《系统逼我做渣女(慢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系统逼我做渣女(慢穿)》作者:菀津【完结+番外】 文案 余小晚觉得自家系统有猫饼! 开启副本任务居然还得输入验证码? 验证码居然是翻遍男主找胎记?! 这要是在胳膊腿上还好说,这要是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那岂不是…… 好吧,↑她都忍了,可它一个反炮灰逆袭系统,组组男女主cp领领饭盒啥的都情有可原,为毛还要刷出个白月光支线?! 让她刷成男主白月光她也勉强能忍受,可为毛还要她亲手把身心健康积极向上的标配正直好男主,硬生生掰成极品黑化蛇精病! 论把同一世界穿成筛子是种怎样的体验! 论每次任务都会碰到被她扭曲过的不同男主的酸爽! 女主:我不是她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男主:呵呵。 【注意扫雷】 1这是慢穿(慢到你难以想像)! 2这是同一世界被女主一人穿成筛子系列(各个副本疯狂叠加)! 3第一个副本女主很惨,请慎点! 4第二个副本男主很惨,了解一下。 5系统看似又渣又嚣张,其实最好最可怜。 61v1是一定的,但是男主……你猜是谁? 特别提醒!!!时晟不是本文男主!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穿越时空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小晚 ┃ 配角:时晟,玄睦,行尘,莫非,折流,柳随风,耶律越,沐十一,朱钰 ┃ 其它:小唿唿 一句话简介:别家系统卖萌,我家系统卖我! 第1章 论坛树洞帖(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注意注意!!!! 只有这一章是第一人称论坛体。 之后都是正常第!三!人!称! 主题:(树洞)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个极品抖s辣鸡系统! 各位坛友你们好,趁着那辣鸡系统当机的空挡,我提高十二分的警惕爬上来发个树洞,探讨一下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纠缠了我整整十年完全可以媲美病毒的辣鸡系统!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余小晚,性别女,十年前还是个很普通的社会新鲜人。 那天是我入职转正的第一天,过马路时直接就被车给撞死了。 当时我盘腿悬在半空,正低头和我的尸体大眼瞪小眼,思考着到底会是耶和华来接我还是黑白无常来接我这个超自然主义哲学问题,脑子里突然多出个冰凉凉的机械音。 【我是反炮灰逆袭系统009,我们已经强行绑定,从今天起请务必认真完成我发布的任务,任务失败,直接抹杀!】 我当时立刻反应过来,我这是被传说中的系统选!中!了! 作为一个看过几百上千本绿jj小说的宅女,我当时的内心其实是激动的。 可我的激动只维持了0.01秒,那辣鸡系统直接丢给我一本《宿主守则》。 具体内容大致如下: 一、系统任务高于一切,任务失败,抹杀。 二、系统尊严仅次于任务,侮辱系统,抹杀。 三、系统绝对不会错,质疑系统,抹杀。 四、如果宿主不小心发现系统出错,那一定是宿主心术不正,抹杀。 五、凡是系统认定该抹杀的情况,一!律!抹!杀! 看完这些,我的内心已经没有激动,只剩拒绝。 尼玛!这哪儿是什么《宿主守则》! 这分明就是《欺压宿主不需要任何理由授权书》啊摔! 不等我提出异议,就突然觉得全身一阵剧痛,直接一头栽到了地上。 系统:【捕捉到反系统脑电波波动,开启一秒电击惩罚!】 尼玛谁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系统! 丫的!别逼姐姐爆粗口! 姐要申请强行卸载! 刚冒出这个念头,第二波电击紧跟着开启…… 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其实我还是不想被抹杀的,可眼看着那《宿主守则》那么变态,我深知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的至理名言,宁死不肯妥协!!! 系统很快便意识到了强攻只会损失一个好不容易才绑定上的宿主,很快就做出了相应的战略转变。 【《宿主守则1.0修改版》:一、任务失败,终身绑定!二、其余情况,一律电击!】 电击不可怕,可怕的是电不死,还得终身绑定! 系统,你丫够卑鄙! 你不止是辣鸡,你是辣鸡中的最新型f22战斗机! 就这样被接连电击了两位数次后,我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挨电受罪,不如积极任务,早点摆脱这个辣鸡中的战斗机! 于是,确认过只要1000万积分就能摆脱掉它之后,我义无反顾的跳进了任务副本,开启了我的反炮灰逆袭生涯。 我以为,只要我乖乖地走剧情,早早地炮灰掉,总有一天能攒够积分摆脱系统! 哪知道…… 那辣鸡系统不仅是个扣分标准永远比奖分标准高的双标党,还是个见不得炮灰有cp的机格分裂症晚期患者! 系统:【男主是属于且仅属于女主的,你个炮灰凑什么热闹!把该组的cp组回去!】
第2页 我看了一眼睡在我身旁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以下省略一万字赞美词),总之帅得一逼的男主,尽管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可为了早日摆脱这个辣鸡系统,最后还是忍痛还给了女主。 哪曾想,它丫不仅不多奖励我点积分,还直接甩给我一个五秒电击套餐不打折! 系统:【以为我瞎?不只这一个男主,是所!有!男主全!都!给我还回去!】 所有?全都?! 我随着电击倒地,艰难地回头看了看身后。 温润如玉男主二、腹黑妖孽男主三、软萌易推男主四、不皮会死男主五……恍若谪仙男主n,总之就是一群帅得比一逼还多两逼的众男主。 是要美色还是要自由? 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抉择! 最后,我还是牙一咬,心一横,忍着井喷的心头血,把他们统统还了回去。 男主都是真绝色,为甩系统留不得…… 辣鸡系统总算满足了拆cp的变态心理,却又开拓了更变态的诉求! 系统:【炮灰的终极目标就是领盒饭,领盒饭的姿势一定要对!】 我翻了翻任务栏。 砸死、毒死、凌迟死…… 嗯?打断腿被轮再当街冻死还要被狗分尸! mmp!泥人还是三分土性,这次姐是真特么的不干了! 系统冷笑,终极电击套餐不限时,并开启了终身绑定指令载入! 我抽搐着倒在地上,眼看着那指令载入条就要变成100%! 尼玛!死也不要跟这变态系统终身绑定! 我咬碎满口钢牙,再一次屈服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当你无力反抗命运的时候,只能咬牙接受命运的狂轰乱炸! 于是,我忍辱负重,一步一个脚印,让男女主对我的仇视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捅死我一次不够,恨不得救活了换个姿势再捅一次两次三次五次! 我都这么尽心竭力鞠躬尽瘁了,辣鸡系统,我的卸载积分总该凑够了吧?! 事实证明,辣鸡系统的变态是没有止境的! 而我的卸载积分也是永远都差那么一点点的! 为了凑够那最后的一点点,我摆好了姿势等着男女主轮番上阵左一刀右一刀捅个痛快! 丫的不变态会死系统在我离完成任务只剩下0.01秒时,突然蹦出一条系统提示! 【紧急任务白月光支线开启,请成为男主心头那颗抹不掉的硃砂痣,任务失败,扣除积分1000万!】 卧了个大槽?! 变态系统你玩我呢你?! 男主都恨不得把我捅成海绵宝宝了,你让我变成他戳心的白月光?! 你特么变一个我看看!咬牙切齿.jpg 系统蛮不讲理属性从未被超越,二话不说,电击加冷笑,外甩《守则》第一条! 【你可以选择拒绝,不过……任务失败,终身绑定!】 外日日日日日日!!!!!!!! 那一刻我才终于看清了一个事实! 别人家的系统都是用来卖萌的,我家的系统却特么是专门来卖我的!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我的卸载积分始终徘徊在900万上下! 而我的国骂水平却从0级菜鸟小骂手一路飞升到满级世骂超强霸主! 辣鸡系统,你(quan)功(shi)不(ni)可(de)没(cuo)! 言归正传,我现在还差最后5.5万积分就能强行卸载了,你们觉得我会成功吗? no0 ☆☆☆我就发个树洞于2018-05-14 14:43:56留言☆☆☆ 楼主!回头!你家系统正盯着你看呢!233333~ no1 ☆☆☆棉花不是糖于2018-05-14 14:50:37留言☆☆☆ 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浪费我时间!(╯‵□′)╯︵┻━┻ no2 ☆☆☆==于2018-05-14 14:52:16留言☆☆☆ 这是小说吗楼楼?还有后续吗?或者甩个连结也行呀~o(=^w^=)o no3 ☆☆☆2333于2018-05-14 14:52:57留言☆☆☆ 本仙掐指一算,楼主不是深井病就是在找存在感,鑑定完毕!/点菸 no4 ☆☆☆咕噜噜噜于2018-05-14 14:55:06留言☆☆☆ 楼上都没个正经回答的,也许人家楼主刚从蛇精病院跑出来,是真的很认真的在烦恼呢? 本人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决定很认真的帮楼主分析一下问题。 1、既然你知道你家系统是变态,为什么会有能卸载的幻想? 2、既然你折腾了十年都没卸载成功,为什么会认为十年后的今天就能? 3、既然你已经无助到了要来发帖子求助广大吃瓜群众,你又有什么能力攒够那最后的5.5万卸载积分而不是被系统倒扣? 4、既然你连发个帖子都得背着系统,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能力在积分满1000万时真的能强行卸载,而不是被系统以不小心格式化为由吞掉你所有的积分? 5、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家系统这么智能,你凭什么觉得你发帖子的时候它会不知道? 综上,如果你真想摆脱系统,还是改变策略比较好,与其针尖对麦芒,不如色诱来的靠谱,当然,前提你的系统得是个人工智慧型,且有高生物仿真身体,并且拥有男性体徵。 以上就是我的个人建议,不用太感谢我。 no5 ☆☆☆==于2018-05-14 14:56:43留言☆☆☆
第3页 …… 咳咳!层主很负责任滴告诉大家,楼主不是余小晚本人。 余小晚我很熟,她家系统我也很熟,他们这会儿根本不在这个次元空间,根本发不了贴。 就算他们偶尔过来,余小晚也不可能发这种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纯属污衊的无实锤空口贴。 别问我是谁,我绝对不是楼主精分。 综上,不用等楼主回復了,我把她拎走了。o(* ̄︶ ̄*)o no1001 ☆☆☆小马甲005于2018-05-15 00:02:11留言☆☆☆ 第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捉虫) 余小晚是被一道悽厉的惨叫声惊醒的。 她试着睁开眼,眼皮却有千斤重,试了几次都没能睁开,整个脑袋昏沉沉的,跳痛的太阳穴像是有人用锥子使命地凿。 她勉强抬手想揉一揉眼,却在半途被人抓住,耳畔响起带着哭腔的轻唤,「夫人,你好些了吗夫人?」 不等她回话,温凉的毛巾便搭在了她额上,方才那声音也转了过去,冲着身后匆匆吩咐了句:「快,去禀告将军,夫人醒了!」 待那人再转回身来,余小晚也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个古香古色的卧房,镂空的梨花木窗大敞着,窗外橘红的夕阳半斜,一樽紫金香炉散着裊裊的青烟燃在床尾,烟随风散,徐徐地拂了整间屋子。 她躺在雕花大床上,半垂的海棠床幔微微摇曳,幔后,一个梳着双苞髻的丫鬟正关切地望着她,一双眼已哭的有些红肿。 「夫人已经昏睡了整整一日了,该是饿坏了吧,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给夫人传膳。」 「不必了。」她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带茯苓来见我。」 「茯苓?」一提茯苓丫鬟立马激动地瞪大了眼,愤然道,「夫人昏迷不醒还不晓得,那小贱蹄子竟对夫人下毒,差点害得夫人……」 顿了一下,丫鬟的眼圈更红了,跪在脚踏上的身形坐直了,从袖中揪了条丝帕拭了拭泪,「幸而夫人福大命大,这次虽说在阎罗殿上走了一遭,可总算没白受罪,将军已经吩咐将那蹄子杖毙,以后这后院可算是清静了。」 杖毙?! 余小晚抬眸扫了她一眼,蹙起的眉心似乎拧得更紧了几分,「她现在何处?」 「在西跨院,正行着家法呢。」丫鬟见她要起身,赶紧搀扶住她,脸上蓦然又带上几分难掩的雀跃,「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将军那般震怒,一脚便将那蹄子踹到了院中,那蹄子当场就呕了血,要不是她叫声悽厉怕扰着夫人,将军本还想直接将她就地正法。夫人是没见着将军当时的模样,若夫人见了可再也不会抱怨将军不会说那体己话了。」 丫鬟啰嗦完才惊觉余小晚竟不是坐起,而是翻身下了床。 「夫人这是要出恭?翠萍,快,马桶!」 时间紧迫,余小晚懒得多做解释,忍着头痛指了指不远处的镂空花柜,「斗篷拿来。」 被伺候着披好斗篷戴好软帽,这便省得梳妆更衣,她倚着那啰嗦的大丫鬟喜儿直接就出了房门。 「去西跨院。」 喜儿只以为她是想亲见那毒害她的贱蹄子被打死,也没多想,小心地搀扶着她出了月牙门朝西而去。 还未拐进西跨院的角门,远远便听到木杖击打皮肉的嘭嘭钝响,依稀还夹杂着几声细不可闻的呻泣。 她心中焦急,快行几步,一转拐角便高声喝了一句:「住手!」 这一声中气不足,还带着一丝大病初醒的嘶哑,却依然成功震慑了院中诸人。 所有人都转了过来,互相睨了一眼,规矩的遥遥见礼,监刑的管事也赶紧跑了过来,拱手作罢揖,又悉心吩咐抬来了太师椅扶她坐下。 她哪顾得去坐,院中虚浮的淡淡血腥味让她有些作呕,她扇了扇鼻翼,蹙眉望去,人群立刻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露出了小院中央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那女子的胳膊被反剪绑着,身上皮开肉绽,翻起的红肉混着血污触目惊心,破碎的襦裙更是早已分不清底色,只有满目的猩红。 那便是茯苓吗? 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余小晚再度翻了翻脑海里的任务条,那里□□的只挂了唯一一条任务——救下茯苓。 任务明确,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到茯苓近前俯身查看。 茯苓紧闭着眼,左颊青肿溃烂,额发混着血污凝结成团,下巴也黏腻着呕出的血渍,这般悽惨模样早已辨不出原本的花容月貌,打眼一看,似是死了,可若细看,她鼻翼微动,唇也张着,虽喘得艰辛,可好歹还留了口气。 没死便好…… 余小晚总算稍稍安了心。 这一松懈,腿就有些发软,她扶着喜儿站稳,扫了一圈众人。 方才匆忙倒不觉得,此刻再看,院中乌压压站满了人,竟有百十号之多,除却粗布荆钗的僕役丫鬟,门廊下还站着几个娇滴滴的女子,一个个襦裙披帛满头珠翠,身侧还俱都陪着丫鬟,一看便知身份不同。 余小晚挑了下眉尖,这将军倒还真是爱护老妻,杖毙小妾还罚这么些人观刑,可不就是敲山震虎威慑一下众人,让她们以后都长着点眼睛,莫再欺到主母头上! 那管事似是见风使舵惯了,也和众人一样以为她是来监刑的。 这也是常理,毒害自个儿的人,不亲眼看着她死于非命可如何解气!
第4页 他使了个眼色,下人赶紧搬着太师椅过来,他又自作聪明地转头高喝一声:「都愣着作甚!还不快打!谁要是偷懒,剩下的板子你们替她受着!」 执刑僕役闻听,不敢怠慢,朝着掌心啐了口吐沫,抡圆了膀子迎头就是一杖! 杖头带着唿唿的风声,眼看就要砸下! 「住手!」 余小晚眼皮一跳,还没欠身坐下又勐地站了起来,身后的太师椅被她陡然带翻,轰咚一声,惊得那僕役胳膊一错,原本照准了脑袋的木杖歪到了肩头。 即便这样也打得不轻,茯苓闷哼一声,脑袋一歪,死人一般再也没了动静。 余小晚蹙眉紧走两步上前,勐然起身的眩晕感还在,脚下虚浮的几近踉跄,她又走了半步便没再继续,歪在喜儿身上,垂首揉着眉心,「快去传府医!」 「是是,德顺,还不快去!」 吩咐了个腿脚快的麻熘地出去,管事心惊胆战地站在一旁,多年的浸淫让他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妥。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互相递着眼色,私以为她传唤府医是给自己诊病,她斥「住手」也不过是想亲自打死茯苓,高门大院这些腌臜事早已不稀奇。 喜儿却没想那么多,她担忧地绷紧了后背,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余小晚,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身上的贵人,「夫人,不如咱们回去吧,您大病初癒,再吹了风只怕不好。」 余小晚摇头,忍着虚软不适又吩咐了一句,「把茯苓抬进屋,仔细些,别再伤上加伤。」 「欸?!」 这话一出,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愕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僕役丫鬟都忘了规矩,一个个抬头望向她,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廊下的那几名女子更是震愕地掩着嘴,视线在那遍体鳞伤的茯苓和她之间来回徘徊,半晌都回不过神。 这主母莫不是中毒疯魔了?再怎么以德报怨也不该饶过毒害自己的人!况且,茯苓还是皇上亲赐的小妾,可是来争宠的! 旁人自是不敢多言,喜儿是从娘家带来自小伺候的,却是少了几分顾忌,多了那么点心直口快,「夫人这是作甚?她可是要毒害您的杀人兇手!」 余小晚转眸扫了她一眼,「本夫人尚且活得好好的,何来杀人一说?」 那眼神不愠不火,云淡风轻一般,明明没有什么威慑力,却莫名的让人心惊。 喜儿下意识的有些胆怯,可一想到自家夫人差点死于非命,又有了勇气,「奴婢知夫人素来心善,可这蹄子狼心狗肺,夫人往日里待她那般好,她还敢如此大逆不道,确是头养不熟的狼!今日夫人得菩萨庇佑逃过一劫,那明日呢?后日呢?养狼为患终有挨咬的一日,夫人万不可饶了她!」 虽然这话有以下犯上忤逆之嫌,可毕竟实实在在是为了自己着想,余小晚也不与她计较,微敛瞳睫,淡淡道:「是狼是犬,你我说了都不算,且先救着,不必多言。」 喜儿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余小晚已自她身上起来,紧了紧斗篷,望向一旁的管事,「怎得还不动手,是要让本夫人亲自来吗?」 管事一直垂首听着,见实在躲不过,为难地咂了下嘴,躬身行了个大礼,「夫人,将军这也是为了给您报仇,您就受了将军的好意吧。」 喜儿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夫人,将军是下了铁口的,说一定要将她杖毙!夫人也晓得,将军一向一言九鼎容不得人忤逆,夫人莫要为了这蹄子惹得将军不快。」 余小晚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的病容,却美如西子,不怒而威,「将军那边我自会去说,再多啰嗦,家法伺候!」 「这……」 管事与喜儿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这将军府,将军的话堪比圣旨,即便主母发了话,也不是他们敢随意更改的。 正心焦之际,角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随即玄袍微闪,一道健硕的身影转了进来。 第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 时晟一身玄色战袍,腰缠紫金玉带,脚踩麒麟靴,迎着落日最后一抹余晖长步而来。 他面若冰封,剑眉入鬓,墨瞳如夜,凌冽的视线如寒冰利刃一般,只随意一扫已然让人不寒而慄。 余小晚只看了一眼便撩下软帽缓步上前浅浅一福,她已然知晓这身子的优势在哪儿,刻意压软了声线,一副迎风就能倒的模样柔声道:「妾身给将军请安,将军万福。」 原主本就生的纤瘦羸弱,加之又是娇惯的大家千金,平日里就总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如今再带上几分病容,那就更是惹人怜惜。 时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铮铮铁汉,自古英雄惜美人,时晟自然也不能免俗,见此光景,不由心头一软,对那罪魁祸首更添了许多憎恶。 他微微颌首,一贯冷情的脸上没有浮出任何表情,只是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那贱婢大逆不道毒害主母,我自不会姑息,你身子弱,先回去歇着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地上刚喘上一口气嘴唇微动依然昏迷不醒的茯苓。 「她还没死?!」他的声音陡然一高,没吓着余小晚,却吓得管事和那行刑的几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行刑的抖若塞糠,管事的还算沉稳,俯首拜道:「都怪小的办事不利,小的自请二十杖,求将军息怒!」
第5页 自请二十杖?!就他那一把老骨头,真受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余小晚一点也不想当白莲花,可眼下只能暂且装一回善人。 她垂下眼帘,当着满院僕役丫鬟的面,扶着喜儿抚摆便跪,「此事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不许他们再打,将军若罚,便罚妾身一人吧。」 时晟拧眉,狭长的眸子渐渐暗下,他垂首望着地上的她,声音已然添上了几分淡漠疏离,「你这又是作甚?」 余小晚抬眸,一双秋瞳晕着水光,「妾身自知不该拂了将军的好意,是妾身不识抬举,妾身有罪。可妾身还是要斗胆,求将军饶过茯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在这将军府,谁人不知时晟常年在军营,早已养成军令如山的性子,他出口的话无论对错,从未收回过,尤其还是对着个百无一用唯能生子的妇人。 和这时代大部分男子一样,时晟轻视女子,哪怕是他的正妻,也至多能得他几分怜惜罢了。 果然,时晟听罢,微微眯起了眼,漆黑的眸子映着刚刚燃起的火把,却并未沾染丝毫暖色,反而更冷了几分,「为何?」 余小晚咬紧下唇,略一迟疑,垂首又是一拜,「妾身只是不想担上主母仗势欺辱小妾的罪名。」 这话一听便是假的,换到哪里去说,小妾毒害主母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更何况下令杖毙的还是当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乱嚼舌根? 这点道理莫说时晟,就是整日待在府里知之甚少的喜儿也是懂的。 没人明白余小晚为何要说这种明显一戳就破的谎言,将军为她出头,她却一再推脱,这不是明晃晃打将军的脸? 别看将军平日里鲜少动怒,可若有人敢挑衅他的威严,那因一句乱嚼舌根的小话被乱棍打死的门房,还有偷偷将将军饮食起居透露给公主府被上了七十八道私刑的前内院管事,就是那人未来的下场! 众人都捏了一把汗,揣测着时晟此番会如何震怒! 然而古怪的是,时晟很冷静,超出所有人想像的冷静,慢说震怒,甚至连一丝不悦的迹象都没有,只那么一动不动地俯视着余小晚。 许久之后,他才冷冷吐出一句,「允了。」 什么? 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便答应,有那么一瞬间余小晚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等她抬头,时晟已拂袖而去。 为了个毒害自个儿的小妾开罪夫君,怎么看都不是笔划算的买卖,所有人都认为余小晚疯了,只有个别人精还在暗自揣测她的用意。 莫不是想留个贤德大度的好名头? 或是想留着这贱蹄子以后再慢慢折腾? 众人还在揣测,余小晚已扶着喜儿起身,随手指了几个下人把茯苓先抬进屋里。 府医早就到了,只是碍于时晟在场没敢上前,如今也被指挥着跟进屋子诊脉疗伤忙的不亦说乎。 余小晚跟着看了一会儿,确定绝对死不了之后,又吩咐了原本跟着茯苓的丫鬟婆子仔细伺候着,这才转身出了西跨院。 一路缓步慢行,她也没急着去敲系统,先翻了下任务栏,原本任务栏里闪着赤红光痕的「救下茯苓」四字,已然变成了无光的黑体字,后面还多了个金光灿灿的中括号,里书「提交任务」。 如此便是成了,她总算彻底放下心来,脑随心动,点了那【提交任务】。 点过许久也不见系统有半点回应,果然是辣鸡系统,提交个任务还能系统延迟! 她暗自嗤笑,眨眼间已到了自家门口。 停住脚,她特意抬头望了眼门楣,借着纸灯飘摇的烛火,她清楚的辨出了门楣上纂刻的三个苍劲大字。 扶春院。 堂堂将军夫人的宅院却取了个这么青楼的院名,那满院丫鬟婆子岂不都成了倚楼卖笑的妓子? 余小晚微挑了下眉尖,抬步进了月牙门。 回到屋内,喜儿很快便布好了晚膳,余小晚无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刚吃了两口,脑中突然掀起一股彻骨的冰寒,冻的她差点没把筷子给扔了! 每次延迟之后都会出现这种状况,即便她再也心里准备也受不了啊摔! 辣鸡系统就是辣鸡系统,早晚得中病毒连cpu都崩溃! 辣鸡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那彻骨的冰寒总算缓缓消散,虽然依然是冰凉凉的,可已经比初时舒服了许多。 第4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 【新手任务已完成,正式解锁反炮灰逆袭系统,同时开启积分功能,详情请查阅帮助按钮,如有疑问可私敲。】 辣鸡系统褪去了之前的极品抖s变态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余小晚也懒得理它,直接看任务栏。 原本单调的任务栏正在缓缓消失,取代它的是清晰浮现的五个不同的按钮。 【副本任务】【技能储存】【积分商城】【系统服务】【帮助】。 她直接跳过前面几个先翻看了最后那个帮助。 【本系统为反炮灰逆袭系统,旨在纠正一切崩坏的剧情,每个任务副本时限一年,时间换算积分,越快完成任务所得积分越高,积分满一千万可申请解绑系统,并自主选择送返原世界的任何一个时间节点。注意,是任!何!一个时间节点。】
第6页 余小晚盯着那加粗加黑高红高亮的「任何」二字,内心没有一丝的波动。 她现在只想甩掉这个变态系统,其他任何想法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执着玉箸夹着菜,继续往下翻。 【副本任务需要输入验证码才能解锁,验证码的获取方式如下: 1、寻找身上有特殊胎记的目标人物。 2、目标人物特徵:每逢月圆之夜,目标人物出现在宿主方圆五里之内,宿主身上就会浮现相同胎记,胎记位置和目标人物完全一致。 3.将双方胎记交叠,等同于输入验证码,解锁任务。】 看到这里余小晚忍不住抽了抽眉尖。 丫的变态系统! 就知道它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上辈子到死她都没听过哪家宿主的目标人物还得自己去找! 即便明知这很有可能是系统在整她,她也只能咬牙忍了。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怎么可能没点障碍。 她的情绪也仅仅波动了那么一瞬间,继续往下翻。 【初次任务免费赠送基础资料: 1、本位面为架空世界,苍、朱、玄三国鼎立,西部边陲还有强驽西夷虎视眈眈。 2、初次任务免费加载副本,免费锁定目标人物,当前副本为《将军的细作小娇妻》,目标人物时晟。 3、《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崩坏前剧情: 时晟,字望归,苍国镇国大将军,其妻上官锦,既宿主原身,系礼部尚书嫡长女。 时晟为防功高盖主惹苍帝猜忌,刻意娶了没有实权的礼部尚书之女上官锦。却不曾想,有心人恶意陷害,礼部管辖内新晋科举前三甲皆是与时晟有千丝万缕关系之人,苍帝心生疑窦,假意赏赐他数名貌美宫女助他绵延子嗣。 时晟将那些表面小妾实为细作的宫女供在府上,不亲不疏,偶尔还利用一下让苍帝安心。 天长日久,细作之一的茯苓与时晟斗智斗勇暗生情愫。 上官锦不甘坐以待毙,一通宅斗之下,反倒被茯苓陷害背上不贞恶名,就连腹中还未足月的胎儿也悽惨的胎死腹中。 上官锦悲愤交加铤而走险欲毒害茯苓,不料被揭穿,时晟当堂震怒,一脚踹断她左腿休出家门。 如此恶毒妇人,又是镇国大将军逐出的府门,上官家自然不敢接收,上官锦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唯一亲信喜儿为帮她抢食被踩踏而死,而她最终也被几个乞丐轮x,悽惨的冻死街头,尸首还被狗给叼了。 反观茯苓,不仅助时晟取得苍帝信任,又恰逢战事,两人合力保家卫国,最终名满天下。】 原来如此…… 余小晚瞬间明白了时晟为什么轻易就饶过了茯苓。 茯苓是苍帝的细作,她若死了,不管原因是什么,在苍帝那儿势必会留下不好的印象,既然她这受害者都提出饶恕了,他顺水推舟也是自然。 接下来再看。 【4、《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崩坏后剧情: 上官锦在嫁入将军府前夜被一无名穿越者魂穿,无名氏不甘心做炮灰,凭藉熟知上官锦生前剧情一路过关斩将,不仅故作聪慧、装善扮柔引得时晟对她青眼有加,还在茯苓入府前安插好所有眼线。 茯苓来后,根本不得机会近身时晟,可无名氏仍不放心,为保万无一失,她不惜自残服毒陷害茯苓,时晟自然大怒,不顾茯苓的细作身份,责令当堂将她杖毙。】 看到这里,余小晚不由感嘆,时晟能当上将军,必然也是有些心机的,甚至是心机深沉的,他能冒着被苍帝猜忌的风险为无名氏杖毙茯苓,看来也确实动了几分真情。 如果她不来的话,大抵无名氏能与时晟白头偕老吧。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尽管无名氏选择逆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任换了谁都不可能明知道走剧情会被狗分食,还心大的继续走下去,可冥冥之中自有规则,无论怎么选择,终还是改变不了炮灰的命运。 唯一的区别就是,要么死在剧情里,要么直接被抹杀。 说起来也是有些可怜。 不过她也没资格可怜别人,无名氏的锅还要她来背。 感慨不过一瞬间,她继续翻看最后一条资料。 【5、宿主任务:挽救崩坏剧情。(详情请移步副本任务栏)】 副本任务栏? 她的视线转到第一个按钮【副本任务】,注视了几秒,脑海里直接蹦出一个程序框。 【请输入验证码:□□□□□□】。 「……」 余小晚夹虾仁的手顿了一下,只一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喝汤。 她终于知道辣鸡系统为什么总系统延迟了,丫cpu里净装些没用的么蛾子,能快得了才怪! 虽然已经确认了目标人物,可还是要等到月圆之夜找时晟验了胎记才能开启副本任务。 余小晚微微蹙眉,转首问道:「喜儿,今儿个初几了?」 喜儿立在她身侧,双手交叠收于小腹,正在愣神,她这一问惊了她一下,「啊?什么?哦,今儿个十三了夫人。」 十三?还有两天十五,时间还算充裕。 她放下心来,又看向之后的【技能储存】。 注视数秒,自动点开,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本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很快又移到【积分商城】。
第7页 商城点开,直接蹦出个系统提示。 【完成任务(救下茯苓),奖励积分100000。目前总积分100000。】 以那辣鸡系统的尿性,这100000积分肯定换不了什么东西。 果然,商城里倒是有不少好东西,可除了【心凝形释】之外,她一个也兑换不起。 【心凝形释:麻醉道具,可以承受最高一万点物理伤害,兑换积分500。】 看着名字起的挺高端神秘有意蕴,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变相的止疼剂。 才500积分,是说以后她不管怎么作妖都不用怕了?反正不疼。 有了这个保证,从头到尾都是被强逼的余小晚总算心里好受了点。 所有的系统栏都看过了,只剩下最后一个【系统服务】。 点开一看,就是个私聊框,附带表情栏和文件传送栏,完全一副人工客服的既视感。 呵! 要不是她和那辣鸡系统的利益目标一致,她才不会相信那个恨不得跟她真人掐架的辣鸡会给她提供什么服务。 一顿饭在她忙碌的翻看系统栏,喜儿纠结的欲言又止中结束。 余小晚余毒未清,身子确实有些虚弱,吃饱喝足之后,她只剩下一个念头——上床睡觉! 「夫人……」喜儿眼睁睁看着她翻身上床,撩被就要去睡,再也忍不住张了口,「夫人今日这般,到底图的什么?」 余小晚已有些昏昏欲睡,本不想理她,可想到原剧情中喜儿是唯一一个忠心的,不由多了几分纵容。 「我自有我的道理。」 「可将军才是夫人的天,夫人这般惹怒将军,不管图的什么,总归是不值得。」 「天?」余小晚撑起下巴斜在榻上,半阖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媚眼如丝,病如西子,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何为天?妻以夫为天,子以父为天,臣以君为天?」 喜儿忙点头道:「那是自然,三纲五常,自古以来俱是如此。」 「呵!」余小晚轻笑一声,带着几分随性与不屑,「若当真如此,又哪来的杀父夺碟?又哪来的弒君篡位?歷来朝代更迭哪个不是逆了这三纲五常?规矩是人定的,太认真就输了。」 话音未落,卧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推开,一道健硕的身影迈步而入,隔着苏绣的折屏,依稀可辨来人刀削斧刻般冷情的脸。 「哦?如此说来,这将军府的规矩也不能当真了?」 第5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恢復日更,啦啦啦~~ 喜儿闻听,当即吓的转身跪在了地上,俯首便磕了几个响头。 「将军恕罪!夫人只是,只是余毒未清,一时发了癔症脑子不清楚才说了这种浑话,绝非对将军不敬!」 时晟绕过折屏走进内室,并不看地上的喜儿,一撩袍摆坐在榻边,「你先下去吧。」 喜儿迟疑着抬头看了眼时晟,又瞄向依然保持着醉卧美人姿势的余小晚,心中暗自焦急。 夫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本就说了大不敬的话,怎的这会儿连见礼都给忘了?若将军动起怒来,可如何是好? 她沖余小晚挤了挤眼,可她家夫人却像是完全看不出她的暗示一般,纹丝不动,甚至还催促她道:「还愣着作甚?快些下去吧,过会儿再来守夜。」 喜儿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多说,暗自咂了下嘴,终究还是垂首倒着退了出去。 开门的瞬间烛火窜跳了一下,时晟若有所思的隔着折屏望着折屏上摇曳的暗影,又斜眸扫了一眼余小晚,突然开口,却不是对她说话,而是冲着喜儿。 「打些水来,我有些累了,今晚便歇在这儿。」 只这一句话,门口的喜儿瞬间一扫忧色,赶紧欢快地应下,雀跃地掩了门离开。 余小晚却挑了下眉尖。 都说武将皆莽夫,不知是这时晟是否也是如此。 她坐起身来,朝着时晟虚虚福了福,一副弱柳扶风随时都能晕倒的模样,软声道:「妾身体虚无力,不能下榻行礼,望将军恕罪。」 时晟转眸,狭长的眼微眯着,眸中无波无澜,只凉凉扫了她一眼便转了回去,垂首一言不发地掸了掸袍角。 余小晚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虽是坐着行礼,可一直弯着腰也不甚舒服,时晟却丝毫不顾惜她余毒未消的辛苦,又掸了几下袍角便抱臂斜靠着雕花床柱,墨瞳半敛,似睡非睡。 余小晚是在请罪,时晟不开口,她自然也不好起身,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看来,这是来者不善呢!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两人都一言不发,除了烛芯偶尔噼啪一声轻响,静得只能听到彼此长短不一的唿吸声。 等得越久,气氛越是诡异,余小晚眼神略一游移,刚想打破僵局,门外响起了小心翼翼地敲门声。 「将军,水已备好了。」 时晟长转眸斜了她一眼,这才微微撩起眼帘,「端进来吧。」 喜儿应声,小心地端着铜盆而入,她并未抬头,也并未察觉出气氛的古怪,只步履轻盈的走到床边放下铜盆,蹲下伺候着时晟褪去麒麟靴卷下足衣。 水温微烫,辅一入水,时晟便闭上了眼,似是十分舒坦。 余小晚暗自吐了口气,也不管他有没有让她起身,直起身子迳自向后蹭了蹭,靠在了床头的床柱上。
第8页 开什么二次元玩笑!他要一直不开口,难道还真要她等到天荒地老吗? 许是这身子余毒未消十分怕冷,这才刚一入夜她便觉得身上隐隐有些发寒,不自觉地向上拽了拽薄被。 拽了一下,收效甚微,薄被依然盖不到肩头,她又接连拽了好几下,直到时晟转眸凉凉地望向她,她才惊觉薄被的一角竟坐在了他的身下! 视线相撞,她微微垂目,弱不禁风地掩嘴轻咳了几声。 「妾身真是无用,不能替将军分忧便罢了,竟连操持后院这样分内之事都做不好,妾身惭愧。」 她自认情绪酝酿得相当不错,挺情真意切的,可时晟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随意摆了摆手打发走喜儿,起身赤脚站在松木脚踏上,紫金玉带、玄色战袍一件件褪掉,转手丢在床尾。 初夏时节,不外乎就这么两件衣物,时晟宽罢,转头望向她,漆黑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依然如冰封一般,看不出丝毫情绪。 余小晚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迟钝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起身下床给他让位。 古时虽是男主外女主内,可女子生来就得守着三从四德夫纲女戒,通常都要早一步起身伺候自家夫君,睡在外侧更方便起身,也不容易扰人,久而久之,便约定成俗。 这点道理,余小晚还是懂的。 可她脚尖尚未挨着脚踏,头顶凉凉的声音已然响起,「你这是作甚?」 这是今日第二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余小晚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妥。 难道……时晟常年驻扎军营,习惯睡在外侧? 就在她迟疑之际,下颌突然被捏住,勐地抬了起来! 她心中大骇,可也只慌乱了那么一瞬息,很快便镇定下来。 时晟垂首望着她,背对着身后跳动的烛火,他的脸孔全都隐在了暗影之中,唯有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驿动着寒星般的薄光。 「为何不答?这问题很难吗?」 余小晚被迫仰着头,下颌被捏得隐隐作痛,嘴都有些合不上了。 她短促地急喘了一口气,这才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回道:「妾身,妾身只是想跪地请罪。」 「请罪?」 「正是,妾身方才请罪,将军并未理睬,想来还是在责怪妾身,所以妾身才想跪地请罪,以表诚意!」 时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光渐沉,「当真?」 「千真万确!」 时晟不语,缓缓松了捏在下颌的手,却并未离开,而是顺着幼滑的颌线一路滑到了她的耳后。 他常年习武,手掌很是粗糙,指腹带着经年的厚茧,蹭过她的耳根,不过几下便蹭出了一片红痕。 他并未因此怜香惜玉,依然摩挲着,从左耳到右耳,再从右耳到左耳,一路厮滑在她的下颌线上,不厌其烦,不像是在调情,倒像是在摸索什么东西。 两人一垂首一仰头,近在咫尺,仿佛稍稍一动便能吻上彼此的唇,可谁都没有动。绵长的唿吸不断喷洒着,洒在彼此脸上,温热暧昧,她望着眼前这张刀削斧刻般冷情的脸,一时竟有些移不开视线。 如此旖旎时刻,她明知不可为都有些心动了,他却依然无动于衷,黑眸寒潭一般,深不见底。 「你今日……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寒潭千尺的言语,辅一出口,瞬间拉回了余小晚刚有些跑偏的思绪。 不亏是统领三军的将帅,果然观察入微,喜儿与原主那般亲近,都不曾察觉她的不妥,他不过才和她打了个照面,竟有所察觉。 可他察觉了又如何?即便他喊来礼部尚书滴血验亲,她也是不怕的。 她垂下眼帘,瞳睫蝶羽一般微颤,楚楚可怜。 「自然是不同,往日里妾身虽有些愚钝,却并未犯过什么大错,可今日,妾身没为将军看管好后院,出了这等丑事,让将军蒙羞,妾身深知有罪,愧对将军。」 「如此说来,今日你替那贱婢求情,也是因为有愧?」 「是,也不全是……妾身没有看顾好后院,让将军蒙羞,自然有愧,这是其一。妾身身为后院主母,竟连区区小妾都不能管服,妾身怒已不争,这是其二。她是皇上金口玉言赏赐,若出了差错,皇上怪罪下来,妾身万死难辞其咎,这是其三,也是最重要的。」 话音落下许久,时晟都没有言语,直到她半身跪在床边单脚踩在脚踏,有些不胜支撑踉跄了一下后,他才松开她,淡淡吐出一句:「也没有什么不同。」 余小晚装作没有听到,跌坐在床边,装模作样的轻咳了几声,带着几分西子病容。 时晟没再言语,等她咳完,俯身将她抱起,轻轻搁到了里侧,这才侧身躺下,留给她一道疏离的背影。 余小晚盯着他的背影瞄了几瞄,隔着单薄的丝被,依然清晰可辨他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啧啧,常年习武练出来的坚韧线条,可真不是吹的!她甚至能想像他袭衣下分布均匀的诱人肌理。 如此绝色,只可惜……不能撩。 明知道是别人的,可她还是没忍住多瞄了两眼,颜控神马的太可恨了,她自己都鄙视自己! 她正偷瞄的起劲儿,时晟突然回头,幽暗的视线正和她撞在一起! 时晟微眯墨瞳,沉声道:「睡不着?」 她拽着被角向下缩了缩,遮住尴尬的唇角,故作羞涩地垂眸颌首。
第9页 「是……」 「因为我?」 她迫于无奈,只得继续扮一朵羞答答的海棠花,再度娇羞颌首,一副小女子情态。 时晟微挑了下眉尖,「既如此,我便去前院吧,你身子虚弱,好好歇着。」 说着,他竟真的翻身下床,撩起玄袍披在了身上。 余小晚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他走了自然最好,省的她提心弔胆睡个觉都得戏精附体不得安生。 第6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 想是这般想,可话绝不能这般说。 「将军……」余小晚抬眸,瞬间奥斯卡小金人附体,一双水瞳似是载着千般不舍。 她撑起上身,探手想去拉他,指尖尚未碰上他的袖角,又停下,想拉不敢拉,想留不敢留,万般柔情几度期许,睹者见怜。 「怎么?不想我走?」时晟垂眸望着她,神情冰冷如故,看不出悲喜。 谁不想你走了?辣鸡系统都没有你这么水仙自恋!快走快走快走! 余小晚身心俱疲,真的是一丁点耐心都没有了,可戏还得继续演。 她一副欲语还休、娇怯动人状,「妾身不敢……」 时晟神情不变,又道:「我是忧心你的身子,待你好些再来陪你。」 她垂眸,攥紧被角,额角微斜,满怀惆怅状,「谢将军体恤……」 话音落下,时晟却并未转身离开,反而俯身过来,沉声唤了一句:「锦儿……」 锦儿?! 余小晚下意识的向后微微撤了撤身。 叫这么肉麻干嘛?还杀伐决断的将军呢,这还有完没完!姐刚穿过来就这么一通折腾,真的困了累了想睡了!你赶紧麻熘走吧!就算你攻音赛高姐也绝对不会沦陷的! 明明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表面还要含情脉脉的偷睨着他,声音更是要打着弯的绵软娇羞,「将军……」 狭长的黑眸缓缓眯起,时晟突然扯下肩头的玄袍,径直凑了过来! 「既然锦儿如此不舍,那本将军便……不走了。」 啊?!!!! 变化来的太快,余小晚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张放大的俊脸便凑到了近前!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漆黑如夜的墨瞳狭长幽暗,不愧是男主,当真是只看一眼就能让人溺死其间。 余小晚可是刚从那个不p图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晒的21世纪穿过来的,什么样的俊男鲜肉没见过?帅锅免疫力绝对max!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在这张纯天然的俊脸面前,心脏漏跳了那么一小拍。 你是男主,我是炮灰,我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麻烦你别靠这么近好伐? 她一面娇羞一面淡定,竟将欲拒还迎演绎到了奥斯卡老戏骨级别! 她是在演绎,可时晟显然是认真的,他越靠越近,一手撑在她身后的青砖墙面,一手已毫不客气的探了过来,径直伸向了她之前还没来得及褪掉的襦裙。 余小晚抬手一把握住了时晟的大掌。 「将军,妾身余毒未消,若不小心将病气渡给了将军,那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副本任务还没解锁,她还不知道具体任务是什么,要是就这么稀里煳涂被他撩了,万一那辣鸡系统判定她任务失败,直接开启终身绑定,那她岂不是等于不战而亡? 时晟垂眸睨了一眼她的手,眸光依然冰封,窥探不出丝毫情绪,「若你真能将病气渡给我,也是种本事。」 「……」 过分的自信就是噁心!你知道吗?男主! 时晟也不甩开她,带着她的手继续向前伸,径直扯住了她的襦裙系带。 在榻上辗转了这么久,系带本就有些松垮,只要稍一弯手指便能扯开,到时即便不会真的春光乍泄,脸红心跳的画面还是少不了的。 余小晚赶紧抬起原本撑在床板的手,两手同时用力,把他的手按了下去。 「将军可以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妾身却不能,哪怕仅有万中之一的可能,妾身也不愿将军担上染病的风险。」 时晟抬眸,狭长的眼微眯着,眸中碎光驿动,「若我今夜执意如此呢?」 「若将军执意如此……」余小晚幽幽轻嘆,缓缓移开了手,「妾身总是顺着将军的,即便身子再不适,只要是将军所想,妾身永远都不会说『不』。只是,若妾身不小心晕厥,扰了将军的兴致,还望将军……海涵。」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但凡稍稍怜惜的,都不会急于这一时半刻,更何况她早已是他的妻,且已婚多年,该吃的该看的该享用的,只怕早已翻来覆去无数次,更是不会耐不住。 她本已笃定时晟必然会停手,却不曾想,他非但没停,还抬眸意味深长的深深看了她一眼。 「锦儿大可放心,我一定会怜香惜玉,绝不会让你晕厥的。」 「……」 他对上官锦动的那几分真心呢?都被狗啃了吗?! 髮妻中毒小命都差点没了他竟还要啪啪啪! 她觉得她的三观正在以光速碎裂。 「将军如此怜惜妾身,妾身……」系带已毫不客气的被扯开,余小晚趁势斜撑在榻上,一阵娇咳,「妾身,咳咳咳,感激不尽。咳咳——」 她先前就不时咳嗽一声,这会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角都溢出了泪痕,片刻便嘶哑了她原本温软的嗓音。
第10页 时晟终于抽出了原本还想继续的手,却没有离开,也没有唤人过来伺候,就那么斜靠在床头,不愠不火地看着她,直到她终于咳够,暂时停下,这才开口道:「咳的如此厉害,想必是余毒发作。那贱婢果然可恨,不杀她,难消本将军心头之恨!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余小晚本还想再咳一会儿,一听这话,假意又咳了几声,赶紧抚着胸口仰首急道:「万万不可!她可是皇上亲赐的人,万不能因贱妾引得皇上猜忌!」 话音未落她已滞住,时晟纹丝不动的靠在床头,双臂抱胸,眸光暗沉,压根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糟! 这明显是怀疑她的节奏! 余小晚抚胸又重咳了几声,颤着微有些干燥的唇,刚想再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可能要崩的人设,时晟却再度探身过来,不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一个旋身把她按在身下。 「锦儿果然事事为我着想,我若不好好宠爱,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片情深?」 这话说的柔情蜜意,可那眸中逸出的丝丝寒意,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余小晚暗自冷笑。 就知道那个抖s变态系统绝对不会让她进简单模式的副本,这明显就是最困难的地狱模式! 时晟垂首,微薄的唇携着温热的唿吸,贴在了她的额头。 只停了片刻,薄唇微起,又落在了眼角。 薄唇再起,这次是脸侧。 看着这越吻越向下的趋势,余小晚才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止步在脖子以上,可眼下,她该怎么挽救已经被怀疑的人设? 时晟的唇已经移到了下颌,温热柔韧的触感让人心荡神驰。 可惜她根本没心情感受。 凤眼微斜,一计浮上心头。 「咳咳!将军,妾身胸口憋闷,怕是撑不到将军尽兴了,不如让喜儿唤了府医过来,让他开付汤药,待妾身养些时日再好好伺候将军,咳咳咳——」 时晟顿住,微微撑起上身,薄唇带着一抹薄光,似笑非笑。 「如此,那便……先传赵淳吧。」 答罢,他很爽快地便起身唤了喜儿。 府医赵淳很快便赶了过来,他并非江野郎中,而是原随军的老军医,年岁算不上极老,刚过半百而已,只不过两年前潼甲关一战伤了腿,随军自然是不行了,时晟便安排他进府做了府医,算是给个闲职,权做养老。 「小人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赵淳规矩的行了礼,这才放下药箱,上前诊脉。 今日他已给上官锦诊过数次脉了,从她毒发急救,到稳住病情,再到甦醒前夕,直到确定万无一失了才离开。 铺上素白的锦帕,闭眼细细诊来,时晟坐在他身后不远的梨花木桌前,品着喜儿刚奉上的香茗,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她影在床幔暗影中的脸。 时间点滴流逝,频繁诊了一日的脉,本该更为容易才是,可赵淳却诊了许久。 他眉心微锁,神色有些古怪。 良久,他终于站起,面朝时晟躬身道:「启禀将军,夫人的脉象有些奇特,不急不缓,不虚不实,似有热症,又似有虚寒,可若再诊,又什么都诊不出来,只能隐约探到今日所中残余丹毒。」 说罢,他再度一躬到底,却没有起身,「小人愚钝,诊不出夫人病灶,不敢给夫人用药。」 时晟面沉似水地听他说完,睨了一眼余小晚,咔哒一声将茶盏随手搁在桌上。 「那便开副止咳的……老方子吧。」 赵淳抬眸睨了他一眼,立时垂首抱拳,「是。」 赵淳开了方子,领着喜儿下去煎药,不大会儿就端来一碗散着浓浓苦味的汤汁。 喜儿一向腿脚利索,走得轻快,汤汁半滴不撒,「夫人,这药奴婢已经用井水镇过了,不烫口,刚刚好,您快趁热喝下。」 等药的时间,时晟一直端坐桌旁喝茶,一盏茶喝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底儿,他不走也就罢了,还不言不语,就那么干坐着,他不嫌无聊,余小晚却是咳得肺都快出来了! 丫的,不装还不行! 第7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 余小晚觉得她现在是真的肝儿疼肺疼嗓子疼,已经不是装的了。 她本以为时晟等得无趣便会走了,即便晚些时候再来,她也可以藉口喝了药头晕睏倦已经睡下,避开他,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真跟她耗上了。 她愁苦的望着那苦涩的汤药,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不等她接过药碗,时晟突然毫无预兆地起身走了过来,探手拿过。 「锦儿素来怕苦,不如为夫来餵你。」 从不近不远的「我」,到淡漠疏离的「本将军」,再到亲昵暧昧的「为夫」,短短几个时辰,时晟的自称变了数变,余小晚不由心生警惕,推辞道:「如何能劳烦将军,妾身自己来便好。」 时晟绕开她伸来的手,示意喜儿退下,这才回道:「如何算是劳烦,锦儿是我的妻,相濡以沫尚且不够,餵碗汤药又算得了什么?」 话说的煞是动人,可那面若冰封的脸,还有那几乎没有一丝阴阳顿挫的声音,却着实让人心悸。 余小晚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喝下递到唇边的苦涩汤汁。 苦!真不是一般苦! 辅一入口,一股子草腥味夹杂着酸苦蔓延开来,这是有多原生态的药啊!
第11页 这边还没苦够,第二匙药汁又递了过来,咬牙喝下,那股子苦涩真是难以形容,这么一勺一勺餵下去,还不如端着碗一口气灌完来的痛快! 她刚想开口提议,第三匙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接着第四匙、第五匙…… 时晟明显是故意的,根本不给她提出异议的机会,一勺接着一勺塞灌进去,呛得她连咳了好几下! 就在她以为就要这样被强行灌完整碗药之际,时晟突然抬手! 哗啦啦! 剩下的半碗药一股脑全浇在了她脸上! 霎时间,满鼻子满眼都只苦涩的草腥味! 时晟晃了晃手中的空碗,眸光冷淡,说是刚从北极运过来的都不为过,「不小心手滑了,锦儿可有烫伤?」 「……」 男主,你能不能稍微走点心!这么明显的故意以为她瞎呀! 看来,这时晟并不好对付,她需更小心谨慎些才是。 她抹掉眼角的药渍,回道:「药已经凉了,妾身无碍,将军不必挂心。」 「那便好。」 时晟面无表情的将那空碗搁在一旁,探手抿了抿她脸上的药渍,骨节分明的长指,从滴着药汁的下颌一路滑到耳根,反覆摩挲。 「锦儿的脸,无论何时都是这般细滑如玉。」 余小晚配合地微微仰着头,任他随意摩挲着她的脸,脑中依稀有什么闪过。 时晟似乎对她的脸相当的感兴趣,尤其是下颌线至两耳之间。 他究竟想摸出点什么? 这脸上的药汁,真的只是单纯的止咳药?即便她不懂药理,可也知道许多草药都是要经过炮制才能入药的,即便不炮制也是要晾晒过才行的,这药的草腥味如此之重,显然……有猫腻! 不管这是什么,她总归是不怕,他想摸,便让他摸个够吧。 一时相对无言,桌上的长烛摇曳着火苗,映照着两人的身影驿动飘渺,若只看青砖墙上的影子,倒还真像是郎情妾意,缱绻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时晟终于摸索够了,墨染的黑瞳瞟了一眼她衣襟处晕染开来的褐色药渍,突然没有丝毫徵兆地一把扯住她的衣襟,呲啦一声,生生扯开! 余小晚心头一跳,虚挡了一下,面色镇定道:「将军何必如此心急,待妾身……」 不等说完,呲啦一声,一侧襦袖被直接扯掉! 时晟并不理她,视线如淬了千年寒冰一般,冷冷的扫过她的手肘肩胛。 左手肘内侧有一颗痣,右肩胛靠近腋窝处也有一颗痣。 他抬手使劲蹭了蹭那痣,色泽丝毫不变。 他微微蹙眉,突然将她反转过来按趴在榻上,毫不留情,勐地扯掉残破的上襦! 如玉的窄背瞬间暴露在空气中,余小晚只觉凉意倾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她本能的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却被他按得死死的! 她能感觉到他粗糙的手指移到了她的蝴蝶骨上,停在一处接连摩挲了数下,随后直接转到了袭裤边缘! 「如今药也喝了,锦儿是不是也该尽一尽为妻之责了。」 此言一出,即便余小晚再怎么冷静也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将军!咳咳!妾身才刚服了药,药力尚且不及,实在不能伺候将军,求将军再宽限几日,届时再……」 勾在袭裤边缘的手指顿了顿,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宽衣方能坦诚,云雨才更亲近,锦儿百般推脱,这是不愿与为夫坦诚相见吗?」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一语双关。 余小晚压下心头的慌乱,勉强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时晟,他俯在半空,明明做着这么猥琐的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冷情到极致。 「将军是在怀疑妾身?」 时晟是武将,喜的自然还是直来直往,话挑明了说,反而简单。 时晟闻听,并未放开她,只是没再勾着那让她心焦的袭裤,单刀直入道:「你是何人?」 「将军煳涂了吗?妾身是上官锦。」 「呵!」 时晟冷笑,不再留情,手下用力,陡然扯掉了她的袭裤! 「是与不是,试一试便知!」 尼玛!这种事能试得出来吗? 这又不是狗血淋头的霸总小说! 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寒意,让余小晚不由打了个冷战,不止身冷,那彻骨的冰寒自时晟没有温度的视线,也自她心底陡然迸出,让她措不及防。 眼下,反抗肯定是不行的!不仅会适得其反,还会加深时晟的怀疑! 无奈下,她只好以退为进:「好,将军既然不信妾身,妾身也无话可说,那便试吧,若试过之后还有疑问,就喊来父亲母亲再验一次!滴血认亲也好,什么法子都好,妾身总是顺着将军的!」 时晟本已蓄意待发,听了她的话,明显顿了一下,片刻后才沉声道:「好,我便信你一次,不过,你需告诉我,你究竟为何替那贱婢求情?」 第8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7)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刚想开口,时晟又道:「莫说是为了本将军,你的性子,真以为本将军不知吗?」 上官锦的性子? 系统帮助里写的很清楚:故作聪慧、装善扮柔。 她现在这样还不算故作聪慧、装善扮柔吗? 等等!
第12页 故作?装?扮? 她突然一凛,莫不是说,这时晟什么都知道?包括原主为引他注意刻意伪装的性情,也包括原主安插眼线并陷害茯苓? 眼下看来,即便他并非知道所有一切,起码是知道上官锦原本是真的想除掉茯苓的。 费尽心机想要除掉的人,又冒着得罪他的风险救下,图得什么? 换成是她也会怀疑。 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三个理由,此刻看来倒是可笑的紧,眼下该如何解释呢? 时晟等了片刻,终于没了耐心,冷嗤出声,「看来锦儿尚未想好,不若先换个问题,锦儿且说一说,为何几次三番拒为夫于千里之外?」 余小晚一惊,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妾身并非有意如此,妾身实在是身子不适,而且,也确实不想把病气渡给将军,请将军明鑑。」 「当真?」 「千真万确!」 答完这句,余小晚立时觉得这对话有些耳熟,不等她回想起来,时晟突然勐地按住她的脖颈,将她的整个上身死命的向下按压,温凉的玉枕正硌在她的锁骨处,疼得她瞬间白了脸! 「好一个千真万确,之前你矇骗本将军也就罢了,竟还敢再来第二次!真以为本将军不敢休了你吗?!」 「妾身,妾身从未这般想过……」 余小晚已疼出了满头冷汗,总有种锁骨要被压断的诡异错觉! 商城,系统商城的那什么心凝形释呢?! 兑换一个先! 她刚想集中精神去兑换,却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声,随后,一道明显散着滚烫的体温便从身后靠来! 「从未这般想过?好!」 好尼玛! 不用回头看,她已深刻体会到了沉重的危机感,她本能的拼命挣扎,可奈何原主不过区区一介女流,又有余毒在身,如何挣得过堂堂七尺铁将军! 时晟不过一只手便制得她动弹不得,甚至她想扭开腰先躲一躲,都被他先见之明的扣住了胯骨,别说躲了,甚至还向上抬高了数分,凑的更近了几许,腰线更是被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尼玛!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又不是练体操的!腰特么快断了!! 眼看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余小晚不敢迟疑,大喝道:「不是将军想的那样!我说!我什么都说!」 身后的动作明显滞住,时晟的声音凉凉的传来,带着几分嘲讽,「怎么不自称妾身了?你可知这是对本将军的大不敬。」 余小晚恨不得咬碎满口银牙,丫的,算她倒霉,第一个任务就碰上这么个难缠的! 为了积分,她忍! 「是,贱妾知错,求将军饶过贱妾,贱妾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音落下许久,身后静悄悄的,时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那么不言不语的站在她身后,寒冰利刃般的视线不时扫射在她光果的身上,扫得她浑身僵硬,耳朵尖更是红的滴血! 这抖s变态,还不快放开她! 就在她孰可忍孰不能忍之际,时晟终于大发慈悲松了手。 她顾不得喘一口气,赶紧扯过丝被掩在身上。 时晟向后退去,靠坐在床尾,余小晚这才察觉,他袭衣袭裤规整如新,压根就没有褪过的迹象,方才根本就是故意吓唬她! 尼玛,尼玛,尼玛! 她怎么这么想咬人呢! 时晟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似是知晓她此刻有多郁闷,凉薄的唇角竟有了丝丝上扬。 「说吧,若再有欺瞒,可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之情。」 余小晚看着他那张小人得志的可恨嘴脸,拼命按压住想一口咬死他的冲动! mmp!时晟!时望归!你丫别得意!总有一天姐会让你哭的很有节奏!!! 「其实……不是妾身不想告知将军真相,而是妾身说了,怕将军不信。」 「哦?」时晟抱胸,墨瞳微眯,「说来听听。」 余小晚搂好丝被,起身跪坐在床榻上,俯首便是一拜,「妾身自知罪不可恕,斗胆求将军不计前嫌,方才敢说。」 「不罪,说吧。」 余小晚俯身又是一个长拜,看着无比的恭谨,拜罢才起身继续说道:「皇上赏赐后院那些宫女的用意,将军比妾身更清楚,妾身自打她们入府便时刻警惕,生怕她们对将军不利。据妾身观察,那茯苓不仅心思缜密、武学精湛,还意外的十分重情义,在这一众宫女中,看似最不引人注意,却是最聪慧之人。」 时晟缓缓眯起墨染般的黑眸,淡淡开口,「所以?」 「妾身以为,她对将军的威胁最大,可同时,也是最有可能为将军所用之人。所以妾身才以身陷害,并非要置她于死地,不过是想先将她打入尘埃,碾碎她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再从她身边最亲近之人下手,击破她最后一道防线。」 「接着说。」 余小晚仰首,「届时,在她最无助之际,再由将军出面,无需过多委蛇,只消稍稍一点温情,再加上将军的天资卓绝,必然能换她痴心不悔。如此一来,皇上那边,便多了五成的把握。」 听罢这番话,时晟许久不语,冰封的表情隐约有了一丝松动。 「如此说来,这毒是你自己下的?」 明知故问!
第13页 余小晚双手交叠搁在跪卧的膝头,长发如瀑,身形纤弱,琉璃般的水眸淌着流光细碎。 「是,为了将军,妾身做什么都在所不辞。」 时晟凝视着她,眉眼不动,「既然是要助我,为何不与我商量便莽撞行事?」 第9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8) 余小晚苦笑,神色带上几分惆怅。 「妾身不过有些私心罢了,那茯苓年轻貌美,又能文能武,妾身若直接将此计说于将军,他日将军真对她动了怜惜之心,那妾身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若等些时日,待需要将军出面之时再说于将军,看在妾身一番苦心,或许将军还能多顾惜妾身几分。」 时晟敛目,显然并不尽信。 「即便如此,我方才几次三番试探,你宁可冒着惹怒我的风险也不肯透露半分,又是为何?」 经过方才那一连串惊险事件,余小晚可再不敢轻敌,什么武将皆莽夫,谁再跟她这么说她剁了谁! 她心头提了千万分的小心,面上依然淡然自若,一双水眸无惧地凝望着他,依稀还载着几缕情深,「若妾身说,妾身是故意的呢?」 「哦?」时晟挑眉。 余小晚翻身下床,卷着丝被跪坐在他脚边,轻轻枕在他的膝头,声音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将军明知茯苓是皇上的眼线,还要为妾身杖毙茯苓,这是妾身做梦都不曾想到的,妾身万分欣喜,便起了痴念,想赌上一赌。」 「赌?」 「是。」她抬首,枕着下巴望着他,眸光脉脉,「世人皆知将军一言九鼎,容不得他人置喙,府中冲撞将军之人,几乎个个都没有好下场,妾身便想,若妾身也惹怒了将军,将军又会如何处置妾身?」 「那本将军让你失望了。」 「不曾。」她扬唇一笑,凤眼灼灼,朱唇嫣嫣,「妾身万没想到,将军宁愿怀疑妾身被人调包,也不愿相信妾身是真的在忤逆将军,如此,妾身可否厚颜揣测将军对妾身也是有些情意的?」 时晟敛目望着她,如此动人的表白,他竟无动于衷,刀削斧刻般的脸冷情的让人心殇。 脉脉眼波渐渐暗下,余小晚垂眸苦笑,「妾身此生别无所求,唯求君心似我心,若能如愿,便是死,也无憾了。」 话音落下许久,不见时晟回话,余小晚婉转轻嘆,再度枕俯在他的膝头。 一滴,两滴,三滴……一滴滴眼泪串连溢出,打湿了云白的袭布,也终于换来了时晟松缓了些许的话语。 「我却不知,你素来都是这般莽撞的吗?一切皆不在掌握之中便敢仓促服毒,若我当真打死了她,你又当如何?」 余小晚含泪苦笑,嗓音凄楚,「妾身一心为了将军,又如何会莽撞处事。她若死了便死了,虽会引得皇上猜忌,可毕竟没有实证,加之又是顶着毒害主母的罪名,皇上就更加不会怪罪,相反,还会趁机再送美人,名为安抚将军,实为……届时,将军必然安好,妾身只需重新为将军物色可用之人便可。」 时晟似是终于信了她的话,抬手搁在她的头上,安抚似的揉了揉。 「这次我便信了你,不过,此法不妥,你就歇了这心思管好这后院便好,其余的自有我来安排。」 余小晚微微侧身,自下而上望着他,「有何不妥?」 时晟本不想多说,可看到烛火跃动下她肩胛处忽明忽暗的褐色小痣,想起方才种种,竟起了几分怜惜之情,便解释道:「但凡送去做眼线者,必是精挑细选,且有把柄握在主子手中者,天下之大,皆为王土,区区茯苓,皇上有的是把柄可以桎梏,又岂是我等可随意操控的。」 余小晚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苦涩。 「将军根本不懂情为何物,更是不懂女儿心。女子生来,万般皆不由已,唯独心不由人,钱可抛,权可丢,情不可弃。将军且看着吧,妾身不仅会让她钟情将军,还会让她……誓死相随。」 时晟蹙眉,揉在她头顶的手顿下。 「你一妇道人家,管好后院便是,此事牵连朝堂争斗,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復。 此次下毒一事也并非我有意姑息你,不过是顺水推舟免得惹出更多事端罢了,这次便不提了,若再有下次,即便是你那礼部尚书的爹也保不住你!」 「可是……」 她还想再辩解几句,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将军!驿站走水,火势兇勐!上官大人请将军速去!」 时晟神色一凛,起身拽过玄袍,风声带过,袍已加身,不待她看清,他已顺手扯过紫金带,眨眼便绕过折屏,开门而出。 卧房外尚有外室,侍卫自然是不敢进的,折屏朦胧,她依稀看到外室的纸窗上映着跳动的火把和人影。 时晟很快便跟那人离开,边走边谈。 「可有伤亡?」 「属下不知,只知番邦那几国来使住在西厢房,火势尚未蔓及,东厢房却是已成火海,不过,西夷大皇子拜访公主府尚未迴转,不曾波及,可玄、朱两国来使却都在屋内,眼下生死不明!」 两人走得很急,很快便再也听不到丝毫声响。 喜儿在门口等了会儿,见余小晚也不唤她,隔着门问了一句:「夫人,可要奴婢进去伺候?」
第14页 余小晚已从地上起来,自力更生翻了干净的袭衣袭裤套上。 「今日不必守夜,你下去歇着吧。」 「可是……」喜儿担心自家主子,怎放心离开,「若夫人怕打扰,奴婢不睡脚踏,睡在外室便可。」 「不必了。」转念一想,她又道:「罢了,你先进来。」 喜儿赶紧应声而入,一进屋便眼尖的看到散落床下的破碎襦裙,先是脸色蜡白,忽而又雀跃起来,变脸之快堪比川剧特技! 「将军虽不懂疼惜,可终究还是最宠夫人的!后院那么些个娇妾美人,将军不去找她们排解,却偏要夫人,还等不及夫人病癒就急不可耐,这要传到后院那几个贱蹄子耳朵里,还不得给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第10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9) 边说着,喜儿上前搀扶着余小晚回到床边。 「等明儿个,奴婢差人给尚书府送个信儿,让老夫人也安安心,前些年不过是将军常年驻守关外,这些日子又公务繁忙,即便在这府上也少来这后院,夫人即便有心,摸不着人也白搭,可不是咱们下不出蛋来!」 话音未落,她立刻惊觉失言,赶紧补救道:「夫人是贵人,生的自然也是贵人,常言道,贵人晚至,那些一生一串的才是生蛋!」 搀扶着她躺下,又抱了床干净的丝被给她盖上,喜儿忍不住又蹦出一句:「夫人高兴吧?奴婢也替夫人高兴!」 余小晚大难不死,刚放松那么一点点,一听这话气儿不打一处来。 高兴?高兴尼妹! 没看袭衣袭裤都快撕成亲妈不认了吗?这么暴力有什么可高兴的!她又不是抖m! 喜儿被她瞪得有些发毛,坐在脚踏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余小晚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掉,望着头顶徐徐裊裊的床幔,感受着夜深人静的安宁,方才的郁闷总算散去大半。 「我方才听说驿站失火了?」 「是!奴婢也是刚刚得知,驿站离咱们将军府有些远,奴婢倒是依稀看到那处映天有红,可也没多想。」 「哦……」余小晚拍了拍榻边,「你抱了被子也躺下吧。」 守夜通常都是睡在脚踏,喜儿稍稍铺了铺便吹熄了烛火,和衣而卧。 余小晚躺平了,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毒确实厉害,我竟有些不大记事了,驿站怎的突然来了那么些使者?」 喜儿一听,还没躺稳又立刻坐了起来,扒着床边急问,「夫人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寻赵伯过来。」 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看到模煳的影子,余小晚摸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没事,就是一时想不起为什么来了那么多使者。」 喜儿像是没听见似的,又暗自发狠似的念叨:「那贱蹄子实在可恨!明儿个奴婢定要去给她好看!」 「……」 这丫头,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喜儿又嘀咕了几句要禀告老夫人什么的,这才终于想起余小晚的问话,「夫人还真是受那余毒侵扰,忘了个干净。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册封大典,届时会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各国都派了来使,听说西夷送来的是西夷国宝,圣上可高兴了好几日呢。」 多好的珍宝能让堂堂天子高兴好几日?即便真是如此,也不可能让旁人看出来,能看出来的都是有意为之,轻信这种流言的人,还真是不长脑子。 不过,她也总算明白了侍卫口中的上官大人就是她那个便宜老爹。 原主的老爹是礼部尚书,礼部不仅掌管宫廷礼节、主持科举,还要负责接待外来使者,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加外交部。 如今在他的管辖内出了这么大一个么蛾子,还不烧番邦小国,专烧东厢房的大国来使,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只是不知这纵火者,究竟针对的是大苍?朱国?玄国?或者是西夷? 当然,也不排除此人针对的是时晟,毕竟他可是礼部尚书的嫡亲女婿,礼部本就没什么实权,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想找她那个便宜爹麻烦的可能性约等于没有。 还有一种可能,此人想一箭数雕,不止时晟,还想搅得天下大乱,他才好渔翁得利。 这样看来,幕后黑手还真不好论断。 她这边暗自琢磨着,喜儿那边一开话闸子就剎不住嘴,一股脑又说了许多市井流言。 先说,朱国虽然派了个尚不及冠的皇子,可人家是皇长子,又是嫡子,送来的贺礼又十分丰厚,确实有友邦之国的大气。 又说,西夷当年战败,不仅割地赔银子,还送了当时风头正劲的二皇子做人质,如今又备下国宝做大礼,臣国之态恭谨,我大苍礼仪之邦,自然也不会慢待了他们。 最后提起玄国,她却是忿忿的,各国来使,不管小邦大国,友邦臣国,哪个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唯独这玄国,仗着祖上留下的余荫,死活看不起他国,派来的使臣竟然也是个尚未及冠的皇子,还是个独了一只眼的庶出皇子! 那皇子排行老九,母妃还是宫女出身,身份何止是低贱。听说他身子骨还十分单薄,别说骑马打仗,就是跑两步都能喘上半天,若是能读书也算一回,可他天资愚钝,旁人学一日,他学三日还未必能记得住。 这样的皇子,不必想,在玄国也是不受待见的,玄国派他这样的人过来,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大苍!甚至可以说是公然挑衅我大苍!
第15页 喜儿说得义愤填膺,可以想像传给她这些小话的人也是这般的义愤填膺,这将军府别的不说,一个个倒都随了时晟忠君爱国的高尚情操。 枕着喜儿喋喋不休的八卦,余小晚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不亮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喜儿才刚刚起身,尚未梳洗,赶紧过去开了门。 门外候着一脸疲惫的内院管事福伯,「喜姑娘,夫人起身了吗?」 喜儿摇头,小心地掩了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什么急事吗?夫人有病在身,昨夜歇得又晚,还是别扰着她为好。」 福伯搓了搓手,急的满脸褶子都皱到了一起,「若是旁的事儿,我自是不敢惊扰夫人,可这是将军刚刚送来的消息,说是马上有贵人要过来小住,让咱们赶紧腾出两个院子。你也知道,将军不喜铺张,咱们将军府统满就这么大点地方,前院是将军的院子,自然腾不得的,后院就这么四个跨院,若腾出两个,那些姨娘们又该住在哪儿?」 这确实是个难事儿,福伯虽为内院管事,可也只是管着这些个下人,做些配给补给的活计,这种牵扯到迁院的大事自然还得主母做主。 喜儿嘆了口气,「罢了,我去唤夫人。」 第11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0) 余小晚一向浅眠,其实早已听到他们的对话,喜儿一进门她便坐了起来,「一大早的,谁来扰我?」 「是福伯,夫人。」屋外才刚蒙蒙亮,屋内漆黑一片,喜儿赶紧掌上灯,这才拿了襦裙过来,「将军让赶紧腾出两个院子,说马上有贵人要来,您看……」 余小晚抬手揉了揉额角,蛾眉轻颦,愁苦道:「你看我这不中用的身子,不过中了点毒而已,竟什么都记不清了,这各个院子都住着哪些人,你且给我说说。」 喜儿自小跟着上官锦,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之上官锦又是嫡长女,出嫁前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说是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喜儿跟着她,倒是没学来半分城府。 喜儿不疑有他,还担忧地上前帮她揉着太阳穴,「夫人惯是心善,就不该饶了那蹄子!换做是我,定让她不得好死!这事尚未传到老夫人耳中,若是……」 眼看着拐弯能拐到河沟里的喜儿不知又要绕到哪里去,余小晚赶紧提醒道:「福伯还在门口候着吧?你快与我说说,莫耽误了将军的大事。」 喜儿这才惊觉又跑了嘴,赶紧回道:「西跨院自然是住着那贱蹄子和圣上一併送来的三个姨娘,东跨院也住着四个姨娘,薛姨娘是端亲王送来的,周姨娘和王姨娘是敦贤公主送来的,都是上不得台面贱婢,只有张姨娘是兵部侍郎的庶妹。」 兵部? 余小晚蹙眉,时晟娶她就是为了避嫌,如何又会与兵部扯上关系? 喜儿却以为她在意那张姨娘,赶紧说道:「那张姨娘虽说比那些个贱婢强上一些,可她父亲不过是个侍郎,她又是庶出,如今又成了个可以随时送人的小妾,在夫人面前,真真儿是连提鞋都嫌她手拙!」 余小晚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没什么心眼,嘴巴倒是不饶人。 「还有呢?」 「还有大后院,那是老祖宗原本的院子,自打老祖宗去了之后一直空着,如今供上了老祖宗老太爷的牌位,虽只有这么两尊,可也算是咱们将军府的祠堂,平日里只有小厮过去打扫。」 余小晚微微颌首,「还有吗?」 喜儿笑出了声,「还有就是咱们这座院子了,我的夫人!」 余小晚有些无语,堂堂镇国大将军的府邸,绕来绕去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还偏给她丢下这么个难题,要腾出两座院子! 难道要她这当家主母和一群姨娘们住在一起?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只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这时代还是相当注重长幼尊卑的。 她略一思索,吩咐道:「东跨院的全都搬到西跨院,咱们院子也搬,搬去大后院,我也趁这个机会,去给老祖宗们守守门儿。」 「啊?」喜儿一惊,也顾不得帮她整裙摆,抬头诧道:「这不妥吧,那可是祠堂!夫人住在那儿可是要每日斋戒沐浴的!」 「那又如何?权当是尽一尽孝道。」 喜儿见她执迷不悟,气得跺了跺脚,「我的夫人!您怎么煳涂了!这多好的机会,您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谋算谋算!」 余小晚整好衣裙,扬唇一笑,背对着窗外刚刚绽起的一抹朝阳,笑得意味深长。 「如何谋算?直接搬进将军的院子吗?」 「那有何不可?夫人总不能和那些姨娘们住一起,贵客来了可是会笑话将军的。此时搬过去时机正合适,将军也绝不会多说什么,届时如果再能添上身孕,那可就是喜上加喜了!」 眼看她越说越没边,余小晚懒得理她,迈步向外走去,喜儿却还跟在身后喋喋不休。 「老夫人前些时候还给了奴婢一些上好的绕指柔,说是添在香炉里,将军只要闻到那么一点点……」 余小晚突然顿下脚步,慢慢回过头来,斜勾的唇角温婉动人,出口的声音更是柔的像是午后的猫儿。 「你说什么?」 喜儿一怔,「什么?」 余小晚一字一顿道:「绕,指,柔。」 喜儿恍然大悟,见她居然对这东西有兴趣,瞬间喜上眉梢。
第16页 「夫人有所不知,这绕指柔是一种薰香,据说是百年前便灭绝的巫族遗留世间的唯一配方,不仅不会伤身,还能滋阴补阳,男子只消稍稍闻上一点便能雄风整晚!」 说罢,她还得意道:「这薰香极其珍贵,也就是老爷掌管礼部,与外使多有来往,得了这么些,不然,莫说寻常百姓,就是皇亲国戚也未必弄得到!」 说的这么神乎其神,以为是印度神油吶! 余小晚俯身平视着她,凤眼如丝,唇角含笑,「稍后便把那香给我,以后再不许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记住了吗?」 夫人的声音明明这么温柔,笑得更是婉约又不失明艷,可不知为何喜儿只觉得嵴背一阵发寒,小心肝更是情不自禁地颤了三颤。 她赶紧回道:「是,夫人。」 余小晚满意的转过身去,拍了拍因为弯腰略有些皱巴的裙摆,唇角的笑意秒散。 真是日了狗了! 那黑到骨子里的抖s武夫老娘躲还来不及!你丫还想给他加料! 是嫌老娘死得太慢吗?! …… 将军府不大,平日里各个院子都打扫得十分干净,如今腾两个院子出来也算不上多难的事儿,不到午时两院姨娘就合到了一个院子,每人一间厢房,还有盈余。 余小晚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对扶春院的一众丫鬟僕役说道:「去祠堂守门用不着这么多人,免得扰了老祖宗的清净,你们都先跟着阿福,喜儿跟着本夫人便好。」 刚安排妥当,前院管事寿叔一熘小跑赶了过来,「贵客到了,将军请夫人去前院待客。」 女眷通常是不见外客的,能请得动堂堂镇国大将军的正妻,必然是真真儿的「贵」客。 会是谁呢? 第1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1) 见贵客自然不能失了礼仪,余小晚又稍稍梳洗了一番,这才移步去了前院。 一进前院正厅,便见左上位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那人满脸虬髯,一身亮白胡服,金丝银线织就的窄袖长袍奢华无比,遥遥望去竟还泛着点点金光。 不等她看向右上位坐着哪位,左下首的时晟便起身沖他们拱手道:「她便是本将的内人,礼部尚书之女上官锦。」 说罢,又沖她遥遥伸过手来,「锦儿,还不块见过西夷大皇子和大玄九皇子。」 果然是「贵」客,虽是他国皇子,却也的确受得起将军夫人一礼的。 余小晚缓步上前,若是本国皇子,自然是要见大礼的,可他国皇子,又是如此私下的场合,福一福也便够了。 她谦恭有礼地深深一福,温婉道:「妾身见过大殿下、九殿下。」 大皇子耶律蛟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豪爽中带着浓浓的胡人风范,「快起身快起身,不亏是将军夫人,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江东美人。」 余小晚也不客气,起身浅露笑靥,「谢大殿下夸赞。」 许是这些天听多了「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见笑了见笑了」,余小晚的坦荡接受反倒让耶律蛟多瞧了一眼。 可也只这一眼,很快他便抛诸脑后,继续和时晟客套。 余小晚随着时晟坐到了左下首次位,这才得空不露声色地看向右上位的玄国九皇子。 那是一个看上去相当青葱的少年,目测不过十七八岁,身形单薄,个子倒是不低,虽坐着,可也能看出比她还要稍稍勐上一些。 少年始终沉默地坐在那里,神情冷漠,长相却是难得的让人惊艷,竟有些雌雄莫辩之态, 他山眉浅淡,丰唇润泽,尤其是那只桃花眼,悽美绝伦,只稍稍一个抬眸,便风流尽现。 如今他还尚不及冠,若是再长两年,还不知该是怎样的绝色倾城。 只可惜,他只这一只眼,另一只捂着一方带着暗红流纹的黑底眼罩,掩去了许多风华。 余小晚已然明了,他便是喜儿口中那个身份低贱的独眼皇子。 昨夜驿站大火,折腾了这么整晚,两位皇子都有些疲倦之态,时晟宴请他们用了午饭后,便亲自引着他们去了后院。 耶律蛟虽是臣国西夷的使臣,可毕竟是长子,胡人不分嫡庶,他便是西夷最尊贵的皇子,自然住了余小晚的扶春院。 九皇子的身份却是相当尴尬,玄国派他本就是挑衅,苍国又如何肯高看他,能安排他住将军府已是抬举,院子自然只能屈居耶律蛟之下,住在东跨院安冬阁。 耶律蛟分得正院心满意足,很快便安置下来。 九皇子倒也识抬举,没有表露丝毫不满,还微微颌首算是谢过,也住下了。 一切安排妥当,抬步离开东跨院,余小晚陪着时晟走到通往大后院的岔路,规矩的福了福道:「将军慢走,妾身也该回寿秋堂了。」 时晟顿住,转头望向她,漆黑如夜的眸子狭长幽暗,不带半点温度,「回哪儿?」 这么年轻就重听吗? 余小晚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回寿秋堂,将军。」 漆黑的眸子更幽暗了几分,「寿秋堂?」 「是,将军。」余小晚早猜到时晟心思缜密,必然会怀疑,又紧接着解释道:「妾身本想厚颜住进将军的院子,可顾虑有贵人过来,妾身若如此逾越,让将军蒙羞,便是妾身的不是了。」 大苍尊卑有序,高门大户都是不许女眷与当家人同住的,尤其是妻妾成群的人家,更是要严守规矩。
第17页 听了解释时晟并未多言,又盯了她数秒,这才转过视线。 「明晚敦贤公主宴请各国使节前往公主府,一来洗尘,二来赏月。宴客名单有我,公主指明说了,需带家眷,届时你好好准备,随我一同前往。」 「是。」 时晟走了,玄色的袍摆绕过漆红的廊柱,眨眼便没了影子,余小晚却是敲起了小鼓。 这公主没猫病吧!赏月不都是八月十五吗?这才五月怎么就赏起月来?!还打着洗尘的旗号! 若只是单纯的洗尘宴,又是宴请的各国使节,自然是不能带女眷的,可若添上个赏月名头,那就…… 她记得周姨娘和王姨娘似乎就是公主送来将军府的,通常给官员送美人,不是贿赂就是眼线,这敦贤公主,又是哪一种呢? 时晟走了,余小晚却没有回寿秋堂,她略一思索,转而绕过迴廊,去了西跨院。 东西跨院都是侧院,一名安冬阁,一名娆夏阁,院子规格都差不多,只比正院扶春院略小一些,当然,都比不过大后院的寿秋堂,一堂抵三院,足见时晟当年的孝心。 余小晚径直去了茯苓的屋子,一见她来,外屋的刘婆子赶紧跪地请安,余小晚随意摆了摆手便进了内室。 内室有些昏暗,门窗紧闭,到处瀰漫着有些变味的血腥气。 余小晚对异味尤其敏感,下意识地皱眉扇了扇,喜儿眼尖,赶紧递过来一条丝帕,她捂着鼻子,这才绕过折屏走了进去。 丫鬟秀娥正靠坐在床边昏昏欲睡,人都走到近前了方才察觉,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摔到床下,赶紧跪地请罪。 余小晚懒得啰嗦,示意她起来,问道:「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秀娥战战兢兢回道:「主子一直昏迷不醒,不过,赵伯看过了,说是身子太过虚弱,稍晚会转醒。」 余小晚颌首,这才看向床上的茯苓。 茯苓是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即便盖着薄被,也一样能看到高高的两处隆起,一看就是那种能让男人在床上欲罢不能的类型。 不止身姿卓绝,她的容貌也十分出色,只是在这美女如云的西跨院,倒也显不太出来。 这也是她有利之处,不高不低不惹人注意,更便于保护自己。 看罢,她转头对秀娥吩咐:「去,端盆水来,记得,多放些盐。」 秀娥有些茫然,不敢质疑,赶紧应声下去,不大会儿便端了个木盆进来。 余小晚看了一眼盆中摇曳的清水,盆底依稀还有几块粗盐。 「搅匀了。」 秀娥一怔,赶紧蹲下徒手搅了搅,直到盐粒全都化开才起身。 余小晚这才又冲着床上的茯苓扬了扬下巴,「去,撩开被子。」 秀娥迟疑着上前,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茯苓的薄被。 茯苓的血衣已经褪下,身上只半掩着一件袭衣。 余小晚沉着脸指了指那袭衣,「解开。」 秀娥已隐约察觉出不妥,可也不敢忤逆,只得抖着手解了衣带,缓缓敞开。 屋内光线本就昏暗,床内侧就更是很昏暗不清,可依然能看出茯苓一身的伤。 大多数都是不深的伤口,只堪堪上了些药膏,只有个别见骨的用棉布包了,包法十分粗鄙,自然不可能是赵淳包的。 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茯苓死在这床上,赵淳也不可能破了规矩。 余小晚本还想去掉那包布,想了想,还是罢了,这样已足够。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赶走秀娥,她转头冲着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喜儿道:「愣着作甚?还不快端了那水,把这蹄子给我浇醒!」 喜儿恍然大悟,张着嘴慌忙点头应道:「哦哦哦,好好,奴婢这就浇,这就浇!」 话音未落,一盆子盐水就浇了下去! 只这一下,茯苓一声惨叫,整个身子剧烈地弹动了数下,勐地张开了眼! 门外的秀娥听到,心头一颤,刚想闯进来便被刘婆子拉住。刘婆子低嘆一声,沖她艰难地摇了摇头。 余小晚见茯苓醒了,挺直了嵴背,故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冷声笑道:「呦,醒了?我还当你死透了呢,真是可惜。」 茯苓全身都是伤口,咸渍的盐水侵蚀着,疼得她浑身发颤,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气息时续时断,仿佛随时都能咽过气去。 「你,你,你为何……如此待我?」 她气若游丝,若不是余小晚竖着耳朵听着,根本听不清她说得什么。 茯茯苓有这疑问一点也不奇怪,自打她进府之后,一直都很低调,再加上上官锦防她防的紧,别说勾引时晟,就是连他的面儿她都没见过几回,更别提侍寝。 这后院不多不少八个姨娘,急着往时晟身边凑的至少三个,时晟留过宿的也有好几个,再怎么轮也不该轮到她头上。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官锦偏偏针对她。 余小晚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慢悠悠地开了尊口,「你想知道?」 「想。」 「看你这么可怜,本夫人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 第1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2) 余小晚故意摆出一副无脑女配的恶毒嘴脸,阴沉沉道:「本夫人可是将军的髮妻,是最了解将军的,将军并不注重女子容貌,他更在意女子的才情。
第18页 你这蹄子,琴棋书画样样不差,我听说你还会些三脚猫的工夫,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戳了将军的心窝,我岂能容你留在这府上!」 茯苓微微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颤了几颤才挤出一句:「你,你这毒妇!竟为了这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我,你不怕报应吗?!」 「报应?」余小晚冷嗤,头也不回冲着一旁已经懵圈的喜儿吩咐,「喜儿,掌嘴!」 「啊?是!」喜儿迷瞪着脸,上去就是两巴掌! 她可是用了全力的,啪啪两声,掌音清冽,茯苓疼得闷哼了一声,险些晕死过去。 喜儿又接连甩了几巴掌,直到余小晚摆了摆手,这才停下退到一边。 余小晚继续恶毒女配附体,勾起的唇角笑得越发的阴森恶毒。 「我方才打你了,怎样?你倒是报应个我看看!报应?呵!就算这世上真有劳什子因果报应,也轮不到你这种下贱的蹄子来报应我!」 茯苓虚弱的瘫在床榻,几次想爬都没能爬得起来,只能愤怒地瞪视着她,眼底的血丝根根破裂,猩红似血! 她咬牙切齿道:「那还真是让夫人失望了,将军没能乱棍打死我!」 余小晚嗤笑一声,砸着嘴边摇头边啧啧道:「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是谁让你苟延残喘到现在?」 茯苓陡然睁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哎……愚蠢,真是愚蠢,竟连谁救了自己都不晓得,难怪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余小晚故意抖了抖帕子,一副嫌弃至极的模样,「这屋子的味儿还真够难闻的,喜儿,回吧。」 她转身要走,迈了半步又停下,「差点忘了正事儿,这厢房宽敞舒坦,冬暖夏凉,你睡着着实浪费,等下收拾收拾搬去柴房。至于丫鬟婆子什么的,你如此多才多艺,想来也用不着,便一併打发去浣衣房吧。」 走到屋门口,喜儿利落的开了门,余小晚再次顿下脚步,回头隔着薄如蝉翼的折屏缓缓勾起唇角,阳光隔着大敞的厢房门倾泻而入,映得外室明晃晃一片,外明里暗,她自然看不清茯苓,可茯苓看她却仿佛光芒万丈。 她高傲地扬起下巴,一字一顿却异常清晰地说道:「猫儿捉鼠素来都是一扑即中,却少有一口吞掉的,慢慢玩弄才更有乐趣,你说对吧?茯苓妹妹。」 床榻上的人影依稀动了一下,余小晚没再多言,只又吩咐了秀娥和刘婆子把茯苓抬去柴房,便气定神闲的缓步离开。 一路上,喜儿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回了寿秋堂掩上门,这才急不可耐地凑到她跟前追问。 「夫人方才那是什么意思?什么陷害?什么猫儿捉鼠?奴婢怎的听不懂?」 余小晚不慌不忙地走到桌边坐下,抬眸瞟了喜儿一眼。 「茶。」 喜儿赶紧倒上一杯凉茶递过去。 她一口气灌下大半杯,随手搁回桌上,这才说道:「毒,是我自己下的,原因,你不必知道。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以后很多事自然还要你代我去,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别的,不必多言。」 喜儿怔怔地望着她,显然根本没能消化掉这晴天霹雳。 在她眼中善良的如在世菩萨的夫人,居然会这么陷害别人! 这怎么可能?! 余小晚才不管她如何震惊,去了榻上和衣而卧。 副本任务虽没解锁,可她大致也能猜到具体内容,不外乎组回原cp,掰回脱缰的剧情。 那么,怎样才能组回时晟x茯苓这对cp呢? 说起来倒也简单,只需要…… 排除万难!发动所有的脑细胞!一有机会就把男女主凑在一起!就算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把他们凑在一起! 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只要能擦出cp的火花,任何方法都可以试上一试! 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多了。 眼下,时晟虽有臣君之心,可同样也有防君之心,让他主动摩擦身为细作的茯苓,不太可能。 而茯苓险些命丧时晟之手,想让她短期内升起勾搭时晟的心,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她思来想去,唯有逼得茯苓不得不绝地反击! 在这将军府,只有攀上时晟才有可能翻身,届时,还怕茯苓不绞尽脑汁接近他吗? 至于到底怎么勾引时晟,那就是茯苓的事了,她只消推波助澜便好。 今天给茯苓的下马威不过是个开始,以后她势必还得继续装恶毒女配。 老实说,做恶人的感觉还真不赖,会上瘾啊有木有! 难道她天生就是隐藏极深的恶女体质? 茯苓啊茯苓,你可千万别怪我心狠手辣,忍一时之痛,换个高颜值老公,抛去抖s属性不说,你还是很划算的。 组cp的事暂时有了眉目,眼下还要考虑一个最大的难题——怎么输入验证码? 她翻了翻系统栏,右上角的位置明晃晃的挂着个倒计时框。 【副本剩余时间:364天3时27分46秒】 她本以为输入过验证码之后才会开始倒计时,没想到睡了一觉起来,这倒计时框已经无声无息的的挂了出来,很明显是从她穿过来那一秒开始计时的。 不输入验证码就没法开启任务,不开启任务当然就没法完成任务!而一年也不过才十二个月圆之夜,还要排除掉雨雪天气,时间可谓相当紧迫!
第19页 明日势必不能错过! 只是,胎记的位置会在哪儿呢? 第14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3)(捉虫) 五月十五,圆月斜挂,虽比不上八月十五的皎白明亮,依然堪得上月圆如盘,月明似水,斜光到晓穿朱户了。 余小晚放下轿帘,越望那月,越觉得心口处灼烧的厉害,她有心想解开衣襟看个明白,奈何今日赴得是公主府宴,按规矩自然是盛装打扮,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若擅自解开,再穿必然会有褶乱。 眼看公主府已不远,她只能忍下。 软轿很快便随着门房指引,一路抬进了公主府后院。 后院月门前已停了十数顶轿子,也就是公主府恢弘大气,普通人家哪儿装得下这么多顶轿子。 余小晚撩帘下轿,时晟正等在轿边,他是乘马而来,未进门马便交给了小厮带走,这一路都是随轿步行而至。 她依礼沖他稍稍一福,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一同进了角门。 角门内便是后花园,敦贤公主是苍帝的胞妹,自然圣宠不倦,这公主府堪比亲王规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单单一个后花园便可见端倪。 余小晚打眼一望,竟望不到头,亭台楼榭,假山流水,如今正是花开时节,百花斗艳,美轮美奂。 她偷眼瞄了一下时晟,这公主府单一个后花园都抵得过整座将军府了! 是该说公主奢华,还是该说时晟低调? 时晟并未察觉她的偷窥,即便察觉也不以为意,依然目不斜视,随着引路小厮沉稳而行。 剑眉墨发,玄袍紫带,堪堪染着月辉,竟少了些许冰冷,多了几分柔情。 小厮一路将他们引到院中小湖,小湖不大,一眼到头,不过堪堪百丈有余。湖边至湖心处凸有大片白玉石铺就的无顶水榭,除却尽头的八角凉亭是公主御用,其他各处都置有矮桌蒲团,看这样子,竟是要席地而坐。 公主是贵人,贵人一向晚至才显得尊贵,这会儿自然还没到。 时晟携着余小晚一起走到凉亭最近处,一一见过先到的几位亲王王妃,也顺道与那些个外来使臣客套了一番。 他们都是些小国使臣,耶律蛟和那独眼的九皇子一早就去了端王府,此刻还未来。 而传闻中身份最为尊贵的朱国大皇子,因烫伤暂居礼部尚书府,也就是余小晚那个便宜老爹家,据说伤的略重,今晚不便出席。 又应付了几句同僚的阿谀,时晟这才与她一同坐下。 余小晚自打坐下便有些心神不宁,离时晟越近,心口越发火辣辣的烫,虽还不到不能忍受的程度,可总归是不适。 她看了一眼时晟,发觉他竟也悄悄按了按心口。 那辣鸡系统说,交叠胎记便等同于输入验证码,而胎记会在月圆之夜目标人物出现在她方圆五里之内时出现,届时,不仅胎记一样,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难不成……胎记就在心口? 若真如她所想,那可就真是…… 日!了!狗!了! 变态系统,你倒是说说!她该怎么哄得时晟脱了上衣,跟她心口对心口,最后还能什么都不做的全身而退?! 他们可是合!法!夫!妻! 就算不是,她有拒绝堂堂大将军求欢的权利吗?有吗?!!! 余小晚微微阖上眼,抬手扶额,面上依然温婉贤良,内心却早已疯狂暴走! 时晟侧头望了她一眼,竟端起茶盏递了过来,「身子不适?」 这都能看出来,你透视眼吗?! 余小晚接过茶,温婉一笑,微微颌首道谢,「谢将军体恤,妾身无碍。」 话音未落,水榭外便有小厮高声传唱,「公主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遥遥望去,却见水榭门廊下,数人簇拥着一盛装女子款款而来。 那女子云鬟雾鬓朱唇冶艷,映着头顶皎白的明月,凤尾花钿银光熠熠,金凤步摇金芒闪烁,甫一出场,便是满堂生辉。 这…… 这分明就是女主的气场! 真是奇了怪了! 女主分明是茯苓,怎么又蹦出个比茯苓还像女主的敦贤公主?! 这敦贤公主可不止是苍帝的胞妹,还是个比一母同胞更亲近的双胞妹妹! 她与苍帝的感情可想而知,就算不知,看看这恢弘的公主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身份高贵,气场强大,还这么的美艷绝伦,说她是炮灰,谁信! 余小晚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不容她细思,心口、肩窝,乃至小腹,突然升起一股诡异的灼烫! 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灼热感,先是不太明显,突然一同迸发,烫的她险些闷哼出声! 一处烫她还能忍,这么多处,她可真有点吃不消了。 时晟敏锐地察觉出了她的不妥,稍稍向前迈了半步,撑住了她有些摇晃的身形。 那灼烫感随着公主的走进,越发的明显,却没有初时那么难以承受。 身子飞速的自我调节着,很快便适应过来,只是那诡异的灼热感依然存在,无法忽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小晚暗暗蹙眉,随着众人一起跪地请安。 入座后她才注意到,簇拥公主而来的并非丫鬟僕役,而是数位男子,其中一位华服金带,眉眼也与公主有几分相似,大抵是迟迟未到的端亲王,其左便是耶律蛟和那独眼九皇子,余下两位她便猜不出身份了。
第20页 公主站在八角亭下,艷丽却又不失雍容,水袖一摆,金光带过,出口的声音高高在上。 「诸位不必拘谨,今日虽是专程为诸位使节洗尘的洗尘宴,也是本公主邀请诸位同赏明月的叙亲宴,诸位只需对月畅饮便好,若能得遇知己,与其共醉自然更好。」 话音未落,却听水榭外一阵骚动,依稀有侍卫的轻斥声。 「此乃宴会重地!你若进须得盛装加身,如此模样冲撞了公主,你又如何担待的起!」 第15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4) 公主府宴岂容得有人造次,敦贤公主微微蹙眉,扬声问道:「何人喧闹?」 门口的侍卫很快便进来,跪地禀告,「回禀公主殿下,是耶律二皇子。」 敦贤公主微挑眉尖,淡淡一笑百媚生,「竟是本公主疏忽了,耶律大殿下在此洗尘,怎能不请自家皇弟一同吃酒。」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耶律蛟,微微颌首,「还望大殿下莫要见怪。」 耶律蛟爽朗大笑,捋了捋虬髯,也不起身,坐在蒲团之上抱拳道:「公主可千万莫要自责,说起来,我还要好好感谢公主殿下,这些年我那皇弟在你府上没少劳烦你,上次来府也是託了公主的福,不仅得见皇弟一面,还躲过一场天灾,着实感激不尽。」 敦贤公主没有多言,雍容转眸,再次看向跪地的侍卫,「去,请二殿下觐见。」 侍卫得令匆匆退下,须臾,一白衣男子负手缓步而来。 那人白衣胜雪,长身玉立,在这皎白的月光下,更显得脱尘出世,恍若仙人,若是不说,完全看不出和那豪迈的耶律蛟是亲兄弟。 余小晚是颜控,对这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还真晃神了那么一瞬间。 可也只一瞬间而已,随着那耶律二皇子的走近,原本灼热度最低的小腹突然滚烫起来,在他擦桌而过的瞬间达到顶峰,惹得她不由蹙起了眉心。 真是日了狗了!哪哪儿都烫,到底哪儿才是胎记的真正位置? 耶律越行至亭前,拱手作揖,「见过公主殿下。」 嗓音清润,经久绕樑。 公主不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斜唇一笑,「二殿下这衣裳倒是素雅的紧,难得你大哥不远万里过来看你,你竟也这般白衣素服,知道的是你平日素来如此,不知的怕是要以为你正给哪位亲人百日戴孝呢。」 这话一出,耶律越面色如常,耶律蛟却是陡然攥紧了手中的白玉酒樽。 那细微的动作若不细查倒也不易察觉,耶律蛟很快便放下酒樽起身行至耶律越身前,径直揽着他的肩膀引到了他的位置。 边走他还边豪迈地拍着耶律越的肩膀,嘭嘭闷响。 「多年不见,皇弟倒是长高了不少,只是还是太瘦弱了些,来来来,多吃些肉,多喝些酒,这才像我西夷男儿!」 这耶律越余小晚倒也略有耳闻,自然是从八卦之魂随时燃烧的喜儿口中听说的。 他是西夷二皇子,数年前西夷战败,大苍便把当时最得大汗宠爱的他请来游学,不消说,所谓的游学,自然就是人质。 听喜儿说,他自来了大苍便一直常住公主府,公主寡居多年,家中长住这么一位翩翩公子,却也有些古怪。 耶律越的出场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很快众人便进入宴席氛围,头顶皎月,身临曲水,歌舞羌笛,推杯换盏。 岸旁尚有杨柳依依,微醺之下望去,还真有些身处桃源不羡仙的迷醉。 一曲终了,舞姬一个个交叠水袖,纷纷舞至贵人近前,或执杯敬酒,或干脆大胆地钻入贵人怀中巧笑倩兮。 这场面看得余小晚险些没形象的抽起嘴角。 这里除了来使之外,所有达官贵人,包括亲王,都是带着女眷过来的,而且还都是髮妻,敦贤公主来这一出,到底是何用意? 看看那些女眷们,一个比一个笑得端庄大方,可哪个不是嘴角僵硬,手里的白玉的酒樽都快捏碎了! 余小晚还在暗自观察着,眼前一晃,一桃腮美人巧笑上前,拎起桌上的酒壶隔着余小晚便给时晟斟酒。 余小晚是真心不在乎,还刻意向后仰了仰身,眸光交错之际,瞥到了时晟微皱的眉心。 时晟压根没看那美人,狭长的墨瞳幽幽暗暗深不见底,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寻。 余小晚一惊,回他一笑,刻意笑得有些僵硬。 笑罢,她又装作拈酸吃醋地剜了那美人一眼,刚想再继续发挥演技,模仿模仿那些明明气地快要吐血还假装高贵大度的其他女眷,却不想,那斟酒的美人突然踉跄了下,好死不死,竟带着那酒壶直接翻到了她身上! 那一壶酒是刚满上的,还没倒出几杯,这一下全便宜了余小晚的华服。 云锦的缎子眨眼就被浸透,触到心口腰腹处带着一丝凉意,可那灼热感不降反烈,须臾竟还让她带上了一丝醉意。 隔着重重人群,敦贤公主居然注意到了这小小的意外,遥遥地便问道:「将军夫人可有伤到?」 出错的美人此刻也回了神,赶紧跪地叩首,一个头接一个头磕地嘭嘭作响。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求公主宽恕,求公主宽恕!」 公主凤眼一凛,怒道:「好一个无用的贱婢,还不拖下去杖责五十!」
第21页 五十? 就那美人娇娇弱弱的样子,五十大板下来,不死也得残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错处便要如此大惩,公主这招虚张声势用的还真是高明! 若余小晚任由她就这么将奴婢拖下去,传出去,旁人不会说公主严苛,只会说她将军夫人心肠歹毒,不过湿了衣裙便要了奴婢性命。 换做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定会赶紧说情,一来给换个好名声,二来也给足公主面子。 可余小晚偏不! 若公主不如此虚张声势,她倒还不会怀疑这婢子,可眼下,显然是公主蓄意为之,至于目的为何,尚不清楚。 不过,既然这婢子是为公主办事,那可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毕竟,她要走的是恶毒炮灰路线,可不是什么白莲花。 于是乎,余小晚眼睁睁看着那婢子被拖了下去,时晟本想插嘴求个情,却被她抢先一步朝公主谢了恩。 公主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微微一笑,高贵冷艷,「采琴,还不快请将军夫人下去梳洗,千万莫要着了凉。」 第16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5) 公主话音刚落,凉亭里便走出一名翠衣丫鬟,那丫鬟倒生的乖巧,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虽比不上公主美艷,却也不输其他女眷。 她不同于普通丫鬟都是一水的双苞髻,独独绾了个可人的垂云髮式,髻尾还缀着个环佩玎珰的宝蓝钿子。 看这样子,她大概是公主的贴身大丫鬟,即便不是,至少也是心腹之一。 不过是梳洗整理一下,哪个丫鬟不成,非要公主的亲信? 眼看丫鬟采琴就要走到近前,余小晚绕过桌案,抚摆下跪。 「妾身汗颜,公主府上酒水香醇,妾身贪饮了几杯,竟有些醉了,恳请公主殿下恩准妾身先行离席,免得出丑扰了诸位的兴致。」 公主坐在亭下,眉眼影在亭影之中,只能隐约看到艷红的唇缓缓勾起一角,笑得不露声色。 「哦?这才刚开席将军夫人便醉了?倒是本公主想得不够周到,本该备些更为清淡的果酒才是。」 说着,她端起桌上猩红似血的红翡酒樽,仰头一饮而尽,饮罢,抬指缓缓抹掉唇角沾染的一抹酒痕,似笑非笑道:「这桃花酿竟也能杯酒醉人,本公主倒是长了见识,将军夫人的酒量大抵是我大苍当朝最低了。」 时晟见状,一甩袍摆上前抱拳道:「贱内余毒未清,不胜酒力,还望公主见谅,末将这就差人送她回府。」 敦贤公主沉吟了数息,这才高高在上的应了一声,「如此,那便好生回去歇着吧。」 两人谢恩,余小晚转身欲走,身后暗影笼过,时晟凑近,压低了声线说了句:「莫要坐轿。」 余小晚一怔,不露声色微点了下头,这才快步退席。 喜儿就在水榭外候着,见她出来赶紧上前一步请安,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冲着一旁一个管事模样的僕役道:「这角门在何处?本夫人醉了,倒是有些不认得路了。」 喜儿一听,刚想开口,立刻被她一记眼刀扎得闭了嘴。 管事不敢怠慢,回身沖一旁一个蓝衣小厮道:「你,速去送将军夫人上轿。」 小厮应下,赶紧弯腰俯首,摆出请的姿势,一路低姿态地将她们主僕二人送至角门外。 小厮离去时,余小晚还特意抬高了声音道:「我还真是不胜酒力,这一路下来,头越发晕了,赶紧抬我回府。」 两名轿夫抬着她晃晃悠悠便出了公主府,刚走到拐角,余小晚突然掀起轿帘道:「停轿。」 喜儿诧异地上前搀扶住她,「夫人莫不是晕得厉害?不若在这儿歇歇,吹吹风再走?」 余小晚左右张望了两眼,这才下轿站到了一处墙角暗影处。 「你们先回府,莫要让人知道我不在轿中。」 「这……」轿夫、喜儿面面相觑,「这夜黑风高的,奴婢怎能让夫人独自一人在外。」 逗留越久越危险,余小晚神色一凛,轻斥:「照我说的做!」 喜儿不敢再多言,只得随着空轿继续回府,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 余小晚见她终于走远,这才顺着墙根暗影,一路熘到小巷深处。 她并没有走出去很远,随处寻了个小户人家,直接便猫在了门楼暗影处。 月光皎白,门楼外的街面砖墙清晰可辨,她一身暗红宫装,缩在门楼暗处若不细看倒也不易察觉。 她又张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隔着门缝隐约可见院中主屋漆黑一片,只有小院撒着如霜月光。 普通百姓大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抵住家不会突然开门出来。 她终于放下心来,靠着墙角席地而坐。 若不是时晟那一句提醒,她本没打算这般小心的。 昨日她例行去娆夏阁欺压茯苓,在柴房对她一阵冷嘲热讽,还踢翻了不知谁给她端的薄粥。 心满意足地演了一把恶毒女配之后,她出门便遇上了看热闹的几个姨娘。 其中,敦贤公主送来的周姨娘和王姨娘都在,兵部侍郎的庶妹却是没露面。 那周姨娘前凸后翘,标准的s形身材,再套上个齐胸襦裙,那鼓囊囊白花花的两坨,简直让人鼻血井喷! 王姨娘却是个娇蛮可人的萝莉型,小手小脚,细腰软褪,一看就让人升起一股子保护欲。
第22页 之前腾院子的时候她倒也见过她们,只是时间匆忙没看仔细,当时再看,她只想说一句。 时晟,你丫好艷福啊! 离开院子,她便从喜儿口中打听到了敦贤公主是苍帝的同胞妹妹,再联想这古怪的赏月宴,便起了疑心。 敦贤公主闺名苍意如,已三十有二,十多年前刚及笄便嫁给了当时的御林军统领。 这于她而言可真真儿是下嫁了,毕竟御林军统领说起来威武,其实就是个看家护院的,她堂堂公主,还是先皇最为宠爱的,满朝文武,但凡未娶妻的,或是家中有正当婚配的嫡子,都随她挑选,她却偏偏选了个看门狗。 当时抓到她与那统领私通时,先皇震怒,竟拔剑要血溅当场! 敦贤公主以死相护,如此作为可谓大逆不道惊世骇俗,如今再看倒成了说书人嘴下痴男怨女不离不弃的经典话本。 因着公主不顾性命也要下嫁,加之那统领本是十三皇子的人,而公主因此一事也与当时还是七皇子的苍帝反目,于是倒也没人多想。 此后数年公主都与自己的同胞哥哥不睦,旁人也都将她归到了十三皇子名下。 鸿嘉二十三年,先皇病危,宫廷政变。 一夕之间各王出动,当时最有可能荣登大宝的大皇子,莫名其妙死在去往宫中的马车里。 其余各王,只有如今的苍帝和早已斩首示众的十三皇子最有可能。 苍帝先一步掌控了整个皇宫,待十三皇子发觉之时,已成瓮中之鳖。 十三皇子最终功亏一篑,输就输在了御林军统领这一步棋上! 第17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6)(捉虫) 此时众人才恍然大悟,什么与双胞哥哥反目成仇,什么以死相挟也要下嫁,不过就是一场阴谋算计。 此后不久,那御林军统领便被十三皇子余孽仇杀,公主也成了寡妇。 之后数年,苍帝多次为公主指婚,可意外的是,都被公主拒绝。 几次三番之后,苍帝便罢了手,金口玉言赐公主封号敦贤,更是特许她不必传召可随时出入皇宫,给了她甚至超越皇后的尊荣与地位。 知悉了这些,余小晚很快便明白敦贤公主赏赐美人绝非善意,而这一场夜宴,必然也是一场鸿门宴。 虽然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可躲一躲,总归不会错。 夜深人静,月色如霜,门楼对面,几棵长草挤在墙角随风萋萋,空无一人的深巷只有蛐蛐儿在翕动翅膀。 余小晚小心谨慎地等了近半个时辰,渐渐松懈下来,这才腾出心思摸了摸心口肩腹。 自打离了公主府,之前一直难以忽略的灼烧感便弱了下去,只是它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变得温温热热的。 方才一直高度紧张倒不觉得,这会儿静下,越发觉得那肩头、心口、小腹的灼热不再是成片模煳的热,而是清晰可辨的小块热源。 她闭眼忍了片刻,那热像是刻意跟她作对似的,越忍越觉得难受。 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探头又四处看了看,到处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与其坐等忍受,索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只要快些,定然不会被旁人看去。 这般想着,她探手开始解衣带。 一层一层解开,古代的衣服就是好,都是系带的,不用钻不用套,解开了就一目了然。 门楼下有些暗,她向外凑了凑,凑到月光下再看。 肩头依稀有块痕迹,位置靠近腋窝,她歪着头角度不好,看不太清楚。 心口还裹着嫩红的肚兜,暂时也看不到。 她便只能撩起肚兜下摆,先看看同样温热的小腹。 月色微凉,如水般淌在她细润的肌肤上,这次她看的清清楚楚,肚脐正下方,靠近丹田的位置,依稀印着一个字! 那字相当繁复,她倒着辨认了许久,才勉强辨认出它的字形。 那是个「觜」字,虽然少见,可余小晚倒还认得,「觜」同「嘴」,只是少了个口字旁。 这是个篆体小字,通体雪白,泛着珠光,字体温雅,笔力清润,一撇一捺都像是流水打磨过一般,让人十分舒坦,只可惜偏偏少了一个「口」,总觉得有些别扭。 余小晚蹙起眉心,探手摸了摸那字,果然比正常体温略高一些。 她使劲蹭了蹭,没什么反应,那字就像是天生长在那里一般,深入肌理,连入骨血。 胎记居然是字?! 余小晚诧异了那么一瞬间,遂想到肩头那抹不清楚的痕迹。 系统君只说了要验证胎记,可没说胎记有几处,不会是不止一处吧?! 她迟疑了一下,探头朝巷子两头望了望。 圆月之下,到处都镀着银辉,小巷曲径幽深,空无一人。 她缩回头,抬手扯开了肚兜系带。 嫩红的肚兜蚕丝织就,甫一解开,瞬间滑落,幸而她赶紧拦住,不然,即便还有背后的系带拦着,也挡不住要一滑到底。 余小晚按着肚兜,低头看向时晟也曾按过的左心口。 果然,那里也有一个篆体小字,不过不是「觜」,而是「心」。 这「心」字,并非雪白,而是通体松青,笔锋苍劲,隐约还浮着墨色的珠光。 胎记不一样? 她眼神游移了一下,又往月光下凑了凑,这次是把视线盯在了之前不曾看清的右肩窝。
第23页 月光之下,那痕迹依然不甚清晰,她低头靠的更近了几分,这才勉强辨淸。 那也是一个篆体小字,非青非白,非心非觜,而是个淡绯色的「鬼」字! 三处,三字,全然不同! 余小晚心头一跳,突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等她理出头绪,那肩头的「鬼」字,像是突然活过来似的,陡然猩红,红的像血,还带着难以承受的灼热的温度! 余小晚不防如此,捂着肩头,险些闷哼出声! 不等身子适应,就听门楼外陡然传来「扑通」一声重物坠落之音。 她一惊,本能地迅速抬手想掩上衣物。 手随意一扯,没扯到熟悉的绵软布帛,却摸到一条滑熘熘冰凉凉的物什! 什么东西?! 她勐地撤开手低头望去,触目之下,正对上一双猩红似血的豆眼! 翠绿的鳞片,吞吐的长信,诡异的嘶嘶声,还有那豆眼中紧缩一线的瞳孔。 那是…… 蛇?!!!!!!!!!! 一条通体翠绿的竹叶青! 余小晚天不怕地不怕,特么最怕的就是这种冰冷冷的爬行动物! 只那么一瞬间,她不止头皮发麻,全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这这这这这……这人烟密集的民宅区,怎么会有蛇? 那蛇不知何时绕过她爬到了她身后,此刻正仰着三角的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只要她敢动半分,它就会直接扑过来,一口咬进她脆弱的脖子! 余小晚一动都不敢动,须臾之间便出了满头的冷汗。 丝滑的肚兜少了胳膊的阻拦只坚持了一秒,直接顺着胸线一滑到底。 余小晚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彻底走光,只紧张地盯着那蛇,绞尽脑汁思索解脱之策。 手边没有利器,也没有棍棒之类,甚至连个石头土块啥的都没有,想主动出击趁乱逃走,不可能。 眼下,只能尽量降低被咬的风险。 这蛇是竹叶青,体型相对较小,蛇头也不大,如果她能不露声色的褪掉一只袖子,就有机会罩在它的头上! 这么想着,余小晚刻意放松了右肩,最外层的锦衫很配合的顺着右臂滑落。 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抬手,一甩胳膊,锦衫径直甩了出去! 虽没能如想像中那样把蛇罩住,可好歹争取了逃走的时间。 余小晚一秒都不敢停,跪爬着就往门楼外跑去! 刚跑出去两步,脚下突然绊到一物,她凌空抓了两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第18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7) 她本就是仓皇而出,这一下又毫无防备,自然摔得很重,疼得她趴在地上半天才勉强撑起身子。 绊她的物什还在她身下,她忍着疼低头看去,只一眼,惊得她瞬间弹跳起来,眨眼便撤到了对面墙根!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腿脚麻利过。 那竟是个人! 那人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死了一般,猩红的血水映着月霜自他身下缓缓漫开,混上尘土一片血污。 余小晚紧贴着青石砖墙,狂跳的心渐渐回稳,她这才注意到,那人的衣袍十分眼熟。 那是件惹眼的绯袍,肩头饰有金纹,腰间束有绯带金绦,衣摆边角依稀还有金芒微闪。 这绯袍她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绯,乃玄国国色。玄国位北,气候偏寒,冬日尤其漫长,十月便北风唿啸,大雪漫天,当地人尤其崇尚似火的绯,天长日久,便成国色。 金,更是各国皇族特权之色! 他是…… 玄国九皇子,玄睦! 余小晚心头一跳,玄睦方才还在夜宴之上,如今重伤在此,显然公主府出了状况! 她紧张的注意着四周,不只是担心突然再蹦出个什么人,尤其还担心那条刚刚挣脱锦袍蜿蜒爬出门楼的竹叶青。 夜色渐浓,月光如霜般无声无息地散落,世间万籁俱寂,静的连蛐蛐儿都闭了翅翼,唯有蛇身蹭过地面的沙沙声清晰入耳,每一声都像是爬在心头,让人不寒而慄! 她蹭着墙挪了两步,扫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 救玄睦? 不存在的。 她现在只想跑路! 趁着那蛇还没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没命的跑! 这一路横冲直撞,直到跑到拐角处,她才堪堪掩好衣襟。 回头看了一眼,那蛇并未追来,她松了口气,却也没敢莽撞地迈出巷子,而是探头先向巷外望了望。 不远处的公主府前,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火把,隐约还能看到时晟的身影,旁边还站着盛装的敦贤公主。 时晟的声音苍劲洪亮,夜深人静又传得远,她听得一清二楚。 「兵分两路追击刺客!势必要活抓!」 侍卫们已整装待发,只要他一声令下,眨眼就能追到巷前。 如此敏感时刻,若被公主发现,别说她跳进黄河洗不清,就是时晟都难脱干系! 权衡利弊,余小晚咬了咬牙,拎起裙摆,连额角的薄汗都顾不得擦,掉头顺着墙角又朝小巷深处奔去。 这次她学聪明了,沿途寻了根结识的木棍,又拎了块趁手的青石,这才提高十二分的警惕朝着方才的门楼那边靠近。
第24页 不管这玄睦到底因何出现在这里,是被刺客所伤,还是他就是那刺客本尊,只要她越过他去,顺着这巷子能跑多远跑多远,待侍卫们过来,见了他必然会停下,她便能多一分安全。 最好的状况便是,他就是那刺客本尊,这样便有可能结束搜查,她也能安心回府。 这么想着,她攥了攥手中的棍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门楼就在不远处,玄睦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只是尚未发现那蛇的踪迹。 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或许玄睦已经死了,那蛇也吞不下这么大个人,自然弃他而去,指不定钻进了哪处院子。 虽然稍稍放了些心,可她也没敢立马靠近,依然小心翼翼的半步半挪。 挪得慢,感觉反而更加敏锐,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剧烈心跳,右肩胎记的灼热感似乎也越发的明显起来。 不是错觉。 竟是真的! 她每迈一步,那灼热便仿佛抖动似的更烫一分。 待她越过玄睦的瞬间,那烫度也达到了顶峰! 身子虽已适应,可依然让她有些难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打进了这公主府,已经数次了! 她迟疑地看了玄睦一眼,又看了看周围。 到处都不见那蛇的影子。 远处也没有侍卫的脚步声。 肩头的灼烫像是一根刺,让她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主意一定,她便毫不迟疑的错身蹲在玄睦身侧,先用木棍挑了挑他的衣襟,确定那蛇没有钻进他衣袍里,这才上手使力把他推翻过去。 玄睦翻平,发出一声闷响,扬起的尘土瀰漫,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这么大的动静,玄睦依然无声无息,死了一般。 余小晚大致打量了一下,他身上并无其他伤处,唯有心口有一个血窟窿,伤口不大,却极深,像是利刃所伤,猩红的血污煳了他满身都是,绯袍染血,更显得嫣红鲜亮。 时间紧迫,她也没顾得探一探他的鼻息,只急于证实她心中猜想。 她使劲扯了扯他的衣襟,外袍里还有里衣,层层叠叠,一时竟扒不下来。 事关任务,顾不得迟疑,她一咬牙,探手扯开了他腰带上的金绦,慌手慌脚地层层扒开。 系带一开,自然飞快,眨眼间玄睦的肩头便露了出来。 看到的瞬间,余小晚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个什么表情了。 辣鸡系统,你这不是故意耍我呢吗你?! 说好的目标人物是时晟,怎么分分钟换了个人?! 月光柔柔地撒在身后,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也将她暗淡的身影落在他的肩头。 暗影之下,一个赤红的「鬼」字,血染的一般,泛着猩色的浮光印在他的肩头,与她右肩的灼热交相唿应。 余小晚怔怔地望着那字,凤眼晕着碎光,愣了几息,突然抬手扒掉了自个儿右肩的里衣。 少了这最后一层遮挡,肩头的灼热感更胜了几分,眼前的「鬼」字也更加的赤红似血。 眼芒微动,她突然伸手按向了玄睦的颈部大动脉。 青葱的少年紧闭着眼,山眉微拧,纤长的睫毛即便在这朦胧的月光之下,依然清晰可辨,若不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指尖触到的皮肤更是冰凉的像是死人,简直就仿佛睡着了一般。 第19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8) 余小晚屏住唿吸,静静探了十数息,这才隐约探出一丝微弱的脉动。 活着便好。 她松了口气,视线再度转到那字上。 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她趴下,验证胎记,副本任务便能开启。 是验还是不验? 余小晚目不转睛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少年,遮在他左眼的眼罩漆黑如墨,罩上暗红的流纹反着银白的月光,微微驿动,活的一般。 不,不能验! 系统帮助里写得一清二楚,目标人物时晟!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可贸然验证绝非明智之举。 可既然他也有胎记,她便不能把他随便丢在这里。 眼下该如何是好? 她正迟疑之际,耳边悄然传来熟悉的沙沙声。 她大骇,想都没想,抄起手旁的木棍,转头朝着声音的方想勐地挥去! 唿唔! 木棍带风而过,所过之处,空无一物。 她头皮发麻,屏住唿吸警惕地四处扫视着,须臾之间,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沙沙,沙沙…… 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响在…… 她的脚下! 她惊地花容失色,勐地跳脚躲开,却忘了搁在一旁的青石。 原本打算砸蛇的青石块,此刻倒成了绊脚的兇器,她当即一个踉跄,直冲玄睦跌了过去! 别人跌倒是嘴碰嘴,她跌倒却是肩碰肩! 狗血吗? 很狗血! 然而此刻余小晚肯本顾不得吐槽,相触的右肩仿佛瞬间融入了岩浆,烫的她眨眼便是一身的冷汗! 好烫!不,好疼!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烫还是疼了! 身下的玄睦似乎也有了感应,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细碎的低吟,美丽的桃花眼勉强挑开一丝缝隙,眸中流光划过,依稀是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又体力不支,阖上了。
第25页 肩头的滚烫渐渐熄下,痛感消失,耳鸣也跟着消失,待她挣扎着起身之后,再看那胎记。 原本晕着腥色浮光的「鬼」,已然暗淡,字迹虽然还在,可已变作如普通丹朱所描一般,再无之前的绚烂耀眼。 余小晚没顾得看自个儿的肩头,迅速爬了起来,拎着那木棍警惕扫视着周围。 月光如水,长草萋萋,周围只有风过草叶的唰唰声,再也不闻方才诡异的蛇行沙沙。 然而余小晚并未放松警惕,虽无沙沙,却也无虫吟翅鸣,这说明,那长虫还在这附近! 月光之下无所遁形,蛇身无处可藏,她便把视线投向了墙根儿暗影处。 没有,到处都没有! 她正疑惑之际,却见矮墙印在地上的影子有块古怪的突出。 那突出很是眼熟,像是一坨摆在墙头的标准型便便! 便便?! 她勐地抬起头,却见墙头之上,那只遍寻不着的竹叶青盘踞其上,蛇身微扬,猩红的蛇瞳透着微芒,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远处依稀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眼前又有毒蛇虎视眈眈。 该怎么办? 余小晚几乎已经停滞了唿吸,只思考了一秒,眼睛死死盯在那长虫身上,迅速倒退进门楼,紧握着木棍,蹲下摸索了一下,摸到那可能暴露身份的锦衫。 她没有马上起身,蹲在原地喘了口气,这才勐地站起,朝着小巷深处疾奔而去! 刚拐过一个陡弯,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传号声:「快禀告将军,发现一重伤可疑之人!」 余小晚不敢怠慢,一路急奔,很快便奔出了小巷,穿到了另一处长街。 长街尽头依稀也有火把闪动,她心急如焚,左右张望了两眼,见一处油坊门前有一破旧灶台,灶火已熄,灶洞宽大,钻个大男人自然不行,可上官锦这种身娇体软者,倒还能一试。 眼下再无他处可躲,余小晚迅速猫着腰过去,咬牙倒退着勉强蹭进灶洞,还顺手抓了几拢干草稍稍遮了下。 刚遮好,便见火光攒动,一队侍卫一路搜了过来! 余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这躲处并不高明,只希望他们顺着线索一路追击,千万别关注这些犄角旮旯。 余小晚的祈祷起了作用,侍卫们的目标很明确,是顺着血迹追踪,根本没往这边看。 这波侍卫过去后,余小晚也没敢马上出来,难受地窝在灶膛里,顺手翻出了任务栏。 【副本任务】。 关注数秒,脑中瞬间弹出一个程序框。 【验证码输入有误,请重新输入!】 「……」 果然,系统帮助既然提到了时晟是目标人物,就不可能随便换人。 那么,现在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苦思良久,虽有猜测,可并不敢确认,想了想,还是私敲系统,问个明白最好。 她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系统服务】上。 盯了十多秒,半点反应没有。 她又死死盯了好一会儿,这才感觉到熟悉的刺骨冰寒骤然袭入脑髓! 冰寒很快散去,辣鸡系统欠揍地声音也随之响起。 系统:【目标人物验证错误!你没看系统帮助吗?!火山爆发.jpg】 一向眼高于顶把无聊当清高的辣鸡系统居然甩给她一张表情图! 看来它真的快被她气疯了。 余小晚的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原本因为验错胎记的郁闷似乎全都抚平了。 相较于系统的火山爆发,她显得格外的气定神闲,「这怎么能怪我,你又没说清楚,他身上也有胎记的!」 系统:【(╯‵□′)╯︵┻━┻(╯‵□′)╯︵┻━┻(╯‵□′)╯︵┻━┻(╯‵□′)╯︵┻━┻(╯‵□′)╯︵┻━┻(╯‵□′)╯︵┻━┻(╯‵□′)╯︵┻━┻(╯‵□′)╯︵┻━┻】 掀桌颜文字霸屏了整整五秒之后,系统终于再次转动起那个冷得恨不得把她直接冻成冰碴子的机械音。 【是否同意预支积分购买清洗道具,重新载入验证码?】 「若我不同意呢?」 第20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9) 【若不提前预支积分兑换清洗道具,副本任务失败,积分全部清零!积分为负,终身绑定!】 「那就是说就算我这次任务完成不了,也不会终身绑定了?那我还用它干嘛?」 系统半天没有回音,余小晚不厚道地揣测它是不是被她气死机了。 又等了片刻系统才蹦出一个信息框。 【友情提示!副本任务失败机会有且仅有一次!】 余小晚挑了挑温婉的眉尖,「那预支积分机会呢?」 【……也是一次。】 唯一的一次机会,不管是任务失败机会还是预支积分机会,自然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余小晚才不会傻的现在就被这辣鸡系统忽悠着用掉。 严格说起来,这次验证错误,辣鸡系统的责任比她大,而据常识判定,系统上头肯定还有boss,系统肯定也不想她第一个任务就失败,说不定它的失败惩罚更可怕。 不然的话,它也不会立马提出了预支积分这个办法,明明浪费一次副本任务失败机会对它更有利。 这么想着,她基本已经确信辣鸡系统就算爆肝爆血,也会给她想出个让她满意的解决方案。
第26页 她见系统半天不吱声,试探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横竖这个副本也完成不了,不如直接切换下一个副本吧。」 系统停滞了几秒,这才启动冷硬的机械音。 【一年时限未到,不能切换副本。】 余小晚满不在乎道:「那无所谓,我就等一年好了,就当在将军府度假了。」 这次系统彻底没音了。 余小晚等得不耐烦,想着总该给它点时间让它想办法,也就没再理会它,刚想从灶膛出来,脑海中突然蹦出一条系统提示。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任务副本验证码验证完成,奖励积分二十万。】 二十万?! 余小晚微眯凤眼,红唇斜勾,笑得不露声色。 早这么乖多好,还想哄她预支积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有了积分当然要去兑换清洗道具了,她的注意力便集中到【系统商城】。 商城弹开,和上次一样,也是直接蹦出个系统提示。 【完成任务(《鬼眼丑皇的心尖宠》副本任务验证),奖励积分200000。当前总积分300000。】 虽然现在已经有三十万积分了,可商城大部分兑换道具依然是暗灰色的,看不到功能解释,也看不到道具名称,只能看到兑换积分越来越高,最高的竟然达到了1000万! 呵! 余小晚冷笑。 就是天塌了她也不可能浪费足以解绑系统的1000万积分兑换那劳什子道具,什么都没有自由来的重要! 不过,为了自由换取点小道具还是必须的。 眼下,只有【心凝形释】和【未雨绸缪】已点亮。 心凝形释之前她就看过了,就是个麻醉道具,兑换积分500。 未雨绸缪却是刚刚解锁。 【未雨绸缪:提取道具,提前提取副本任务一条,每个副本限一次,兑换积分250000。】 不是清洗道具?!!! 丫的辣鸡系统,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这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想了想,忍住气再度私敲了系统。 「清洗道具需要多少积分?」 系统:【三十五万。】 三十五万!!!!! 余小晚深唿吸了一口气,又仔细看了看那个【未雨绸缪】。 可以提前提取副本任务一条? 她再度私敲。 「完成一条任务大概奖励多少积分?」 系统直接蹦出一个文字框。 【1、验证副本:奖励积分200000。 2、支线任务:奖励积分100000-300000。 3、主线任务:奖励积分500000。 4、时间奖励:完成副本节约天数x分段单日奖励积分=总奖励积分。 13个月内完成副本,每日奖励10000积分。 26个月内完成副本,每日奖励5000积分。 39个月内完成副本,每日奖励2000积分。 49-12个月内完成副本,每日奖励1000积分。 5未按时完成任务,积分清零。 5、支线、主线任务失败,根本情节严重倒扣1-5倍积分,并酌情进行不同程度电击惩罚。 6、积分为负,终身绑定!】 余小晚盘算了盘算,如果她现在兑换【未雨绸缪】,一旦完成任务,就有机会获取足够的积分购买清洗道具,虽然也可能接到的任务只有十万奖励积分,可总比没希望要好。 余小晚一向做事干脆,当即便下了决心,可兑换之前,她有些话必须先问清楚。 「辣鸡,为什么我身上会同时出现三个胎记?」 系统:【凸(艹皿艹 ),不许侮辱系统!】 余小晚懒得跟它扯皮,删掉「辣鸡」两字,重新问:「为什么我身上会同时出现三个胎记?」 死要面子系统这才冷冰冰砸出一句:【如果男主都到齐,你全身都是胎记!】 全身都是! 余小晚稍微脑补了那么一下下。 画面太美,还是算了。 不等她继续问,系统又弹出一个信息框。 【补充说明:所有副本都在同一个架空世界,副本与副本之间会有不同程度的重合,同一个副本有且仅有一名男主。 验证胎记,每次能且仅能验证一个。(兑换道具增加胎记容纳格除外) 验证错误,可以选择清洗重来,也可以选择进入下一个副本时自动清除。 再次提醒:每位宿主只有一次副本失败机会!】 以上,果然印证了余小晚之前的猜想。 那独眼皇子玄睦也是男主,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个副本的男主,而是以后的。 所以她之前才会那么大大咧咧的在验证过胎记之后,还敢丢下他一个人跑路。 她很清楚,不管玄睦是不是男主,都不会轻易死在这里。 如果他不是男主,他不会死。 玄、苍两国势均力敌,他又顶着玄国九皇子的名头,苍国自然不会轻易挥刀相向,免得弄得两败俱伤,再让他国钻了空子。 更何况,玄睦未必就是刺客。 即便他真是,而苍帝还非脑残的要剁了他,那剁就剁吧,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反正他也不是男主。 而如果他是男主,就更不会死了。 一来,男主都有不死光环。 二来,系统早点明了时晟才是男主,即便玄睦也是,那也不可能是《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副本的男主,所以,他不可能在她还没进入他的副本之前就挂掉。
第27页 证实了心中猜测之后,余小晚没再磨蹭,直接兑换了【未雨绸缪】。 随着咔啷一声物品入筐声,脑海中直接蹦出一个系统提示。 【是否提取副本任务?】 【是】【否】。 关注了几秒【是】,立刻又蹦出一个任务框。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支线任务(一):宿主有孕,或让所有人都认为宿主有孕,并保持至少三个月。 三十天内完成任务,奖励积分300000;六十天内完成任务,奖励积分100000;超过六十天,任务失败,倒扣200000。】 余小晚:「……」 就知道丫系统不变态会死! 天知道时晟和上官锦最后一次xxoo是哪年哪月! 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反抗,直接跟时晟滚床单了,说不定现在就真有了! 就算没有,只要坐等时间,假装怀孕然后散布出去,也算完成任务。 可如今,还得重新把那个腹黑变态拐上床。 余小晚突然觉得心累。 辣鸡抖s系统不折腾她就浑身不舒坦! 关了系统任务,她又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扫视了一圈。 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风过檐草的唰唰声,再无其他半点声响。 她又蜷缩了一会儿,这才谨慎地从灶膛爬了出来。 第21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0) 皓月之下,恍如白昼,真不如月黑风高更易潜行,余小晚一路上提了十二分的小心,一路熘着墙根,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一动不敢动,简直跟个过街老鼠似的,上辈子到死都没有这么憋屈过。 好歹歷尽千辛,总算猫回了将军府的角门。 门是到了,可怎么进去呢? 她正迟疑之际,红木的双扇门自己开了! 不等她看清,一道身影就直扑了过来。 「夫人,你可回来了!你都吓死奴婢了!」 喜儿早已忘了尊卑,抱住她就是一阵啜泣。 余小晚轻吁了口气,拍了拍喜儿的背,「进去再说。」 不等进门,角门里又钻出一个小厮,先沖她抱手行了个大礼,这才道:「夫人回来便好,小的这就给将军送个信儿去。」 说罢,他又拜了拜,便匆匆离去。 余小晚微微蹙眉,随着喜儿一同进了门,不等她开口问,喜儿便已关上角门,破涕为笑。 「夫人夫人!您可不晓得,这一晚上将军可派人来问了好多次,可忧心着夫人您呢!」 「是吗?」 时晟若只是问一次,她相信那是关心,可问那么多次,就不是关心她,是担心他自己了。 本来嘛,若只是关心她,问一次没来,等来了,小厮传个消息也就够了,何至于一次次来问。 他如此这般,只是担心她被抓住,届时,只要有心人稍作文章,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转过拐弯,便见府内一片灯火通明,余小晚刚刚松缓的眉心再度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大的阵仗?」 喜儿这才想起禀报,「夫人有所不知,半个时辰前,那玄国的九殿下就被抬了回来!他满身是血,脸色白的,死人一样,可吓人了!」 玄睦抬回来了? 余小晚有些诧异。 「还有谁来了?」 「还有公主府的管事和府医,听说宫里的太医也在往这边赶,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 余小晚瞬间瞭然,那处小巷离公主府最近,玄睦既不是刺客,便是在公主府出事的贵客,公主理当将他留在府上治伤,如今公主府的管事都出面了,却未曾将他留下,反而一路颠簸送来这里,只说明了一件事。 公主府尚不安全,那刺客很有可能还在府上。 余小晚略一思索,问道:「可有人问起我?」 喜儿许是一晚上担忧过甚,不提醒竟都想不起来回禀,她这一问才赶紧回道:「问起了问起了,福伯回说夫人您自宴席回来便身子不适,一时无法起身,加之当日茯苓毒害夫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公主府的管事似是也有所耳闻,并未多说。」 余小晚颌首,想了想,她毕竟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如今时晟不在,她整晚都不露面,总归是不妥,遂携着喜儿匆匆回了寿秋堂,换了身襦裙,又朝着安冬阁而去。 一路上,喜儿脸色都不太好看,忍了数次,还是问出了口。 「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为何里衣竟有血迹?」 余小晚本想绕过,可想了想,喜儿终归是个忠心的,况且以后还用得上,便没有隐瞒。 当然,胎记之事,自然是跳过,只字未提。 喜儿听罢也是一阵唏嘘,感嘆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余小晚却又突然想起一事,「喜儿,你们一路行来,可有什么差池?」 喜儿虚扶着她摇了摇头,「一路安稳,什么事都没有。」 余小晚抿唇望了一眼皎洁明亮的月,眼神微移,「轿子呢?带我去看。」 软轿就在后院停着,喜儿提着纸灯,引着她很快便到。 「灯笼给我。」 余小晚接过纸灯先绕着软轿转了一圈。 时晟一向低调,这常用的轿子也是普通的紧,没有金丝银线,更没有珠玉加顶,素兰的布面也只绣了几丛暗红的海棠,也全靠这几丛海棠,不然,还真难看出竟是顶女眷的软轿。
第28页 余小晚仔仔细细看了圈,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她迟疑着点了点灯笼骨,思索了片刻,这才小心地撩开轿帘,先探进纸灯照了照。 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她又将那纸灯晃了好几圈,这才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看个仔细。 轿内比那轿外更加朴素,不知这时晟是的确不喜铺张,还是小心谨慎,怕被扣上功高盖主、好大喜功的帽子。 进了轿子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余小晚微嘆,或许真没什么事,时晟会那般说,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这么想着,她便抽身想退出来。 手动灯摇,挑在灯挑,划过一道清浅的弧度,灯影摇晃处,一点银芒突然闪过! 余小晚已转过头去,怔了一下,又转了回来。 可再看,看银芒已经不见。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提着灯笼变换着角度,轻轻摇晃。 灯影过去,不时有银芒闪动。 余小晚照准位置,径直凑上前去,嫌纸煳的防风罩朦胧碍事,干脆扯掉,独留灯笼骨和内里的火烛。 风罩一除,光线瞬间明亮数分,那银芒也看得一清二楚。 那银芒就埋在那轿座之上,深入软垫,若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依稀像是几枚银针。 余小晚回头沖好奇张望的喜儿伸出手,「帕子给我。」 她方才换衣匆忙,没顾得上配备这个道具。 喜儿赶紧从窄袖里揪出条丝帕递了过来。 余小晚将那丝帕折了一下,这才谨慎的捏出了其中一枚银针。 说是银针,却并非纯银所造,质地坚硬,针尖锋利,烛火之下银芒闪动,绝非凡品。 余小晚拎起灯笼小心地照了照轿顶,如此光线,很难辨出针眼。 虽辨不出,可她却十分确定,这针绝对是从轿顶而入,看那银针分布,明显是沖颅顶而来! 若她半途不曾下轿,只怕早已数针入脑,怎么死的都还不知道! 第2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1) 余小晚将那银针层层包好,确定不会不小心伤到人之后,这才塞进束腰掖牢。 「走吧。」 将纸灯递给喜儿,两人这才朝着安冬阁而去。 喜儿惯是个憋不住的人,自然没忍住追问那是什么,余小晚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告知,惊得喜儿半天合不拢嘴。 这种事对于喜儿这种不谙世事只识后宅那些小伎俩的丫鬟来说,确实是难以想像的惊悚奇闻。 「是奴婢愚钝了,如此说来,夫人陷害茯苓定然也是有夫人的大义的,喜儿以后再不敢随意揣测夫人。」 这傻丫头,揣测便揣测,还刻意说出来,也不怕她这个主子心存芥蒂。 余小晚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话间便到了安冬阁门外。 安冬阁本不过是个跨院,如今却层层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怕整个将军府的侍卫都没这里多。 守门的侍卫一见她来,赶紧上前拱手行礼,余小晚随意摆了摆手,待他开了门,这才迈步而入。 院中也是守备森严,福伯正守在厢房门口,焦急地抄着手原地踏圈,见她进来赶紧松手上前见礼。 「如何?可有危险?」 福伯垂首微嘆,「高烧不退,李太医都束手无策,说是,熬过便熬过,熬不过……」 又是一声嘆息。 熬不过,只怕不只是难以对玄国交代,人是死在将军府上的,就是时晟都难脱干系,届时必然会有人藉此大做文章,苍帝若趁此机会对这将军府做些什么,也不无可能。 譬如,公主想取她性命,那必然也是苍帝的意思,会不会趁机牵连到她,谁都说不准。 此时此刻,余小晚对于他们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心中已有猜测,只消时晟来了,一问便可确认。 余小晚迈步进了厢房,厢房内乌鸦鸦一片挤满了人,打眼一望,单太医就有三位,再加上府医、管事、药童、小厮,连同赵淳都在其间,自然是拥挤不堪。 浓重的血味混着人体蒸腾的热气,说不出的难闻,空气不流通,于伤者也是无益。 余小晚皱眉道:「除下太医,其余人等权且先出去,只留两名小厮候着便是。」 众人闻听,先是对视了一眼,认出喊话者乃是将军夫人,自然不敢置喙,纷纷拜过离开。 余小晚这才得隙而入。 只她一人,喜儿也留在了门外。 之前屋内拥挤,折屏已被折起挪到了一边,余小晚径直走到床边隔着太医探头望去。 玄睦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原本还稍露嫩红的嘴唇,此刻也青白的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 若不是他的脖子乃至果露其外的皮肤全都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如此模样倒不像是高烧,倒真像是死了一般。 小厮在一旁不停的换着棉巾为他敷额,太医也在忙碌的针灸降温,可显然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余小晚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站在一旁皱眉看了一会儿,低声吩咐道:「去,取来一坛最烈的酒。」 一旁候着的小厮赶紧领命下去,不大会儿就抱来一大罈子酒。 余小晚上前拍开酒封闻了闻,酒香扑鼻,只闻着便知酒烈。 「把那盆中水倒了,用这酒擦拭降温,要全身都擦,你们二人一起。」
第29页 小厮诧异的望了一眼余小晚,赶紧应下。 李太医捋了捋鬍鬚,也跟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全身擦拭需得宽衣,余小晚不便多留,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抬步离去。 之后又去了扶春院拜访了刚刚迴转的耶律蛟,礼貌的客套了一番,也便告辞。 一夜无眠,天光大亮之时时晟才得迴转,可也仅待了半刻探了探玄睦,便又匆匆离去。 离去之时还顾得嘱咐了她一句,「千万记得看顾好九殿下。」 余小晚觉得他这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不过,他既吩咐了,余小晚总是要做做样子,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安冬阁,连每日必修的欺辱茯苓都暂时搁置。 折腾了一日一夜,玄睦反覆的高烧总算彻底褪去,可怜李太医那一把老骨头,却是险些折腾地散了架。 李太医抹了一把虚汗,赶紧遣了人往宫中送信,自个儿也暂且下去歇息。 余小晚看一眼守在床头强打精神的小厮,也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稍作休整。 打发走了所有人,连喜儿都留在外厢候着,余小晚这才坐在榻边,垂眸望着床上单薄的少年。 虽知他已退烧,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触手温凉,确实是退了。 探罢,她又忍不住自嘲,明知他不会死,烧与不烧又能如何,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这么想着,便觉得他既已脱险,她再留在这里实属多余,便起身欲走。 刚刚站起,掌心一热,手突然被人拽住。 余小晚挑了下眉尖,垂眸望去。 玄睦不知何时挑开了一丝眼缝,浮肿的眼皮隐约透着几根青色筋脉,看着不止是可怜,还有些好笑。 的确是好笑,不管是《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副本还是《鬼眼丑皇的心尖宠》副本,她都不是女主。 玄睦你拉错人了! 她保持着端庄贤良的姿态,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口渴,却见他蠕动了两下干裂的嘴唇,细若蚊蝇地挤出两个字:「母妃……」 !!!!!! 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余小晚此刻日了狗的心情! 她有那么老吗?有吗有吗有吗?!!! 事实证明,任何一个女人都对「老」这个字深恶痛绝,哪怕她披的其实压根就不是自己原来那身皮。 跟一个烧煳涂的孩子也没什么好演戏的,余小晚使劲抽了抽手。 居!然!没!抽!出!来! 别看玄睦年纪轻轻,又有重伤在身,还烧了一天一夜,可手劲儿却大的出奇,余小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解救自己可怜的右手。 玄睦勉强挑着眼缝,眸中碎光闪动,依稀竟有一丝水痕滑过。 「连母妃也……不要儿臣了吗?」 第2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2)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宝们~~昨天其实是修改了前面的章节,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发成新章~ 对不起,调戏了你萌~~ 现在补上拉~ 么么扎~ 这话说的,可怜见的,搭配着那因发烧明显有些嘶哑地嗓音,竟让自打穿越以来就绑定了铁石心肠属性的余小晚难得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她放弃挣扎,垂眸望向玄睦。 单薄的少年独着一只眼,本就有些可怜,如今又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还翘着干皮,再这么可怜巴巴地拽着她唤着母妃,那便更可怜了几分。 「哎……」 余小晚微嘆,张望了一眼不远处桌上的白釉茶壶,低头轻哄道:「你先松一松,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玄睦的眼确实浮肿的有些厉害,又使劲张了张眼,也只是稍稍张大了一分,烛火跳动,那独眸中的湿意更浓了几分。 「母妃为何不唤儿臣渊儿,母妃又要丢下儿臣了吗?」 渊儿? 余小晚这才忆起,玄睦,字临渊。 初闻这两个字时她还惊诧了那么一瞬间,直以为喜儿记错了,好端端的谁会给自个儿孩子起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尤其还是皇家。 大多数皇子皇女都是皇上赐名,除非是极得恩宠的,皇上才可能允许妃嫔自己起名。或是极不得恩宠的,皇上只给赐个大名,甚至连大名都不赐,过了数岁都还不闻不问,那妃嫔便只能自个儿起了再报入皇室族谱。 这孩子的名字大抵是母亲取的,玄帝即便再不待见他,也不至于这般落人口实。 然而,即便是他亲娘,也不该给自个儿孩子起这样的名字,除非他一生下来,连他娘都不待见他。 思来想去,能让亲娘都不待见的唯一理由就是……他是个没用的皇子。 譬如说…… 他有鬼眼。 系统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鬼眼丑皇的心尖宠》,没说独眼,说的是鬼眼。 余小晚垂眸望向那黑底暗红流纹的眼罩,突然探手抚去。 玄睦明显瑟缩了一下,眸中透出一丝慌乱,「母妃?」 背对着跳动的烛火,余小晚看他一清二楚,他看余小晚却是昏暗朦胧,如在梦中。 余小晚绽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让母妃看看渊儿的眼可好?」 玄睦迟疑了片刻,虽未开口,也未点头,却垂下了眸子,算是默认了。 细长的睫毛铺落,镀着暖光,根根分明,风华中透着少许独属于少年的乖巧。
第30页 余小晚莫名的心头一暖,也没迟疑,探手轻轻扯开了他的眼罩系带。 随着她的动作,玄睦明显有些僵硬,甚至颤颤了瞳睫,闭上了眼,可他始终一句拒绝的话都不曾说,干裂的唇抿得紧紧的。 余小晚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她唯一一次一睹玄睦鬼眼的机会。 玄睦是她将来的任务目标,多了解一些总不会错。 这么想着,她便没再迟疑,缓缓摘掉了他的眼罩。 眼罩之下,是一只同样浮肿的眼,相较于另一侧眼,这边似乎更白一些,这是常年不见阳光所致。 幸而玄睦本身就肤质白皙,倒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差异,也或许是烛火不够明亮,所以才不那么明显。 这样闭着眼,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她探手轻轻拍了拍他温凉的脸颊。 「渊儿,睁眼。」 这举动其实十分不妥,毕竟玄睦已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余小晚又是有夫之妇。 可余小晚此刻早已不记得这些,只专注地望着他的眼。 玄睦颤了颤瞳睫,终于不负期待缓缓张开,碍于眼皮浮肿,也只是勉强张开了一半。 可仅这一半,已然让余小晚瞠目。 那竟是…… 一双异色瞳! 异色瞳,又称虹膜异色症,说的便是双目瞳色不同。 玄睦一目常色,一目却是赤色的血瞳! 那血瞳浮着微光,猩红狰狞,如夜枭鬼魅一般,着实有些吓人,难怪被人称之为鬼眼! 也难怪生下便被人厌弃。 临渊。 身为皇子却生得一双鬼眼血瞳,确实如临深渊之畔,稍有差池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摔得粉身碎骨! 短短半刻不到,余小晚对他已从无感,到了格外怜惜。 想想现代十七八岁的少年,也不过是个高中生,玄睦却承受了常人难以想像的抵视,甚至欺凌,如今却是连命都险些丢了,怎能不让人怜惜。 如此想着,再看那血瞳,便不觉得可怖,竟还有些别样的绚烂。 她抬手轻抚在他眼角,由衷地赞嘆道:「渊儿的眼,极美,像那鸽子血。」 「鸽子……血?」 玄睦的眸中透着一丝迷惑。 余小晚这才想起,这年代还不知有没有红宝石,即便有,大抵说的也是红色的刚玉,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红宝石。 她低笑一声,透着几分自嘲,解释道:「鸽子血是一种极美的宝石,通体赤红,晶莹透亮,就像渊儿的眼,极美极美。」 玄睦闻听,眼微微睁大,血瞳映着烛光,璨如星子,当真如那极品的鸽子血,美得不可方物。 眸中的喜悦不过一闪而过,下一息,玄睦突然向床内侧勐一撤身,没挪动多少,却扯得伤口一阵剧痛,瞬间就疼出了他满头的冷汗! 「你,你不是母妃!母妃绝不会如此说!」 终于清醒了吗? 余小晚扯了扯手,示意他松开,他这才惊觉自己竟还拽着她,赶紧撒手! 「我,我……我并非有意轻薄。」 用的自称是「我」,显然是平日里用惯了的。 玄国和西夷不同,西夷民风开化,男女不拘,即便皇族也不在乎这些无谓的自称,所以耶律蛟自称「我」,她不稀奇。 可玄国却十分注重礼仪尊卑,比之苍、朱两国都更加注重,少有皇子会如此自称的。 如此看来,他在玄国,何止是如履薄冰,只怕活得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卑贱。 她不由得心思更柔了一些,「九殿下莫要惊慌,妾身乃时将军之妻,于辈分而言,倒是长了殿下一辈儿,便厚颜算作长辈,长辈执手安抚后辈,不妨事的。」 第24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3) 玄睦依然有些惶恐,可总算冷静下来,嘴唇嗫嚅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无措地垂着头,缩在床幔暗影处,一动不动。 余小晚拿起手边的眼罩想给他重新繫上,不过刚一抬手,玄睦立时抖了一下,惊弓之鸟般全身都僵硬了。 还真是个小可怜。 余小晚微嘆,低声安抚道:「惊了殿下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只是想帮殿下系上这眼罩。」 玄睦赶紧摇头,「不劳夫人费心,我自己来便好。」 说着竟真抬手接了过去。 接是接过去了,可他毕竟胸口有个血窟窿,李太医也说了,那剑擦心而过,若再偏哪怕分毫,即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天。 如此重伤,他抬抬手还行,可想做出伸到脑后系眼罩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确实太难了。 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还累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余小晚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拽过眼罩。 「还是妾身来吧。」 「不,不敢劳烦夫人,我,我这种人,不值得夫人费心……」 话未说完,余小晚已经探手过去,三下五除二给他系好了。 末了又看了看,似乎有些歪,遂探手帮他正了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什么邪,居然还开口说了句:「不同的未必就是不好的,世人总怕异己之物,其实不是那异物不好,不过是他们太过胆怯罢了。」 玄睦怔住,抬眸望向她,浮肿的眼虽只能睁一半,又是独眼,可那半边眸子却清透澄澈,真如晨起的清泉一般,干净的仿佛能一望到底。
第31页 这也太招人疼了吧! 余小晚瞬间母性光辉爆棚,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妾身若没记错,绯乃玄国国色,九殿下生来便是绯眸,是否暗示了什么天机?天将降大任,总会有所磨难,九殿下根本无需妄自菲薄。」 玄睦微微睁大眼,青涩的少年脸庞挂满了震惊! 他嗫嚅了几下,才喃喃出一句:「天,天将降大任?」 余小晚不答,看了一眼他还翘着干皮的唇,起身到桌旁摸了摸茶壶,温热的,这才倒了杯水给他端了过来。 玄睦躺着,自然不好喂,可起身又容易撕裂伤口,余小晚环视了一圈也没见着可用的物件,想了想,又放回那茶盏。 「殿下且等妾身片刻,妾身去去就来。」 喜儿正坐在太师椅上发呆,一听门响赶紧站了起来。 「夫人。」 「去,准备些清淡的饭食过来。」 吩咐罢,她便迳自去了院中,院子一角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家中无有梧桐树,哪有凤凰来筑窝。 大户人家大都喜欢在自家院中栽上这么一棵梧桐,只盼能得个飞黄腾达的好兆头。 余小晚站在廊下,冲着一旁守门的侍卫指了指树上油绿绿的梧桐叶。 「你,摘下一片给我。」 侍卫得令,赶紧麻熘地跑去爬树。 身为将军府的侍卫,若连个树都爬不上,那可就不止是笑话了。 那侍卫不敢怠慢,窜天猴似的,很快便窜到了树上,还回头问道:「夫人要哪片?」 余小晚随意一指,「就你手边那片就好。」 时晟跨进院子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他的夫人正在指挥他浴血杀敌的将士…… 爬树! 他微挑了下剑眉,迈步走来。 「你这是作甚?」 余小晚遥遥一福,端庄温雅,「将军等下便知。」 拿着那新鲜油绿的梧桐叶,她转身便回了厢房,边走边顺口回了玄睦的伤情。 时晟早已得了消息,只附和着点了下头。 绕过折屏,玄睦一见时晟来了,竟挣扎着想要起身,时晟尚未开言,余小晚便上前一步拦住。 「殿下是皇子,不必如此。」 时晟瞟了她一眼,抱拳行了个礼。 「见过九殿下!九殿下可好些了?」 玄睦实在是挣扎不起来,只得放弃,同样回了他一个抱拳礼。 「给时将军添麻烦了,将军不必挂心,我无碍的。」 时晟又与他客套了几句,余小晚端着那盏温热的水走到床边,俯身递去,手里还多出个梧桐叶捲成的细管。 将那纯天然吸管送到玄睦嘴边,她难得竟带着一分调皮道:「如此便不必起身,也能喝到水了。」 玄睦怔了一息,眼不自觉的眨了数眨。 「这,这……让夫人餵我喝水,不妥不妥,万万不妥,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妨事的,喝吧。」余小晚又向他唇边递了递。 玄睦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转眸看向了她身后的时晟。 「时将军,这……」 时晟淡淡扫了余小晚一眼,神情依然是一贯的冰冷,「殿下是贵客,身为主母照应贵客,自是应当。」 话已至此,玄睦若再推脱,便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谢过之后,便噙住了那梧桐叶。 梧桐叶卷的吸管有些细,玄睦吸得并不顺畅,可他还是垂着眼帘,尽量快的吸着。 一盏饮罢,玄睦面色依然苍白如纸,可露出的少许脖颈却红嫣嫣的,看得余小晚险些没忍住笑。 「还喝吗?」 「不,不必了,多谢夫人。」 「怎能不喝,这样小的茶盏,怎么的也得喝上两盏。」 说着话,余小晚又去倒了一杯。 时晟站在她身后,眸光幽深地望着她,烛火不时地窜跳一下,映着折屏上的身影,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自那日之后,余小晚便时常去安冬阁坐上一坐。 一来,是尽一尽地主之谊,探看玄睦的伤势。 二来,她对这个小可怜儿的确有几分喜欢,总想着去逗弄逗弄他,这也算是她在这紧张的任务之余,唯二的一点乐趣了。 至于另一个乐趣…… 当然就是欺负茯苓了! 第25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4) 古代没什么夜生活,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是无聊至极,还不如市井女子,说不定还能乔个装逛个青楼什么的。 余小晚睡得早,起得自然也早,上辈子到死都没有这么健康规律的作息过。 吃罢早饭,她伸了个懒腰,也不管喜儿眼中惊满的「有失体统」,左右扭了扭腰,还顺便活动了活动胳膊腿手腕关节,打算热热身,好去会一会几日不见的茯苓。 还没出门,便见时晟一身玄袍,踏着暖红的朝阳拐进了院门。 自打上次离了安冬阁,与他匆匆说了那么几句话,余小晚就再没见过他。 他很忙,忙着缉拿刺客。 虽说这本是刑部的活儿,可奈何皇帝老儿非要他参一脚,军令如山,时晟也唯有从命,这些天,别说她的院子,就是这将军府他都没顾得回来过几次。 余小晚一见他,连礼都没行,转身回了屋子,先翻出那包着银针的帕子出来,省得待会儿他忙,说不了两句又走了。
第32页 时晟进门,刚好见她出了卧房。 「妾身见过将军。」 时晟不语,冷眉冷眼冷得掉渣,旋身坐到了主位上。 虽相处的不久,可余小晚多少已看出一些,时晟此人何止心思缜密,根本就是缜密过了头,对后宅这些女人信任度极低,尤其是他曾怀疑过的她,但凡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会揣测一番。 不就是方才远远见了他没有行礼,先折回来了吗? 至于这么小心眼子的腹诽吗? 男人小器起来,女人都望尘莫及。 余小晚懒得理他,上前一步递上了那帕子。 「将军近日繁忙,妾身一直不得机会禀明,这是妾身在软轿中发现的银针。」 抖开帕子现出银针,数日不察,那银针针尖竟隐隐有些发乌,远不如针头银亮。 时晟睨了她一眼,接过帕子细细看了看那银针,又凑直鼻翼下闻了闻,这才看向一旁的喜儿。 「传赵淳。」 「是。」 喜儿得令,赶紧下去,时晟这才再度看向余小晚。 「那晚离了公主府,你去了何处?」 余小晚一五一十说于他听,从离开公主府,到躲在灶膛,再到回府验轿,独独没提巧遇玄睦一事。 玄睦毕竟是他国皇子,说多错多,还是少说为妙。 时晟脸色稍霁,指了指下首的太师椅示意她坐下。 「这是江湖小派无杀门的独门银针,一般毒物淬上,不会有丝毫异变,这针短短几日便有乌色,看来针上之毒非同寻常。」 余小晚有些诧异,她虽料到针上可能有毒,却独独没料到竟会和江湖绿林有所牵连。 朝廷素来对那些江湖门派十分轻视,觉得无非是些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不派兵清剿不过是为了便于管制那些江湖草莽罢了。 当然,那些江湖人士也确实是有些用处的,比如……可以让朝廷打着他们的旗号做些朝廷不能做的事。 如此一来,便能明白为什么苍帝会动用江湖暗器了。 思量明白之后,余小晚又问:「将军以为,圣上为何要杀妾身?」 话音未落,时晟突然拧眉,勐地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桌身激盪,浮尘四溢,好端端的红木雕花方桌,险些就这么一掌报废! 「休得胡言!」 余小晚怔住,尚未反应过来,却见他墨瞳微眯,死死盯着门外,仔细一听,似乎门外隐约有脚步声,稍倾便见赵淳和喜儿匆匆而入。 见是他们,时晟凛起的冷眉这才抚平。 赵淳医术不凡,见多识广,执着银针在光亮处细细看过之后,又寻了杯水将其抛入,浸泡嗅过,皱眉细品,许久过后才捋了捋山羊鬍,过来回禀。 「此乃秘制毒方,不像我大苍之物,至少需数十种毒物方能配置而成,小人只能依稀辨出内有致幻的莨菪子,剧毒的断肠草,还有生附子和曼陀罗花,其余,大致还有蝎毒、蛇毒,再多,小人也辨不出了。」 时晟微微颌首,沉声道:「此事不可外传,你先下去吧。」 赵淳抱手离开,时晟瞟了余小晚一眼,起身进了卧房。 余小晚略一沉吟,随即跟上,还不忘留了喜儿在外守门。 时晟进了门便直奔床榻,并未躺下,而是和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晨光隔着半开的窗缝落在他的下颌,映着那来不及打理的鬍渣越发的明显,影在暗影中的脸颊似乎也比前几日清瘦了些,方才在屋外还不觉得,这会儿敛目斜卧,神情松缓下来,他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明显的疲态。 看来他真的是累坏了。 心疼吗? 才怪! 余小晚走到桌旁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时晟假寐,她也不言语,一杯茶喝完,再来一杯。 就在她准备倒第三杯的时候,时晟终于清了清略有些嘶哑的嗓音,开了口。 「你可知错?」 余小晚瞟了他一眼,想想那挂在系统栏里明晃晃的任务条,微嘆。 「妾身知错。」 「错在何处?」 「错在妄议圣上。」 「还有呢?」 余小晚放下手中的茶盏,「错在忘记隔墙有耳。」 「还有呢?」 还有? 余小晚真想不起来了。 「妾身愚钝,请将军明示。」 时晟依然闭着眼,沖她勾了勾手,「过来。」 余小晚依言过去。 时晟拍了拍床榻内侧,「躺下。」 what?!!!!! 虽然她很想赶紧完成任务,但是…… 看看时晟墨发剑眉、星眸薄唇的高颜值,再想想自己身上这身皮本来就是他老婆的,最重要的还有那急需的三十万积分,她突然就释然了。 有机会不用是白痴! 更何况,以时晟的地位和颜值,如果是上辈子的她,只怕连根头髮毛都摸不着。 又能撩帅哥,又能得积分,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这么想着,她很爽快地就脱鞋上榻,躺在了里侧。 时晟抬眸扫了她一眼,「今日倒是爽快。」 余小晚故作娇羞,嗔道:「当日不过是妾身私心,将军就别再取笑妾身了。」 时晟不语,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墨瞳深邃,深不见底。
第33页 余小晚被他看得忍不住敲起了小鼓。 丫的,这腹黑男不会又想试探她吧? 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做什么惹他怀疑的事儿。 况且,这几日他都忙成狗了,还有这闲心怀疑她? 心里翻江倒海,表面她依然含情脉脉,一双深情的眸子像是两汪弱水,诱得人直想凑近舀上一瓢。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那么沉默地对视了很久。 就在余小晚顶不住想打破这该死的暧昧局面时,时晟突然探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能相信你吗?」 「!!!!!」 生平第一次被除了老爹以外的男人抱得这么紧,而且还是个完美攻音的绝色美男! 紧张吗? 那不废话嘛! 余小晚默背了六遍五讲四美三热爱之后,总算勉强稳住了心神。 酝酿了酝酿情绪,她才开口道:「还记得当日在京郊初遇将军,那时的海棠开得正艷,将军一身戎装立于花丛,丰神俊朗,英姿飒爽,多少闺秀美人倾心侧目,将军却独独给妾身折下一枝海棠。自那日起,妾身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将军一人,即便是有人要取妾身性命,妾身也绝不会背叛将军。」 以上都是这些天余小晚从喜儿口中探出的,就是为着有备无患。 然而时晟听罢,只淡淡吐出一句:「小情小爱,虚无缥缈,难登大雅之堂。」 意思就是不相信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爱,只相信实际的呗! 余小晚抬手,小心地搂住他坚韧的窄腰,仰首在他颈窝蹭了蹭。 「将军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一辈子的依靠,将军荣则妾身荣,将军损则妾身损,即便不谈情爱,为了一生荣华,妾身也绝不会背叛将军。」 利益牵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实际吧! 时晟不语,只是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 余小晚想了想,再接再厉道:「圣上想取妾身的性命,妾身斗胆揣测,只怕不是针对妾身,是针对将军。 妾身若死了,圣上便可以续弦为由,给将军塞一个眼线做正室,如此一来,将军便能时刻掌控在圣上手中。 妾身是圣上的眼中钉,却也是将军的护身符,妾身不为别的,即便是为保命,也不可能背叛将军。」 此言一语戳中要害,时晟的手臂勐然一紧,铁箍一般,疼得余小晚倒抽了一口冷气。 「将军!疼……」 不高不低地一声娇嗔,松了时晟的禁锢,时晟又沉默了几息,才沉声道:「是茯苓递的消息。」 第26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5) 余小晚一怔,「茯苓?」 时晟躺平了,让她枕在他的胸口,揉着她瘦小的肩头,娓娓说道:「元日那晚,茯苓给宫里递了消息,将我私刑处置了李忠一事禀明了皇上。」 李忠? 李忠是哪个? 余小晚不露声色的回道:「将军以为,这就是皇上起了杀念的引子?」 「不错,李忠前脚才给公主府递了消息,后脚我就处置了他,大抵皇上对我起了疑心,才想除了你,再安插个更牢靠的眼线。」 余小晚这才明白,李忠就是给公主府偷偷递了时晟饮食起居详录的那个前内院管事。 听喜儿说,也正是因为处置了他,时晟才把将军府的内务交给了上官锦,上官锦才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当家主母,之前,可都是那李忠说了算。 至于现在的内院管事福伯,是才从前院调过来的,并没有什么权利。 「可,元日至今已近半载,为何皇上现在才动手?」 时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皇上早已有所行动,只不过被我挡下了罢了。」 竟是如此! 难怪那晚时晟对她起了疑心,大抵是怕她被皇上调了包。 「既然将军明知皇上会起疑心,又何苦非要赶在那节骨眼上处置他?就像后院那些姨娘,放着便好,不过多了双筷子罢了。」 时晟垂眸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不懂,他与那些贱婢不同,他是我娘专门挑给我的贴身小厮,跟了我整整二十年!除了在军营,他从没离过我半步,这府里的大小事务,我也都放心交给了他。可结果呢?背叛我的,偏偏就是我最信任的他!」 时晟的手勐地收紧,怨恨的是李忠,遭殃的却是余小晚。 余小晚觉得自己的肩膀肯定得淤青好几天。 「将军,轻点……」 这一声娇嗔,柔得腻人,真是百鍊钢都得化成一滩钢水。 时晟的紧箍缓缓松下,可胸口加速的心跳却并未马上平稳。 他很愤怒,非常的愤怒,即便李忠已经死了,今时今日想起,他还是一样的怒不可遏! 越是信任,被背叛的时候便越是不能原谅! 余小晚微嘆。 不过递了个饮食起居,其实并不会给时晟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换做旁人,顶多打个半死赶出家门。 可李忠却死得很惨。 七十八道私刑,据说,李忠是尝了个遍的。 喜儿描述时,那一脸的惊恐,像是还能听到那一夜经久不散的悽厉惨叫。 余小晚莫名地觉得嵴背有些发凉。 死不可怕,她是炮灰,早晚得死。 可死成李忠那样的,还是谢谢再见吧!
第34页 不过,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还有比麻醉剂高档不知多少倍的心凝形释不是吗? 别说七十八道私刑,七百八十道都不是个事儿!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为什么她心里总有那么点不放心呢? 余小晚想了想,谨慎地回道:「或许,他也有他的苦衷,只是将军不知道罢了。」 时晟冷笑。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从没亏待过他!他原本不过是个贱奴,是我给了他在这将军府一人之下的地位,也是我帮他娶了妻室,更是我给他儿子去了奴籍送了学堂!他竟为了区区一个贱婢背叛我!为了一个贱婢!」 余小晚瞬间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贱婢?」 时晟忍不住又攥了攥拳头,墨瞳缓缓合上,明显是不想再谈此事。 余小晚也不好再追问,只得转而表忠心道:「李忠是李忠,妾身是妾身,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妾身宁死不会背叛将军!」 「当真?」 余小晚本想说「千真万确」,可忆起之前那两次「千真万确」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便换了个说法。 「妾身以性命起誓,若我上官锦背叛了将军,便让我不得好死!即便死了也不得全尸!死后还要入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这在古代已经是不能再毒的毒誓了! 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上官锦,怎么发誓都ok。 时晟信不信这誓言不好说,可她发过誓后,他的心脏明显停跳了那么一瞬间,余小晚趴在他胸前,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不过,他的表情依然冰冷如故,像是没有丝毫的动容。 「陪我睡会儿。」 他阖着眼拍了拍她的肩。 「好。」 春困秋乏夏打盹,折腾了这么会儿,余小晚真有点困了,也跟着闭上了眼。 刚闭上,她突然又睁开了。 「将军!」 「……嗯?」 这才不到一分钟的工夫,时晟已昏昏欲睡,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将军还没告诉妾身,妾身还有哪里错了?」 一句话,时晟又睁开了眼。 「真想知道?」 「嗯!」 这变态将军,心眼小的连根麦芒都扎不进去,她当然得问仔细了,省的下次再不小心踩了他的雷。 时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面若冰封,半天才挤出一句,「下次再说。」 「欸?为什么?」 「累了,不想说。」 「就一句话,一句话概括一下便好,下次妾身就记得了。」 时晟翻过身来,再度把她深深按入怀中,下巴也搁在了她的头顶,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累,睡觉。」 余小晚眨巴眨巴水润润的眼,不是有点困惑,是非常之困惑! 「可是,妾身怕下次再犯错,还是……」 「睡觉。」 「可是……」 「睡!」 「可……」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一暗,放大的俊脸直接靠了过来! 不等她反应过来,唇上已然贴上一处难以言表的温热韧软。 这是……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 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入鬓剑眉,还有即便阖上也依然狭长深邃的眼。 鼻翼下,充斥着陌生却又浑厚的独属于时晟的成熟味道。 她还没回过神来,大掌抬起,盖在了她的眼上,低沉的调侃带着一丝沙哑,悄然响在耳畔。 「数日不曾亲近,竟连闭眼都忘了吗?」 第27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6) 余小晚优雅地踱着莲步走在去往西跨院的小路上,一路绿荫葱葱,路旁繁花锦簇,正午的阳光倾泻,漏下光影斑驳,她抬手挡住一处叶隙,望着那随风簌簌的满枝油绿微微勾起唇角。 她在望天,喜儿却在望她,两人都含着笑。 不同的是,她笑得端庄温雅,喜儿却笑得有点……贼! 嘿嘿嘿~ 将军难得回府,竟然陪了夫人整整一晌午! 还是在卧房! 天吶天吶天吶! 这将军府是不是马上就要添个小少爷了? 回头定要给老夫人说说,让老夫人也高兴高兴。 喜儿暗自替自家夫人雀跃着,却不知余小晚温婉笑容的背后是怎样的疯狂暴走。 丫的,时晟时望归!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到底是不是?! 方才那么好的机会,他竟然,竟然只碰了碰她的嘴唇就gameover了! 不止如此,软玉温香在怀,他居然能不到半分钟就睡得昏天暗地! 到底是她没有魅力,还是他根本不行?! 好吧,她知道他最近确实累坏了,可是,可可是是,你累你就睡,你不!上!何!撩! 她都已经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要为积分献身了,他怎么能半路给她撂摊子! 翻了翻缀在任务条后面高红高亮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框【26天13时52分32秒】,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浪费了近四天的时间。 刚刚明明那么好的机会! 明明! 余小晚简直郁闷地快要吐血了! 可她表面却只是浅浅地轻嘆一声,轻描淡写的惆怅。 一声嘆息未落,拐角处便传来啪啪啪三声击掌声。
第35页 「和风树影,美人轻愁,一出门便见到如此赏心悦目地美景,着实让人欣喜。」 余小晚一怔,抬首望去,却见耶律蛟正从扶春院出来,依然是一身缟白胡服,金线耀眼。 如此轻薄的言语,若是换了旁人,余小晚绝对会摆出当家主母的气势狠狠训斥一番,顺便发泄发泄任务不成的郁闷。 可偏偏这人是西夷大皇子,西夷民风开化,此番言语倒也称不上是登徒子行径。 余小晚不露声色地上前浅浅一福,端庄温雅。 「大殿下这是要出门去?」 「正是正是,公主相邀,怎敢不去。」 碎石子小路蜿蜒窄小,余小晚礼貌的侧身让路。 「那妾身便不打扰大殿下了,殿下请。」 耶律蛟没动,站在院门前捋了捋虬髯,笑道:「说起打扰,明日我倒是想去上官大人家打扰打扰,顺便看一看那养伤的朱国太子,不知夫人可愿为我引路?」 余小晚眼眸微移,笑道:「大殿下不嫌陋室粗鄙,肯驾临上官府,父亲定然十分欣喜,身为上官家的女儿,妾身自然更是乐意之至。」 耶律蛟颌首,又拍了一下掌心,「如此,那便定于明日一早,辰时三刻,可好?」 「悉听尊便。」 目送耶律蛟离开,喜儿在旁兀自欢喜着,「太好了!太好了!奴婢刚好有事要禀明老夫人,如此便不用再捎书信了。」 喜儿识字不多,每次书信都抓耳挠腮,能少写字自然欢喜。 余小晚并未理会她,望着耶律蛟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喜儿,速去给父亲送去消息,就说明日一早我与大殿下一同回府。」 「是。」喜儿领命,却并未离开。 余小晚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她,「怎的还不去?」 喜儿看了看不远处的娆夏阁,又看了看余小晚,「夫人不是要去寻那贱蹄子吗?」 「我一人去无妨,不用你跟着。」 「可是……」 喜儿一脸担忧。 上次两人去找茯苓麻烦,踢翻了她的粥碗,茯苓当时那一脸怨毒恨不得扑上来咬死她们的神情,至今想起都让喜儿一阵心悸。 余小晚见她还不走,便摆了摆手,自顾先转身离开。 「好了,不必多言,先送了信儿再说。」 喜儿无奈,只得应下。 余小晚一路进了娆夏阁,途遇的丫鬟婆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赶紧回了各自厢房,给自家主子报信。 不等余小晚进柴房,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姨娘已经探首探脑,就等着看热闹。 余小晚特意回头望了一眼。 薛姨娘、周姨娘、王姨娘,还有苍帝送来的另外三个姨娘都在,却独独少了那兵部侍郎的庶妹张姨娘。 之前那次也是,这张姨娘从来不凑热闹,该说是太蠢,还是太聪明? 柴房偏隅一角,紧挨着花丛树荫,常年不见阳光,终年阴暗潮湿,一进门扑鼻的便是一股子霉味。 它虽名为柴房,却并没有柴,堆着的不过是些丢弃的杂物,破旧的桌椅、过时的裙袄、损坏的物什,还有一些花铲小锄乱七八糟的器具玩意儿。 茯苓躺在这一堆杂物中间,身下是一张破旧的草蓆,身上堪堪掩着一条薄被。 余小晚看了一眼那薄被,绸缎的面料,纯棉的里子,明显不是下人用的。 她信步过去,拎起那薄被看了看。 「呦!这么好的绸被,谁给你的?上次明明还盖着一件破旧的外氅,几日不见,你倒更滋润了。」 茯苓自打她进门,就一直警惕的盯着她,见她拽起了绸被,眼神游移了一下,明显有些慌乱。 「这,这是我从这杂物中翻出来的,不是旁人给的。」 余小晚斜眸扫了她一眼,红唇斜勾,咋了咋舌,标准的恶毒女配脸。 「啧啧啧,中气挺足的嘛,看来这几日我没来,你倒是吃好喝好睡的也好,只怕要不了几日就能起身出去遛弯了,说不定,遛着遛着就遛进了将军的被窝!」 伴随着这最后的「被窝」二字,余小晚突然抬手,扯着那绸被勐地丢了出去! 绸被沾了潮气,有些分量,这一下倒是扔得挺远,大半截都出了房门,余小晚望着那被子哼笑一声,回头看向茯苓。 「既然你说这绸被是你自己翻出来的,那便把它捡回来吧,捡被子,总比翻被子容易吧?」 茯苓当日可是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这才养了没几日,又缺药少食的,自然身子虚弱的紧,莫说翻被子,就是爬到门口把那绸被拖回来都很困难。 余小晚气定神闲地走至门口,拿脚尖挑了挑那绸被,沖她冷冷一笑。 「来呀!来把这绸被捡回来,若你能捡回来,我便相信它确实是你自个儿翻出来的,如若不然,本夫人定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个狗奴才这么大胆!居然敢吃里扒外!」 茯苓咬了咬干裂的唇,愤恨地瞪着余小晚,如果视线能杀死人的话,只怕余小晚早被她扎出了满身的血窟窿。 她忍了又忍,咬得嘴唇都沁出了血,最终还是痛苦地翻过身来,趴在地上,艰难地向门口爬去。 不,这根本不能称之为爬,只能称之为挪。 柴房是没有硬化的泥地,又潮又冷,根本没有抠扒的石缝,茯苓只能艰难地抠着泥地,试图向前挪。
第36页 可泥地松软,她稍一用力,便挖下一大坨带着潮气的湿泥,根本挪不动半步。 她接连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泥地倒被她抠出两个不大不小的浅坑。 余小晚冷眼看着她,单手抱臂,扯出袖口的丝帕随意地扇了扇。 「啧啧啧,这霉味儿可真够难闻的,你倒是快点,本夫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再等你半刻,若还爬不过来,便让那刘婆子和秀娥替你爬吧。」 茯苓闻听,肩头明显绷紧,她忍了又忍,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勐地向地底抠去! 须臾之间,半截手全都抠进了泥底! 凭着这点支撑,她拼命的向前挪爬了半步。 就这样,她半步半步的挪到了房门前,原本青葱细嫩的两只手全都沾满了泥污,指尖更是惨不忍睹,隐隐还透着点猩红。 余小晚打眼一瞟,竟发觉她左手中指的指甲已经噼开,隐约露着惊悚的红肉! 她有些于心不忍,赶紧转过视线,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众人,她依然摆出一副恶毒的嘴脸,用脚尖傲慢地点了点那绸被。 「快点捡回去!我数二十声,若你还没连人带被地躺回去,那我就只好喊你那两个奴婢来帮你了!好了,开始数了,一、二……」 茯苓爬过来已然用尽了全力,再让她爬回去,几乎不可能,况且余小晚还数的那么快! 可她还是咬了咬牙,将那绸被勉强缠在身上,艰难的抠着泥地,一点一点地挪向了原来的位置。 「……十七、十八、十九……」 眼看就要数完二十声,茯苓突然豁出一切一般,勐地向前一扑! 只听扑通一声! 她一头扎在了草蓆上! 与此同时。 「二十!」 最后一声也落了音。 茯苓勉强躺好,不过片刻已疼出了满头冷汗,早已分不清底色的袭衣下摆,隐约也透出了一丝猩红。 余小晚瞟了一眼,那是之前重伤之处,怕是伤口又撕裂了。 她心中微嘆,面上却依然是无比的蛇蝎。 「呦,这就躺好了。本夫人言而有信,既然你躺好了,那便不再追究这绸被究竟是谁给你的,不过……」 第28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7) 一句「不过」,茯苓立刻警惕地瞪向了她。 余小晚斜睨了她一眼,转头冲着一旁大约是周姨娘的丫鬟吩咐:「去浣衣房,把刘婆子和秀娥给我带过来。」 茯苓闻听,美目立刻迸射出愤恨的眼刀! 「你可是堂堂将军夫人,难道要言而无信吗?!」 余小晚回头,唇角斜勾,笑意阴森,「我是说我不追究绸被的事儿,可没说我不追究汤药的事!真当我几日不来,什么都不晓得吗?这几日是谁暗地里给你送的汤药?又是谁给你端的水送的饭?」 茯苓瞬间僵住,原本就已经惨白的脸,此刻更是白的几乎不见一丝的血色。 「我毕竟是皇上亲赐的小妾,你如此待我,就不怕皇上怪罪?!」 余小晚冷嗤,「怪罪?一个毒害主母的小妾,皇上不下旨凌迟处死,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你竟然还敢有此妄想,真是愚蠢的好笑。」 茯苓恼恨地咬紧牙关,即便有百般冤屈,此刻也投诉无门。 「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无辜?」茯苓越是悲愤,余小晚越是笑得恶毒,「像她们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打不死已经是便宜她们了,何来无辜?」 茯苓拼命地隐忍着,一双美目瞪若铜铃,眼底的血丝根根破裂,那彻骨的怨憎眼看就要破涌而出! 「你若要我死,便杀了我!如此行径,究竟是想怎样?!」 当然是想让你奋起反抗了,我的女主! 其实,茯苓的一举一动,余小晚都一清二楚,穿越女留的眼线可不是白留的。 而且,这个眼线不是别人,正是刘婆子和秀娥! 不得不说,茯苓的女主光环还是相当给力的,刘婆子和秀娥不过才跟了茯苓一年有余,已然被她感化,虽然没有跟茯苓坦诚自己的身份,可已经处处替茯苓掩饰。 比如说,她只吩咐了她们别让茯苓饿死就行,她们却偷偷背着她用私房钱给茯苓抓药,就连饭食也是表面稀粥,粥下窝着鸡蛋瘦肉。 既然她们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余小晚正好拿她们开刀,逼茯苓就犯! 说话间,刘婆子和秀娥已经被带到,一见这场面,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跪倒。 「老奴刘婆儿见过夫人。」 「奴婢秀娥见过夫人。」 余小晚阴沉着脸,缓步上前,恶毒女配的形象瞬间扩张了数倍,上去一人一脚,直接踹翻了二人。 「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夫人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不过是让你们帮着监视着这个蹄子,你们竟背着我处处相护!真当我瞎了不成!」 秀娥到底年轻经事少,一听事迹败露,吓得只会在原地抖若塞糠,刘婆子倒是冷静一些,赶紧跪直了一个接着一个磕起了响头。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老奴绝不敢背叛夫人,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想取信于她,求夫人明鑑!」 这话一出,几位姨娘立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此刻再看自己房里的丫鬟婆子,眼神都有些不大一样了。
第37页 各房的奴婢们也都面面相觑,没想到好端端的看出戏,竟会殃及到自个儿,自家主子本就不好伺候,如今再怀疑上自个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其实她们都是普通奴婢,穿越女知道这几房姨娘翻不起什么大浪,压根就懒得在她们身上浪费心思。 余小晚借着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茯苓,这才转身对一旁的传话丫鬟说道:「去,把福伯找来,就说我要处置两个贱婢,让他顺道把执刑僕役也带来。」 一听此话,所有人都脸色微变,刘婆子更是吓得连磕头都顾不得了,连滚带爬的过来,一把抱住了余小晚的腿。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老奴再也不敢了,夫人饶命!」 秀娥已经彻底吓懵了,抖都不会抖了,瘫坐在地上,傻了一样。 执刑僕役可是整个将军府下人们的噩梦! 平日里下人犯错,只消随手指个其他下人掌个嘴罚个跪,再不济了换个小厮过来棍棒伺候一顿也就是了,可一旦动用了执刑僕役,那便基本等同于判了死刑了! 想想那李忠,再看看眼前的茯苓,就连传话的丫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丫鬟匆匆下去传话,茯苓却突然自草蓆上撑起上身,冲着刘婆子、秀娥一阵怒骂! 「你们这两个贱婢!竟是这毒妇的眼线!亏我还将你们当心腹看待,你们竟这般待我,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她边骂边笑,疯了一般,如癫似狂,竟还腾出一只手,随手拽过物什也不管是什么就往外扔! 她在屋里,刘婆子秀娥在屋外,即便她是重伤之下的骤然爆发,到底还是准头不够,自然谁也没砸着,只有一个破旧的笔筒滚到了余小晚脚边。 余小晚垫着帕子捡起那笔筒左右端详了一下,笑道:「这笔筒好好的,扔了倒是可惜,不如……」 她拽起抱在自己腿上的刘婆子枯瘦的老手,笑得无比的恶毒,「不如把这手指一根根剁了装进去,也算物尽其用了。」 这话一出,即便是事不关己的几位姨娘,脸色也是变得格外的难看。 当初穿越女的一贯作风可都是装善扮柔,恨不得把「我是菩萨心肠」贴满一脸,余小晚却刚好相反,她是怎么招人恨怎么来,恨不得把「我恶毒!我残忍!我心狠手辣!」bia得满身都是。 如此大的反差,想让这些姨娘们不惊悚都很难。 余小晚踹开已经面如土色的刘婆子,看向还在癫笑怒骂的茯苓,心中暗自咋舌,不亏是女主,反应可真够快的,这就开始给她演戏了。 明明想保住刘婆子和秀娥,却故意装出恨之入骨的模样,若不是她深知女主聪慧又重情重义,还真差点就信了。 第29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8)(捉虫) 茯苓又笑了片刻才停下,精疲力尽地倒在草蓆上,嘴里还在斥骂着:「这两个贱奴,一定要将她们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余小晚凉凉一笑,顺着她的话茬说道:「那是自然,妹妹大可放心,千刀万剐有什么意思,直接杖毙了才好,死了好给妹妹做个伴儿。」 这话一出,不等茯苓反应,刘婆子再度发起颠儿来,连滚带爬地冲进柴房,照着地上的茯苓就是一阵推搡拍打! 「你这害人精!你可要害死老奴了,老奴跟你拼了!」 茯苓也不示弱,随手抓起一个积满厚灰的笔洗,当的一下,狠狠砸在刘婆子头上! 这一下可用尽了茯苓全身的力气,砸罢之后,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全身都因为用力过勐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刘婆子惨叫一声,捂着冒血的额角,跌趴在地上,捶地嚎哭。 「我刘婆儿到底做了什么孽呀!早知道就不该擅作主张,只道自个儿是个忠心的,却不想连这条老命都要丧在这杀千刀的贱蹄子手里!」 茯苓瘫躺在地上,虚弱地喘了会儿气,这才接着怒骂。 「老虔婆,你活该!老天长着眼呢!我就等着看这毒妇活活打死你!你死也得死在我前头!」 这一齣戏不可谓不精彩,余小晚站在门口冷眼看着,真想为这主僕二人的倾情演出好好鼓鼓掌。 看看人家,这才是真演技,老戏骨都得甘拜下风。 她们主僕正嚎着,福伯带着执刑僕役匆匆赶来,一进院子就见到这光景,也是一愣,赶紧小跑着过来给余小晚见礼。 余小晚不耐烦的扇着丝帕,沖福伯道:「去,把那婆子给我堵了嘴拉出来,号丧似的,晦气!」 福伯诺罢,回头吩咐身后的僕役过去,拉肩头拢二背,三两下就把刘婆子堵了嘴拖了出来。 刘婆子本就到了枯树老皮的年岁,昏黄老眼,满脸沟壑,再搭着顺脸流的血,看着真是说不出的瘆人。 余小晚瞥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紧张地盯着门口的茯苓,伸手问僕役要过木杖,扔在了刘婆子面前。 「本夫人也不是个不辨忠奸的煳涂人,看方才那样,你似乎确实是个忠心的。不过,本夫人也不能凭这一样便信你,你还得再表表你的忠心才是。」 刘婆子闻听,立刻来了精神,薅掉嘴里的破布,跪爬着过来,迎头就是一顿叩首。 「老奴之心苍天可见!老奴愿自断一腿以表忠心!」 大约她是误解了余小晚扔给她木杖的意思,竟自顾地拎起它,照着自己的左腿狠狠就砸了下去!
第38页 绝处逢生的爆发力不容小觑,这一下虽没砸到腿断,可至少也得是个骨裂,当即就疼得她惨叫一声,出了满头的冷汗! 余小晚见状,干脆顺水推舟。 「行了,你的忠心本夫人知道了,把那木杖给秀娥。」 秀娥早已被眼前接二连三地变故惊得不知所以,眼睁睁看着滚到跟前的木杖,半天才反应过来,颤着手捡了起来,看了看满脸血污的刘婆子,又看了看屋里的茯苓,最后才把视线落在余小晚身上。 「奴,奴婢,忠忠忠,忠心耿耿,天天天天,天地可证!」 说着,举起那木杖也要打自己的腿。 余小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够了!本夫人不是让你效仿她自残,你残了也证明不了什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拎好那木杖,去……」 余小晚故意拖长了音,突然一指柴房暗影中的茯苓! 「……去打死她!」 这话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震得满院诸人全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秀娥本就在抖,这下更是抖得厉害,嘴颤地合都合不拢,「夫,夫,夫人……」 余小晚冷笑,「怎么?你不愿?」 「奴奴奴,奴婢并非不愿,只是,只是奴婢生性胆小,怕,怕见血。」 余小晚转身,信步走到不远处的石桌边,抖着丝帕随意扫了两下石凳,优雅落座,回头瞟了她一眼。 「今个儿註定是要见血的,不是你的血,便是她的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她不死,你死。」 今日余小晚可算是给了整个将军府一个毁天灭地的核炸弹,这一出接着一出的恶毒戏码,震得众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旁人家的后宅大院或许比这还要血腥,可偏偏穿越女之前的菩萨戏太深入人心,这一天一地的对比,难免让人消化不良。 秀娥已经彻底惊懵了,手里的木杖都握不住,铛啷啷掉在地上,弹跳了好几下一路滚到了柴房门前。 秀娥本能的爬过去握住了那木杖,抬眼一看茯苓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头一紧,木杖再度掉落,铛啷啷啷,卡在了柴房门口。 「你这贱婢!你敢动我,我便咬死你!」 茯苓大约是觉得自己横竖是活不成了,似乎是想故技重施,连同秀娥一起救下。 奈何秀娥到底是年轻不够透亮,抱着那木杖颤颤巍巍地爬进柴房,举了又举,哪怕装装样子随意打两下也好,她都没能打下去。 茯苓喘着气,嘴下不停,接二连三的怒骂着,且越骂越难听,连「千人骑万人枕的破鞋」都骂出来了,秀娥却只是举着木杖,全身轻颤,泪流满面。 时间分秒而过,柴房门前挤满了人,却偏生安静的只能听到风过树梢的沙沙声,众人都屏息等着秀娥砸下那一杖,可她偏偏不砸,就那么生生举了一炷香的时间! 余小晚嘆息,女主光环真强大,这才一年多的工夫,就收了这么两个卖命的小弟,时晟有了她,可再也不用怕那皇帝老儿了。 「行了,时间到了,来人啊,把这贱婢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第30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9)(捉虫) 这话一出,秀娥尚未反应过来,茯苓却急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勐地起身,拽着她的手就往自个儿身上打! 秀娥本能的躲避,她毕竟身强体健,轻易便拖着虚弱的茯苓向后倒去。 唿咚一声,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茯苓趴伏在秀娥身上,一口气喘得断断续续,还不忘压低了嗓音呵斥她:「打呀!快打我呀!你不要命了吗?!」 秀娥越颤越厉害,喉咙深处的哽咽再也压抑不住,突然捂着脸嚎啕大哭,手中的木杖也掉在了地上。 茯苓赶紧伸长了胳膊,艰难地捡起那木杖硬往她手里塞,可秀娥根本不接,突然毫无预兆地就推开了茯苓,转身直冲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在了柴房门口,扬臂悲鸣!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我家主子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落得如此悽惨境地!我秀娥愿用我一条贱命换主子一线生机,求老天开开眼,开开眼!」 说罢,她勐地站了起来,遥遥指着余小晚,满身愤恨,目呲俱裂,恨不得直扑过去把她生吞活剥,再也不见方才胆小怯懦的模样。 「你这毒妇!先诬我家主子毒害于你,又如此凌虐我们主僕!你恶毒残忍丧尽天良!我秀娥即便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她惨然一笑,突然转头朝着不远处的廊柱直冲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再拦已经拦不住了。 秀娥咚的一声撞在了廊柱之上,只摇晃了一下便歪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茯苓在柴房虽看不见,却也听出了个大概,她挣扎着爬了出来,原本就见了血的手指,硬生生爬成了血肉模煳。 她勉强从房中探出点头,看到廊柱上的血迹,再看看倒地不起的秀娥,当即悲痛欲绝,一口气没上来,只来得及高唿了一声「秀娥!」,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开口,院中静得只剩虫鸣风语。 余小晚微微蹙眉,这次的恶毒女配当得有些不顺心,一个个都不按剧本来,原本她只是打算吓唬一番,让那执刑僕役把秀娥和刘婆子带下去假装打死就行了。
第39页 没想到会闹到这般地步。 罢了,总算目的是达到了,而且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她转眸看了一眼刘婆子。 刘婆子是她临时起意留下的,茯苓重伤在身,不能没个帮手,这刘婆子倒是个机灵有城府的,刚好可以搭把手。 戏演到这里差不多该收场了,余小晚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到秀娥身前,抬脚将她踹翻过来。 秀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额角的血还在汩汩而流,可鼻翼丝毫不动,无声无息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死了一般。 余小晚蹲下,探手摸了摸她的颈脉,片刻后冷笑一声,起身挥了挥手。 「死透了,抬走吧,待天黑之后,直接丢到乱葬岗。」 福伯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 余小晚回头扫视了一圈众人,她们一个个眼神闪烁,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也算是间接的敲山震虎,省得她们闲得没事作妖,给她添乱。 环视了一圈,她的视线再度落到面如土色的刘婆子身上。 「你呢,确实是个忠心的,很好。先下去让府医给你看下腿,以后茯苓的饮食起居还是归你,这次可要给我仔细些,别再自作主张了,懂吗?」 刘婆子颤了下嘴唇,赶紧俯首磕头,「谢夫人赐医!老奴定当做牛做马报夫人大恩!」 「行了行了,折腾了这么半天,本夫人也累了,都散了吧。」 余小晚捶了捶后颈,迈步出了娆夏阁。 刚走出去没多远,迎面正碰上匆匆赶来的喜儿。 「夫人?你没事吧夫人?我听说福伯带着执刑僕役过来了,是不是那蹄子以下犯上,冲撞了夫人?」 这时辰掐得还真准,再晚半刻喜儿就得撞上那悽惨的一幕,就喜儿这胆小的模样,若真见了,非得接连几天睡不着觉不可。 「你来得正好,赶紧出府一趟,帮我办件事。」 喜儿抹了一把跑出的薄汗,问道:「什么事夫人?」 余小晚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上前一步凑到她近前,耳语道:「去上官府找两个可信的,直接去乱葬岗,秀娥稍后会被送去那里,让他们把她救起,安置到城外。」 喜儿不明所以,想问,却见福伯指挥着两个执刑僕役抬着秀娥出来。 喜儿大惊,本能地躲到了余小晚身后,还拽住了她的袖子。 「她她,她怎么了?」 余小晚冷笑一声,道:「不过死了个贱婢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死,死了?!」喜儿更惊了,「那方才夫人还……」 余小晚回眸瞪了她一眼,喜儿赶紧闭了嘴。 待他们过去,余小晚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知你有许多疑问,待晚些时候我们再说。记得,救下秀娥一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连将军都不行,明白吗?」 喜儿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行了,快去吧,若晚了,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喜儿这才慌了起来,赶紧福了福,转身跑开。 余小晚又站了片刻,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 日头已经偏西,差不多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这几日,她一日三餐,早中晚准时的很,都是过去陪着玄睦用饭,倒也不用她动手,只陪着随便吃两口便好。 她原本并没打算如此,是玄睦主动留她的,留人的话说的也是那般的惹人怜惜。 「自打母后入了冷宫,我已十年不曾与他人一同用饭了,若,若夫人不弃,便陪我用一次吧,一次便好,就一次……行吗?」 说这话时,玄睦还不能起身,只能勉强仰着脖子,美丽的桃花独眼灼灼地望着她,睫毛纤纤,丰唇微颤,那满脸的期待几乎瞬间便能将她淹没。 第31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0) 面对这样的小可怜,她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莫说一次,十次她也会应下。 于是她便留下陪他一同用饭,也正是那次用饭时,余小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 玄国究竟为何派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皇子充当来使? 总不会真的是故意来对苍国挑衅的吧? 若真想挑衅,完全可以不派来使,那样效果岂不更好? 可若不是挑衅,玄帝为何会派这样一个无用,且丢玄国面子的独眼皇子呢? 若说是有心人有意为之,想趁此机会将玄睦除去,可他一个既无母族鼎力,又不得玄帝青眼,还有鬼眼伴身的无用皇子,又有谁会闲得淡疼,偏要来陷害他呢? 照理说,其他皇子顶多拿他当个笑话,刻意陷害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那么,问题又回来了,玄帝为何要派这样一个无用皇子过来丢玄国的脸呢? 这问题看似和她无关,可她现在毕竟是将军夫人,还是个被皇上视为眼中钉的将军夫人,在完成任务之前,她还不能随随便便死掉,小心些总不会错。 那日用罢饭,赵淳例行过来诊脉,诊罢之后她还特意跟了出来,问他品脉是否能探出一人会不会武。 赵淳当时便说:「会武者,脉象强劲,自是与常人略有不同,可那仅指平日,重伤之下,无论会不会武,脉象都比常人虚弱,根本无从判定。」
第40页 她听罢是有些失望的,若玄睦会武,那至少能说明玄睦此人绝非表面那般简单,而他此次苍国之行定然也是别有目的。 因为,真正落魄的皇子能同其他皇子一般得太傅教学已是极为难得了,根本不可能有武师专门教导他武艺。 余小晚又想起玄睦被刺一事,其他都可以伪装,唯玄睦那当心一剑,不用赵淳说她也看的明白,那是真的想要取他性命的。 会有人想杀玄睦,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确实并非表面那般是个落魄皇子,而是个相当有城府之人,自然就有了忌惮他的人想趁机除掉他。 另一种是,他确实如表面这般落魄又可怜,他的父皇派他过来不过是想利用他的死,向苍国发难。 究竟会是哪种呢? 那日赵淳临行前,又补说了一些分辨之法。 「重伤之下也不是完全不能判定是否会武,只消留意他的伤势恢復快慢便可,会武者通常身强体健,自然恢的快些,不会武者,尤其是先天体弱者,自然恢復的慢些。 另外,会武者,通常不会单练拳脚,多少会习样兵器,看他手掌茧子的分布也能判断一二。」 听了赵淳的话,她当即便决定以后日日过来陪玄睦用饭,直到他离开。 一来,可以更多的观察他的伤势,他若真是体弱落魄的皇子,自然不可能那么快恢復。 二来,可以找准时机看看他的手。 三来,可以趁机察言观色,看他究竟是真的小可怜,还是伪装的。 毕竟他以后可是副本男主,虽然刺激他崛起的很大可能是女主,可也不能排除他是个黑芯儿小白兔的可能。 她原本想直接拜託赵淳帮忙,可想了想,赵淳毕竟是时晟的人,还是自己亲自来更为牢靠。 主意是定了,然而,她和玄睦毕竟男女有别,身份更是不同,偶尔一次还好,若一日三餐日日同食,必然会惹人非议。 余小晚虽想查明真相,却也不想没事找事,于是便想了个法子,每次先早早在寿秋堂用了饭,再找玄睦稍稍陪吃,如此一来,自然没人想到她同桌而食,顶多觉得她没有眼色,次次都要挑着玄睦用饭的时候过去。 安冬阁不远,不过片刻便到了,侍卫依然尽职地守在院外,见她过来赶紧行礼开门。 余小晚进去时,正是小厮端着托盘布膳的当口,一见她来,小厮明显松了口气,赶紧小跑着过来行了礼。 「夫人可算是来了,今日一天九殿下都郁郁寡欢,早饭只用了一半,中饭就更少了,只几小口便让小的们撤了,这晚饭方才端进去,他连眼都没睁,虽没说不吃,可也没让小的伺候他吃。」 玄睦重伤未愈,没人伺候根本吃不了饭。 余小晚微微颌首,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不必跟着。」 说罢,迈步进了厢房。 玄睦伤了数日,虽开了窗换气,可毕竟是伤者,屋内始终瀰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幸而并不难闻。 余小晚绕过折屏轻步而入,先看了一眼床边小几上摆着的饭菜,这才看向床上的玄睦。 玄睦闭目躺着,唿吸清浅,似是睡了。 这些日子借着余小晚的卷叶法,玄睦倒是没少喝水,嘴唇已恢復了初时的润泽,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失掉的血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的。 不管他到底是黑芯儿的,还是真的懦弱没有城府,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的少年,余小晚总还是忍不住有些怜惜。 她走到床边坐下,探手端起粥碗,执起瓷勺轻轻扬了扬,粥只略有些烫,稍稍一吹正好入口。 凉好一勺,她并未马上递到他唇边,而是先轻声唤了唤。 「九殿下,该用饭了。」 只这一声,玄睦立刻睁开了眼! 「夫,夫人!」美丽的桃花眼明显一亮,「我,我还以为是长生,怎的会是夫人?」 余小晚微微一笑,将那凉好的粥递到他唇边。 「说好了要日日陪殿下一同用饭的,已食言两次,怎可再三再四。」 玄睦垂眸看了看那粥,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怎,怎能劳烦夫人……长生,长生!」 长生就候在门口,一听召唤赶紧小跑着进来,尚未绕过折屏,余小晚便开了口。 「这里没你的事,先下去吧。」 第3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1) 长生是玄睦的贴身小厮,自玄国一路带来的,听了这话迟疑了一下,没走,可也没再进。 余小晚也不急,将那瓷勺又向前递了递,道:「妾身今日接连食言两次,实在心中有愧,若殿下不弃,便让妾身伺候殿下用饭,权当赔罪。」 玄睦微微张了张嘴,似乎很为难,可最终还是默认了。 「你先下去吧,长生。」 长生得了玄睦的令,这才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躺着餵粥终究还是不太方便,余小晚只餵了一勺便放下碗,寻了个垫子垫在他头下。 头高些,自然也好餵些。 復又端起碗来喂,玄睦始终垂着眼帘,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幼滑的脸颊瓷白瓷白的,虽有失血过多的原因在,可他往日也是极白的,一点不像时晟那种终日在阳光下习武的健康肤色。 再看那浅淡的山眉,还有润泽泽的唇,真比那豆蔻女子还要动人。
第41页 这般细皮嫩肉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习过武的样子。 再一转眸,看到他露出的一角脖颈,嫣红嫣红的,若非真的羞涩,又怎会次次都红的如此恰到时机? 会不会是她揣度太过了? 如果手里有玄睦副本的剧情简介就好了,一切都能一目了然。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碗粥就这么无声的餵完了,餵完之后余小晚才惊觉,从头到尾,她竟连一根菜都没给他夹过! 粥虽然黏糯好喝,可总归要搭配着菜才更美味。 余小晚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补救似得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牛肉给他。 「吃点牛肉吧,补血。」 玄睦垂着眼帘,也不答话,她递什么他就张嘴吃什么,牛肉黏腻的酱汁沾在他的嘴角,他下意识的探舌舔过,舌尖柔韧嫩红,诱人的紧。 余小晚恍神了那么一瞬间,眼神微移,瞟见玄睦搁在枕边的手。 回身又夹了一块。 「多吃些。」 说着话,她的手突然一抖,那块牛肉直接掉了下来,正落在玄睦的掌心! 余小晚低唿一声,赶紧丢了筷子揪出袖中的丝帕擦了过去。 「抱歉殿下,妾身太不小心了。」 手手相触,带着几分别样的温热,玄睦一惊,赶紧慌乱地向外抽手。 「无碍的,无碍的,夫人不必介怀。」 他边说边抽,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更白了几分。 余小晚有些于心不忍,可总归他已经疼过了,再放弃更可惜,于是手下反倒拽得更紧了几分,丝毫不给他抽走的机会。 「都是妾身的错,殿下千万莫再动,万一撕裂了伤口,妾身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一手紧紧拽着他,一手装模作样地擦拭着,她还不忘摆出愧疚的表情戏精附体。 玄睦动了动唇,竟不知该说什么,又羞又急,想挣脱又有些犹豫,倒是给了余小晚看他手的机会。 他的手微微摊开,掌心尚能勉强看清,可他的手指蜷缩着,还在不停地动,根本无法分辨。 余小晚灵机一动,突然抱住他的手托到眼前,一副惊喜状,道:「妾身不才,懂些相术,九殿下这手相可真奇特!待妾身好生瞧瞧。」 余小晚自己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油腻腻的咸湿佬,打着看手相摸骨的旗号揩娇嫩小鲜肉的油。 「不,不必了,我天生命舛,看不看都是如此。」 玄睦回的磕磕巴巴的,脖颈已经彻底红透,竟一路红到了耳朵尖,那羞涩的少年模样,看得余小晚分外好笑。 不红脸,专红脖子,这什么体质啊? 她拽紧他时刻都想挣脱的手,轻斥:「殿下莫动!许是妾身见识浅薄,还真从未见过如此异象的掌纹,就让妾身长长见识吧,妾身在这里先谢过殿下了。」 这话说的,明明比玄睦年岁大,按辈分还是长辈,却说得娇嗔一般,余小晚一心只想着那茧子倒没察觉,玄睦却是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了,头直接扭到了里面,手臂更是绷得紧紧的,不敢拽,却也不敢松。 余小晚见他不动了,这才顺开他的掌心,细细观察。 他的手摸起来略有些粗糙,和他白嫩细滑的脸完全不同,手背倒还不明显,触手一样滑嫩,可手心就粗糙的多了。 余小晚仔细端详了一番,虽然粗糙,倒并没发现掌心有茧,又看了看手指,只有食指和中指内侧靠上的位置有薄茧,尤其是食指,内外侧都有茧,只是都不太明显。 余小晚不懂兵器,只得先暗暗记下位置。 「啧啧,殿下的掌纹果然奇特,妾身闻所未闻,不知那只手是否也是这样。」 说着,她也不看玄睦,直接拽了那只手过来。 她是提着几分小心的,生怕扯到了他的伤口,可奈不住玄睦自个儿紧张,她一拽他的手,他立刻就僵住了,明明扯痛了伤口,却咬着牙一声没吭,拳头更是握得紧紧的。 余小晚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拍了怕他的拳头,诱道:「殿下,拳头松开,让妾身看看,妾身今日便多陪陪殿下,听殿下说一说你母妃的事,如何?」 这几日,玄睦不止一次说她极像他母妃,每每看着她都是欲言又止,想来是很想跟她诉一诉他那个苦命的娘的。 果然,这话一出,玄睦的手劲儿立刻松了不少,又等了片刻,这才摊开了掌心。 至始至终他的头都扭向里侧,根本不曾看她,只露着红透了的半截脖子。 余小晚忍不住勾了下唇,这才低头看向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同右手一样,都是中指和食指有薄茧,食指内外侧都有,且都不明显。 她又仔仔细细将手抬起看了个遍,确定再没有其他任何茧子之后,这才赞嘆一声。 「九殿下果然非常人,这掌纹乍一看杂乱无章,可若细看,命线深刻入骨,前半生虽多舛,可后半生富贵,是成龙之相。」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都称皇了,不是成龙是什么? 第3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2) 玄睦一听这话,明显瑟缩了一下,手抽了抽没抽开,也不回头,就那么回道:「夫人切莫取笑我了,我是何等人,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说罢,他顿了一下,又道:「屋内只有你我二人便罢了,以后这种话万不可随意出口,一个不好便是杀身之祸。」
第42页 余小晚微微一笑,指尖顺着他的掌纹摩挲着。 「多谢殿下提醒,妾身确实大意了。不过,殿下的手相确实极好,不止命好,这情缘也十分令人称羡。」 「情,情缘?」玄睦又开始结巴了,「我,我这等人,还,还会有情缘吗?」 「自然是有。」余小晚装模作样地点了点他掌心一处,道:「你看这线,自情根而出,一路伴你身侧,虽浅细不易察觉,却贯穿始末,与殿下可谓琴瑟和鸣、并蒂比翼,一伴便是终身。」 身为男主必然是专情且长情的,玄睦和他的女主肯定能长相厮守,这么说自然没错。 玄睦却是不信的,苦笑一声,道:「情缘大抵是有的吧,哪位皇子不是父皇指婚?除非我不及冠便早亡,否则,总会有个妻的。」 余小晚放回他的手,撩了薄被给他盖好,到底是失血过多,身上处处都是凉的。 「若殿下的情缘真是皇子妃,那岂不是更好?郎情妾意,白头偕老,也是人生一桩妙事。」 说罢,余小晚重新执箸夹了块牛肉,「再吃些吧,趁着菜还未凉。」 玄睦微微摇了摇头,「我已够了,多谢夫人。」 余小晚直接把筷子递到了床里侧,「殿下莫不是在嫌弃妾身笨拙?妾身保证不会再弄掉脏了殿下的手。」 玄睦无奈,又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过了头,只是依然没有看她,眼帘垂着,睫毛染着窗外的斜阳铺落。 余小晚见状,故意引他说话,免得他不自在。 「殿下的母妃唤殿下渊儿?」 玄睦一怔,睫毛颤了颤,点了下头。 「若殿下不弃,无人时,妾身也唤殿下渊儿可好?」 话音未落,玄睦已抬起了眼帘,眼瞳璨如星子,带着遮掩不住的惊喜。 「可以吗?不会让夫人为难吗?」 看着他那惹人怜惜的模样,余小晚真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可也只是想想。 她转头夹了块芹菜递到他唇边,笑道:「说说渊儿与母妃的事吧,妾身想听。」 玄睦安静的嚼完咽下,才轻声说道:「母妃极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算夸张,可一个宫女,长得太美,也是罪过……」 玄睦的声音带着少年向成人过度的沙哑,说起往事娓娓动听。 他的母妃确实命苦,出身卑贱偏又生的烟行媚视,刚入宫不到半月就被皇上看中,封了个从八品的常在。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是怎样都好过,可帝王宠爱,从来都是朝夕之间,他的母妃虽美,可毕竟身份卑贱,没有母族相护,皇上厌弃了,她也便再没了出头之日。 玄睦出生时,玄帝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妃子。 玄睦三岁该为学时,竟连名字都还未取,只有他的母妃给他取的小字——临渊。 临渊,临渊,如临渊畔。 他的母妃是在提醒他:身处险境,能忍则忍,切莫白白丢了性命。 玄睦七岁时,她的母妃不小心开罪了贵妃,被陷害入了冷宫。 也正是那时,皇上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便随手赐了名,单字一个「睦」。 其意不言而喻,是要他敦睦、亲睦、友睦、上和下睦,切勿有不该有的贪念。 玄睦谨记,奈何,他睦,旁人却未必肯睦。 之后十年,他处处仰人鼻息,缺吃少穿倒没什么,可动辄便是挨打受骂,大冬天不知被踹进湖中多少次,身子弱也是那时留下的病根儿,若不是还盼着救出冷宫的母妃,只怕他根本熬不过那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欺凌。 这些年,全靠打小跟着他的太监长生,不然……只怕他即便有心求生,也早已伤病而死。 听到这里,余小晚才反应过来,那小厮竟是太监,难怪生的比旁人白嫩些。 玄睦又说了些和他母妃的往事,都是年幼时的一些鸡毛蒜皮。 比如,他的母妃总会在他生病时,一遍又一遍抚摸他的头,唱着催眠的小曲儿哄他入睡。 再比如,他的母妃总会在他玩的满头大汗跑回来时,笑着用帕子帮他擦汗,还会递过温凉的茶水给他解渴。 余小晚安静地坐在床边听着,直到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弯月悄然挂在窗外的梧桐树梢,玄睦才缓缓停下。 少年沙哑的嗓音消失,屋内显得格外的静谧安详,只能听到风过树梢的沙沙声,还有那和着月光的虫吟翅鸣。 两人都没有唤人掌灯,月光浅淡,洒在床头,落在玄睦垂着的眼帘。他的睫毛细长纤密,樱蕊般铺落,却遮不住他眼角隐约闪动的细碎水光。 余小晚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丢下她跟别人跑了的所谓的妈,即便是这样的妈每每想起都还会心痛,总想找到她问问,为什么当年要抛弃她? 何况这么疼爱自己的娘亲,玄睦又怎能不想。 余小晚不由自主地探手摸了摸他的头,髮丝细软,一如他的人,纤细脆弱,惹人怜惜。 「殿下也许不信,妾身真的懂手相,殿下将来必然荣登大宝,殿下的母妃也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殿下共享天伦。」 玄睦不语,微微侧过头去,抬手拭了拭眼角,又轻吸了两下鼻子,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借夫人吉言,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玩笑,夫人以后也万万莫要再提起,虽屋内只有你我二人,可隔墙有耳,谁也说不准。」
第43页 余小晚微微颌首,刚想唤长生掌灯,却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第34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3) 「殿下,府医来给您换药了。」 一听是长生的声音,玄睦原本紧绷的身形立刻松缓下来。 「进来吧。」 话音落下,门才吱呀一声推开,隔着薄如蝉翼的折屏,长生小心护着烛台的模样清晰可辨,身侧还跟着瘦削的赵淳和他身后的药童。 长生放下烛台,怕不够亮,又将怀中踹着的蜡烛拿出,也掌上,这才上前收拾起冷掉的饭菜。 大抵长生已同赵淳说了余小晚在此,赵淳倒也没觉得惊讶,先是规矩的行了礼,这才指挥药童将药箱搁在桌上。 余小晚眼眸微转,站起身来,随手抚了抚微有些凌乱的衣角。 「九殿下心思郁结,我便多劝了会儿,不知不觉竟这么晚了,倒也是该回了。」 赵淳正拿着药往这边来,闻听,再度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一笑,恭谨有度。 「心思郁结不利伤口恢復,夫人可是帮了大忙了。」 余小晚回以一笑,也没多说,沖玄睦微微福了福。 「妾身告退。」 说罢,转身欲走,刚迈了一步,玄睦突然唤道:「夫人!」 余小晚一顿,转头望向他,「殿下还有事?」 玄睦眼神躲闪了下,微微摇了摇头,「不,没事,今日多谢夫人,我确实啰嗦了些。」 余小晚不看他的神情,先看了下他露出一角的脖颈,竟又浮上一丝红润,不觉莞尔。 「殿下肯对妾身说,是妾身的荣幸,妾身明日再来探望殿下。」 再度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余小晚顿下,回头又道:「赵伯,九殿下到底年幼,你换药时,且仔细些,莫弄疼了他。」 赵淳一怔,隔着折屏虽看不清昏暗的门口,却也规矩的抱了抱拳。 「夫人放心,小人定当格外小心。」 余小晚微微颌首,这才再度转身离开。 门外尚有粗使僕役在,余小晚要了盏纸灯,挑着向院门走去,心里暗潮翻涌。 赵淳跟了时晟多年,深得时晟信任,府里上下全都尊称他一声赵伯,她当日初来乍到不晓得,曾唤过他府医,后来还被喜儿奇怪过,被她推说余毒乱了脑子遮掩了过去。 喜儿好打发,可时晟却心思缜密,他从未提过此事,是真的信了她,还是…… 她顿住脚,回头又看了一眼烛影晃动的厢房。 今日她确实大意了,竟待到这么晚,偏又让赵淳撞见,虽她已解释了,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掌灯,怎么说都是不妥。 想了想,她索性不走了,挑着纸灯转身到那梧桐树下。 树下有白石雕刻的石桌石椅,冬日有些凉,夏日坐下却是相当清爽。 她扯出丝帕随意扫了两下,这才想起丝帕上尚有油腻,又塞了回去,随身坐下。 干不干净的,总归也脏不到哪儿去。 那粗使小厮见她坐下,赶紧小跑着过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 余小晚摆了摆手,「你忙你的便好,我等等赵伯。」 「是。」 小厮转身要走,余小晚突然拦住他。 「什么声音?」 小厮一怔,竖着耳朵听了听,「小的愚钝,什么也不曾听到。」 余小晚蹙眉,又仔细听了听。 就在身后的草丛中,依稀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动,似乎还有唧唧唧唧的怪声。 她本想起身过去看看,可才刚刚站起,她突然想起几日前那个月夜下的竹叶青! 不会吧! 将军府不可能有蛇的吧! 明明觉得不可能,她还是下意识的退出了好几步,挑着纸灯来回照了一大圈。 纸灯摇晃着,所过之处长草萋萋,树影斑驳,到处都没有蛇的影子,又好像到处都能藏条蛇! 余小晚干脆直接把那纸灯递给了小厮,「你,去草丛里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响,小心着点,拿着棍子去,别让蛇给咬了。」 小厮一听,竟没忍住低笑了一声,「夫人,这将军府绝不会有蛇的,莫说这将军府,就是整个皇城,都未必能寻到一条。」 余小晚挑眉,「你如何知道?」 小厮挑着纸灯,规矩的俯首回道:「夫人长居深宅大约不晓得,长虫虽可怕,却也是俱人的,人多拥挤之处,通常不会有蛇,更何况,皇城外一纵的护城河,也挡了它们去,再者,即便偶有那么一两条遛进了城中,或者捕蛇匠的蛇笼里逃出那么三五条,它也进不了咱们将军府。」 「哦?为何?」 小厮又笑了,「夫人,您忘了?您月前才吩咐的各院都撒了驱蛇虫的药粉,怕的便是这蛇虫鼠蚁扰了各院的主子。」 这是那穿越女搞的事,余小晚又怎会晓得。 之前她还奇怪,天气渐热,这将军府满园花草的,除了蛐蛐儿蚱蜢,居然没生出几只蚊虫,原来竟是前人栽树,她这后人乘了凉了。 「是有这么回事,最近太忙,倒是忘了。既不是长虫,那你便去看看吧,看到底是何物在扰。」 「是。」 小厮挑着灯笼过去,在那草丛细细搜寻了片刻,很快便俯身捧起一物小跑着过来。 「找到了找到了!夫人方才听到的,许是它发出的声音。」
第44页 小厮跑到近前,摊开了手给她看。 尖小的嘴喙,灰白的绒毛,还有一双圆熘熘的麻雀黑豆眼。 竟是只雏鸟。 余小晚生在大城市,野生的鸟儿,只见过长尾灰雀和麻雀,眼前这小小一只,她还真分不出是什么。 「这是什么鸟?」 小厮细细看了看,摇了摇头,「小的愚钝,辨不出是何鸟。」 余小晚颌首,「许是再长大些便能辨出了。」 余小晚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梧桐树冠,时值夏日,树冠枝繁叶茂,风过簌簌沙沙,夜黑火摇,根本看不清哪里有鸟窝,自然也无从得知从哪里落下的雏鸟。 余小晚又看了一眼那鸟儿,它蜷缩成一团,涩涩发抖,一只鸟腿怪异的弯曲着,似是跌断了。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这样子,即便把它送回鸟窝它也未必能活,她既发现了它,不如便好人做到底,先带它回去吧。 第35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4) 横竖等赵淳也是无聊,余小晚便让那粗使小厮寻了块巴掌大的棉布过来,撕成细条,帮那雏鸟缠好断腿。 纸灯隔着防风有些昏黄不清,她依稀看到鸟肚子上有块怪异的凸起,探手摸了摸,硬硬的,将那纸灯靠近了再看,那凸起像是多年的老树身上的疤疙瘩,看着不大,潜在灰白的绒毛中,倒也不甚明显。 「啾啾啾——」 她只顾得自己好奇地研究雏鸟的小肚子,却没想到雏鸟已经怕得浑身打颤,小翅膀啪啦啪啦的拍着,直想往后躲。 余小晚探指揉了揉它的小脑瓜,这么小小一只,真的是只能用指尖轻揉,稍微用点力好像都能将它碾碎一般。 「小傢伙儿,瞧你啾啾啾的叫个不停,我便唤你啾啾如何?」 一只鸟儿如何能听得懂,小傢伙儿依然啾啾啾啾的叫着,黑亮的小眼睛滴熘熘地瞅着她,小脑瓜一歪一歪的,提着满身的惊恐与戒备。 余小晚没再动它,给它时间适应,它又啾啾了一会儿,大约觉得没什么危险,也或者,叫累了,便住了声,薄薄的眼皮一合一合的,很快便闭上了。 余小晚又坐了一会儿赵淳才出来,身后还跟着药童和送行的长生。 将啾啾护在掌心,她起身挑起了纸灯,上前一步问道:「殿下伤势如何?」 赵淳边走边和药童讲解药理,并没注意到她,这乍然地一声,倒惊了他一下,赶紧抬头望去。 「夫人?」稍一迟疑,他赶紧行礼回道:「九殿下伤势恢復尚可,大约再躺上数日便可下地稍事走动。」 余小晚微微颌首,与他一同出了安冬阁。 「如此说来,九殿下倒是恢復的极快。」 赵淳抬眸看了她一眼,回道:「快倒未必,若是普通人如他这般,山参、灵芝,各色名贵补药饮水般灌下,将养个三五日大抵便可下床活动,可这九殿下身子却虚的很,这般精养还需再等三五日才能勉强下地,确实是底子差了些。」 余小晚脚下微顿,纸灯摇曳,恍惚着她忽明忽暗的凤眸。 「如此,那我以后可更要常去探望九殿下才是,毕竟是将军府的贵客,牵连又甚广,不能大意。」 赵淳捻了捻山羊鬍,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小人以后也要更仔细些,眼看册封大典将至,能让九殿下赶上大典才算是不负圣上皇恩。」 「嗯。」余小晚轻应了一声,又似是无意地问道:「这九殿下虽年少,看着却也算硬朗,怎会如此体弱?赵伯医术精湛,能否诊出他虚在何处?」 赵淳回道:「九殿下虚在根儿上,虽非娘胎所带,却也相差无几,大抵是年幼时受过冻,寒气入体又不得良治,经年累月,难以根除,平日或许不显,一旦伤病有痨,便比常人更难治癒。」 余小晚应和道:「如此虚弱,只怕是不能练武了,玄国重武轻文,九殿下也是不易。」 赵淳笑道:「练武本就是为着强身健体,自当是虚弱者更要习武才是。不过,小人观九殿下的脉象十分虚浮,恢復又不甚良好,大约是不曾习过武。」 余小晚颌首,心下已有了计较。 「如此说来,还是要赵伯费心了,我不懂医术,只能时常过去探望,以代将军略尽地主之谊。九殿下毕竟是在咱们大苍受的伤,咱们自当好生照养,待大典之后,他回程返国,咱们的职责才算尽了。」 「是,夫人所言极是。」 说话间两人已到岔路,往后是寿秋堂,往前才是赵淳待的前院。 赵淳行礼告辞,余小晚也转身回院。 院中黑漆漆一片,喜儿竟还未回来,其他闲杂人等是不许随便来此处的,如今整个寿秋堂只剩她孤零零一个,倒是有些瘆人。 原本只留了喜儿,是怕人多眼杂,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了。 明日便调回两个丫鬟过来,喜儿也能清闲些。 挑着纸灯走在廊下,余小晚努力忽略掉那黑幽幽的堂屋,那里供着时晟的爹娘,平日里无人靠近,打扫的小厮也仅是扫扫院子,除却七月十五、十月一,还有清明祭日等等几个必须的日子,平日只有逢初一之时,才会开门清扫,顺便点上一日一夜的香烛作为凭弔。 月凉如水,夜风凄凄,余小晚行在廊下,那檐影廊柱后,似乎隐约有鬼影晃动,即便明知是自己吓唬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让人心跳加速。
第45页 余小晚死过一次,可也正是因为死过一次,才更是相信这世上有鬼。 越是不想在意,越是无法忽略,平日里还不觉得,今日倒是觉得这院子静得有些诡异,竟连平日常闻的虫吟翅鸣仿佛都消失不见了。 她加快了步伐,匆匆走至厢房前,推门而入。 进了屋子,总算有了些许安全感,她轻吁一口气,并未立刻进卧房,先寻了烛台点上。 嗯? 她动了动鼻翼。 总觉得屋内隐约浮着一丝血腥气。 又细细嗅了嗅,似乎又没有。 自穿越以来,她一直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许是太敏感了吧。 自嘲的低笑一声,她吹熄纸灯,随手搁在桌上,这才端着精雕细琢的海棠烛台,踹着唿唿大睡的小啾啾,走向卧房。 卧房也是漆黑一片,只有纸窗上映着的一枝树杈枝影,像是枯爪瘦骨,随风摇曳,影影绰绰。 余小晚随手将那烛台放在一旁的花瓶架上,回身关门,还未来得及上门栓,火苗突然窜跳了一下! 她一惊,刚想回身,身后陡然探出一只大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唔!」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扒他的手,那手却如铁箍一般,带着浓浓的铁锈味,死死捂在她嘴上,连带堵上了她大半的鼻腔! 唿吸渐渐有些困难。 第36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5)(捉虫) 余小晚拼命挣扎着,脚下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正靠在那人身前! 却不想,那人手如铁箍,力大无穷,却支撑不住她的重量,也跟着踉跄了一下,向后退了半步才站稳。 「啾啾啾啾啾!」 被甩飞出去的雏鸟被摔醒,惊叫着拍打着翅膀,余小晚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耳边是粗重急促的喘息声,身后是滚烫黏腻的怪异触感,原本以为是错觉的血腥味儿此刻却越发的浓郁起来。 这人似乎……受伤了。 余小晚惊疑不定地屏息感受着背后的黏腻,那应该是血,而伤处似乎是在…… 小腹! 她勐然向后探手! 指尖直抠向那黏湿温热之处! 抠个正着! 那人闷哼一声,身子明显颤了一下,手松了片刻,不等她喘上一口气,突然一个反手,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哗啷啷! 折屏被撞翻,烛火窜跳了两下,陡然熄灭! 霎那间,屋内一片漆黑。 那人紧跟着压下,单手反剪着她的胳膊,一手死死捂在她的嘴上,他的唿吸短而急促,声音却是出奇的沉稳,只是有些闷,像是捂着什么在说话。 「再动,杀!」 余小晚不敢再挣扎,勉强斜眸向后望去,屋内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道模煳的影子。 那人见她不动,又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沉声道:「闭口,松手!」 他言语简炼,余小晚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 那人先试着松了松手,见她没叫,这才缓缓松开,可人并未起来,依然跨蹲在她身后,反剪着她的胳膊。 「此,何处?」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规规矩矩地回道:「镇国大将军府。」 「你,何人?」 「将军夫人。」 那人顿住,突然手下陡一用力! 「唔!!!」 肩骨处传来一阵剧痛! 不等余小晚惨叫出声,大掌已探来,死死堵上了她的嘴! 他竟,他竟生生卸掉了她一只手臂! 剧痛只是那一瞬间,卸掉之后,只剩一片酸麻。 余小晚心脏狂跳,还没顾上喘口气,那人突然又按住了她的另一侧手臂! 「唔!」 又是一声闷哼,这边的手臂也卸了下来。 那人动作太快,又太过突然,余小晚根本没来得及想起那系统商城,更别说去兑换那劳什子心凝形释! 也幸而没有想起,不然,情急之下她若真兑了去,不管任务成与不成,那积分铁定是不够兑换清洗道具了。 余小晚说不清是因着这松了口气,还是因着那人不会马上取她性命松了口,她想抬手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却发觉手臂软绵绵的,完全不听指挥。 他这显然是防着她对他出手。 如此看来,他真是伤得不轻,不然何至于畏惧一个弱女子。 那人似乎也扯到了伤口,喘了好几口气才道:「闭口,松手!」 余小晚虚软地点了下头。 这次那人没再迟疑,很快便松了手,也从她身上起开,跌坐在翻倒的折屏上。 「你,何人?」 他又问了一遍,显然是不信她是将军夫人。 也是,堂堂将军夫人如何会住在这空无一人的院落。 肩处已经不痛了,只剩酸胀麻软,虽不好受,可好歹能忍受。 她轻吐了口气,这才回道:「我是个……不受宠的姨娘,被罚来看守祠堂的。」 「此处,几人?」 「除却我,仅有一名贴身丫鬟。」 「现在,何处?」 这人说话着实精炼,每个停顿绝不超过两字,不知是平日便是如此,还是今日有伤在身,不愿多说。 余小晚回道:「她今日出门办事,尚未迴转,大抵一会儿便会回来。」
第46页 许是听到会有旁人再来,那人没再停留,探手在怀中摸索了片刻,摸出一物。 屋里太过昏暗,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见他抬手顿了两下,依稀晃过一点釉光,似乎是个极小的瓷瓶。 余小晚勉强挣扎着坐起来,两条胳膊像不是自己的,根本提不起来,只能随着她的起身前摇后晃,废了一般。 还没坐稳,那人突然一个探手,扣住她的下巴,陡然撬开她的嘴! 根本不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一粒带着浓重腥苦的药便投了进去,入口即化。 余小晚本能的咳嗽,想要将它吐出,却被他死死捂住了嘴! 「解药,我有。」 解药?这么说这真是毒药?! 还是说,其实他只是在吓唬她? 余小晚惊异不定地急喘着,鼻息明显有些不够,那人见药已不能再吐出,这才松了手。 「助我。」 这种时候哪儿还有选择的余地。 余小晚只得点头。 她动了动越发酸胀的肩头,道:「我助你便助你,于我至多麻烦些罢了,并不会有大扰,我定会按你说的做,你先安回我的胳膊。」 那人摇头,微一用力,站起身来,身形明显有些踉跄。 他并不看余小晚,径直走到镂空衣柜前,拉开柜门,摸索了一下,随便摸出一件袭衣,又返身摇晃着走到窗边,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将那袭衣呲啦呲啦连撕数下,撕成数条。 「酒。」 他突然回身看向她。 背着如霜的月色,那人的侧脸镀着银光,看不清眉眼,只看出他覆着黑色的面巾,下半边脸遮得严严实实。 「酒!」 他又重复了一遍,余小晚这才挣扎着站起来,想了想,道:「我不饮酒,这边没有,祠堂大抵有供奉的酒罈。」 那人沉吟了片刻,捂着小腹,向她走来。 走到门边,拉开门,他侧身让开。 「走!」 余小晚无奈,迈步而出,少了胳膊的平衡,总觉得有些身歪体斜。 如此状况,自然不能掌灯,她又指挥他取了钥匙,两人这才踏着月色走去祠堂。 进了祠堂,那人反手拴好门,随手指了一处墙角,示意她老实待在那儿。 余小晚听话的走了过去,背靠着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第37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6) 那人不再理她,摸索着找到一坛酒,拍开封口,先勐灌下一口,突然勐地扯掉上衣,一个抬臂,整坛酒陡然掀翻,哗啦啦倾盆而落,全都倒在了伤处! 「唔!!!」 祠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樽祭台,几根堂柱,他压抑的闷哼伴随着酒液滴答而落,在这夜深人静的祠堂不断迴荡着,像是凭空放大了数倍,丝丝缕缕,清晰入耳。 他又坚持着站了片刻,这才蹒跚而坐,抖开一旁的布条,一圈一圈缠在腰腹。 余小晚至始至终安静地靠在角落,乖巧听话,静等他来开口。 那人做完一切,无力地歪身斜坐,靠着一只手臂勉强支撑才没有倒下。 他看了一眼余小晚,身形不稳,可声音依然沉定如初。 「三日,发作。」 余小晚怔了一下,明白过来,他是在告诫她,三日毒发,她的命掌握在他的手中。 「你想让我做什么?」 「出城。」 余小晚垂眸,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一失宠姨娘,如何帮你?」 「想!」 「我若想不到呢?」 「死!」 这人言简意赅,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余小晚确实有些为难,若只是藏着他,待他伤好之后自行离去,倒也不算太难。 可他却要她送出城,时限还仅有三日! 看他这模样,蒙面,夜行,重伤,随身还带有剧毒之物,明显是刚从什么案发现场过来。 而她自穿越以来,除了那个屁用没有的辣鸡系统,还有个忠心有余能力不足的喜儿,金手指半点没有,剧本也只拿了个简介,她凭什么送他出城? 以她现在的能力,莫说这大苍皇城,便是这将军府都未必送的出去。 她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的身形已稳住,如黑塔一般坐在那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她没自讨无趣地讨价还价,直接道:「我尽量吧,若真送不出你,黄泉路上好歹咱们也能做个伴。」 那人没有言语,余小晚缓步走到他近前,借着纸窗外朦胧的月光,看了一眼祭台。 祭台隐在暗影之中,只能恍到模煳的轮廓,还有围着桌幔的台脚。 「你躲在那祭台之下,地方宽敞,大约也能躺着,平日此处不会来人,你只消稍稍注意些便好。我得了空会过来给你送些吃食,伤药之类的,尽量也帮你弄些。」 「不必。」 「那如何可以?你身上有伤,伤药我未必弄得来,先不说,可吃食你需得吃些,不然如何能撑过三日?」 那人依然言简意赅,只回了一字:「水。」 如此境况下,余小晚竟差点被他气笑了。 「你不要饭食伤药,是怕我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那水便不能了吗?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若想摆脱你总会想出法子,你不吃不喝不用伤药,我也一样可以点有毒的薰香,将你毒死。」
第47页 这话一出,那人瞬间全身紧绷,越发地警惕起来。 余小晚这次是真笑了,莲步轻移,走至他身前蹲下。 「我既敢说于你听,自然是不打算这般做的。实不相瞒,我在这将军府过得也不甚如意,若能将你救出,他日你伤好之后,只盼能过来将我带走,不管天涯海角,只需将我丢在远离皇城之处,便感激不尽了。」 话音落下许久,那人都没有言语,余小晚等了片刻,刚想再说些什么打消他的戒备,却听院中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夜深声远,这脚步声显得格外的清晰,伴随着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唿喊,竟像是响在耳畔一般! 「夫人!夫人?奴婢回来了夫人!」 是喜儿。 喜儿素来胆小,又常一惊一乍的,若看到屋内一片狼藉,还不见她的影子,只怕不消半刻便会唤来满院子的人! 余小晚不敢怠慢,赶紧站了起来,隔着厅门冲着外面喊道:「我在这儿,喜儿。」 喜儿本已抬手欲去推那厢房门,一听动静,惊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在何处?」 「我在祠堂,祭祀爹娘。」 「啊?」喜儿愣住,「这深更半夜的,夫人怎会突然想起……呃……奴婢是说,夫人怎么不掌灯?」 「方才风吹熄了罢了。」 「那,那……奴婢这就给夫人掌灯!」 喜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想来也知道,定然是惊吓不小。 换谁大抵都会如此,深更半夜,月凉风高,稍有个风吹草动便能让人心惊胆战,何况还有个蛇精病不点灯守着死人的灵位。 余小晚甚至可以想像,若她就这般胳膊不归位的出去,只怕走不到喜儿身边,喜儿就得吓得晕厥过去。 「不必了,你去给我弄些吃食吧,我还未用晚饭。」 喜儿闻听,如蒙大赦,赶紧高声回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待她的脚步声跑远,依稀又听到院门开合的声音之后,余小晚这才回身望向那人。 「胳膊归位吧,横竖你也不能一直不给我安回去。」 那人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动手,先闷声说了句:「解药,城西。」 「解药不在你身上,在城西?还是说,解药到城西才给我?」 「在,城西。」 余小晚微微皱眉,这人说话并非完全的言简意赅,倒像是刻意的分字停顿,是习惯?还是想在她面前掩饰什么? 「我明白了,你且放心,我不会害你,更不会搜你的身,不只是因着盼你带我离开,更是因着,你死了对我没有半点好处,我一失宠姨娘,再与人命官司有所牵连,只怕更加是寸步难行。」 那人低头沉吟了片刻,突然沖她招了招手。 余小晚迈步移至他近前,他又招了招手,示意她蹲下。 她便蹲下。 第38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7)(捉虫) 尚未蹲稳,那人突然一个探手,咔咔两下,两条胳膊便全都归了位。 「嘶!唔!」 余小晚有苦说不出,只能低头嘶嘶地抽气,他动作再快也掩盖不了勐地安回的酸麻胀痛。 这毕竟是肉长的胳膊,不是烤好的猪蹄! 余小晚一动不敢动地蹲在地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站了起来。 动了动肩膀,感觉清爽了许多,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厢房,重新掌上灯,看着卧房一片狼藉,余小晚微微嘆了口气。 旁的都好说,独独这地上的血迹实在是不好办。 幸而血迹算不上多,星星点点的,夜里倒也不甚明显。 她搜集了一圈,将那花瓶茶壶里的水全倒进红铜小盆,那是专门备着净手的小盆,里面本也有些水。 她先洗掉手上的血迹,又寻了件暗红的襦衣,蘸湿了,将那地上折屏上的血迹一一擦过,血是才滴上的,倒也不难擦,堪堪来回个三五次也就掉了。 她这厢正着急麻慌地擦拭着,那厢喜儿的声音已传了过来。 「夫人,开门,是我,喜儿!」 余小晚赶紧又蹭了两下,把那沾满血污的襦裙和铜盆塞到床下,又匆匆扶起折屏,这才起身过去开门,开门前还不忘推开纸窗散散血腥气,又抚了抚衣摆,抿了抿略有些凌乱的鬓髮,见再没有什么不妥,才终于打开了门栓。 做奴婢的向来耐性最好,喜儿一点没觉得等久了,端着托盘进来,边走边说着。 「厨子已经睡下,奴婢本想唤他起来,可守门的火夫说,专门给夫人留的有饭菜,他给热了热,奴婢便端了过来,夫人若是觉得不可口,奴婢这就去唤那懒鬼起来给夫人重做!」 余小晚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随手关了门。 「无妨的,夜已深了,随便吃些也就是了。」 喜儿回头嗔道:「夫人惯是心善,这下人们一个个都快骑到夫人头上了,竟拿这剩饭打发夫人。」 喜儿素来刀子嘴豆腐心,明明自个儿都端过来了,还在这儿唠叨。 余小晚看着好笑,故作生气道:「说得也是,我堂堂将军夫人,如何能吃这残羹剩饭!去,端回去,让那厨子起来给本夫人重做!要有鱼有肉,还得有虾!」 「欸?」喜儿哪里想到她会这般说,怔了一下,「呃……那个,夫人,其实……」
第48页 她支支吾吾,终归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将那刚放下的托盘又端了起来,低着头就往外走。 「是,奴婢这就去。」 余小晚忍俊不禁,返身坐在桌旁,道:「好啦,与你说笑的,你也当真。」 「欸?」喜儿又是一怔,转回头愣愣地看着余小晚。 余小晚拎起茶壶想先倒杯水润润喉,拎了拎才发觉壶是空的,这才想起水都贡献给那石板地了。 「愣着作甚?过来摆膳啊!」 喜儿这才反应过来,紧走两步上前,将几碟小菜摆好,又端了碗莲子粥给她。 「夫人与往日确实有些不同。」 此言一出,余小晚刚拿起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哦?此话怎讲?」 喜儿抱着空托盘笑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了。以往夫人虽说心善,可从不与人玩笑,且一门心思都在将军身上,几次三番都想住进将军的院子,这桩桩件件的,旁人不晓得,奴婢还能不晓得吗?可这次明明能搬到将军身侧,夫人不仅白白错失良机,今日还说了这玩笑与奴婢听,这不是不同又是什么?」 余小晚暗自心惊,连喜儿都有所察觉,看来以后要更小心些才是。 她不露声色地执箸夹了筷茼蒿,说道:「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在我跟前说说也便罢了,且不可在外胡说。」 喜儿抿唇一笑,带着几分俏皮,「是是是,奴婢又不是个傻的,怎会乱说。」 余小晚瞟了她一眼,又道:「看你心情不错,事情办得如何了?」 「自然是办好啦!」喜儿将那托盘随手放在一旁,「说起来,那乱葬岗可真够吓人的,若不是虎子和二楞陪着我,我准不敢去,也幸而去了,那里可到处都是野犬,还一个个精得很,专挑新鲜的来,差点就咬了秀娥!」 余小晚微微颌首,「你来时,她可醒了?」 「醒了醒了,看见奴婢还吓了一跳呢。」 「哦?然后呢?」 喜儿回想起秀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夫人没见着真是可惜了,奴婢对她说,夫人是个心善的,不过是是借着这机会给她除了奴籍,让她以后再不用为性命担忧,过普通人的日子,她惊得半天都回不过神儿。」 这喜儿,倒是会编。 「她如何会信。」 「她自是不信,可奴婢也说了,让她走着瞧,看看夫人到底是不是个坏的。」 余小晚笑着摇了摇头,自顾吃着饭。 喜儿素来都是个哌噪的,用不着她言语,一个人挑了整整一台戏,将那救下秀娥的过程描白的绘声绘色。 闻了那么久的血腥气,余小晚其实并没有什么食慾,勉强吃了些便放下了筷子。 喜儿见状,上前便要收拾,余小晚随手留下碟小菜,还有一口也没动的奶白馒头和半碗莲子粥。 「其余的,你先送回伙房吧。」 喜儿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乖巧地应下,这才端着托盘离开。 余小晚听了院门响,这才出来,快步走到祠堂,开门进去,也不撩那桌幔,直接将那些一股脑全推了进去。 「我没下毒,这三更半夜的,也寻不到毒,你若信,便吃,若不信,随意。」 说罢,也不等那人回话,转身反锁了门,迅速回了厢房。 第二天一早,打发秀娥离开,她才烧了那血衣,连同血水一起刨了个小坑埋了。 浮土一盖,半点痕迹不显。 第39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8)(捉虫) 端着铜盆回屋,一进门就听到哪里似乎有啾啾啾啾的叫声,余小晚这才恍然想起那只被遗忘的雏鸟。 循着声音找了半圈,在衣柜底下见着了它,大抵是受了惊吓拼命拍打翅膀向后退,才挪到了那里。 将小啾啾勾出来,摊在掌心,除了绒毛多了点灰土,倒也没什么大碍。 「你这小傢伙儿,倒是命大。」 她轻笑一声,给它弹掉浮灰,刚想再去寻些吃食餵它,却听见门外一熘小跑声。 「夫人夫人!您快些吧,大殿下在门口可等了好一会儿了。」 大殿下? 耶律蛟? 余小晚这才想起昨日午后与耶律蛟的约定。 昨个儿真真儿是事儿多,她倒给忙忘了。 匆匆换了身衣裙出去,远远便见耶律蛟站在扶春院门前,沖她哈哈大笑。 「夫人莫不是怕我去得太早,还得吃你家早饭,这才故意姗姗来迟?」 余小晚缓下脚步,回以一笑,「妾身昨夜辗转反侧,就怕起的迟了误了事,不曾想夜不能寐,反倒真起的迟了,还望殿下莫怪。」 「无妨无妨,我也是方才出来,时辰刚刚好。」 时晟忙绿了一夜,踏着朝阳跨入府门,甫一仰首,看到的是晨光初映下,他的妻子一身海棠襦裙,迎光而来,微眯的凤眼似是带着银芒,与那树影斑驳相映成辉,端得是美人沐阳,一派好光景。 可再看她笑语盈盈地看着的不是自己,竟是旁人,不由微微蹙眉。 一旁的侍卫高德刚想上前提醒,却被时晟抬手挡住。 余小晚与耶律蛟有说有笑的相携而来,都不曾发觉他,喜儿又在与耶律蛟的小厮低语着上官府的规矩,也不曾发觉他。 高德偷眼瞄了下时晟,自家将军一贯喜形不显于色,此刻也是如此,倒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第49页 可那双狭长深邃的眼,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夫人,怎么看都觉得那眼神有些古怪。 「将……」 他第二次想要开口,又被时晟挡住了。 于是乎,直到余小晚几人走到近前,仅数步之遥时,才被耶律蛟第一个发现。 「时将军!」 时晟不卑不亢,抱拳见礼,「见过大殿下。」 说罢,转眸斜了余小晚一眼。 余小晚赶紧跟着行礼,「妾身见过将军。」 时晟沉默了一息,并不理她,径直问那耶律蛟。 「大殿下这一大早是要去往何处?」 耶律蛟微微有些诧异,看了一眼余小晚,又看向时晟。 「将军还不知晓吗?今日夫人要亲自带着我去上官府小坐,顺便探望那烧伤卧床的朱国大皇子。」 「哦?竟是如此。」 时晟转眸扫了一眼余小晚,那眼神冷的,恨不得直接把她冻成冰碴! 余小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日那一连串的事儿,她竟忘了通知时晟。 这时代,女子是不可随意离开夫家的,尤其回娘家更是大事儿,偏她不仅没提前知会,还带着耶律蛟这敏感人物。 时晟会不会以为,她是仗着有耶律蛟撑腰,才敢如此嚣张的? 如今事已至此,再禀告也是犯了先斩后奏之罪,余小晚不敢错上加错,赶紧转移话题。 「将军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眼眸一转,视线正落在时晟的手上,他那隐于袖中的右手竟依稀缠着一圈绷带,隐约还能看出透着一丝猩红的血迹。 他受伤了?! 余小晚心头一跳,赶紧垂眸掩饰着。 时晟并未看她,自然也不曾察觉她神色有异。 他依然不理会她,只对耶律蛟道:「本该本将亲自陪同大殿下前往上官府,奈何昨夜出了桩大案,事关重大,本将需协助京兆尹彻查,还望大殿下海涵。」 「哦?」耶律蛟一听便来了兴致,「可方便说下是何大案?」 时晟迟疑了一下,才道:「公主府再遇刺客,吏部尚书惨遭波及,性命垂危。」 「什么?」耶律蛟瞬间瞪大了眼,抬手捋了一把络腮虬髯,不可置信道:「这才几日,怎的又有贼人如此大胆?!我昨日方才去了公主府,里里外外三层守卫,这刺客是如何潜入的?」 顿了一下,耶律蛟突然神色一凛,「莫不是公主府有奸细!」 时晟不愿多谈此事,再度抱拳道:「一切都还在调查中,时辰不早了,本将就不打扰大殿下了。」 耶律蛟随即一笑,微微颌了下首,「将军忙着便是,有将军夫人陪同,已是极好。」 时晟微点了下头,让开路。 余小晚始终垂着头,随着耶律蛟的步伐向前走去,眼看已迈过时晟三步之遥,时晟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待你回来,到我院中一趟。」 余小晚怔了一下,回身微微一福,「是。」 胡人不惯坐轿,余小晚坐轿,耶律蛟骑马,不多时便到了上官府。 管事已早早候在了门楼下,远远地见人过来,赶紧催促小厮禀报礼部尚书上官明。 上官明也是早早便候在了前厅,只等耶律蛟过来,一听禀报,携着几个儿子便迎了出来。 「大殿下大驾光临寒舍,让寒舍蓬荜生辉,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耶律蛟豪爽的一挥胳膊,笑道:「你们大苍官员都这般客气的吗?上官大人如此,可是太见外了。」 上官明闻听,收起弓下的腰,也跟着笑道:「素闻大殿下德才兼备,且又平易近人,深得西夷百姓拥戴,看来确实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身在朝堂,又有几个不会熘须拍马的,上官明引着耶律蛟一路进了上官府,阿谀奉承的话说了一箩筐,竟还都不带重样的,听得余小晚说不清是佩服还是无语。 到了大厅纷纷落座,除了她的父亲上官明,母亲上官姚氏,另外还有她的哥哥弟弟好几位,这其中,母亲且不说,除却三弟尚未有功名在身,其他多少都是有些官职的,她一个嫁出去的冠了夫姓的女儿,实在不方便坐在这里。 她稍稍待了片刻,便起身告退。 原本是想等等上官姚氏,可转念一想,随手拦了个丫鬟。 「让府医到后花园凉亭找我。」 「是。」 上官明虽远不及时晟有权有势,可这上官府却比那将军府富丽的多,旁的不说,单说这后花园,哪家豪门权贵没有? 公主府自是不必说,有些贵胄大宅,恨不得赶超苏州园林。 可时晟的将军府呢? 除却各自院中那些姨娘们无聊时种的花草,长廊小道旁也有些假山花木之外,莫说专门的花园小湖,甚至连个凉亭都没有! 以时晟的地位,这将军府着实寒酸了些。 到底是他真抠门,还是有意为之,或者只是单纯的低调,也或者都有,余小晚有些吃不准。 胡思乱想着,很快便到了花园。 时值夏日,虽不及春花争艷,花园中倒也算花团锦簇,余小晚畏寒不畏热,信步走在那骄阳之下,竟连半滴汗都未出。 还不曾走到那八角凉亭,远远便见荷塘边乌压压跪着一众人,依稀还能听到一道略带着稚嫩的斥责声。
第50页 「一群狗奴才!小王我热,就要凫水!谁再敢拦,我的马鞭可不长眼睛!」 随后,凌空便是一道鞭响。 下人们一个个唯唯诺诺,都不敢再劝,可也不敢让开,只能随着那人的走动不时变换着跪的方向。 「呵!还敢挡着小王!看小王不打死你们这群杂碎!」 说话间,便见一支绕着锦带的马鞭高高扬起,啪啪啪,接连抽了数人! 余小晚蹙眉,紧走两步绕过碍眼的柳树,终于看到了那刁蛮之人。 那人头戴珊瑚小冠,身着锦袍华服,胸前绣有四爪游蟒,脖间戴有蟒纹金锁,打眼一望,便知身份尊贵。 他稚气未退,尚有些婴儿肥,个头也不高,顶多到余小晚的肩头,看样子,也就是十二、三岁。 可别看他年岁不大,却偏偏刁蛮的紧,扬着那马鞭,不多时便打了一众的人,待余小晚走近时,那些个丫鬟僕役,无论男女老幼,脸上俱都多了数道鞭痕,看那位置竟都是在眼窝附近! 余小晚不由瞠目。 这孩子,何止是刁蛮,根本就是穷凶极恶! 小小年纪便专朝眼打,如此恶毒,长大了还得了! 余小晚还未站定,一老僕见她过来,跪扑上去就是一个响头,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哽咽。 「小姐!小姐!快拦着大殿下吧,他伤势未愈,却偏偏要下水,小的们拦不住啊!」 余小晚垂眸望着他,冷声喝道:「大胆刁奴,竟对着本将军夫人唤小姐!如此不知礼数,还不滚一边去!」 那老僕惊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赶紧垂下头去,颤着身子挪开了路。 那老僕似是管事的,其他丫鬟小厮一见他都被训斥,自然更不敢吱声,一个个跪在原地,垂着头,规矩的很。 那半大孩子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鼻孔朝天,冷哼一声,「你谁呀你?敢凶小王的奴才!」 余小晚微微一笑,上前款款施礼。 「妾身时上官氏,见过大殿下。」 那孩子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马鞭,吓得一旁的小厮瑟缩了一下。 「没用的东西!」 他抬脚踹翻那小厮,这才再度看向余小晚。 「什么时什么氏?拗口的很!你到底谁?敢打扰小王教训奴才,莫不是也想尝尝小王的马鞭?!」 余小晚依然笑语盈盈,朝那些个丫鬟小厮轻轻挥了挥手。 「你们这群没眼力劲儿的狗奴才,没听到大殿下方才说要凫水吗?还不让开!」 第40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39)(捉虫) 那些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然是不敢反驳自家小姐,赶紧的起身让开。 之前那磕头的老僕闻听,匆忙上前跪爬了两步,再度叩首。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小姐!」那老僕确实太慌了,竟又脱口而出「小姐」二字,「大殿下后背有烧伤,还未痊癒,若下了水再伤重可如何是好?!」 余小晚转眸冷冷一笑,斥道:「好你个刁奴,大殿下可是堂堂大朱皇子,还是嫡长子!凡事自当心中有数,岂是你一个贱奴可置喙的?还不退下!」 那老僕心急如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也没敢开口。 余小晚转身,水袖一扬,徐徐裊裊,优雅地摆出个请的姿势。 「让大殿下见笑了,请。」 朱钰万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扫了一眼已经跪到一边的一众下人,又看了看仅数步之遥的碧波清水,突然转头,横眉冷目! 「小王从未见过你,你又如何认得小王?!」 余小晚微微一福,不卑不亢。 「妾身早几日便听闻大殿下驾临上官府,虽不曾亲见,可观殿下相貌堂堂,器宇非凡,举手投足之间贵气逼人,莫说这上官府,纵观整个皇城,也寻不到几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丰姿之人,不是赫赫有名的朱国皇长子,还能是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是余小晚非要伏低做小熘须拍马,而是上辈子当过三个月实习老师的她,多少懂得一个道理。 熊孩子就得哄! 尤其是叛逆期的熊孩子! 你越凶,他越跟你上劲,像朱钰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早就被惯坏了的二世祖,要么就顺毛捋,要么就反着来。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镇住他! 朱钰冷哼一声,道:「哼!小王天资卓绝,还用得你个无知妇人来说?普天之下,何人不知?」 余小晚垂首回道:「大殿下教训的是,妾身妄议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说罢,她沖一旁的小厮挥手道:「还不快去帮殿下宽衣,没听到殿下要凫水吗?」 小厮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上前,还未挨着朱钰,朱钰突然扬起马鞭,迎头就是一鞭! 小厮大骇,下意识地抱头倒地,嘴里不停喊着:「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哼!没用的东西!」 朱钰虽骂着,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仿佛吓人打人都是极有趣的一桩事。 余小晚冷眼看着,又指了一名小厮上去。 「他个贱奴笨拙无用,扰了殿下,你,去帮殿下宽衣。」 那小厮尚未走近,朱钰再度扬鞭。 不等他落下,余小晚转头又指了两个丫鬟过去,声音也跟着高了两度。
第51页 「小厮不得殿下欢心,你们,去!」 朱钰哪里管什么小厮丫鬟,他这年岁满心都是玩闹,根本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照样扬鞭。 余小晚故技重施,赶在他下鞭之前,又指了人过去。 如此三番,不多时,地上跪着的一众人都被指了个遍。 自然没有一人能碰到朱钰,哪怕是一角衣摆。 余小晚故作为难地望着那熊孩子,「大殿下莫不是觉得这些下人都手拙脚笨?不若,妾身再去唤了别的奴婢过来?」 这一通闹腾,朱钰显然已不想下水,或者,他最初就不想下水,不过是闲得无聊,没事找事,故意找茬寻些乐子罢了。 可眼下余小晚如此说,他倒不好再反嘴了。 其实,若他扬手一挥,来一句「小王不想下了」,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甚至他也可以归罪到余小晚身上,说一句「小王为何要听你个无知妇人的话?小王偏不下」,也无人敢反驳。 可他不。 他带着皇室独有的高傲,还有叛逆期少年特有的别扭,死活说不出他自认丢面子的话。 当着这一众下人的面,他冷哼一声,放下马鞭,唰唰两下,连扯带拽,脱掉锦袍丢在一边。 余小晚见状,吩咐两个会水性的小厮也跟着宽衣,下去护着朱钰。 朱钰并未脱里衣,只捲起了袖子,看着碧波荡漾不知深浅的池水,他沉默了好几息,回头狠狠瞪了余小晚一眼! 「小王水性天下第一,谁也别跟着!」 话音未落,他突然举高了手臂,一个勐子栽进了池中! 扑通! 池水漾开层层白浪,水花溅出去丈许远,浇在岸边,溅湿了余小晚的裙角。 下人们立刻骚动起来,那老僕第一个冲到岸边,望着池水从白浪急涌到微波荡漾,却始终不见那熊孩子探出头! 那老僕急得不行,捶手跺脚,绕着池边团团转。 「小姐小姐!你看这,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余小晚并不理他,盯着那越发平静的池面,心中默数着。 ……58、59、60! 本想再等一会儿,想想,一分钟更安全些,遂水袖一挥,吩咐。 「去,把他捞上来!」 那两个早已宽衣等在一边的小厮,这才赶紧上前,扑通扑通跳了下去。 荷塘不大,水自然也不深,小厮潜入不大会儿,很快便架着蔫头耷脑的朱钰出了水。 还未到岸边,朱钰已勐咳了几声,吐了两口污浊。 老僕已急出了满头的冷汗,赶紧地指挥下人转好身子,就等着把那小祖宗背回去。 却不想,那二世祖上了岸后,摇晃了两下,一脚踹开要背他的下人,又左推右搡,撇开搀扶他的两个小厮,喘着大气,浑身湿哒哒地捡起地上的马鞭。 起身之际,他突然回头狠狠瞪了余小晚一眼,毫无预兆的,上前就是一鞭! 「你个毒妇,敢害小王!」 余小晚早有防备,向旁一挪,轻松躲过,还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朱钰到底年少,又是刚从水中出来,气儿都还没喘匀,还有湿衣黏身阻挡活动,一时竟挣脱不开,气得破口大骂。 「你,你这妖女!毒妇!杀千刀的贱人!放开小王,小王要将你乱棍打死,凌迟处死,还要将你车裂炮烙!」 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 余小晚冷哼一声,夺下他手中的马鞭丢在地上,并不理会他的叫嚣,而是转眸瞪了一眼那老僕。 「还不快带殿下下去梳洗!如此狼狈,若被臣国西夷看到,不笑话大朱,怕是要笑话咱们大苍不懂待客之道。」 朱钰一看余小晚不仅敢擒住他不放,还敢扔他宝贝马鞭,气得扑上去就要跟她拼命! 以往他揍起人来没人敢还手,自然是所向披靡,可余小晚哪里会让他,见他扑得勐,当即蹲伏下来,原本拽着他的手也松了。 朱钰可是用了全力扑的,去势兇勐,她这陡然一蹲,直接绊住了他。 他来不及收势,眼看就要一头栽了过去! 幸而一旁的下人们一直紧张地盯着护着,栽下的瞬间及时抱住了他的腰,不然,只怕这一下非栽他个头破血流不可。 朱钰被人抱跌在地,向后仰躺着,狼狈不堪,气得小脸铁青,指着余小晚的手指尖都在抖着。 「来,来人!把这伤了小王的贱妇给小王拖下去,砍了!把她九族全都拖下去,砍了,全砍了!」 余小晚拍了拍沾了点泥泞的裙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情倨傲,高高在上。 「大殿下莫不是煳涂了?你一朱国的皇子,来斩我大苍的命妇,是何居心?斩本夫人也便罢了,居然连带本夫人的九族,礼部尚书上官明,镇国大将军时晟,都想捎上!」 顿了一下,余小晚俯身,凤眼微眯,阴仄仄地瞪视着她,缓缓张开朱唇。 「你们朱国是欺我大苍……无人吗?!」 最后三字陡然一高,瞬间镇住了那叫嚣的熊孩子。 朱钰在朱国从来都是横行无忌,什么尚书,什么将军,统统不放在眼里。 可这里毕竟不是大朱,是苍国。 他愣了半天,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做为来使的认知,恨恨地吐出一句:「你,你个下贱坯子!有胆报上名来!」
第52页 余小晚冷笑,朱唇冶艷,高贵不容侵犯:「妾身站不更名坐不改姓,镇国大将军嫡妻,上官家嫡长女,时上官锦!」 「好!好得很!上官锦,你给小王等着!」 朱钰几乎咬碎了满头银牙。 明明是他自己跳得荷塘,他却生生恨上了余小晚,还恨到了骨子里。 他勐地甩开挡在他身后给他当人形肉垫的小厮,起身蹒跚了两步,捡起那马鞭,狠狠瞪着余小晚,凌空勐甩了一下。 啪! 鞭音清冽,余音绕耳。 「上官锦,哼!」 最后一声冷哼,他一身泥泞,掉头就走! 那老僕赶紧跟上,却被余小晚唤住。 「记住,他要做什么就由他去做,只要不伤咱们自己人,都随他。他代朱国而来,丢得也是他朱国的脸,咱们不必拦着。」 「可是他的伤……」 老僕一脸为难。 余小晚冷笑,「看他挥鞭伤人凌厉自如,想来也不是多重的伤,随他折腾。」 「是。」 老僕摇头嘆了口气,这才领着几个下人匆匆跟上。 余小晚转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喜儿,忍不住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点得她向后仰了一下,才道:「愣什么呢?走吧。」 喜儿连眨了数下眼,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一脸痴迷地一把搀住了余小晚的胳膊。 「夫人好霸气!不亏是咱们将军的夫人,太威武了!」 这死丫头,会不会说话? 她威武霸气,跟时晟有半毛钱关系?说得好像还沾了他的光似的。 余小晚懒得理她,转身朝着凉亭而去。 第41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0)(抓虫) 凉亭石桌摆着几碟果子点心,余小晚方才过来,自然不可能是给她准备的,大约是给那二世祖准备的吧。 余小晚没坐石凳,随身坐在那木质横椅上,凭栏望荷。 这时节,小荷才露尖尖角,要不了几日,定能满池绽放。 想来应该很美。 余小晚吹着和风,闻着淡淡的荷香,碎发浮摆在耳畔,倒是惬意得紧。 又等了片刻,方见那府医匆匆而来。 「小人来迟,给夫人请罪。」 余小晚微微摇了摇头,起身走至石桌旁坐下,伸出手来。 「前些日子,我遭了奸人所害,中了毒,当日便解了。可今日一路而来,一直觉得不适,你且帮我看看,是否是余毒未清。」 府医赶紧点头,上前弓着腰,小心地帮她品脉。 他的医术自然是不及赵淳的,品了许久方才放开。 他没敢起身,弓着腰眼神游移了一下,这才抱拳回禀。 「夫人的脉象有些奇特,不缓不急,不实不虚,似有虚寒,又似有热症,隐约又像是脉搏过速而呈的假象,小人实在是……诊不明确,不过……」 他偷眼看了一眼余小晚,嘴唇嗫嚅着,犹豫不决。 这话赵淳当日也曾说过,想来这府医还是有些医术的。 余小晚随手指了下一旁的石椅,示意他坐下。 「但说无妨,我不会怪罪的。」 他谢了座,却没坐,蹙眉又思索了片刻,这才回道:「小人细诊之下,夫人确实像是中了毒,不过,小人才疏学浅,并不确信,也不能单凭脉象确认是何毒,若,若夫人不罪,可否赐小人半盏血,让小人好好查探。」 若是赵淳,即便不能一诊便知,大抵望闻问切便能分辨一二。 可她不能找赵淳。 她略一思量,抬手拿了桌上的茶盏过来,「那便用它盛血吧。」 喜儿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她的手。 「夫人不可,万万不可!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如何能自损?!」 也是,古代剪个头髮都是大不孝,也只有新婚结髮之时,才能取下那么一小撮,平日里是动不得分毫的。 余小晚自是不在乎这些,可喜儿这一拦,她倒又有了计较。 之前赵淳已多次给她品脉,证实了余毒早已清除,以赵淳的医术,不可能有遗漏,如今这府医却能诊出有毒,除了那蒙面人投给她的,不做他想。 这么说来,那蒙面人并未骗她,那确实是毒药。 只是,若她没有猜错,那人应该就是昨夜大闹公主府的刺客,不止如此,他还与时晟交过手。 时晟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连苍帝都对他颇为忌惮,这至少证明,时晟的武学兵法都不会差了,而此人却能在敌众我寡之下,还伤了时晟,着实不简单。 虽然他的伤更重,可他是单枪匹马独闯守卫森严的公主府,不仅来去自如,还伤了吏部尚书,绝非等闲人。 如此人物,身上揣得毒药,也绝不会简单了,府医未必查得出来,即便查得出来也未必知道解药,即便知道解药也未必能赶在三日时限内炮制出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届时必然会传到时晟耳朵里,若再解不了毒,又暴露了那刺客,想来那刺客也不会大发善心给她解药,那她岂不是要白白丢了性命。 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再挨上一刀,白费那半盏血? 思量清楚,余小晚微嘆一声,摆了摆手。 「罢了,总归不能做个不孝女,你且下去吧,将军府上有赵淳助我清毒,无碍的。」
第53页 赵淳的医术,为医者大多知道,府医也清楚的很,便放心地退下。 余小晚也没多留,起身瞟了一眼一脸担忧的喜儿,说道:「今日之事,且不要乱说,连将军都不行,记住了吗?」 喜儿应了声,搀扶着她出了小亭,走了数步,还是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何不让告诉将军?夫人余毒未清,若不及时医治,万一……」 余小晚斜眸扫了她一眼,眸光冷淡,「我的身子我自己知晓,将军近日繁忙,刺客又诡计多端,没见将军都受伤了吗?不要再拿这种琐事烦扰他,切记!」 「将军受伤了?」喜儿也是一惊,遂又追问了时晟伤在何处。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上官姚氏的院子。 姚氏也刚进门,一见她来,立时迎了上来。 「你这丫头,娘还道你早早便来等娘,却不想竟比娘还晚!」 余小晚顺手挽住姚氏的胳膊,两人相携入了厢房。 「都是女儿的错,娘亲莫气,若实在气不过,便打锦儿两下如何?」 姚氏气笑了,「你这丫头,还真以为娘捨不得吗?说,你上哪儿拐弯去了?」 余小晚看了眼左右,随意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喜儿转身也要跟着那些丫鬟离开,余小晚又道:「喜儿留下,守在门前,我与娘亲有话要说。」 说罢,虚扶着姚氏便进了内室。 姚氏见她如此郑重,不由微蹙起了眉心。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余小晚携着她径直绕过云屏,走到桌前坐下,这才牵着她的手,未语泪先流。 「娘亲一定要助女儿!」 姚氏愣住,「这,这究竟是出了何事?」 余小晚便将茯苓毒害她一事,绘声绘色,变本加厉地描绘了一遍。 这事当日闹得沸沸扬扬,皇城中何人不知?姚氏早已得了消息,只不过最近是多事之秋,她被上官明勒令不准出府,这才勉强忍下没有去探望余小晚。 现下听了余小晚变本加厉地哭诉,当即气得拍案而起! 「这贱蹄子欺人太甚!这时晟宠妾灭妻也着实可恨!今日我便亲自送你回府,我倒要看看这小狐狸精有多厉害!」 余小晚是改了版本讲给姚氏听的,故意说是茯苓媚主,时晟明知茯苓毒害主母,依然捨不得打死,还勒令她出面救下茯苓,说得自己这主母当得是如何的凄悽惨惨戚戚,可怜的紧。 姚氏气得不轻,饶是心疼女儿。 余小晚见情绪调动地差不多了,这才抹了抹眼泪,说道:「即便娘去了又能如何?她毕竟是皇上赏赐的美人,况且她暂时也被我关了起来,还有伤在身,娘去了,顶多斥骂她一通,无关痛痒,又能把她怎样?」 姚氏语塞,想了想,又道:「那便关她一辈子!看她还如何勾引时晟!」 余小晚摇了摇头,再度垂泪。 「这如何是长久之计,将军近日繁忙,顾不得管她,可等些日子有了闲暇,定然会重新招幸,女儿又该如何拦着?若再一个不慎让她怀上了子嗣,女儿可该如何是好?」 说罢,又装模作样地拭了拭泪。 姚氏虽也是当家主母,可上官明一心都在朝堂,并不关心后宅,更不重女色,至今也不过堪堪娶了两位姨娘,她们最初也是争宠,可奈何上官明心不在此,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都歇了心思,老老实实抚养自个儿的孩子。 所以,姚氏其实也没什么宅斗经验。 她见女儿受屈,心急如焚,来回踱了数步,突然道:「待那西夷皇子走了,我便去跟你爹说,让他为你出头!我就不信,那时晟还能为了个贱蹄子抚了老丈人的面子!」 余小晚心酸道:「娘说得倒容易,在爹眼中,后宅争宠本就是常事,他不仅不会帮女儿,还会斥责女儿争风吃醋,实在没有主母风范。」 余小晚说得句句在理,姚氏一时也想不出对策,又急又气,更是心疼女儿,忍不住便是长吁短嘆。 「那你说,娘该如何帮你?」 余小晚看了一眼内室紧闭的门,这才小心地俯至她耳畔。 「女儿听闻爹与各国来使多有往来,得了许多稀奇古怪之药,前些日子,喜儿还拿了那绕指柔给女儿,女儿便想,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假孕的?」 「什么?!」姚氏一惊,立时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可!万万不可!你可知孕育子嗣是多要紧的事?一旦事迹败露,时晟厌弃了你,那可就真真儿是完了!」 余小晚见她如此反应,便知定然是有药,便放下心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娘先莫急,且听女儿与你说。」 姚氏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点了下头。 余小晚这才娓娓解释。 「娘,女儿讨这药,不仅是给自己吃,还要给那小蹄子吃……」 余小晚将事先编好的谎话,一言一语全都说了出来。 她告诉姚氏,她要先服了药,假装有孕,再偷偷让茯苓服了药与她争宠。 等过个十天半月的,她再寻个机会假装小产,陷害给茯苓。 男子都重视传宗接代,何况时晟尚无子嗣,届时定然大怒! 即便他色令智昏暂且饶过她,可再过上几日,茯苓的假孕也藏不住了。 先毒害主母,又伤及子嗣,再假孕愚弄,即便时晟多么宠爱她,也定然忍无可忍,到时,还不任由她这当家主母随意惩治。
第54页 余小晚的谎话编的滴水不露,姚氏听得瞠目结舌。 「女儿果然长大了,竟有如此智谋!好!娘一定助你!」 姚氏也是个干脆的人,主意已定,便起身带着余小晚去了库房。 各国来使送来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奇珍异宝,即便真送,上官明也是不敢收的。 故而送来的都是些稀奇古怪之物,都不贵重。 像那绕指柔已算是众多礼品中极为珍贵的了。 姚氏很快便寻了个小盒子出来,打开来看,里面有数枚乌黑药丸。 姚氏取出两枚放在她手中,道:「这本不是专门用来假孕的,是后宅妇人用来推迟葵水的,免得正当受宠,偏有身子不净,扰了爷的兴致。咱们府上倒是用不着,刚好你拿去用吧。」 第4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1) 母女二人出了库房,迎面便见三弟上官昌平正要往里进。 他虽不是嫡母亲生,可后院没有争宠,便少了许多纷争,平日里处得都还不错。 上官昌平上前先行了个礼,这才笑道:「听闻姐姐方才在花园教训了那二世祖,真是大快人心!」 余小晚也跟着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你不与父亲一起,来这里作甚?」 上官昌平立刻收了笑,低嘆一声,竟还有了几分愁苦之态。 「还不是那小祖宗,他还在气头上,西夷皇子的面子也不给,在那儿尥蹶子生气呢。父亲便让我过来寻些有趣儿的物什逗逗那祖宗,可谁晓得那祖宗喜欢什么,我这也愁着呢。」 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精灵的很,上前一步,一把挽住了姚氏的胳膊。 「母亲,你一定得给孩儿出出主意,若选得不合意,父亲又该责骂我了。」 上官昌平是上官家唯一一个未有功名在身的,年岁又最小,不过十七八岁,自然最常挨训。 尚未及冠,都还是孩子,姚氏抬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孩子,这点小事都怕,以后可怎么出去与人交道。」 话虽如此,她还是转身去帮他选物什去了。 「多谢母亲,孩儿就不去里面占地方了,就在这外面陪陪长姐。」 姚氏回头嗔笑:「你这小滑头,就会躲懒!」 上官昌平嘿嘿笑了两声,这才转回身来。 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探手拍掉他肩头不知在哪儿落上的一片柳叶。 「我记得三弟是家中武学最好的吧。」 一提这茬,上官昌平立刻蔫了。 「姐姐就莫再取笑我了,父亲因这都不晓得骂了我多少次了,次次都说,武官难做,有功也是过,勒令我不准习武的。」 这话余小晚倒是有些意外,既如此,那上官明为何允了上官锦与时晟的婚事? 苍帝和时晟,总归还是苍帝更可怕些,不是吗? 「不管父亲允不允,你总归还是咱们上官府武学最好的,刚好姐姐有些话想问你。」 一听要问武学相关,上官昌平立时来了精神。 「姐姐且问,小弟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余小晚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树荫斑驳,总觉得不如阳光下暖洋洋的舒服,转身挪了两步,挪到艷阳之下,这才开了口。 「我就是想问问,有什么兵器会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留下茧子。」 余小晚指了指玄睦留有茧子的位置。 五月底的天儿,按阳历都六七月份了,已相当炎热,余小晚不仅滴汗不出,居然还想晒太阳! 上官昌平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捏着前襟忽闪着,奇怪地看着余小晚特意站在太阳地儿,砸吧砸吧嘴,到底没问,直接答了。 「你说的这,若只一只手是,另一只掌中有茧,那可能习的是弓箭,可若两手都是,那根本不可能是耍兵器留下的,明显是读书人常有的茧子。」 「读书人?」余小晚蹙眉,「可写字通常磨得是食指和中指同一侧,怎么可能食指两侧都有茧子」 上官昌平立马举起自己的手给她看。 「我的傻姐姐,还真是个不懂文墨的妇人,亏得还习过《女戒》,只怕平日里连一次墨都没磨过。你看看你可怜的小弟,父亲罚我抄书,从来都不许人跟着,次次都还得我自个儿磨墨,你看小弟这手,可不就是这几处吗?」 「可……这不是磨不着吗?」 余小晚自己比划了一下磨墨的动作,并不会磨到食指里侧。 上官昌平见状,弯腰捡起一根枯枝,一块略长的石块,给她比划了一下。 「还真是我的傻姐姐,抄起书来,自然是越快越好,这就好比文人墨客来了文思,总怕稍纵即逝,自然磨墨飞快,笔是不丢的,随意夹在两指之间,赶紧地磨出一点,赶紧写,明白了吧?」 余小晚跟着比划了一下,确实如此,这还真是不常习字的人,寻思不来的。 「可……写字惯是右手,如何左手也会有?」 上官昌平蹲在地上,忽闪着襟口,笑道:「真正书法大家,哪个不是左右手兼顾,像大哥那般,两手同时习字,同时磨墨,写出的字比我单手还好,父亲都夸赞了多少次了,你还不晓得?」 一席话,余小晚心中已然有数。 「那三弟以后可要更努力练字才是,省的父亲总追在你身后责骂你。」
第55页 「哎呀姐姐,莫再提那些字了好吗?好不容易今日得了空闲。」 两人又说笑了些旁的,待姚氏出来,这才相携离开。 耶律蛟并没有待得很晚,用了晚膳便起身告辞,余小晚自然也得随他一同迴转。 迎着朝阳而出,披星戴月而归,待回到将军府,已是月上柳梢。 余小晚谨记时晟临行叮嘱,自然不敢怠慢,匆匆先去了时晟住的望归院。 却不曾想,时晟并不在,先些时候被苍帝临时诏去了。 余小晚反倒松了口气。 形色匆忙最易出差错,时晟不在,她才好养精蓄锐。 摸了摸还塞在水袖的药丸,她转身向寿秋堂走去。 夜风拂面,枝叶沙沙,和着虫吟翅鸣,月色水光,倒有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任务有了着落,余小晚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若不是想到祠堂还关着个烫手山芋,只怕她步履轻盈地都能哼出小曲儿来。 喜儿比她还乐呵,「还是咱们上官府好,熟门熟路熟人,也没那么多糟心事儿,要是能常回去该有多好。」 余小晚心情好,也没叮嘱她谨言慎行,还随着她道:「婆家和娘家能一样?自然是娘家好了。」 「夫人今日高兴吧,喜儿也高兴。」 「自然高兴,我……」 话只出口了一半,突然顿住。 之前还没想起,看到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安冬阁,她才忽而记起那小可怜玄睦来。 一日三餐之约。 她似乎又……爽约了。 二加三,这都五次了。 昨晚她确实把回上官府的事忘了个干净,不然提前与玄睦说下,也不至于言而无信。 这该如何是好? 看了看天色,至少九点了。 穿越前,九点确实不算什么,可在古代九点已算晚了,好多人家已经关门闭户熄灯睡觉了。 况且,玄睦毕竟是独身男子,这么晚,实在不便。 如是想着,她敛目不再看那方向,径直朝着寿秋堂而去。 还未走到院门口,便见远远的似是有烛火在摇,走近一看,竟是长生。 长生似是等了些时候了,一见她来,紧走两步上前,声音都带着惊喜。 「夫人可算回来了,可让小的好等。」 半夜三更,他一个单身男子的小厮,等在她院门前,实在不像是深谙人心叵测的太监该做出的事。 余小晚微微蹙眉,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 「有事?」 只独独两个字,在皇宫最底层摸爬滚打了十数年的长生,立时便觉出了她的不悦。 他仿佛此时才察觉了自己行为的不妥,方才的惊喜瞬间隐了下去,唯唯诺诺地垂下了头。 「小,小的唐突了,还望夫人见谅,小的这就走。」 说着,退着就要离开。 余小晚听着他的脚步声自身边而过,渐行渐远,沉默了片刻,终还是回头唤住了他。 「罢了,且说说,到底有何事?」 长生站在原处墨迹了片刻,这才復又垂首挪了回来,抱手又是一个作揖。 「是小的唐突,不关我家殿下的事。」 「说吧。」 长生踌躇了下,才道:「夫人许是不晓得,昨日您与府医一同离开,路过厢房后墙,说的那一番话,殿下听了几句……」 余小晚微微敛目,望了一眼安冬阁的方向,玄睦的厢房后墙,确实就在路旁,是她大意了。 可即便听到了,又能如何? 她与赵淳走了一路,说了一路,那厢房附近至多听到的是她问赵淳玄睦的伤势,后面的,肯定是听不到的。 「那又如何?」 长生头都不敢抬,继续道:「其实,倒也没甚大事,只是今日一早,殿下坚持要下床走动,还……」 「还什么?」 「还坚持要坐在桌边等夫人一起用早膳。」 长生的声音落下许久,余小晚才冷声道:「我今日有事,一早便走了,方才回府。」 「小的晓得,已听下人们说起了。」 「所以呢?你守在这里,是想指责本夫人言而无信吗?」 「不不不,小的不敢!」长生吓得赶紧跪地连磕了几个响头,「小的只是心疼殿下,他,他早饭不曾用,中饭也坚持要起身坐在桌旁等,晚饭也……殿下还有伤在身,接连一日不曾用饭,小的实在担心,所以便想求夫人劝殿下多少用些夜宵。」 余小晚冷眼望着他,一言不发,凌厉地凤眸闪着微光,在这凉白的月色之下,格外的不怒而威。 良久,她冷笑一声。 「罢了,我且随你去看看吧。」 玄睦啊玄睦,本已打消对你的怀疑,你却又这般,你让我……该如何信你? 第4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2) 守门的侍卫见余小晚踏月而来,颇有些诧异,又看了一眼垂首而立的长生,这才赶紧行礼开了院门。 几人行至厢房,长生规矩地敲门禀报。 「殿下,夫人来看您了。」 声音落下很久,都没听到回应,长生復又敲门唤了两声。 「殿下?殿下?夫人来看您了。」 依然没有回应。 余小晚微微蹙眉,挥手示意长生站开,刚想上前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轰咚」一声重响!
第56页 几人相视一眼,立时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漆黑,之前还跳动在纸窗上的烛火,随着那声重响,窜跳了两下,灭了。 长生跟在身后,赶紧将手中的灯笼向里照了照,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翻倒的折屏。 纸灯隔着防风罩,不甚明亮,再向前探了探,这才看清那折屏上还趴着一人。 那人挣扎了数下都没能起来,不免有些焦急,那短促的唿吸声在这斗室之中,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殿下!」 长生一声惊唿,第一个沖了过去,赶紧去搀玄睦。 喜儿环视了一圈,寻到那刚刚熄灭还冒着青烟的烛台。 点上烛台,屋内总算明亮了许多。 余小晚这才看清,玄睦并未着袭衣,而是穿着规整的绯色长袍,肩头的金纹凌光细碎,腰间的绯带金绦映着烛火,依稀也有微芒闪动,本是华服玉人,偏偏狼狈地趴在地上,着实有些可怜。 余小晚微微蹙眉,上前一步,俯下身来。 「殿下这是……」 话未说完,已然滞住。 玄睦垂着头,脸色惨白如纸,自上而下望去,瞧不见他的眸子,只能看到他细长的睫毛不住轻颤着,额角的青筋隐约蹦起,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地冒着。 「让,让夫人见笑了。」 他并未抬头,拳头攥得紧紧的,果露的脖颈不知是羞耻,仰或是用力过度,已然憋得通红。 他的身子很是虚弱,即便借着长生的搀扶,依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站了起来。 余小晚冷眼看着,也跟着他缓缓直起身子。 「殿下这又是为何?」 玄睦几乎全身都靠在了长生身上,明明腿都有些颤了,却依然努力挺着嵴背。 「我,我只是想,到桌旁,坐下。」 他垂着眼帘,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每一次停顿都要喘上好几口气才能继续。 一个谨小慎微了十余年的皇子,一个摸爬滚打了十余年的太监,两人能在吃人的皇宫安稳地活到如今,又怎会如此莽撞的夜半守在她的院门前? 余小晚明知他二人或许不像表面那般简单,却还是忍不住软了话头。 「好端端的,为何偏要坐到桌旁?」 说着话,她转头示意喜儿过去帮忙。 却不曾想,玄睦倔强的很,脚下一个踉跄,挥开了喜儿的手。 「我,我虽不中用,可,可别人下得床,我也下得,不过是走到桌边这般小事,我,我还是做得来的。」 说着话,他咬牙蹒跚着就往那梨花木桌走去。 长生无奈,忍着眼泪扶着他过去。 不过数步之遥,他几番踉跄,待走到之时,冷汗已湿了襟口。 他又接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虚扶着心口,缓缓坐下,还未坐稳,又是一个踉跄,幸而有长生护着,他又赶紧扒住了桌沿,这才没有仰躺过去。 「我还真是无用。」他自嘲地摇头轻嘆。 即便玄睦真的有问题,可那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还有那冷汗涔涔的病容,绝不是伪装的。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也走至桌旁坐下,探手给他倒了杯水。 「你这又是何苦?」 玄睦是伤患,喝不得茶,他的卧房备的也只有水。 可待她端了那杯盏给他递去,却见那杯中摇曳的并非清水,而是逸着淡淡清香的茶。 「这……」 长生站在玄睦身后虚护着他,低声解释道:「今日一早殿下便嘱咐换了新茶,殿下说夫……」 「长生!」 话未说完便被玄睦喝止。 长生没敢再说,赶紧转了话头。 「殿下,小厨房备得有夜宵,夫人也是刚刚回府,想必也有些饿了,不如留夫人一同用些如何?」 玄睦微点了下头,长生又虚扶了他几下,见他已基本稳住身形,这才退了出去。 不大会儿,长生便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 余小晚微有些诧异,「面?」 夜宵通常都是软糯易消化的流食,最多就着些糕点,鲜少有夜半吃面的。 「其实今日是……」 长生才刚说了个头,玄睦再度打断,「是我想吃!」 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沖了些,他垂下眸子,声音立时软了许多。 「夫人……不爱吃面吗?」 余小晚拿起筷子挑起一挑面吹了吹,淡淡道:「那倒不是,不过是鲜少如此晚还吃面罢了。」 长生善于察言观色,玄睦这不受宠的皇子又如何不会? 他察觉了余小晚今日的疏离,原本见了她发亮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 他没有再言语,勉强抬起右手,拿起了筷子。 伤口虽在心口,可总归是在胸前,无论左右手,但凡动了,都会扯到伤口。 玄睦明显扯到了伤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几分,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着,长生不忍,刚想劝阻,却被他皱眉瞪了一眼。 想不到那般漂亮的桃花眼,瞪起人来还颇有几分凌冽。 为了稳住手腕不至于将汤汁洒到碗外,玄睦每吃一口都格外的小心,明明疼得满头大汗,却偏还要吃。 他不觉得难受,余小晚都替他难受。 她实在想不明白。 玄睦夜半三更诱她过来,到底有何用意?
第57页 总不会真的只是想同她吃一碗面吧? 再多的一碗面,总有吃完的时候,况且那不过是个小碗。 余小晚刻意配合着玄睦的速度,与他几乎同时住了筷子。 「很好吃,多谢殿下款待。」 玄睦勉强抬臂拭掉额角的冷汗,眼帘已然垂着,并未看她。 「夫人这般晚还记得赴约,我,很感激,这便是最后一次吧,夫人以后,不必再为我如此,免得落人口实。」 这话说的,明明是他差了长生诱她过来的,倒像是他多无辜似的。 总不会是长生擅作主张,他当真半点不知吧? 余小晚是不信的。 虽说眼下桩桩件件看着,他似乎的确是只纯白的小绵羊,可这副本她可是看的清楚,从时晟到茯苓,再到敦贤公主和苍帝,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玄睦作为未来的副本男主,能有多无辜? 即便他现在的确无辜,可她不过是个任务者,又不打算与他交心,防着他总不会错。 既然他已说了以后不必再来,她也刚好要去做勾引时晟的任务,不如便顺水推舟,应了他便是。 「殿下所言极是,妾身一妇道人家,总往殿下这边跑,总归是不合适。妾身观殿下已能起身,想必身子恢復的不错,妾身也便放心了,以后妾身便不来了,将军近日虽忙些,可得空定会过来,还望殿下莫怪他失礼之处。」 玄睦不过是让她不必再陪他用饭,却不曾想她竟直接断了来路。 「也,也是。」玄睦的声音依稀有些发抖,他赶紧住了嘴,又稳了片刻,这才再度开口,「这些日子得夫人照顾,我,多谢夫人,他日,若夫人得空去了玄国,我一定……」 说到此处,他顿住了,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她堂堂将军夫人,如何会跋山涉水去往万里之外的玄国。 他自嘲地低笑一声,终于抬眸看向了余小晚。 那只美丽的桃花眼,不知何时竟熏得微红。 「总之,多谢夫人。」 「殿下不必客气,这是妾身应该的,况且这也不是诀别,在这将军府上,总会再见的。」 玄睦微微颌首,「说的……也是。」 话已至此,余小晚起身告辞,玄睦挣扎着要起身相送,被她拦住。 「殿下保重身子要紧,妾身告退。」 「夫人……」 余小晚止住脚步,回头望向他,「殿下还有事?」 玄睦动了动唇,嗫嚅了数下,才挤出半句:「夫人能否最后再唤我一声……」 余小晚:「嗯?」 看了一眼好奇地望着他的喜儿,玄睦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让我送送夫人吧。」 余小晚没再拦着,只微微福了福,转身离开。 玄睦并未送出很远,勉强靠着长生送到了卧房门口,连外室都未踏出。 「殿下请回吧,妾身告辞。」 玄睦颌首示意,背着身后跳动的烛火,他的神色全都隐在了暗影之中,唯有那只独着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中掩着流光。 刚出厢房,便听屋内隐约传来长生的低唿。 「血!殿下!血!」 余小晚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卧房内烛火摇曳,玄睦的身影清楚的映在窗上。 他痛苦地俯下身,似乎按在了伤处,长生焦急地想唤人进去,别被他捂住了嘴。 如此强行下地,还摔了一跤,大抵是撕裂了伤口。 夏衣本就单薄,血浸透了也没甚稀奇。 喜儿翘首张望着,忍不住道:「夫人,咱们过去看看吧?」 余小晚驻足良久,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真有事,唤赵伯便是,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吧。」 第44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3)(修文) 夏意渐浓,刚刚晨起已然带上了一丝暑气,余小晚早早便出了秋寿堂,携着喜儿坐上了将军府最大的马车。 两匹长鬃骏马拉着不甚奢华却贵在精緻的马车徐徐出了将军府。 城中禁止疾行,马车又有些宽大,一上道儿便占了大半街面,即便想撩蹄子跑也跑不起来,只能继续踟躇而行。 幸而上官府不远,马车三摇两晃的,不久便到了。 挑帘下了马车,余小晚并未进府,而是立在门前静等。 前日陪耶律蛟一同来时,她便于姚氏商议好,打算昨日去城外的栖凤山上香,可没曾想,时晟直到昨日傍晚才迴转,取了什么要紧的物件之后,便又走了。 幸而她一直惦记着他,差了小厮盯着,这才赶在他走之前禀明了上香一事。 时晟本是不答应的,可听闻是与姚氏相约,这才应了,只嘱咐她早去早回。 姚氏早已收拾妥当,就等她上门来接,不过片刻便从府门出来,身侧独跟着丫鬟翠儿。 「你这懒丫头,昨日便让娘好等,今日又来的这般晚,该打!」 余小晚微微福了福,便笑盈盈地上前搀扶住了她。 「这可怪不得女儿,是你那女婿忙得脚不沾地儿,女儿见不着人,又能奈何?」 「就你道理多!」 姚氏假嗔一句,便笑呵呵地踩着脚蹬上了车。 车厢宽敞,内有三尺宽的软塌,堪堪可供斜躺一人,不过,若两人相拥,也能勉强躺下。
第58页 余小晚与姚氏一左一右坐下,中间还能搁下个不大的小几。 几上置有两碟糕点,一壶茶水,栖凤山不远,倒也足够了。 喜儿与翠儿坐在车厢两侧,矜持地等了片刻,待各自主子坐定唠起闲嗑,她们这才嬉笑着,小声地交头接耳。 余小晚随意附和着姚氏的话头,撩起车帘向外张望了两眼。 街上不时有兵丁小队整排而过,越往城门过去,越是守备森严。 想来也不奇怪,堂堂敦贤公主府,接连两次遭遇刺客,一次伤了他国皇子,一次伤了本朝命官,还是当着诸多来使的面,若不抓到此人,大苍颜面何存? 如此境况,不必想也知道,城门守卫定然更加森严,想要出城,须得经过三道关卡。 第一关,无论何人,一律出示照身帖,京郊百里之外籍者,还需提供路引。 第二关,详询出城事由,为商者,若非大型通货,不准离城。 第三关,所有出入城人员,搜身搜物,无一例外! 余小晚的心不由悬了起来,随意垂落的手指不露声色地轻磕了两下软塌边缘。 扣扣—— 扣声细微,略有些发闷,一听便知是中空的,只是比中空的要敦实一些,稍有经验者便能听出里面这是装了顶大的物件。 没错,里面着实装了个大物件。 那个不知姓名的蒙面人,就在里面。 车窗外,又有一列兵丁整齐划一的小跑而过,队列过后,城门近在眼前。 「快快快,把该准备的都备好了,磨磨唧唧的,谁都别想出这城门!」 守门侍卫很是兇悍,搜身也搜得格外粗暴,幸而专门设了几个婆子搜女眷,不然真真儿是要吓退一众的闺秀妇人。 正耐心地等着。 啪啦! 人群中突然摔出一人,惊地众人赶紧散开! 一身甲冑的侍卫冷眉冷眼冷着脸,自人群中而出,上去照着那跌躺在地的小贩接连踹了三脚! 「你个蛐蛐儿!敢拿假贴煳弄爷!来人,把这厮抓进大牢,等将军发落!」 那小贩吓得浑身抖着,挣扎着爬起来,跪地不住地磕头。 「冤枉啊!官爷!那真是小人的照身帖,色泽不清,是因着……」 不等他解释清楚,几个侍卫上前不容分说,强行拖走! 其他等待出城的百姓都面面相觑,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开声。 余小晚冷眼看着,眼看就要轮到她们了,这才放下车帘。 这帝都皇城,旁的不说,高门大户数不胜数,守门侍卫见多了奢靡华车,只当这不过是普通富商家的车马,丝毫没放在眼里。 「停停停,还不停下!都给我下车!」 话音未落,一旁负责登记的侍卫偷偷点了点他的胳膊,朝着车辕努了努嘴。 「你看那家徽。」 但凡高门大户的马车,都是有家徽的,将军府也不例外,方才离得远尚未察觉,行近了再看,那车辕竟明晃晃的雕这一个「时」字! 「那不是……」 侍卫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赶紧上前,满脸堆笑。 「敢问车上是何人要出城?」 喜儿最先出来,将他的变化看了个彻底,不由冷哼一声,将事先备好的照身帖递了过去,难得的竟也学着鼻孔朝天,摆起了架子。 「你可好好瞧瞧,车中坐着的可是咱们大将军的嫡妻,尚书大人的嫡长女,还有咱们尚书夫人。」 那侍卫一听,更加的拘谨了几分,赶紧陪着笑,稍事看了一眼,便递迴了照身帖。 「不知贵人出城,这是要去往何处?」 喜儿轻嗤一声,「这还真真儿是个傻的,高门贵妇出城,还能如何?自然是往栖凤山上香了!」 那侍卫干笑了两声,不敢多问,迟疑了一下,又仗着胆子说道:「这位姐姐想必也知道,如今城中戒严,出城须得搜……」 一个「搜」字还未说完,余小晚突然掀开了车帘,凤眼微斜,出口的言语不急不缓,却又生生透着不容逾越的威严。 「本夫人倒要瞧瞧,是哪个如此大胆,竟还妄图搜本夫人的身!」 侍卫瞬间僵住,余小晚常驻深宅,鲜少出门,他虽不太认得,可隔着窗棂依稀瞥到的上官姚氏,他却是认得的。 想这大苍皇城,再大也不过是个城,高门贵妇年年都要上香,他守城门多年,怎可能一次也不曾见过。 见了熟面孔,又是顶头上司的丈母娘和媳妇儿,侍卫赶紧赔着笑,拱手让到一旁。 「是属下唐突了,两位夫人,请!」 车夫轻抖了一下缰绳,呵了声马,两匹骏马打了个响鼻,扬蹄朝着门楼而去。 余小晚的手心隐约有些汗湿,只是面上神色始终不变。 车辕碌碌滚动,滚过城楼门洞,眼看也要驶出皇城。 突然! 身后传来一声喝令! 「前面的马车,且慢!」 素手陡然攥紧,余小晚撩开车帘,冷冷向后望去。 城门洞口,一魁梧男子正沉稳而来,背着门洞外亮白的光,那人的脸孔有些模煳,待走进了余小晚才看清,不由瞠目。 怎会是……他! 第45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4)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时晟的贴身侍卫高德。
第59页 高德不跟在时晟身边,来这里作甚? 难道,时晟察觉了什么? 心里敲着小鼓,面上依然端庄温雅,余小晚隔着车窗沖他点头示意。 「高侍卫匆匆而来,可是将军有什么要紧的事吩咐?」 高德先是规矩地行了个礼,这才回道:「将军不放心夫人,让属下护送夫人前去。」 余小晚垂眸颌首,「将军如此繁忙,还能惦记着我,你且帮我谢过将军。不过,护送倒不必了,这一路都是官道,栖凤山也不远,将军正是用人之际,不必为我等忧心。」 的确是无需忧心的,苍帝当初刺杀她,不过是想趁着各国来使都在,杀时晟个措手不及,届时再随便找个替死鬼抓拿归案,既能显出他大苍办案神速,又能顺利在时晟身边安插眼线,一举两得。 可眼下却不同了,眼下是真的出了刺客,还挑衅的短短半个月接连两次潜入公主府,若此时她这个将军夫人再出了意外,那可就是三连击,大苍的脸可就彻底丢尽了。 所以余小晚才敢这么大大咧咧的出城上香,横竖苍帝暂时也不敢动她。 然而,时晟的命令高德如何敢违抗,任余小晚如何推脱都无用,只得任他坐在车前,与车夫一同赶车。 原本以为出城必然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可还没容她松口气,这又杀出个高德! 她轻轻敲了两下软塌,有些犯愁。 她们要上香之处,是凤凰庵,位于栖凤山山顶。 庵堂供着的是金凤娘娘,无论求兴旺,求姻缘,仰或是求平安,据说都十分灵验,虽说不是专门求子的娘娘,可也有人过来求子,据说,也是灵验的。 只是,凤凰庵是尼姑庵,接的也都是女香客,虽不比相国寺香火旺盛,却是皇城贵妇最趋之若鹜的香火之地。 故而,凤凰庵是严禁男客造访的。 马车到了庵前,车夫本就要看车,自然不会进,而高德是男客,必然也不会进。 若只有车夫一人,她还有法子先进庵中,再折返回来支开他,助蒙面人离开。 可眼下多了高德,她又该如何将他哄走? 一路无话,不多时便到了山脚,上山不比平地,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撩开车帘向外望去。 「娘,你快看!那边的林子郁郁葱葱,像是有野兔在动!」 「娘!还有那儿!饶是野花,也争奇斗艳,不比咱们上官府的花园差。」 「还有还有!娘!你看那远处的山,山色浅淡,如丹青墨染,真是极美。」 安静了一路的余小晚突然这般哌噪,像个孩子似的,倒是让姚氏忍不住摇头轻笑。 「你这孩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若是旁人家,孩子都上了学堂,你还这般孩子气!好了好了,莫再把身子往外探了,这窗子可都快装不下你了!」 余小晚不露声色地摘下头上的凤簪悄悄扔到路旁的草丛,这才缩回身子。 「娘,不是女儿少见多怪,你看远处那山,可真是高耸入云,怕不是这世上最高的山吧!」 姚氏倒了杯茶塞到她手里,「你这傻孩子,最高的哪里是那里!连喜儿翠儿都晓得的,你竟不晓得?」 余小晚真不晓得。 「女儿……」 不等她解释,喜儿倒插了嘴,「老夫人是不晓得,自打夫人中了那蹄子的毒之后,记性便大不如前,真真儿了是伤的不轻。」 「那贱蹄子!早晚饶不了她!」 姚氏嗔怒,刚想再骂两句,余小晚直接转了话题。 「娘,你便说说哪座山最高?」 姚氏这才勉强收了收怒气,回道:「自然是独悟峰了!」 「独悟峰?」 「没错,就是在那三管三不管之处的独悟峰。」 「何为三管三不管之处?」 姚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就是东苍、南朱、北玄三国交界之处啊!那处是祁连山脉,一纵的高山,延绵千里,成了咱们三国天然的界限。这独悟峰,正处于三国唯一一处交点,是祁连山脉最高峰,山势十分陡峭,高耸直入云霄,那才真真儿是顶了天的高山。」 听她说的夸张,余小晚最先想到的竟是珠穆朗玛峰。 她抿了口茶,放下,「如此高峰,又是天下之最,想必三国定然争抢,如何又成了三管三不管?」 「这便说来话长了,喜儿嘴碎,让她说于你听罢。」 喜儿一听有她八卦的机会,激动地赶紧抢话。 「这独悟峰,原本的确是三国争抢着要的,谁都抢不过谁,最后只得成了三国共有,也就是三国都管,便成了『三管』。可后来……」 随着喜儿略带夸张的描述,余小晚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十七年前,大相国寺主持灵机和尚的唯一关门弟子,突然想当时的苍帝进言,试图阻止打算北征的苍帝。 他扬言,苍帝若执意宣战,那出京之师,必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如此危言耸听,苍帝自然大怒,不等他下令将他拿下,他又接连说了无数惊人之语。 他预言了出师的伤亡人数,战败的赔款数额,以及战后还会接连面临沧河决堤、关东饥荒,甚至就连原本固若金汤的皇城,也会瘟疫横行。 届时,苍国国基动摇,改朝换代不过眨眼之间!
第60页 如此妖言惑众,苍帝何止大怒,简直怒不可遏,真是砍了他都觉得不够解恨,当即宣令将他推出去先示众三个月,再斩于街市,以儆效尤! 却不想,还未示够三月,前方便传来噩耗。 苍兵自皇城而出,去往边关,尚未行至一半,半途便遇盗匪流寇,一场厮杀倒没有多大伤亡,可随军粮草却被烧了大半! 这还不算,那流寇中有人身染热病,这番争斗,热病传开,不仅兵丁纷纷中招,竟连沿途百姓也被传染。 一时间死伤无数。 苍帝接到急报,心中大骇,又恰闻钦天监传来凶星现世,所指方位正是北玄,苍帝便更是心悸,不由想起了小和尚的预言——出身未捷身先死。 即便准了,苍帝还是有些不信,推说只是巧合,可不久之后,前方又快马加鞭送来了伤亡急报,人数竟与小和尚所言一般无二! 如此神准,苍帝即便仍有疑心,却也不敢再冒险北征。 思来想去,苍帝便一改皇令,由出征改驻守,令那伤兵残将继续赶往边关,以防玄国趁乱攻城。 至于小和尚,苍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置。 杀他,怕万一真降下天灾,毁了大苍,他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 不杀他,君无戏言,他已下令,如何收回? 左思右想,苍帝终于想到法子。 他对外宣称,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和尚年幼无知,罪不至死,可灵机和尚身为他师傅,养而不教,死罪难逃,责令其替他受死。 此令一出,原本断头刀前都面不改色的小和尚,突然一改处变不惊,毅然俯首替师傅求情,并称有法子偷改天机,换百姓一方安乐。 苍帝对他所谓的有法子将信将疑,虽然小和尚说的「出身未捷身先死」确实准了,可谁又知道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不管信与不信,苍帝都是要顺水推舟的,毕竟灵机和尚也是有大能之人,举国上下无人不知,苍帝如何捨得杀掉。 只是,这小和尚曾让苍帝颜面尽失,苍帝便想为难为难他,故意对他说,若他能徒手登上那几乎无人登顶的独悟峰,便饶了他师傅。 独悟峰陡峭入云,非武艺高强者,根本不得登顶。 苍帝这般为难,不过是希望那小和尚多磕几个响头。 却不曾想,小和尚毫不迟疑便答应了,只唯一一个条件,要求自逐相国寺,从此脱离佛门。 小和尚如此作为,自然是怕连累师门,苍帝欣然应允,并昭告了天下。 第二日,小和尚便从皇城徒步而出,一路化缘,跋涉千山万水,去往天下最高之峰——独悟峰。 他一路而行,沿途百姓无人不知。 半年之后,他终于到了峰前。 登峰那日,围观者不知几繁,有的竟还是从千里之外赶来看热闹的。 有人劝他,不如便跟皇上求个情,免得丢了性命。 也有人设了赌局,赌他能否活着出来。 更有不少人讥笑他不自量力,还嘲弄他那小身板不够勐虎塞牙的。 谁人不知,独悟峰何止陡峭,峰内丛林密布,到处都是毒蛇勐兽,行至半山腰便是皑皑白雪,酷寒难耐不说,雪松路滑,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若再遇风暴,那便真是死了都无人收尸。 然而不管旁人如何说,小和尚始终不动如山,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密林。 这一去,便再也没出来。 这完全在意料之中,世人也只当他死了,连苍帝也觉得之前的预言不过是碰巧准了,若他真是大能之人,如何会命丧山口。 世人很快便忘了他,偶有想起者,也只是笑他愚蠢。 却不曾想,过了半年,沧河突然决堤,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又过了数月,关东旱灾,饥民易子而食,震惊朝野。 这时人们才想起那小和尚的预言,不由惊恐万分,四个预言,准了三个,那最后一个…… 【皇城瘟疫横行,漫及全国,苍国国基动摇,改朝换代不过眨眼之间!】 苍帝这次是真的慌了,赶紧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太医院也出了各种药方,从防到治,全都是针对瘟疫。 全城更是戒严,所有百姓出入城门都需先撒上石灰粉净身,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就在此时,有人传来消息,说有江湖人士相邀去独悟峰决斗,恰遇暴风雪,眼看就要冻饿而死,却被一人所救。 那人灰衣灰发,孑然一身,乍看如山精魑魅,细看却又恍如谪仙,疑似传闻中的小和尚。 无论传言真假,苍帝都如濒死之人,赶紧抓住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迅速昭告天下,若谁能找到那小和尚,为官者加官进爵,布衣百姓赏赐良田金银。 一时之间,有能力的没能力的,皆趋之若鹜。 数月之后,皇城惊现瘟疫徵兆,可那小和尚依然一无所踪。 短短三日,瘟疫横行,传染者无不高烧不退,更有体弱者不出三日便一命呜唿。 祸不单行,边关又传来消息,玄国虎视眈眈,南朱伺机而动,西夷也有了狼子野心! 一时间,内忧外患,苍国国基动摇,几乎无力回天。 就在这时,有一江湖人,千里迢迢而来,带来了一片叶。 没错,是一片叶。
第61页 叶上什么都没有,独留了一个皇城布衣平民的住址。 苍帝按图索骥,很快便寻到那处,找到一名老者。 老者一家,独独没有染上瘟疫。 细问之下才知,老者是个游方郎中,也不知怎么治瘟疫,只是按照土方,以徐长卿为主,辅以数味药材,死马当活马医,没曾想,竟误打误撞。 苍帝如获至宝,赶紧号令下去,举国上下,熬药煎汤,短短数日便控制了疫情。 那场瘟疫,骤然而起,又陡然而落,算算也不过短短半月,可即便现在谈起,苍国百姓依然闻之色变,足见当时惨状。 苍帝之后才知,那千里送叶的江湖人,也是众多寻找小和尚的人之一,只是他受困独悟峰,摔断了腿,本以为要一命呜唿,却被传闻中那灰衣灰发之人救起。 也正是此人给了他那片叶,让他回城救人。 将那人相貌细细描述,确实是小和尚无疑。 至此,莫说苍国,全天下人都称那小和尚乃神佛下凡,是为普度众生。 那小和尚的法号也跟着流传下来,直至今日。 而那独悟峰,也成了他专属之地,再无人敢随意乱闯,偶有闯入者,也会迷失在半路,最终稀里煳涂就下了山。 「所以说,那独悟峰现在虽明面上依然是三国共管,可其实谁也不敢管,便有了这『三管三不管』一说。」 喜儿说的口干舌燥,余小晚便递了杯水给她。 她喝了口水,又道:「这些年,听闻偶尔也有人见过他,依然是灰衣灰发,只是样貌越发的不似真人,据说,真如九天神佛,让人只看一眼便能度化皈依。」 喜儿说的玄乎其玄,余小晚也就当个坊间传说听听。 小和尚必然是真有其人,或许也的确还活在那独悟峰,甚至也的确是灰衣灰发,毕竟山野之中,指不定缺了什么微量元素,灰发也不稀奇,只是他的容貌必然是夸大其词的,什么神佛?谁又见过?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喜儿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巴巴地盼着她能给个什么强烈的情绪反应。 余小晚觉得好笑,便随意地问了句:「说了这么半天,那小和尚到底法号为何?」 「行尘!」翠儿憋了半天,总算没忍住抢了话头。 喜儿不甘心被抢了最重要的话,又补充道:「世人都说他,行在凡尘中,不染凡尘事,独居山林,却又心怀天下,真真儿是神衹下凡。」 行尘? 行在凡尘中,不染凡尘事。 倒是个好名字。 几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凤凰庵前。 第46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5)(捉虫) 依次下了马车,正要往里走,余小晚突然抬手抿了抿鬓角。 「喜儿,你快看看,我可有仪容不整?莫让我冲撞了金凤娘娘。」 姚氏也赶紧让翠儿看了看自己。 喜儿上下打量了余小晚两眼,抬手帮她抚了抚裙角,又正了正朱钗,这才发现她少了一支凤簪。 「夫人!您的簪子呢?」 余小晚抬手摸了摸,故作诧异道:「这就奇了,方才明明还在的!」 两人撩开车帘又寻了寻,自然没有找到。 姚氏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丢了便丢了罢,不过是支金簪,上香要紧。」 余小晚却愁苦的蹙起了蛾眉,「娘,你有所不知,这凤簪是我今早刻意戴上的,为的就是头戴金凤,离金凤娘娘更近一步,此时丢了,实在不吉。」 姚氏也觉得言之有理,想了想,沖高德说道:「不如你便解下一匹马,沿着山路寻一寻吧。」 余小晚补充道:「路上我曾探身出窗,会不会就是那会儿掉的,有劳高侍卫细细找找。」 高德不疑有他,抱拳道:「属下这便去。」 遂解马翻身而上,一逮缰绳,马撩前蹄,很快便扬尘而去。 余小晚这才回身,沖姚氏说道:「高德独马而行,定然很快,女儿没有金凤心中惴惴,想在此处稍等片刻,不如娘先进去,先寻着师太听会儿禅,稍后女儿再过去找你。」 姚氏喜欢听禅,想了想,都在这边枯等也不是法子,便点头同意。 打发走了姚氏和翠儿,余小晚又看向东张西望的喜儿。 「喜儿,眼看就要午时了,你先去庵里添了香油钱,让小师父帮咱们备好斋饭,稍后母亲便能用了。」 喜儿有些迟疑,看了一眼还有车夫在,这才浅浅一福转身进了庵堂。 余小晚这才姗姗走到马车旁,刻意停在车夫跟前,摸着髮髻焦急的四处张望。 「这若寻的晚了,被人捡了去可如何是好?」 当下人的,哪个不是眼活心活,车夫立刻俯身抱拳,道:「夫人莫急,小的先在这附近寻寻,指不定就寻着了。」 余小晚嘆气道:「也好,高侍卫毕竟骑着马,未必能寻得仔细。」 眼见着车夫弯腰细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道陡弯,余小晚又四处张望了两眼,除却另外两辆马车,还有两个看车的车夫,再无他人。 她不再迟疑,迅速挑帘上车,动作麻利地搬下小几,揭掉软垫,三两下便掀开了软塌盖子! 榻里是中空的,本是用来长途跋涉时装些吃食物件,此刻却憋屈地窝着那蒙面刺客。 刺客已换了小厮常穿的短襟缺胯衫,只是脸上的面巾依然没有除去。
第62页 自打盖子掀开,他便警惕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之前见他都是深夜,看不清楚,如今再看,他的眼有些奇特,眼窝深陷,眸子依稀还有点泛蓝,鼻樑也比常人高挺些,不似中原人。 这么明显的特徵,带着面巾又有何用,反而更引人注意。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来,又挑开一丝帘缝张望了两眼,这才探手去揭他的面巾。 「摘了它,太显眼!」 那人下意识的向后撤了撤身,低声吐出一个「不」字。 「外面有人,你若这样出去太引人注意,万一传扬出去,我死便死了,可如今到处都是官兵,你重伤在身,又能逃出去多远?」 那人沉默了片刻,这才抬手摘掉了面巾。 面巾除下,余小晚不由一怔。 一块像是从□□上剪下来的皮革,自那人右侧唇角一直覆盖到右耳根,遮住了小半张脸,那皮格虽接近肤色,可毕竟不同,看着十分别扭,不过,若离得远,打眼一看,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那人明显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随即又放开,突然探手,勐地拔出了一直别在绑腿上的短刃。 短刃迎着扑簌的车帘,映着那人墨蓝的眸子,划过一道凌冽的寒光! 余小晚骇然,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不等她伺机逃走,却见那人手腕微动,竟拧开了刃柄! 刀柄并非完全中空,只空了一小截,顶多能塞下个药丸、纸团之类。 那人反手倒出一枚黄豆大小的药丸,递给她。 「解药。」 余小晚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 大哥!谢谢你还记得给我! 我就知道解药肯定在你身上! 余小晚就差没掬出两行热泪了。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他反水不给她的思想准备。 不管是把他交给时晟,还是护送他离开,其实都是赌,只不过护送他赌成的机率更高些罢了。 拿到解药,余小晚迅速塞进嘴里,另一只手还不忘勾过身后的半盏茶灌下。 「多谢!」 事不宜迟,余小晚又挑帘张望了两眼,见那唯二的两名车夫已坐到不远处一枝繁叶茂的杨树下,相互攀谈起来。 他俩侧身而坐,注意力都在庵门,若这刺客迅速从马车内侧跃下,顺着一旁的小树林下去,大抵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余小晚刚想开口指明路线,却见那人突然撩开了内侧窗帘,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几乎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天吶天吶! 重伤之下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余小晚简直难以置信,赶紧趴到窗前向下望去。 那人单膝跪地扶着伤处接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站起。 马车挡着,那两个车夫绝对看不到他,余小晚松了口气。 那人转头看向她,突然伸过手来,趁她不备,迅速摘掉了她头上的海棠珊瑚钗。 余小晚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你这是作甚?怕盘缠不够?」 那人将钗塞进袖筒,压低了嗓音吐出两字,「保身。」 余小晚瞬间意会,他这是担心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报官抓他,有了她私人之物,总归是个威胁。 余小晚还真没这想法,她不由莞尔,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戏精附体,突然冒出一句。 「是保身之物,也是信物,你这一路可千万小心,我等着你来接我。」 那人本要走,明显僵了一下,缓缓回头,墨蓝的眸子幽暗深沉,凝视了她片刻,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若你,还在,我,定来,接你。」 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余小晚倒是看出来了,他是个极为讲信用且有义气之人。 大约,是个江湖中人。 见他还望着她,墨蓝的眸子晕着碎光,煞是好看,余小晚忍不住带着几分挑衅般地笑问:「敢留下名讳吗?」 那人动了动唇,缓缓吐出两字:「莫,非。」 「莫非?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好名字!」 余小晚趴在窗棂,微微歪头望着他,山风拂过,撩起那飘摇的窗帘不住地翻飞着,忽隐忽现着她隐在帘后的美丽水眸,还有那含着一丝笑意嫣红如海棠般的唇角。 莫非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为她的美貌,只为那瞬间绽放的无邪笑颜。 「你,不怕,解药,有假?」 余小晚摇头,依然笑的眉眼弯弯,「不怕,我信你。」 信他? 莫非又是一怔,微微握了握拳,转身消失在小树林中。 又等了片刻,喜儿才从庵堂出来,两人一同赏了会儿山景,等来了高德带回的金凤簪,这才进了庵堂上香。 凤凰庵不愧是供着金凤娘娘,院中除了菩提便是梧桐,再无其他树。 上香岂能不求籤,姚氏上完香便过去求了个签,求家宅平安,是个上籤,姚氏心中欢喜,又多给了些香油钱,还催促余小晚快些抽。 余小晚心情不错,便上前抽籤。 师太问她:「施主想求什么?」 余小晚本也不信这个,就是好玩,便随口道:「便问近日吉凶吧。」 遂抽了一签。 【崑山暖玉掌吉凶,行人问卜各不同,诸君自有千般意,尔等却是要落坑。】
第63页 竟是个下下籤! 余小晚是不信的,可姚氏却大惊失色,赶紧询问破解之法。 不待师太说,余小晚又道:「短时吉凶无碍的,我再抽一签好了,这次便问……一世吉凶。」 遂又抽一签。 抽完她便笑了,竟又是个下下籤。 【鹬蚌相争渔翁利,螳螂捕蝉黄雀啄,鹬蚌螳蝉何不同,终究他人果腹中。】 姚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师太!可有解法?」 师太微嘆,「宁造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施主这签,贫尼不好说。」 不好说也说了,不就是要她离开时晟吗? 姚氏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颓然的软了身子,若不是翠儿搀扶,只怕都要软到椅下了。 余小晚见状,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还要再抽一签,看我还有没有姻缘了。」 说罢,又抽一签。 整个签筒,统共也没几支下下籤,却让她倒霉催的接连抽到了三支! 【溯洄逆流阻且长,溯游逐之艰且难,日日思,夜夜想,到头不过空茫茫。】 签文之意大抵是说,她的姻缘很难,需费尽千辛逆流而上,可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得到他,他就像在水中央,似乎离的很近,却怎么也游不到身边。 这下余小晚是彻底不信了。 姻缘? 不存在的。 她是个任务者,可以怜悯,可以有亲情、友情、主僕之情,却独独不会有爱情。 有谁会傻到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又不是那种才十几岁年幼无知为了爱豆疯狂的小女孩。 第47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6)(捉虫) 接连三个下下籤,姚氏的眼圈都红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余小晚安抚地拍了拍姚氏,「不若,我帮将军也抽一签吧。」 她的用意很简单,多抽几签,更容易看出破绽,如此也好宽慰姚氏,说这签文不准。 按规矩抽出签来一看。 【花落无需空蹉嘆,来年春暖復又还。】 竟是个上籤! 虽说不信,可余小晚瞬间就有点心理不平衡了。 凭什么她连抽三支下下籤,时晟却一抽便是上籤! 难道真是她时运不济? 时运这个事,有时候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世上都有鬼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余小晚有些动摇了。 想了想,她又道:「九殿下在将军府上养伤,权当帮他祈福,不如也求上一签吧。」 说罢,不由分说又抽了一支。 【伯牙碎琴为子期,君苦相思为知己,今日踌躇错一步,明日坟前悔当初。】 又是下下籤…… 果然不准! 册封太子大典,只剩区区半个月,大典结束,各国使节都会返国,玄睦必然也不会多留,即便再养上几日,无论如何也等不到她炮灰掉那天,又如何会伤心? 况且,她与玄睦不过处了这么十多日,哪有几分情分,何至于伤心。 她不觉有些好笑,随着翠儿一起搀扶起姚氏,沖那师太颌首告辞,转身离开。 一路上,姚氏都郁郁寡欢。 余小晚安慰道:「娘,不必担心,你求的家宅平安可是上籤,我也算是咱们上官家的人,即便抽到下籤坎坷一些,终究也是平安的,母亲又有何担心的。」 一语中的,姚氏总算宽了心。 来时时间充裕,还算悠闲,回时却怕误了时辰,紧赶慢赶,赶在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入了城。 先送姚氏回了家,这才慢悠悠返回将军府。 将军府华灯初上,一进府门,余小晚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将军府虽然一向守备森严,却也没有今日这般格外的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竟跟守着玄睦的安冬阁似的。 余小晚心中诧异,刚下了马车,便见一侍卫匆匆上前,先行了个礼,遂立刻附到高德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高德瞬间一凛,转头看向余小晚,神色复杂。 「夫人,将军在寿秋堂等你,让你速去。」 余小晚心中咯噔一下,不露声色地颌首,携喜儿一同去往寿秋堂。 路过安冬阁时,远远便见长生在院门前翘首张望,神色有些焦急。 她微微敛目,迈入寿秋堂。 平日里空无一人的小院,此刻却聚满了侍卫,他们一个个神色冷穆,一言不发,满是人的院子,却静的只有风过枝叶的沙沙声,还有火把窜跳的唿唿飒飒。 小院随着那数柄火把忽明忽暗,廊影驿动,青烟斜摇,莫名肃杀。 余小晚不由更紧张了几分。 她打眼一扫,便见时晟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映着跳动的火把,眸光幽暗,面若寒霜。 再看,就在他身侧,一张方桌四腿朝天翻倒放着,旁边还有一条暗红的桌布。 那不是祠堂的祭台桌布吗? 余小晚暗道不好,强装镇定的上前一福。 「妾身见过将军。」 话音未落,时晟勐地一拍石桌! 啪啷啷! 饶是那般结实的石雕圆桌,依然被震的颤了三颤! 浮尘簌簌,瞬间落了满地。 「跪下!」 陡然一声高喝,炸雷一般!
第64页 惊得余小晚与喜儿俱是一颤! 余小晚短促地吸了数口气,缓缓跪下。 喜儿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赶紧随着她一同跪下。 时晟冷眼望着她,狭长的眸子忽明忽暗,如腊月寒冰,冷的几乎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可知罪?!」 余小晚不卑不亢,虽跪着,腰身依然挺得笔直。 「妾身不知。」 「不知?呵!」 时晟冷笑一声,将那桌布勐地掷到了她脸上。 「你倒与本将军解释解释,这布上的血迹是怎么一回事?」 血迹? 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俯身捡起那桌布抖落开,细细看了看。 就在桌布边缘,的确留有一熘不太明显的血迹。 大抵是莫非藏在里面时不小心蹭上的。 看这位置,许是桌角附近,她之前虽检查过,毕竟匆忙,又是晚上,只大致看了下,并未发现。 不管怎样,打死不认! 余小晚抬头,眸光坚定,「妾身也不知这究竟为何?」 时晟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近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暗沉,几乎没有一丝的阴阳顿挫。 「那祭台桌角,也蹭有数块不甚明显的血迹,你也不知?」 「不知。」 「公主府潜入刺客,吏部尚书遇刺,那刺客重伤在身,一路逃到这附近便没了踪影,你猜,他会躲在哪儿?」 余小晚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依然面不改色地回道:「妾身,不知。」 「好一个不知。」时晟抬手,掌心朝下,轻轻抖开一缕布屑,「此物,想必你也不知吧?」 那是一缕沾着暗红血污的云白布屑,很是眼熟。 余小晚只略一思索便猜出了那物的来歷。 那是……那刺客莫非撕开用来绑伤口的袭衣布缕! 是她的袭衣! 余小晚心中大骇,面上却不动如山。 「妾身不知这是何物。」 「当真不知?」 「不知。」 「好,好得很!」 时晟冷冷地注视着她,漆黑如夜的眸子,寒冰利刃一般,一刀一刀狠狠扎在她身上,像是恨不得立时便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那浓浓的憎恨即便余小晚再怎么强装镇定,依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时晟依然盯着她,可出口的话,却是对着旁人说的。 「福伯,你来说!」 一直垂首立于一旁的福伯,赶紧上前俯身跪下。 「回禀将军,这后院配给,都是老奴做的。夫人是嫡妻,自然最为金贵,这袭衣料子用的大多是蚕丝,比姨娘们用的普通棉缎要好上一些,尤其是这云缎,是前阵子皇上赏赐的,府里仅有两匹,将军用了一匹,夫人用了一匹,再无其他。」 余小晚暗自苦笑,不过是件袭衣,竟还是这后院独一份,这是天要绝她吗? 不,是那辣鸡系统要绝她! 时晟:「你还是不知吗?」 认了是死,不认兴许还有活路。 「妾身不知。」余小晚挺直嵴背,又道:「既然是皇上赏赐,又是这后院独一份,必然是极其珍贵的,妾身又怎会随意损坏。」 言下之意,就算她上官锦做了什么,也不可能拿这种明显会暴露身份的袭衣冒险。 时晟何等固执之人,如何肯听她辩解,额角的青筋暴突了几下,再度冷笑出声。 「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毕,突然扬声呵令,「将她柜中衣物全都拿出来!」 两名侍卫立刻进了内室,不大会儿便抱着大堆衣物出来,里面竟还有她的贴身衣物! 女子贴身衣物是绝不能为外人所见的,尤其是已出嫁的妇人。 时晟竟当着满园兵丁的面如此,看来,已是认定她是帮凶! 即便余小晚说出实情,证明自己是被迫为之,也是无用的,窝藏朝廷要犯,即便再无辜,顶多给个全尸。 喜儿吓得脸色惨白,不停给时晟磕头。 「将军开恩,将军开恩!那可是夫人的贴身衣物,万不能被外人看了去!求将军护夫人清白,求将军,求将军!」 喜儿一个个响头磕的实打实的,听得余小晚不由有些感动。 她俯身抱住她,道:「不必求他,他是我的夫君,他都不在乎,我们又在乎什么,终归,他是不信我的。」 时晟冷眼看着,高高在上,冷酷无情,仿佛那日午后紧紧的相拥,全是假的一般。 「搜!」 一字令下,侍卫低头一件件抖开那些衣物。 从襦衣到长裙,从袭衣到足衣,再到那绝不能为外人所见的精緻肚兜,虽说军令严明,那些驻守一旁,身板挺直的侍卫,还是忍不住一个个转眸偷窥。 古代男女大防,他们又是穷人家当兵的,能娶个家世清白眉眼顺熘的媳妇儿就不错了,何曾见过多少女人。 这可是将军夫人的贴身衣物! 且不说将军夫人有多美,单她那高高在上的身份,便足以引他们遐思。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看悔半生! 他们那些心思,余小晚如何不懂,时晟又如何不懂,就连喜儿也是懂的。 可时晟依然屹立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衣物一件件被抖开。
第65页 两堆衣物很快便搜完,摆得小山一般。 「启禀将军,仅有一件云缎袭衣,一套云缎襦裙。」 时晟转眸望向福伯,无语言语,其义自见。 福伯赶紧抱拳回道:「夫人的云缎颜色素净,不太适合做外衣,便只做了一套襦裙,余下的刚好做了两套袭衣。」 时晟转眸,并不看余小晚,却是看向了喜儿。 「另一套呢?」 喜儿如何知道? 她的额头磕得有些红肿,靠着余小晚半天了,还有些头晕目眩。 「奴婢,奴婢几日前方才从浣衣房取来,整整两套,全都放进了衣橱,绝不会错。」 「既不会错,那袭衣呢?」 「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 时晟突然冷哼一声,眸中煞气倾巢而出! 咚! 毫无预兆的一脚正踹在喜儿胸口! 当即踹得她就地飞出去丈许,一口血喷了出来! 余小晚本扶着她,这一下带的她也摇晃了两下,险些仰倒。 她赶紧回头望去,难以想像人真的能活生生被踹出去那么远,还踹到吐血! 这对于普通的现代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眼下却是真到不能再真的事实! 喜儿那一口血撒了满襟,本就因为磕头晕头转向,这一下直接仰躺过去,再也没了声息。 喜儿是余小晚穿越以为唯一信得过的人,见她如此,如何能无动于衷! 她跪爬着过去,想抱她又怕她万一断了肋骨,随意动会伤及脾胃,便不敢抱,只能无措地探了探她微弱的鼻息,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她会死吗? 会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剧情,提前死掉吗? 「喜儿,喜儿?」 她以为她只是把这里当成游戏副本,所有的人除了男女主都是npc,无论生死都不会让她有任何感觉。 可显然她错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一个无情无欲的任务者。 只一个喜儿,已让她乱了阵脚。 「时晟!你若不信我,便把我交出去,你伤喜儿有何用?!」 时晟冷眉冷眼,冷得仿佛眼前不是他同床共枕的妻,而是他多年未见的杀父仇人! 「袭衣在哪?」 「我再说一遍,不知道!」 「还想狡辩!」 时晟勃然大怒,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前襟! 「背叛本将军会有什么下场,需要我提醒你吗?」 想起那惨死的李忠,余小晚本能的有些惊惧,可依然颤着几乎没有一丝血丝的唇,硬声回他。 「妾身,没有背叛将军!」 「呵!呵呵呵!」 时晟突然冷笑,笑声阴鸷,若夜枭的诡嘲忽远忽近,让人不寒而慄。 「还记得李忠吗?他当初也是这般狡辩的,可七十八道刑具,只用了一半,他便招了!让本将军猜猜看,你会在几道招呢?第十道剥皮?不,也许第三道锁了你的琵琶骨,你便招了。」 说罢,他揪着她的衣领,使劲摇晃了数下,摇得她头晕目眩,胃中翻江倒海般难受。 「你若乖乖招了,将那刺客藏匿之处说出,我还能留你条全尸,若不招……」 后半句话无需再说。 余小晚被摇的头仰了过去,勉强摆正,看向他,他那冰封的眸子,像是刚从地底寒窖挖出来一般,除了冷鸷便是戾寒,丝毫不带半点夫妻之情! 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不该是那个执意北征的前苍帝,说的应该是她才对啊摔! 都是那辣鸡系统的错! 第一个任务就整这么难,让她怎么完成? 若她不帮莫非,而是交给时晟会怎样? 下场一样是死。 只不过,一个是为国捐躯,毒发身亡。 一个是私藏刺客,受刑而死。 时晟又是个相当固执之人,根本不听她解释,即便她有一千张嘴,也开脱不了。 「将军若想屈打成招,那便来吧,妾身没什么可招的。」 话音未落,时晟手下勐一用力,直接把她摔了出去! 风声唿啸在耳旁,余小晚还没来得及兑换心凝形释,已重重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极重,她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周围的一切便像是隔了层水幕一般,一片混沌。 她孱弱地趴在地上,痛得全身撕裂一般,想要集中精神打开系统商城,却连一秒都稳不住神识。 嘴里一片咸腥,依稀有什么涌了出来。 她依稀听到时晟似乎又问了一遍。 「招还是不招?」 她哪还顾得回答,剧痛一波接着一波,意识也渐渐飘远。 第48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7)(捉虫) 朦胧中, 她看到时晟的麒麟靴走了过来,随后,后领被拎起,身子动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在倒退,脖子被薄如蝉翼的襟口勒得几乎喘不过气。 时晟这是要拖她去地牢! 她必须马上兑换心凝形释,必须……马上…… 意识早已不受控制,就在消散的最后一瞬间, 她依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似真似假。 「将军且慢!我能证明她的清白!」 夜色暗沉,繁星慵懒, 上弦月纤瘦如钩, 无声无息的穿梭在流云之中。
第66页 时晟拖着余小晚, 迎风而立,玄色战袍猎猎翻飞, 漆黑的眸子如夜枭一般, 戾寒冷冽。 「九殿下, 你昨日方才撕裂伤口,高烧不退, 今日便下地走动,只怕对伤势不利。来人, 还不快送九殿下回安冬阁!」 玄睦几乎全身都靠在长生身上, 若不是提着一口气勉强撑着, 只怕早已压着长生一起歪倒。 「将军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时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生疏客套,淡漠疏离。 「有什么话等改日再说吧,恕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多陪,告辞!」 说罢,依然拽着余小晚的后衣领,拖着就走。 余小晚早已昏死过去,死物一般任由时晟拖拽,所过之处,浮灰扫开,留下长长一道灰土痕迹。 玄睦心中焦急,微微俯身看向她,他本就虚弱,再看余小晚唇角竟溢着血迹,不由踉跄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时将军!」 他竭尽全力重喊了一声,胸腔鼓动扯到了伤口,疼得又是一头的冷汗。 时晟顿住脚,转眸看向他,「九殿下还有何事?」 玄睦勉强向前挪了两步走至他近前,虚扶着心口,又喘了几口气,才再度开口。 「时将军,我一个外人,本不该参与苍国大事,可,可此事事关缉拿伤我之人,我还是要说一说的。」 「既然如此,那便说吧。」 玄睦微松了口气,说道:「我方才便说了,窝藏刺客者,并非夫人,我想缉拿兇手报仇,可也不想累及无辜,夫人是清白的,我可以证明。」 「哦?如何证明?」 玄睦转眸扫了一眼长生,长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自怀中揪出一团碎布来。 打眼一望,时晟便皱起了眉心,随手丢开了余小晚,接过那碎布。 抖开一看,竟是一块染血的布缕! 时晟将之前随手塞在袍带的证物揪了出来,细细比对。 布料分毫不差,都是上好的千织云缎! 只是玄睦给的也是残片,并不能确定那证物究竟是不是从上面撕下来的。 时晟举起那云缎,神色冷凝,「这是何物?」 玄睦回道:「这是夫人的袭衣碎片。」 「她的?」时晟眸光陡然一凛,「你为何会有她的袭衣碎片?」 玄睦看了一眼驻守的满院侍卫,迟疑了一下, 「此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唐突了。那夜是我生辰,夫人看过我后,说我既然伤势渐好,男女毕竟有别,以后不便再来看我。夫人与我母妃甚是相似,想到以后都见不到她,我不由悲从中来,夜半辗转反侧,总想起母妃被押入冷宫,我们母子二人再难相见一事。故而……」 玄睦有些站不住了,紧靠着长生依然前后踉跄了半步,带的长生也跟着踉跄了半步。 待站稳了,他才继续道:「故而那夜,夜半三更之时,我不顾长生劝阻,悄悄翻墙而出,一路来了这寿秋堂,只盼……」 「你说什么?!」 不等他说完,时晟已怒目圆睁,若不是顾及他的身份,只怕早已不由分说上前动手! 「一个单身男子,夜半潜入已婚妇人院子,不论因由如何,九殿下如此,不觉得十分不妥?!」 玄睦垂目望着一旁,细长的睫毛不住地颤着,本就因着说谎紧张羞耻,再被时晟当众指责,更是羞的无地自容,半天才勉强继续辩解。 「是,是我欠思量,一心只想着能再见一见夫人,说上两句话,以慰我思母之情。都是我的错,若怪,便怪我吧,夫人是无辜的。」 「呵!」时晟冷笑,垂眸又看了一看手中的两块云缎,「云缎上的血迹色泽不尽相同,你的更鲜亮些,而我的,却更暗沉,似乎不像是同时染上的血迹。」 玄睦抬头望去,果然,即便夜色暗沉,火把飘摇,可若细辩,依然能分辨出两者之间的差别。 「如此,许是掉落院中的布缕迎风见月,与屋中不同,所以不同。」 时晟冷嗤,看了一眼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余小晚,又看了一眼眼前孱弱的少年,漆黑如夜的墨瞳幽幽暗暗,深不见底。 「九殿下,既然你坚称这布缕是你的,不若你便说说,那日你翻墙夜闯,都去过什么地方?」 玄睦动了动唇,实在有些站不住了,便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廊柱之上。 「那夜,我,我先进了院门,再……」 时晟打断,「深更半夜,这寿秋堂难道不锁门?」 玄睦僵了一下,美丽的桃花眼微斜,復又说道:「我,我是让长生先跳了进来,帮我开的门栓。」 时晟转眸,冰封的视线如寒冰利刃一般,刀刀扎向长生。 「当真如此?」 长生咽了口口水,赶紧点头。 「正,正是如此,我家殿下思母心切,又恰逢生辰,所以,所以……还望将军念他尚不及冠,勉强称作年幼无知,莫要怪罪。」 时晟再度冷嗤出声,「他是堂堂玄国九皇子,我不过是泱泱苍国里不起眼的小将军,如何敢怪罪殿下?只是不知殿下之后又去了何处?」 时晟如此咄咄追问,显然是不信玄睦。 玄睦心知肚明,却依然硬着头皮编下去。 「进了院门,我便直往夫人的厢房,先是站在门前敲门唿喊,又到窗外敲窗低唤。之后,夫人便醒了。
第67页 夜半三更,如此造访,夫人当时极为恼怒,差了喜儿出来赶我,却不曾想,我翻墙之时撕裂了伤口,当时已有些体力不支,喜儿推搡了两下,我便摔倒,惊出了夫人。」 玄睦编的有模有样,时晟看了一眼不远处仰躺昏迷的喜儿,示意他继续说。 玄睦又道:「夫人见我血染绯衣,本想赶紧去请府医。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传扬出去,夫人的清白岂不全毁? 无奈之下,只得先将我抬入厢房,让长生先帮我查看伤势。 伤势出乎意料的严重,甫一解开绷带,便是血流如注! 夫人心急如焚,只得随手从衣橱中取了套袭衣嘱咐长生撕裂,不为旁的,先包了伤口,止了血再说。 那缕布屑,大抵便是那时留下的吧。」 时晟闻听,面色更加暗沉了几分,「哦?之后呢?殿下是何时回去,又如何回去的?」 「我是寅……」 玄睦垂目,眼眸朝着石桌旁翻倒的祭台斜了斜,突然话锋一转。 「当时已是寅时五刻,天色渐亮,我身子虚弱,想着定是赶不上大亮之前翻墙返回。所以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先差了长生回去应付,然后让夫人将我藏到了祠堂的祭台之下。 本想等第二日入夜,再折返回去,却不曾想,刚藏了片刻,长生又悄悄回来,说院中尚且无人起身,侍卫寅时换班,要我速回,免得白日有人探望,反而更难交代。 之后,我便回了。」 这一通解释,看似处处破绽,却又滴水不漏,将刺客可能去的地方一网打尽,又交代了如何在守卫森严的情况下翻墙而入。 时晟眉心紧拧,扬起手中碎布又问:「如此说来,其他碎片又在何处?」 玄睦脸色一僵,垂目道:「为防节外生枝,烧了。」 「既烧了,为何独独留这一片?」 玄睦有些难堪的转头,尚是少年的他,还顶不住这羞耻,嗫嚅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 「独,独有那块是夫人亲自撕下递于我的,我记得十分清楚,不捨得……不捨得烧掉。」 虽然之前玄睦再三强调是为思母夜闯,可如今这话听来,却又透着生生的暧昧不清。 漆黑的墨瞳越发的深不见底,时晟冷笑,「即便如此,这都两日了,不捨得烧掉,又为何不洗了再保存?」 「我,我……」玄睦的头垂得更低了,露出的后颈即便在这暖红的火苗下,依然看出了羞的通红,「我一直将它贴身捂在心口,不,伤口,再缠上绷带,所以,所以,一直沾有血迹。」 他妻子的贴身衣物,却被别的男子贴身捂着,还是捂在心口! 时晟额角的青筋暴突而起,突突急跳了数下,转头便向将那碎布丢向火把! 可掷了掷,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没将那重要的呈堂证供给毁了。 他再度看了一眼地上的余小晚,还有不远处的喜儿,墨瞳微眯,突然喝令一声。 「去,拎两桶水来,将她二人浇醒!」 哗啦!哗啦! 两桶冰镇般的井水迎头浇下,冻得余小晚打了个激灵,动了几动,才缓缓张开了眼。 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侍卫探头探脑的脑袋,随后是冷情冷眼俯视着她的时晟,最后才是那独着一只眼,却遮不住担忧的玄睦。 「渊儿……」 开口第一声喊的不是自个儿的夫君,而是个他国皇子,喊的偏还是小字,而且还是极亲昵的小字! 时晟的脸当时就黑了! 余小晚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这两日,她总是莫名其妙的浮现玄睦最后一次送她出门的画面,还有他最后欲言又止的那句话。 【夫人能否最后再唤我一声……】 他隐下的那后半句话,大抵是「渊儿」吧。 她曾答应无人之时便唤他渊儿,可却并未再喊过,那日之后,她便一直惦念着此事,总觉得不再唤他一声,像是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如今意识朦胧之下,乍一见他,不由便喊出了声。 可也仅一声罢了,话音未落,她已清醒过来,勉强撑着胳膊坐起。 身上依然很痛,太阳穴也不住的跳痛着,她下意识地赶紧点开了系统商城,急慌慌地想去兑换那心心念念的心凝形释,免得一会儿时晟上刑,她再来不及兑换。 脑海中直接蹦出一个系统提示框。 【系统提示:是否花费500积分兑换(心凝形释)一枚?】 【是】【否】。 余小晚刚想确认「是」,便听时晟冰冻般的声音在问她。 「上官锦,玄睦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神识在那【是】上晃了一下,赶紧移开! 一旦兑换了心凝形释,不管任务成功与否,积分铁定是不够兑换清洗道具的。 为了这最后的一线希望,身上这些勉强还能忍受的疼,她忍了! 只是,方才她昏迷不醒,玄睦到底说了什么? 她抬眸再度看向玄睦,却见他神色有些焦虑,朝着时晟手中的两块碎布望了一眼,又朝厢房处望了一下,最后才瞟到了祠堂,口中还念念有词。 「夫人,清白固然重要,没了性命一切都是枉然!前夜我虽夜闯,却只是……」 不等他提示完,时晟突然厉声打断,「让她自己说!」
第68页 玄睦动了动唇,只得暂且住嘴,只是那独眼依然担忧地望着她,生怕她一句答错,再度陷入万劫不復! 余小晚何等聪明之人,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几道若有似无的眼神,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女子清白重于一切,九殿下又是来使,清誉也不容损毁。妾身本不想说,可既然将军已经知道,那妾身再瞒便是对不住九殿下的一番苦心了。」 说罢,她挣扎着跪直了,朝着玄睦俯首一拜。 「无论如何,先谢过九殿下救命之恩。」 玄睦本想上前搀扶,可奈何才迈出半步便脸色惨白,疼得嘴唇都哆嗦了。 余小晚拜罢,这才看向脸色隐约有些铁青的时晟。 时晟:「好一个救命之恩!你的命尚且还在本将军手中,若答得不妥,七十八道私刑,一道也少不了你!」 余小晚强忍着头痛,依然不卑不亢。 「将军且听着,前日夜里,九殿下思母心切,夜闯寿秋堂,妾身本不欲见他,奈何他有伤在身,妾身无奈,只得先将他搀扶入屋……」 余小晚模稜两可的描述着,大致与玄睦所说相同,时晟还想细问,却见那边喜儿嘤咛一声,也醒了。 时晟立时转移了目标,大踏步走到喜儿近前,尚未开言,先一脚踹在了她胸口,使劲踩下! 喜儿一声痛唿,眼泪当即便飞了出来! 余小晚跪爬着过去,一把抱住了时晟踩踏的腿。 「将军,喜儿是无辜的!你再踩,真会踩死她的!」 「无辜?」 时晟冷笑,揪起她的后领将她丢到一边,抬脚照着喜儿的腰侧狠狠踹去! 「啊!!」 喜儿惨叫一声,接连滚了两圈,这才趴伏在地,疼得只剩下断气般的呻吟。 时晟迈步再度走到喜儿跟前,吓得喜儿抖若塞糠,余小晚更是惊恐地再度跪趴过去,第二次抱住了他的腿。 「将军!将军!」 她没敢再提无辜,只能哀求似的不停唤着他。 时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习惯了一唿百应,号令千军,似乎也喜欢上了这种高高在上,被苦苦哀求的滋味。 至少,比余小晚之前左一句不招,又一句没什么好招的,那种宁折不挠、宁死不屈的模样,让他舒服的多。 他没再动手,只冷冷地注视着身下的两人。 「喜儿,你知情不报,可知罪?」 喜儿其实早已醒了,只是浑身剧痛,又头痛欲裂,一直没有睁眼罢了。 方才玄睦所说,她自然是不曾听到,可余小晚连推带猜的重复,她却是听到了。 她喘了口气,这些日子在余小晚的□□下,多少学会了些城府,便摆出一副人之将死痛心疾首的模样,奄奄一息地请罪。 「将军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若早将此事禀明将军,也不至于惹得将军大怒,还累及夫人。那夜九殿下夜闯……」 喜儿一通罪己,又将余小晚方才的描述稍加更改,换成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三人所说,基本一致。 时晟沉着脸听着,也不知信了没有,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一句将她二人带走,余小晚关入柴房,喜儿关入下人房,这才拂袖而去。 路过玄睦之际,他又转眸睨了他一眼,冷声说了句,「九殿下对贱内可是有大恩,来日本将定当登门道谢。」 时晟前脚刚踏出院子,余小晚也勉强蹒跚着,走了过来。 她捂着摔得抬不起的肩头,朝着玄睦微微一福,笑容孱弱。 「大恩不言谢。」 玄睦赶紧探手扶她,扯痛了伤处都没收手。 「夫人万不必如此客气,我不过是……不过是道出实情罢了。」 望着他那溢满担忧的独眼,余小晚心头一暖,「无论如何,还是要多……」 话未说完,本已拐过院门的时晟,突然又折返回来,遥遥地冷声呵斥:「还不将她押走!」 一句话,侍卫再不敢怠慢,上前左右架住她,强行带走。 临出院门之际,余小晚又回头看了一眼。 玄睦靠着廊柱,又有长生搀扶,依然有些站不住,可他始终强撑着,待她跨门的瞬间,似乎终于忍到了极限! 她虽未看到,却清楚地听到了一声跪跌的闷响,还有长生的一声悲鸣! 「殿下——」 那一声,久久地迴荡在余小晚的脑海里,自喜儿吐血忍到现在的眼泪,突然决堤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这不是游戏! 他们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悲有喜! 之前看茯苓主僕悲鸣像在看戏,如今想来,却是深有感触。 她知道茯苓会恨她,如今想来,何止是恨,只怕剥皮拆骨都嫌不够。 若她能逃过此劫,任务完成之前,定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茯苓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踩踏她的机会。 但凡是柴房总是昏暗潮湿的,仿佛不这般便不配称之为柴房。 余小晚孱弱地缩在角落,若不是躺倒头更痛,她早就支撑不住歪倒了。 苦苦捱着,更觉得度秒如年,她想了想,勉强调起神识点开了系统。 【系统服务】。 【宿主:这到底是穿书还是穿世界?】 消息发过去半天都没有反应。
第69页 余小晚已经习惯了,这辣鸡系统反应迟钝的要死,要是有个360开机提示的话,上面写的一定是这样的。 【开机时间999秒,击败全国0.01%的电脑,清除垃圾可加速,直接换机更好!】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转移疼痛的注意力,脑海中突然窜进熟悉的冰冷! 冰冻般的寒气很快散去,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系统:这里是真实的位面世界。】 【宿主:所有的人都是真实的?】 【系统:对。】 【宿主:死了会投胎那种?】 【系统:看数据。】 【宿主:什么叫看数据?】 【系统: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因果。】 【宿主:解释清楚!】 【系统:你把我叫来就为了问这种没智商的问题?】 【宿主:你个辣鸡系统,除了这种低智商问题,你还能回答我什么?有种你把详细剧情发给我!还有其他副本简介,最好连攻略一起都发给我啊!】 系统半天没吱声。 【系统:没进入副本之前,不能提供任何信息。】 她就知道这破烂系统就是个摆设,除了会威胁她之外,还能干点啥? 【宿主:我现在浑身疼,想个办法!】 【系统:兑换心凝形释。】 【宿主:我的积分一丁点也不能浪费!】 【系统:()】 变态系统任何时候都辣鸡的让人想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宿主:你可以滚了!】 【系统:警告!!!再侮辱系统,将开启电击惩罚模式!】 【宿主:凸(艹皿艹 )凸(艹皿艹 )凸(艹皿艹 )凸(艹皿艹 )凸(艹皿艹 )凸(艹皿艹 )】 一排颜表情刚甩过去,突然全身一阵酸麻! 熟悉的电击感持续了整整三秒钟,对于余小晚来说,差不多等于三年。 真真儿的度秒如年。 【系统:电击3秒套餐惩罚完毕。】 留下这最后一条信息,系统遁了。 余小晚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又刷了满屏的凸(艹皿艹 ),总算稍稍转移了转移注意力。 安静下来又坐了一会儿,她奇怪地动了动胳膊,原本痛的抬不起来的肩膀竟然不疼了,跳痛的太阳穴也没什么感觉了,就连之前最先着地的后背似乎也没事了。 剩下的,只有一阵一阵的酸麻。 这是电击留下的后遗症。 电击会让全身酸麻,麻的自砍一刀都不一定有感觉。 难道系统它是故意的? 不,怎么可能,那辣鸡系统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一定是凑巧。 麻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虽然比头痛浑身痛好多了,这就好比你蹲的久了,突然站起来脚麻一样,麻的那叫一个难以形容。 不过,不动可破。 只要不动,就感受不到那种蚀骨的麻。 余小晚一动不敢再动,就那么斜歪在地上,很快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月色渐沉,一道健硕的身影驻足窗前看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一路回了书房,高德已掌上了灯。 时晟翻开书案上的名册,连翻了几页才停下,坚韧的指尖一路滑过「玄睦玄临渊」几字,最后停在了「已未月戊申日」。 已未月戊申日,正是前日,六月初三。 真是他的生辰。 阖上名册,时晟向后靠在椅背上,三指规律的依次敲打着书案。 「赵淳说,她曾问过那九皇子是否会武,你说,她为何要问?」 高德规矩的抱拳回道:「必然是为了将军。」 「为了我?」 「夫人为了将军连毒都敢服,担心将军也是理所当然。」 时晟疲惫的抬手捏了捏睛明穴。 「那九皇子,我曾探查过,丹田虚浮,确实不像是会武之人。他出身低贱,又不得宠,身弱体虚必然是受了多年欺凌才会如此。能平安地活到今日,必然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为何偏偏要为个不相干的人出头?」 高德虽是侍卫,却常年陪在时晟身边,虽称不上是军师智囊,可也相差无几。 「卑职猜想,许是夫人对他关怀备至,让他体会到了久未体会的温情,且据他所说,夫人与其母妃有些神似,或许也是理由。」 时晟睁开眼。 「本将最不喜欢没有凭据的猜测!多派几人好好给我盯着,若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 话音刚落,门外匆匆赶来一人,漆黑的影子映在门上。 「禀将军,一路追查,并未发现异样。」 「马车可检查了?」 「查了,没有异样!整个栖凤山也搜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 时晟微微敛目,略一思索,又吩咐道:「继续以栖凤山为心,八方追查,绝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卑职明白!」 时晟再度向后靠去,抬臂遮在了额头,只略一松懈便显得说不出的颓然。 「我该信她吗?」 高德微嘆一声,「将军,她不是李忠,她更不是……扶春。」 一提「扶春」二字,时晟勐地张开了眼。 「是与不是,且看看再说。」 言毕,他使劲搓了搓脸,再度抖擞精神,翻出一份空摺子,提笔便书。
第70页 写了一笔才发现,砚台里的墨早已干了。 高德上前帮他磨着,时晟再度提笔。 一份奏摺,几番陈情,先罪己,再将责打余小晚一事禀明,自然没忘细述玄睦出面一事,还有栖凤山追查无果一事,最末恳请大理寺亲自出面审理,他避嫌退出。 奏摺连夜送去皇宫,第二天一早皇上便宣了他觐见。 余小晚被丢在阴暗潮湿的柴房,无人问津,本就畏冷,这下更是冷得瑟瑟发抖。 睡了一觉,电击的麻感散去了,身上只剩下摔打之后的酸痛,脑袋依然很疼,不过,总算比昨日好上了许多。 她揉了揉太阳穴刚想起身稍微活动活动,就见窗外光影一恍,长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夫人,夫人!」 余小晚起身挪了过去。 真是挪的,左半边腿摔得打不过弯,幸好绷直了腿就不怎么疼了,还能忍受。 她挪到窗边,窗户有些高,离近了反而看不到彼此。 余小晚又向后退了退,勉强看到长生头顶圆碌碌的髮髻。 「长生,你家殿下可还好?」 一提玄睦,长生的声音立时就哽咽了。 「夫人,照理说您在里面,受着罪,做下人的不该再让您添堵,可我们殿下,真的不好,很不好,不然,他早就过来,亲自看您来了。」 这话一出,余小晚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他,如何了?」 长生吸了吸鼻子,依然挡不住浓浓的哭腔。 「还能如何,伤口一裂再裂,那日你走过之后,殿下便有些不好了,可殿下不准小的去唤府医,夜半三更的,夫人又刚走,怕给夫人招来非议。殿下……」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长生并未说全,刻意隐了不该说的。 「那一夜,可真难捱!殿下高烧不退,一直捱到晌午才准小的唤了府医过来。昨儿个好不容易烧退了,殿下还没喘上两口气,就听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搜人,连咱们安冬阁都没放过。后来就听说夫人的寿秋堂搜出了些东西……」 窗外,长生依稀蹭了蹭眼泪,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隔着窗子递了两个包子进来。 「夫人别嫌弃,先垫垫肚子,我们九殿下说,定会救夫人出去,让夫人宽心。」 苍帝正愁没法子除了她,这不生生撞到了枪口上? 他一个别国皇子,又是个不受宠没背景的皇子,如何能帮的了她? 时晟即便再不想让人取代她,可终究刺客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能到她院中翻找,必然也是被迫无奈,指不定谁盯着呢,他又如何徇私? 余小晚接过那包子和一竹筒清水,摸了摸还藏在腰间的假孕药。 时晟进宫面圣,还不知会带来个什么结果。 万一到时再发现这药,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想了想,她干脆将那两粒药全塞进了自己口中。 横竖就是个推迟葵水的药,吃了更安全! 长生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玄睦的伤势确实有些恶化,连赵淳都说,他绝不能再下床走动,否则,伤口溃烂感染,再得了破伤风,累及心脉,只怕就无力回天了。 余小晚万没想到他会为她如此,心头越发软了几分。 玄睦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正是谁对他好,他便会傻傻的不顾性命也要相救的所谓冲动讲义气的年龄段。 只是为了她,不值得。 她并非……真心待他。 余小晚又拜託长生探了探喜儿,得知她暂时无碍之后,总算是放了心。 长生临走时说,若晚上还不放她,他便再来送些吃食。 可余小晚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也没等到人。 就在她睏乏的几乎要睡着之际,柴房门开了,时晟一脸阴沉的进来,不容分说,扛起她便走! 「将,将军!」 「闭嘴!」 余小晚不敢再吭声,可大头朝下被扛在肩上,真真儿是不好受,何况浑身哪儿哪儿都是疼的。 夜深人静,除了站岗巡逻的侍卫,再无他人。 时晟一路把她扛进瞭望归院,扛进了余小晚自打穿越以来,一次也未进过的时晟的……卧房! 这变态抖s将军想干嘛?! 余小晚拒绝接受脑中浮现的那个可怕的猜测。 她不信,也不敢信时晟真会那么变态! 她现在浑身都疼,真的没法承受更多的折磨,就算是为了任务,她也拒绝,坚决拒绝! 可时晟何时容他人置喙过?何况还是她这种听都听不到的无声的吶喊。 时晟也不管她疼不疼,直接把她撂到了榻上! 不等她疼得嘶嘶抽完气,时晟健硕的身影就压了过来。 「将……唔!」 连声招唿都没打,带着一丝狂躁气息的吻便贴了上来,瞬间吞掉了她所有的话。 她的挣扎换来的不是摆脱,而是更加粗暴的吻。 不,那根本不算吻,就是啃,咬,侵略,折磨! 她越发觉得氧气不够用了,而他粗暴的啃咬却还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就在她以为,他就是在报復她,真特么打算要憋死她的时候,他终于喘着气,微微撤开了唇齿。 「你是谁?」 余小晚有种缺氧脑子不转圈的错觉,不然她怎么会听不懂时晟在问什么?
第71页 穿过来第一天他就问过的问题,怎么到现在还在问? 这是又怀疑她了? 一边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她一边回他,「上,上官锦!」 「你不是上官锦,你是时上官锦!你是我的妻!」 余小晚的唿吸瞬间滞了一下,突然有种日了狗的强烈既视感! 这个变态在说什么? 当着满院子侍卫的面,抖着她的贴身衣服的不就是他这个极品变态吗? 这会强调她是他老婆是几个意思? 不等她寻思明白时晟究竟是何用意,时晟突然一把捏住她的下颌,恶狠狠瞪着她,那神情,像是恨不得将她撕得粉碎! 「你与那独眼九子,到底什么关系?!」 余小晚突然想笑。 昨天还那么残暴地要给她上七十八道私刑,这会儿又一副喝了几百缸飘香老陈醋的模样,是要演给谁看? 「不说是吗?」 时晟勐地掐住她的下颌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玛德!他还是不是人!想卸了她的下巴吗? 好痛!痛死了!!! 余小晚拼命调动着脑细胞,可还是没闹清楚时晟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似乎看出了余小晚真的没明白,时晟冷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道:「别说你跟那独眼九子没有任何关系!若没关系,他如何会顶着高烧,撑着那般残破的身子,硬是跪在金銮殿上,替你求情?」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有些难以置信。 玄睦他疯了吗?!!! 他可是玄国来使!如此堂而皇之地为她一个深宅女流求情,还是跪地求情!他不要颜面,他们北玄也不要了吗?! 此事必然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届时,时晟颜面尽失不说,他日玄睦回国返城,又该遭到怎样的指责与□□? 「你也很惊讶是吗?」 时晟垂首,又是残忍的一口,咬得她下唇沁血,酸麻胀痛。 「我倒看不出来,你竟连那尚不及冠的病弱皇子都能勾引,既然如此飢渴,何不来好好伺候自己的夫君!」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觉得我与他母妃神似,所以才……唔!」 下颌痛得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时晟刚从宫中回来,亲眼见识了那玄睦是如何的言辞恳切,又是如何的「一往情深」,连苍帝都不得不卖了他身后玄国的面子,生生放过了除掉余小晚的机会。 第49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8) 时晟莫名其妙的愤怒, 说不出的愤怒!!! 他的妻子,正在被别人觊觎! 这和之前他主动让旁人看她的贴身衣物完全不同。 他弃如敝履,可以! 她背着偷汉,绝对不行!!! 时晟越发的暴戾起来, 仿佛余小晚真背着她偷了野汉子似的,越想越怒,呲啦一下,勐地扯开了她的肩衣! 望着他那毫不掩饰的狂躁视线, 余小晚深知在劫难逃,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任务,横竖逃不过,干脆牙一咬心一横, 闭上了眼。 然而等了半天, 始终不见时晟有所行动, 刚想睁眼一探究竟,右肩突然被按住! 时晟冷鸷入骨的声音紧跟着传入耳膜。 「这是什么?!」 余小晚一惊, 瞬间张开了眼。 不用去看, 只时晟手指描绘的纹路, 她已知晓那是什么。 那是…… 鬼纹胎记!!! 同玄睦肩头一模一样的鬼纹胎记! 「这并非丹朱所描,擦拭不掉, 这究竟是什么?!!」 余小晚艰难地转头,蹙眉细看。 「这, 这是什么?妾身也不晓得, 明明昨日还没有的。」 「昨日还没有?」时晟的声音越发的暗沉了几分。 「没有!妾身守在祠堂, 每日斋戒沐浴,并未见过这字!」 漆黑如夜的墨瞳缓缓眯起,时晟突然毫无预兆的抬起她的手肘看了看,又把她粗暴的翻转过来,上下仔细看了看。 余小晚心知肚明,他是在寻上官锦身上的痣。 时晟将记忆里的几颗痣一一用指肚擦拭,均未擦掉。 他眉心紧锁,将她再度翻转过来看那鬼纹胎记。 那鬼字一撇一捺,猩红似血,笔力不绵不劲不柔不刚,恰到好处,明明像是丹朱所绘,偏偏融入肌理,天生天长一般,诡异的让人心惊! 「好端端的如何会凭空出现?!」 「妾身真的不知!」 时晟又看了两眼,突然粗暴地抬起她的下颌,吻上她的唇…… …… 余小晚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时晟并不在,空荡荡的床榻仅她一人在卧。 她抬手想揉一揉跳痛的太阳穴,可方才一动,全身上下便哪哪儿都是疼的! 这还真像是狗血小说里写的那样——事后第二天,女主角浑身酸痛,就像被卡车碾过来又碾回去似的,全身都散了架。 她也全身都散了架! 当然,她这可不是因为时晟有多变态!多勇勐! 仅仅是因为摔伤尚未痊癒,睡一夜反而更疼了。 昨夜究竟大战了多少回合,余小晚完全不知道,她那条疼的几乎不能打弯的腿,早就疼到她昏迷了过去。 不过,她非常确定,昨晚确实成功上垒,就算她再傻也不可能连这种事都不分辨不出。
第72页 借昏迷逃掉了整个过程,余小晚颇有些庆幸。 死里逃生,还顺便完成了一半的任务,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至于湿身什么的,她丝毫不在意,这本来就是时晟嫡妻的身子,她不过是借用罢了。 收拾妥当从望归院出来,虽腿脚还不灵便,可好歹不用绷直了腿走了。 余小晚勉强稳着步伐,先去探了探喜儿。 喜儿已被安置回了她原本的下人房,虽伤的不轻,可好歹肋骨没断,只需养上数日便可下地。 即便如此,余小晚依然不敢大意,专门指了个粗实丫头伺候喜儿,端茶送水的,绝不许有丝毫怠慢。 看罢喜儿,便是那九皇子玄睦。 走在去往安冬阁的路上,余小晚有些犹豫不决。 昨夜种种,时晟显然对玄睦颇有微词,如今时局尚不明朗,随时都有可能再起祸端,自己又方才死里逃生,在这风口浪尖上去探望玄睦,会不会不妥? 一路踌躇着,竟走到了院门前,守门侍卫规矩的行礼,前日被打被囚甚至险些丢了性命的灾难,此刻就像过眼烟云,若不是她身上还疼着,简直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似的。 这便是时晟教出的侍卫,无论发生天大的事,只要主子一天还是主子,就必须时刻保持恭敬之心。 余小晚还在犹豫,那侍卫已推开了院门,恭敬的请她入内。 不等她迈步,院中便传来长生惊喜的低唤。 「夫人!您没事了!」 余小晚微点了下头,硬着头皮迈进了院子。 「你家殿下今日如何?」 话音未落,长生迎上来的步子便顿住了,连声音都跟着黯淡下来。 「夫人许是不知,殿下自昨日午后进宫求见,至今未归,小的本是在宫门外候着的,有公公出来说,殿下,殿下他……」 长生的声音哽住了。 余小晚心中咯噔一下,紧走两步到他近前,急问:「他怎么了?!」 长生抽泣着抹了抹眼泪,又哽咽了两下,勉强把话说完。 「那公公说殿下伤势加重,已宣了太医,待伤情稍缓,会送他迴转,让小的回来等着。」 玄睦的伤口本就一裂再裂,连赵淳都说了不许他再下地,他却偏偏不听,如此折腾,又怎会不加重伤势! 他也太……不顾惜自个儿了。 余小晚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果然是太过无情了,玄睦为了她尚在宫中受苦,她却还在犹豫要不要来见他。 忍下心头的酸涩,她宽慰长生道:「吉人自有天相,殿下定不会有事的,待将军回来,我先打听打听,再来给你消息。」 「多谢夫人。」 长生擦了擦眼泪,拱手作了个揖。 余小晚没再多留,转身出了安冬阁。 身上处处都还是疼的,她也无心再管旁的,先缓步回了寿秋堂。 寿秋堂中正有几名丫鬟小厮在打扫,祠堂门大敞着,新换的祭台刚刚摆好,还未铺桌布。 这些个下人们自然不比侍卫纪律严明,见了她,不由一愣,互相看了一眼才原地行了个礼。 想来前日之事早已传遍,这些惯是见风使舵的下人,难免会对她泛起嘀咕。 余小晚也懒得理会,转身就想进厢房,却见福伯从祠堂出来,紧走两步唤道:「夫人且慢!」 余小晚回头,「有事?」 福伯迟疑了一下,走到近前了,这才回道:「回夫人,将军有令,祠堂重地,不宜久住,要夫人先,先……」 「先如何?」 「让夫人先去娆夏阁住着。」 娆夏阁? 时晟竟让她堂堂将军夫人,去跟那些甚至可以随手送人的姨娘们住在一起! 这何止是贬低和羞辱,这根本就是在昭告整个将军府,她上官锦已失了宠,若不是上官府的娘家顶着,只怕早已被扫地出门! 说实话,余小晚倒没觉得有多难受,毕竟现代人总少了那么点阶级观念。 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时晟还真是渣男的代表,拔d无情的典范,用一切行动在诠释着「始乱终弃」这个烂渣宣言。 罢了,反正她又不是女主。 福伯见她不语,以为她接受不了,又上前一步拜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待大典结束,各殿下返程归国,将军定然会让夫人重新住回自己的院子的,眼下,只能先委屈夫人了。」 余小晚不甚在意,微点了下头,「那边收拾好了吗?」 「是,早就收拾妥当,就等着夫人您去。」 余小晚不再逗留,只想着赶紧回房,躺下好好歇歇,这浑身酸痛真不是好受的。 走了两步她又停住了。 「我这厢房的物什都收拾过了吗?」 「是,夫人的衣物,摆件,都收拾过去了。」 「那你们可曾见过一只鸟儿?」 「鸟儿?」 福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上香前,余小晚刻意将那雏鸟放在了铺了软布的竹篮里,就在窗下案几上放着,怎会没见? 她略一思索,转身跨进厢房。 福伯一路跟在身后,似是有些焦急,「夫人,将军吩咐了,不许夫人再来此处的,请夫人不要为难老奴。」 余小晚无语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解释,进了卧房直奔窗前。
第73页 窗下案几上空无一物,连那竹篮都不见了。 「竹篮呢?」 福伯低头思索了片刻,才勐然想起,「那竹篮被取走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些碎布。」 怎么会呢? 余小晚犹疑地在地上来回寻了一圈。 不会是掉下案几,又躲到哪儿去了吧? 在福伯诧异地视线中,她俯身看了看衣橱底下,果不其然,那雏鸟缩成一团,就在那最角落,身上依稀还黏着蜘蛛网。 看它一动不动,也不知死了没有。 余小晚也不嫌脏,直接跪在地上,探臂将它取出。 触手温软,还活着。 福伯已被她吓得差点就折了寿,「夫人!你这是作甚?有什么吩咐就老奴去做!」 余小晚拍掉那鸟儿身上的蛛网,随口吩咐道:「把那竹篮还给我取来,垫上软布,再取些小米,送去我房里。」 说罢,揣着那鸟儿便去往娆夏阁。 娆夏阁人来人往,住了整整八位姨娘,如何能不热闹。 她甫一进门,当即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丫鬟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赛一个的眼神会说话。 到底还是下人,她们沉默了片刻,还是规矩的原地行了个礼。 姨娘们可就不同了,尤其是敦贤公主送来的那两个姨娘,早早便等在院中,就等着看她笑话。 第50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49) 周姨娘靠在廊柱上摇了摇绢帕, 笑道:「呦!这不是姐姐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难得你堂堂尚书府嫡长女,还能想起来看看咱们姐妹,还真是让咱们受宠若惊呢!来呀姐妹们,还不快出来给姐姐请安。」 说着, 她连廊柱都没起,随意的福了那么一下,半点恭敬没有。 王姨娘本在石桌旁坐着,见状也跟着朝厢房这边招唿了两声, 「就是就是,都快出来吧,姐姐要跟咱们同住了,还不都快出来见个礼儿。」 这王姨娘更嚣张, 别说装模作样的福一福, 就是连起身都不曾起。 余小晚早料到会有那么几个智障出来幸灾乐祸, 但凡长点脑子的,有几个会在这种情况尚不明的状况下, 出来落井下石的? 她也懒得理会她们, 只想着先回去歇歇腿儿, 喂喂这只饿了两天的可怜鸟儿。 她这厢还未跨进房门,那厢三三两两的, 还真出来了几个凑热闹的。 那周姨娘最是好事,带着头凑到跟前, 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呦, 这脸上是怎么回事?这是搁哪儿蹭的, 不用抹点药吗?这要是毁容了可如何是好?」 她不说,余小晚还真没怎么注意,前日被时晟那么一摔,半边脸蹭着地面过去的,倒也没伤的太重,只是蹭破了点皮,这会儿也结痂了。 王姨娘和周姨娘是敦贤公主一起送来的,自成一派,也挤到跟前附和。 「可不是怎么的?将军没让赵伯给姐姐看看吗?女人的脸呀,可是极为要紧的!将军也不晓得怜惜怜惜。」 人群中不知谁又故意刺了句,「我可听说了,前个儿是那玄国九皇子给姐姐求的情,救了姐姐之后,当即就昏倒在寿秋堂的院子里了!啧啧啧!好端端的不在床上躺着,他这是何苦来哉?」 前面的话,余小晚当真是没什么感觉,可听到玄睦昏倒,她的心莫名的一阵揪痛。 说到底,还是她亏欠了他。 她还在担心玄睦的伤势,耳边又传来更难堪的议论声,连带着人潮竟涌着她进了厢房。 「姐姐不愧是姐姐,都二十好几徐娘半老了,还能引得那样的雏儿为姐姐神魂颠倒,难怪将军对姐姐也是格外怜惜呢。」 「就是就是,不若姐姐也教教咱们姐妹,咱们可不敢勾什么皇子,只求将军能多看咱们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几个姨娘连带着丫鬟婆子,推搡着又从外室涌进内室。 余小晚心中烦躁,被她们带着进了屋,还未开口赶人,那些个姨娘们已经不客气地东拿拿西看看,原本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卧房,不过片刻便如秋风扫落叶般,所有的东西都移了位,连折屏都给挤倒了! 这还不完,周姨娘看到她手心护着的鸟儿,嬉笑着,上去就抓。 「呦,这是什么物件,让姐妹们也看看稀奇!」 余小晚不防,下意识的向后撤手,却还是被那周姨娘扫到了鸟儿的小脑瓜。 鸟儿正睡得香,这勐地一下,掀得它直接向前栽了两栽! 它瞬间惊醒,啾啾地鸣叫着,接连拍打着翅膀,整个身子急速地向后退去,眼看着就要翻下掌心! 余小晚赶紧抬手护住! 那周姨娘见她似乎十分重视这鸟儿,沖后头使了个眼色,几个姨娘们跟着涌了过来,上去就抢那鸟儿。 「呦,什么稀罕物,让妹妹也瞧瞧!」 「就是就是,我也瞧瞧!」 好好的高门大院的主子们,此刻却像是哄抢哪家大善人施的馒头一般,一个个伸过了手,争抢着去抓余小晚手中的鸟儿! 大宅后院哪有不争风吃醋的,这些人往日里便看那假菩萨上官锦不顺眼,余小晚来之后,几次惩治茯苓,更让她们觉得这是杀鸡给猴看,对余小晚越发的不满起来。 如今见她孤身一人前来,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如何能不抓住机会!
第74页 且不管那些风言风语是否属实,横竖法不责众,这么多姨娘都出了手,即便将军还怜惜余小晚,也不能一棒子打了满院子的人。 况且她们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过来「探望」了「探望」姐姐而已。 她们一个个算盘打的啪啪响,上手也越发的狠绝了起来,若真抓了那鸟儿,不摔死踩死,也定给它掐死! 余小晚越是护着,她们便越是争抢,一时间,好好的厢房竟像是菜市场似的,一片混乱。 余小晚一己之力如何争得过她们。 可若她连一只鸟儿都护不住,还做什么任务者? 她连退数步,退到床榻边,又跟着被挤上了床榻,踩着松软的被褥直退到了墙根,再也无路可退! 姨娘们互相看了两眼,竟也跟着上了床。 「姐姐何必这般小气,我们就是想看看那稀罕物罢了,就给我们看看嘛。」 说着话,人群已涌到了近前。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此刻也顾不得那般多,两手包着那鸟儿,抬脚照着最近的周姨娘勐地踹去! 噹! 离得这般近,自然是一踹一个准儿。 趁着那周姨娘弯腰捂腿哀嚎的空档,她突然转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勐地向后一仰,翻倒的瞬间还不忘狠踹了一脚墙面。 这一下可好,床榻本就不大,还上了这般多人,人挨人人挤人的,又是踩着软褥,个个都站不稳当,余小晚这一个后倒,所有人都成了她的肉垫,叮铃桄榔,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哪里像是一群高门大院的贵妇,更像是一群市井泼妇在撕架! 余小晚在最上面,自然没事,其他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摔得重,倒也又三两个靠边的躲开的,可她们哪还顾得上再来抢鸟儿,只顾得抚胸顺气,暗自庆幸自个儿没丢人。 余小晚拽着床边,也不管身下是谁,踩着就站了起来,三跳两下,跳出了人群,径直走到卧房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屋子,冷笑一声。 「本夫人再不济也是堂堂尚书府嫡长女,窝藏朝廷要犯这样的重罪,无论无辜与否,总是要审一审的,可皇上却能审都不审便能放了本夫人,你们又算一群什么东西?!」 周姨娘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钗摇鬓乱,裙摆污秽,一边喘气一边摸了摸髮髻。 她一个舞娘,又能有多高的修养,气得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直接破口大骂。 「你个勾引……」 啪! 突然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 「你,你敢打我!」 话音未落,啪!又是一巴掌甩了上去。 周姨娘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脸上的妆已有些乱了,黄红柳绿的,甚是好笑。 余小晚勾唇冷笑,一贯温婉的凤眸,此刻却如冰封的一般,让人不寒而慄。 「我如何不敢打你?论出身,你不过一低贱舞姬。论身份,你不过是个姨娘,莫说打你,就是现在便找来个牙婆子把你卖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这整个娆夏阁,除了那个抬了嫁妆从偏门入了将军府的兵部侍郎庶妹,其余都是旁人送的,没有媒妁,没有聘娶,说是姨娘都是抬举,不过是给她们背后主子个脸面罢了。 只可惜她们住的久了,姨娘姨娘的,听得多了,倒真以为自己也是个主子了。 余小晚这一番话,倒是惊住了几人。 且不管她们在这将军府的目的为何,总归不是专门来争风吃醋的,余小晚再不济也还是将军夫人,道听途说她已失宠什么的,总归不可靠,若真得罪了她,落得茯苓那般下场,便太不值得了。 周姨娘眼神游移了一圈,心有不甘地狠狠甩了下袖角。 「哼!咱们走!」 几个姨娘都摔得不轻,一个个被搀扶着,朝外走去。 余小晚扫视了一眼混乱不堪的屋子,冷冷开口。 「站住!」 几人下意识地顿住了。 余小晚转身,冷眼望着她们。 「不是说给本夫人请安吗?安都还没请,这就要走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动。 余小晚微微错开手,轻轻抚了抚小鸟儿的小脑瓜,受了那般大的惊吓,这小傢伙儿居然又睡着了,这还叫什么啾啾,改名唿唿得了,唿唿大睡的唿唿。 「怎么?连怎么请安都忘了?」 几人全都看向了周姨娘。 周姨娘冷哼一声,「请,怎么不请!姐妹们,给姐姐请安了!」 说着,随意的勾了勾胳膊,连腿都没打弯,也算是行过礼了,转身要走。 余小晚也不急,听着她们离开的脚步声,慢悠悠地说道:「方才是谁说的本夫人勾了九殿下的?是不是薛妹妹?」 这薛姨娘是端亲王送来的,只独独送了她这一位,又是送得最晚的一个,平日里只敢跟着附和,从不敢出头,这话自然不是她说的。 薛姨娘吓得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妹妹如何敢说这话。」 「不是你又能是谁?」 薛姨娘瞟了王姨娘一眼,没敢吱声。 余小晚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既然你也说不出是谁,那便是你了。待将军回府之后,本夫人可得好好跟将军请罪,都是本夫人无能,竟让这后院传出了这样的留言,真是让将军蒙羞了。」
第75页 那薛姨娘一听,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姐姐,不,夫人,夫人饶命啊!真不是妾说的,若将军误会了,会打死妾的!」 第51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0)(捉虫) 这将军府谁人不知时晟狠戾, 一个眼神便足以吓得这些姨娘腿软,且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先有茯苓,后有上官锦, 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哪个让他手软过。 余小晚摩挲着唿唿的小脑瓜,气定神闲道:「除非你能说出是谁说的,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薛姨娘虽然怕, 可还在垂死挣扎,「妾,妾真的不知,求夫人饶了妾吧。」 余小晚冷哼, 「行了, 退下吧, 不必再说了,等将军回来, 你再好好与他解释吧。」 「夫人, 夫人!」 余小晚旋身坐到了一旁的圆椅上, 抚弄着鸟儿,不再理她。 薛姨娘心急如焚, 被王姨娘和周姨娘合起来拉着,眼看就要拉出厢房, 不由急得高声喊道:「是, 是王月芝!」 王月芝就是敦贤公主送来的王姨娘, 童颜水瞳,身娇体软,长的格外的惹人怜惜。 王月芝一听便急了,本是拽着她,立时顿住,勐地一下便把她推坐在地。 「你可莫要胡说!分明就是你自己说的!」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出这等话!」 两人争吵起来,周姨娘自然是帮着王月芝,其他人,有默声的,有帮腔的,看着这一个个钗斜裙歪的贵妇争吵,倒是可乐的紧。 正吵闹着,福伯带个婆子一脸急色地走了进来,一看房门大开,又是这阵仗,先是一愣,这才赶紧行了礼。 「老奴给夫人请安,给各位姨娘请安。」 福伯到底也是内院管事,在时晟身边能说上两句话,这些个妇人也怕他到时晟身旁嚼舌根,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整着各自的衣物,谁也没再说话,绕过福伯就想走人。 余小晚见状,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是来给本夫人请安的吗?方才忘了怎么行礼,这会儿福伯刚好来了,便让他教教你们吧,免得日后他人不笑话你们,倒是要笑话将军了。」 福伯匆忙而来,自是有急事,余小晚话音未落,他便先禀告说:「夫人,将军传了话,让您赶紧收拾收拾,他立时便过来接您进宫,让您快点儿。」 进宫? 余小晚心头一跳,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哦?这可刚好,我正好有话要与将军说。」说着,她若无其事地起身,将那鸟儿递给了福伯,「好生照应着,少一根毛都不行。」 「是。」 福伯带来的婆子也赶紧上前,打算伺候余小晚换装,可一看卧房这强盗洗劫过一般的样子,不由也是一愣。 余小晚抚了抚方才争闹中凌乱的髮髻,故作惆怅地瞟了一眼拥堵在门口的姨娘们。 「劳烦福伯禀告将军一声,妾身无能,管不好这后院,只怕得让他稍事等候了,若误了进宫的时辰,哎……」 幽幽的一声长嘆,惊白了姨娘们的脸,尤其是周姨娘、王姨娘和薛姨娘三人。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跪下! 其他人见状,无论姨娘丫鬟,也都纷纷跟着跪下。 「都是妾的错,求夫人宽恕!妾只是想与夫人亲近,别无他想,请夫人明鑑。」 「行了。」余小晚不耐烦地打断,「方才到底是谁说的那些腌臜话?」 薛姨娘怕连累自己,这次半点没有迟疑,指着王月芝喊道:「是她!」 王月芝紧张地跪在地上,唿吸都吓停了,眼神游移了一圈,抬手自扇了两个耳光,赶紧磕头请罪。 「都是妾嘴贱!妾有错!求夫人宽恕。」 连磕了几个响头,她才仿佛刚刚想起似的,抬手指向一旁的周姨娘,「周蕙兰也说了,她也说了!」 这是在拉垫背的呢。 周慧兰周姨娘,吓得也是不住磕头,请过罪还不忘也拉了一个垫背的。 不大会儿的工夫,她们相互咬了个遍。 余小晚高高在上的睨着她们,「这会儿知道怎么行礼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姨娘丫鬟婆子一大堆赶紧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福了福,不管心里如何不满,面上再不敢有半点不恭敬。 谁说这大夫人失了宠? 这哪里像是失宠,倒像是夫妻闹别扭! 更有眼尖的看到余小晚昨夜被咬破的嘴唇,想想将军对她还如此有兴致,更是后悔自个儿的莽撞。 余小晚哪里知道她们脑子里转个多少九曲十八弯,又环视了一圈卧房,咋咋道:「这屋子……」 当日在扶春院,伺候余小晚的丫鬟婆子可是一大堆,只不过暂时让她打发去了别处,想调回来,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可余小晚偏不,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睨着门口那一堆人。 那些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妇人们,这会儿可再也不敢作妖,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我们稍后便收拾。」 余小晚这才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行了,都下去吧。」 忍着浑身的酸痛,赶紧换了宫装,又梳洗了一番,余小晚这才匆匆出门。 那些姨娘们都已各自回了屋,只留了几个丫鬟婆子探头探脑的,窥视着她。
第76页 这一场闹剧,无脑的紧,只有还在养伤的茯苓和兵部侍郎的庶妹张莲没有出面。 余小晚转头看了一眼张莲厢房的方向,大门紧闭,悄无声息。 匆匆赶到府门前,时晟也方才到,可即便如此,他已有些不耐,转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等她请安,探手便把她拽进了马车! 「嘶!」 余小晚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就不能轻点吗?她才刚蹬上踏脚,这么粗暴就拽进去,胳膊要是没掐出指头印算她输! 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白瞎了他那张英挺俊朗的脸! 要不是男主光环罩着,就时晟这种抖s变态直男癌,早晚得被炮灰掉。 她这厢还没吐完槽,时晟已放下车帘,一个旋身把她搂坐在了他的腿上。 「将,将军?」 这几个意思? 昨晚强x,今早直接把她发配到偏院,这会儿这又是要干嘛? 时晟不语,也不看她,只紧紧搂着她,温热的唿吸不断喷洒在她的颈窝,略有些痒。 马车缓缓而动,摇摇晃晃,并没有如她想像中快马加鞭,反而极为温吞,散步一般。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是皇上招妾身入宫吗?」 时晟依然不语,只微点了下头。 「为刺客一事?」 再点头。 「让妾身来猜猜,皇上招妾身进宫,大抵不是审问这般简单吧。」 若真是审问,又如何会有这般好的待遇,还要时晟亲自来接。 时晟手臂紧了紧,下颌搁在她的头顶,稍稍厮摩了数下,这才说道:「你冰雪聪明,猜猜看,皇上招你我二人作甚?」 余小晚被迫趴在他胸前,明明前日还喊打喊杀的,此刻却又像是对她情深似海似的,低沉的男攻音好听的能让人耳朵怀孕,难怪原主上官锦会深陷其中,就连那穿越女也不能免俗的爱上了他。 可惜,她不会。 「妾身猜,皇上是想劝我们和离。」 既要给玄国面子,又想除掉她这个眼中钉,最好的办法便是,以护时晟一世英名为由,将她逐出将军府。 「一猜就中,的确聪明。」 这次换余小晚不再言语。 时晟微微撤开身,捏起她的下巴,望着她温婉的凤眼,漆黑如夜的墨瞳,幽幽暗暗,看不出情绪。 「你,打算如何做?」 余小晚目不转睛地回视着他,脸侧的擦伤微微泛红,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惜。 「不管发生任何事,妾身都不会离开将军。」 「即便我之前想要你的命?」 余小晚苦笑一声,「将军方才夸过我冰雪聪明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时晟微挑了下眉尖,静等下文。 「将军身负皇命缉拿刺客,整个大苍,乃至整个天下都在看着,可线索却偏偏指向了将军府!在其位谋其职,将军如何徇私?」 「可我打了你,还想对你动私刑。」 余小晚垂眸微嘆,「妾身明白,将军也不想如此,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若妾身能乖乖在将军审问下供出刺客所在,便不用再被刑部抓去受苦,将军还能为妾身说情,赐妾身个全尸。」 这是余小晚关了一天一夜柴房思量明白的事。 时晟作为将军,为国效力,大义灭亲,并没有错。 可站在上官锦的角度,他是她的夫,他竟能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打,从未考虑过她可能是被迫的,更从未想过帮她开脱,也着实让人心寒。 时晟是个忠君爱国的臣子,却并非良配。 见时晟依然不语,余小晚接着道:「将军一切都是为了妾身着想,妾身对将军只有感激,绝无丝毫怨念,若真说有,那也是怪将军不懂怜惜,总记不起臣妾的好。」 每天都在演戏,余小晚早已习惯,都快成了戏精本精了。 时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话中有几分是真。 不管他信与不信,余小晚都是不怕的,他终归是要利用她,而她也不过是为了任务。 时晟没有再问,再度将她揽进怀中,他的玄色战袍,隐隐还带着一丝尘土味,显然也是刚从校场过来。 其实想想,时晟忠君爱国,在战场之上也是抛头颅洒热血,用命在搏,换来的却是苍帝无时无刻的猜忌与算计,也着实可悲。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宫门前,两人下车,难得并肩而行,倒也像是恩爱夫妻,随着太监引路进了朱漆宫门。 苍帝在一偏殿等着,殿中暂且住着的正是伤重的玄睦。 余小晚不防会在此处见到玄睦,不由怔了一下,若不是时晟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角,险些就迟了叩拜大礼。 苍帝正当壮年,可看上去相当的精神矍铄, 「起身吧。」 余小晚这才随着时晟一同起身。 苍帝先与时晟闲聊了几句,大抵是和校场有关的,时晟已提交了避嫌奏章,暂时脱开了缉拿刺客一事,眼下只专司其职。 余小晚藉机偷瞄向了卧榻之上的玄睦。 却不想,正与他的视线撞到了一处! 余小晚心下一惊,本能有些亏心的慌乱,却不想,玄睦竟比她还慌张,赶紧的便垂下了眼帘。 余小晚不由心头一阵的柔软,这孩子,还是老样子。
第77页 可再看他苍白如纸的脸,那可当真是一丝血色都没有,就连本该粉嫩的嘴唇都几乎与脸同色,无需诊脉查伤,单看着他如此孱弱的模样便知,他这几次三番的撕裂伤口,真真儿是伤了根本。 余小晚不忍再看,她不喜欢亏欠别人,更何况对这孩子何止是亏欠,更多的还有怜惜。 「时上官氏,你便去给玄九皇子叩个头吧,若不是他极力保你,你哪儿还有命在。」 苍帝的一声带着几分威严,瞬间拉回了余小晚的思绪。 她喏了一声,向前迈了两步,抚摆便跪,玄睦探了探身,想拦,可终归是顾全大局,没有敢拦。 苍帝始终半阖着眼看着,片刻后才对时晟道:「虽说她没有窝藏刺客,可线索都指向了你的将军府,你身为主人,责无旁贷,莫再拿什么避嫌搪塞朕,即日起,继续给朕抓刺客去!限你大典前将其缉拿归案,否则,必有重罚!」 时晟抱拳:「是!」 余小晚已起身退到了时晟身侧,两人都静等苍帝提和离一事,却不想,苍帝避而不谈,满口都是玄睦相关。 「玄九皇子义薄云天,实在让朕钦佩,望归,你可要好好照顾。」 一声亲昵的望归,仿佛瞬间拉近了时晟与苍帝的距离。 苍帝又看向余小晚,「玄九皇子可是救了你,稍后你们护送他一道回府,切记一定要好生照顾,尤其是你这主母,平日定要多去照看,竭尽全力也要让他参与大典!」 余小晚不由心头咯噔了一下。 让她竭尽照顾? 她偷瞄了一眼苍帝,却见他笑得一脸的和蔼可亲,仿佛长辈叮咛,看不出半点居心叵测。 又聊了片刻,敦贤公主求见,见了时晟,二话不说,唤了便走,说是又有了新线索。 时晟抱拳告退,转身之际,深邃的眸子斜睨了她一眼,眸光复杂。 时晟走后,苍帝并未让她离开,却也不与她说话,就那么把她晾在了原地。 她便规矩地站在一旁听他与玄睦一问一答,问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本是抱着誓死不与时晟和离的态度进的皇宫,却不曾想,最后竟成了接玄睦回府。 一路上,尽管已走的极慢极慢,还是避免不了马车摇晃。 余小晚探身坐在一旁,小心地护在坐榻外,坐榻虽小,却还能勉强躺下玄睦。 午后的斜阳漏在玄睦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随着车帘的时起时落,光影斑驳,忽明忽暗。 余小晚忍不住一声轻嘆。 他的睫毛染着光痕,微微颤着,明明并未睡着却还在装睡。 「殿下这又是何苦?」 樱蕊般的瞳睫明显滞了一下,缓缓张开,半阖的眸子带着几分躲闪,只看了她一眼便慌忙垂下。 「夫人无事便好。」 「殿下,不问妾身吗?」 玄睦明显愣了一下,「问什么?」 「殿下不问,妾身……」余小晚顿了一下,突然改了口,「渊儿不问,我可要问了。」 这一声「渊儿」玄睦立时便抬起眼,清透的眸子如晨起的清泉,顷刻便溢满了喜悦。 「夫人请问。」 「你那血衣布缕从何而来?」 「那是……我的袭衣。」 「你的?」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云缎虽珍贵,可也不是无价之宝,更不是苍国独有,玄睦即便再不受宠,毕竟代表玄国出使大苍,自然也要配备些符合身份的衣物。 玄睦以为她不信,紧忙解释道:「若夫人不信,我还有一件,回去取了给夫人瞧瞧。」 余小晚微微摇了摇头,「不必了,渊儿还是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话已至此,玄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他依然轻轻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再度垂下了头,半敛的桃花眼,带着少年独有的乖巧。 「我,没什么要问的。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与夫人萍水相逢,早晚都是要分离的,夫人有夫人的路,我有我的路,长到这般岁数,不怕夫人笑话,即便是母妃尚在,我也从未有过这般岁月静好的日子,我已很知足了。」 皇宫大内,哪里会有什么岁月静好,余小晚即便不曾去过,心里也是清楚的。 尚不到分离之时,玄睦已染上了分离的伤感,余小晚不忍看他如此,转了话题。 「那日你是如何帮我开脱的?将军心细如尘,我怕他再问起。」 「那日……」 玄睦将那日余小晚昏迷时发生的事,大致复述了一遍,说到生辰时,余小晚微微诧异了一下。 「那日是你生辰?」 玄睦颌首,神色带着几分落寞。 余小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为何不早说?」 却不想,玄睦竟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孩子气地嘟囔道:「我这年岁都可以娶妻了,早已不是孩子。」 余小晚有些好笑,「好,渊儿不是孩子。上次是我的不是,待会儿回府,我做碗长寿面给渊儿吃。」 玄睦瞬间抬眸,美丽的桃花眼,在这忽隐忽现的阳光下,依然灿若星子。 「夫人亲手做吗?」 余小晚含笑颌首。 桃花眸中的璀璨瞬间更绚烂了几分。 然而,不等余小晚问他喜欢什么面,玄睦刚刚扬起的笑意突然散去了,他像是着了魔似的,探手抚上了余小晚蹭上的脸颊。
第78页 「这是……那日蹭伤的?」 余小晚不觉莞尔,这小伤她自个儿都注意不到,倒都是旁人提起的。 「是,正是那日。」 玄睦的眸子明显颤了一下,「摔得那般重,定然很疼。」 「再疼也比不过你,你自己多顾惜些自己才是。」 玄睦的视线随着那擦伤游移着,忽而落到了她的唇上,指尖也跟着过来,若有似无,似触非触。 「这,这里为何也有伤?」 余小晚抬手摸了下嘴唇,瞬间瞭然。 丫的变态时晟昨晚给她啃的!都啃破皮了!说他是抖s真的是一点都不冤枉! 玄睦在宫中长住,那些腌臜事想必也是见过的,他只略一思索便懂了,突然勐地便收回了手,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余小晚见他尴尬,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觉得排骨面不错,鸡丝面也不错,渊儿喜欢什么?」 「那便……排骨面吧。」 然而,余小晚并没能帮他煮上这碗迟来的长寿面,刚一回府,福伯便一脸忧色地迎了上来。 「夫人快去瞧瞧吧!出人命了!」 余小晚一惊,先差人小心地抬着玄睦回了安冬阁,这才随着福伯一路走向了娆夏阁。 「到底发生了何事?」 福伯疾步走着,使劲锤了下手心。 「是周姨娘!死了!」 「死了?」余小晚讶然,顿了一下,随即又跟上福伯的步子,「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死了?」 「听她的贴身丫鬟说,自夫人走后,她一直说身子不适,便上床歇息了,却不想,待午时用饭丫鬟再去唤,她已死了!那死状,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她前脚走,后脚周姨娘便死了? 余小晚缓下步子,问道:「将军还未回来?」 福伯摇了摇头。 「可报了京兆伊?」 「报了!还未到。」 说着话,两人已到了周姨娘厢房门前。 门前拥满了人,几个姨娘看见她,脸色都不大好,赶紧向一旁让了让。 余小晚也不理会,随着福伯一同进了屋。 现场尚未有人动过,只有折屏大约是受惊吓的丫鬟撞倒的,至今也没人扶起。 余小晚并未走近,只遥遥地张望了一眼,周姨娘四肢笔挺的仰面躺在床上,手如鸡爪,眼若铜铃,当真是七窍流血,死状狰狞! 第5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1) 周慧兰死了, 京兆尹亲自带着衙役和仵作过来查案,只查出她是惊吓过度,换句话说,就是活活被吓死的! 可大白天的, 她能受了什么惊吓? 即便真有惊吓,她也该惊声尖叫才对,都吓到七窍流血的程度了,如何会悄无声息便死了? 一时间, 整个将军府疑云重重,姨娘们,下人间,都私下传着猜测的小话。 「看那七窍流血的模样, 说是惊吓过度, 我看不像, 倒像是……」 「中毒!」 「没错没错!像中毒!」 「说起中毒,当日秀娥撞柱而死时, 不是说了吗?茯苓是冤枉的, 那又是谁给夫人下的毒?」 「谁给夫人下的毒, 不好说。不过……那日周姨娘晨起才与夫人起了争执,午时便死了, 也着实奇怪。」 「难不成……」 每每说到此处,诸人都会互相对视一下, 再看一眼余小晚的厢房, 便住了声。 时晟一直十分忙碌, 即便府里出了这等大事,他也未曾过问。 与他而言,不过死了个眼线而已,哪怕这眼线跟了他整整两年,好歹也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妾。 时晟的冷情,余小晚看得清楚,倒也没甚感觉,她所在意的是,周慧兰,到底是谁害死的? 最大的嫌疑人便是茯苓,茯苓会这么做,很大的可能就是苍帝的意思,这也就解释了苍帝为何闭口不谈和离一事。 或许,苍帝也料到了时晟会设法推脱,他身为皇帝,强迫臣子休妻,不是不可以,而是要顾及自己身为帝王的颜面。 所以,他才动了别的心思。 若真如此,只怕,此事不会那么简单便完了。 又过了两日,余小晚用了早饭,照例揣着那除了吃便是睡的鸟儿去探望喜儿,说是探望,其实就是无聊找人唠嗑而已。 其实,她倒十分想去探望玄睦,却……不得其门而入。 原因无他,是时晟亲口下的私令,严禁她靠近安冬阁! 这禁令只有她和守门的侍卫知道,旁人是不晓得的。 即便苍帝金口玉言要她好生照顾玄睦又如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这将军府,时晟说了算。 何况苍帝也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余小晚进不去安冬阁,不免有些担心。 玄睦敏感纤细,她不去探望他,他自然也不会来找她,他宁愿暗自神伤,也不愿给她添麻烦,心中若有郁结,只怕于他伤势恢復不利。 余小晚心中明白,便写了字条,趁着长生去浣衣房送换洗衣物之机,将那字条塞给了他。 长生当即便红了眼眶,直说「殿下看到了定然十分欢喜」。 他欢不欢喜,余小晚不知,她写得不过堪堪两句。 【故人何时到,临渊凭远眺。目断晟山阻,海棠不得入。】 玄睦聪慧,必然能懂。
第79页 只可惜,应了玄睦的那碗排骨面,大抵是做不成了,也幸而没做,她方才从喜儿口里得知,上官锦并不擅厨艺,说是不擅已是抬举,她根本不曾入过庖厨。 余小晚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鸟儿,它本是闭眼睡着,察觉到了移动,便睁开了眼,歪着头瞅了她半天,似是对她有些熟识了,啾啾地拍了拍翅膀,竟又睡了过去。 余小晚轻笑着揉了揉它的小脑瓜,「还真是个贪睡的小唿唿。」 话音未落,便听长生远远的唤了她声:「夫人!」 余小晚抬头望去,长生已小跑着来到近前,边行礼边快嘴说道:「小的就想着夫人这时辰会去寻喜儿姐姐,便急着赶了过来,还好没有错过。」 余小晚微微颌首,不等她问,长生已四处张望了两眼,悄声将一纸条塞进了她手中。 「我家殿下说了,他一切安好,要夫人不必挂心。」 「你家殿下说的?」 长生紧点了两下头,「是,夫人,我家殿下说的。」 「我不要听他的,你来说,你家殿下如何了?」 长生也不是个傻的,真关心与假关心,如何分辨不出? 他挠了挠头,呵呵傻笑了两声,这才回道:「夫人放心,殿下的伤势虽不能立时便好,可自打看了那字条之后,饭也按时吃了,也不再唉声嘆气了,真真儿是好了许多,连府医都说,殿下精神不错,这于恢復是大大的有利的。」 有他这话,余小晚也放心了,到底是在外面,为了避免生事,她便打发了长生,继续朝下人房而去。 直到进了喜儿的屋子,她才将手中的叠了数折的字条摊开。 纸上之字,笔锋不柔不刚,隽秀端强,实在是好字。 【人世弹指一挥间,梦里辗转復思量,更不怕,山阻挡,只忧东风入花丛,零落海棠空蹉嘆。】 苍国位东,又称东苍,东风,大抵指的是苍帝。 玄睦这是在隐晦的提醒她小心苍帝。 难为他还在为她忧心,却不想想,他为她长跪求情,待他回国之后,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苛难的局面? 幸而他是副本男主,在她没有进入他的副本之前,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微嘆了口气,她将那字条团了团,又寻了火石点了,这才安心。 喜儿恢復的不错,短短几日已活蹦乱跳的,只想下床回去伺候她。 「夫人夫人,你就让奴婢回去伺候你吧,奴婢做惯了那些事,乍这么休息,还真是浑身都不舒坦。」 「待你好利索了,再说吧。」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喜儿不跟着她,也是好的。 喜儿撅起嘴,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夫人莫不是又得了哪个称心的丫头,不想要奴婢了?」 余小晚哭笑不得,「那几个丫鬟婆子,哪个都不如你伺候的舒心,我还想多用你几年呢,你便好好给我养着吧。」 正与喜儿说笑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等余小晚回过头来,房门勐地被撞开了,德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擦着汗喊嚷着。 「夫,夫人!你可快去看看吧!出,出大事了!」 余小晚蹙眉站起身来。 「发生了何事?说清楚!」 德顺腿脚利索,嘴却不够利索,支支吾吾,颠三倒四了半天,才勉强捋顺了话头。 「薛姨娘她,她追着王姨娘满院子跑,还,还打伤了李姨娘!」 李姨娘便是当日苍帝连同茯苓一同送来的四美人之一。 余小晚略一思量,起身便往外走。 「福伯可在?」 「在在,就是福伯让小的来寻夫人的。」 余小晚疾步而行,一路上将大致情形问了个清楚。 远远地,还未到娆夏阁,便见两个小厮抬着个妇人急匆匆迎面而来,那妇人鬓乱钗摇,身上的襦裙撕裂了数处,披帛也不知丢到了哪儿去,走近再看,左侧脸颊血肉模煳,险险没撕掉一块肉来。 这妇人正是李姨娘。 李姨娘疼得哎哎嚎着,眼窝还挂着青紫,双目紧闭,并不曾看到她。 小厮刚想放下她给余小晚请安,余小晚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又急行了数十步,未进院门,便听见院里尖叫声此起彼伏,还真有些惊天动地。 院中,十数名下人拥在一起,大都是小厮,还有三两个婆子,那些个爱看热闹的姨娘们,一个个全都躲进了屋里,隔着窗缝向外偷望。 院中,前几日还唯唯诺诺的薛姨娘薛盈盈,癫狂地趴俯在一个小丫鬟背后,任那丫鬟叫得如何悽厉,她只管死死抠着她的脖子,狂犬一般咬着她的耳朵! 只见那血哗哗地不住涌着,离得这般远,余小晚仿佛都闻到了那刺鼻的血腥气。 几个小厮围在薛姨娘跟前,随着她们的挪动不停移着,薛姨娘毕竟算是个主子,他们不敢拉她,只敢拽着那丫鬟,可也不敢死拖硬拽,毕竟耳朵还在那薛姨娘嘴里叼着呢! 福伯站在一旁捶手踱步,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他们方才从薛姨娘手中救下被追的满院子跑的王姨娘,还有那咬的满脸是血的李姨娘,哪曾想,一个不慎,她又追上个小丫鬟。 余小晚遥遥望着,厉喝一声:「还不快撬开她的嘴!」 有了当家主母的命令,几个小厮这才上手扣住了薛姨娘的下巴。
第80页 却不曾想,那薛姨娘不知中了什么邪,力大无穷,癫狂如狗,几人都扳不动她! 扯拽之间,只听那丫鬟悽厉的一声惨叫,随即便是一道血痕溅过! 再看,那丫鬟的半只耳朵生生被扯了下去! 这一下,漫说那些躲在屋中的胆小妇人,即便余小晚也忍不住有些心悸。 「快!把她给我绑上!」 几个小厮赶紧将备好的绳子给薛姨娘左一圈右一圈的绑好,直绑了三根麻绳,从头到脚密密麻麻一圈挨着一圈,当真是一丁点挣脱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旁人绑成这样,基本是动弹不得的,可那薛姨娘却还在拼命地弹腾着,一张嘴东咬西咬,还不住的嚎叫着,像是不小心蹦到岸上的食人鱼般,让人惊悚莫名。 「堵上她的嘴,先关进柴房!」 柴房还有茯苓在。 将那疯癫地薛姨娘丢进去时,茯苓也受了不小的惊吓,竟爬起来缩到了墙角。 余小晚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薛姨娘生生折腾了一夜,整个将军府都能听见她的嘶号声,惊人心魂。 第二日一早再看,薛姨娘脸色苍白的瘫在地上,奄奄一息,再也没了那折腾劲儿。 赵淳赶紧帮她诊看,单号脉都号了近一刻钟,一如当日周姨娘死时一般,他依然没能诊出什么不妥。 「小人无能!」 他抱拳请罪。 诊不出,不代表没问题,不过是这害人之人,太过高明罢了。 余小晚摇头,客气道:「连赵伯都诊不出,只怕这天下也没有几人能诊出了。」 赵淳的医术也是在上官府听了姚氏诉说之后,余小晚才知道的。 说他是天下第一,有些夸张,但皇城第一,还是当之无愧的。 赵淳嘆息,颇有些扼腕道:「普天之下,旁人小人倒是不知,但有一人,决计可以诊出问题所在。小人当年腿脚尚利索时,曾有幸见过那人一面,可惜有眼不识泰山,硬生生错过了。」 赵淳如此感嘆,余小晚即便客气也是要问上一句的。 「哦?能让赵伯记挂至今,究竟是何方高人?」 赵淳立时回道:「此人名扬天下,无人不知,却也无人能识,便是那千面怪医三不救。」 三不救? 那薛姨娘还在地上躺着,余小晚虽有几分好奇,却也无心再问,随意颌了下首,便指挥下人们将她暂且关进卧房,又加派了两名小厮,协助她的贴身丫鬟和婆子一起看管。 吩咐完了一切,看着那奄奄一息的薛姨娘给抬走,余小晚这才转眸扫了一眼角落的茯苓。 这些日子不见,茯苓清瘦了不少,也安静了许多。 自打余小晚进来,她始终麻木的抱膝坐着,目光呆滞,连一眼都不曾看过她。 余小晚略一思索,上前一脚将她踹翻,冷笑一声,道:「那般重伤,居然好得这般快,看来那刘婆子倒是对你颇为用心呢。」 一提刘婆子,茯苓明显僵了一下,可也仅一下而已,不等余小晚再开口,她突然转身举起一个破旧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 啪啷! 酱釉的瓷片碎了一地。 余小晚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不等再躲,却见茯苓捡起一片瓷片,照着自己的脸狠狠划了下去! 剎那间,猩血飞溅,晃过一点冷光,触目惊心!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茯苓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余小晚的腿! 「夫人!求你饶过贱婢吧!贱婢发誓,绝不会靠近将军!若夫人不信,贱婢愿再毁了这另外半边脸!只求夫人能饶过贱婢,赐贱婢个安稳日子!」 余小晚万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倒是怔了一下。 这么快就放下自尊求她,看来秀娥的刺激的确不小。 余小晚很快便稳住心神,挑了下眉尖,「囚着你,你同样不能靠近将军,放了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茯苓紧抱着她的腿,自上而下,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隐约见那鲜血自伤口汩汩而出,顺着下巴溅入尘土。 「求夫人饶过贱婢吧,贱婢为夫人做牛做马做什么都愿意!」 余小晚立时嗤笑道:「本夫人还缺牛马吗?这整个将军府,哪个不是任我差遣?」 茯苓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小脸,腥红的血,苍白的脸,鲜明的对比,悽美中生生带着几分诡异。 「贱婢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是有关将军的,夫人放了贱婢,贱婢便告诉夫人。」 余小晚瞬间来了兴趣,「哦?什么天大的秘密,你且说说看。」 茯苓摇头,「贱婢现在还不能说,待夫人禀明了将军,让贱婢恢復姨娘身份,贱婢方能说。」 这么明显的坑,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余小晚冷笑一声。 好吧,即便明知是坑,她也得跳,谁让她是女主呢? 何况,她正愁不知怎么在不降仇恨值的情况下放茯苓出来,瞌睡送来的枕头,她为何不要? 「好吧,谅你也不敢愚弄本夫人,即日起,你便搬回你原来的厢房吧,我会再配个丫头给你,晚些时候,待将军回来,我会与将军说的。」 「谢夫人!」 茯苓终于松开了她的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叩拜大礼。 余小晚弹了弹被她抱出褶皱的裙摆,上面已蹭上少许血迹。
第81页 「放你是放你,你可记住了,若胆敢往将军身边凑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我能放你出去,自然能再关你一次!」 「是!贱婢谨记!」 说是禀明时晟,可时晟却再也没有回府,只有高德送来了消息,说是发现了刺客行踪,时晟携着小队兵丁,一路追踪,一早便出了皇城,短时之内,怕是不能迴转了。 余小晚心中咯噔了一下。 倒不是担心莫非,她担心的是莫非揣着的她的那支海棠珊瑚钗。 不管怎样,希望他平安无事。 他无事,她才能无事。 时晟不归,茯苓也不肯说那秘密,眨眼又过了数日。 那薛姨娘始终没有恢復正常,只是已不再如疯狗般咬人了,整日里拖着个破扫把满将军府乱转,见谁都傻笑,饿了也知道吃饭,只是不会用碗筷,只会下手抓。 她虽傻,倒也没人敢欺负,毕竟数日前的惊悚一幕尚还抖在心头,那被毁了半张脸的李姨娘,还有被咬掉半只耳朵的丫鬟,都还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又愿意没事招惹那随时都可能发癫的疯狗。 又过了几日,时晟始终没有迴转,半点消息没有。 安冬阁她也依然进不去,不过赵淳说了,玄睦恢復不错,中药性慢,之前服用的那众多汤药,终于开始发挥作用,大典之前,大抵是可以下地的。 第5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2) 她偶尔还会遇见长生, 每每长生都是带着笑的,说起玄睦更是神采飞扬。 「我家殿下今日喝了整整两碗粥!还吃了好些菜!」 「我家殿下今日可听话了,让睡便睡,不让多坐便一下也不多坐, 恢復的比之前快了许多!」 「我家殿下今日又看了夫人的字条,小的真不明白,还有什么好看的,明明都会背了。不过, 殿下每次看那都会笑,小的也跟着高兴。」 余小晚统共就递了那么一张字条,玄睦竟还留着! 余小晚本想说,此物不宜久留, 烧了才好, 可看着长生描述玄睦如何欣喜, 她便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也罢,不过是张字条, 早晚看腻了, 总会丢的。 眨眼又是数日, 时晟依然杳无音信,不知追刺客追去了哪里。 那贪睡的小唿唿却越发的好了起来, 骨折的腿居然才短短十数日便好利索了! 余小晚不懂鸟,也不知是所有鸟儿俱是如此, 还是仅它是个特例。 说起来, 这鸟儿倒也通人性, 不过寸步不离的养了这么几日,它便认准了她,睡觉非要跳到她枕边,出门定要卧在她肩头,还非要左肩。 它翅膀尚有些稚嫩,飞不高,拼命拍打翅膀才能勉强飞起,每每看它拼了鸟命的飞,只为了攀上她的左肩,她便觉得好笑,它上来又不作甚,依然是闭眼睡觉,也不知为何非要这般拼命。 即便觉得有些可怜,可她从未帮过它,都是让它自己飞上来。 她总有一日会炮灰掉,希望到时,它已能离开她,自由飞翔。 将小唿唿放在桌上,它叨米,她喝粥,两人一同用早饭,一人一鸟倒也惬意。 丫鬟婆子规矩地立在一旁,虽还是以往伺候她的那帮子人,可余小晚根本没兴致考察她们忠心与否,也懒于交流。 一顿饭尚未吃完,便听隔壁屋一声悽厉的惨叫! 余小晚一惊,撂下碗便出了房门,那小唿唿竟也匆匆跟上,拼命拍着翅膀落在她的左肩。 惨叫是从王姨娘厢房传来的,余小晚匆匆过去,还未到近前,便见王姨娘的贴身丫鬟惊叫着从厢房跑出! 「来人呀!快来人呀!我家主子上吊了!快来人呀!」 那丫鬟跌跌撞撞,连喊了数声才看到了余小晚,赶紧跪扑了过来,拼命指着厢房,脸都有些扭曲了。 「夫人,夫人!我家主子,上,上吊了!舌头,老长,太,太可怕了!夫人快去看看吧!」 余小晚顿住脚,并未马上进门,先吩咐道:「速去府衙报案!」 又吩咐道:「速去请赵伯。」 这些姨娘可不是那些签了死契的奴籍,死契奴籍即便被主子打死都无人过问,其余人等,哪怕同样是奴籍,只要不是死契,都算是人命官司。 丫鬟赶紧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急匆匆跑了出去,也有婆子赶紧唤了福伯过来,其余人等都拥在厢房门前,想进不敢进,一个个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地偷瞄她一眼。 余小晚也不愿见那狰狞的死人模样,可她是主母,时晟又不在府上,不想见,也得硬着头皮进去。 她迈进,其余人也跟着进来,男丁都还没来,这一群全是女流,一个个互相搀扶着壮胆儿,余小晚倒成了打头的了。 甫一跨进厢房,便见内室门大敞着,王姨娘直条条的悬在床头,折屏挡住了她大部□□子,独留她的脑袋脖子和肩头。 穿堂风悄然潜入,尸体轻摇微转,那脸正对着大门! 她眼瞳暴突,舌头长伸,嘴唇紫绀,整张脸都布着成片的紫红血斑,只看一眼,便让人脑中情不自禁闪过「吊死鬼」一词! 即便是在这郎朗白日,又是与这般多人一起,可看着那随风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诈尸而起的狰狞尸体,依然让人忍不住嵴背一阵的发凉。 余小晚并未往里进,转身坐在外室主位。 等了片刻,赵淳与福伯携着数名家丁匆匆而来。
第82页 余小晚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见礼,他们这才赶紧进了卧房。 京兆尹尚未来,现场还不能破坏,赵淳站在高凳之上,先大致做了个尸检,直到京兆尹带着衙役、仵作赶来,这才退出卧房。 「如何?」 赵淳嘆气轻摇了下头,「小人无能。」 赵淳都查不出什么,余小晚也不指望仵作能看出个所以然。 果然,仵作掰扯了半天,最后结论是:自尽。 既是自尽,便不是人命官司,京兆尹很快便带着人走了,这也就是将军府出了事,旁的人家如何能劳动他亲自过来。 京兆尹走后,赵淳又迟疑了一下,这才再度抱拳说道:「王姨娘自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想来夫人比小人清楚,所以……」 余小晚迈步出了王姨娘的厢房,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示意他也坐下。 赵淳谢过,撩袍坐定,这才说道:「王姨娘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昨夜丫鬟婆子也不曾听到什么动静,小人方才也没有查出丝毫不妥,看上去确实像是自尽。若不是自尽,那便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其一,她是被人迷晕之后,抱上吊绳的,所以没用任何挣扎的痕迹。」 这个余小晚之前也想到了。 「确实可能,不过,看她面目狰狞,显然死前是清醒过来的,既清醒,必然会痛苦挣扎,为何也没有踢打的痕迹?守在外室的丫鬟也说没听到任何动静。」 赵淳捻须道:「说的不错,所以,就只能是第二种可能。」 「什么可能?」 「我猜,她可能被人点了定身穴和哑穴,再抱上吊绳的。」 「定身穴?哑穴?」 余小晚这次是真的有些诧异了。 定身穴什么的不是武侠小说写出来煳弄人的吗?难道还真有? 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真有,当日那刺客莫非为何不直接点了她,还要那般费劲的捂她的嘴? 赵淳见她疑惑,解释道:「夫人常住深宅许是不清楚,这点穴并非什么稀奇事。人之周身有五十经外奇穴,五十二单穴,三百双穴、共七百二十穴。 其中,有一百单八穴为要害穴,这一百单八穴中又有三十六穴致命穴,便是常人说的死穴。 哑穴是外奇穴,点下之后,并非真的哑,只而是让人喉头无法使力,便发不出声音。 定身穴则是一百单八要害穴之一,点下之后是让人四肢虚软,使不上力,如关节脱臼一般,并非真的定身。」 说罢这些,赵淳又总结道:「点穴之道,非常人随意便能习得,须得内力精纯之人方可,大多是武艺高强者才能真正掌握要领,普通人即便习得也不过皮毛,更有几处大穴十分之难,普天之下也不过寥寥数人学成。」 余小晚还真长了见识,颌首分析道:「如此说来,是有高人潜入了将军府?」 赵淳点头:「大抵如此。」 两人都没再言语,彼此对视了一眼,虽未明说,可心中都十分清楚,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将军府伤人,除非有内应,否则,绝无可能。 短短十余日,将军府接连出事,整个后院统满八位姨娘,吓死一个,吊死一个,疯了一个,还有两个毁了容,只剩三个暂且无恙,其中之一便是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露面的兵部侍郎庶妹张姨娘。 将军府一向纪律严明,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得满城风雨。 茶肆酒坊到处都在议论纷纷,各人说各话,众口不一,揣度自不相同。 有的说,将军府邪性,先是大夫人中毒,后有五个姨娘先后出事,实在诡异的很。 还有的说,这是那夜闯公主府的刺客潜入报仇,若再抓不到,只怕整个将军府就要死绝了。 不久之后,又有人传来了极为可靠的小道消息,说是出事的姨娘皆是去了将军夫人的卧房,还踩了将军夫人的床,未出事的三人,一个压根没去,两个没来得及上床。 此言一出,坊间流言立时变了风向。 人人都说,将军夫人善妒狠毒,八个姨娘除了五个,必然是用的是邪术,指不定搜一搜就能搜出可怕的巫蛊偶。 越是玄之又玄的流言,往往传得便越快,没过两日,这流言便越过市井直接传到了苍帝耳中。 苍帝一声令下,要彻查此事,京兆尹携着衙役再度入了将军府。 依然一无所获。 由此,坊间流言更是传得邪乎其邪,说将军夫人是传说中的巫族后裔,擅蛊擅毒,这些姨娘都是她亲手相害! 时晟不在府中,流言愈演愈烈,苍帝震怒,一道圣旨传到了将军府。 传旨那天,府门前拥满了人,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得的消息,竟都赶来凑这热闹,只想看看这即将被逐出府门的恶毒妇人,究竟是何模样。 余小晚沉稳地携着一众姨娘跪地接旨,眼角余光还瞥见数日不曾回府的耶律蛟竟也在厅外。 圣旨之意,简单明了,大致如下。 时晟时大将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实乃国之幸也。 上官锦身为其妻不仅不能助其安家,竟还接二连三地生出这许多祸事,实在枉为人妻,这是一罪。 无论这些姨娘究竟为何人所害,上官锦这主母没有打理好后院,难辞其咎,这是二罪。
第83页 上官锦婚嫁数年皆无所出,早已犯了《七出》第一条大错——无子,这是三罪。 三罪并罚,皇恩浩荡,不追究大错,只判其与时晟和离。 末了,还特别标註,要即刻执行! 圣旨宣罢,全府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余小晚身上。 余小晚早料到会是如此,谢恩接旨。 传旨公公高高在上地睨视着她,掐着公鸭嗓说道:「既已接了圣旨,便收拾收拾走吧,你走了,杂家才好回去復命。」 余小晚起身又福了福,这才说道:「请公公稍事等候,民女这就回去收拾。」 回娆夏阁的路上,远远便见长生搀扶着玄睦站在路旁,想同她说话,可四围都是人,只张了张嘴,终还是什么都不曾说。 第54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3) 不过是些衣物首饰, 余小晚随便装了几件襦裙和贴身衣物,又把首饰盒翻转过来,直接倒了个干净,系好包袱皮, 这便算收拾好了。 房门口涌着一大票人,几个姨娘也都围在那里,连茯苓和那久不露面的兵部侍郎庶妹张姨娘都在。 姨娘们窃窃私语,不时传出一声嗤笑, 若不是碍于人多怕丢了面子,只怕早开声讥讽起来了。 余小晚低着头,也不做声,迈过门槛向外走, 刚走了两步, 突然摇晃了一下, 一个踉跄扶住了门框捂住了嘴。 赵淳也在人群中,见她如此, 刚想问上两句, 余小晚已干呕了两下, 再度迈步离开。 一路且行且停,不时的干呕两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有些惊异不定。 赵淳终于忍不住了, 刚走出院门, 便跨出人群将她拦下。 「夫……上官小姐可是有什么不适?」 余小晚顿下脚步, 微微点了下头,「这几日一直觉得胃口不适,这会儿许是听了圣旨,更觉头晕作呕,难受得紧。」 赵淳左右看了下,见实在没有地方可坐,便招唿一个丫鬟过来,双手托住余小晚的手,垫上帕子,当众帮她诊脉。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大家隐约都猜到了什么,可都不敢想,或者说,巴巴地盼着千万不要猜对! 众目睽睽,又是站着,赵淳并没有诊得十分仔细,只粗略一号脉,又再确认了一遍,便收起了手。 他复杂地看了一眼余小晚,又看了一眼陪在一旁的福伯,突然后退了一步,躬身行了个大礼。 「恭喜夫人,这是喜脉!」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 下人们倒还好,几个姨娘面面相觑,瞠目结舌,简直难以置信。 茯苓第一个上前问道:「赵伯可诊仔细了?这可是马虎不得的大事!」 赵淳沖她微微躬身,回道:「小人已确认过了,不会错的,若茯姨娘不信,可再请旁人来诊。」 赵淳的医术自然可信,茯苓攥了攥帕子,狠狠瞪了余小晚一眼,眸光如蛇,怨毒非常。 余小晚还在装震惊。 凤眼圆睁,红唇微启,惊也惊的婉约动人,再加上那弱柳扶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真真儿是惹人怜惜。 「不,这怎么可能?妾……民女不信,这怎么可能。」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瞟到了玄睦,玄睦半靠在长生身上,似是也十分震惊,而他眼中流露的,更多的还是担忧。 不管有孕与否,终还是要到前厅见那传旨太监的。 余小晚一路缓步慢行,一副神游天外不可置信地模样,始终抚着自己平坦如初的小腹。 「什么?有孕了!」 传旨太监惊得瞪起了老眼,半天合不拢嘴。 略一思索,他二话不说,立刻吩咐跟着的小太监出去请个大夫过来,还不忘沖赵淳假意称歉。 「赵神医可莫要怪罪杂家多此一举,毕竟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看,小的也更好回去交差。」 「安公公客气了,自当如此。」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不多会儿仁医馆的刘大夫就被请了过来。 刘大夫细细诊了许久,生怕有个丁点错误,可最终得出的结论依然是——喜脉。 刘大夫跟着管事下去领了赏钱,安公公在大厅接连踱了数步,突然转头趾高气扬地冲着余小晚喝了一声:「无论有孕与否,皇上的圣旨就是天命,和离旨意已下,上官锦,请吧。」 余小晚站在原处,一动未动,直到安公公冷声催了第二遍,她才盈盈一拜,回道:「民女不走。民女……」 话未说完。 啪啷啷! 安公公一把夺过丫鬟手中的茶盘,狠狠砸在了地上! 「好你个刁妇!这是想抗旨不遵?」 余小晚不卑不亢,抬眸冷视,「民女并未抗旨不遵。」 「那你还不快滚出将军府!」 「民女不能。」余小晚抚了抚小腹,神色决然,「圣上只说判民女和离,却并未声明一定要民女离开将军府,民女有孕在身,是将军唯一一条血脉,民女绝不能让它无名无姓成了野种!」 一席话,安公公语塞。 圣旨虽说了即刻执行,可说的是即刻和离,并非说一定必须要赶出将军府。 如今余小晚怀了身孕,又是时大将军这么些年来,唯一一点血脉,他一个传旨小太监,如何敢做了将军的主。 安公公又反覆琢磨了一会儿,终想不出合理的因由将她彻底赶走,只得冷哼一声,让她以外室的身份暂且住下,他先回宫復旨。
第84页 这一下,且不说苍帝如何揣度,将军府又如何沸腾,单整个皇城的人都传了个遍,到处议论纷纷。 「这将军夫人绝不是个寻常人,竟能刚好掐算着着时辰有孕,怕是有神人相佑。」 「不好说,说不定是她用了巫族秘术怀了子嗣,生下来指不定是个什么玩意儿。」 「嘘,且不可乱说,毕竟是镇国大将军的子嗣,如此乱嚼舌根,你不要命了!」 皇城中人如何议论,余小晚半点不关心,此刻她正舒服地靠在床头,悠闲地喝着赵淳特意吩咐熬地鸡汤,神识里还在翻着系统栏。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支线任务一(宿主有孕,或让所有人都认为宿主有孕)完成!奖励积分300000。】 【注意注意!请务必保持假孕三个月!否则倒扣积分600000!】 保持三个月暂且不论,最重要的是任务完成了! 累死累活大半个月,终于凑够积分可以换清洗道具了。 高兴的同时,余小晚却是说不出的心累。 她没空感伤,神识迅速移到【系统商城】,注视数秒,一如往常地弹出一个系统提示框。 【完成任务(《将军的细作小娇妻》支线任务一),奖励积分300000。当前总积分350000。】 随即便是熟悉的商城页面。 道具框果然又点亮了一个,现在已是三个。 【心凝形释】【未雨绸缪】【泪过无痕】。 【泪过无痕:清洗道具,可以暂时洗掉身上的胎记,兑换积分三十五万。(需要辅助道具,对方的眼泪)】 什么? 需要辅助道具? 还特么是玄睦的眼泪! 尼玛辣鸡系统,你敢出来我就敢打死你! 余小晚差点没把手里的鸡汤碗给扔了。 太可恨了!这不变态会死霹雳辣鸡渣系统! 一点鸟用没有,天天就会变着法子给她添堵。 咬牙切齿啊有木有。 她忿忿然地点开【系统帮助】,照着对话框飈了满窗口的凸凸颜表情。 然而,系统死机了似的,她连发了十几条满框凸凸,始终都没有等到半点回应。 余小晚也不过是发泄发泄,系统真来了也不能具物化,她打不着踢不到的,就连想同归于尽似乎都有点困难,来不来也没差。 微嘆了口气,美人轻愁一般,她将那空掉的鸡汤碗递给了坚持要过来伺候她的喜儿。 神识移到【泪过无痕】,注视数秒,咔啷一声,再度蹦出个系统框。 【是否清洗「鬼」纹胎记?】 【是】【否】 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是】。 刚刚买来的,累死累活花费她整整三十五万积分才买来的道具,只这么一个轻点说没就没了。 万两黄金扔了都不带眨眼的余小晚,看了一眼已变成「0」的总积分,忍不住心疼地嘆了口气。 一口气没嘆完,咔啷,又弹出一条系统框。 【泪过无痕已使用,请将玄睦的眼泪涂在你的「鬼」纹胎记上,选择非月圆之夜的任意时间,重叠双方胎记。(提示一:此次清除不影响下次验证;提示二:离体超过十分钟的眼泪无效。)】 十分钟! 尼,尼,尼玛!!!!!!!!!!!!! 再好的修养在这三百六十五度花样变态的辣鸡系统面前,都得荡然无存! 余小晚瞬间觉得自己血槽空了,根本已经无力吐槽。 外日!碰见这辣鸡系统,就当日了狗了。 她深吸了一口,干脆面朝里躺下,细细盘算了一番,心中总算有了主意。 不等她开口吩咐喜儿,喜儿已面带忧色的坐在脚踏上,忧心忡忡道:「夫人,这娆夏阁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你现在又……身份不同,还有孕在身,不如先搬去上官府,等将军回府了再搬回来。」 喜儿这是担心下一个出事的轮到自家夫人,也担心那些姨娘们趁着自家夫人被贬,过来欺辱。 余小晚很清楚,可还是微微摇了摇头,「不打紧,将军大典之前定然迴转。」 「可,万一,万一那邪事再生,万一……」 喜儿依然担忧不已。 「不会的,放心吧。」 喜儿一怔,追问:「夫人如何知道不会?」 「不会便是不会,信我便好。」 余小晚这可不是随口煳弄喜儿,她说的事实。 之前,她的确怀疑此事是苍帝所为,很有可能茯苓便是内应。 她甚至想过,苍帝想除了她找细作取而代之,很可能这细作就是那兵部侍郎的庶妹张姨娘。 除掉她,张姨娘上位,再合适不过。 而且,看那些出事的姨娘,都不是苍帝送过来的美人,死掉的两个是敦贤公主送来的,疯掉的是端亲王送来的,苍帝送来的李姨娘虽被咬伤,却是意外,而茯苓更是自己划伤的脸。 里里外外,不管怎么看,这事都像是苍帝指使。 可她又细细想了想,发觉这其中疑点重重。 既然苍帝想除掉她,为何不直接冲着她来?就像当日他派了江湖中人用那银针偷袭她一般,直接杀了她不就好了?为何偏要对那些姨娘们下手? 若说是为了顾全玄国的面子,可任谁想也知道,玄睦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人微言轻,之前大殿求情已经给足了面子,之后她再有任何差池,玄国也不会说什么。
第85页 不管怎么看,苍帝都没有理由如此的拐弯抹角。 难道……一开始就是她和时晟想错了? 难道,轿中的银针并不是苍帝指使人做的,甚至这次将军府屡屡出事,也不是苍帝指使的? 而这和离圣旨,其实只不过是苍帝顺水推舟? 若真是如此,那背后之人不可谓之不高明! 第55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4) 那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引得苍帝下这和离圣旨。 苍帝下旨, 不过是想敲山震虎,他定然以为时晟是故意除了这一个个细作,尤其是敦贤公主的两个美人,独独剩下他赐给他的, 表面是对他恭敬,其实已包藏祸心。 时晟却会认为这一切都是苍帝有意为之,就是想安插眼线,早晚会削权夺命。 背后之人一箭双鵰的目的已达到, 这连环伤人事件,必然也会告一段落,所以她才笃定,即便她继续留下, 也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不过和离圣旨不过是这一连串事件的表面目的, 那人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想破坏君臣和谐, 往深了想,或是想拉拢时晟到他旗下, 或是根本就想动摇苍国军防! 他们君臣不睦, 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呢? 余小晚不敢妄加揣度, 她倒是想起了之前在凤凰庵求的那几支签来。 第一支近日吉凶。 【崑山暖玉掌吉凶,行人问卜各不同, 诸君自有千般意,尔等却是要落坑。】 那日当晚她便险些命丧时晟之手, 说起来, 竟也算准了。 是凑巧吗? 不管凑不凑巧, 这第二支一世吉凶,她却是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鹬蚌相争渔翁利,螳螂捕蝉黄雀啄,鹬蚌螳蝉何不同,终究他人果腹中。】 究竟谁是那只黄雀呢? 看了一眼还愁苦地坐在脚踏上的喜儿,余小晚微嘆,真实的揣度说于她,她未必能懂,还会害得她更加担忧,便随意编了个因由诓她。 「喜儿不必忧愁,我怀有将军子嗣,将军英勇如天将下凡,他的子嗣必然也盛气凌人,那邪物不敢找上我的,若你还觉得不够安心,明儿个咱们就上城西的奶奶庙求个护身符来,这样便更稳妥了。」 喜儿闻听,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余小晚稍倾,又道:「你去小厨房,看看那鸡汤可还有,炖了这么许久,味道确实不错,你端些给九殿下送去,顺道……帮我传句话。」 喜儿一愣,「什么话?」 余小晚轻睨了她一眼,缓缓启唇,「明日午时,城西,望庙楼。」 …… 望庙楼,顾名思义,正是望着奶奶庙的茶楼。 它位于城西最北角,紧邻着奶奶庙,虽说比起凤凰庙、相国寺来说,这一拢庙龛起身的奶奶庙,小的简直不值一提,统共不过一间庙屋,半大的院子,院中也仅有一棵菩提老树。 可它却是这皇城中最大的一座庙宇,据说十分灵验,日日香火不断。 望庙楼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建在此处,只供那些徒步而来虔诚上香的善男信女进来歇歇脚。 虽说只是歇歇脚的地方,可这茶楼却建的并不简陋,虽称不上极度奢华,却也是这皇城之中数一数二的。 它上下三层,一层大堂,惯是城中普通百姓吃茶歇脚,二楼三楼便是雅间,平日还好,若是赶上初一十五,须得提前预定,否则,莫说是雅间,就是一楼大堂都未必能有位置的。 明日才是十五,这酒楼正是人烟寥寥之时,余小晚赶得正是时候。 她凭栏靠窗,隔着竹帘望着街面人来人往,思绪不由再度回到昨夜。 昨夜,她差了喜儿去送口信,却不想,喜儿迴转之后却说,长生早已隐在小路树后,就等着她出去给她塞那纸条。 那纸条之上,依然是玄睦不刚不柔恰好端方的小字。 【东风无力海棠落,晟山如虎绕道行。莫怕孤途无人助,鸽血同路至天明。】 四句诗,说穿了其实不过一句:弃府保命他相陪。 他一个落魄皇子,自身都难保,却还惦记着她的安危,余小晚真的好生感动…… 才怪! 不是她无情无义,实在是这玄睦太过可疑! 她若早让喜儿过去送口信,想来玄睦也不会再写这字条,而她也不会再次对他起疑。 可她偏偏晚了,而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让她起了疑心。 她与他的情分,算来,勉强足月,他已为她长跪金銮,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又劝她一个有孕之妇离开夫君,还许诺有他相陪,这便太过了。 她可是苍国镇国大将军的下堂妇,他一个玄国皇子带着她,算怎么回事? 旁的不说,他不怕招人非议,说他勾结苍国,意图不轨吗? 况且,她名义上怀着的可是时晟的孩子,他带着她跑了,也不怕得罪时晟? 即便他计划的如何周详,时晟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何苦为她犯险? 就算所有的一切他都一时冲动不顾忌了,可他那样谨小慎微的性子,又如何肯定自己能护她平安? 时晟若知她跟他跑了,即便不敢动他,必然也不会放过她的,何况玄国也不可能容忍她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存在,届时两厢追杀,他如何保她? 玄睦啊玄睦,那日你千钧一髮救下我,所言所答恰到好处,是何等的机敏聪慧,若说你今日只是一时冲动送来这字条,让我如何相信。
第86页 想起那神秘的背后之人,隐在螳螂之后的那只黄雀,余小晚微眯凤眼,不愿信,不愿想,却也不得不怀疑。 时晟君臣不睦,玄国绝对受益匪浅,十七年前,玄国已对苍国虎视眈眈,想来十七年后的今日也是一样。 玄睦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当日为何有人一剑当胸? 谨小慎微了十七年的皇子,为何为了她屡屡出头? 现如今又为何冒此大险要带她走? 这一桩桩,一件件…… 玄睦啊玄睦…… 我,该拿你如何? 正思量着,却见街面过来一抬软轿,轿落人出,一袭绯色晃过,带着些微金芒进了店门。 「喜儿,去门口守着,瞧瞧九殿下进了哪间雅房。」 喜儿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应了声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进来。 「九殿下去了东头第二间。」 余小晚微微颌首,又等了片刻,这才起身。 「你在这门口守着,我去去就来。」 喜儿一怔,「夫,夫人?这,这不妥吧?」 余小晚淡淡道:「九殿下于咱们有救命之恩,将军却不许我见他,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当面道谢的,否则,岂不成了那忘恩负义之人。」 喜儿语塞,只得微微福了福,称喏。 余小晚确认了无人之后,这才抬步而出,长生就在门口张望着,一见她来,赶紧招了招手,面上带着憨厚的笑。 横竖系统已发出警告,绝对不能透露与任务相关的信息给任何人,否则直接终身绑定! 那么,她便编个谎话于玄睦吧。 若玄睦真的在利用她,那她骗便骗了。 若他并非利用,而是真的为她痴傻了这么一次,这骗,也无伤大雅。 长生开门请她入内,自己则规矩地守在门口,并未进来。 一进门,便见玄睦阖眼靠坐在窗边,竹帘时起时落,光影斑驳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 听见动静,他张开眼,一见是她,眸中瞬间燃起喜色。 「夫人!」 他瞬间扶桌而起,扯痛了伤口,又跌坐了回去,当即疼得满头冷汗。 余小晚快走两步到近前,想都没想,揪出丝帕给他擦了擦。 「你!你怎的这般莽撞!这才刚刚好些,若再撕裂了可如何是好?」 玄睦坐在榻上,呆愣愣地望着她,傻了一般,美丽的桃花眼晕着碎光,不必再等几岁,已然风华倾泄。 「怎么这般看着我?」他的视线太过炽热,看的余小晚浑身不自在,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脸上有什么污浊?」 玄睦摇首,眼角微微熏红,缓缓垂下头来。 「夫人能再唤我声渊儿吗?」 「渊儿?」 这一声出口,余小晚这才忆起,玄睦曾说过,十分怀念他母妃在他孩童时为他擦汗递水,大抵是方才又想起了吧。 余小晚垂眸望着他,自上而下,只看到他微颤的睫毛,还有那润泽的唇。 本来怀疑他的心,此刻却有些动摇了。 可再怎么动摇,终还是做不到彻底信他。 余小晚坐在他身旁,第一次离得这般近,几乎肩并肩,膝碰膝。 玄睦明显僵住,许久才缓缓放松。 「渊儿予我的字条,我已见了,渊儿的心,我亦懂了,可我不能离开将军。」 一听这话,玄睦立刻抬起了头,「为何?」 「他是我的夫君,我也有了他的血脉,自是不能离开。」 玄睦微微睁大眼,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可,可你们已经和离,况且他也并非良配!再者,我虽不懂,却也看得明白,皇上对你心存不满,我怕,怕……怕这孩子生不下来。」 说罢,仿佛怕余小晚不信般,他又急急地解释道:「夫人生在寻常人家,许是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可我生在那吃人的皇宫,什么没见过,又什么不知道?皇家的手腕多的是,夫人即便有三头六臂,也绝越不过他们去!」 余小晚见他激动,侧身沖他莞尔一笑,带着几分天真。 「无碍的,将军会护我。」 玄睦直愣愣地望着她,嗫嚅了数下,也笑了,只是笑得说不出的惨然。 「夫人,我本不想说,可……将军已过而立,又有这一众妻妾,为何独独没有子嗣?是他自身之故,还是……若非他自身之故,他之前都护不住,又如何护你?」 玄睦一语惊醒梦中人,余小晚之前还真没想过此事,现在想来,也着实奇怪。 时晟成婚多年,为何无子?这么多姨娘加上上官锦,就算他再怎么公务繁忙,也该种下那么一两个种了吧? 身体有碍? 还是…… 苍帝作梗? 可苍帝为何要时晟绝后? 怕他为子造反? 不等余小晚思量明白,玄睦那少年向成年过度的独特嗓音,再度响起。 「我知夫人一时难以接受,可……夫人之子,留在府中未必就比府外安全,望夫人好好思量,我,随时等夫人改变主意。」 说罢,他又问:「夫人唤我过来,可是有事?」 余小晚这才想起还有要紧事。 第56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5) 余小晚略一思量, 站起身来,沖玄睦盈盈一拜。
第87页 「民妇有个不情之请,求九殿下相助。」 玄睦见状,赶紧抬手虚扶了她一下, 随即苦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客气,这里也没有旁人,有什么夫人且说便是。」 余小晚这才重新坐回榻上,抬眸望着玄睦。 「在说之前, 我要先问一句,渊儿可信鬼神?」 玄睦一怔,桃花眼微敛,缓缓颌首。 「大千世界, 芸芸众生, 有什么都不稀奇。」 余小晚又问:「渊儿可信前世今生?」 玄睦再度颌首, 「没有前世,何来今生, 人总要有个来, 有个去。」 接受度这么高! 这就好办了! 余小晚抿了抿唇, 终于转入重点。 「渊儿既信,那我便说了。我要说的, 比之牛鬼蛇神、前世今生,还要耸人听闻, 渊儿若不信, 便当我是在胡言也罢。」 玄睦没有抬眸, 只是点了点头。 余小晚这才将事先编好的谎话,一字不漏,娓娓道来。 「自打遇见渊儿,我便夜夜做同一个梦,梦中,我是一小和尚,整日诵经扫叶,照看佛台的香烛。那一日,我照例清扫院中落叶,却不知有只鸟儿折了翅,自那树梢摔落,我一个不察,失脚将它踩死……」 讲到关键处,余小晚住了声。 玄睦被挑起了好奇,抬首催促道:「然后呢?」 余小晚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轻抿一口。 「出家人尤其不可杀生,哪怕误杀也是犯了大戒。小和尚自那之后,始终心心念念那惨死的鸟儿,天长日久,终成心结,致死都未能解开。」 「再然后呢?」 「再然后,那小和尚便转世成了我,我本已不记得前世之事,却不想,心结太重,随魂而转,若此生都不遇那鸟儿,我也不会忆起前世,可我偏偏遇见了,也想起了,更知道了如何才能解了我那夙世心结。」 说到此处,余小晚向后撤了撤身,徐徐抬手,故意将玄睦的视线引到她的手上,随着那柔荑素手移到右肩,葱白的指尖微勾,勾着那海棠色的襦衣领口…… 缓缓的,缓缓的,缓缓的…… 带着几分暧昧,几分引诱,几分难以言说的旖旎,徐徐勾落那单薄的襦衣襟口,露出她幼滑圆润的肩头。 美丽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先是震慑于她的惊世骇俗之举,随即便被那肩头赤红如血的「鬼」纹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这,这是?」 玄睦情不自禁地抬手轻抚上那字,细腻的指尖扫过,描绘着那猩红的笔触,反反覆覆,几番摩挲,从轻抚到微微用力,再到更加大力的揉弄! 那字深入肌理,始终猩红如初! 「怎会如此?」玄睦抬眸望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夫人可知,这究竟是何物?」 「这是夙世心结的结印。」 余小晚纯属瞎编。 玄睦:「结印?」 余小晚抬指,轻轻点在他的右肩。 「渊儿这里,必然也有,可对?」不等玄睦回话,余小晚又道:「这结印,只有心结者与心结本尊会有,且一模一样,绝无仅有。渊儿的,可否给我瞧瞧?」 美丽的桃花眼睁得更大了几分,玄睦像是一时接受不了这匪夷所思的话般,怔了半晌,这才抬手,颤巍巍的伸向了腰间的绯带金绦。 他不比余小晚夏装襦裙,简单的扒掉襦衣露出肩头就好,他本就失血过多有些惧寒,又得顾忌身份,身上穿着的是正统玄国皇室绯袍,虽只有两层,却是掩襟的,领口包得极严,不解开腰带,敞开襟口,根本露不出肩膀。 他虽扯住了金绦系口,可手竟有些发抖,扯了半天都未扯开。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按住了他的手。 「渊儿若不肯原谅我,便罢了。」 「原谅?」玄睦诧然。 「对。」余小晚颌首,「方才我便说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便是,求你这前世被我误踩而死的鸟儿,原谅我。」 玄睦这才问道:「夫人如何知晓,我便是那鸟儿?」 随即,视线又瞥到余小晚肩头那「鬼」纹。 「我知道了,是因这结印?」 余小晚颌首。 玄睦依然十分疑惑,「可……可夫人如何知晓我肩头也有结印的?」 余小晚并未隐瞒,说道:「那夜,我自公主府而出,如渊儿所说,我也担心皇上会对我出手,便没有坐轿,躲到了公主府不远的小巷子里。之后……」 将那夜的事大致说于玄睦,自然没说自己当时压根没打算管他,只说事态紧急,前有竹叶青,后有侍卫队,自己不得已才弃他而去。 玄睦听罢,神色说不出的古怪,他盯着她望了许久,这才移开眸子,喃喃道:「竟是真的,那竟是真的。」 余小晚蹙眉,「什么?」 玄睦看了她一眼,想笑,却没能笑出来,神色依然有些古怪。 「没,没什么。」 他不肯说,余小晚也没追问。 「那夜,我查看你伤势之时,不甚跌落你怀中,肩肩相撞,突然就显出这结印,也是自那时起我开始做那小和尚的梦。虽是梦,我却晓得,那是真的,也晓得,只有用你真心的原谅之泪,涂在你我肩头,再将结印交叠,方能解了我的心结。」 余小晚编的很随意,只要不说出有关任务、系统的真实情况,其他随她怎么编,系统都不会插手。
第88页 玄睦垂眸不语,良久,他突然抬手,缓缓解掉了那玄底赤纹的眼罩。 解罢,他并未抬眸,而是再度把手转到了那绯带金绦上。 绯袍敞开,缟白的里衣解开,手顿了一下,终于缓缓敞开襟口,露出了缠着的绷带,还有他肩头那一模一样的猩红「鬼」纹。 「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玄睦依然没有抬首,声音隐约有些发颤。 余小晚以为他问的是那故事,颌首道:「自然是真的,不然这结印凭空而出,且无论如何都擦拭不掉,如何解释?」 玄睦摇头,又仔细问了一遍,「夫人说我的眼,不可怕,可是真的?」 余小晚微怔,探手捧住了他的脸,抬了起来。 虽说如此作为不合礼数,可横竖两人都衣衫不整了,还顾忌这么些作甚。 玄睦的脸,冰凉凉的,炎夏的热浪,似乎完全没有侵蚀到他。 头已被迫抬起,眼却不由自主地躲闪着。 余小晚抬指轻抚着他终年不见天日的左眼,虽敛着眼,可那眼角微露的一点赤色微芒,随着竹帘轻摇,熠熠而动,绝色倾城。 她忍不住喟嘆:「哪里可怕?真真儿是极美,若可以,真想永远都这么看着。」 「真的?」 玄睦抬眸,灼灼地望向她,那赤色鬼眼,明明猩红似血,却又干净的仿佛能一望到底。 「自然是真的。」 话音未落,玄睦陡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便随我走!离开这将军府,离开苍国,离开这是非之地!」 余小晚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怔住。 「这,这如何可以?」 「如何不可?夫人已和离,时望归也并非良配,留在那府上,夫人和孩子都未必保得住!我虽不过是个落魄皇子,不及时望归英勇势大,可我保证有法子护夫人周全,夫人不信我吗?」 余小晚嗫嚅了两下,摇头,「不是不信你,而是不懂,你为何要如此?」 玄睦的视线躲闪了一下,「我,我不敢说。」 「你不说,我如何懂,又如何信你?」 玄睦转眸望了她一眼,很快又转开,垂眸低声道:「其实,其实我骗了夫人。」 「嗯?」 「我……」 玄睦转过头去,双眼紧闭,咬了咬牙,才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我初次虽误认夫人是我母妃,可我之后与夫人讲的那些,并非全是我母妃的事,还有……」 「还有谁?」 「还有……打小照顾我的一个宫女。」 「嗯?」余小晚真有些愕然了。 玄睦依然别扭的把头转在一边,细长的瞳睫镀着光痕,随着竹帘轻摇,微颤着,不知是羞愧还是羞耻,果露的脖颈竟隐隐有些泛红。 「我的母妃,其实十分厌恶我,我生病之时,哼着小曲儿照顾我的,是那个宫女。我玩累了,给我擦汗递水的,还是那个宫女,我……十分依赖她。」 「然后呢?」 「然后……她年岁到了,便出宫走了。」 余小晚本以为他会说出个什么狗血大剧,譬如老少恋,然后被人棒打鸳鸯,那宫女为他惨死,他此情不渝终身难忘之类的。 没想到她竟走了!竟走了!走了!了…… 这么平淡无奇,很无趣,却也更真实了些。 「所以呢?」 余小晚不懂,不过是个照顾她的宫女,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玄睦并未松开抓着她的手,反而微微收紧,头倒是转的更远了些。 「夫人,夫人像的其实更多是那宫女。」 余小晚挑眉,「然后呢?」 这玄睦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不能爽快点一口气说完吗? 「若,若那宫女不走,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我……」玄睦使劲闭了闭眼,握着她的手都有些颤了,「我也愿意照顾夫人一辈子!」 如果换成旁人说出这番话,余小晚一定会认为那人是在告白,可玄睦说这话,她却觉得他像是在拜干娘…… 一只手还握在他手里,余小晚伸过另一只手夸赞好孩子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渊儿真是个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已足够了。」 玄睦纤细敏锐,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突然就转过了头来,一把抓住了她那只摸毛的手! 「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不是余小晚装,她是真不懂他什么意思,总不会说他看上她这个有夫之妇,还是个有孕的有夫之妇吧? 别逗了,怎么可能! 却不曾想,现实就像那辣鸡系统一样,总喜欢玩那种出其不意的变态把戏! 「我心,心……」 玄睦心了半天,终于蹦出了那句对余小晚来说恍如雷噼的话! 「我心悦夫人!」 第57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6)(捉虫) 心悦她? 余小晚先是一怔, 随即似笑非笑道:「渊儿这是把我当成那宫女的替身吗?」 玄睦赶紧摇头否认,「并非如此!夫人是夫人,她是她,你们二人除了样貌略有几分相似, 脾气秉性南辕北辙,又怎会是替身?」 「若不是替身,渊儿为何会心悦有夫之妇的我?我可长了渊儿不止三五岁。」
第89页 玄睦闻言,松开她的手, 垂下了眼帘。 「夫人不信我,我懂。我对夫人亲近,确实是因夫人与她相似,可我心悦夫人, 却是因夫人无惧我的鬼眼。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不怕它, 还夸它美。即便是那宫女,也是不敢看我这眼的。」 这话余小晚是信的, 他的眼, 猩红似血, 古人不知什么是异色瞳,自然畏惧。 若说因她夸赞, 对她心生好感,她是信的。 可若说因此就看上她, 甚至想冒险带她离开, 她却是不信的。 然而不管真假, 都不重要,她总归是不会跟他走的,不如先顺水推舟,洗了胎记再说。 「既然如此,渊儿必然是肯原谅我了?」 玄睦颌首,不等余小晚提胎记,他突然再度抓住了余小晚的手,抓得紧紧的,两手握住,捧到胸前。 「夫人,是我唐突,可我还是要请夫人离开将军府!将军府是是非之地,哪怕夫人对我无意,也请先跟我走!我保证一定护夫人周全,夫人信我!」 他越是急切地想让她离开,余小晚便越是难以信他。 时晟与苍帝本就君臣有隙,若她在这节骨眼上离开,君臣嫌隙只会更重! 假使此时再传出她们母子双亡的消息,时晟又该如何愤怒? 时晟并不知怀孕有假,他必然以为这孩子是他唯一亲子,盛怒之下,一旦有人刻意挑拨,让他生出不臣之心,只怕…… 当然,苍国会如何,余小晚一丁点都不关心,她心中的祖国,只有那个红旗飘飘的国度。 可事情她却还是要分析的。 玄睦不惜告白也要让她离开,实在是……太过可疑。 本就怀疑他,如今,更是疑窦丛生。 然而不管真假,她都不打算戳破。 如果他是演戏,她便奉陪。 若是真情……她便只能辜负了。 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抚了抚玄睦鸽子血般妖冶的血瞳,戚然一笑。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亦老,恨不逢君未嫁时……一切,皆晚矣。」 这些个当年背过的古诗词,用在这里,倒是恰好。 玄睦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神色带上几分难言的期许。 「不晚!如今夫人已和离,只要离开,就不晚!」 余小晚微微摇了摇头,「渊儿是皇子,我却是弃妇,门不当户不对,终究还是一场空。」 玄睦垂眸,思索了片刻,眸中忽而燃起亮色。 「假死如何?我在回国途中,假死遁走,如此,咱们便能双宿双飞了!」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竟激动的向前靠了靠,连扯到伤口也只是皱了下眉头,丝毫没有在意。 「回国之际,途经潘凉湖,往北是玄国,往南便是朱国!我假意落水而亡,咱们一道去往南朱!旁的不说,我的玉佩当了,足够做盘缠。发扣当了,可让咱们安置下来!」 想了想,他又道:「我旁的不会,字写的还好,还会双手同书,届时靠卖字画,或抄写话本,虽不能给夫人锦衣玉食,可吃穿定然是不愁的!再不然,也可以兼顾租上半亩薄田,总归不会饿着夫人。」 他神采奕奕地规划着名未来,余小晚却是越发地有些看不透他,明明看着聪慧敏锐,却又偏偏在情爱言谈上,天真的让她想笑。 他真以为他能带着她逃到潘凉湖那么远? 即便她现在假意流产,时晟也不可能眼睁睁看她跟旁的男人走。 更何况,死遁这般容易的? 他可是皇子,怎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跑掉? 如此天真,到底是她高估了玄睦,还是玄睦低估了她? 罢了,他终归救过她,若不是他,她的任务铁定已失败。 还是那句话,不管他是真是假,他要演,她便陪着。 玄睦还在兴致勃勃地畅想着定居南朱的美梦,血瞳晶亮,神采奕奕,竟有了几分鲜衣怒马携手天涯之态。 见她始终沉默不语,玄睦才终于住了声,握着她的手松了松,又陡然攥紧。 「圣旨之事,事发突然,夫人有孕,更是意料之外。与夫人白首,以往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可眼下不同,昨夜我辗转反侧,念的都是今日之约,倒是没有好好思量,待我回去想个万全之策,夫人再决定要不要同我走,可好?」 余小晚微微颌首,「好。」 话音未落。 吧嗒! 眼前晃过一道微光。 一滴眼泪突然打在余小晚被紧握的手背。 「夫人可否……再说一遍?」 余小晚一怔,望着他那不知何时熏红的桃花眼,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 「待我想出万全之策,夫人便同我走,可好?」 跟之前问的差不多,余小晚想都没想就颌了首,「好。」 答罢,她突然惊觉不对! 之前他问的是,待他想好计策,她再决定要不要跟他走。 她答的「好」,是说,到时候再决定。 可这次他问得却是,待他想好计策,她便跟他走。 她答的「好」,便是同意走的意思! 这分明就是两句完全不同的话! 怎么突然有种被坑的感觉? 不等余小晚改口,玄睦抬手,泪眼带笑,缓缓抹下两滴眼泪在指尖,轻轻涂在她肩头的鬼纹上,又抹了另一只眼,涂在自己的鬼纹上。
第90页 「夫人说要交叠方能化解夙世心结,该如何叠?」 泪已涂上,余小晚哪还顾得解释什么此「好」非彼「好」,赶紧将自己的肩头靠了过去。 玄睦坐在角落,左侧为墙,右侧为木质靠背,他身上有伤,自然不能让他主动,可他再如何是个少年,依然比余小晚高上一些,尤其是靠得这般近,更显出他高了许多。 余小晚平移过去,根本够不着他的肩膀,若是扒着那靠背抬高一些,右手反手又扒不住右肩的襦衣,鬼纹就会被挡住。 这还真真儿是两难。 余小晚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不由蹙眉。 玄睦忍了又忍,突然抬手帮她扒住了襟口。 动作倒是挺利索,出口的话却结结巴巴。 「唐,唐……唐突了。」 余小晚抬眸,看到他红透的脖颈,不由轻笑,随即肩头下垂,鬼纹瞬间交叠。 剎那间,仿佛烈焰焚烧一般! 肩头一片滚烫! 「啊!」 余小晚大意了,不防如此,低唿一声。 玄睦也瞬间绷紧了肌理,虽未出声,可手下一紧! 呲啦! 一声裂帛响! 他竟不慎,撕破了她本就脆弱的襟口! 「啊?」 方才烈焰焚烧都没出声的玄睦,这下却惊得低叫了一声! 他举着手,看了看手中扯裂的布缕,再看看余小晚光洁润滑的肩头,桃花血瞳微微睁大,丰润的唇动了又动,情不自禁地探手过去,缓缓抚上。 「没了?竟真的没了!」 余小晚的肩头,一片白皙,方才深入肌理的赤红鬼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小晚也探手摸了摸他的肩头,还真是不见了。 两人各有各的感嘆,一时竟也没察觉两人如此衣衫不整互相抚触,到底有多暧昧! 不等收手,却听轰咚一声巨响! 房门勐地推开! 长生一脸惊慌地闯了进来! 「不,不好……」 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望着眼前惊世骇俗的一幕,长生惊得眼若铜铃,嘴张得恨不得吞进两个鸡蛋,手指着门外点了又点,硬是没能挤出那后半句话来。 玄睦这才惊觉不妥,第一反应不是撤手避嫌,竟是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挡住那走光的肩膀! 「出去!」 「可……」长生急得一头汗。 「出!去!」 尚还带着少年音色的嗓音,陡然这么一高,居然也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凌厉! 长生嗫嚅了两下,只得暂且退下。 余小晚惊疑不定地趴在他的胸前,浓重地草药味混着淡淡的男人香,竟莫名的有些好闻。 她的鼻子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玄睦的心跳有些快,又等了片刻,才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赶紧将她推了出去。 「抱抱抱抱抱……」 绕了半天,一个「歉」字始终都没能绕出口。 余小晚瞥了一眼他红的几乎滴血的耳朵尖,再看了一眼那隐约有些透出腥色的绷带,微嘆一声,掩好肩头。 幸而襟口撕裂的不算明显,坐着轿子回去,大抵不会被人察觉。 「你的伤……回去记得找赵淳再看看,时候不早了,我便回了。」 玄睦没敢睁眼,只微点了下头。 离开之际,她望了一眼长生,问道:「方才何事那般慌张?」 长生正急着没法插嘴,赶紧回道:「我方才听楼下的人在议论,说是时将军凯旋而归,抓了不止一名刺客!」 余小晚一惊。 时晟回来了? 遂又安下心来。 时晟回来必然先进宫復旨,无碍的。 乘着软轿一路回了将军府,刚拐了转角,便见时晟一骑绝尘,正朝这边飞驰而来! 第58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7) 余小晚不由咯噔一下, 隔着飘摇的轿帘,时晟眼看就要到近前!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肩。 凤眼游移了一下,事不宜迟,拔下头上的缠枝金雀簪, 一咬牙,噗嗤一声! 狠狠扎进了肩头! 尼玛! 真疼! 零积分的她连换个五百积分的心凝形释都做不到,真是日了狗了! 扎完之后,她一手隔着破裂的襟口摁了摁伤口, 一手迅速收起簪子插进髮髻。 随即立刻斜靠着轿壁闭上了眼。 不过刚刚阖上,便觉眼前气流沖面,光影一晃,危险的气息立时靠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 轰咚! 声到轿落, 时晟的速度不可谓之不快。 余小晚缓缓张开眼, 一见时晟, 先是愕然,随即眼圈一红, 凤眸晕着水痕, 一声低唤, 载满诉不尽的相思。 「将军,你可回来了!」 时晟探进轿中, 俯身望着她,本是怒气沖沖, 带着兴师问罪之态! 见她如此, 不由一愣。 「你……」 不等他开口, 余小晚先发制人,突然一声娇啼扑到了他怀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将军,将军!妾身日思夜盼,就盼着将军回来!将军是妾身唯一的依靠,妾身,妾身即便是死,也想再见将军一面。」 这一番示弱,我见犹怜,时晟这样的硬汉,不怕硬碰硬,怕得便是这绵软的绕指柔。
第91页 时晟的煞气立时便弱了许多,可声音依然冷硬,「你去了哪儿?」 余小晚紧紧抱着时晟,也不管被时晟撑起的轿帘能不能遮住她这不雅之举,只管娇声哭诉。 「府中接连出事,妾身夜不能寐,倒不是妾身怕死,妾身怕的是妾身死了,将军的血脉也便没了。昨个儿,听喜儿提起奶奶庙,妾身便想过去求个平安福,一求将军平安,二求母子平安。」 时晟语气稍缓,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求的护身符呢?我瞧瞧。」 余小晚这才稍稍撤开,探手从腰间取下那专门求的两枚护身符。 其中一枚握在手中,另一枚在时晟面前摇晃了一下。 「这是妾身特意为将军求的,将军即便嫌弃,也请带上,哪怕踹在怀里一日也好。」 说着,探手便塞进了时晟怀里。 时晟也没拦她,看着她认真帮他塞护身符的小脸,神色更缓了几分。 「真的只是去求护身符?」 余小晚帮他按好襟口,睁着哭红的眼,一脸无辜道:「去奶奶庙的,不都是求护身符的吗?」 「只去了奶奶庙?」 余小晚回视着他的墨瞳,连一丁点躲闪都没有,带着几分小女子情态。 「还去瞭望庙楼,每次去不是初一就是十五,人多的,挤都挤不下!难得今日人少,不上去坐坐,总觉得亏了。」 时晟墨瞳微闪,拉着她下了轿。 「横竖也没多远了,陪我走走。」 余小晚乖巧的跟在他身侧,抬手捂了捂右肩,扎得有些重,似乎还在流血。 时晟身形健硕,比余小晚高出不止一头,余小晚跟在他身侧,真真儿是小鸟依人。 他并未看她,也没有体贴地缓步慢行配合她的步子,只顾自己长腿阔步。 「九殿下今日似乎也去了奶奶庙。」 余小晚一僵,时晟刻意选择这种不能撒娇搂抱的路上问此话,显然是避免她哭诉搪塞。 时晟这莫不是……怕见女人哭? 余小晚侧目睨了他一眼,实在是难以想像这种抖s变态直男,弱点居然是怕女人哭! 一定是她想多了。 「九殿下确实去了,是妾身让喜儿转告殿下,说那奶奶庙十分灵验,尤其是亲自上香,更加灵验。」 此言一出,时晟瞬间顿住脚步,墨瞳如刀,冷冷扎了过来! 「如此说来,果然是你们私相幽会,枉顾伦常?」 「不,不是的!不是将军想的那样,妾身并未想到九殿下也选了今日去,妾身本以为明日十五,他定会明日去的,妾身还特意提前一日与他错开,没想到……」 不等余小晚解释完,时晟突然拦腰将她抱起,纵身一跃跳上马背! 一骑扬尘,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门宽大雄伟,门房正候在那里,远远见了,赶紧开门。 时晟连缰绳都未勒,横跨门槛,沖向瞭望归院。 余小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路颠簸,太特么吓人了,幸好她是假孕,要真孕,这孩子非得颠掉了不可。 时晟不愧是将军,身手了得,马还未停,他已一个展身,跃下马背,直奔厢房。 余小晚紧闭着眼,已经做好了再次被当沙包扔到榻上的觉悟。 可时晟一路急行,唿唿带风,行止风停,她却还好端端地在他怀里。 不扔吗? 真不扔吗?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正撞上那双点墨般漆黑的眸子。 「你的肩,怎么回事?」 终于发现了吗?我的哥! 余小晚瞬间便红了眼眶。 这不是装的,她真想哭啊。 你说这时晟,平时机灵的跟半夜的狗似的,偏生今儿个眼拙的像只瞎掉的猫! 她还以为非摔她一下他才能发现呢。 时晟见她湿了眼,立时便转开了视线,将她小心地放在床榻上。 随即探手撕开了她肩头的襦衣。 只看了一眼,剑眉瞬间拧紧! 「敢伤本将军的妻!活腻了不成!」 话未落音,时晟勃然大怒! 那倾巢而出的戾气,丝毫没有遮掩,不过剎那,便已滔天! 余小晚万没想到他会这么愤怒,还真吓了一跳。 说起来,这时晟还真是护犊子,自己打她咬她强她怎么折腾都行,旁人扎她一下就不行? 他是三岁小孩儿吗?自己的玩具只能自己玩坏? 不等余小晚开口,时晟突然扬声喝令:「来人!把喜儿带来!」 余小晚赶紧起身拦住,「将军!不关别人的事,是妾身自己扎伤的!」 「自己?」时晟回头,如夜的墨瞳瞬间冷下,「为何?」 余小晚抬手捂住肩头,垂眸含泪,一脸哀戚。 「妾身今日上香,无意间听到有人私下议论妾身,说妾身是巫族后裔,施了邪术害了府中姨娘,妾身不由想起肩头这猩红鬼纹,疑心确实有邪物入了妾身的身,故而……」 余小晚边说边借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时晟的神色,不管他信与不信,先编了再说。 「上完香后,妾身一路忐忑,越想越怕,既怕邪事再起,又怕给将军横添麻烦,便,便拔了簪子,趁着刚从奶奶庙出来,佛气正盛,狠狠扎了这鬼纹!妾身想着,若能扎死它最好!若扎不死……」
第92页 一提那鬼纹,时晟抬手又扯了扯她破裂的襟口。 「你方才扎时,那字还在吗?」 余小晚假装一愣,「在的,怎么?难道现下不在了?」 时晟不语,睨了她一眼。 余小晚赶紧低头去看,边看边诧异出声:「咦?奇了奇了,真是奇了!方才明明还在的!」 余小晚戏精本精,看了右肩,又看左肩,嘴里还喃喃自语:「怎会不见了?真是扎死了?还是跑到别处了?」 话音未落,时晟突然扒住了她的肩头! 呲啦呲啦两下。 再度上演撕衣狂魔! 「我帮你找。」 余小晚瞬间石化。 「那,那个,不……」 一个「不」字还未落音,时晟冰冷的视线就扎了过来。 「不什么?」 余小晚赶紧改口,「不,不如就劳烦将军了。」 时晟这才敛了戾气,一片片扯掉撕裂的布帛,一寸寸肌理挨着翻看。 还用看吗? 肯定没有啊! 余小晚被他摊煎饼似的翻来翻去,真特么想撕烂自己的嘴。 现在只求时晟好歹顾忌她有「孕」在身,千万别狼性大发! 时晟摆弄着她僵硬的身子,扫了一眼她情不自禁泛红的脸,突然开口问道:「你今日可见了那独眼九子?」 在街上就唤九殿下,一关门就喊人家独眼九子…… 时晟!看不出来你也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余小晚自知瞒不过,可也不敢直接说见了,拐弯抹角道:「九殿下毕竟对妾身有恩,且又是在府上养伤,妾身明知他也上瞭望庙楼,如何能不去见,妾身见了,只是拜谢他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呵!」 时晟竟然冷笑,还出了声! 余小晚深觉不妙,赶紧转移话题。 「将军一路奔波而回,不用进宫復旨吗?」 时晟睨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又最后检查了一遍她的身后,这才又将她翻转过来,迎身跪坐在她腿上,开始不紧不慢的宽衣。 带着明显尘土味的玄色战袍,丢掉。 汗湿的缟白里衣,丢掉。 很快便露出了那气死千万弱鸡的人鱼线、八块腹肌,还有那线条流畅的精壮手臂。 若是平日,余小晚肯定会多瞄两眼,就算他是渣男鼻祖,可也不影响他的颜值,欣赏一下也算是废物利用。 可此时此刻,她却完全没了那个心思。 「将,将军!」 「嗯?」 时晟瞟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余小晚竟觉得他眼底深处带着几分促狭。 「将军,你,你……」 你为嘛宽衣?大白天的你这是想干啥?! 余小晚不敢问。 虽然几乎不可能,可万中还有那么一个一呢,万一他只是觉得……热,所以才宽衣呢? 时晟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反手向后,扯掉了两只靴子,噹啷噹啷两下,也丢在了地上。 眼看他的手已经摸到了缠在腰间的裤带! 余小晚眼一闭,心一横,提前说出了那句早已盘算好的话! 「妾身已放了茯苓!请将军早日临幸她!」 此言一出,原本悉悉索索的宽衣声,瞬间滞住。 「你说什么?」 明明是平稳的没有一丝阴阳顿挫的声音,却莫名的让余小晚心头一阵发寒。 她没敢睁眼,继续不怕死的说着。 「当日妾身答应将军的,定会让茯苓为将军所用,现在正是时候!」 第59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8) 「哦?是吗?」 时晟的声音平静的诡异, 余小晚虽知不妙,可无论如何她也不想清醒着被时晟强上,哪怕是她误解了他的意图,她也要尽量规避。 「是, 现在正是时候!茯苓刚刚被放出来,正是对妾身恨之入骨,想方设法接近将军的时候,将军可顺势与她多加亲近。」 时晟不语, 余小晚接着说道:「茯苓此人重情重义,只要将军对她多加照拂,平日里体贴一些,且只专宠她一人, 她必然会对将军动心。」 时晟冷声, 「你当真以为, 人心这般易得?」 余小晚张开眼,努力忽视掉身上光熘熘的羞耻感, 正色道:「人心易不易得, 全看将军如何做。」 「如何做?」 「自然的真情流露, 无声的关怀,无论公务如何繁忙, 每日必见她一面,哪怕见了只是陪她说说话, 甚至只看一眼, 也要见。其余的, 待时机成熟,妾身自会告知将军。」 时晟沉默地听她说完,突然俯身压了过来,剎那间,微烫的唿吸喷洒在她的侧脸,气息交织,说不出的暧昧。 「即便我真得了她的心,又能如何?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皇上说丢随时都会丢了。」 茯苓可是女主! 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况且,既然副本简介说,茯苓可以在苍帝面前替时晟周旋,说明此人不止是能力高这么简单,必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也就是传说中女主的金手指! 茯苓的金手指会是什么呢? 「即便是枚棋子,也必然是最有用的那枚棋子,将军试一试又何妨?」 时晟没说试,也没说不试,就那么望着她,墨瞳幽暗,深不见底。
第93页 「有没有用,暂且不说,你偏选在这时候说此事,莫不是在躲避什么?」 该敏锐的时候不敏锐,不该敏锐的时候你这么敏锐干嘛啊摔!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时晟的眸子,这种时候,绝不能有丝毫退缩,必须表现的就像是真诚的亲妈一样! 「将军目达耳通,妾身不敢隐瞒,妾身确实是有意选在此时说的。妾身别无他意,只是忧心将军勇勐,怕不小心……伤了腹中胎儿。」 这般情真意切的言语,时晟即便依然有疑,却也信了几分。 他微勾唇角,低笑一声,「我倒不知,我的锦儿竟时时想着这些。」 这些? 哪些? 还有,什么锦儿?突然叫的这么亲,是想干嘛? 不等余小晚思量明白,却听门外传来小厮的禀报。 「将军,水已备好了,您是在房中沐浴,还是到浴所?」 沐,沐浴?! 望着余小晚愕然地神色,时晟突然朗声大笑,一个翻身,赤脚下地,抬步出了卧房。 小厮似乎被他脸上的笑给吓到了,结巴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将,将,将军,官,官服已备好,就等着,等着将军沐浴更衣进,进宫面圣。」 时晟这才收了笑,长步去了浴所。 他去沐浴了,那小厮还在院中惊愕的和侍卫面面相觑。 「梁七!我,我不是花了眼了吧?将军笑了,将军居然笑了!」 侍卫梁七也是相当震惊,「将军已多少年不曾笑过了,难道咱俩都眼花了?」 随后高德的声音由远而近,「怎么了?怎的都这幅表情?」 小厮第一个小跑着上前说道:「高侍卫!将军方才笑了,还是大笑!小的和梁七都觉得是看花了眼。」 梁七赶紧附和道:「正是正是,将军方才笑的可大声了!」 高德望了一眼浴所的方向,半晌才淡声道:「将军歷尽千辛抓到了刺客,如今又子嗣有望,自然心情愉悦,笑,才是常理。」 小厮听罢,跟着一叠连声,「不错不错,人逢喜事自然该笑!将军能笑,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话,那小厮竟有些哽咽了。 时晟虽暴戾,可只要你不背叛,即便只是个餵马的小厮,他也会好生对待,绝不会因为你是奴籍便轻视你,难怪将军府上下对他都是忠心耿耿。 只可惜,他所谓的不轻视,仅限男丁! 这么重男轻女,活该他一院子媳妇儿都有外心! 余小晚一边吐槽,一边后悔,真真儿是悔得肠子都绿了。 时晟千里追兇而归,必然要洗去一身尘嚣,才好进宫面圣。 她居然傻的以为他是要白日宣淫! 丢人吶丢人! 她怎么就能这么笨,怎么就不想想,时晟难得有了子嗣,多少年不笑都笑了,肯定比她还要小心谨慎,如何会轻易动她,她怎么就能被他随意一吓就吓得脑子不转圈了呢? 话说,时晟干嘛没事吓她? 有病啊! 时晟,时望归!他绝对是她的克星! 等这副本任务完成之后,她发誓,她一定有多远躲多远,打死再不要与他有任何交集! 时晟急着面圣,匆匆沐浴整冠,很快便收拾妥当。 临走之前,还不忘返回卧房,叮嘱了余小晚一句。 「即日起你便住在这里,稍后让福伯添置个衣橱进来。」 余小晚赶紧摇头,「不可,万万不可。」 时晟丢下这一句,本是要走,一听这话,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为何不可?」 余小晚穿着时晟的袭衣,衣长裤长,拎着裤腿还绊了一下,吓得抚了抚胸口,这才復又开口。 「将军忘了吗?茯苓。」 「与她有何干系?」 余小晚缓缓吐出两字,「独宠。」 时晟睨着她红艷艷的唇,紧锁眉心,「这还尚未开始,何来什么独宠。」 余小晚正色道:「是还未开始,可若妾身住在此处,她哪还有机会接近将军?又何谈开始?」 时晟脸色沉了沉,「你倒是贤良淑德。」 这时晟,真不好伺候! 余小晚赶紧福了福,还得装出淡淡地忧伤。 「为了将军,妾身即便再不甘愿,也得愿。」 时晟还想再说,却听门外高德催促:「将军,申时三刻了。」 时晟蹙眉,抿了抿唇,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望了一眼低头拽裤脚的余小晚。 他的袭衣穿在她身上,明明宽大不合身,也丝毫显不出玲珑的身形,却莫名的吸引了他视线。 「不准离开望归院!不准再见那独眼九子!有什么话让福伯去传,不准派喜儿去,给我记牢了!」 余小晚怔了一下,再抬头时,只看到他离开的一抹玄色袍角。 随即,院中传来一声马嘶,时晟竟是在院中直接策马离去! 余小晚隔窗望着,哂笑一声,既然这么急着进宫,方才干嘛还要出府寻她? 难不成,还真是要捉女干啊? 时晟这一进宫,一夜未归。 苍帝下令,要他连夜审犯,定要在大典之前查出他们究竟受何人指使。 既说了是「他们」,余小晚便安心了。 莫非是一人潜逃,时晟抓的却是「他们」,显然不是莫非。
第94页 只要莫非安全,她也就安全了。 又是月圆之夜,离大典仅剩四日,时晟一日一夜未归,不眠不休地审问刺客,大抵今夜也不会回来了。 明知会是如此,余小晚还是不甘心浪费这一月仅一次的月圆,等了又等,等来的却是长生塞给喜儿的一卷字条。 看着那细细的一卷,余小晚情不自禁地按了按右肩。 自日落起,她这右肩便隐隐发烫,想来玄睦也是如此。 无奈地微嘆一声,展开纸卷细看。 不同于之前的字条,这次洋洋洒洒写了满满的蝇头小字,将带她离开的计划,描述的一清二楚。 依他的计划,他会设法在大典前寻来假意小产的药,并保证不会对她和孩子造成丝毫影响。 届时,苍帝极有可能借大典同庆为由,另选女子赐给他做正妻,或,直接提了那兵部侍郎庶妹张姨娘。 而她没了子嗣护佑,又是被下了和离圣旨的外室,必然不能再住在府上。 不管时晟把她安排在何处,或者直接将她赶走不再过问,他都会安排人接应她,待到大典后第三日,他会将她乔装成小厮,带着一同启程返国。 之后,他又将如何诈死,在何处诈死,诈死之后的逃亡路线详尽描述,还推测出了种种意外可能以及对应策略,自然也有到了朱国之后如何落脚,如何生存,又如何名正言顺地入了朱国籍贯。 那缜密的计划,看得余小晚啧啧称奇,由衷的佩服。 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聪慧机敏的玄睦。 只可惜…… 无论真情假意,她都不能跟他走。 她夹起那纸卷,燎在火烛之上,随着青烟裊裊,烟散纸消,一切化为乌有。 喜儿并不知玄睦诱她离府一事,倒也没有多问,只是愁苦地立在一旁,抱怨上官府竟无一人过来探望余小晚。 上官锦的亲爹上官明,余小晚只见过那么一次,称不上了解,不过,想想原剧情中,上官锦被逐出将军府,悽惨的死在街头便可知一二。 上官明其人,必然是极为小心谨慎,而且十分惜命的,苍帝亲自下的圣旨,他如何敢参上一脚,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必然也叮嘱了家中诸人都不许过来看她。 余小晚拍了拍喜儿的肩,身为主子,反过来竟还安慰了她几句,这才上床安歇。 …… 余小晚做了个梦,梦中她被时晟拖进地牢,穿透了琵琶骨吊在刑架上,她拼命集中神识兑换心凝形释,可明明有一千万的积分,却就是兑换不了! 她一面怒骂辣鸡系统,一面眼睁睁看着时晟举起烧红的烙铁,摆着狰狞的笑,直朝她的心口戳来! 「啊!」 余小晚惊叫一声,醒了。 那梦无比的真实,惊得她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不,不对! 不只是惊得喘不过气,是真的喘不过气! 有什么压在她身上,似有千斤重! 她慌忙张开眼。 月光如流水般透窗而入,撒在床头,原本在脚踏守夜的喜儿不知何时不见了,触目所视的是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时晟斜坐榻边,一只手巨石一般重按在她心口,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无法忽视他敞开的胸膛。 那里青芒驿动,一个苍劲的「心」字与她心口的滚烫交相唿应…… 第60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59) 「将, 将军!」 余小晚低唿一声,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她的视线再度落在他左胸的那个「心」字。 在这暗夜之中,那「心」晕着青芒,格外的显眼, 随着她指尖的贴近,更越发的耀眼了几分。 「这,这是什么?」 她目瞪口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时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背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也遮不住他那诡异的视线。 他沉声开口,「你不知?」 余小晚茫然抬眸,「妾身如何会知?将军也不知吗?」 时晟不答, 再度按了按她的心口, 「你这里可有什么感觉?」 余小晚一副刚刚察觉的模样, 低头诧道:「烫!这里好烫!是将军的手烫吗?将军可是发了高热?」 说罢,抬手就抚上了时晟的额头。 「额头不烫, 没烧啊, 真是怪哉。」 不怪余小晚装, 时晟身长腿长,手脚自然也大, 那一个大掌按下去,她半个胸口都遮住了, 她方才低头, 压根没看见那字, 只得假装不知。 其实,她也是在转移羞耻,时晟不知什么时候扯开了她的袭衣,连肚兜都摊开了! 到底是她睡得太死,还是时晟太神出鬼没? 时晟移开大掌,轻点了一下指尖,「你再看。」 余小晚再次低头,立时捂嘴惊唿! 「天吶!这是什么?为何妾身身上也有?莫不是那邪物上了咱们的身?」 话音未落,只听沧啷一声! 寒光闪过! 时晟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短刃! 冰冷的刀刃映着时晟冰冷的墨瞳,冷光岑岑。 「既是邪物,便剜了吧。」 什么?! 这发展完全出乎了余小晚的意料。 眼看着时晟手起刀落,先朝着自个儿的胸口剜去,余小晚一把拉住了他。
第95页 「不要!」 时晟抬眸,「为何不要?」 「妾身,妾身自打嫁给将军,便时常做同一个梦,或许这梦与此字有关。」 时晟沉默地望了她许久,这才收刀回鞘,翻身上床,探手将她揽进怀中,和衣而卧。 「说说看。」 余小晚缩在他怀里,明明两字近在咫尺,青芒唿应,心口滚烫,却不敢轻举妄动。 「在梦中,妾身是一小和尚,平日里只需诵经扫叶,照看佛台上的香烛……」 余小晚本以为他今夜必然不会迴转,即便迴转也定然因为疲累睡得深沉,届时她只需偷偷验证了胎记就好,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这一时之间,她还真编不出什么缜密的故事,只得照搬之前煳弄玄睦的那老一套。 唯一的区别便是,她说于玄睦的是,这胎记是夙世结印,她是恳求玄睦原谅她的;而她说于时晟的却是,这胎记是夙世缘印,只因前世她欠他一命,今生便要以身相许。 时晟听罢,许久不语,只轻轻揽着她。 等的越久,余小晚心里越没底,她清楚的感觉到右肩依然隐隐发烫。 心口的字隔着袭衣都能透出光痕被时晟察觉,这肩头的字若不是扎伤了包着棉布,只怕也早已暴露。 一个「心」字还好解释,去而復返的「鬼」字又该如何辩解? 她正忐忑之际,时晟突然微微撤开身,抬手抚上了她的伤处。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余小晚先发制人,「那梦中还说,只要把这缘印交叠,便能解了因果业胎,否则,下一世妾身便要转世为鸟,也要被将军踩死。无论真假,不若咱们便试上一试,如何?」 话音未落,时晟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时晟一贯是行动派,直接扯开衣襟,身形交错,俯身便贴上了她的心口。 羞耻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剎那间的滚烫如岩浆烹身一般,直入心底! 那是焚心之痛,连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痛苦! 与玄睦的右肩交叠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余小晚依然疼得低叫一声,这辈子都对验证胎记有了心理阴影。 尼玛辣鸡系统! 明明和玄睦没这么疼的,它这绝逼是故意整她! 那痛感许久才消散,余小晚生生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反观时晟,除了身上也汗津津的之外,完全没事人似的。 余小晚更确定是那变态辣鸡系统在故意整她! 气还未喘匀,时晟起身,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了一眼已经她心口黯淡无光的心纹胎记,又看了看自己的,墨瞳幽暗,深不见底。 顿了一下,他突然探手撕掉她右肩包扎的棉巾! 只一个结痂的伤口,别无他物。 余小晚暗自庆幸了一下,不给他过多深思的机会,探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喜极而泣。 「是真的!竟是真的!难怪妾身对将军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为了将军死都甘愿,原来竟是因这夙世缘结!」 时晟不语,抱着她侧躺下来,讳莫如深。 余小晚再接再厉,「是妾身欠着将军,妾身愿倾尽一生来还将军,不敢再奢求君心似我心,只求将军不弃。」 说罢,不管他信与不信,埋头在他颈窝,鼻涕眼泪全蹭上,一副的情真意切。 不知过了多久,余小晚真心觉得又累又困,打算罢演睡觉时,时晟终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嘆一句。 「你真的不恨我?」 「恨什么?」 「我当日,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余小晚装出刚听懂的模样,换了个地方蹭了蹭,蹭干净最后一点鼻涕,温声道:「之前不就说过吗?将军的难处,妾身都懂。妾身的命,本就是为将军而生,将军想要,无需理由,随时拿去,妾身甘之如饴。」 「当真?」 「当真。」 动人的情话,又有谁不爱听呢? 时晟突然收紧了手臂,紧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能信你吗?」 「将军不必勉强自己去信,妾身总归不会负了将军。」 时晟埋头,滚烫的唿吸喷洒在她的耳畔,隔了许久,才携着暗沉沙哑的嗓音,娓娓而诉。 「我这一生,只信过两个女人,一个不提也罢,一个便是我母亲。我的小字望归,便是她给我取的,她期盼我如父亲一般,做个征战沙场的将士,却又忧心我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来,便取名『望归』。而这『晟』字,更是与『胜』同音,且有如日中天,大成之意……」 余小晚强忍着差点出口的呵欠,很想说:我对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睡觉! 可她只能吞了呵欠,强撑着意识听着。 这年头,穿个越真不容易! 睡个觉都不安生。 时晟像是终于逮着个活的喘气的能听他诉苦还不怕外传的人形垃圾桶,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 讲的无非是他的母亲怎么的慈母严母两手抓,怎么的在他爹战死沙场后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上孝顺公婆,下教导他,简直就是感动苍国第一娘,闻者落泪,见者感伤,举国上下都得为她热烈鼓掌! 说实话,这种题材某某tv见天儿演,她没听睡着简直就是奇蹟。
第96页 可听着听着,味儿就有点儿不对了。 「……我偷了匹马,连夜策马回京,我不信家书所说,不信我娘会丢下全家改嫁!可最终,我看到的是流落街头的祖父祖母,还有改门易户的家。她不仅改嫁,还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搜颳了个干净!连房契都当了!」 啥? 余小晚一个激灵,再也不困了。 人走便走了,还卖房卖家业绝了一家的生计,这就太过分了吧。 「我一怒之下追去她改嫁那家,可已人去楼空。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始终没有半点消息!说什么要看着我做上将军,我才不过十五,父亲去了也不过五载,她便等不及了!呵呵!女人!女人的话有几个可信的?亲娘也不过如此!」 时晟的低笑说不出的阴森,余小晚生怕他蛇精病发作,再把她当他娘给掐死,赶紧勾着他的脖子安抚。 「自圣旨下了,妾身的家人不也没来看妾身吗?不是这世上无人可信,不过是最初我们便不是他们最珍惜之人罢了。妾身的父亲惜命,所以可以轻易捨弃妾身。将军的娘亲或许深爱那人,所以才弃将军而去。」 安慰罢,趁机再表一表忠心。 「妾身之心,将军终有一日会懂,不必勉强自己去信,将军想如何看待妾身,都好。」 时晟紧紧抱着她,隔了许久,才又沉声道:「我便信你一次。」 这话时晟之前就说过,结果还不是不信? 月色微凉,斗室俱寂,两人紧紧相拥,倒真像是心意相通一般。 第二日一早醒来,身旁早已空了,余小晚伸了个懒腰,也不唤喜儿,先调出了系统。 昨晚太困,还没来得及开启副本任务。 神识集中在【副本任务】一栏,几秒后,咔啷一声,弹出个系统框。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任务副本验证码验证完成,奖励积分二十万。】 太不容易了! 余小晚真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第61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0) 费尽周折, 终于验证对了胎记。 【副本任务】栏成功打开,浮现出几个分支栏。 【副本简介】【人物简介】【任务进度】。 点开【副本简介】,跟之前【帮助】里看的一样,就是简单的剧情介绍。 又点开【人物简介】, 只有男女主和炮灰上官锦的详细介绍,一目十行的浏览一圈,视线突然定在茯苓一栏! 凤眸微微睁大,余小晚若有似无地勾起了唇角。 没想到这辣鸡系统竟然还有些用处。 茯苓, 这,便是你的金手指吧。 心中有数的余小晚,视线转到最重要的【任务进度】一栏。 噹啷! 进度栏下直接弹出四个任务条。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支线任务(一):宿主有孕,或让所有人都认为宿主有孕。(已完成)任务衍生:请务必保持假孕三个月, 否则倒扣积分600000。】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支线任务(二):被时晟打断腿, 左右腿不限。完成任务, 奖励积分2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400000。】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主线任务(一):成功组成时晟x茯苓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 完成任务, 奖励积分500000, 任务失败,倒扣积分1000000, 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主线任务(二):以正确的姿势领盒饭。任务完成标准:1被赶出将军府;2被上官府乱棍打出;3领盒饭前至少保持二十四小时水米不进;4领盒饭地点必须是城外破庙;5被乞丐羞辱;6奄奄一息之际再被野狗分尸;7以上所有。 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 任务失败, 倒扣积分2500000, 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看着前几条任务,余小晚的情绪还是相当平静的,可看到最后一条…… 尼玛辣鸡系统!你特么给姐出来!姐要跟你同归于尽!!! 领盒饭就领盒饭,为嘛还要列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非让她死的那么惨才行吗?! 你确定你不是在公报私仇吗摔! 同样都是主线任务,奖励积分也都一样,组cp失败扣一百万积分,领盒饭姿势不对却要倒扣二百五十万! 辣鸡中的战斗鸡!你这何止是双标,根本就是双标里还要再标一标,你自己都能开个锦标赛了你! 尼玛!挨打受饿甚至被狗分尸她都能忍,不就是一个心凝形释的事儿吗? 可被轮她就不能忍了! 鬼魂儿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她思来想去,越想越气愤,直接调出【系统帮助】甩过去一条信息。 【宿主:辣鸡!老娘不干了!凸凸】 以这辣鸡系统的尿性,余小晚已经做好了起床梳洗带吃饭全套完成之后,它才能回过来信息的思想准备。 可没曾想,不过分分钟,那边直接蹦出条信息。 【系统:警告!请注意文明用语!】 【宿主:cao!!辣鸡!凸(艹皿艹 )】 谁怕谁?大不了就是电击! 没想到,系统竟然好脾气的没电击她,而是甩过来一条相当有内涵的信息。 【系统:本来有个友情提示想通知宿主,看来宿主是不需要了,那就静等任务失败,积分为负,终身绑定吧!附赠一句,我不介意绑定后送宿主一个终身电击套餐,你可以称之为第十九层地狱:雷电地狱。】
第97页 【宿主:……】 辣鸡系统这是系统升级了吗? 怎么感觉分分钟学会了语言艺术? 以前就只会甩鞭子威胁她,现在学会了先抛出个糖块撩着她,再抽她一鞭子让她自己选。 是吃糖,还是挨鞭子? emmmm…… 【宿主:o(n_n)o哈哈~什么友情提示,说来听听嘛。】 【系统:宿主,你节操掉了。-_-】 【宿主:(⊙o⊙)…我有那种东西吗?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说说看什么友情提示嘛~】 余小晚自己贱萌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可人生艰难,鬼生更不容易,地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只要能躲过被轮,其他都好商量。 【系统:-_-郑重提醒!以后一定要注意文明用语!】 【宿主:好说好说!】 辣鸡系统终于勉强满意,弹出个提示框。 【友情提示:心凝形释x100,可以合成极品心凝形释终极奥义版,简称离魂。】 【宿主:离魂?什么鬼?】 系统懒得理她,直接回了个【系统商城】,就遁了。 短短几分钟,余小晚的情绪坐了趟过山车,这会儿已经累得无力吐槽了。 嘆了口气,她点开了【系统商城】。 【完成任务(《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副本任务验证),奖励积分200000。当前总积分200000。】 看着那从0变成200000的总积分,余小晚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再也不用怕那时晟突然发起蛇精病伤着她了。 视线转到【心凝形释】,注视了数秒,蹦出一个提示框。 【友情提示:一次性购买100个心凝形释可以直接转换成道具[离魂]。(离魂:使用后,魂魄离体一小时。)】 这个好! 余小晚松了口气。 想不到这辣鸡系统也有靠得住的时候。 果然还是利益面前无敌友,为了共同的利益,杀父仇人估计都能团结一致。 不管怎么说,任务确定了,也没了后顾之忧,她的鬼生总算有了一丝曙光。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了床。 用罢早饭,睡眼惺忪的小唿唿拍打着翅膀惯例飞到了她肩头,昨夜它本在她床头睡着,方才却是在床底下发现的它,没被时晟压掉小命,真是万幸。 刚放下筷子,就见门外一道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近,随即便是一道和婉的请安声。 「姐姐,妹妹来给您请安了。」 声到人也到了。 来者一身鹅黄襦裙,端庄的凌云髻,髻上珠翠稍点,富丽却又不失庄重。 兵部侍郎的庶妹张姨娘? 她闺名什么来着? 张梦婷? 这些天无论发生何事,张梦婷都稳坐高台闭门不出的,今日这突然的登门拜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余小晚起身,笑脸相迎。 「我不过是个外室,没名没分的,可再不是什么姐姐了,论理儿,我还得给张姨娘请安呢。」 张梦婷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上首太师椅前坐下。 「这话说的,姐姐现在有孕在身,不管内室外室,都当的起这一声姐姐的。」 说着话,张梦婷冲着丫鬟摆了摆手,「还不快把东西呈上来。」 小丫鬟赶紧上前,托盘里摆着一盒野参,两朵灵芝。 「姐姐住在将军的院子,想来也是什么都不缺的,这些不过是个心意,还望姐姐莫嫌弃。」 余小晚淡淡一笑,「张姨娘客气了,说起来,我这才刚刚有孕,还真吃不了如此大补之物,不如借花献佛,给九殿下送去如何?」 张梦婷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姐姐不愧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何时何地都惦记着府中诸事,倒是妹妹疏忽了。萍儿,还不快去给九殿下送去,就说是姐姐送的。」 丫鬟退去,张梦婷突然亲昵地隔着桌子牵住了余小晚的手。 「往日里姐姐繁忙,妹妹也不好打扰,如今姐姐有孕在身,得了空闲,妹妹才敢过来。说起来,姐姐这流苏金凤钗可真好看,是哪家金楼做的,让妹妹也打个去。」 说着话,她的手便向余小晚的髮髻摸了过来。 余小晚侧身躲开,顺势抽回了被她攥着的手。 「不过是小门小店的货色,上不得台面。」 张梦婷讪讪放下手,突然自嘲一笑:「姐姐定是怀疑我居心叵测,平日里不来,偏偏姐姐有了身孕才来。然则,妹妹真的别无他想,只是……」 余小晚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 张梦婷收回伸到她这边的手,放回膝上,嘆息一声。 「姐姐也晓得,这整个后院,八个姨娘,除了死掉的两个,剩下的,只有我、茯苓,还有疯掉的薛姨娘不曾承宠。如今姐姐有孕在身,怕是暂时不能服侍将军,所以……」 余小晚依然只笑不答,慢条斯理地逗着肩头的小唿唿。 小唿唿蜷着身子睡得正香,她勾勾它的下巴,它就往旁边挪挪,再勾勾,再挪挪,连挪了好几下,身子一歪,直接掉了下去! 不等余小晚接它,它已惊醒,赶紧拍打着翅膀重新飞回她的肩头。 这次它没马上睡,而是眨巴着麻雀黑豆眼,歪头瞅了她好一会儿,见她没动静,这才再度埋头闭上了眼。 张梦婷斜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压根不打算接话茬,攥了攥帕子,只得继续自说自话。
第98页 「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整个后院,也就姐姐和我是正儿八经抬进将军府大门的,也都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其他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贱婢,她们一个个心思歹毒,巴巴地盼着姐姐出事。只有我和姐姐才是一事儿的,若姐姐不帮我,让她们那些人得钻了空子,只怕……」 余小晚轻吁一口气,斜眸淡淡一笑,「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既然你还称我一声姐姐,我又岂有不帮你的道理,横竖我有了身孕也留不住将军的。」 第6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1) 张梦婷闻听, 立时激动地站了起来。 「姐姐说的可当真?」 余小晚颌首,「那是自然,眼看大典将至,将军也忙不了几日了, 偏生我又有了身孕伺候不了将军,与其到时候让那些贱蹄子得了便宜,不如帮着妹妹,想来妹妹也会记得姐姐这份恩情的。」 「那是自然, 姐姐的恩情,妹妹绝不敢忘。」 说着,张梦婷抬手摘掉手腕上通体翠绿的玉镯,抓起余小晚的手, 不由分说便戴了上去。 「这是极品药玉, 是妹妹出嫁时母亲亲手给妹妹戴上的, 是成对的,妹妹一只, 姐姐一只, 如此, 咱们便真成了姐妹,妹妹永远不会忘了姐姐的好。」 余小晚抬手看了看那镯子。 色泽莹润, 青翠欲滴,的确是上好的药玉。 只可惜…… 所谓药玉, 说穿了就是琉璃, 再粗俗点, 就是玻璃! 古时制作工艺尚不纯熟,能作出这种成色的玻璃已经是顶级的了,在皇家也是极为珍贵的,皇上赏赐通常也只赏给四品以上的官员,张梦婷觉得珍贵也情有可原。 可余小晚这二十一世纪过来的现代人,可真不稀罕。 况且,旁的东西不好动手脚,这手工制成的玩意儿,最容易掺杂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余小晚微微一笑,反覆摩挲着那光滑的玉面,「极好极好,就是这整个将军府也找不到这般莹润的药玉,妹妹还真是捨得。」 「姐姐若喜欢,这另外一只也送给姐姐吧。」 说着,张梦婷竟又摘下另一只递了过来。 余小晚又推了回去。 「说好了姐妹一人一只的,姐姐都戴了算怎么回事?」她拍了拍张梦婷的手,笑得越发的亲切和善,「妹妹且放心,等忙了这几日,我便让将军去寻妹妹,妹妹只管等着便好。」 张梦婷眼神微移了一下,又反拍了拍余小晚的手,一脸掐媚的笑。 「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两人又各自虚与委蛇了一番,张梦婷便起身告辞。 她前脚刚走,喜儿便憋不住了。 「她送的东西,夫人如何敢戴?还不知施了什么邪术呢!这玉能养人,也能害人,尤其能宿得小鬼,这后院出了这么多邪乎事,指不定都是她做的呢!」 说着话,喜儿便要摘那镯子。 余小晚撤回手,笑道:「怕什么,横竖她自个儿也戴着的,这么稀罕的镯子,我倒是喜欢的紧,无碍的。」 「可……」 喜儿还想再劝,余小晚又道:「镯子是她送我的,我出事了不打紧,若我腹中的孩儿有什么差池,将军第一个就不饶她,她如何敢?你便放心吧。」 喜儿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这才放下心来。 余小晚摩挲着那镯子,略一沉思,突然起身道:「有两日不见茯苓了,倒是有些想她,走,喜儿,随我去瞧瞧,看她脸上的伤好些没有。」 喜儿一怔,虽有些茫然,可也没敢多问,紧走两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一路到了娆夏阁,天气炎热,院中空无一人,余小晚径直去了茯苓的厢房。 茯苓在主位上坐着,和刘婆子嘀嘀咕咕不知正说些什么,喜儿轻咳一声,大声道:「我们家夫人来探望茯姨娘了。」 茯苓瞬间眸光一凛,刘婆子也赶紧撤回了身子,规矩的立在一旁。 「还真是夫人,不,这会子不能称作夫人了,是上官小姐。」 茯苓这一声小姐,透着满满的讥讽。 余小晚装作没听明白,走过去,随便找了个座儿坐下。 「我已禀明了将军,你也恢復了姨娘身份,往后月银份例什么的,照旧,我完成了我的承诺,现在该你了吧?」 茯苓闻听,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轻抿一口。 「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其实这秘密很简单,就是……将军不可能对任何女子真心相待,他心中仅有一人,那人便是……扶春。」 「哦?扶春是何人?」 茯苓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天气炎热,她脸上的伤并未包扎,涂着药的脸,黑黑黄黄,看着竟有些噁心。 「上官小姐这些年住的一直都是扶春院,竟连扶春是谁都不晓得吗?」 余小晚一脸茫然,「有话直说!」 茯苓嗤笑一声,「扶春便是将军的青梅竹马,是将军一生所爱,那扶春院便是为她准备的,若不是她命薄香消玉殒,哪还轮得到你?即便当日你住过,也不过是个替身,将军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话音未落。 啪! 余小晚拍案而起! 「休得胡说!我自嫁入将军府,一直住的便是那院子!那扶春根本不是人名,不过是将军按春秋四季起的院名罢了!我与将军鹣鲽情深,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第99页 「呵!」茯苓一脸讥讽地望着她,「可怜,还真是可怜,将军若是心中有你,当日便不会当众抖落你的贴身衣物,更不会下那般重手,可怜你到现在竟还不自知。」 余小晚气得脸色发白,唿啦一下,勐地拂掉桌上的茶盏花瓶!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依然不能抚平她的怒气,她又紧走两步上前,夺过茯苓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砸了个稀碎!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将军对我疼宠有加,当日不过是迫不得已,现如今还不是把我留在望归院,安置在自个儿身边才肯放心!」 茯苓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不愠不火地沖她一笑。 「上官小姐既不信,又何必如此动怒?难道你也猜到将军留你在身边,不过是忧心你腹中的血脉罢了。若没有他,上官小姐早已被逐出将军府,只怕连上官府都不敢留你,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哪儿挨冻受饿呢。」 余小晚怒气沖沖地瞪视着她,一双凤眼气得隐隐泛红,「你个贱蹄子!让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抬手照着茯苓的脸就扇了过去。 茯苓一把抓住她的手,反手竟给了她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瞬间打懵了余小晚。 她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茯苓,倒退了半步。 「你,你竟敢打我?」 喜儿赶紧扑上去挡在了她前面,抬手要打茯苓,却被一旁的刘婆子拽住,狠狠推到了地上! 余小晚俯身去扶喜儿,又被茯苓一把拽住,眼看着刘婆子凑到喜儿近前,抬脚便要踹! 余小晚挣脱茯苓,上前挡住了刘婆子。 「你敢!」 刘婆子抬了抬眼皮,冷冷一笑,那满是沟壑的老脸,笑起来说不出的阴森。 「上官小姐有孕在身,老奴如何敢打。」 说罢,瘸着腿儿又回到了茯苓身侧。 那腿儿明明是她自己打折的,如今显然是算在了余小晚头上。 余小晚扶起喜儿,指着茯苓的手指都在颤着。 「好你个贱蹄子!就算你恢復了姨娘身份又如何?原本将军就看不上你,如今你又破了相,将军就更不可能看上你!过两日,我便安排将军与张姨娘圆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说着,她抬手抚了抚略有些凌乱的鬓髮,腕上青翠欲滴的药玉镯子晕着光痕,恍在茯苓幽暗的眸底。 茯苓冷笑,「将军究竟看不看的上我,谁说了都不算,只有将军说了才算。」 「哼!那就走着瞧!」 余小晚在喜儿的搀扶下,拂袖而去。 满院子的人闻讯而来,只看到了她怒气沖沖的离开,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出院门,余小晚立刻收了怒气,拍了两下微皱的裙摆,转头没事人似的微微一笑,问喜儿:「没事吧?」 喜儿脸上的愤然还没落下,目瞪口呆的望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余小晚。 「夫人才是,夫人没事吧?」 余小晚神清气爽地朝前走去,脚步轻盈的翩翩欲仙。 「我能有什么事?我这会儿啊,心情可好的很呢!」 「啊?」 喜儿望着凤眼含笑的自家夫人,半天回不过神儿来,心中暗自揣测着,莫不是自家夫人这是气过头了?不然如何会眨眼便消了怒气?她这都还替夫人气着呢! 又过了两日,大典前一日,苍帝发了皇榜,公布了处斩刺客一事。 除却处斩刺客六人,还牵连了江湖门派霸刀门,霸道门是十三皇子余孽聚众而成,大典将至,苍帝大赦天下,只就地正法了一众门徒与门主一家,并未牵连其他九族。 这看似只是一场垂死挣扎的余孽仇杀,皇榜说的隐晦,可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 这些刺客虽出自霸道门,可六人中有五人都是朱国人! 而且细细想来,当日驿站失火,旁人没烧到,独独就烧了他们朱国的皇子,虽说当时的确撇清了朱国纵火的嫌疑,可事后再想…… 一时之间,皇城议论纷纷,朱钰的纨绔暴戾初来不显,住了这许多日,还有谁人不知?朱国派这么个狗屁不通的顽劣皇子过来,还是个刚及舞象的年岁,用意何在? 总归,没人能说这刺客一事是他这无能草包指使的。 朱国倒是推了个一干二净。 即便苍帝心知幕后黑手就是朱国,可朱国能派朱钰过来,必然是不怕他回不去的,即便苍帝扣了他又能如何? 总归是没有真凭实据。 若真扣了,还可能惹得天下人耻笑,甚至朱国会藉此举兵东下。 虽说苍国不怕,可还要防着玄国趁乱来袭,还有那臣服了数年明显有些蠢蠢欲动的西夷,就连那些番邦小国,也可能趁机作乱。 这些道理,市井小民即便不懂,那有心之人一传,如何还能不懂? 皇榜之上,一句刺客已诛,不再追究,多么的慷慨大义,言辞间全是为了百姓社稷! 如此深明大义的皇帝,自然广为传颂。 余小晚却是深不以为意的。 莫非是刺客无疑,莫非不是朱国人也无疑,这刺客一事究竟真相为何,苍帝或许知晓,也或许不知晓,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他肯定知道此事和朱国无关,不然,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了那朱国嫡皇长子。
第100页 就算是再无用的皇子,沾上了「嫡」「长」二字,朱国就不可能轻易丢弃。 更何况,朱钰那明显被宠坏的性子,绝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这至少说明,他在朱国是很得圣眷的。 苍帝模煳处理了刺客一事,不是这背后利益牵扯太甚,就是他可能还未查到真兇,只是迫于大典在即,只得随意处置,先堵住悠悠之口。 不管怎样,大典终于来了,时晟也终于不用夜不归宿的审问犯人了。 余小晚深感欣慰。 时晟不在,她即便有再多的把戏也使不出来,不是吗? 太子册封大典当日,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四国八寨,齐来恭贺。 余小晚即便没资格亲见,可在将军府便能听到礼钟长鸣,还有那惊天动地的阅军声。 御林军无论当值的不当值的,无论出巡禁军仰或是宫内禁军,但凡归在苍帝亲管之下的,统统整列齐聚! 算来也有整整两万人! 那场面,想想也够恢弘壮观的。 苍帝倒是聪明,早早册封了太子,可以一定程度的预防兄弟夺碟相残,还能借着大典顺便震慑一下他国气焰。 想想看,单他苍帝的御林军都有这么多人!这么大的气魄!何况苍国那近百万大军? 当然,百万大军的统领是时晟,而时晟大军大都驻守边关,大典当日苍帝只许他在皇城外布军三千,城内也只许带了个百人精卫队。 苍帝对时晟既用且防的心思,不管旁人看不看的明白,余小晚却是再明白不过。 一如余小晚所料,大典当晚,宫内大宴,时晟归来时,天已蒙蒙亮。 刺客也好,大典也好,一切暂已告落,时晟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其余便是礼部之责,也就是上官锦那个渣老爹该管的事儿,时晟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大典第二日一早,时晟照例进宫点卯。 余小晚美美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了早饭,逗了会儿鸟儿,这才漫不经心地晃到娆夏阁,当着满院子人的面径直进了张姨娘的屋子。 这一呆就呆到了午时,出来时,张姨娘满脸带笑一路把她送到了院门口。 刘婆子杵在厢房门口看着,直到余小晚出了院门,这才转身回去。 喜儿憋了一路,一跨进望归院便再也憋不住了。 「夫人,你为何要把将军推给旁人?!」 「嘘——」余小晚摇着丝帕便捂上了她的嘴,「我自有我的计较,你不必多问。」 话是这般说,可半个时辰后,看着喜儿一脸憋屈,眼圈都憋红的可怜样子,余小晚又心软了。 罢了,横竖就她一个忠心的,便编个谎话哄哄她,也免得将来喜儿再为她白白丢了性命。 「喜儿啊,我心悦将军,你可知道?」 「奴婢知道。」 「那你又可知,心悦一人,不是要得到他,而是要处处为他着想,以他之幸为幸?将军是成大事者,我一介女流帮不得他什么,只要将军能好,我怎样都无所谓。」 喜儿眼圈更红了,「可夫人这般,岂不是太委屈了?」 余小晚淡淡一笑,「你又何知我委屈?将军开怀,我便开怀,从不觉得委屈。」 喜儿抹了抹眼泪,「可奴婢替夫人委屈,夫人为将军身怀六甲,将军却宠幸了旁人,怎么想都是委屈。」 余小晚拍了拍她的手,随手将头上的凤钗取下,插在了她头上。 「你没爱过,所以不懂,我是真心心悦将军,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只是让他宠幸旁人。再说,那也不是旁人,那也是将军的妾,她们能让将军愉悦,我高兴还来不及,真的不觉得委屈。」 余小晚自己说着,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假了啊摔! 喜儿你信吗? 喜儿果然还是有些犹疑,「奴婢还是不懂。」 余小晚牵着她的手坐到桌边,语重心长道:「喜儿,你要记住,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将军,即便将来我死在将军手中,你也不要为我难过,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而成,是我心甘情愿的。」 喜儿一下子站了起来,「夫人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不管是不是甘愿,奴婢都会护着夫人,奴婢才不要夫人死!」 余小晚不过先给她提个醒,点到为止便好,见她如此,笑道:「好好好,不死,快准备午饭吧,不然真的要饿死了。」 喜儿勉强擦了擦眼泪,转身出了门。 过了会儿,她端着托盘迴来,神色有些怪,进了门,不说先摆盘子,倒先掩上了门。 「怎么了?」 喜儿又趴在门上听了下外面的动静,这才回来,悉悉索索的掏出一个纸团给她。 「方才长生拦着奴婢,说是要奴婢千万小心,不能给旁人看了去。」 一听长生的名字余小晚就头疼。 上次玄睦送来那一长串字条,余小晚根本没回,这已是表明了态度。 字条上说大典之前送的药丸,他也没送,想来也是明白她的意思。 可为何今日又送来了? 余小晚无奈地吐了口气,拂开那纸团。 纸团里还有纸团。 外层书有字,内层却包着一枚黑色药丸。 余小晚展开外层细看。 【昨夜春风渡金銮,苍龙醉点鸳鸯谱。家有金凤初长成,三朝飞入将军府。】
第101页 看到这里,余小晚一怔。 玄睦的意思是,苍帝想把女儿嫁给时晟? 这倒大大出乎了余小晚的意料。 如此想来,那张姨娘必然是事先得了消息,不然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她,为何会突然坐不住了? 公主续弦,那可真真儿是下嫁了。 难不成,苍帝又想玩当年敦贤公主那套把戏? 坑完妹妹坑女儿,这姓苍的也真够狠毒的。 坑妹妹是为了皇位,坑女儿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那夜狼符? 若不是看了系统给的人物简介,余小晚天天待在这深宅后院,根本无从得知什么夜狼符。 夜狼符是类似于虎符的东西,用以调令三军,可以说,除了皇帝的御林军管不着,其余苍国军队,全得听它号令! 而它如今的主人便是……时晟! 这大概便是苍帝不敢正面对付时晟,只敢不停塞女人给他的真正原因吧。 不过,这些事余小晚一丁点都不关心,她只要做完任务领盒饭走人就ok了,其他的,随他们君臣怎么折腾。 再往下看。 【今日服,今夜落,胎儿无碍,一切皆假象,夫人不要再犹疑,待三日后赐婚圣旨到,夫人便再无容身之地。】 公主嫁人,怎能留她一个有孕外室。 将她迁至府外,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待产子之后再打发了,已是皇家法外开恩。 不过,这只是世人看到的表面,公主如何肯留她活命? 杀她不过早晚的事。 若是真正的上官锦,跟玄睦离开才是唯一的出路。 只可惜,她不是。 余小晚看了一眼那药丸,碾碎了溶在茶盏中,递给喜儿。 「拿去浇树。」 时晟厢房一角,摆着一株枝繁叶茂的凤尾松,说是松,其实便是铁树,这铁树乃是苍帝赏赐,从南朱而来,据说在谁家开花,谁家便能繁盛一时。 喜儿不明所以,还是规矩地拿去浇了那铁树。 「夫人,长生说,无论如何,希望夫人给个回信,他还等着呢。」 余小晚看了看那字条上最后一行字。 【余生绝不负夫人,夫人信我。】 余小晚微嘆,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懒得再猜。 「你便回他说『九殿下珍重』便好。」 珍重是告别之语,想来玄睦能懂。 喜儿出去悄悄传话,余小晚这才起身寻了火摺子烧了那字条。 吃罢午饭,斜在榻上逗了会儿鸟儿,这些日子,小唿唿的日常除了吃便是睡,连睁个眼都是难得勤快一回的事儿,即便她故意逗弄它,它也顶多歪头躲躲,躲不过便懒得再动,就算头朝下给它摆个新造型,它也无动于衷,还真是懒出了鸟类新境界。 是唿唿特别,还是说,雏鸟都这样? 可它都能飞到她肩头这么高了,也不算太雏的鸟儿了吧。 看着小唿唿毛茸茸一团睡得喷喷香,余小晚也觉得困了,打了个呵欠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到傍晚。 眼看着时晟快从兵营回来了,余小晚这才起身忙活起来。 藏了这么多日的绕指柔,被喜儿夸成印度神油一般的存在,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将它与赵淳配给她的安神香掺在一起,点在外室香案,夏风一吹,满室馨香,真真儿是好闻。 第6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2) 天色微暗之时, 时晟才迴转。 一进门,他便察觉了那薰香。 这几日,余小晚每晚都焚,他倒也没有在意, 抬步坐到了首位。 余小晚起身先行了礼,这才问道:「将军可曾用饭?」 时晟直接道:「六子已去了火房,你等下陪我一起用。」 「是。」 六子很快便领着两个小厮端着晚饭过来,余小晚怕那薰香闻的多了会有异样, 连同喜儿一起打发走,满屋子独剩他们二人。 时晟并未多言,余小晚不时给他夹菜,殷勤的紧。 时晟瞟了一眼她肩头歪头大睡的小唿唿, 难得问道:「那是什么鸟儿?为何总在那儿?」 余小晚抬指揉了揉小唿唿的小脑瓜, 笑道:「什么鸟儿, 妾身倒也不知,不过, 许是妾身救了它, 它便一直跟着妾身。鸟儿尚知报恩, 何况妾身欠了将军这许多。」 时晟睨了她一眼,眸光幽暗, 看不出悲喜。 「有话便直说。」 余小晚又夹了一筷子菜给他,这才说道:「将军今日可否去见张姨娘?」 「兵部侍郎那庶妹?」 「正是。」 时晟即便吃饭依然沉稳, 丝毫不见半点莽夫之态, 他吃了口菜, 看都不看她一眼,沉声问道:「为何?」 「为了被茯苓拦住。」 「哦?」时晟挑眉,「你又怎知她会拦我?」 「将军若不信,咱们便赌上一赌,若她不拦将军,将军不愿在张姨娘那儿多待,随时都可以回来。若她拦,将军便顺水推舟,看看她究竟有何招数要使。」 时晟斜睨了她一眼,点墨般的眸子冰封的一般。 「这如何算赌?横竖都是我在奔波,你闲人一个,只消坐等结果,又没有丝毫损失。」 余小晚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她都宽宏大量的把夫君让出去了,他干嘛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102页 心里不满,面上还得陪着笑。 「那将军要如何赌?」 「若茯苓真拦了我,我便按你的计划拉拢她,若她没有……」时晟突然探手过来,隔着桌子挑起了她的下巴,眸光沉沉的望着她,「若她没有,你明日便搬出将军府,产子之前,暂且住在别处。」 余小晚闻听,微微睁大眼,不过眨眼的工夫,眼圈便红了。 「将军何须如此拐弯抹角,不管输赢,妾身都会搬出将军府,不会让将军为难。」 时晟松开她的下巴,招手让她过来。 余小晚听话地过去,被他拉坐在腿上。 「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就好,其他的就不必费心了。」 时晟赶在赐婚圣旨到之前先把她打发出去,看似无情,其实也是为了护她,或者说,护她腹中那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余小晚心知肚明。 可也正是因为心知肚明,今夜便显得尤为重要。 一旦她出了府,鞭长莫及,今夜组不成他俩的cp,只怕以后更难。 她转而搂住时晟的脖子,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不舍,殷殷叮嘱。 「妾身走后,将军千万记得莫要再那般辛劳,一日三餐,定要按时,不然伤了脾胃可如何是好。还有,那后院诸多姨娘,将军千万记得,张姨娘不过是枚废弃的棋子,将军想如何都好,可茯苓却是个可用的,无论如何,将军一定要拉拢。」 余小晚三番四次提到茯苓,时晟不免有些心烦,微微拧起眉心。 「不是说了吗?这些事不必你操心,你只管养着身子就好!」 说罢,看了一眼桌子,「你吃好了?」 余小晚搂着他的脖子,点了下头,「吃好了。」 话音未落,时晟突然抱着她便站了起来! 「既如此,便陪我一同安歇吧。」 说罢,朝着卧房大步而去。 余小晚转头看了一眼还燃着的香炉。 「将军!我还有话要说!」 时晟半步不停,「榻上说。」 就是不能到床上说,所以才喊住你啊摔! 这绕指柔也不知药量该如何斟酌,余小晚怕不够劲爆,直接放了大半进去的,万一等下他把持不住,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也就算了,耽误了任务那才真是要捶胸顿足! 余小晚被他抱着便上了榻,三两下褪了自己的衣物,又将她扯了个干净,将只着一肚兜的她搂在怀中。 他的皮肤炽热滚烫,幸而唿吸还算平稳。 「有什么便说,没什么便睡。」 他眼都未睁,吐出了这句。 余小晚缩在他怀中,翻了翻系统栏。 自打副本任务开通之后,系统栏上方多了两个小头像。 一个是茯苓,一个是时晟。 头像旁边还有个细长的怨恨条。 茯苓的怨恨值已经达到了99,整个怨恨条血红血红的,还差1点就满分100。 而时晟的怨恨值却是0,整条都是黑的。 她本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可神识往上一挪,立刻蹦出个系统提示。 【注意!宿主炮灰前,男女主怨恨值必须达到100,否则判定通关失败!】 辣鸡系统的变态技能早已点满,余小晚已经见怪不怪,多了这么个怨恨值她倒也没啥大反应。 只是,时晟的怨恨值她一点也不担心,可茯苓的就有点为难了。 秀娥的死都没能让茯苓的怨恨值涨满100,她还怎么让她更恨自己了? 这两日余小晚几次上门挑衅,可那怨恨值始终纹丝不动,万般无奈之下,她才想出了今日这个绝户头的下下策。 微微动了动鼻翼,屋内瀰漫的薰香似乎越发的浓郁了几分。 余小晚不敢再拖延时间,枕着时晟的心跳,开口。 「妾身知将军疼惜妾身,想在妾身临行之前再陪妾身一晚,可……妾身终究不放心将军,若不能在走前看到将军与茯苓有了牵扯,即便住在别处也不得安心。」 时晟微微睁眼,敛目望着她,「为何你独独盯着茯苓不放?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余小晚垂眸,强颜欢笑道:「事关重大,妾身不敢妄言,将军只消记得,妾身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害将军。」 时晟的脸沉了下来,「你可知,我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和隐瞒!」 余小晚苦笑:「好,既然将军想知道,即便妾身的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妾身也要告知将军。其实,茯苓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她是圣上的……私生女!」 一句话,时晟的墨瞳瞬间迸出一道凌冽的眼刀! 「你如何知晓?」 「是妾身的母亲告诉妾身的的,母亲说,她是圣上的私生女,绝不能伤了她,若将军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余小晚自认已暗示的够明显了,若时晟还是不懂,那就……不配做副本男主! 时晟懂了,而且是秒懂! 「真是你母亲说的?」 「没错,妾身的母亲亲口告诉妾身的。」 说着,余小晚低嘆一声,靠在时晟肩头。 「这其中曲折,母亲多少也说了一些给妾身。妾身的父亲以为母亲不知情,其实母亲什么都知道。茯苓的娘其实是妾身的父亲娶亲前的私生女,只可惜到死都没能认进上官家,尤其是得知茯苓的娘跟皇上有染之后,父亲便更不敢认她。她……」
第103页 不等余小晚说完,时晟突然翻身下了床,撩起丢在一旁的玄袍,披上便走。 余小晚撑起上身,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 她说的这些自然不是姚氏告诉她的,姚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是她在茯苓的人物简介里看的。 没错,茯苓的金手指便是苍帝的私生女这个身份! 若只是这么简单,倒也算不上金手指,可关键在于,茯苓的娘便是之前茯苓口口声声称之为时晟青梅竹马的那个女人——扶春! 茯苓并非胡言,她娘扶春确实与时晟关系匪浅,当年时晟的娘改嫁出走之后,还是她娘暂且收留了时晟的祖父祖母。 她娘的身份也很不一般,她娘是上官明十多岁时拈花惹草留下的私生女,按辈分,算是余小晚的长姐,而茯苓则该喊余小晚一声姨母。 所以说,茯苓对抛弃她母亲的上官家是没什么好感的,甚至说,是怨恨的! 对穿成上官锦的余小晚,自然也是如此。 茯苓的娘长了时晟几岁,于时晟而言,她不只是青梅,也不只是有救助之恩的邻家姐姐,更是他情窦初开的对象。 只可惜,时晟遇人不淑,茯苓的娘在与他私定终身不到一年,他尚还在边关卖命打拼之时,便怀上了当时还只是皇子的苍帝的孩子。 那孩子自然就是茯苓。 苍帝对茯苓的娘也是动了几分真情的,然而当时朝中形势不明,储位之争愈演愈烈,苍帝并不知茯苓的娘是上官家的私生女,自然不可能娶茯苓的娘,即便知道,上官家当时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苍帝也一样不会娶茯苓的娘。 后来听说茯苓的娘有孕,苍帝更是怕被有心人利用,连夜将茯苓的娘送出了皇城。 帝王之情,不过是你阻了他路时,他愿不愿意留你一命,留命,已是情深,再多,便是奢求。 茯苓的娘显然不懂这个道理,她生下茯苓之后,还日日期盼苍帝能来接自己,最终盼来的不过是苍帝登基,册立的皇后母仪天下,今日新封了个淑妃,明日新封了个贵妃,后日又诞下皇子公主一大把。 三宫六院,儿女成群,一代帝王,如何还会记挂着她,还有这不值一提的小茯苓。 茯苓的娘最终郁郁而终,临终前才幡然醒悟,念起时晟种种的好,将时晟予她的定情信物——一支廉价的银簪,以及苍帝赠她的玉佩,一併给了茯苓。 茯苓只知道亲爹位高权重,并不知是谁,起初也怀疑是苍帝,便费尽心机进宫做了宫女,却不曾想,在宫中偶遇时晟,又阴差阳错的以为时晟才是自个儿亲爹。 她恨时晟害了母亲一生,便设法取得了苍帝信任,被赏赐进了将军府。 剧情未崩坏之前,茯苓因为这父女身份,处处避开时晟的宠幸,可后来,还是忍不住动了真情,几番周折之后,终于得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女儿,这才拨开云雾见青天。 而时晟与她相处越久,便越觉得她像扶春,他既恨扶春的背叛,又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女儿茯苓吸引,终于还是在爱恨交织之中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你以为这只是一个相爱相杀的伪父女狗血故事? 不,你错了,真正狗血的还在后面! 原剧情中,茯苓为保时晟,趁苍帝微服私访之际,以禀报时晟近况为由,主动勾引自己的亲爹。 她仗着模仿她娘扶春,成功吸引了苍帝的注意力,眼看已经滚上床马上要策马奔腾了,她才假装无意暴露了身份。 苍帝得知她是自己亏欠了多年的女人的女儿,新情旧情一併而发,竟还落下几滴鳄鱼泪。 茯苓更是趁机认亲,哭哭啼啼的表示,虽不能做苍帝的女人,做女儿也是一样的,会把对苍帝的感情埋藏心底,从此以后全都转成孺慕之思巴拉巴拉的。 这些也是在茯苓的人物简介里看到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余小晚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差点没岔了气。 做不了女人做女儿也是一样的? 茯苓,你丫真行!这种梗都敢玩! 不管怎样,茯苓的目的达到了,苍帝对茯苓信任有加,她说时晟忠心,苍帝不是百分百信,起码也信了大半。 不久之后,恰逢战事,正给了时晟表明忠心之机,时晟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并未趁机对苍帝有任何不恭之举,苍帝也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于是,这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绿了谁,谁又抢了谁女人的诡异关系,就这么和谐的相处了下去,君臣和睦,一片歌舞昇平。 余小晚表示,自己的三观已经碎了一地。 茯苓这一手玩的真好,亲爹当干爹用,亲娘的小情人当老公用,还真是两不耽误。 至于时晟,他是知道茯苓的存在的,只是不认得。 当年,茯苓的娘扶春被送出皇城之后,时晟疯狂找她,最终在她即将临盆之时找到了她。 虽说当时时晟并未对身怀六甲的扶春出手,只是怒骂几句,恨极离开,可他之后立刻调查了前因后果,知道了那女干夫就是苍帝。 可知道了又如何? 他当时不过一区区校尉,如何对付得了身为皇子的苍帝? 况且,这事也不是苍帝一人的错,苍帝并不知扶春私定终身,要怪也该怪扶春不贞。 时晟当时还不够狠,终究没有报復扶春,只是咬牙吞下了这苦果。
第104页 不过,这件事还是给时晟留下了很深的后遗症,他先后被亲娘和最爱的女人背叛,再也没办法信任女人,更何谈去爱。 当然,最后还是扶春的女儿茯苓,帮他解了这魔咒。 这算啥? 母债女偿? 轮起狗血,系统称第二,再没人敢称第一! 看着这剧情,余小晚自己都被喷了一脸的凌霄血。 茯苓现在还不知道苍帝才是自己亲爹,自以为时晟才是,有道德伦理束缚着,指望茯苓主动跟时晟啪啪啪是不可能的。 今夜,茯苓最大的可能就是用一身才艺和美貌半途劫走时晟,待时晟上钩之后,再找藉口将他赶走,让时晟看得见偏吃不到,吊着他的胃口。 虽说茯苓脸上多了条刀伤,可余小晚相信,这根本难不倒茯苓。 本来这样循序渐进也不错,只可惜,她没时间等茯苓发挥了,她必须在出府前完成cp任务,才能安心到府外「养胎」。 不用「养」很久,「养」够三个月满足衍生任务要求不扣分就行了。 等三个月后她假孕暴露,时晟一怒之下打断她一条腿,再把她赶出家门,她就能顺势完成那变态的一二三四五六七,然后领盒饭通关了! 反正,任务要求是,只要茯苓和时晟啪了,或者让旁人以为他们啪了,就算cp组成,她何必还要操心他们感情真假? 赶紧啪了完成任务才是王道! 她相信,凭时晟的渣男程度,没用药都能那么粗暴,用了药只怕茯苓再怎么聪明机智也躲不过的。 她已经可以预见明早起来,不,也许到不了明早,茯苓的怨恨值就能爆表。 虽说有点于心不忍,可……他们是男女主,这cp早晚是要组的,茯苓啊,长痛不如短痛,忍一时之痛,换一个长期cp还是很值得的。 有什么怨恨就等最后一起爆发吧,横竖她早晚也是要被茯苓给炮灰掉的。 通关副本终于有了希望,余小晚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又细细捋了捋计划,只要今夜顺利组成cp,茯苓的怨恨值能满100,明日再成功离开将军府,这副本通关基本就稳了。 又逗了会儿小唿唿,还是睡不着。 正辗转反侧之际,却听门外传来喜儿的低唤声。 「夫人,夫人你睡了吗?」 余小晚撑起上身,问道:「什么事?」 喜儿迟疑了一下,才道:「安冬阁的粗使小厮过来说,九殿下身子不适,想让夫人过去瞧瞧。」 余小晚蹙眉,这节骨眼上,不能出了差池。 「身子不适便去唤赵伯,我去了又能如何?」 喜儿应下,脚步声渐远。 不大会儿,不等余小晚闭上眼,喜儿又回来了。 「夫人,那小厮说,九殿下是……是吃了夫人送的野参才不好的,长生在伺候着,已经有人去请赵伯了,这事儿毕竟牵扯着夫人,便想请夫人也过去瞧瞧。」 她送的野参? 难道是张姨娘借花献佛那参? 「禀明将军了吗?」 「那倒不知,应该有人去禀报了吧。」 余小晚暗道不好,也不知那绕指柔发挥了药效没有,若再耽误了正事,那可真就糟了! 她赶紧翻身下床,随便穿了套襦裙便出了门。 一路上,那粗使小厮一脸急色,跟着匆匆便到了安冬阁院前。 意外的是,安冬阁前竟无守卫! 虽说大典结束,可这安冬阁依然有专人把守,为何独独这会儿没了人? 余小晚还在犹疑,那小厮催促道:「夫人快些进去吧,侍卫已经去请将军了,该是很快就能回来。」 这安冬阁少说也有三、四个小厮,如何会劳动侍卫去请时晟? 余小晚疑虑重重,却还是被那小厮推搡着带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便见长生端着一盆子水出来就地一泼。 「夫人?!您来了!」 那一声中的惊喜,听得余小晚不由有些内疚。 横竖已经进来了,横竖明日也会离开将军府,横竖玄睦也要走了,横竖……还有那假孕护身。 那她便进去看看玄睦又能如何? 这么想着,她抬步走了过去。 「你家殿下如何了?」 长生嘆了口气,「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发起了高热。」 「是吃了那送来的野参才发热的?」 长生迟疑着点了点头,「不怕夫人生气,确实是喝了那参汤之后,殿下才开始不适的。」 说着话,两人已进了厢房。 玄睦有伤,伤口最怕炎热溃烂,故而屋外四围摆了许多水缸,屋内也特意放了镇热的铜盆。 甫一进屋,扑面的凉意,每个毛孔都展开了,说不出的舒坦。 余小晚畏寒,可在这炎夏之日,也觉得这样的屋子不错。 她绕过折屏,随着飘摇的烛火望向床榻。 「渊儿,我来看你了。」 数日不见的玄睦,正斜在榻上,明明这般清凉,他却像是热极了一般,不停扇着袖子,连唿吸都似乎十分困难。 「渊儿?」 她走到床边,还未探手,便见玄睦露出的脖颈赤红如血,脖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 何止脖子,额角,手背,甚至露出的手臂也暴起了根根青筋!
第105页 啪啷! 长生手里的铜盆掉在了地上。 「殿,殿下!」长生一声惊唿扑到了床边,「殿下你怎么了?方才出去倒水前明明还不是如此,怎的眨眼就变成这样?」 余小晚迅速探手摸了摸玄睦的额头,滚烫滚烫。 再摸他的颈部动脉,脉动如擂! 她的心瞬间乱了,一把抓住长生的胳膊,厉声问道:「谁去唤的赵淳?怎的还不来?」 长生傻了一样,喃喃着,「对,对,得去请府医!小的这就去!」 说罢,他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余小晚摸了摸玄睦越发滚烫的额头,头也不回地快速吩咐喜儿。 「快去取坛烈酒!」 喜儿也吓坏了,赶紧应声跑了出去。 余小晚望着明显有些唿吸不畅的玄睦,看他拼命揪着领子,也不管合不合礼数,探手帮他勐地扯开! 「好些了吗渊儿?渊儿?能听见我说话吗?渊儿?」 许是她的手冰凉舒适,玄睦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又勐地将她扯进了怀中…… 第64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3) 余小晚一惊, 刚想推开他,玄睦却直接探头,勐地贴上了她的唇! 这何止是惊,简直大惊失色! 余小晚拼命挣扎, 慌乱之间戳到了他心口的伤。 他的伤尚未好全,又只着了单薄的袭衣,这一下,疼得他闷哼一声, 手臂瞬间失了力道。 余小晚赶紧推开他,刚想撤身远离,玄睦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再回头,却见他捂着伤处, 已稍稍睁开了眼。 那眼有些迷离, 在看清余小晚后, 微微睁大了些。 「夫,夫人?」 「渊儿?你……」 不等余小晚说完, 玄睦喘了口气, 瞳孔瞬间有些异样, 焦距迷失,像是在看着她, 又像是根本看不到般,攥在她手腕的手明显收紧。 下一息, 他已仰身而起, 一个反手把她拉进床榻, 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直接将她按压在身下! 「渊……唔!」 唇再度被堵上。 玄睦的唿吸烫得吓人,唇舌更是火燎的一般,甫一入口便席捲了她口中每一寸柔软。 她抬脚想踹开他,却被他压住了腿,根本动弹不得。 她又羞又恼,也顾不得他的伤会不会撕裂,抬手死死按在他的伤处! 「玄睦!你清醒点!」 玄睦疼得浑身一颤,空洞的眼明显驿动了一下,随即便是恍惚的清明。 「夫,夫人?」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还扯着她的衣襟。 他又看了看身下的她,被撕破的襦衣根本遮不住嫩红的肚兜。 美丽的桃花眼瞬间瞪大,他陡然松开手,一个仰身直直地跌到了地上!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做了什么?」 拉扯间,玄睦的袭衣已经凌乱,微敞的衣襟露出紧缠的绷带,那里原本整洁如新,此刻却被余小晚生生按得透出了猩红的血色。 余小晚仓皇地遮着襟口,神色慌乱,可脑子却清醒的很。 张姨娘送的野参怎的会有催情之效? 而且还如此剧烈? 难道……张姨娘本是想让她吃下,好让她把持不住引诱时晟,如此激烈的药性,若真中招和时晟做了那种事,腹中的孩子不然禁不起颠簸,十成十会掉! 这么说来,方才院门前没见侍卫,看长生的反应,似乎也不知她要过来,而且方才问起赵淳,长生直接自己跑去喊了,想来之前根本没人去喊! 最重要的是,娆夏阁比望归院近,方才小厮喊她过来的时候,她还拒绝了一次,耽误了些时间,为什么她都被喊来这么久了,时晟却还没过来? 糟了! 是计! 喜儿不过去取罈子酒,却这么许久都未回来,定是被人绊住了。 赵淳虽宿在前院儿,可长生的脚程一路跑去,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不回来,必然也是出了什么岔子。 是谁要害她? 张姨娘送的野参,张姨娘绝不敢如此招摇,那会是谁?谁有如此大的本事,既能调走这满院子的下人,还能设计走门口的侍卫? 不过瞬息之间,余小晚脑中已千迴百转。 除了茯苓,她再想不出旁人! 之前茯苓不备,被那穿越者强安了个毒害主母的罪名,没来得及反抗就险些丧命,此次,她养精蓄锐,只怕是抱着一击中第的心思才出的手。 时间紧迫,时晟随时会来,余小晚迅速起身,抬步便往外跑。 还未绕过折屏,脚踝突然被抓住! 她一个不稳,整个身子勐地向前趴去! 啪! 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起身,还没起来,玄睦便压了过来。 她连踹了两脚,都踹空了,玄睦虽有伤在身,又是少年,可此刻却如有神助,力大无穷,那攥着她脚踝的手,如火燎的烙铁一般,几乎要将她灼伤! 「渊儿!渊儿!你醒醒!」 余小晚被压着翻不过身,就连想反手按他的伤处都做不到。 玄睦的体温滚烫的吓人,桃花眼更是红的可怕,眼神空洞迷离,没有焦距,明显又失了神智。 他越靠越近,药效之下,那喷洒在后颈的唿吸都像是能烫伤人般,炽热的让人心尖发颤。
第106页 完了! 不管是不是她甘愿的,她这次都必死无疑! 苍国不比其他三国,男尊女卑最为严重,未婚还好些,已婚妇人若被抓女干在床,只被乱棍打出家门已算夫家讲了情分,大多数人都会被活活打死甚至直接沉塘! 这是千百年来的陋俗使然,即便刑法有明文规定杀人者偿命,可对私刑处置银妇,就连官府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常都是罚些银钱稍作训诫便罢了。 茯苓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要她的命! 眼看胜利在望,只消熬过今晚,离开这将军府,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任务失败? 玄睦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全凭本能在撕扯着,他死死按着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探向了她破碎的襦裙! 「渊儿!玄睦!」 余小晚又大声喊了两声,玄睦没有丝毫反应。 余小晚有些绝望了。 她迅速调动神识,直接兑换了一百个心凝形释。 【心凝形释x100兑换成功,消耗积分50000,是否合成离魂?】 【是】【否】。 确认【是】。 眼前立刻又弹出一个对话框。 【是否使用离魂?】 【是】【否】。 神识在【是】上扫了一圈,余小晚还是有些不甘心。 若现在离魂,一离就是半个时辰,虽能躲过被强的痛苦,可也会错过最佳辩解时机。 时晟随时可能闯进来,离了魂的她,根本无从解释! 是离还是不离?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突然回头沖玄睦怒喝道:「玄睦!我恨你!」 玄睦卡在她腿间,一手按着她的肩,正在撕扯自己的袭裤,一听这话,明显滞了一下。 可也仅一下,他的眸子依然空洞,手臂、脖颈,包括额角的青筋也依然跳突着,药效强劲,根本不是他一个文弱之人能顶住的! 可即便如此,余小晚依然燃起了一线希望。 他能滞那一下,说明对她的话还是有反应的。 「玄睦!你所谓的心悦我,就是如此伤我?」 「玄睦!你若再继续,我註定难逃一死!」 「玄睦!别让我恨你!」 「玄睦!你真想要了我的命吗?」 「玄睦!渊儿!我……我跟你走!」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连炮轰了这么一长串,也不知玄睦对哪句起了反应,突然低吼一声,痛苦地抱着头歪在了一边! 余小晚见机不可失,挣扎着爬起来就往外跑。 刚跨出内室门,迎面便撞见时晟带着高德大步而入! 一见她那衣衫不整的样子,高德立刻顿住了脚步,时晟尚未挥手,他已率先一步阻了身后的下人和侍卫。 余小晚再如何有心理准备,这才刚刚狼口脱险不到五秒,实在做不到马上戏精附体。 她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哭诉,眼泪还未酝酿出来,却见一道冷光闪过! 仓啷啷! 时晟突然拔出高德腰间的佩剑,漆黑的眸子寒潭千尺,没有丝毫的驿动,只有化不开的煞气! 「将……」 不过刚刚开口,那长剑已直刺过来! 「贱妇!我今日便了结了你!」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高德本能的想拦,可哪里拦得住。 时晟的速度极快,余小晚只来得及倒退一步,那剑已到近前! 余小晚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 【是否使用离魂?】 【是】【否】。 神识迅速扫过【是】! 噹啷! 身子瞬间一轻!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如云似雾。 眼前光芒四耀,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扑面而来的是阵阵清风,每个毛孔仿佛都舒展开来,舒服的她不由一声喟嘆。 片刻之后,再睁开眼,她已在屋外,头顶是黛空繁星,脚下是漆瓦朱墙。 她看了看自己,虽说能辨出轮廓,可也能透过身形看到身下之物。 摸了摸胸口,方才那一剑是冲着这儿来的,如今竟一丁点痛感都没有。 离魂这道具还真挺靠谱,就是五万积分有点小贵。 本来只要一个心凝形释就能解决的,真是浪费。 心疼罢积分,余小晚这才想起屋内诸人。 这时晟可真够狠的,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上前就是一剑,她名义上还怀着他的骨肉呢! 这是有多讨厌被绿? 连亲生骨肉都可以不在乎! 想想要陪他一辈子的茯苓,竟莫名有点同情是什么鬼? 也不知道时晟这一剑捅死自己没有,余小晚没急着下去,先翻了翻任务栏。 时晟的怨恨条没有意外的彻底满了,猩红猩红的,怨恨值瞬间就0到100。 她就知道,以时晟的暴戾,分分钟就能满江红。 视线不经意一撇。 嗯嗯嗯? 纳尼?! 茯苓的怨恨条居然居然居然也满了! 这什么情况? 难道…… 余小晚赶紧点了【副本任务】,选择【任务进度】。 系统立刻蹦出一个提示框。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主线任务(一):成功组成时晟x茯苓官方cp。(已完成)】
第107页 完成了?! 余小晚有点懵。 这就完成了? 点了一下那主线任务,下面出现一列详情。 【1、任务完成情况: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2、奖励积分500000。】 余小晚盯着那明晃晃的【真刀实枪啪啪啪】后面的√号,半天回不过神来。 难怪时晟翻脸不认人,这显然是得手了呀。 不过,他哪来的脸刚从别的女人身上爬起来,就指着她鼻子骂她绿了他? 早知如此,还不如绿他绿的彻底点,提前用了这离魂,还能让玄睦解解药! 不不不!她怎么能这么想! 节操呢?她的节操呢? 不管剧情日了多少狗,节操能保一点是一点。 余小晚盘着腿悬在半空胡思乱想着,半天也不见系统理她,又见高德出来,吩咐侍卫赶紧去唤赵淳,猜测着自己可能还没翘辫子,又想起玄睦不知道怎么样了,干脆降了降身形,穿过屋檐,落进了屋内。 一进屋,扑面的便是浓重的血腥气。 没想到魂魄离体还能闻到味道,余小晚呛得屏住唿吸,接连舒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适应之后,她才低头望去。 屋里并没有几人,只有时晟、高德、自己那肉身,还有玄睦四人。 余小晚一眼就看到了玄睦满身的血迹。 那血猩红刺目,自左胸而下,不过片刻便染红了他雪白的袭衣。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即便旧伤撕裂也绝不可能一下子冒出这多血的。 余小晚觉得奇怪,又向下落了落身形,这才看清,就在玄睦的左肩,离旧伤不过几寸之处,突然多出一个血洞! 那血洞显然是刚扎的,尺寸不大,却极深,自前而后,已然贯穿了整个肩头! 余小晚不由瞠目。 时晟疯了吗?连玄国皇子都敢捅?! 随即又觉得不对,玄睦本该在屋里,如今却单膝跪地,勉强稳着身形护在她身前,而原本该被一剑穿心的她,此刻却毫髮无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难道…… 玄睦替她挡了那一剑! 这怎么可能?! 余小晚凌空摇晃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玄睦此人,疑点颇多,她对他从未真正的信任过,尤其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带她离开,她便更不信他了。 却万万没想到,正是她不信的这个人,替她挡了这致命的一剑!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如此? 余小晚不敢相信玄睦对她动了真情,他自小便活的小心谨慎,怎会轻易便爱上她这有夫之妇,还是敌国将军的下堂妇? 莫说什么像那个宫女,或是像他的母妃,她是不信的。 可不管信与不信,玄睦两次救她却是事实,尤其今日时晟这来势兇勐的一剑,若只是算计,玄睦又为何要冒此大险替她挡剑? 她自认她根本没有那般大的价值。 难道他……真是对她动了真情? 余小晚一时没了主意,心乱如麻。 「让开!」 时晟拎着滴血的长剑,眉眼间的戾气并未因玄睦被伤有丝毫的消弭,反而越发的阴郁了几分。 那剑伤,泄掉了玄睦方才无处发泄的药力,倒反而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强撑着身形,单膝跪地,仰首望着时晟,美丽的桃花独眼,无畏无惧,即便脸色苍白如纸,依然大义凌然。 「我与夫人是被奸人陷害!你身为堂堂镇国大将军,竟连这小小伎俩都分辨不出吗?」 时晟冷笑,「苍蝇不叮无缝之蛋,即便是被奸人所害,也是她行为不检所致!夜半三更,无论有何因由,她都不该出现在你一个单身男子房中!」 「夫人只是……」 「不必说了!你是玄国皇子,本将奈何不得你,明日你启程返国,该如何如何,本将绝不会拦你!至于这银妇该如何处置,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着,时晟一挥手,示意高德过去。 「殿下伤势加重,需要多歇息,把他送进去。」 玄睦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又两处重伤,如何能挡住高德的强行架起。 他急喘了两口气,过门之际,死命扒着床框,长声冷笑。 「原来这就是你们大苍所谓的上行下效、长治久安!堂堂镇国大将军竟能不分青红皂白,杀妻弃子,难怪整个大苍都民风粗鄙,暴民杀妻沉塘,饥民易子而食。所谓长治久安,不过是滥杀无辜者逍遥法外,牢房久不关人造成的假象罢了!」 一席话,时晟的眸光瞬间如寒冰利刃一般,狠狠扎了过来,像是恨不得将这绿了他还讥讽他的女干夫当场撕得粉碎! 玄睦如何会怕他,苍国的将军,还真奈何不了他玄国的皇子。 他再度朗声大笑,边咳边笑,肩头的伤随着他的笑不断涌着鲜血,他的脸色已不止是苍白,已经近乎了无生气的蜡人,能站立不倒已是用尽了他的全力! 可他却依然坚持着。 「哈哈,咳咳!一趟苍国行,本皇子还真是长了见识!那奸人尚且逍遥法外,本皇子这被害者,却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明日进宫本是辞行,如今看来,本皇子倒不能走了,本皇子要好好向苍帝讨教讨教,长治久安,究竟是不是这般用的。」
第108页 「你在威胁本将?」 玄睦冷嗤,「本皇子为何要威胁你?你要杀的是你的妻,她肚子里怀的,也是你的种,与本皇子何干?」 「既不相干,方才为何还要插手?」 玄睦的血还没止住,高德架着他的胳膊,冷眼看着,时晟更是视若无睹,若不是碍于他的身份,真是恨不得他立刻死了才好。 余小晚早已看不下去,飞身下来,想帮他堵一堵那伤口,可虚无的手根本碰不到任何东西,连试几次都穿身而过。 玄睦闭嘴不语还好些,他一开口,那血便涌得更快了! 「方才不过是不想她死在本皇子房中罢了,你现在便可以带她走,出了这安冬阁,随便你怎么一尸两命,都与本皇子没有任何干系。」 【别说了!你不要命了吗?快闭嘴!】 明知无用,余小晚还是拼命捂着玄睦血流不止的伤口。 玄睦根本毫无所觉,依然说着那表面无情,实则却是激时晟留她一命的话。 「你要杀她随便,只有一条,本皇子被人下药陷害,本皇子绝不会姑息,也请你查出真兇之后再将她处死,免得让人以为你身为堂堂将军却要包庇那犯人!」 时晟冷冷地瞪着他,许久不语,冰冷的脸上除了煞气,再无丝毫神情。 「九殿下且放心,本将绝对会查明真相,还殿下一个公道!」 话音未落,赵淳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鼻青脸肿瘸着腿儿的长生。 一见这阵仗,长生惊叫一声,也顾不得腿脚脚疼,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上去搀扶住了玄睦。 「殿下,殿下这是出了什么事?」 玄睦一见他,似乎终于稍稍放心了些,整个人都歪了歪,几乎全都靠在了长生身上。 「我才要问你,你这是怎的了,怎的一身伤?」 长生抹了抹眼泪,哭道:「小的也不知得罪了谁,刚出了安冬阁,就被人背后闷了一棍子,还给扔到了小道后的乱石堆,这才刚醒。」 漂亮的桃花眼立时瞪向时晟,即便如此狼狈,玄睦依然挺着一身少年英气,冷笑一声,「这便是号称固若金汤的将军府?呵!」 时晟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初见余小晚的盛怒渐渐平息,时晟终于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余小晚,转头冲着院中吩咐。 「将这贱妇抬下去,关进……望归院阁楼!」 说罢,回头又沖玄睦面无表情地抱了下拳,毫无诚意道:「误伤殿下真是抱歉,本将会尽快查明此事,殿下便推迟几日再走吧。」 随即,几名小厮赶紧上前一同搀扶着玄睦进了卧房,赵淳紧随其后。 余小晚并未跟着肉身离开,而是随着玄睦一同进去。 玄睦本就虚弱又生受了一剑,方才不过是在强撑,转身行了两步,他便支撑不住,身子一沉,彻底昏死过去。 长生一路抹着眼泪,想哭不敢哭,生怕打扰了赵淳治伤,只站在一旁巴巴地守着。 幸而,时晟这一剑虽重,却毕竟伤在肩膀,昏迷也只是因为失血过多。 赵淳迅速止血包了伤口,平日已服用了诸多补血的汤药,这会子也不敢再多开,只得先行离开,让玄睦好好休息,明日再说。 余小晚悬在床边,看了一眼系统倒计时,离魂的药力还剩三、四分钟,虽知他绝不会有事,可她还是想再待一会儿。 悬在半空望着烛火跳动下昏睡的玄睦,余小晚仿佛突然明白了那句「谁说唯有女子可倾城,此间更有男子倾国又倾城」。 玄睦确实长相极好,睫毛纤长,鼻樑高挺,就连眉毛都如山如黛,说是俊美无俦都嫌不够,就算再加上个芝兰玉树还差一些,虽说他因为异色瞳戴了眼罩,可并未遮住多少风华,怎的就被称之为丑皇呢? 余小晚正纳闷之际,长生颤巍巍地走到床边坐下,一边抹眼泪一边喃喃自语。 「殿下这是何苦呢?她不过是个下堂妇,你还真能带她走不成?今日之事,实在莽撞,若坏了……」 话未听完,余小晚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65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4) 余小晚再次睁开眼时, 已是天光大亮。 屋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她环视了一圈,这里陈设简陋,空间窄小, 只有一桌一椅,还有一张简陋的连床幔都没有的床。 这里并不是她的厢房,记得时晟说过,让把她关进望归院的阁楼。 想来, 这里便是阁楼吧。 她挣扎着起身,下了床。 离魂也不是完美无缺的,至少,她这会儿头疼的紧, 浑身还绵软无力。 要不要兑换个心凝形释缓缓? 余小晚有些犹豫。 想了想, 五万都花了, 还差这五百? 爽快的兑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了。 还别说,辣鸡系统别的不靠谱, 道具还是相当给力的, 离魂不错, 这心凝形释更是效果显着。 这才刚点下确认,方才还疼得她恨不得撞墙的头痛, 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小晚很满意,简直都想点开【系统服务】夸一夸那辣鸡系统了。 想想还是算了, 本来那辣鸡尾巴已经翘上了天, 再夸它还不知嘚瑟成什么样儿呢。 身子清爽了, 她这才活动了下手脚,先走门边拽了拽门。
第109页 噹啷噹啷! 门外响起铜锁声。 锁得还真结实! 她微嘆了口气,四处转了一圈。 阁楼太小,巴掌大的地界儿,绕屋转一圈,还真跟原地转一圈差不多。 除了桌椅床,只有桌上摆着的一个青花茶壶,还有一个倒扣的茶杯,再无其他。 余小晚嘆了口气,又坐回了床边。 原本今日该离府逍遥了,如今却困在了这一方窄地。 该怪她笨,还是该夸茯苓聪慧? 正胡思乱想着,阁楼一侧,唯一的一扇窗,笃笃笃,连响了数声。 余小晚怔了一下,起身到窗边,探手支起了那纸窗。 刚绊好叉竿,一个软乎乎的小脑瓜便从窗棂一角探了出来,乌熘熘的麻雀黑豆眼,蓬松松的绒毛,不是那贪睡的小唿唿还能是谁? 小唿唿歪头瞅了她许久,啾啾叫了两声,拍了拍翅膀,直接飞到了她的肩头。 余小晚好笑地探指揉了揉它的小脑瓜,软软的,暖暖的,手感不错。 「你这小傢伙儿倒是机灵,怎么找到这儿的?难不成这雏鸟情结还有寻路的神效?」 正笑着,她不经意地转头,笑容瞬间僵在唇边! 三层的阁楼,视线辽阔,她清楚的看到一道冷冽的身影遥遥地站在远处! 时晟还未进院子,负手行在院外的碎石小路上,他剑眉入鬓,墨瞳冰封,视线如寒冰利刃一般,一刀一刀扎在她带笑的脸上! 夭寿啊! 这会儿装悲痛欲绝还来得及吗? 好像是来不及了…… 装失忆行吗? 余小晚的心砰砰地剧烈跃动着,想都没想,冲着时晟招了招手,笑颜如花。 「将军!你回来了!」 招唿也打了,笑也笑了,不管行不行,都得硬着头皮上。 时晟明显滞了一下,就连他身后紧随的高德都愣了。 余小晚揣测,高德定是在想,这银妇该不是傻了吧?出了那么大的事居然还笑的出来? 时晟的视线更冷了几分,一言不发,大步朝着阁楼而来。 看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儿,余小晚啥也没干,先翻了翻系统栏。 【心凝形释剩余时间:23小时49分。剩余伤害承受值:9962。】 那个剩余伤害承受值还在以大约每分钟1点的速度减少着,显然是顶替了她之前的头痛和身体不适。 看到这9000+的承受值还摆在这里,余小晚也放了心了。 就算等下装失忆煳弄不过去,时晟暴躁起来,踹她也好,捶她也好,哪怕一刀捅了她,好歹不用担心疼了。 门外很快便响起悉悉索索的开锁声。 刚一打开,时晟便大步而入,径直走到了桌前坐下。 高德并未跟进,关好门守在门外。 余小晚不等时晟开口,率先一步走了过去,先发制人。 「将军,妾身为何会在这阁楼?不是说今日要将妾身送出府的吗?」 时晟抬眸扫了她一眼,漆黑的墨瞳幽幽暗暗,看不出丝毫情绪。 余小晚微嘆一声,走到他身后,俯身搂住了他的脖颈,枕在他的肩头,柔声道:「妾身知晓将军想把妾身留在身边的美意,可这阁楼并不算什么隐蔽之所,妾身若不出府,只怕圣上必然会为难将军。」 话音未落,时晟突然拽住她的手,勐地甩开! 「跪下!」 这一声并不大,却冰寒入骨。 余小晚颤了一下,瞬间便红了眼眶,嫣红的唇嗫嚅了数下,想问却什么也没问,乖乖地走到一侧,抚裙跪下。 「妾身惹将军不快,求将军息怒。」 「息怒?」 时晟还真是属炸药的,一点就着! 不过一句话,他已怒不可遏,抬脚便想踹她! 余小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系统栏的承受值上,就等着看他这一脚能踹掉多少数。 脚到跟前,他却顿住了。 余小晚看看那近在眼前已经蹭到她前襟的麒麟靴,又抬头看了看时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晟突然抬手勐拍了一下桌子! 铛啷啷! 茶壶震得一阵乱响。 余小晚有点懵,昨夜杀她都不带眨眼的,这会儿踹一脚反倒犹豫了,这时晟脑子有坑吗? 时晟垂眸瞪视着她,煞气凌人,若视线能杀死人,她这会儿绝对已经找那辣鸡系统报导了。 「将,将军?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将军如此动怒?求将军明示。」 余小晚的眼圈越发红了几分,眼泪悬在眼眶,将落不落,说不出的凄楚动人。 时晟一言不发,突然探手勐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昨夜你做的那苟且之事,莫不是忘得一干二净?」 「昨夜?」余小晚被迫仰头望着他,一脸的茫然,「昨夜……发生了何事?」 「呵!」 时晟突然抬手,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啪! 余小晚被捏着下巴,动弹不得,脸被扇的微微歪了歪,眼泪飞溅而出,只这一下,五个猩红的手指印便浮了出来,说不出的可怜。 时晟墨瞳暗沉,不见丝毫怜香惜玉,「想起来了吗?」 「妾身……妾身真的不……」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第一次还要用力。
第110页 余小晚虽感觉不到疼,可系统栏的伤害值却说明了一切。 第一巴掌,扇掉102点伤害承受值。 第二巴掌,125点。 现在总共剩余9701点。 「想起来了吗?」 余小晚跪在地上,仰头望着他,两侧脸颊全都浮起了红肿,眸中更是泪眼模煳。 「妾身,妾身……知错。」 「哪里错了?」 「妾身……不该惹怒将军。」 时晟的声音陡然一高,「我问你哪里错了!」 「妾身……妾身昨夜不该那般。」 「哪般?!」 「不该,不该……」余小晚眼神游移着,张皇失措,拼命想着如何回话。 下巴的手勐地收紧! 时晟几乎咬牙切齿道:「不该怎样?!」 余小晚如惊弓之鸟一般,勐地颤了一下,「妾身,妾身……妾身真得不知。」 啪! 这一巴掌承载了时晟所有的愤怒,一巴掌便扇的她横飞到床边。 咚! 头磕到了床柱,冲劲儿太大,鲜血横流。 余小晚趁势趴在床边,虚弱地喘着气,不管疼不疼,装还是要装一装的。 这一扇带一撞的,直接怼掉了461点承受值。 时晟何止是家暴小能手,简直是暴力大咖! 时晟冷着脸走了过来,踩着她的肩将她反转过来,声如寒冰。 「再问你最后一遍,想起来了吗?」 额头的血流到了余小晚眼角,有点挡视线,余小晚干脆闭上了眼,不喘也努力摆出一副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也不答话,只那般可怜兮兮地唤着时晟。 「将军,将军……」 鲜血顺着脸颊晕过她惨白的唇,红白交映,凄楚又绝艷。 冰冷的墨瞳不由微微驿动,时晟俯身蹲下,抬起她的下巴。 「昨夜你都做了什么?」 「昨夜……将军走后,妾身便睡了。」 「之后呢?」 「之后……」余小晚喘着气,每句话都说的无比的艰难,「之后醒来,便已在阁楼。」 「呵!」捏在她下巴的手再度捏紧,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你倒是推脱的干净,那独眼九子岂不是白为你挡了一剑?」 「什么?」余小晚颤了颤眼睫,勉强张开了眼,「将军说什么?妾身怎么不懂?」 「不懂?好!」 时晟勐地甩开她,高喝一声,「传赵淳!」 高德应声,没多大会儿便带了赵淳过来。 时晟稳坐桌旁,冷眼望着还趴在地上的余小晚,沖赵淳道:「她说她不记得昨夜的事,你且去看看,是真不记得,还是装的。」 赵淳一愣,规矩的抱拳躬了躬身,走到余小晚跟前蹲下,先探手把了把脉,这才取下肩头的褡裢放在床上。 抽中别在针袋的银针,他为难的回头又看了时晟一眼。 「将军,她毕竟怀有身孕,若……小人怕……」 时晟沉默良久,依然稳如泰山。 「她若嘴硬,便是她自绝生路。」 赵淳微嘆一声,这才再度看向余小晚。 「夫人,还记得上次小人说于夫人的七百二十穴吗?小人虽不会点穴,可针灸却是小人所长,这七百二十穴里,有九穴相连,银针依序刺入,一针比一针剧痛,待第九穴入针,那真是人间炼狱,常人根本无法忍受,活活痛死者不知几繁。」 余小晚听明白了,时晟这是要给她动私刑,逼她开口。 对自己的媳妇儿都能这么狠,时晟,难怪你要断子绝孙! 余小晚微微睁开眼,泪光盈盈,遥望着时晟。 「将军若不信妾身,便随便来试,妾身之心,天地可鑑……」 赵淳见她冥顽不灵微嘆了口气,没再迟疑,只说了句,「得罪了。」 话音未落,那细长的银针便毫不客气地刺入了人中! 疼吗? 不知道。 不过,伤害承受值减了21。 第二针又入了太阳穴。 伤害承受值减了109。 余小晚觉得,下一针她必须假装惨叫一声。 第三针下去,又减了398。 还真是一针比一针厉害! 「啊!」 她配合着赵淳的刺入,惨叫了一声,自我感觉挺悽厉的。 等到了第五针,伤害值已上了千,1306。 她不叫了,拧了丝帕塞进嘴里,怕咬了舌头。 不是装的,是真的! 她的灵体虽感觉不到疼,可身体却能感受到,那心凝形释,只不过是阻断了那痛感自□□传达给灵体罢了。 第八针入穴,直接减了3968! 不过分分钟工夫,伤害承受值从9000+飞速飈红降低,最后停在了822。 余小晚疼得几度晕厥,当然只是□□的晕厥,她虽不疼,却能感觉到襦裙已全都汗湿,额角的冷汗混着血迹模煳了她的眼,触目所见,一片猩红。 「还是想不起来?!」 时晟冰冷的声音像是隔着千山万水,飘渺地传进她的耳朵。 「妾,妾……不……」 这虚弱的声音也不是装的,虽然她的灵体活蹦乱跳,感觉良好,可肉身却是十分虚弱,连发出个声音都像是顶风上坡还是蹬着辆破旧的爆胎自行车一样艰难。
第111页 赵淳时刻探查着她的脉搏,第九针举了又举,再度回头望向时晟。 「将军,她脉搏已十分微弱,若这最后一针扎下,只怕……」 这「九穴针」是用来对付那些撬不开嘴的俘虏的,没想到如今却用来对付自己人,赵淳心中五味杂陈,却也不敢忤逆时晟。 时晟一言不发,墨瞳沉沉地望着她。 她斜在地上,原本温婉的小脸,此刻却苍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脸侧的血迹,也显得越发的刺目猩红,她的紧闭的眼角依稀还带着泪,唇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蝇,根本听不清楚,可观那嘴型,依稀是在唤着…… 「将军……」 搁在桌上的手陡然攥紧! 「够了!」 一声喝令,赵淳如蒙大赦,长吁了一口气,赶紧收了那针,也拔了她身上的针。 正忙活着收拾之际,时晟突然问他:「你可见过惊吓过度失忆之症?」 赵淳规矩的俯身回道:「惊吓过度失了记忆,不算什么稀奇事,小人孤落寡闻,却也见过两桩,一桩为失忆,一桩何止失忆,直接失了心魂,只怕现在还是疯疯癫癫。」 时晟没再多问,起身走到余小晚身前,俯身将她抱起,小心地放到床榻上。 「她可还好?」 「已疼晕过去,不到傍晚,大抵醒不过来。」 「孩子可有事?」 「暂且无碍,不过……若再这般折腾下去,只怕……」 见时晟不语,赵淳斗胆又说了句:「九穴针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夫人一介女流,竟生受了八针依然坚称不记得昨夜之事,想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高德在一旁也抱拳附和,「是啊将军,夫人的为人将军还不知吗?昨夜之事,颇为蹊跷,属下查过,院中下人各个都有不在场的正当理由,有去浣衣房寻那九皇子丢失的衣物的,有去小厨房帮厨的,也有家人突发恶疾下午便离开的,还有……」 不等他禀报完,时晟突然开口打断,「我心中有数,你们先下去吧。」 杂乱的脚步声走远之后,时晟才撩衣坐在床边。 余小晚的肉身已经昏迷,可灵体还活蹦乱跳。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肉身没有睁眼,她却能看到周围的一切,只是无法动弹。 时晟垂眸望着她,神色有些奇怪。 那眼底痛苦的挣扎是几个意思? 还有,干干干,干嘛摸她脸? 虽然感觉不到痛,可其他的感觉还很敏锐啊摔! 时晟的手有些粗糙。 不,纠正一下,是很粗糙,非常粗糙,十分之粗糙! 磨得她痒痒的。 时晟不会有女干尸的变态嗜好吧? 不会吧?! 想想一直以来时晟的暴戾变态抖s,余小晚突然很没安全感。 她飞速调出系统,直接兑换了心凝形释x100,再转换成离魂道具。 看着那流光驿动的离魂,她心里安稳多了。 然而时晟并没有过多的举动,只那么蹭了蹭她的脸,神色倒是越发的纠结了几分。 「你为何要给我下药?」 余小晚静静地躺在床上,小脸苍白,额角的冷汗还未落去。 他抬手帮她抹去,墨瞳驿动着,没有平时面对世人的冰封凌厉,只有深深的疲惫。 「我本已信了你,你为何偏偏要给我下药?」 又问了一遍,自然还是无人应答。 时晟垂眸望了她许久,突然撩摆上榻,跨着一点床梆,探手把她揽进怀中。 余小晚紧张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一旦他兽性大发,她立马离魂撤退! 刚好还能顺便去看看玄睦如何了。 可他却并未有任何逾越,就那么静静地揽着她,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连皇帝都敢与之周旋的镇国大将军,此刻却像个孩子一般埋首在她颈窝。 他身形高大,她纤瘦小巧,他埋首在她颈窝,弓着腰,跨着一丁点床梆,只看着也知道不会多好受,可他却久久没有抬头。 时间分秒而过,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余小晚笃定他已经睡着之时,耳边依稀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喃。 「好累……」 什么? 竖着耳朵再听,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大概是……幻听了吧…… 自那日起,有过了数日,时晟再没找过她麻烦,或者说,他忙得根本没空理她。 各国使节都纷纷辞别返国,就连耶律蛟明日也要走了,偏偏玄睦被陷害一事,始终没有查出真兇。 那野参是张姨娘送的,张姨娘抵赖了一番,被时晟一脚踹出去丈许,当即就吓得全都招了。 可她也只招了野参是想给余小晚吃的,她根本没想过害玄睦。 虽说野参最后送给了玄睦,可她却以为,就算玄睦吃了也无碍的,他是皇子,院中又有丫鬟,随便找个丫鬟解了药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怀疑,毕竟,这世道,哪个皇子没亵玩过几个丫鬟? 可她万没想到当时院中之人全被调走,就连侍卫也急性痢疾,一晚上跑了八百回茅厕,连门都没人守。 时晟又威吓了她数次,吓得她当场尿湿了襦裙,可所言所答,依然如此。 张姨娘本是苍帝赐婚,用来取代余小晚的,如今已成弃子,即便休了,苍帝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时晟便一纸休书将她休出了家门。
第112页 余小晚得了这消息时,还颇有些忿忿。 都是媳妇儿,张姨娘犯错就是逐出家门,她犯错就是死罪? 越是亲近之人越是严惩不贷,以后谁还敢跟你好啊时望归! 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回头再查那个给余小晚送信儿的小厮,却发现他突发心悸,死在了自己房中。 查问长生何人打晕的他,一无所获。 查问喜儿何人将她关在酒窖,也是白问。 时晟了无头绪,排查了府中所有的人。 茯苓当时与他一起,刘婆子就守在门外,而诸多姨娘全都巴巴地瞅着茯苓的房门,恨不得破门而入抢走时晟,哪儿有那闲心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时晟一路排查,依然一无所获。 此案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余小晚倒是认定了茯苓,只是猜不透她的帮凶是谁。 她也懒得去猜,横竖茯苓才是女主,就算她指出一切是茯苓所为,时晟还能杀了茯苓怎的? 被关在阁楼数日,时晟不许任何人见她,连喜儿都不行,一日三餐都是福伯亲自给送来的,洗漱马桶则是一个粗使丫鬟在做。 余小晚整日逗鸟,倒也悠闲,无聊的时候还敲了系统给她传了一个g的文包,要不是辣鸡系统不支持视频游戏,她本来还想刷刷剧玩玩游戏什么的。 不过,有这一个g的文包,也够她打发三个月了。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毕竟,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时晟现在不得空处置她,总会得了空的。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余小晚闭着眼刷着脑海里的盗墓小说,正看到主角点在坟角的灯灭了,窗外突然响起一声诡异的「啪嗒」! 余小晚有点发毛,自从做了鬼之后,她好像更怕鬼了。 她立马关了文档,换了本欢脱的逗比小说看。 刚看了两行,就听窗外又响了一声,啪嗒! 余小晚下意识地转头先看了看枕边。 小唿唿蜷缩着毛茸茸的身子睡得正香。 啪嗒! 又响了一声! 这次,绝对不是错觉。 余小晚撩被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 隔着纸窗,什么都看不到,她没敢开窗,湿了湿指尖,先戳了个纸洞。 瞄着纸洞向外望去,月黑风高,除了远处府门飘摇的纸灯,到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刚想返身回床,却听窗外依稀传来一声破空之音,随即又是一声「啪嗒」。 余小晚略一思索,仗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撑起一丝窗缝。 什么也没看到。 不等她再动,一阵气流沖面而来,纸窗突然被强行打开,一道黑影跃窗而入! 第66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5) 余小晚大惊失色, 刚想唿救,那人立时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随即,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我!」 你谁呀你?只说一个字,谁听得出来?! 虽然没听出是谁, 不过余小晚慌乱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 他会这么说,至少说明他不是来害她的。 那人见她不再挣扎,这才小心放开了手。 「走!」 两句话才两个字? 这么惜字如金干嘛? 等等,惜字如金? 脑中突然划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再结合方才那两个字的音色,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莫非?」 黑暗中,莫非依稀点了下头,「是。」 余小晚长吁了口气,「这刺客风头才刚过, 你便过来, 也不怕再出差池?」 莫非小心地挪到门边, 附耳听了片刻,这才低声回道:「承诺。」 余小晚怔了一下, 「你当真是过来接我的?」 「是。」 「这才不过十多日, 你的伤可还好?」 「无碍。」 余小晚没再开口, 脑中飞快地盘算着。 之前她便发觉,莫非此人极为重信义, 虽说赶在这当口过来接她有些可疑,可他若要害她, 当日不给解药便好, 或者给个假的, 何须费此周折。 大抵,他是个可信的。 那她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若她走了,只消躲一阵子,就能保证假孕三个月的衍生任务完成。 可她擅自离开,时晟会不会误解她是逃走?会不会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然后一见面就怒不可遏的把她给砍了? 这可不是瞎猜,这是有前车之鑑的,前几日不就差点被他一剑穿个透心凉吗? 就算他听了她的辩解,没一刀砍了她,三个月后公主大抵已经嫁进了将军府,说不定还没来得及完成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就被公主给剁了! 为了一个衍生任务耽误了主线任务,岂不是捨本逐末? 而若她不走,时晟忙完这阵子,很快就会过来处置她,她心中已有了成型的计划,不说百分百能成功,也有九成的把握能让时晟打断她的腿,再逐出家门。 虽然如此一来就扮不了三个月的假孕,衍生任务註定失败,可主线任务才最为重要,懂得取捨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不过瞬息之间,余小晚已下定了决心。 「多谢壮士不计危险过来救我,可我……实不相瞒,已怀了将军的骨肉,我……不能跟你走。」
第113页 屋中漆黑,莫说神情,就是五官手脚都难辨其形,只能隐约看到莫非昏暗的身影自门边走了过来。 「不走,必死!」 余小晚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之前她对莫非说的可是,她是一个失宠姨娘。 当时莫非不知她真实身份,这又过了大半月,他还不知吗? 他既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又说出这番话,莫不是……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莫非不答,依然沉声重复着之前那句:「不走,必死!」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倒退了一步。 「死便死,我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我很感激壮士信义之心,是我不肯走,与壮士无关,壮士已兑现了承诺,请回吧。」 莫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昏暗之中虽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她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直勾勾的视线。 他一定觉得她就是sb。 如果不是因为任务,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s。 可此刻,她只能装贞洁烈女。 她再次下了逐客令,「今夜之事,我保证不会透露半分,壮士请回吧!」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衣袂破空之音,下一秒,莫非双手同出,一指咽喉,一指软肋! 嗖嗖两下! 余小晚不能动了。 何止不能动,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不等她整明白髮生了何事,膝盖一软,整个人已如无骨之物一般,直接瘫了下去! 还未软跌在地,莫非一个转手揽住她,扛在肩头,推窗便走。 这一系列动作听似很慢,其实不过眨眼之间,待余小晚反应过来,她已飞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地跳跃着。 莫非行在屋檐之上,身轻如燕,所过之处,檐瓦无声。 万籁俱寂的夜,除却遥远的一两声狗吠,只有那风过衣袂的簌簌飒飒,还有鬓髮拍打在脸侧的细碎声响。 大头朝下的感觉并不好受,余小晚此刻已顾不得思考就这么被劫走的严重后果,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丫会点穴上次干嘛卸我胳膊?! 这年头,变态疯子蛇精病这么多的吗? 好吧,这就不说了。 一言不合就劫持又是几个意思? 什么讲信义的江湖侠士? 莫非!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丫快放我下来!!! 她无声的吶喊当然传不到莫非耳朵里,莫非一路急行,将军府门前飘摇的纸灯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余小晚终于彻底认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江湖中人。 守备森严的将军府,莫非来去自如。 陡斜松垮的瓦檐屋顶,莫非如履平地。 什么公主、将军、吏部尚书,人家全都不care,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别说将军府,公主府都当自家后花园,人家还是顶风作浪,连去两回! 这就是所谓江湖人的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 想想在将军府,明明是正妻,还得整天「妾身妾身」的自作贱,哪有江湖中「你」呀「我」呀来得舒坦。 更别提动不动就得下跪,好像时晟是她皇天老祖宗似的。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莫非沉声一句:「闭气!」 什么? 咕噜噜—— 好吧,她已经知道了。 莫非身形敏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处水槽。 水槽逼仄,莫非在前,单手勉强拽着她一同挤了出去。 甫一出水面,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再吸第二口,莫非突然捂住了她的嘴,身形向后,紧贴着冰凉的城墙,隐在暗影之中。 夜半三更,城外居然还有巡逻的! 两人悄无声息地待在护城河中,仅有一双眼露在水面。 那巡逻的小兵整齐划一的列队而过,一个个精神抖擞,还真是纪律严明。 待他们走远,莫非才拽着她沿着暗影游到安全之处,上了岸。 夜黑风高,城墙上飘摇的灯火刚好照不到此处,显然莫非是事先勘测过地形,又特意选了这样一个无月之夜过来。 出了水面,又被莫非大头朝下扛沙袋似的扛出去三两里路,终于绕到了官道。 官道边停着一辆马车。 莫非将她塞进马车,也不解穴,扬鞭便走。 这真是一次不怎么愉快的马车之旅。 古时的车轮几乎没有减震,城外的官道也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之前坐时晟的马车,虽说不是极度奢华,可好歹车大马稳坐垫也软和,而莫非这马车,除掉四壁和车顶,根本就是个拉砖头的平板车! 余小晚躺在车板上,手脚瘫软不能动,连头都护不了,这一路策马奔腾,不说颠得反胃想吐,就是后脑勺磕的那几个疙瘩就够她受的了。 又是一个直男癌! 都不晓得铺个褥子什么的再塞她吗? 懂不懂点怜香惜玉啊摔! 颠出去没多远,余小晚就受不了,赶紧兑换了个心凝形释。 一个确认点下去,真是……神清气爽,直入天堂。 她终于有了心思盘算了一下现状。 方才莫非扛她之时,她隐隐闻到了一股草药味,显然他的伤并未好全,不过半个多月,也的确难彻底好全。
第114页 不止如此,城中形势也不过刚刚落下,还也只是表面落下,背地里苍帝有没有继续追查刺客尚是未知,为何莫非偏要如此急着将她劫持出城? 眼下这状况,根本就不可能是所谓的兑现承诺救她,这就是劫持,毫无疑问! 那他为什么要劫持她呢? 马车飞驰一路,天蒙蒙亮之时,拐进了一座山头。 这山不高,不过,林密草长,马车行到山脚便上不去了。 莫非看了一眼装睡的她,再度扛起就走。 余小晚偷偷眯缝着眼,看到路边等着一个布衣男子,那人接过莫非手中的马鞭,驾着马车,慢慢悠悠地离开。 莫非折腾了一夜,居然还精神十足,一路上山,如履平地。 一入密林,余小晚立马就迷了方向,莫非却东窜西走,很快便到了密林深处的一处小木屋。 屋外扎了一圈枯枝篱笆,翠绿的草蔓缠绕其上,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莫非径直进了屋,将她放在床榻,这才抬手嗖嗖两下,解了她的穴。 穴是解了,可毕竟点的时间太久,她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撑着坐了起来。 虽然不难受,可余小晚心里有气。 好歹她对他也有救命之恩,他就这么恩将仇报? 她气恨地瞪着莫非。 背着窗,只能看到他一身夜行衣,脸上依然是那碍眼的黑色面巾。 莫非明显被她瞪得有些不自在,面巾动了动,闷出一声。 「你……渴?」 「不渴!」 「饿?」 「想吐!」 「困?」 「刚睡醒!」 「……」 莫非沉默了半天,又闷出一句:「气?」 这不废话吗?! 余小晚的凤眼都快喷火了! 莫非二话不说,沧啷一声,拔出了一直别在绑腿的短刃。 刀刃泛着寒光,直朝余小晚而来。 余小晚瞬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糟了,她怎么能忘了,他现在已不是当初那个身受重伤任她搓圆揉扁的落难刺客了! 他不会跟时晟一样,也是个变态抖s吧? 正心惊之际,那刀突然转了个方向,刀柄沖她,刀刃沖自己。 「扎!」 莫非冲着自己比划了一下。 「……」 这不是抖s变态蛇精病,这分明是抖m啊抖m! 哪有人让别人扎自己的? 莫非见她不接刀,干脆直接塞到了她手里,又撸了两下袖子,将整个手臂都伸了过来。 「扎我,解气。」 原来是为了劫持她一事,想让她解气! 余小晚无语地望着他。 他不这么说,她扎死他都不带眨眼的,可他主动让她扎,她反而扎不下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刀扔到一旁。 「你为何要劫持我?」 湛蓝的眸子瞬间躲闪了一下,「承诺。」 余小晚立马怒了,「你劫持我也就算了,还撒谎?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就这么报恩的?」 莫非无言以对,垂着头不发一语。 「说实话,为何劫持我?」 「秘密。」 「打死也不能说?」 「是。」 「打不死呢?」 「……」 看着莫非那一副老实巴交任打任骂,好像是她蛮不讲理在欺负他的模样,余小晚更来气了。 「那我换个方式问,我会死吗?」 「不。」 「劫持我,是你的主意还是旁人的?」 「……」 本来话就少,一问到关键问题还沉默,余小晚简直快被他憋出内伤了。 余小晚:「那你准备把我关在此处多久?」 莫非:「不知。」 余小晚:「不知是何意?莫不是想关我一辈子?」 莫非:「不会。」 余小晚:「那是多久?」 莫非:「不知。」 余小晚:「大概多久,估么着?」 莫非:「不知。」 这还真是一问三不知! 幸好用了心凝形释,不然余小晚这会儿绝对已经被他气到头痛撞墙。 眼看什么也问不出来,她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莫非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余小晚倒在硬得能咯死人的木板床上,思来想去。 她失踪,得益者无外乎茯苓、苍帝、还有那未过门的公主。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不过,他们虽会得益,可她已经是个下堂妇,时晟又差点让她血溅当场,无论怎么看,除掉她的价值都不大,更何况,莫非身份特殊,本就是刺客,不可能跟苍帝那一伙人合作。 难道,还有其他人别有目的? 或者,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作为一个深宅妇人,余小晚表示,手头的信息实在有限,想推测出个结果,不要太难,还是省省脑细胞吧。 既来之则安之,横竖已经被劫持了,眼下只能重新捋顺计划,看怎样才能在确保主线任务完成的情况下,利益最大化。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门外飘进一阵香味。 不是将军府那种高门大院精緻的饭菜香,而是余小晚日思夜想的烧烤味儿!
第115页 肉串、菜串、海鲜串,再来两串烤馍干。 余小晚突然无比怀念穿越前坐在大排档撸串的日子。 尤其是大学时跟着宿舍几个小姐妹一起。 她起身下床,却见莫非已换了一身蓝衫,立于院侧一角,神情肃穆的在……烤野兔? 那是野兔吧? 去了皮毛,余小晚差点没认出来。 「哪来的野兔?」 莫非不答,看了一眼院另一侧的笼子。 枯枝扎的笼子,不仅关着野兔,还有野鸡。 余小晚这才得空环视了一圈,这院落虽长草萋萋,可院中间几乎已踏平,屋内又干净整洁,显然是常有人住。 「你平日便住在此处?」 莫非微点了下头。 一个江湖人,怎会住在这山林之中? 莫非的面巾已经取下,右嘴角到耳根依然贴着一长熘像是人皮的皮革,青天白日之下,十分明显。 余小晚信步走了过去,山野之中也不讲究什么礼数,探手便摸向了那皮。 莫非反应极快,迅速向后撤身,她摸了个空。 看着莫非警惕的蓝眸,余小晚不觉有些好笑。 「你绑了我,我不怕你,你倒怕起我来了!」 莫非脸色一僵,似乎想起了自己是个绑架犯,垂眸一言不发的继续烤兔。 余小晚再度抬手,又被他躲开了。 「好吧,我不碰,那你来告诉我,你脸上那是什么?不会这也是秘密吧?」 莫非转眸望了她一眼,「皮。」 「什么皮?」 「猪。」 余小晚噗嗤一声笑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二皮脸。」 离了那束手束脚的将军府,不必装那贤良淑德的将军夫人,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不禁就调侃了他一句。 莫非立时转过头去,不知是生气还是怎的,总之不再理她。 余小晚也浑不在意,又问道:「你这般遮着,是有胎记,还是……有伤?」 闷了半晌,她本以为他不会答了,不曾想他竟憋出一字。 「伤。」 江湖中人,带点伤一点都不稀奇,不过是伤在此处,可惜了这张还不错的脸。 莫非一人独居,自然什么都会,噼柴做饭洗衣,简直无可挑剔,余小晚倒是吃穿不愁。 她很快便制定出了一个新计划,打算逃回将军府,径直找到时晟哭诉自己被歹人劫持,若他信了便罢,若不信,那就激得他直接打断她的腿把她赶出将军府,她也好顺势完成那一二三四五六七。 有了计划,当然要有行动,这山林临近官道,大抵也没有勐兽,余小晚便试着偷跑了几次。 三次迷路被莫非捡了回来,两次自己绕了回来,只有一次依稀看到了山脚,还没容得她激动,莫非直接飞身而来,扛起她就走,几个展身就又回了小院。 余小晚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山脚,气得直磨牙。 早不抓她晚不抓她,偏偏胜利在望之时逮她回去! 会轻功了不起哦?! 见实在是逃跑无望,余小晚便绝了这念头,整日里闲来无聊,便自己打发时间。 看着莫非噼柴挺有趣,她也拎起了斧头,刚想试一试这古早运动,手还没举起来,斧头就被夺了去。 她回头瞪他一眼,「干嘛?怕我砍了你啊?」 莫非抽了抽眉尖,没理她,斧头直接撂到了房顶。 闲来无事,又觉得莫非烧柴烤兔挺有趣,想着学这一手,指不定下个副本就能用上。 然后,她兴沖沖地抱了捆柴去烧。 半个时辰后,她熏了一身黑灰,坐在廊下等着莫非烧水给她梳洗。 幸好莫非面瘫不会笑她,不然她非要窘死了不可。 又闲来无事,她想练练胆子,万一下个副本穿到江湖,让她提剑砍人她不敢怎么破? 她把目标盯到了笼中精瘦的野鸡,举着磨得寒光闪闪的菜刀就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坐在廊下气喘吁吁,满院子都是野鸡逃跑的鸡毛,还真是一地鸡毛…… 至于鸡…… 越狱了。 幸好莫非不在,否则又丢人一次。 这念头不过刚刚闪过,一道蓝影恍过,莫非拎着那潜逃的野鸡从屋顶跃下,面无表情地打开笼子,丢了进去。 余小晚尴尬地撑着下巴,转到一边,假装没看见。 莫非拿起扫把扫着院中四飞的鸡毛,突然蹦出两字:「今晚。」 「嗯?」 「烤鸡。」 「……」 他居然以为她是馋的想吃鸡!!! 她才不是好吧! 不过那晚她还是开开心心地吃了半只越狱鸡。 莫非此人,若不说他劫持了她,其实还真不错。 长相不错,虽然是二皮脸。尤其是那双湛蓝的眸子,还挺勾人的。 脾性不错,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家暴就更不可能了。 身手不错,上得了树,下得了湖,打得了架,还杀得了人,带着他出门,简直不要太有安全感! 除此之外,还是家务小能手,野外生存员,没事让他扛着窜到树梢看看星星啥的,也挺不错。 不过才待了短短六日,余小晚已经被莫非养的不仅四体不勤,连脑细胞都想罢工,什么支线任务主线任务,好费脑子,真想就这么悠闲得继续田园下去。
第116页 余小晚翻了个身,日上三竿了还懒洋洋的不想动。 昨晚跟莫非念叨了一句想吃烤鱼,今个儿一早莫非就拎着鱼篓走了,横竖起来也无事,等他回来再起好了。 又翻了个身,昨夜看小说看太晚了,她想再睡个回笼觉。 刚闭上眼,就听门外扑扑楞楞一阵翅膀拍打声。 余小晚没在意,山林之中鸟雀多不胜数,没甚稀奇。 却不曾想,那拍打声扑棱扑棱竟一直在拍打窗棂。 余小晚蹙眉回头望了一眼,屋外明亮,一只肥嘟嘟的鸟影儿映在纸窗上,小翅膀扑棱扑棱不住拍打着。 那圆嘟嘟的身形怎得这般眼熟? 莫不是…… 唿唿?! 余小晚又惊又喜,翻身下床便支起了窗子。 窗外,小唿唿拍打着毛茸茸的翅膀,一身灰白的绒毛被自己带起的翅风扇得不住舞动。 看它那短手短脚的小模样,居然能飞这么远找到这里! 余小晚不由一阵感嘆。 她赶紧探手接住了它,揉了揉它的小脑瓜,「小傢伙儿,你真认了我做你娘亲啊?」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恍过一道黑影。 余小晚下意识地抬头,笑道:「你回来了?逮了几条……」 笑容瞬间僵在唇边。 时晟一身戾气,煞神一般立在窗前! 漆黑如夜的墨瞳冰寒彻骨,仿佛冷冻了千年一般,只一个眼神便能将她……彻底冰封! 第67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6)(捉虫) 余小晚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这完全是人类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可显然,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彻底点燃了时晟本就濒临爆发的情绪。 时晟突然探手,隔着窗子揪着她的前襟,勐地扯了出来! 呲楞! 身子硬生生蹭过窗棂, 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脚又勐绊了一下窗框! 砰! 她赶紧咬紧嘴唇,才没痛叫出声。 不等她缓口气,陡然一阵的天旋地转,时晟大头朝下的扛着她, 转身一声喝令。 「搜!」 余小晚这才看清,院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侍卫! 侍卫得令,数人上前,一脚踹开了木屋门, 拎着长剑便沖了进去, 其余人等也四散开来, 到处搜索。 明明一览无遗的院子,偏还要翻得鸡飞兔跳! 时晟扛着她铁塔一般屹立廊下, 冷眼张望了一圈四围, 又看了一眼连个隔间都没有, 独独的一间小木屋。 点墨般的眸子越发的阴冷了几分。 「报!屋中无人!」 「报!院中无人!」 「报!院外四围无人!」 时晟突然把她从肩头摔了下来,勐地按靠在木柱之上, 只单手便轻松地禁锢着她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 「说!人呢?」 余小晚早已用了心凝形释, 一点痛感没有, 可还要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拼命扒着他的手臂,瑟瑟发抖。 「妾身,妾身不知。」 「不知?」掐在脖颈的铁爪陡然收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人呢?!」 余小晚觉得有点不能唿吸了,虽然不难受,可还是能感觉得到。 「妾,咳咳——不……」 一个「不」字还没说完,时晟陡然抬臂,掐着她的脖子蹭着那木柱直举到了半空! 余小晚死命扒着他的手臂,拼命挣扎着,他的手铁箍一般,若说能掐断她的脖子,她一点也不怀疑。 时晟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说不说?!」 伤害承受值不停跳动着。 9982、9876、9563…… 就在余小晚以为他真打算掐死她之际,他突然松了手! 少了手臂的支撑,她顺着木柱滑跌在地,捂着脖子俯身趴下,拼命地咳嗽。 伤害承受值停在了9232。 明明差点掐死她,却只掉了700多点伤害值,看来这这心凝形释只能承受疼痛,无法判定是否会死亡。 时晟丢下她,突然闪身迈入院中,漆黑的眸子遥遥地望着不远处一道湛蓝的身影。 莫非身形如刃,刀锋一般立于树梢,脸上蒙着那黯黑的面巾,湛蓝的眸子夜枭一般死死地盯在时晟身上! 仓啷啷! 时晟陡然拔出长剑,遥指千钧! 「活抓!」 一声令下,侍卫一拥而上。 刚刚将那树围住,便见莫非脚尖轻点,一个展身便跃到了另一处树梢。 侍卫再度拥去。 莫非又一个轻点,跃得更远了些。 时晟微眯墨瞳,突然遥喝一声:「放箭!小腿!」 院中待命的数名弓箭手立时拔剑弯弓,一个个全瞄准了莫非笔直的小腿。 嗖嗖嗖! 冷箭破风而过。 时晟的精卫队,自然精准无比,算准了风速、坡度等一切外在因素的影响,支支直扎莫非的小腿! 眼看那羽箭恍过一点寒光狠狠扎下! 糟了! 余小晚不由攥紧了裙角。 可不容眨眼,那树梢已空无一人。 莫非身形如电,瞬间便跃至一旁,随后,几个轻点,朝着时晟,破空而来! 眼看人已到近前,莫非突然一个抖手。 仓啷啷! 一柄软剑自他腰间抽出,薄如蝉翼的剑身迎着烈日,银练一般,恍得人张不开眼。
第117页 余小晚不过一个躲眼的工夫,再睁开时,两人已战在一处! 莫非身形矫健,虽不比时晟高大威勐,却招招犀利,那一柄软剑抖得银鱼一般。 时晟气力惊人,虽说使的不是惯用的兵器青啸斧,可那一柄苍云剑,依然虎虎生风。 一个敏捷,一个勇勐,一时之间还真分不出输赢。 拥堵的侍卫们已纷纷回巢,直接将两人围在中间。 侍卫们插不上手,弓箭手比划了几下,想拉弓也拉下去,两人身形太快,一个眨眼已换位无数,稍有不慎便会误伤时晟,只得作罢。 余小晚不懂武学,也就看个热闹,心里还在不住盘算着。 不管怎样,横竖都不能逃走,只能硬着头皮见机行事,看时晟如何处置她了。 正盘算之际,却见眼前蓝光一闪,不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又是一阵的天旋地转,她再一次被当成沙包扛在了肩头。 莫非虚晃一招,一个闪身跃上了屋顶,足下轻点,瞬间就到了房后。 不等余小晚看清,她已随着莫非跳跃在山林树梢之上。 身后,几支冷箭擦身而过,侍卫的喊杀声越来越远,时晟一身戾气紧追而来,却还是被甩在了身后! 余小晚有些诧异。 莫非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杀出重围,把她给救走了? 不会吧?! 虽然被时晟抓回去有很大的可能完成不了任务,直接被虐死。 可被莫非救走虽不会死,却绝对完成不了任务! 命重要还是任务重要? 这还用说吗? 余小晚不敢再犹豫,突然张嘴,照着莫非果露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嘴丝毫没有留情,一口就见了血! 莫非也万没想到她会如此,被咬个正着,手臂本能抖了一下。 余小晚趁机勐地推开他,一个翻身从树梢凌空摔落。 莫非探手想抓她,却被她一脚踢开。 「你!」 湛蓝的眸子终于流露出认识他以来第一个带着情绪的眼神。 那是……震惊! 下一瞬,他落下身形还想再拽她,追兵已到,几支羽箭破叶而来,他赶紧撤头躲过,再回首,时晟已踏草而来,一身戾气,凶神恶煞! 莫非赶在落地的最后一瞬间,勐地揪住了余小晚的衣襟。 眼看胜利在望,余小晚如何肯跟他走,张嘴又是一咬! 莫非早有防备,立刻换手去拽,却没曾想,方才那一咬不过是个虚招,余小晚脚下勐一用力,一脚踹在他的小腹! 半月前莫非的小腹中了一剑,如今虽表面癒合,可内里绝对还未好全。 余小晚这一脚,直踹得莫非闷哼一声,额头的冷汗,瞬间便下来了。 身后的奔走声已近,余小晚随之摔在了地上。 也幸好有莫非那一拽,不然这么高的树梢摔下来,会不会摔断腿还真不好说。 她顾不得感慨,瞅准时机娇喝一声:「你个贼人!我上官锦死也不会随你走的!」 背着身,也看不到时晟的表情,只看到莫非湛蓝的眸子自震惊过后,又溢出了一丝怜惜。 「你会,后悔。」 话音传入耳中之时,莫非已倒退着勐地一个展身,瞬间跃出去丈许远,随即便是几个轻点,眨眼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时晟绕过她又追出去很远,最终无功而返。 看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余小晚,漆黑的墨子微眯了眯,时晟上前同样粗鲁地扛起她,抬步离开。 对于踹莫非那一脚,余小晚其实还是有些不忍的,可转念一想,他都劫持她了,她还不忍个毛线! 她是恶毒女配,又不是圣母白莲花! 有了那提前使用的心凝形释,余小晚一路倒也没觉得难受。 在时晟肩头晃晃悠悠下了山,感觉还不错,总比自己累死累活爬下去强。 山脚下并没有马车,只有一匹匹的长鬃骏马,时晟把她撂上马背,也跟着一跃而上,不必吆喝,也不用挥鞭,只一夹马腹,骏马便长嘶一声,扬蹄飞奔。 不管是前世今生,余小晚都是第一次骑马,不知是时晟太过直男癌,压根就没想过这么颠她,孩子指定能给颠掉了,还是说他压根就不打算让她活命,所以孩子什么的也无所谓了,总之,还没骑出去多远,余小晚已经颠得有点受不了了。 有心凝形释在,倒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就是马背颠得太狠,她根本坐不稳,一路晃的东倒西歪的,总有种要被甩出马背的恐怖感。 即便甩出去也不会疼,可本能还是让她死死揪住了时晟的前襟。 时晟垂眸扫了她一眼,飞驰中,她的鬓髮凌乱地飘飞着,忽隐忽现着她苍白的小脸,还有那紧抿的柔嫩唇瓣。 看到她唇角依稀沾着的血迹,想起莫非脖颈那明显的咬痕,时晟突然一甩缰绳,长鬃马打了个响鼻,四蹄如腾空一般,越奔越快! 余小晚本能地缩在时晟怀里,越贴越近,没有丝毫缝隙地贴在他的胸前。 一路回了皇城,余小晚以为他会带她回将军府,却不曾想,行到半路他便拐了弯,三转两转,转到一处僻静的院落,翻身下了马。 侍卫们并未跟来,只有高德紧随其后。 时晟扛着她一脚踹开了院门,径直进了院中厢房。
第118页 几个婆子丫鬟见状,赶紧跪地请安,时晟视若无睹,一路踏进卧房,把她丢在了地上。 余小晚一声痛唿,扶着先着地的腰侧装了一会儿疼,这才颤颤巍巍地跪坐起来,垂首低泣。 「求将军赐死妾身。」 时晟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余小晚一边哭诉一边抹眼泪。 「妾身被那贼人劫持,虽并非发生任何苟且之事,可旁人不知,妾身浑身是嘴也难辩清白,不如将军赐死妾身,能死在将军手中,妾身也能含笑九泉。」 时晟依然不语。 余小晚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么哭哭啼啼求死,是假了点,看人家秀娥,直接撞柱,那才是真的求死。 猫了一眼伤害承受值,还剩8965,随便怎么撞也撞不完,余小晚突然俯身给时晟磕了个头。 既然要演戏,自然是越逼真越好。 「妾身曾对将军说了谎语,妾身说,不求君心似我心,不在乎将军宠幸旁的女人,其实都是骗将军的。妾身一生所求,不过是将军的真心相待。奈何,天不随人愿,妾身致死怕是都难得偿所愿。」 声泪俱下地说完这下,她缓缓了站了起来,又泪眼婆娑地诉出一句:「妾身之心,日月可鑑!」 话音未落,她照着不远处的门框直冲了过去! 她可是发了狠去撞的,就怕撞不出秀娥那惊天动地的效果。 却不曾想,头还没挨着门框,时晟突然一个探手,勐地将她扯了回来,一路旋身,直接落入他的怀中。 落入数秒,旋飘而起的襦裙纱罗才缓缓而落。 余小晚不合时宜地想,这要是拍成电视剧,绝对是个很狗血的唯美镜头,而且还是要围着男女主远景近景各转一圈的镜头。 余小晚的不合时宜也就想了这一秒,下一秒她已被时晟狠狠推了出去,再度跌在地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说,那人是谁?」 余小晚泪眼婆娑,掩面低泣。 「妾身真的不知,他夜半而来,点了妾身的穴道便走,妾身一路混沌,尚不知怎么回事,便被丢上马车,一路拉到了那劳什子地方。这几日,他白日过来做饭,晚间便无影无踪,脸上的面巾也从未去过,妾身只知他有一双蓝眼,许是番邦人,旁的真的不知。」 时晟冷哼,「若真是劫持,为何不逃?」 余小晚哀泣一声,「将军如何知道妾身没逃?妾身每日都逃,可那密林实在诡秘,妾身数次迷路,又数次自己绕回,唯有一次险些逃走,又被他抓了回去。见实在逃不出去,妾身才安稳下来,假意乖巧,只是想再找时机。」 说罢她跪直了身形,仰头一脸决然,「妾身上官锦指天起誓,若有半句虚言,愿做七世雏鸟,世世被将军踩死!」 时晟冷眼望着她,突然抬脚撩起她的下巴,半敛的墨瞳幽幽暗暗,薄唇缓缓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猜猜看,你被劫走那夜,府上发生了何事?」 余小晚一脸茫然。 「妾身不知。」 这是真不知。 「真不知?」 「不知。」 时晟没有多言,麒麟靴蹭过她细白的脸侧,又顺着幼滑的脖颈踩到肩头,一路缓行,说不出的暧昧银靡。 余小晚心头一跳。 丫变态抖s蛇精病这是想干嘛?! 她怎么有种森森的危急感? 离魂! 她还是赶紧准备个离魂心里才牢靠! 离魂准备就绪,半敛的墨瞳也越敛越深,那麒麟靴已蹭到了她的胸前,心口的位置。 别,别蹭了! 上官锦的身材还是挺有料的,再往下一点就不可描述了! 余小晚的神识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敢再动,她直接离魂。 漆黑的墨瞳晕着流光,温婉的凤眼斜睨着那脚。 突然! 时晟勐地一踹! 余小晚先后一仰,翻跌在地。 不等她爬过来,时晟陡然起身,抬脚照着她的小腿狠狠就是一脚! 只听,咔嚓一声! 「啊——」 这不是装的,这是肉身本能发出的惨叫。 余小晚瞬间便疼晕了过来。 肉体晕了,可灵体并未晕。 时晟并未因为她的晕倒收脚,把她踢翻过来,照着另一条腿,狠狠又有是一脚! 不愧是以力大无穷闻名的勐将,还真是一脚一个准儿,两脚直接踹断她两条腿! 余小晚又一声惨叫,疼醒了。 当然是肉体疼醒了,灵体半毛钱感觉都没有。 再看那伤害承受值,瞬间飈落到4216。 余小晚虚弱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探着手臂,本能地想摸一摸那断腿,可还没碰到,又疼出了满头的冷汗。 时晟走到她跟前,俯身将她抱起,小心地搁在床榻之上,扬声先唤了句。 「速去将军府,传赵淳过来!」 这才低头望着她,冷冷地说道:「不管你是逃走还是被劫走,打断了你的腿,你就哪儿也走不了了。」 尼玛! 这何止是抖s变态蛇精病啊! 这根本就是一个病态黑化加鬼畜的抖s变态蛇精病! 看他一身玄色战袍,再甩个皮鞭就更像了。 前一秒还蹭着脚一脸的缱绻,下一秒直接踹断她两条腿,真怀疑他脑子到底什么结构?
第119页 不过还好,任务完成了。 虽然她打死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状况下完成的。 她闭着眼装虚弱,点开了系统栏。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支线任务(二):被时晟打断腿,左右腿不限。(已完成)】 点开详情再看。 【1、任务完成情况:√左√右腿全断。2、奖励积分200000。】 余小晚仿佛听到了积分噹啷入库的美妙响声,心情瞬间一片阳光。 管他鬼畜还是黑化,等通关了谁还理他! 这边刚想点开系统商城看看总积分,突然感觉额头抚上一块湿热的棉巾。 缓缓张开眼,却见时晟不知何时差人端了盆热水,这会儿竟,竟竟竟亲手再帮她擦汗! 看那表情,虽说依然冰封,可明显比刚才那一身戾气温和了许多。 这算啥?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不不,这分明就是精分啊精分!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震惊,时晟竟又主动说了句。 「若要我信你,这是最好的法子。」 余小晚还能说什么? 丫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不多会儿,赵淳便来了。 时晟旋身坐到一旁太师椅上,冷冷地吩咐他。 「错开骨缝,她这辈子无需再下地行走。」 赵淳一惊,回头望了他一眼,不敢质疑,只得诺诺称是。 余小晚早已被震惊的无可震惊了。 这不是踹断她的腿震慑一下她,这是直接要让她下半生无法自理。 横竖是要废了她的腿,赵淳也不急着先看她的断骨,而是先把了把脉。 以往都是大抵一把便心中有数,这次他却把了许久。 时晟见状,沉声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赵淳沉吟了一下,回道:「倒也没甚不妥,只是有些感慨。」 「哦?说来听听。」 「夫人这一胎异常的□□,如此折腾,若是旁人,只怕早已……不过,将军勇勐,孩儿自然也勇勐,如此想来,倒也不算稀奇。」 时晟听罢,微微蹙眉,「落胎很容易吗?」 赵淳无奈地捻须笑道:「将军常年在军营,许是不知,女子有孕便十分娇弱,尤其是孕初,稍有颠簸便会小产,即便是中期稍安,也须得多加小心,稍有不慎便会落胎,悔也无用。」 时晟转眸看了一眼床上假装昏迷的余小晚,低喃了一句,「竟是如此。」 赵淳嘆道:「将军若还想要这孩儿,以后还是多小心些吧,虽蒙祖上庇佑,暂时安然无恙,可下次,谁也说不准。」 赵淳走后,时晟坐在床边望了她许久,要不是他之前那般残暴地踹断她两条腿,余小晚差点以为他是在深情凝视。 直到丫鬟端了汤药过来,他才起身坐到一旁,看着那丫鬟一勺一勺给她餵下。 时晟何时离开的,余小晚并不清楚,那药许是有些安眠之效,她服下之后,就真的睡着了。 心凝形释仅有一天的时效,第二日傍晚,她坚持自己忍了三分钟,不,或许连三分钟都没有,立时又兑换了一枚。 望着那每分钟减少1-5点的伤害承受值,余小晚无声嘆气,虽然500积分不算多,可也禁不住她每天都刷啊。 赵淳确实谨遵了时晟的命令,断骨给她错开了固定,如此一来,长起来就特别的慢,还疼。 自打被时晟扔进这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院子,余小晚就再没离开过这屋子,她只知这里远离将军府,其他一概不知。 院子里丫鬟婆子倒是都十分恭敬,可却一问三不知。 余小晚也不知玄睦那案子查得如何了。 时晟似乎很忙,却每日都要过来坐坐,偶尔还会过夜,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深夜而来,只待半刻便会离开。 既然这般忙,何必还要费事过来,实在费解。 这日,时晟一如往常,踏月而来,只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余小晚像往日一般一直在装睡。 待他走后,她才安心地翻了个身,看了一眼时晟前几日送来的小唿唿,打算正式休息。 刚阖上眼,就听门吱呀一声推开,一道黑影蹑手蹑脚的潜了进来。 第68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7) 余小晚冷眼看着, 警惕地向床内侧撤了撤身。 却不曾想,那黑影熟门熟路地走到桌前点亮了烛台。 卧房门并未关上,烛火窜跳了一下,余小晚终于看清了来人。 「杏儿?」 是平日伺候她的小丫鬟。 这陡然的一声吓得小丫鬟打了个激灵, 回过头来赶紧福了福。 「都是奴婢的错,吵醒了夫人。」 余小晚蹙眉望着她,「你这是……」 杏儿走到床前,又点了一盏烛台, 屋内霎时更加亮堂了。 「回夫人,是将军吩咐的,说有贵客马上要来,要奴婢别惊扰到夫人, 先进来掌上灯。」 余小晚无语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端了烛台过来?」 杏儿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方才奴婢是端了烛台的, 不曾想走了一半打了个呵欠,再低头, 烛火已被廊风给吹熄了, 想着夫人房中也有火摺子, 就……」 廊风? 余小晚奇怪地望了一眼窗外的朗月星辰,哪里有一丝的风?
第120页 余小晚蹙眉, 「是何贵客,你可知道?」 杏儿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 王婆儿已拎着灯笼去巷子口候着了。」 话音未落, 便听院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随即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蒙着黑斗篷的人影晃了进来。 甫一进屋,那人便摘掉了头顶的斗帽,视线直直的便寻到了床榻之上。 「锦儿!娘的锦儿啊!」 余小晚还在发怔,姚氏几个快步上前,直接扑到了她的床边! 「娘?」 刚喊了一声,姚氏已俯身抱住她,哭得肝肠寸断。 「我可怜的女儿啊!娘日思夜想,只盼着能来看一看你,可你那杀千刀的爹,就是不准娘出府半步!今夜若不是皇上急招他进宫议事,又有将军指路,娘只怕还见不着我苦命的女儿。」 听着姚氏的悲泣,余小晚莫名的竟有些心酸。 在如此重男轻女的苍国,上官锦尚有个娘惦记着她,可在二十一世纪的自己,却被亲娘给抛弃了。 她拍了拍姚氏的背,安抚道:「娘,女儿无事的,莫哭了。」 姚氏又抱着她哀哭了片刻,这才撤开了身,上下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你这腿是怎的回事?莫不是那贼人给你打的?」 姚氏只看到了腿上包着的绷带,并不知她已断腿。 余小晚苦笑一声,「不提也罢。」 姚氏没再多问,冲着一旁候着的丫鬟杏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与你家夫人有话要说。」 杏儿迟疑了一下,还是微微一福,告退离开。 见丫鬟走了,姚氏这才俯到余小晚耳畔,满脸忧色地低声问道:「女儿这子嗣,是真是假?」 余小晚抬眸看了她一眼,本想说是假,可又怕她回去之后心神恍惚露出马脚,便道:「自然是真,娘不必忧心。」 姚氏这才放下心来,「如此娘便放心了,那那两枚药呢?」 「我早已丢掉。」 姚氏连点了数下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余小晚抚了抚额发,眼眸微转,假意笑道:「娘你还真是过虑了,那不过区区推迟葵水的药丸,想来也撑不过几日,我都有孕月余了,怎会是假。」 姚氏不贊成地摇头道:「你是不知那药的厉害,那可是传说中巫族秘药残方所制,一枚便可推迟葵水月余,两枚至少一季,娘这也是担心。」 两枚一季? 余小晚暗自盘算了一下,时间倒是刚合适,那衍生任务能完成也说不定。 姚氏见她不语,纠结地绞着帕子,迟疑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 「你与娘亲说实话,你觉得那玄国的九殿下,是否可信?」 余小晚一怔,「娘为何会有此一问?」 姚氏朝门口张望了两眼,又看了眼窗子,这才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叠得有些凌乱的描金纸笺。 「数日前那九殿下托喜儿交给娘一页纸笺,看得娘夜夜难以安寝,细细想来也觉得他笺上所书并非信口胡言。娘倒是有心想助你一助,却有心无力,你也知晓,你那爹……哎,不说也罢,娘不敢将这纸笺给你爹看,只得偷偷藏好,就等着拿来让你定夺。」 余小晚接过那纸笺,随口问了一句:「喜儿现在何处?」 姚氏低头嘆道:「喜儿已被逐出了将军府,将军准她带走了你赏赐给她的那些衣物首饰,那么许多,也够她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 余小晚早已料到,她走了喜儿必然被逐,而上官府也绝不会接收喜儿。为了让她衣食无忧,又不会被人疑心是偷了主子的,每次赏赐她都会把那朱钗簪花直接戴在喜儿髮髻之上,如此招摇,连时晟都知晓,自然无人怀疑。 展开纸笺细看。 果然是玄睦隽秀却又不失端方的字迹。 纸笺内容简单易懂,不过数语便将那夜被陷害之事讲述清楚,也把余小晚如今处境诉说明晰,他虽不知余小晚现在何处,可猜测境况绝不会好,若不是腹中胎儿护佑,只怕早已没了性命。 即便有胎儿护佑,一旦生产,苍帝大抵不会理会她,可那即将过门的公主却定是容不得她的,她依然难逃一死。 他还同姚氏表白说,他心仪余小晚良久,愿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请求姚氏出面,帮忙寻到余小晚所在,并随纸笺奉上药丸一枚,说是余小晚一看便懂。 末了,他还再三保证,只要余小晚服了药,他便有法子通过苍帝圣旨,将她安全带离。 那纸笺最尾,还写下姚氏不懂的数语,是专写给余小晚的。 【请上官夫人代转上官小姐,夙世结印并未解除,玄某那日也非诚心谅解,不过是喜极而泣罢了。月圆之夜,结印再现,若要玄某彻底解印,需卿一世相陪。】 姚氏指着那话问余小晚是何意,余小晚微微摇头,抬手便将纸笺燎到了烛火之上。 青烟滚滚,火燎纸消。 姚氏见状,又道:「喜儿递这纸笺时还说,那九殿下不日便将辞别返国,要你速速作出决定。」 「哦?九殿下要走了?」 「正是。」 「那害他之人可查到了?」 姚氏瞟着那飞落的灰烬,嘆道:「我并未见到喜儿,你那爹如何肯让她进府,是我差了翠儿打发她离开时,两人偷偷说了几句,那纸笺也是那时递过来的。喜儿似是提了一句,说是那兇手已查明,是府上一个婆子伙同几个小厮干的,具体哪个,我也记不得了。」
第121页 婆子? 「莫不是姓刘?」 姚氏立时颌首,「似是姓刘,记得翠儿回禀时说,正是那当日毒害你的狐狸精的贴身婆子。」 余小晚不由冷笑。 茯苓啊茯苓,你倒是推得干净,刘婆子当日为你断了腿,今日却还有为你抵罪丢命。 姚氏微嘆了一声,低咒了一句:「那该死的狐狸精,看她还能逍遥多久!」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乌色的药丸递了过来。 余小晚只稍稍一闻便认出是那服下可假意小产的药,玄睦之前曾送过她一枚,她溶了浇了时晟厢房的铁树,这第二枚…… 她想了想,既然有孕都能诊出小产,那假孕大抵也能,留着或许有用,便扒着床沿,塞在了床榻夹缝之间。 姚氏见她收下,这才问道:「这是何药?」 余小晚据实以告,姚氏本也猜测那是去胎药,听罢也没多言,摇头嘆息一声。 「锦儿,娘本也不想出此下策,可想想那日在凤凰庵求的签,连那师太都隐晦而言要你离开将军,你便,便想开些吧,到底还是自个儿的命要紧,娘可就你这一个女儿。」 说着,姚氏再度哽咽了。 余小晚拍了拍她的背,稍事安慰了几句,便抽出丝帕,要了胭脂,用描眉的小狼毫沾着,细细在那帕上写下数语。 【溯洄逆流阻且长,溯游逐之艰且难,日日思,夜夜想,到头不过空茫茫。妾无所望,此生求将军一个虚影,足矣。】 胭脂之色,既朱且赤,描成小字又猩红似血,看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一句签文,一道心声。 这是写于玄睦的,也是写于姚氏的,更是写于时晟的。 姚氏接过那帕子,反覆看了数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锦儿这是何意?既留了那药,为何还有死守此处?莫不是你真的不要命了?」 余小晚悲凉笑道:「娘,这药我留着,只不过是怕我等不到诞下孩儿那一日,若公主下嫁,容不得我,我便赶在那之前服了药,也好让我的孩儿少受些罪。」 姚氏悲从中来,掩面低泣,又不住地劝说了数句,见实在劝不动她,又深知随玄睦离开牵连甚广,也并非良策,终没有再强求。 「娘会再求求将军,待你产下麟儿,便让他放你一条生路,娘好歹还有些私房钱,都给了你,届时你远离这皇城,想来公主也不会再为难你。」 姚氏虽贵为尚书夫人,可到底人微言轻,苍国又格外的重男轻女,她本身有儿子却还能惦记着她,不顾上官明盛怒冒险过来看她不说,甚至想助她逃离时晟,已属不易,再多,她也无能为力。 余小晚心知肚明,对她还是有些感激的。 「娘也不必太过忧心,这毕竟是将军的子嗣,将军总会护着的。」 如今也只能这般想了。 姚氏微嘆了口气,又与她絮絮说了许多,天色微亮之际,这才携着那沾着胭脂的帕子匆匆离开。 此后又过了数日,听院中丫鬟婆子小声议论,说那个长相俊俏的独眼皇子已启程返国,城中便只剩那纨绔的朱国皇子还未离开,那朱钰倒也不是为了什么正经事没走,竟是非要缠着三弟上官昌平要他教他武艺。 余小晚倒是颇有几分伤感。 玄睦终走了。 带着为她而挡的剑伤。 也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相见,即便再见也是物是人非,这一段似真似假的情意,大抵也烟消云散。 自打姚氏来过之后,时晟便极少踏进小院,也或许来了,只是她已睡下,并不知晓。 那日午睡,似是听到廊下议论,说是九月初九公主便要下嫁将军府,想来时晟必然很忙,忙着婚事,忙着对付苍帝,还有那个不省油的茯苓。 不知不觉过了许多日,每日待在屋中,只能隔着窗子望着阳光,竟有些不知岁月,还是问了丫鬟才知,竟已进了八月,算来,关在这一方天地已有月余,她假孕也足有两月了。 养了月余的腿伤,依然不敢乱动,赵淳说,她的底子已经毁了,身子虚弱,又是错骨而长,自然恢復的极为缓慢。 其实也还好,只要不乱动倒也不疼,最近她已经不用心凝形释了,只是两条腿骨折之处弯得有些别扭,幸而袭裤盖着倒也看不出来。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真真儿的月圆之夜,余小晚隔着朦胧的纸窗望月,竟有些睡不着,辗转反侧之际,却听院门吱呀一声轻响,随即便是杏儿的低唿。 「奴婢给将军请安。」 纸窗映着一道模煳地黑影,不久便转进了屋中。 余小晚背对着他躺着,继续装睡。 时晟在她身后坐了许久,才开口道:「深眠者气息低沉,唿吸绵长,你次次装睡,是心中有鬼,还是在怨恨我?」 余小晚心里咯噔一下,又僵持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 时晟低头望着她,映着跳动的烛火,那张惯是冰封的脸似乎温和了许多。 「将军……妾身……」 不等她解释,时晟探手取过了她的首饰盒,哗啦一下,全都倒在了床铺之上。 余小晚怔住,眼睁睁看着他一件一件翻挑着那些朱钗金鍊。 「你赠给喜儿的首饰我都看过,这里的我也看了,当日在阁楼,你头上插的那几样我也都记得……」
第122页 时晟顿住,抬头睨着她,突然话锋一转。 「你失踪那夜,府上发生了何事,你可知道?」 一问这话,余小晚心中警铃大作。 她当时被关阁楼,之后又被劫走,如何知道? 那日踹断她腿之前,时晟就问了这话,今夜又问,他该不会又看她的胳膊不顺眼了吧? 无论如何,余小晚先兑换了一个心凝形释摆好了,只要察觉一丝不妥,她立马就点下确认! 一切准备就绪,她才低声回道:「妾身,不知。」 时晟望着她,许久不曾转眸。 「那日劫持你之人,你可还记得?」 「记得。」 「那你可知道,他之后又来寻过你一次,已经寻到了这巷子口,被我的暗卫挡住,之后逃了。」 莫非来过? 余小晚撑起上身靠在床头,微微俯了俯身,「妾身多谢将军护佑。」 时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幽幽暗暗,深不见底。 「那独眼九子走了。」 早走大半个月了,这会儿才说! 余小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微微颌了下首。 时晟又看了一眼床上那些首饰,「今日入宫,皇上说,要我调令北峪关五万兵丁支援西甲关,怕那西夷不安分。」 余小晚有点懵,这朝堂中事,跟她说有何用? 可时晟接下来一句,余小晚瞬间醍醐灌顶! 「锦儿且说说,我这调令如何下?」 时晟这什么意思? 三军调令必然要用到夜狼符,难不成这符出了什么问题? 再联想他之前问的,她被劫走那夜府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难道那日莫非劫她之前,还做了什么? 譬如说…… 盗走了夜狼符? 这不无可能。 观那日莫非劫持她的迅捷麻利,天时地利人和样样算得精准,丝毫不像是那种昏头昏脑躲进将军府还不自知的人。 而且那次受伤逃走,他哪儿都不躲,偏偏瞅准了空无一人的寿秋堂,那么多厢房都没上锁,他却又偏偏躲进了她的屋子,实在是太过蹊跷! 难不成,其实他根本就不是刺客,他那次过来本就是过来探路,只是当中出了什么差错,受了重伤? 若真是他盗走了夜狼符,便能解释当日时晟为何那般兴师动众地找她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外室,即便时晟惦记着孩子派人寻她,也不会亲自领着百名精卫队,还是集结了步兵、弓箭手和骑兵的精卫队,如此急躁地到处寻她! 虽说比起当初追查刺客的场面来说,这百名精卫队真算不得什么,可夜狼符事关三军,时晟丢了必然不敢声张,想来苍帝也是不知的,时晟能带百人寻她,已是他尽量低调了。 而且,方才时晟也说了,莫非又来寻过她,被他的暗卫拦住了。 以莫非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小院,大抵不难,能被时晟的暗卫发觉,只可能是这小院四围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区区一个劫人的犯人,如何需要如此警戒? 再忆起之前姚氏的探望,说不定就是时晟刻意丢的饵,就是要诱莫非过来。 只是,莫非为何要几次三番的来寻她?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现在还有什么价值。 正疑惑之际,时晟突然探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如夜的眸子映着跳动烛火,忽明忽暗,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的锦儿果然貌美,不仅能诱得那独眼九子为你挡剑,还能诱得那蓝眼劫匪三番四次过来夺你,这般尤物,我倒捨不得放手了。」 这话一出,余小晚想都没想,直接吞了那枚准备好的心凝形释。 尼玛,夸得太吓人了! 他要不虐她她余小晚三个字横着写!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时晟突然一个甩手,勐地把她摔下了床! 还好她机智,要不然非疼死不可。 她喘了口气,勉强仰头望向时晟,一双凤眼顷刻间便浮出了水雾。 「将军,妾身又做错了什么?」 「呵!」 时晟一声冷笑,抬脚便踩在了她的脸上! 「我当众抖开你的贴身衣物,骂你,打你,还对你动用私刑,甚至差点要了你的命!如今更是打断了你的腿,让你这辈子都废了!你说你不恨我?」 余小晚哀切望着他,明知怎么答都是找虐,还是一往情深地回他。 「不,不恨,妾身永远不会怨恨将军。」 「呵!」时晟再度冷笑,「还真是对本将军情深义重!」 话音未落,他突然扬声唤道:「赵淳,进来!」 赵淳就候在门外,推门而入。 他了看了一眼被踩在脚底的余小晚,神色复杂,无声地嘆了口气,也不多话,上前按住了她的手脉。 门未关严,火苗不停窜跳着,呲呲的灯芯灼烧声,在这静谧无声的夜,格外的清晰。 许久,赵淳再度嘆了口气,转身沖时晟抱拳行了个大礼。 「当日小人初次诊出有孕之时,她已有孕至少半月,若短于半月,即便再高超的医术也诊不出脉来。今日小人已再三确认,这胎,确实怀有近三个月,并未诊错。」 完了! 当日诊出有孕之时,她不过刚被时晟强了七八日,怎么算都不可能够半月的。
第123页 时晟必然以为她绿了他,还怀了别人的龟儿子! 时晟冷眼望着她,那寒潭千尺的视线,即便服了心凝形释,依然让余小晚一阵心悸。 他绝对会剁了她的,毫无疑问! 余小晚闭上眼,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横竖不疼,随他mmp个便! 心里这般想,嘴上还是尽职尽责地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 「妾身累了,真的累了,不管将军信与不信,妾身从未背叛过将军,若将军不信,便杀了妾身,妾身毫无怨言。」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愤怒,时晟没有一丝阴阳顿挫的声音沉沉地响在耳畔。 「若不是赵淳无意间说起,只怕本将军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这就是你这贱妇对本将军的情真意切?!」 台词说完了,该剁她了吧? 余小晚早已习惯了时晟突如其来的暴怒,咬紧了牙根,做好了一切的思想准备! 等来的却是…… 「滚!」 纳尼? 「马上给我滚出皇城!滚出本将军的视线!若再让本将军看见你,小心你的狗命!」 啊?啊啊啊啊?! 余小晚不可思议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满身戾气的时晟。 他居然不打算把她大卸八块,只是赶她走? 不会是那辣鸡系统用了什么特殊道具,让这抖s变态蛇精病突然正常了一回吧? 余小晚真的震惊了,她怔怔地望着时晟,半天回不过神来。 时晟阴冷的视线寒冰利刃一般狠狠扎在她的身上! 见她不走,他额角的青筋勐地跳凸而起,满身戾气瞬间倾泄,抄起一旁的长椅迎头就是一阵乱砸! 「还不滚!滚!滚!!!」 赵淳见状,赶紧上前拼命拦住他。 「将军息怒!息怒!再打真打死了!若她死了,便前功尽弃了!!!」 一句话成功平息了时晟所有的怒气。 时晟喘着气,冷眼望着地上满头是血,奄奄一息的余小晚,突然抬脚勐踹了她一下! 「把她给我扔出去!」 第69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8) 余小晚被一路抬出小院, 丢进马车,扔到了皇城最繁华的街市。 时值深夜,白日里的繁华不见踪影,只有一弯皓月挂在皇城墙头, 圆盘一般,皎洁明亮,仿佛伸手便能够到,和着漫天繁星将这整座帝都城照得恍若白昼。 余小晚趴在地上许久没动, 一身缟白袭衣镀着如霜的月光,雪一般的白,夜风拂过,衣袂簌簌而响, 应和着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吠, 说不出的凄凉。 余小晚没睡, 也没在装死,她在翻看任务栏, 设定自己接下来的路线。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主线任务(二):以正确的姿势领盒饭。】 1被赶出将军府。 get√。 2被上官府乱棍打出。 一会儿就爬去上官府, 目测以她的断腿加伤势, 爬过去天刚好蒙蒙亮正是点卯的时辰,若能赶在上官明上朝之前抵达, 今日这第二条铁定完成。 3领盒饭前至少保持二十四小时水米不进。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领盒饭,难道天天饿着?暂且跳过。 4领盒饭地点必须是城外破庙。 被打出上官府后就往那儿爬, 运气好的话, 拜託姚氏找个板车把她拉过去。 5被乞丐羞辱。 乞丐什么时候来不是她能控制的, 暂且跳过。 6奄奄一息之际再被野狗分尸。 野狗? 突然觉得有点冷怎么回事? 跳过。 7以上所有。 ok!基本就这些。 眼看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已经get了一条,余小晚的心情总算愉悦了几分。 事不宜迟,她撑起上身勉强辨别着上官府的方向,抠着地缝,艰难地爬了起来。 左脸方才被时晟踩过,这会儿已高高肿起,有些挡视线,余小晚怕赶不上上官明离府前到,真是一刻都不敢停。 虽然不疼,但是好累啊摔! 这身子像是有千斤重,若不是灵体活蹦乱跳,也就是俗语说的意志力坚强,以她现在的伤势,没有昏迷过去已经算不错了,更遑论爬路。 所以她爬得格外的慢,平日里步行顶多一刻两刻的路程,她少说爬了也有一个多时辰。 刚拐过上官家的巷子口,远远便见府门前停着顶软轿,小厮俯身挑着灯笼随上官明出了府,眼看就要上轿离开! 少了他怎么完成被乱棍打出的任务? 余小晚顾不得许多,拼尽了全部力气,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爹——」 凌晨时分,寂静无声,这一道哀凄地悲鸣,霎时间便传出去很远。 上官明听到了。 他明显怔了一下,转头望去,圆月西沉,启明星不过刚刚升起,正是最为昏暗之际,他仔细分辨了片刻,才在小厮地指引下,看到了正向这边爬过来的她。 上官明皱了皱眉头,转头想走,已俯身进了轿子,却又再度抽身出来。 「把她抬到别处,莫让夫人知道!」 「是。」 小厮应了声,上官明这才上轿。 坐在轿上还不放心,撩着轿帘向后张望了两眼,又吩咐一句。 「抬走怕是还会再来,直接将她乱棍赶走,她便不敢了。」
第124页 小厮滞了一下,才应了声喏。 上官明终于放心的随轿离开。 小厮目送他离开之后,才吩咐了门房拎着木杖过来。 余小晚已经趴好了姿势,就等着一顿棍棒点亮她的任务2。 哪知那小厮压根就没打算打她,木杖直接杵在了地上,说道:「小姐,你就赶紧走吧,再也别来了,不然老爷发起怒来,真打了小姐,那,那……哎!」 余小晚现下的模样实在太过悽惨,脸颊又红又肿满是血污,原本纤长白嫩的手指这一路爬来,也是血迹斑斑,身上的袭衣更是又脏又破,拖在身后的两条腿也是废了一般,小腿骨还有明显的骨折扭曲。 曾经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如今却变成这般悽惨的模样,让人如何下得去手。 小厮微嘆了口气,指挥一旁的家丁将她抬走,余小晚好不容易才爬过来,如何肯前功尽弃,眼神略一游移,怒斥出声。 「好你个贱奴!我可是上官家的大小姐!你竟敢如此无理!待我见了我娘,一定要将你剥皮拆骨,让你不得好死!」 那小厮一听,脸色就变了。 「小的尊称你一声小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爷可是吩咐了,要将你乱棍打走!」 余小晚哪里肯听,又是一阵怒骂,直激的那小厮怒火中烧。 「既然小姐横竖不听,那就别怪小的们不客气了,实在是老爷的吩咐,小的们也不敢违抗。」 说罢一挥木杖,「哥几个,打!」 话音未落,结结实实的一杖便砸在了余小晚身上。 余小晚长出了一口气。 趴在地上随他们打,赶紧翻开【任务进度】看了看。 2被上官府乱棍打出。 get√。 很好,灰常好! 几人打了数杖,见余小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赶紧住了手。 虽说是老爷吩咐,可真打死了人,谁也不会替他们说话。 几人赶紧先探了探她的鼻息,见还有气,二话不说,抬起便走。 这次,是给扔到了个僻静的巷子尽头。 待他们走后,余小晚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瞟了一眼伤害承受值,还剩7832。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居然还剩这么多! 看来那几个小厮也没敢多用力打。 余小晚看了看天色,城门不过才刚开,还早,再看看四围,静悄悄的,干脆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 虽然不疼,但累啊! 她可是才刚刚爬过一个多时辰! 正闭目养着神,就听耳边一声衣袂划过的声响。 不等她睁开眼,一块黑布突然蒙了过来,嘴跟着被撬开,一股带着浓重苦涩的药丸被硬生生塞进了嘴里! 「唔!」 不容余小晚挣扎,咽喉已被掐住,那药丸连带着灌进嘴里的水,硬生生被顺了下去。 余小晚被呛得一阵的咳嗽,身子跟着陡然一轻,似乎是被抱起,一路疾行。 这好像是……公主抱! 余小晚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 被当沙包扛了那么多回,终于有个长眼的把她当女人看了吗? 那人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很快她便听到侍卫的追杀声,还有早起的百姓惊慌失措的奔走躲避。 余小晚缓过来那口气,抬手便想扯掉遮掩的黑布,还未挨着那布,便听到一声轻斥。 「别动!」 声音很陌生,沙哑的像是几百年没喝过水。 不动? 怎么可能! 她好端端的计划,怎么能让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人给毁了。 她顿了下手,勐地扯掉了遮眼的黑布。 眼前朝阳刚刚升起,霞光四溢,迎面落在那人脸上,恍得她的眼一阵白芒,伤害承受值接连跳了几下,掉了五六点。 怎么回事? 睁个眼还有伤害值? 那人微嘆一声,沙哑着老鸭嗓说道:「那药有些伤眼,闭上一会儿便好。」 余小晚没闭,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眼前的这个人……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泛着银光的半脸面具,十分的惹眼。 面具通体银白,独独自眉心绕过左眼直至颧骨,绘着一只火红的蝶尾狐,蝶尾在上,狐首在下,金色的狐眼栩栩如生,映着面具后那忽明忽暗的眸子,说不出的妖邪诡魅。 不等余小晚看个仔细,只听嗖嗖嗖数下破空之音,几支冷箭突然自那人身后汹汹而来! 那人不慌不忙,一个轻点竟跃起丈许! 冷箭自脚下带风而过,噹啷噹啷,撞在不远处的城墙之上。 「速关城门!」 脚下突然传来一声急令。 余小晚扒着那人的肩头向后望去,却见时晟携着一众兵丁,一骑长鬃,紧追其后! 余小晚这才惊觉,那人竟是在屋檐之上奔走,而且抱着她这个负累,依然行如疾风,躲避羽箭轻松自如,身形还极稳,何止是身轻如燕,那轻功简直登峰造极,身形更是行云流水,连她之前极度推贊的莫非都望尘莫及! 那人的身形有些偏瘦,奔驰带起的疾风,将他松松绾就的长髮向后扬起,露出了细长白皙的脖颈。 眼熟,很眼熟! 余小晚眯了眯眼。 再看那光洁的下巴和紧抿的丰润唇角,更是眼熟的让她脑海中瞬间浮起一道绯色的身影。
第125页 真的是……像极了那个人。 可是……那人明明已经走了。 而且…… 余小晚抬眸又刻意看了看他的左眼。 虽隐在面具暗影之中看不太真切,可那眸子分明是常色,丝毫不见半点绯芒。 不是他? 应该不是吧,他底子弱,连赵淳都说不像是会武之人,而眼前此人明显是个高手,怎会是那病弱皇子? 而且声音也完全不同。 正犹疑之际,却见那人斜身而下,松了公主抱,将她迎面搂在怀中,仿佛要躺摔下去一般,勐地一点檐角,压低了身形,如离弦之箭,直冲城门洞而去! 城门口拥着一众出入城的百姓,数名守城侍卫拼命疏散着人群,推关着厚重的城门。 城门哐啷啷缓缓合拢,眼看就要彻底关上! 那人陡然一转身形,一脚踹飞小贩肩头的扁担。 扁担打着旋横飞而出,啪啷啪啷,接连弹打数下,正抽在关门的那数名侍卫身上。 侍卫们连声哀叫,瞬间便失了力道,不待他们缓口气重新推门,便觉身后气流急扫而来! 靛蓝的身影如雷似电,斜沖而过,眨眼便蹭过狭窄的门缝,窜出了城门! 侍卫们愣了,手下还因着惯性继续关着那城门,待反应过来之时,时晟的马蹄已赶开百姓,沖了过来。 「开!城!门!」 侍卫们慌忙七手八脚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门外除了人头攒动等着进城的百姓,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攥紧缰绳,手腕的青筋狠狠地跳凸了一下,时晟一夹马腹,绕过百姓,领着一众人马,急追而去。 余小晚被那人抱着,并未跑出去多远。 时晟的三千精卫早已蹲守围城,虽每处只有百人一队,却足够挡住他们二人! 望着不远处那一对精兵,那人垂眸望了她一眼,「抱紧了。」 话音未落,他已一跃而起,躲过几个最先冲过来的兵丁,飞身上了一旁的高树。 那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他将她小心地放在枝杈之上,探手摸出数枚银针,飞手而出! 银针恍过几点微茫,直冲那追来的兵丁扎去! 没有预想中倒下一片的惊人效果,那些兵丁没事人一般,还在跑着。 余小晚瞪大了眼看着,电视剧中的高手出招,通常都是刷刷刷几剑,剑罢收招,敌手依然屹立不倒,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虚招之时,敌手身上的衣袍才突然破碎,轰然倒地,七窍流血而亡,震惊全场。 这人的身手如此了得,想来这银针绝非一般! 余小晚满怀希望的继续等。 还等。 再等。 尼玛!不等了! 余小晚的眼都瞪酸了,那些兵丁依然活蹦乱跳。 这人又抽出几枚银针,嗖嗖嗖几下,甩飞出去。 银芒闪过,直冲众人! 依然是……石沉大海。 不,连石沉都不是,好歹朝水里扔块石头还能溅起朵水花,这么多银针甩出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小晚都替他尴尬。 却不想,那人斜勾唇角,轻笑一声。 竟还挺得意? 余小晚正纳闷之际,却见人群之后数十名蓝衣人一路杀到树下! 他们俱都戴着面具,只是那面具简陋的多,没有半点纹饰。 恍惚间,依稀还看到一双蓝眼。 那人见状,俯身要抱她离开,余小晚哪里还肯跟他走,趁他弯腰之际,勐地将他推下树杈! 那人一惊,一把抓住了树枝,不等翻身上树,余小晚突然拔掉头上仅存的一支缠枝海棠簪,朝着他的手比划了一下。 「你敢上来,我便敢扎!」 那人唇角的笑意瞬间散去,声音依然沙哑难耐,「他会要了你的命。」 余小晚趴在树杈,惨然一笑,浮肿的颊,满是血污的脸,怎么看都和原本的花容月貌毫不相干,可偏偏那双晕着水雾的眸子,让人转不开视线。 「人早晚一死,能死在将军手中,足矣。」 那人动了动唇,半脸面具晕着一点银光,沉默地望了她片刻,突然抬起另一只手,直朝她抓来。 余小晚被抓个正着,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他的手狠狠扎了下去! 这一扎,用尽了她的全力,当即便见了血,扎进他手背竟有寸许! 余小晚终归是从未亲手伤过人,手背溅上那温热的血,不由心头一颤,赶紧松了手。 那人随即从树上跌落,跌到一半才探手推了一下树干,轻飘飘落在地上。 捡起随他一起落下的缠枝海棠簪,那人还想再来,却被几个蓝衣人拦住,不远处时晟的人马已追到,蓝衣人携着那人,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时晟一骑扬尘,路过之时,抬眸扫了她一眼,视线寒冰利刃一般,只一下便险些将她冻成冰碴。 幸而他并未停下,直追那人而去。 余小晚松了口气,并未急着下来,而是趴在树梢,居高望远,先寻么寻么那破庙在哪儿。 这面具男刚出现之时,她的确惊诧了那么一瞬间,可时晟追击而来后,她立时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时晟在利用她。 面具男也在利用她。 只是他们的目的完全不同。
第126页 时晟是想借她找到那个盗走夜狼符之人。 面具男却…… 余小晚眯眼看了看树下。 即便离得这般远。那阳光之下不时闪动的银芒,依然清楚地提醒着她。 这面具男是想模仿当日从公主府出来之时,刺杀她的那个江湖门派。 为何说是模仿? 很简单,当日那轿中刺入的银针,针针冲着她的颅顶,根根直入轿垫,方位奇准,手法精湛,无论怎么看都是高手。 可今日此人,看似手法也不错,却准头奇差,显然是在模仿。 也或者…… 他能扎准,却故意错开! 不管是哪种,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矛头转到苍帝身上! 当日轿中银针,她与时晟立时便怀疑是出自苍帝之手。 可事后再想,又觉得疑点重重,苍帝要杀她,何时不行,偏选在公主宴惹人怀疑? 而且,当时公主分明是想将她哄下宴席,似是另有打算。 再者,苍帝似乎并不想正面和时晟撕破脸,所以,一直对她手下留情,看那次圣旨和离就可见端倪,若苍帝当时将那些姨娘之事栽赃在她身上,本可以处死她的,不过是怕时晟回府震怒而已。 由此可以推断,那轿中银针绝对和苍帝无关! 这些道理,时晟当日想不明白,如今大抵也能明白。 所以,这次那人便换了手段,依然用银针,却故意扎错。 时晟本就怀疑夜狼符被盗,与苍帝有关,如此一来,必然会认定,苍帝故意三番四次来救她,就是想将夜狼符被盗一事,栽赃到那江湖门派身上。 至于她,即便不是亲自盗走的夜狼符,也必然是帮凶,总之,肯定是和苍帝一伙儿的。 甚至时晟还会认为,之前府上发生的那种种,包括苍帝让耶律蛟和玄睦住进将军府,就是为了祸水东引,盗走他的符! 也或许,苍帝本也是这个目的,只不过……没有那人手快。 思虑清楚之后,余小晚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价值。 难怪莫非几次三番寻她,还有这明显是莫非主子的面具男亲自出马救她,不过就是想将矛头指向苍帝,彻底毁掉时晟与苍帝的君臣关系! 苍帝此次要时晟调兵五万,时晟没有夜狼符,自然无法调派。 苍帝会认为时晟故意与他作对,怕是起了不臣之心。 时晟则会认为,苍帝盗走了夜狼符,又让他调兵,这是故意挑衅,就是要逼他造反,再一举歼灭! 他们会怎样,余小晚一丁点都不关心,她现在只想赶紧完成任务。 朝堂争斗神马的,太费脑子太兇残,她现在只求下个副本能轻松一点,哪怕穿到农家小院当个极品亲戚被种田女主斗死什么的,她也甘愿。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她现在当务之急要想的是,她该怎么爬下这棵树呢? 最终余小晚还是爬了下来。 啊不,是摔了下来。 横竖她又不怕疼,树下草长叶茂的,摔不死就行。 不幸中的大幸便是,那破庙就在不远处,方才在树上她已瞄到了破庙塌了一块的屋顶。 如此,完全可以号称世上最悲催的宿主穿越者余小晚,开始了爬向破庙的艰难歷程。 一路翻土坡越土坑,蜿蜒过茂盛的草丛,余小晚又累又渴,终于在中暑晕倒之前,爬进了这副本的终点。 看着眼前这个满地厚灰,塌了半个屋顶的破庙,余小晚,不,是余小晚的肉身,连那庙里供奉的是哪樽大佛都没看清,便再也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 时晟一路追击,终无功而返,斩杀的几名蓝衣人,身上都带着无杀门的腰牌。 可无杀门总盘在玄国,苍国虽有分支,可并不活跃,如何会招惹夜狼符? 再看那一地的银针,还有几个小兵扎在战袍上的几枚,根本不可能是以暗器闻名杀人不见血的无杀门门人做的。 之前公主府刺客一案,皇上暗地里就栽赃给了朱国,如今这夜狼符被盗,他是打算栽赃给玄国? 时晟冷笑,皇上果然高端,看似后院那几个姨娘是他的眼线,实则他处处针对的上官锦才是他最大的一张牌! 想起那个口口声声说心悦他绝不会背叛他的女人,时晟勐地一拍桌子,真恨不得立时冲到她面前将她碎尸万段! 片刻后,赵淳随着高德一同过来。 高德抱拳道:「禀将军,她自那树上摔下之后,爬到了不远处的破庙,属下趁她昏迷之际,请了赵先生过去。」 赵淳也抱拳回道:「她虽伤重,可气息还算平稳,大抵那人塞进她口中的是养命续命之药,虽不知是何药,但药效显着,可想而知,必然十分珍贵。」 高德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事,属下查问了拦路兵丁,他们都说,那人本要带上官锦离开,是上官锦不肯离开,还扎伤了那人的手,才留了下来。」 时晟闻听,勐地抬头,墨瞳微微睁大,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可确信?」 「十分确信!」 时晟垂眸,略一思索,拉开书案抽屉,摸出一个小盒。 单指推开,里面放着一块修復的珊瑚碎块,是由十数块摔得极碎的珊瑚渣勉强拼凑而成,虽只有指甲盖大小,可依稀能辨出雕的是片海棠花瓣。
第127页 漆黑的墨瞳瞬间冰冷。 「上官锦!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你与皇上一唱一和,前脚皇上让那两国皇子住进将军府,后脚你便以此为藉口搬进寿秋堂!若非在密室中发现这珊瑚渣,只怕到如今我还蒙在鼓里!」 第70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69) 啪! 勐地扣上那盒子。 时晟黑瞳沉沉, 冷声道:「无杀门在江湖中以侠义着称,皇上既想栽赃到那无杀门身上,必然还会再来救她,将那破庙给我盯紧了, 这次,一定要活抓!」 高德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将军,属下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若她真是皇上的人,为何救她之时她不肯走?虽说的确可能在耍花招,可……夜狼符他们已经盗走,她再留下又有何用?且她身上还有重伤, 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 这似乎……不合常理。」 话音未落, 时晟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大胆!竟敢替那贱妇说话!!」 高德赶紧单膝跪地, 「属下知罪!」 微薄的唇抿了又抿, 时晟勉强压下怒气, 復又坐下。 「皇上一向最擅抓人把柄,她肩负上官一家的性命, 做了皇上的死士也不无可能。」 高德恍然大悟,道:「将军的意思是, 她不肯离开本身就是苦肉计, 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同时解除皇上的嫌疑?」 时晟微微颌首,「若她是皇上的人,皇上为怕她走漏风声,必然会杀她灭口。可皇上偏不杀她,而她也偏要留下,就是在摆脱嫌疑,想把一切都栽赃到无杀门身上,不,是玄国身上!」 高德若有所思地颌首点头,「此计果然极妙,如此说来,她还会再耍花招,将这苦肉计演得更为逼真。」 时晟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再度冷笑一声:「只要不是有人来救,不管发生何事,一律不予理会,她想演便让她演!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 余小晚是被冻醒了。 阴历八月的天儿,已是阳历九月,若不下雨,自然正是清爽的好时候,偏偏倒了血霉,下起了连绵的细雨。 余小晚所趴之处头顶刚好是个破洞,淅淅沥沥的雨水浇在她身上,淋了一日一夜才冻醒,完全是因为这身子太过虚弱了。 她抬起头艰难地环视了一圈,正是傍晚时候,借着屋顶漏下的余光勉强可看清周围事物。 这破庙还真是名副其实,破的一塌煳涂。 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余小晚颇有些感慨,这些天在那小院整日卧床不起,哪儿都没胖,先胖肚子,可越是胖越是禁不住饿。 已经饿了两天一夜早满二十四小时了,也不知道里的乞丐们什么时候过来,刚打算敲下系统打听打听,却听见门传来哒哒踩水急奔的脚步声。 余小晚瞬间燃起了希望,她现在别无所求,只求早完成任务早解脱! 脚步声很快便到庙前,光影一晃,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湿透的乞丐钻了进来。 余小晚只看了一眼,瞬间失望地重新趴回地上。 mmp! 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目测最多十二三岁的小乞丐能干点什么? 还是继续敲系统问吧。 不等她翻出【系统服务】,却见那小乞丐颤颤巍巍地走到她跟前,先抬脚踢了踢她,声音有点发颤。 「死,死了没?」 余小晚懒得理他,身子随着他的踢踹晃了两晃。 那小乞丐又试着喊了几声,见她不答话,大抵以为她死了,这才蹲下来飞快地在她身上一阵乱摸! 如果不是他摸的位置都很正常,余小晚差点以为系统日了狗了要让一个十几岁的熊孩子猥亵她。 小乞丐摸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看了一眼双眼紧闭满脸血污的她,小乞丐咽了口口水,双掌合十拜了拜。 「你,你已经死了,阳间财带不到阴间去,不如就让给我把,我会刨个坑把你埋了,还会给你烧纸钱的!」 说罢,小心翼翼地摘掉了她的耳坠子。 撕了块她身上的袭布先包好坠子,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她的手腕上。 那是张姨娘送给她的药玉镯子。 小乞丐又拜了拜嘟囔了几句,这才小心翼翼地摘掉了镯子。 又翻找了一遍,见再没别的了,他这才将那镯子坠子包好,站了起来。 「我先去城里把这些当了,等明个儿过来埋你!你放心,哪怕只当一文钱,我也定会给你收尸,不让那野狗叼了去!」 说罢,小乞丐又拜了拜,这才转身跑开。 待他跑远了余小晚才睁开眼。 看他还算懂事的份上,给他便给他吧,横竖她也带不走。 闭上眼,余小晚赶紧敲了系统打听乞丐什么时候过来,得到的回答是…… 【系统:不知道。】 mmp! 我要你这辣鸡系统有何用?! 余小晚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拽住那小乞丐,让他帮她稍点吃食了。 正悔不当初之际,却听门外又是一阵疾走声,夹杂着难听的咒骂。 「娘稀皮的,一直下雨讨个饭都难!」 「知足吧,好歹你还得了俩铜子。」 「就是,我从昨个儿晌午到现在半个窝窝都没讨上。」 说话间,几个乞丐陆续进了破庙,一个个落汤鸡似的,说不出的狼狈。
第128页 脱下上衣拧了拧雨水,几人这才发现。 「欸?哪儿好像趴个人!」 「呦!看那样儿不会死了吧?」 「走,看看去。」 几人蹑手蹑脚地围拢过来。 一人深处满是泥垢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没死,还有气儿!!!」 剩下几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上手便是一阵乱翻! 「妈了个鸡的,啥也没有,穷鬼!」 刚刚才被那小乞丐搜刮过,怎么可能还有? 不知哪个乞丐气恨地踹了她一脚,旁边几人也失望地嘆了口气。 「得,人倒霉撒泡尿都不够自个儿喝的,歇会儿吧。」 几人走到一旁干爽之处坐下,熟练的燃了堆篝火,又从佛案下翻出之前收在里面的锅子,煮上了水,这才一边避雨,一边闲聊。 余小晚始终趴着一动不动,早已准备好了【离魂】,就等着点亮任务。 这几个乞丐果然没让她失望,闲聊了一会儿,不知谁说了一句。 「看她那样子像是被打出家门的,该不会是哪家不守妇道的银妇吧?」 另一个道:「还别说,小模样还挺俊。」 又一个道:「可拉倒吧!几百年没见过女人,是头猪你都觉得俊!」 「你瞎说什么?她也就脸上脏,不信你擦擦,绝对是个美人。」 说话间,那人便走了过来,直接撩起她湿透的袭衣,给她蹭了蹭脸。 歇了一夜,脸上的红肿已消下去不少,擦掉血污再看,尽管还有些浮肿,嘴唇也冻得发紫,依然掩不住原本的花容月貌。 几个乞丐互相对视了一眼,映着跳动的篝火,笑容说不出的噁心。 「没了财运,来了桃花,倒真是个美人,咱们要不要救她一救?」 「救?都这份儿上了还能救得活吗?」 「要不……试试?说不得活了还能带回家当媳妇儿!」 几人不由分说,上去便将她团团围住。 余小晚懒得演戏,连一下都没挣扎,直接点了离魂。 离魂一用,当即身轻如尘。 再睁开眼,已在破庙之外,周围是茫茫的雨幕。 隔着庙顶的破洞猫了一眼庙里,跳动的篝火忽明忽暗,人影晃来晃去,她这会儿也不怕浪费,索性接连吃了三枚离魂,确保不会中途离魂时间到了被拽回去。 吃罢之后,看了一眼两小时五十六分的剩余时间,余小晚这才松了口气,盘腿悬坐半空,横竖也是无聊,便再度翻了翻【任务进度】。 被乞丐羞辱。 √get。 心情总算好了点。 现在只要等到奄奄一息之际被野狗分尸这个副本就算彻底大功告成over了。 灵体无所谓冷暖,余小晚耐心的在屋顶又等了片刻,实在是待不住了! 这还早着呢,难不成一直坐这儿干等? 况且,难得吃了这么多离魂,不到处转悠转悠岂不是白白浪费那么多积分? 这么想着,她起身张望了一眼四围,茫茫雨幕,也看不出什么,细细想来,也无处可去,看来只能先去皇城了。 主意已定,她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皇城飘了过去。 当个阿飘其实也蛮不错的,至少移动速度快了许多,破庙到城门前,若是步行,起码得大半个时辰,她随便一飘就到了。 自打穿越以来,余小晚整日待在将军府,几乎没出过门,这繁华苍都城她一次也没逛过,虽说下着雨,可皇城的夜市依然热闹。 余小晚东逛逛西瞧瞧,古时的各种手工艺小玩意当真是喜人的紧,可惜只能看不能买,连摸都摸不到。 余小晚正熘达着,却听到前面不远处当铺门口隐约传来怒斥声,夹杂着一道稚嫩的反驳,在这雨幕之中听得并不真切。 「这并非是我偷的,这是旁人送我的!」 「送?!呵!你知这是什么贵重物,竟敢说出送这个字!这可是顶好的药玉,四品以上大员才能得的珍贵物件,几乎都是皇上赏赐,这一只少说也价值千金,即便是我都不敢收的!何人会送你个小乞丐?」 小乞丐似乎被那「皇上赏赐」与「价值千金」给吓住了,嘴唇嗫嚅了几下,不知如何回答。 「呵!果然是个小偷!看我不抓你报官!」 说罢,那面目阴沉的掌柜立时便揪住了那小乞丐的胳膊。 小乞丐眼珠一转,不等掌柜的唤那伙计过来,勐地夺过他手中的药玉镯子,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呵!你便拉我报官吧,横竖是你我争夺中摔碎的,你也逃不了干系!」 掌柜的脸色大变,小乞丐趁机照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掌柜的吃痛,手下一松,小乞丐赶紧熘了。 小乞丐直奔而出,在她面前穿身而过,两人身形相叠的瞬间,呲呲啦啦仿佛带起细微的电流。 余小晚回头又望了他一眼,倒是挺欣赏他的机智。 再回头,却见那掌柜的匆匆捡起碎掉的药玉镯子,赶紧回了屋,关门上锁,这才寻了个盒子装上,满头冷汗地打发伙计从后门离开,赶紧送走。 一个碎掉的镯子,这是打算送哪儿? 余小晚好奇的一路跟随,却不想,那小伙计一路竟跑到了公主府后门,不等敲门,一道黑影突然窜出,一记手刀便将他砍晕,夺了那盒子。
第129页 随即,黑影快速离开,很快便回了将军府。 余小晚横竖无事,便一路紧随,三转两转的便跟着那人转进了许久不来的望归院。 余小晚对这院子其实是有些排斥的,可还是跟进了时晟的书房。 书房里,赵淳、高德都在,三人正在商议调兵一事。 那人进去将方才之事一一禀明,递上了那盒子。 时晟打开那盒子取出一截碎玉瞧了瞧,并未发现什么不妥,转而递给了赵淳。 赵淳细细看了看,又凑到鼻下轻轻一嗅,当即皱起了眉头。 「好重的牛膝味。」 「牛膝?」时晟蹙眉。 赵淳又细细闻了闻才道:「若不打碎大抵是闻不到味道的,此物不止有牛膝,还有红花、川穹,细观品相依稀有银芒闪动,似是还有水银,除却这些必然还掺有其他,具体的一时半会儿难以彻底辨别。」 时晟不懂药理,略一沉吟,只问:「这镯子有何不妥?」 赵淳蹙眉望着那镯子,细思了许久,突然脸色大变! 「糟了!」 时晟眉心拧得更紧了几分,「何事如此惊慌?」 赵淳神色怔然,竟没顾得回时晟话,而是一把揪住了高德的袖子! 「这镯子她是何时戴上的?」 高德摇头回道:「我怎会知道,喜儿应该知道。」 赵淳这才赶紧回头,道:「求将军速传喜儿!」 时晟先吩咐去寻喜儿,这才再度问道:「到底何事?」 赵淳的脸色都白了,扑通一声,突然跪在了地上,一脸的懊悔。 「将军且听小人说,万不要过于激动。」 「你说。」 赵淳俯首一拜,这才起身道:「一切只是小人的猜测,这镯子是特制的药玉,制来就是为了害人,里面所添之物,不是害命,而是致人不孕!若是已有孕者,则会混乱脉象,影响胎息,甚至……死胎!」 时晟敏锐地抓住了那「混乱脉象」的关键词。 「你的意思是……」 「小人之意,若这镯子是小人当日诊出有孕前后十日戴上的,那小人之前所说已孕三月必然是说少了!可能会是三月有余,甚至……甚至四个月!」 四个月! 时晟勐地一下站了起来! 四个月前,无论是那独眼九子还是耶律蛟,都还未曾抵达皇城,上官锦也老老实实待在将军府,还曾在服毒陷害茯苓的前几日与他有过鱼水之欢。 若真是如此,那孩子必然是……是他的! 这不可能! 不可能!!!!! 时晟一声急令:「再派一人,快马加鞭去寻喜儿!」 余小晚悬在半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她不是因为服了那假孕药才查出的有孕,是真的有孕了?! 而且还是之前那个穿越女的遗腹子!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虽说她穿越过来后就一直未来葵水,可她服了那两枚推迟葵水的假孕药,不来也是正常。 而且她之前受过那么多颠簸,若真是有孕,绝对保不住! 可至今为止她从未有过任何小产的迹象。 想是这般想,余小晚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之前她还说她的肚子似是吃胖了一些,难道不是胖,是有孕? 正悬浮在书房樑上胡思乱想之际,喜儿被匆匆带了过来。 喜儿不知何事,吓得浑身发抖,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 「奴,奴婢见,见过将军。」 时晟一推那盒子,高德递过来给那喜儿看。 「这镯子你可认得?」 喜儿颤巍巍的拿起看了一眼,点头道:「奴婢认得,这是夫……我家小姐之前戴的镯子。」 高德又问:「什么时候戴上的?」 喜儿回道:「奴婢记得是……查出夫……我家小姐有孕之后没几日,对了,就是将军抓了刺客回来的第二日!是那张姨娘送给我家小姐的,本是一对,她一只,我家小姐一只,自那日小姐戴上便再没有取下来过。」 余小晚瞬间瞭然。 公主是苍帝的人,这镯子又是送到公主府上的,以张梦婷兵部侍郎庶妹的身份,根本得不了这么贵重的镯子,显然是苍帝授意的。 苍帝既想利用张梦婷,又不想让她怀上时晟的子嗣,或者说,压根就不想时晟有子嗣。 说到这里,喜儿突然睁大了眼,跪爬了两步到了书案前,激动地扶案急问:「我家小姐呢?这镯子为何会碎了?你把我家小姐如何了?!」 高德立时扳住她的肩头,把她推到了一边。 「不得对将军无礼!」 喜儿跌坐在地上,似是已察觉到了自家小姐凶多吉少,不由悲从中来,掩面低泣。 赵淳的脸色并不比喜儿好到哪儿去,他俯身抱拳道:「恳请将军准许小人寻个稳婆一同去破庙验胎!」 时晟一脸铁青地坐在书案后,半晌都没眨眼。 「将军?」 赵淳仗着胆子又催促了一句。 时晟眼神直勾勾的,依然纹丝不动,半天才缓缓开口。 「速去,速回。」 赵淳领命,匆匆下去。 喜儿见状,也爬了起来,哭着追了出去。 余小晚不愿留在书房看时晟那张抖s变态脸,曾经让她小鹿乱撞过那么几次的高颜值,现在只会让她生厌。
第130页 她索性随着赵淳他们一同出去。 喜儿哭着追问余小晚在哪儿,赵淳匆匆丢下一句城外破庙,便上了马车,扬鞭离去。 喜儿两条腿如何跑得过马车,想了想,不顾一切的跑回上官府。 翠儿平日都是在后门与她相约,她便径直去了后门,相熟的小厮禀告了姚氏,姚氏一听,踉跄了一下,哪还顾得上官明会不会动怒,强行驱了马车,带着喜儿和翠儿一路哭哭啼啼地赶往城外破庙。 赵淳到了破庙,一进门正撞见那几个乞丐来回翻动她,想救又不像是在救。 那肉身的小腿本就错骨未愈,如今更是被他们翻来翻去,折腾的不成样子,身上那斑斑驳驳的伤口,何止惨不忍睹,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赵淳虽是军医,却也是随军而行有血腥的汉子,一见此景,若说是余小晚自己耍花招折腾自己,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还不拿下他们!!!!!」 话音未落,护送而来的两名侍卫上前,长剑一拔,仓啷啷啷,直指那几个乞丐。 乞丐惊住,吓得赶紧转身跪下,抱头跪地哆哆嗦嗦直喊「军爷饶命!!」。 赵淳脱掉身上的长袍递给那稳婆,让她过去帮那肉身遮了遮,这才过去诊脉。 脉息微弱,孕相却极为明显,这十分不正常。 再让那稳婆摸胎,稳婆在她腰腹摸了许久,才嘆气道:「已孕四月有余,可惜是个死胎,大抵死了有些时候了,所以羊水才涨得这般丰盈。」 又摸了摸,稳婆再度嘆气道:「胎死而不坠,大抵是受过重创,胞宫生生脱落,又有脐带相连,堵住胎道,即便设法取出,没了胞宫,这女子此生再不能有孕,终还是废了。」 赵淳早已在听到那「已孕四月」之时,便踉跄的险些站不住,勉强听完后话,这才转身摇摇晃晃地离开。 那几个乞丐被带走了,可余小晚的肉身依然被留在原处。 没有时晟的命令,谁都不敢动她。 赵淳是有时晟的令牌才能连夜出城,姚氏和喜儿还堵住城门口不得而出,正焦急之际,见赵淳回来,不由分说挤出了大门。 侍卫本想去喝令追回,赵淳摆了摆手,「罢了,随她们去吧……」 回府将胎儿一事禀明时晟,时晟一袭玄袍立于窗前,始终直勾勾得盯着黑沉沉的夜,没有一丝的表情,甚至连眼都不眨,那神情明明十分冷静,却又格外的让人毛骨悚然。 赵淳俯身拜着,腰早已酸了,却不敢起身,也不敢提那乞丐一事。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侍卫过来禀告。 「报将军!城南小院丫鬟杏儿禀报说,今日午后收拾房屋之际,在床板夹缝发现一枚药丸,本已扔掉,可事后想想觉得有异,这才连夜送了过来。」 说着,递上那枚已有些变质的黑色药丸。 时晟接过那药丸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丢给地上的赵淳。 赵淳赶紧捡起细细分辨。 半晌才惊唿道:「这是堕胎药!她院中怎会有堕胎药?」 时晟转眸,冷冷地瞪向侍卫,「你方才说在哪儿发现的药?」 「在主卧床板夹缝。」 话音未落,时晟陡然转身,目呲俱裂!!! 一双眼顷刻间一片血红! 他大喝一声,响如雷鸣:「备马!出城!!!!」 第71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70)(捉虫) 余小晚悬浮在破庙半空, 离魂倒计时,还有近半个小时,她回不去肉身,也阻止不了姚氏几人带着她的肉身离开, 心里不由焦急万分。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 求求你们让我自生自灭吧! 余小晚的诉求她们自然听不到,她们抹着眼泪,小心翼翼地搬着余小晚的肉身就要出庙。 刚走到庙门口, 就见时晟一路驰骋而来,马还未停,他已一跃而下,直奔庙里! 看到她们抬着的死尸一般的余小晚, 他竟丝毫怜惜都没有, 上前一把揪住了她凌乱的长髮! 「贱妇!竟想打掉本将军的孩子!说!哪来的堕胎药!」 姚氏几人见状, 哭喊着拍打着时晟。 「放开我家小姐!」 「你这畜生!放开我女儿!」 时晟铁塔一般,如何会被她们撼动, 只一个摆臂, 直接将她们三人甩到了地上! 从怀里摸出那药丸, 狠狠杵到余小晚紧闭的眼前,他咬牙切齿道:「说呀!哪来的堕胎药!」 姚氏跌坐在地上, 喘了口气,泪眼朦胧中看到了那药丸, 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 这是在何处发现的?莫不是那城南小院的床板夹缝?」 寒冰利刃一般的视线立刻扎了过来! 「你给她的?!」 这一声炸雷一般, 姚氏先是一颤,随即声泪俱下,拼命拽着时晟的胳膊。 「你放开我的锦儿!给她条活路吧!她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时晟勐地丢开余小晚,转而将那药丸狠狠杵到了姚氏眼前。 「说!这堕胎药是不是你给她的?」 他这一松手,余小晚的身子勐地一沉,姚氏赶紧抱紧了她,随着她一起跌坐在地上。 她搂着女儿哀恸失声,望着时晟的眼满是愤恨。
第131页 「时晟时望归!你是将军又如何,是将军就能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是将军就能这么践踏我女儿的真心?」 这话一出,时晟瞬间暴怒,勐地砸掉了手里的药丸! 「真心?这贱妇哪儿有什么真心?!她就是个满嘴谎言的叛徒!本将军就是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姚氏搂着余小晚,眼泪止都止不住,「女儿,你太傻了,你为什么不跟那九殿下走?你为什么不吃了那药?他不值得,不值得啊!」 一听这话,时晟瞬间瞠目,眸中血丝遍布,说不出的吓人。 「她这银妇!居然还想跟人私奔!!!」 这话一出,别说姚氏,就是浮在半空的余小晚都气得差点栽下去。 她真想扒开时晟的脑袋看看他脑子到底什么构造,别人选择性屏蔽,都是屏蔽掉自己不爱听的只听自己爱听的,他倒好,专听自己不爱听,其他一律听不见听不见! 什么抖s变态蛇精病,他根本就是个信任缺失病加被害妄想症晚期再晚期已经彻底无可救药只能用粗暴狠戾伪装自己的可怜虫! 姚氏气得浑身哆嗦,若不是抱着余小晚,只怕早已经扑上去跟时晟拼命了。 「好你个大将军!我女儿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对你一往情深!那玄国九殿下捧着一颗真心让我女儿跟她走,我女儿死都不走!还说什么此生哪怕只得你一个虚影便足矣!我呸!你根本不配!」 说罢,俯在余小晚身上,再度泣不成声。 时晟直勾勾地盯着姚氏因哭泣耸动的肩头,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脸部线条刚毅紧绷,吐出的话更是冷硬绝情。 「休想矇骗本将军!什么真情?全是假的!即便她怀的真是本将军的孩子又如何?她背叛本将军,就该死!」 姚氏闻听,陡然抬起头来,哭红的眼中满是怨憎,探手从怀里揪出一条叠的规规整整的丝帕,朝着时晟狠狠甩了过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女儿本可以服了那堕胎药跟九殿下走,可她不走!她怎么就瞎了眼瞎了心,非要跟着你这个畜生!」 那丝帕轻飘飘的落在了时晟脚边,时晟并没有捡,只是垂眸看了过去。 【溯洄逆流阻且长,溯游逐之艰且难,日日思,夜夜想,到头不过空茫茫。妾无所望,此生求将军一个虚影,足矣。】 那猩红的小字,针一样刺进时晟原本坚定不移的心。 漆黑的眸子恍惚了一下。 他俯身捡起那丝帕,粗糙的手指缓缓抚过那一行小字。 耳旁依然充斥着姚氏一声又一声的控诉。 「九殿下对锦儿一往情深,本还想带走这帕子,是我生生给要了回来!本想着什么时候给你看看,求你念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娶了公主便放我女儿一条生路,可你呢?你这杀千刀的狼心狗肺!我,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 攥着那帕子的手渐渐有些发抖,时晟突然抬眸,陡然攥紧帕子怒道:「休得骗我!她若真是对我一往情深,又如何会留下这堕胎药!」 姚氏哭道:「她是怕公主容不得她,不过留着以防万一,想让腹中的孩子少受些罪罢了!」 「呵!」时晟冷笑,「都是藉口!你们母女俩一个比一个牙尖嘴滑!以为本将军那般好矇骗的吗?她留着便是想吃,没吃不过是没得着机会罢了!」 喜儿本跪俯在余小晚腿边,小心地扶着她的腿低声啜泣着,几次想要插嘴都没插上话,一听时晟这般说,再也憋不住了。 「谁说我家小姐没有机会的!早先那九殿下就给小姐递了不知多少次字条,还有这药丸也递过的!是小姐溶了浇了你房中那凤尾松,还要奴婢给那九殿下传了口信,将军若不信,便去查一查,想来那药渣还在那盆土之上!」 时晟的脑结构果然和旁人不同,余小晚本以为他会立时派人去查那盆土,却不想,他厉声喝出一句。 「什么口信?!」 「小姐就说了两字——珍重。」 珍重,离别之语,也是拒绝之语。 时晟即便再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双目紧闭的余小晚,她脸上的血污早已被姚氏她们擦掉,纤长的睫毛浅浅地铺落,苍白的小脸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拒绝了那独眼九子? 他如此伤她,不仅打断了她的腿,甚至打得她胞宫脱落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孕,她依然心悦他,依然要留在他身边? 呵! 这不可能! 他不信! 他绝对不信! 这世上无人可信,都是骗子! 时晟依然铁塔一般屹立原地,说出的话也依然冰冷无情,像是在质问她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什么情真意切,不过都是骗局!从服毒陷害茯苓,到逼死茯苓的丫鬟,她一步步都是在设计本将军!甚至府上那姨娘接二连三的死,说不定都是她干的!」 如此的栽赃,姚氏即便不知内情依然气得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休得污衊我女儿!」 喜儿却是知道一些的,接了姚氏的话茬怒道:「将军说小姐设计将军,奴婢不服,奴婢替小姐冤枉!」 时晟狠狠瞪向她,「她有何冤?」 喜儿跪直了身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第132页 「我家小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她服毒自残是为了将军,她拒绝九殿下也是为了将军!前些日子,小姐怀着身孕还专程去找茯苓,送上门让她羞辱,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 奴婢虽不知小姐究竟要助将军什么,可奴婢知道,小姐早料到自己难逃一死,早早就为奴婢先做了打算,赐给奴婢的那些首饰将军也是见了的,足够奴婢下半生衣食无忧!」 随着喜儿的话,时晟的视线再度转到了余小晚苍白的脸上,如夜的眸子幽幽暗暗,方才还已发沖天的暴戾渐渐隐了起来,无人知他在想些什么。 「她若对我真心,如何会下药将我推给茯苓?」 「小姐对将军下了什么药?」 「你是她的贴身丫鬟,连你也不知吗?那药和着安神香焚起,竟连我都不曾察觉!」 喜儿闻听,先是一怔,随即冲着余小晚一阵的悲怆。 「小姐,那绕指柔如此金贵,是夫人要你和将军共度云雨用的,你怎的这么傻?」 说罢,她再度抬头望着时晟,面容哀戚,字字珠泪。 「小姐曾说,心悦一人,不是要得到他,而是要处处为他着想,说将军是成大事者,她帮不得将军什么,能做的只有这些,只要将军能好,她怎样都无所谓。 奴婢不懂小姐说的这些,心悦一人不是就该据为已有吗?就是那宫里的娘娘,哪个不是想将皇上据为己有?可偏偏我们小姐,只要是为将军好,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她都自己咽下!」 喜儿跪爬两步,扒着时晟的腿,哀求道:「将军,小姐还曾说过,若有一日她为将军而死,也是心甘情愿的,看在她一心一意为将军的份上,求你给她条活路吧!」 一直跪在一旁啜泣的翠儿也跪爬着过来,拽着时晟的袍摆,一同苦求。 「求将军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秉性纯良,不该得了这么个下场。」 时晟依然纹丝不动,点墨般的眸子仿佛没有焦距一般,像是在望着余小晚,又像是没有,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 「她陷害茯苓在前,逼死丫鬟在后,哪里纯良?」 喜儿又向上扒了扒他,哭道:「小姐为何陷害茯苓,奴婢不知,但必然是为了将军,况且,小姐毒害的是自己,茯苓还是小姐从将军棍下救走的!至于秀娥,小姐早吩咐了将她救下,她如今还好端端的在城郊王家村,不信将军可以去查!」 时晟的身形依稀晃了一下,手紧紧攥着那丝帕,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高德,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去,查!」 高德抱拳欲走,时晟又道:「还有我房中那凤尾蕉,查!」 「是!」 话音刚落,却见火把陡然窜跳了一下,扰乱的青烟尚未平息,一道靛蓝的身影突然闪入,抱起地上的余小晚,扭身便走! 时晟本能地去拉那人,可那人身形极快,一个侧身瞬间跃入了雨幕之中! 时晟抬脚便追! 侍卫与隐在暗处的暗卫一併追了上去! 还未追出丈许,便见一群蓝衣人沖了过来,一个个头戴斗笠,脸覆面具,避开了迷眼的雨水,迎头便是一阵缠斗! 时晟飞身上马,沖入雨幕,直追过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夜深雨大,那人身形如电,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雨之中,别说时晟,就是余小晚都没能跟上趟,自己把自己给整丢了。 看了眼离魂剩余倒计时,只剩32秒,她干脆原地不动,等着被扯回去。 5、4、3、2…… 1! 身子突然一沉! 被拽走的瞬间,时晟骑着长鬃马,勐地冲过了她即将破碎的身形。 呲呲拉拉的电流徘徊在她的灵体之上,时晟愤怒地嘶吼声久久地迴荡在旷野的郊外…… …… 再度睁开眼,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上盖着厚实的防雨斗篷,耳边是无边无际的雨声。 抬眸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光洁的下巴,丰润的唇角,再来便是熟悉却也不算熟悉的蝶尾狐面具。 那人戴着斗笠,抱着她,策马疾行,帽檐被风沖得扑簌簌乱颤。 余小晚微微动了动唇,舌尖瀰漫着苦涩的药味,一直延伸到咽喉深处。 「放……开……我……」 嘶哑的嗓音,细若蚊蝇。 那人不由缓下了缰绳,垂眸望向她,迸溅的雨水顺着他光洁的下巴滴在她冰冷的脸上。 「你醒了?」 依然是公鸭般沙哑的嗓音。 「放我……回去……」 那人紧了紧手臂,左手包着的绷带隐约有血迹沁出。 「你这是寻死。」 余小晚想露出个悽惨的笑容,偏偏一点力气也没有,能说出话已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这般样子,活着,不如死了……求你,送我回去……」 那人不语,只是搂着她的手臂更紧了几分。 「求你……」沙哑的嗓音载满了哀求,「我若走了,将军定会以为我背叛了他……求求你,送我回去……」 那人陡然扽住了缰绳! 雨幕之中一片漆黑,若不是远处尚有几点飘摇的灯火,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那点灯火自然照不亮眼前的男人,却晃到了他面具后一点细碎的眸光。
第133页 「他如此待你,你还忘不了他?」 明知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余小晚还是尽职尽责地摆出一副凄楚的模样。 「我也想,忘了他……奈何,心不由己……求求你,求你把我送回去……能死在他身边,是我此生,最后一个心愿……」 那人没有再言语,雨声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帽檐,不大的斗笠遮着他们二人,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一般。 「求求你……」 余小晚一声声虚弱的哀求终于起了作用,那人苦笑一声,「你这女人,着实可恶!可恶!」 说罢,那人陡然调转马头,绕着一旁的小路朝着破庙飞奔而去。 他并未直接将她送回,而是一路东躲西藏,天蒙蒙亮之际,这才返回了空无一人的破庙。 雨下了一夜,终于停了,那人将她小心地放在地上,又问了她最后一遍。 「你真的要留在此处?」 「是……」 那人起身,行了半步復又迴转,俯身望着她。 「你身子十分虚弱,若我现在走了,你活不过今日,你真的要我走?」 余小晚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勉强嗫嚅道:「是……」 那人抿了抿唇,望着数枚还命丹餵下依然没有丝毫起色的余小晚,又看了一眼她彻底废掉的腿,深知即便带她走她也活不过几日了。 他探手抚了抚她苍白如纸的脸,嘆息一声,「我竟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 不等他说完,耳边依稀传来几声衣袂摩擦声,再睁眼,只见几道蓝影闪过,那人已被带走,再不见半点踪迹。 不管怎么样,总算又回了破庙。 这里可是任务要求的必须地点。 4领盒饭地点必须是城外破庙。 余小晚长出了口气,再度闭上了眼。 折腾了一夜,虽吃了心凝形释没什么痛感,可该累还累,该困还困,她很快便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这一晕并未睡太久,睡时天刚蒙蒙亮,醒时天依然未大亮。 耳边依稀传来哼哼哧哧的古怪声音,身子左摇右晃,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着,眼前不时有黑影晃动,难闻的狗腥气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她一阵作呕。 这难道是…… 不等她再看仔细,就听庙门口传来一声惊唿。 「天吶!滚滚滚!哪来的野狗!给我滚!」 这声音格外的耳熟,晃在她眼前的黑影立刻呲起了獠牙,喉咙深处发出唿噜噜的威胁声。 小乞丐似是司空见惯,半点不怕,随手抄起一旁的木棍,照着它就挥了过来! 「滚滚滚!瞎了你的狗眼!滚!」 那野犬被打得嗷嗷直叫,夹着尾巴熘出了破庙,嘴角淌下的血滴答答滴了一路。 那小乞丐又追出去挥了两下木棍,咒骂了几句,这才返身回来。 看了一眼被扯掉半条腿的余小晚,小乞丐哀嘆了一声,捡起方才扔在门口的破草蓆过来,铺在地上。 「姐姐,你的耳坠子我卖了,卖了一吊钱,我给你置办了张蓆子,还有点纸钱,前边不远处有个海棠林子,我便把你葬在那儿吧,往后我还不知会流落到哪儿,大抵不会回来给你上坟,就不给你留坟头了,免得那些贵人春日里赏花嫌你晦气,再把你给刨了。」 说罢这些,他又掏出两个肉包子摆在余小晚身前,合掌拜了拜,这才起身扛着个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木头锄子,抬步出了破庙。 余小晚勉强睁眼看了看他,眼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只隐约恍到一抹瘦小的背影。 倒是个讲信用的孩子,还记得兑现承诺回来埋她。 被扯掉的断腿不断涌着鲜血,余小晚的意识越来越恍惚了,她安心的闭上眼,翻开【任务进度】。 6奄奄一息之际再被野狗分尸。 get√。 很好,任务都完成了,就等死了。 余小晚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死。 系统栏上方已蹦出一个死亡警示条,红艷艷的血条正在急速缩短,生命值也在飞快锐减。 10、9、8…… 满值100的活力值眼看就要归零。 突然! 脑海中咔啷一声,弹出一个系统提示框。 【恭喜宿主,系统升级成功,当前版本szjw2.0。】 不等她搞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又弹出一个提示框。 【系统升级新增sss级隐藏任务,详情请查看任务栏。】 余小晚不由心头一跳,辣鸡系统选在这时候升级,绝对没什么好事! 点开【任务进度】一看。 尼玛! 余小晚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差点没直接翘了辫子!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sss级隐藏任务:成为时晟的白月光。任务完成标准:1时晟悔恨值达到满值100,且在宿主或宿主坟前痛哭忏悔;2时晟深情值达到满值100,且在宿主或宿主坟前说出我爱你或我心悦你。完成任务,奖励积分10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10000000。(友情提示,出于人性化考虑,该任务不受副本限制,也没有时限,宿主解绑系统之前完成即可。)】 去你妹的人性化! 辣鸡系统你出来! 有本事咱俩同归于尽! 似乎察觉到了余小晚爆表的愤怒,系统又蹦出一个对话框。
第134页 【因系统升级耽误宿主时间,补偿宿主生命值10点,另补偿提示,时晟正在靠近破庙,预计一分钟后抵达,生命诚可贵,请珍惜时间。】 去你妹的珍惜时间! 姐我今天…… 余小晚本想调出对话框骂出那辣鸡系统,可看了一眼「一分钟后抵达」几字,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尼玛! 回头再找你算帐! 她勉强睁开眼,恍惚地分辨着庙门的方向,艰难地爬了过去。 许是迴光返照,也许是那辣鸡系统自我检讨给了点助力,总之,她费尽千辛,终于爬到了破旧的门槛前,一只手扒着那门槛,不动了。 追捕了一夜一无所获,时晟一身疲惫,策马回了约好的集合地点——破庙。 精疲力尽地翻身下马,还未进门,迎头便见一人趴在庙门前。 那人包着漆黑的斗篷,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她身后拖了一熘长长的血迹,左腿明显塌下去一块儿! 布满血丝的眼瞬间一凛! 他紧走两步上前,勐地掀起那斗篷! 是她? 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跟那贼人逃走了吗? 怎会又……回来了? 第7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完)(捉虫) 看着余小晚身上披着旁人的斗篷, 时晟突然说不出的厌恶,伸手狠狠扯掉! 斗篷一除,那被扯掉一截的小腿立时便露了出来。 看着那森森的骨茬,时晟瞬间滞住。 那明显带着獠牙撕扯痕迹的伤口, 一看便知是野兽所为。 这附近临近皇城,根本没有山林野兽,那便只能是……野犬! 时晟直勾勾地盯着那还在滴血的骨茬,扯着她衣襟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 身下的余小晚恍惚间动了动, 刚刚扯斗篷被带掉的手,再度扒到了那门槛之上。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她明明连眼都睁不开了,为何还要拼命往外爬? 她想去哪儿? 想逃走? 昨夜那群冒充无杀门门人的人,费了那么大的工夫把她救走, 为何又把她放了回来? 是想混淆他的视听, 让他无从判断? 他抬了抬手, 眼前这贱妇,不仅背叛了她, 还害他马不停蹄追了一夜, 他本该一掌噼了她的, 可昨夜姚氏几人的话却不停的萦绕在脑海里,让他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他当然不是信了她们的胡言乱语, 他堂堂镇国大将军,是那般好煳弄的吗?! 高德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药玉手镯的真实来歷, 他屋中凤尾松的盆土, 还有城郊王家村到底有没有那个叫秀娥的丫鬟。 只要有一样儿不对,就可以推翻她们之前所说的一切! 即便她们没有说谎,那珊瑚海棠钗的的确确是她的,也的的确确是在密室发现的,她背叛他盗走夜狼符是不争的事实,她若对他真心,又如何会盗走事关他身家性命的夜狼符? 骗子! 女人果然都不能信。 那么情真意切地告白,全是假的! 亏他当日见了那玄妙的心头字,竟信了她。 真是愚蠢! 时望归,你真是愚蠢! 时晟越想越怒,抬掌便想噼了她! 手已抬起,却见她嘴唇嗫嚅着,依稀在说着什么。 他征战沙场多年,不知俘虏过多少犯人,也不知拷问过多少铁汉,深知人之将死,总会无意识地吐露内心深处最在意之事,此时说出的话,也最为可信。 他收掌附耳,凑到了她的唇边,希望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譬如说,夜狼符在哪儿? 「……棠……」 什么? 他没听清楚,又凑得更近了几分,几乎触到了她冰冷的唇。 「……海……棠……」 海棠? 他怔住,顺着她爬的方向,抬眸遥望。 下了一夜的雨,到处都是青草泥土的芬芳,远处的小山水洗过一般,层峦叠嶂,格外的清新明朗。 山下,成片的海棠林子郁郁葱葱,虽没有春日花团锦簇的嫣红花朵,却也一样是红艷艷一片,那是成熟的海棠果。 莫非……夜狼符藏在那里? 漆黑的墨瞳瞬间一扫彻夜的疲惫,时晟勐地揪住了她的衣襟,急问:「夜狼符在哪儿?埋在哪儿?说!」 剧烈的摇晃纷乱了余小晚早就散开的长髮,发上潮湿的草叶扑簌而落,她也终于勉强张开了眼。 「……将……军……」 那一瞬间,迴光返照一般,她突然绽出一抹笑意,剪水般的眸子虚无缥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望着他一般。 「说!夜狼符埋在哪儿?!」 她艰难地抬起手,沾满血污的手指已伸不直了,指尖微微蜷缩着,他本以为她要给他指明方向,却不想,她费尽全力的抬起,却只是轻轻捶在了他的心口。 「若有……来世……不復……相见……」 「你说什么?!告诉我夜狼符埋在哪儿?!」 她仿佛听不到般,只是专注地望着他,拼命地望着,像是要把牢牢记在心底,这辈子最后一次记在心底。 「说啊!」 时晟又重重晃了她几下,她的眸光渐渐恍惚,手突然蹭过他的胳膊,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第135页 时晟还想再问,心口陡然一阵剧痛!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撕扯灵魂般的剧痛! 像是要生生掏出他的心脏一般! 他闷哼一声,本能地松了拽着她的衣襟,捂在了心口。 怎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这么烫?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无意间落在她的身上。 她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唇角噙着未散的笑意,半阖的眸子映着他的身影,清透的泪珠顺着眼角蜿蜒而下,浸透了佛祖的庙宇。 【我前世是个小和尚,终日诵经,一生守在庙中,终老佛堂……】 莫名的,他突然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那个荒诞的故事。 荒诞吗? 真的是荒诞的吗? 她明明已经被人救走,却为何偏偏还要再回到这庙中? 当日也是,她被人丢在那树上,离此处并不算近,她为何费尽艰辛,独独要爬到这里? 是因为这是座庙宇,是她前世唯一的依伴吗? 时晟越想越心悸,他想否认那劳什子前世今生的谬论,可偏偏眼前的一切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她不过是个女子,普通的女子,瞳孔已然彻底的涣散,如普通的死人一般,可为何她的眸底会剎那间涌过一道血色的流光? 那流光虽快,几乎眨眼而过,可他还是捕捉到了,绝对没有看错! 不止那血色流光,他还清楚的看到,她的胸前,有许多细碎的光点穿透了单薄的衣料,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那是何物? 漆黑的墨瞳微微睁大,他陡然探手扯开了她的衣襟! 【将军,这胎记是夙世缘印,是妾身的心,妾身前世欠了将军一命,今生便以身相许,死也不会背叛将军……】 她的话依稀还响在耳边,那无论怎么擦怎么洗都无法撼动半分的心纹胎记,此刻却如星尘一般,晕着细碎的青芒,缓缓地逸散,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眼前。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印,眼神微一游移,突然低头,生平第一次这般慌乱地拼命撕扯着自己的战袍! 湿透的布帛黏在一起,并不好脱,待他手忙脚乱地扯开衣襟,只看到了最后一抹青色的微茫闪过,那原本深入肌理仿佛天生天长的一般的心纹印记,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手,粗暴地在心口摩擦了数下,依然什么都没有显现。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明明是她用了什么阴邪的手段涂在我身上的,怎么会突然不见?这不可能!」 头昏昏沉沉的,仿佛要炸开一般,他抬拳勐砸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依然止不住那一波接着一波的心悸。 「什么夙世缘结,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他突然抬手,带着几分惊恐拼命摇晃着已经了无生机的余小晚。 「贱妇!起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起来呀!!!」 单薄的夏衣如何能禁得起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刚晃了两下,便听呲啦一声,破了。 时晟这才发觉她身上穿着的,竟是一件男衫! 而且,十分眼熟。 似乎是……赵淳的! 赵淳的外衫怎会穿在她身上?! 一股无名之火腾地涌了上来! 他想都没想,抬手勐地扯开了那外衫! 余小晚的尸身摇晃了一下,半截身子立时便袒露出来。 他还要再扯,手却陡然顿在了半空。 那是什么? 她身上那青青紫紫的淤痕是什么? 那明显的牙印,不可能是野犬的。 那脖间的紫红斑块,也不可能是撞的。 再看她胸前,那最不能显于人前的两处,为什么会有青紫的手指印?! 庙外依稀响起了马蹄声,似乎是有人来了,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慌张地掩好她的衣襟,觉得不够,又扯过被他丢在一边的斗篷帮她盖上。 他也不知他为什么要如此,这贱妇就该千刀万剐,遭万人唾弃,为何他还要帮她遮? 他不懂,不懂啊…… 侍卫们一个个抱手禀报。 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还是一无所获! 别说抓到那领头,就是普通的蓝衣手下,他们也一个都不曾捉到。 那些人本就不想缠斗,救了人便走,夜黑雨大,他们又是有备而来,逃亡路线早已定好,如何能抓得住? 不久之后,高德来了,依稀间,似乎姚氏也坐着马车回来寻她的女儿了。 高德抱拳禀报:「属下派人去了王家村,秀娥已经带了过来,将军要见吗?」 时晟站在庙门前,低头望着一夜未眠的姚氏几人抱着余小晚失声痛哭,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高德又报:「将军厢房的凤尾松已查看了,表面浮土确实有不少药渣,属下连夜找了仁医馆的刘大夫亲自甄别,确实与那药丸不无二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赵先生之前只是粗略一闻,并未细查,刘大夫说,这药看似是堕胎药,可药量根本不足以小产,最多不过是紊乱脉象而已。」 时晟不语,可身形却似乎摇晃了一下。 高德等了会儿,见没有指示,便继续回禀。 「还有那药玉镯子,张梦婷也承认了,确实是她送给上官锦的,张梦婷自己手腕戴的也有,她显然并不知这镯子有异。」
第136页 时晟依然不语,一动不动地望着姚氏怀中那越发冰冷的面容,许久才转身迈出了庙门。 「派人前往前方的海棠林,看是否有异样,其余人等,收兵,回府。」 高德看了一眼地上的余小晚,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那……她呢?」 时晟头也不回道:「随她们去吧。」 一路回了将军府,还未进门,便见赵淳心急火燎地等在院中。 「将军,你可回来了!刚刚……」 时晟一挥手,先于他厉声问道:「你的外衫为何会在她身上?」 赵淳一僵,抱着手中的包布,嗫嚅了半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小人没有禀报清楚,昨夜小人赶去验胎之时,正好撞见……」 「撞见什么?」 「撞见数名叫花子正在……正在……不恭……」赵淳实在说不出口那种残忍的话,「小人立时便让侍卫将他们拿下!」 「你说什么?!」 陡然的一声暴喝,时晟一把揪住了赵淳的前襟,一双眼猩红似血,额角的青筋毒虫一般,根根暴起! 「那些暗卫都干什么吃的!把他们统统给我推出去,统统五十军棍!」 高德见状,赶紧上前求情。 「没人来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予理会!这是将军亲口下达的指令!他们并未犯错,求将军收回成命!」 是啊,这的的确确是他亲口说的。 这该死的就是他亲口说的! 时晟紧紧攥着赵淳的衣襟,牙根几乎咬断,之前一直隐忍的情绪,仿佛再也隐忍不住,急需发泄! 他陡然甩开赵淳,沧啷一声,拔出长剑,迈步便往外走。 「那些叫花子关在何处?!」 赵淳被甩出,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见他要走,赶紧上前拦住。 「将军!有什么待会儿再说,小人有要事禀告!」 没有要事,赵淳也不敢在他盛怒之下阻拦。 时晟勉强压抑着怒气,顿下了脚步。 「说!」 赵淳这才抖着手揭开了手中的包布,露出一只绣鞋。 「将军且看,这是什么?」 时晟转头望去。 那鞋只是普通的绣花鞋,鞋底满是泥泞,鞋面也脏污的几乎辨不出底色,然而在鞋底的泥污中,依稀有细碎的红光闪动。 时晟瞬间一凛,抓过那脏污的鞋子凑到了眼前。 手指细细剥落,那点点碎渣与他之前在密室发现的一般无二! 「珊瑚?」 赵淳颌首,「正是!」 时晟勐地攥紧了绣鞋,「这是谁的?!」 「这是薛姨娘的。」 「把她给我带过来!」 赵淳闭了闭眼,咬牙抱拳道:「将军恕罪,她失踪了。」 「什么?!」 赵淳也不抬头,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薛姨娘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整日在府中游荡,府中诸人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她,平日里她到了吃饭时候便会自行回房用饭,可昨日整整一日都不见她,到了傍晚也未迴转,丫鬟这才急了,四处寻她都未找到,只在后院的梧桐树下发现了这只绣鞋。」 「薛!姨!娘!」 泰山压顶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时晟,突然摇晃了一下,砰地一声撞在门板上。 「将军?」 赵淳与高德同时上前,抬手便想扶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时晟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突然喃喃低语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海棠,她为何要说海棠?若不是她偷的,她为何要说海棠?」 他勐地转身,摇摇晃晃地奔了出去,高德赶紧跟上,出了将军府,他翻身上马,直奔城郊! 一路疾驰,途经破庙,庙里已没了人,只有一个小乞丐站在门前翘首眺望。 时晟片刻未停,朝着不远处的海棠林子抖缰而去。 还未到近前,远远便见数名侍卫正在四处搜寻,还有一辆马车停在林旁。 侍卫一见他过来,赶紧小跑着上前抱拳禀报。 「报将军!没有任何发现。」 其余侍卫也过来禀报,均称没有任何发现。 时晟翻身下马,身子说不出的沉重,竟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他没有理会那些侍卫,抬步走到了马车近前。 马车的马已经不在了,赶车的小厮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被差去了哪里,独剩姚氏一人坐在马车里,抱着余小晚冰冷的尸首,不停地抹着眼泪。 喜儿与翠儿两人,挥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木头锄子,还有一个破筐,正在不住得挖着一个土坑,两人一身泥泞,边挖边哭。 时晟停在车前,直勾勾地盯着余小晚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普通人若死了,脸是青白的,她却……一片惨白。 这是失了多少血,才会连浮青都显不出来? 「你,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听到声音,姚氏这才发觉他来了,赶紧抱紧了怀里的女儿。 「你这畜生!你又来做什么?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如何?!」 时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又问了一遍。 「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姚氏突然笑了,笑的说不出的凄凉。 「你竟问我为什么?你竟问得出口为什么!一边儿是皇上,一边儿是你,上官明那懦夫,如何敢替她收尸!」
第137页 「你这话何意?」 姚氏不再理他,抱着余小晚,眼泪依然汩汩而流,神情说不出哀戚,嘴里依稀喃喃着。 「傻锦儿,娘的傻锦儿,你当初就该应了你爹的!你只道你心悦将军不肯背弃他,可你看看你如今落得什么下场?你爹恨你惘顾上官家得罪了皇上,你心悦之人又弃你如敝履,你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落得如此悽惨……」 罔顾上官家? 皇上果然让上官明找过她吗? 她……拒绝了? 时晟依稀有些恍惚,耳边又传来喜儿的啜泣声。 「小姐,你岁前还一直念叨着,说想再来这海棠林子看看,今日喜儿便将你葬在这里,让你永远守着,想看多久便看多久,待春上,喜儿会再过来,帮小姐折一支最艷的海棠,喜儿保证,喜儿每年都来!」 折海棠? 时晟转身,恍恍惚惚的一步步向那林中走去。 八月中旬,正值果期,树梢枝头结着累累的海棠果,红艷艷的,恍惚间,仿佛一簇簇娇艷的海棠花。 他记起来了…… 终于记起来了…… 这海棠林子,是他当年初遇她的地方。 那日,不是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襦裙,就站在这一簇海棠间,一颦一笑都如这海棠花般,娇柔温婉。 他记得清楚,他是刚从边关回京述职,为防皇上以论功行赏为由给他赐婚,尚未进城,便先绕到了这海棠林,刻意折了一支海棠送予她,不为旁的,只为赶在皇上开口之前,以心有所属为由,先求旨赐婚。 礼部是六部之中最不起眼的,以他的身份,这样的联姻已是最低调的了,皇上该是明白他的忠心吧。 起先确实安稳了数年,可随着战事的结束,皇上对他越来越不放心。 伴君如伴虎,他心知肚明,他不愿造反,也不愿束手就擒,只能……周旋。 她做了他多年的挡箭牌,也曾一度被传为佳话,说他铁骨柔情,独宠她一人。 独宠? 为何他突然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呢? 明明方才才见过…… 才停了不大会儿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冰冰冷冷的,不断打在他的脸上,模煳着他的视线。 他仰头望着天,昨夜发生的一切,突然毫无预兆地疯狂涌进了他的脑海! 【那药玉镯子可以紊乱脉息……】 【孩子四个月了,是将军的……】 【受过重创,胞宫脱落……】 【秀娥还活着,将军要见吗……】 【那堕胎药小姐本可以服了……】 【这不是堕胎药,只能紊乱脉息……】 【我的傻女儿,你为何不与九殿下走……】 【小姐早料到会有今日……】 【小姐说,心悦一人,不是得到他,而是要处处为他着想……】 各种声音、不同的脸,昨夜的画面轮番交替,越换越快,恍得他头晕目眩,脚下不住地踉跄。 突然! 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画面停留在那只污秽的绣花鞋上,鞋底泥污埋着细碎的红色珊瑚。 【这是薛姨娘的绣鞋……】 「啊啊啊啊啊!!!!!!!!!!!」 时晟抱着脑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头好痛! 要裂开了! 谁来救救他! 谁来? 祖父,祖母…… 孙儿错了吗? 孙儿真的错了吗? 求求你们告诉孙儿,说孙儿没错,孙儿没有诬陷她,她根本就是个骗子,她一直在骗孙儿!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告诉孙儿,说孙儿没有错! 求求你们…… 时晟抱着头,额头抵地,不停嘶吼着,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惨过一声,如恶狼的悲鸣,久久地迴荡在那片海棠林。 【妾身对将军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为了将军死都甘愿……】 【妾身此生别无所求,唯求君心似我心,若能如愿,便是死,也无憾了……】 【是妾身欠着将军,妾身愿倾尽一生来还将军,不敢再奢求君心似我心,只求将军不弃……】 【妾无所望,此生求将军一个虚影,足矣……】 温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戚,不断的迴荡在他的脑海里,从最初的「唯求君心似我心」,到不再奢求,再到只求一个虚影,最后…… 【若有……来世……不復……相见……】 不復相见!!! 嘶吼的时晟突然住了声,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噗—— 猩红的血陡然喷口而出,血雾混着连绵的细雨,模煳了他漆黑的眼。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他的锦儿一袭海棠红的襦裙,立于一丛树后,遥遥地望着他笑,手中捧着他随手摺下的那支海棠。 「小女子上官锦,谢将军赠花……」 「锦儿……」 时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如夜的墨瞳无比的涣散…… 他颤巍巍地伸出长臂,竟带着几分胆怯,想要抓到那一抹幻影,还未走到近前,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一头栽在了地上…… …… 咔啷!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任务已完成,奖励时间积分1325000,总积分2104500。】
第138页 咔啷! 【友情提示,《将军的细作小娇妻》sss级白月光任务尚未完成,宿主仍需努力,切记,任务失败,倒扣积分一千万!】 咔啷! 【新副本已传送,宿主请睁眼。】 唔…… 头好痛…… 背也好痛…… 胸口也痛…… 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 重死了,给姐滚开! 余小晚勐地睁开眼! 屋里一片漆黑,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隐约可见头顶晃着个人。 「你醒了?可觉得好些了?」 那人的声音十分关切,还有点耳熟。 余小晚头痛欲裂,一时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她不好,一点也不好! 不是因为头疼,也不是因为背疼胸口疼,而是因为…… 下面那肿肿胀胀还有点麻麻的是几个意思?! 不要以为她没经验就想煳弄她! 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事发现场! 脑中刚晃过这四个字,那人突然动了动,那种诡异的感觉更明显了,余小晚下意识地缩起了身子,那人已抽身而起,先撩了薄被给她盖上,这才披过一旁的外袍。 「今日之事,是迫不得已,你中了禁药,若不解药,只怕熬不过今晚,无论如何,你是因我才会如此,我定会……负责的。」 第7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捉虫) 负责不负责的, 余小晚一点也不关心,她现在只想赶紧翻翻系统栏。 那人还坐在床边,似乎在等她回答,她揪着薄被敷衍道:「我, 我这会子心里有些乱,容我一人先静一静,可好?」 那人回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 她隐约看到那人一身白衣,眸光温润,透着说不出的熟悉。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便唤我, 我就在隔壁。」 「好。」 那人起身, 信步而去, 回身关门之际,皎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侧, 映着他的长身玉立, 清风朗月一般, 淡雅出尘。 余小晚恍神了那么一瞬间,颜狗敏锐的直觉告诉她, 这绝对是个闪瞎狗眼的高颜值帅哥! 门吱呀呀合上,余小晚再顾不得其他, 赶紧翻出了系统栏。 辣鸡系统升级之后, 系统栏略有变动。 点开【副本任务】。 第一行。 【一、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已完成)】 第二行。 【二、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待验证)】 再往下则是…… 【三、□□□□□□□□(待解锁)】 再往后便拖不动了。 余小晚先点开【一、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已完成)】, 除了那个sss级白月光任务之外,其余全都完成了。 她退出来,抱着一丝侥倖,试着又点了下【二、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待验证)】,直接弹出个对话框。 【请输入验证码:□□□□□□】。 就知道会是这样。 余小晚嘆了口气。 她退出来又翻了翻【帮助】,里面还是之前时晟副本的剧情简介,并没有这个副本的。 辣鸡系统真抠门! 说是只有初次任务才提前赠送基础资料,还真是一丁点都不肯让步! 没有简介,她只好又返回了【副本任务】,盯着副本标题琢磨着。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 公主?质子? 余小晚脑中瞬间闪过敦贤公主那张美艷绝伦的脸。 当然,还有那日公主宴上惊唿一瞥的耶律二皇子。 是他! 难怪觉得有些熟悉,竟是他! 耶律越! 这么说,她现在是在公主府? 余小晚抬眸扫了一圈四围。 屋内昏暗,虽看不太清楚,可隐约能辨出是个极为普通的屋子,何止普通,甚至可以称之为简陋。 看来这肉身原主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 想想也是废话,这是公主府,除了公主就是下人,怎么算都高贵不起来。 方才耶律越说,他就住隔壁,那她极有可能就是平日里伺候耶律越的小丫鬟。 不过,摸了摸胸前缠着的绷带,那种刺痛从前而后,有点一剑穿胸的感觉。 在这戒备森严的公主府,她为何会受伤?还是兵器所伤? 通常来说,不管下人犯了天大的错,都是杖刑伺候,即便是要处死签了死契的奴籍,也是杖毙、白绫或是毒酒,怎么算也不会是兵器。 还有耶律越方才还说,她为他中了禁药,需他亲自咳咳咳,才能解药,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经典剧情——男主中了xx药,女主不得不宽衣解带帮他一x解千愁? 不对,好像反了吧? 现在明显是耶律越宽衣解带帮她一x解千愁。 而且,她还不是女主! 最重要的是,好端端的,她一个小丫鬟怎么就中了这种乱七八糟的药了呢? 余小晚满腹疑团,眼下只确认了一点,公主是这副本的女主,耶律越是男主,也是她的验证对象。 其他的,懒得浪费脑细胞,等明日再说吧。 这肉身很疲惫,身上的伤也疼得厉害,余小晚忍了忍,没忍住,最终还是用了个心凝形释才沉沉睡去。
第139页 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 若不是耶律越过来敲门,她大抵能一口气睡到后半晌。 「采琴,醒了吗?该吃药了。」 耶律越清润地嗓音淡淡地响在耳畔,余小晚迷迷煳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唤自己。 采琴? 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打了个呵欠张开眼,她先应了声「稍等」,这才起来睡眼惺忪地摸了衣裙穿上。 一路走到门前,开了门,想到自己奴婢的身份,头也没抬,先福了福。 「见过二殿下。」 随后,撤身让开路。 等了半晌不见他迈入,余小晚这才微微有些诧异地抬眸,迎眸正撞上耶律越温润如玉的双瞳。 「殿下?」 温润的眸子微微驿动了一下,「你的腿伤……不疼吗?」 余小晚这才想起,她的左腿到脚底都还缠着绷带,怎能下地活动! 用了心凝形释没有痛觉,她竟大意了! 余小晚掩饰着垂下眸子,「奴婢,奴婢……身份卑贱,不敢劳殿下伺候,便起身了,这腿伤,奴婢受得住。」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了她,眸光温润,却也有些……古怪。 许久,他才将手中的药碗随手搁在一旁小几上。 「即便受得住,你脚踝折断,这么走,会废了脚,还是我抱你到榻上吧。」 话未说完,他已俯身将她抱起。 见多了时晟的冷心冷脸,突然面对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男子,余小晚还真有些适应无能,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自在。 将她放下靠床坐好,又撩过薄被盖上伤腿,耶律越这才回身取了那碗药,返身坐回床边,轻轻吹去浮沫,舀了勺药汁递到她唇边,温声道:「良药苦口,此处偏僻,没有蜜饯,你便忍一忍吧。」 这才刚跟男主打照面,余小晚还摸不透他的脾性,自然不敢随意乱来,便乖巧地张嘴喝下。 辅一入口,真特么的苦! 又喝了一勺。 一路从舌尖苦到喉咙深处。 尼玛辣鸡系统!心凝形释为什么不能屏蔽掉苦味? 辣鸡辣鸡辣鸡! 这纯正的中药汤,说是黄莲熬的余小晚都信! 喝到第三勺,余小晚终于受不住了,干脆接过那碗,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灌了个底朝天。 喝吧舔了舔唇角,将那碗还给耶律越,用头髮想也知道,她绝对ooc了! 看耶律越微怔的眼神便知道了。 「奴婢谢过殿下,让殿下费心了。」 耶律越微嘆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突然这般懂礼数,我倒有些适应不来了,以往你可是最为调皮的,这一声声的奴婢,莫不是在怪我昨夜唐突行事?」 昨夜的事暂且不提,他说了调皮? 一个丫鬟对皇子调皮?! 脑中灵光一闪,余小晚突然想起,采琴不就是当日公主宴上公主差了要送她下去梳洗的那个小丫鬟吗? 她可是敦贤公主的贴身丫鬟! 难怪…… 在这没有驸马的公主府,公主的贴身丫鬟,可不就是一人之下吗? 耶律越不过是个质子,采琴在他面前少些礼数,再正常不过。 不过,她还是猜不透眼前这局面。 正琢磨着该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套出他的话,便听屋外传来一阵马蹄响,依稀还有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在唤着。 「二哥,二哥!你可在?」 耶律越拂衣起身,走到门边开了门才应道:「我在这儿。」 「二哥!可累死我了,这一通逃,险些要了月牙儿的命,可有水?让我先喝些。」 说着话,便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推开耶律越便进了屋。 一进屋,看见余小晚,她怔了一下,随即笑着上前,随身坐在了余小晚床边。 「你便是采琴姐姐吧?这次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二哥,这会子我逃命而来,没甚珍贵物,待回了西夷,我定会好好谢你,我阿爸也定会重赏你的!」 望着眼前这个风尘僕僕而来,一身尘嚣都遮不住娇美容颜的女子,余小晚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采琴姐姐?你怎么了?」 明眸皓齿,粉脸桃腮,眼前这女子,何止是眼熟,连声音都熟悉地让余小晚瞠目。 「采琴姐姐?」 那女子又诧异的问了一声。 一旁的耶律越见她发怔,微嘆了口气,走到榻边,俯身握住了她的手。 「采琴,这便是我那妹妹,耶律月,月牙儿的月,与我是双生子。」 余小晚这才回神,视线已然盯在耶律月身上,不露声色地问道:「你这一路风尘,是从何处而来?」 耶律月有些诧异,「二哥没告诉采琴姐姐吗?我是前日爬了将军府后院的梧桐树跑了出来,一路逃到这里的。」 将军府! 果然如此! 见她第一眼余小晚便已认出,这耶律月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将军府疯疯癫癫的薛姨娘! 耶律月身为一国公主,为何会以舞姬的身份被端亲王送进将军府? 她的目的何在? 她这突然逃走,时晟会毫无所觉吗? 余小晚突然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你既说了逃,那必然是后面有追兵了?」
第140页 耶律月不在意地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我留了痕迹诱他们一路南下,他们找不到此处的。」 看她如此笃定,余小晚总算稍稍放心了些。 这耶律月当日装疯卖傻登峰造极,全府上下竟无一人怀疑,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大抵时晟短日内是找不到这里的。 虽然时晟的sss任务还未完成,可余小晚暂时不想见他,这些日子真是被他整怕了,虽说不疼,可这种超逼真的全息效果暴力游戏,她还是生理性排斥。 等什么时候她养足了精神,缓过了那口气,再考虑怎么攻略他吧。 想是这般想,可余小晚总觉得,以这辣鸡系统的尿性,只怕她未必能如愿。 无论怎样,眼下形势已一目了然。 耶律月潜藏将军府数月,如今突然离开,定是已达到她最初潜入的目的,即便夜狼符不是她盗走,必然也脱不了干系,时晟即便再刚愎自用,也能察出端倪,只怕以后狭路相逢在所难免。 而此处她原本以为是公主府,可耶律月既然投奔而来,必然不是,又观原主为耶律越受伤,想来定是原主协助耶律越逃出了公主府,来到了此处。 质子逃脱,敦贤公主作为看管人,必然难脱干系,苍帝也不会善罢甘休,下旨追捕耶律越自不必说,会不会举兵西夷也未可知,偏偏时晟此时又丢了夜狼符! 无论怎么想,眼下都是一触即发的局面。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定会碰到时晟那个抖s变态蛇精病啊! 余小晚突然觉得头好痛。 说好的田园极品渣亲戚呢? 说好的仗剑天涯行走江湖呢? 余小晚还没吐完槽,却听耶律越清润如水的嗓音缓缓传入耳中。 「玄国那九皇子不日也会抵达,待他到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捋剧情捋到头秃o(╥﹏╥)o 今天先少更些吧,剧情还没捋顺,顺了就好了~ qaq~~ 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宝宝~ 谢谢清晓宝宝的地雷鼓励~ 谢谢清晓宝宝~蓁蓁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耐你萌~ 第7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捉虫) 午后, 微醺,和风吹的竹叶沙沙,耶律越兄妹半点不避讳余小晚,坐在屋外廊下温声细语, 反覆推敲玄睦此人。 「玄睦,字临渊,未及冠,独眼, 体弱,胆小可欺,文不成武不就,又无母族撑腰, 出了玄国皇城, 几乎从未有人谈及这个受人冷眼的九皇子。」 耶律越与玄睦只有公主宴那一面之缘, 并不了解,他说的这些, 不过是当日在公主府时, 耶律蛟提供给他的消息。 耶律月却不同, 她是与玄睦打过数次照面的。 「传言果然不可尽信,那九皇子若真是如此无用, 又如何会先我一步盗走夜狼符,还时隔数日又放回了个假的!」 说到此处, 耶律月不免忿忿, 「要我说, 他就是只癞皮狗,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明明是大哥火烧驿馆费尽心机才住进了将军府,他倒好,一言不发地往大哥身后一站,苍帝大手一挥,直接把他也划拉进将军府了!」 耶律越手执书卷,斜靠廊柱,抬眸望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当日可无一人看出他是故意,怎能说是狗,说是狐狸还贴切些。」 耶律月依然对玄睦十分不屑,坐在半人高的廊沿,两腿不安分地弹踢着,嘴里还在倒豆子似的数落。 「管他是狗还是狐狸,终归是个畜生!整日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就知道背后里使坏算计人!他才入那将军府几日,我可是潜伏了整整七个月!整日提心弔胆,生怕那时晟看中我的花容月貌非要与我圆房,好不容易躲过了时晟,又查到了密室所在,偏又让他给抢了先!真是可恨!可恨至极!」 耶律越淡淡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应话,视线再度落到手中的书卷。 得不到附和回应,耶律月不满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叉着腰点着他温厚的胸膛,娇嗔。 「你还是我的双生哥哥吗?都说双生同心,你的双生妹妹可差点被时晟那畜生给侮辱了!还被玄睦那畜生抢了先机!亲妹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你竟半点感觉都没有吗?居然还看得进这劳什子破书!」 耶律越也不与她争抢,温润的眸子,映着一身白衣,清风朗月一般。 「若时晟真对你有逾越之举,为兄该担心的不是你,而是他!放眼这整个天下,有几人能在你手下讨到便宜。」 这间接地夸赞,耶律月很是受用,她娇哼一声,颇有些洋洋自得。 「那是自然!那巫族残卷,只有我一人看得懂,亏得阿爸起先还宝贝宝贝的不肯让我碰,结果现在也不过我一人习得。」 耶律越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她手中够过那书,抚平了书页,并未急着看,先探手揉了揉她的发。 「我们西夷的大公主,自然是全天下最聪慧的女子。」 耶律月又得意地弹踢了数下腿,这才突然想起正事。 「对了,那皇宫守备图二哥可偷到了?」 耶律越刚放到书上的视线又抬了起来。 「这多亏了采琴相助,以为兄之力,连那一方院落都出不去,又如何靠近公主府机密之处。」 耶律月瞭然颌首,「幸而那九皇子还需要这守备图,主动找大哥合作,不然,没有夜狼符,还真不好办。」
第141页 说罢,她又突然笑着揶揄道:「采琴姐姐为二哥如此尽心尽力,莫不是……嗯嗯?」 看着她调皮耸动的眉心,耶律越无奈地三度摇头。 「她为为兄牺牲良多,为兄自不会辜负了她。」 说着,他放下书卷,下了廊沿。 「时候差不多了,为兄去煎药,你若觉得无趣便四处走走,别离了这竹林便好,记得莫去打扰她,她需要静养。」 耶律月也随着他跳下了廊沿,一边拍掉裙底的浮灰,一边调侃自己二哥。 「把唯一的小厮阿里吉差去买蜜饯,堂堂皇子亲自煎药,这还未过门就这般疼宠娇妻,若娶回了咱们西夷,二哥可不也成了那妻奴!」 西夷男多女少,民风开化,奉行一夫一妻,往上数两代,还曾有过女汗,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大抵是他国女子最嚮往之处。 耶律越但笑不语,白衣扶风,缓步离去。 耶律月又站了片刻,觉得实在无趣,摇摇晃晃就到了余小晚门前,刚想探手推门,便听耶律越遥遥地声音传来。 「再说一遍,莫去打扰她静养。」 耶律月吐了吐舌头,赶紧摆出个讨好的笑脸,扭头张望自家双生哥哥。 张望了一圈,小院静悄悄的,哪里有她二哥的影子? 她歪头撇了撇嘴,再度举起了手,还没推到那竹门上,却听耶律越的声音再度自火房传了过来。 「说了莫去打扰她,不如这样,你去竹林转转,削截合适的竹子回来,晚些时候我做成竹笛,吹曲儿给你解闷。」 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耶律越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要作甚,还真是算准了她的性子! 耶律月嘟唇重哼一声,故作不满地大声抱怨道:「这么多年不见,二哥可长偏了心了,双生的心有灵犀是这般用的吗?罢了罢了,有了相好的,妹妹又算得什么?我现在便去削竹子,晚上你若是不吹够十首曲子哄我,我可不放你歇息!」 随着最后一声抱怨,耶律月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余小晚躺在那竹床之上,望着窗外风和竹青,哪里还睡得着,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把那辣鸡系统骂得亲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尼玛辣鸡系统! 一天不变态会死吗?!会吗?! 虽然还没看到副本具体任务,可用眼睫毛想也知道,主线任务肯定是组耶律越x敦贤公主这对cp,然后就是用正确的姿势领盒饭。 可尼玛现在耶律越已经被原主救跑了! 这会儿还跟他家装疯卖傻登峰造极连人耳朵都能咬掉的精分亲妹妹碰了头! 还有玄睦那披着兔子皮的臭狐狸马上也要过来! 一个男主就够她应付的了,这一下又加了这么两个重量级的,她得死多少脑细胞才能把耶律越重新再忽悠回女主的怀抱? 别怀抱了,她现在连怎么让他俩碰面都快愁白了头髮。 说起那个精分的耶律月,余小晚还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听她和耶律越方才的对话,什么巫族残卷,一听就不是正经书,像极了武林秘籍、巫蛊秘术之类的,耶律越能把这么鲜嫩多汁的亲妹妹放进将军府还一点都不担心,看来这巫族秘术确实厉害,说不定…… 余小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吓死的周姨娘和吊死的王姨娘。 会不会就是她做的呢? 没想到这耶律月看似一脸单纯无邪,竟这般擅于伪装,无论是怯懦的薛姨娘,还是生撕下张姨娘脸上一块肉的疯婆子,她哪个不是装得惟妙惟肖,连极为爱猜疑的时晟都不曾怀疑过她。 耶律月也就罢了,毕竟她接触的少,又被辣鸡系统给的剧情简介迷惑,认为后院的姨娘们除了茯苓全是炮灰,也就没放在眼里。 可玄睦呢? 想起那个跟耶律月比着精分的兔皮死狐狸,余小晚真是后悔的顿足捶胸啊! 她明知道他是副本男主,绝对白不到哪去,怎么就几次三番的信了他呢? 亏她还为他的离开伤感了那么一下下,好吧,其实是好几下下,结果还不是被他给利用了? 不止是利用她,他走了走了还不忘再陷害她一下,害她死的再没有那么惨了。 没有玄睦的设计陷害,时晟即便不信她,也绝不会轻易杀了她。 若说时晟刚愎自用心狠手辣残害了她,那玄睦就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刻意造成了这所有的一切。 说来说去,谁也不怪,就怪她自己意志不坚定,左摇右摆的,一会儿不信一会儿信,终究还是掉进了他的圈套。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若她再信玄睦一根头髮丝,就让她余小晚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那辣鸡系统! 余小晚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一点点吐掉心头的愤懑,情绪总算安稳下来。 夜狼符既然是玄睦偷走的,那莫非必然就是玄睦的人。 而那面具男与莫非又是一伙儿的,还与玄睦长相那般相似,必然就是玄睦本尊了! 虽然瞳色不同,声音也相去极远,可通关了一个副本之后,余小晚森森觉得,在这个架空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什么是伪装不了的。 当然,也不排除玄睦还有个双生子,毕竟苍帝与敦贤公主是双生,耶律越与耶律月也是双生,说明这一个个副本里,双生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第142页 不过,余小晚觉得玄睦有双生子的可能性不大,她也说不上为什么,许是因为那面具人对她说的那最后半句话吧。 【我竟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 玄睦究竟是面具人还是有双生子? 不等余小晚彻底琢磨清楚,第二日午后,那只兔皮死狐狸便来了。 他来时,余小晚刚放下药碗,吐着苦哈哈的舌头,赶紧塞了个蜜饯进嘴里。 这还是昨日午后耶律越差了这小院唯一一个小厮阿里吉出去买的。 阿里吉去时是大晌午,回时却已是月上中天,可见这竹林确实是有些偏僻的。 她身负重伤,自然不能出去见他,只隔着竹门听到了他那少年向成年过度的,略有些沙哑的独特嗓音。 「二皇子,久仰久仰。」 「九皇子,果然人不可貌相。」 耶律越不喜客套,也不太擅于与人交际,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只听耶律月吱吱喳喳地娇嗔声。 「好你个癞皮狗!竟抢了我的夜狼符!还不快快还来?」 玄睦若有似无地斜了下唇,一个侧身,轻松躲过耶律月扑过来的身形。 「大公主的秘术首屈一指,本皇子可是见识过的,那样珍贵的秘药,还是不要浪费在本皇子身上了。」 耶律月一计不成,不由气得跺了跺脚。 「你!你不仅是个癞皮狗,还是个胆小鬼!」 话音未落,只见耶律月勐地抽出腰间的白鞭! 啪! 长鞭凌空,格外的清冽。 再看玄睦所在之处,早已空无一人。 第7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捉虫) 转头再看。 玄睦已飞身跃至廊下, 抱拳冲着耶律月遥遥拱了拱手,看似举止翩翩有礼,笑得更是谦恭有度,可那笑意不达眼底, 说不出的淡漠疏离。 「不愧是西夷大公主,鞭法凌厉,着实不简单,玄某倒是有些怕了。」 「哼!既怕了还不把那夜狼符还给我!」 玄睦斜起的唇角勾得越发的妖邪了几分。 「玄某倒是真想给公主, 只可惜……它现在并不在玄某身上,想来,那皇宫守备图,也不在你们身上。」 虎狼之交, 彼此都不信任, 自然不可能把那般重要的合作之物随身带着。 耶律月回头看了一眼耶律越, 见他微微颌首,这才娇嗔一声, 「哼!二哥说你是狐狸, 还真没冤枉了你!罢了罢了, 让你讨这么一回便宜!」 说罢,她一个抽手, 银白色的长鞭再度盘迴了腰间。 那穿着金线的银鞭盘在腰间,如束腰的锦带一般, 鞭子头尾相交, 缀着镂空得弯月银铃, 随着她身形微动脆鸣叮噹,既摇曳多姿,平添几分娇美,又看不出是条鞭子。 几人又在院中客套了两句,便相继进了主屋。 到底是隔了两道竹墙,余小晚竖着耳朵听,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晚,夕阳透过窗上的竹笢帘子斑驳地撒在床前,朱光绰绰,暖色入心。 帘前光影晃过,叩叩的敲门声后,耶律越温润的嗓音传了进来。 「采琴,醒了吗?玄国九殿下想过来探望你,若你方便……」 话未说完,余小晚直接冲口而出。 「不见!」说罢,立时觉得语气似是有些沖了,赶紧又缓了缓道:「我这模样,狼狈不堪,实在不宜见客,还是待身子好些,再说吧。」 耶律越并未为难,又道了声晚饭迟些送来,这才离开。 余小晚轻吁了口气。 私以为耶律月虽精分,可说的话却是极对的,玄睦就是只赖皮狐狸,他和时晟不过半斤八两,她不想见时晟,更不想见他! 不管时晟这些日子对她有多残忍,毕竟她也一步步算计了他,还演过不少假情假意的戏码。 可玄睦呢? 她不找他麻烦,他倒上赶着给她演戏! 戏精本精舍他其谁? 他爱演戏让他找别人演去吧,这次,她说什么也不奉陪了! 刚打定主意,便见窗外再度晃过光影,接连几人过来,纷纷驻足那一扇小小的竹门前。 叩叩叩! 「采琴姑娘可在?」 这不废话嘛! 一听那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余小晚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可想了想,还是大局为重,调软了嗓子,回了句:「门外可是九殿下?请恕小女子重伤在身,不能见客,待小女子伤好之后,再好好与殿下请罪。」 玄睦并不气馁,又道:「采琴姑娘千万莫要这般客气!玄某听闻姑娘巾帼不让鬚眉,不仅助二殿下逃离了公主府,还盗出了防备图,着实让玄某钦佩! 玄某这厢刚好有几味治伤良药,却不知哪味与姑娘病情相符,若能得见姑娘,一来诊脉赠药,二来一睹侠义之尊,实乃是玄某一生之幸。」 这话说的……简直无懈可击! 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 连耶律越都在帮腔。 「采琴,九殿下手中的还命丹,非同一般,若能服下,于恢復自当很有裨益」 那就把药传进来,人可以滚了!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顺了顺愤懑的情绪,转念一想,横竖已经晓得了玄睦是个白切黑,还怕他作甚? 横竖他再也骗不到她了!
第143页 这般想着,她便松了口。 「如此,便有劳九殿下了。」 话音刚落,门便吱呀呀一声,推开来。 玄睦,依然一身绯衣,只是少了肩头的金纹,独留腰间的绯带金绦,明明与以往相去无几的装束,却少了几分怯懦,多了些许张扬。 背着暖红的夕阳,他缓步而来,周身仿佛镀着金光,竟恍得她有些张不开眼。 他径直走到床前,也不管合不合礼数,随身坐在床边,依然是那美丽的桃花独眼,眸光澄澈,泉水一般。 「玄某失礼了。」 没有半句废言,他探手扯住了余小晚的袖角。 余小晚本能地向后撤了下手,却换来他淡淡一瞥,明明勾起了唇角,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笑意。 「只是诊脉,姑娘不必忧心。」 她哪里是什么忧心,她只不过不想让他碰! 幸而玄睦并未直接碰她,而是隔着那扯过的袖角抚上了她的腕脉。 片刻后,他收手,淡淡一笑,依然是那不达眼底的笑。 「姑娘失血过多,内里虚空,并无大碍,只消好生调养便好。这还命丹通常是将死之人用来吊命的,药效强劲,倒是不适合姑娘用,不若改服这聚血丹吧,养气补血效果更佳。」 余小晚谢过,就着耶律越递到唇边的水,将那药丸服下,满口的苦涩味道,让她不由想起上个副本临终前那满嘴的苦味。 那面具男也给她塞过药…… 他和玄睦到底…… 余小晚望着他玄底赤纹的眼罩,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殿下为何要戴着眼罩?这盛夏时节,不难受吗?」 清透的桃花眼瞬间暗下,玄睦沉吟了一息,才道:「玄某有眼疾,只能如此。」 余小晚微颌了下首,「不瞒殿下,公主当日失了驸马,终日神伤落泪,伤了眼睛,小女子倒是专门跟宫中御医学过如何舒缓眼疾,不若让小女子看一看殿下的眼,说不定就能治好呢?」 玄睦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铺落,遮掩着那眸中明显地几分不耐。 「玄某是胎带的眼疾,治不好的,劳姑娘费心了。」 说罢,竟径直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玄某便不耽误姑娘用饭了,明日再过来叨扰。」 如此突兀地离开,倒让余小晚有些诧异,他专程过来,费了那般唇舌才进了这屋子,竟真的只是送她一枚药? 若是上辈子上官锦那会儿,她或许会信,可这辈子,打死她也不信。 死狐狸,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白日里睡得太多,夜半倒是睡不着了,余小晚一直都睁着眼,听着屋外的动静。 耶律越几人用罢饭,一直商议到月上树梢才散了,却都未睡。 耶律月吵着要耶律越吹笛子给她听,还说,昨夜做笛子费了太多时候,没来得及听曲儿就睡了,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吹够十首方能放他。 耶律越无奈,只得靠在廊柱,背着一弯皎月徐徐吹奏。 那曲调,时而婉转,时而轻扬,起承转合如仙如醉,丝毫不像是那三砍两削做出的竹笛吹出来的。 玄睦拎着一罈子酒,一个轻点跃到那屋檐之上,单手向后撑着竹片拼就的檐顶,俯身坐下,仰头便是一口烈酒。 火辣辣的酒液入口小半,撒下大半,清透的酒痕顺着他高高仰起的脖颈蜿蜒而下,滑过滚动的喉头,直入衣襟深处,几口下来,绯衣襟口便已浮出暗沉的水色,如伤染的血迹一般,带着一丝压抑。 沙沙,沙沙…… 玄睦的宽袖突然蠕动了几下,一只翠绿的三角脑袋钻了出来。 那脑袋瞪着血红的竖眼,吞吐着蛇信,顺着他抱着酒罈的手臂,一路蜿蜒而上,直绕过他的脖颈,探进了那酒罈之中。 玄睦又灌了一口,这才放下酒罈,任那翠绿的竹叶青盘在坛上随意汲取。 玄睦转眸望了它一眼,眸光浮沉。 「你这般爱吃酒,若串起来烤了,肉中带着酒香,倒不失是一道美味。」 竹叶青像是能听懂一般,抬起猩红的眼瞥了他一下,再度低头汲酒。 玄睦仰身躺在屋顶,望着头顶的弯月,听着忽远忽近地笛声,抬臂挡住了眼。 「玄武,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明明知晓自己该做什么,可方才那女人一提到我的眼,便突然有些厌烦,竟连要事都不想做了。」 竹叶青抬头瞄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汲酒。 玄睦隔了许久,才又开口道:「那夜,她是弃我而去的,对吧?」 竹叶青仰起头,竟有些无语状,嘶嘶地吐着蛇信,摆了下细长的蛇尾。 「她根本就没想过救我,对吧?」 竹叶青又摆了下蛇尾。 「她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敷衍之语,对吧?」 竹叶青已经懒得理他了。 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似乎越发的沙哑了几分。 像是说给那蛇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玄武,你说,这世上真有什么前世今生吗?若没有,为何当日我的肩头会有那鬼纹浮现?若有,为何她欠着我,却又不肯跟我走?我是真的……想带她走……」 竹叶青又汲了两口酒,这才沙沙地蜿蜒而来,光洁的鳞片沐浴在月光之下,随着它的扭动泛着微芒,银青的蛇身一路攀上他的胸口,顺着他遮住眉眼的手臂,蹭到他垂在一旁的手心。
第144页 玄睦微微动了动手指,摩挲了下掌中冰冷的蛇头。 「你是在安慰我吗……」 夜风拂过,笛音清冷,竹林枝斜叶摇,簌簌沙沙,几缕青丝轻轻扬起,拂过他微凉的脸颊,摩挲着他丰润的唇角。 他抬臂遮着眼,许久都不曾放下,直到十首曲子悉数奏毕,他才摸索着够到那半罈子酒,也不起身,借着屋顶的倾斜,扬首一口一口饮尽。 喝罢,随手丢在一旁,那酒罈子骨碌碌顺着竹片滚落屋檐,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遮住了他最后一声哽咽般的嘆息。 「她还欠着我一碗……排骨面呢……」 第7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 第二日, 耶律越端着药碗过来时,玄睦果然跟了过来。 不同于昨日,他的桃花独眼眼角微红,显然并未睡好。 「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伤好不好余小晚不知道, 吞了心凝形释的她无所畏惧,不过,看见他的脸她就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麻烦你滚远点! 姐还真不爱看你这张脸! 余小晚的排斥并没有刻意掩饰,不止玄睦, 连耶律越都察觉到了她对他的不喜。 耶律越转头,冲着玄睦歉意地点了下头。 「采琴怕生,大抵是不愿在外人面前喝药,劳烦九皇子避一避可好?」 玄睦起身, 「二哥客气了, 以后便唤我九弟吧, 出门在外,如此才更显得亲近, 也更安全。」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一直这般皇子来皇子去的, 在这小院还不显,早晚总有离开的时候, 到时候喊习惯了,一个不慎, 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耶律越淡淡颌首, 「如此, 也好。」 玄睦起身,客气地勾了勾唇角,又沖余小晚微微点了下头,这才转身离开。 看那玄睦明明是在笑,笑得比之昨晚还生动些,却总让人,或者说,总让余小晚觉得假,还不是一般的假! 果然是一朝被兔咬,再看那咬人的兔儿哪儿哪儿都变了味儿! 看那桃花眼,明明那么妖冶不正经,往日里怎么会认为清透的一望到底? 还有那唇,明明那么邪气惹人厌,往日里又怎么会认为粉粉润润的,又稚嫩又惹人怜惜? 尤其是他那风流骚气的脸蛋,她当初到底瞎成什么样才会觉得他又单纯又可怜,总忍不住想对他温言细语,甚至还有过那么一丢丢的心动? 尼玛! 以前的她果然是眼瞎心瞎脑子更瞎! 什么惹人怜惜的清纯小白兔。 分明就是只到处撩骚的死狐狸!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接近她是想干嘛。 不就是想借他的男色迷惑她吗? 她可不是瞎猜,是昨夜思量了半宿,才揣测出来的。 他之所以想撩她,其实很简单。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传说中的皇宫守备图! 虽说耶律越声称图不在他这边,可玄睦显然不信。 别说玄睦,就是余小晚也是不信的。 原因显而易见。 前两日她才听耶律越说过,这次逃脱,原主采琴功不可没,大皇子耶律蛟为避免打草惊蛇,早早就离开了皇城,只留了数人接应。 如今耶律蛟已到了西夷边境,领着早就候在那儿的西夷兵丁,啥也不干,就虎视眈眈地盯着苍国的边关城墙,也不攻城,只每天操练。 这就好比有个人拎着把40米的长刀站在40.01米开外的地方,不停地划拉着他的刀。 虽只有0.01米的安全距离,可人家在人家自己地盘上练兵,并未过界,苍国自然没有资格置喙,只能每天绷紧了神经,随时做好应敌的准备。 这种状态,其实对精神是一种很大的折磨,比真刀实枪的打仗都累! 说起来,这耶律蛟可真够狡猾的,用这种方式消磨苍兵的意志力,等真打起来,不是打苍兵个措手不及,就是让苍兵再而衰三而竭。 难怪苍帝突然让时晟调兵支援,原来并非故意找茬,是真的有战备需要。 所以说,耶律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早就离开了,跟耶律越根本就不曾碰面,又如何把那么重要的图给他? 即便留守接应耶律越的人将图拿走,可此去西夷千里之遥,耶律蛟快马加鞭也行了近两个月才到,这其间路途漫长,万一中途生变,岂不是前功尽弃? 况且…… 那可是皇!宫!守备图,显然是针对苍宫布防的,千里迢迢送给耶律蛟有个毛用? 最大的可能就是,耶律越兄妹在此蹲守,待时机成熟,再与耶律蛟来个里应外合。 耶律蛟带兵扰乱边关,只消绊住时晟便好,少了时晟这一大助力,耶律越兄妹才好深入苍宫,直捣黄龙! 这样的道理,以玄睦的奸滑程度,如何会猜不透? 昨日玄睦故意说出「东西都不在各自身上」,不过是想放松耶律越兄妹的警惕罢了。 玄睦的夜狼符或许真不在他身上,但耶律越的皇宫守备图,却一定还在这个小院! 这院中,耶律越自小被囚公主府,武学肯定是没机会了,防御力除了她之外,应该算是最差的,所以那图不太可能在他身上。 反观耶律月,不仅会武,还有巫族秘术,是最适合保护防备图的人选。 若按常理来说,肯定会怀疑那图在耶律月手中。
第145页 可那只是按常理。 玄睦狡诈多端,自然不会放弃从耶律月下手,可同样的,也不会死守耶律月。 这院中,最不可能藏图的,就是她这个身负重伤的小丫鬟,连那小厮阿里吉都比她可能性大。 然而,这世间往往就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人,反而最有可能成为目标人物。 何况她身上缠了这么多绷带,胸口也好,后背腰后,包括腿上,甚至连头上都有! 到处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藏个图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然,还有一点,就算她没有藏图,作为整个小院唯一一个「外人」,又是个没什么见识,很明显是被耶律越的男色迷惑的小丫鬟,肯定比他们团结一心的西夷人更容易攻破! 届时利用她打探打探图的下落,甚至利用她盗到图,都是不错的主意。 想到这里,余小晚突然有些好奇! 她转眸看了一眼耶律越。 他刚送了玄睦离开,正转身回来。 余小晚好奇的很,她包的都快成粽子了,那夜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跟一个木乃伊xxx,怎么想那画面都不忍直视。 而且,她一直很好奇,她帮耶律越逃走,受了伤,她理解,可帮忙逃跑却中了那种药,就有点不能理解了。 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下,接连塞了两枚蜜饯进嘴里,余小晚装作头痛得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是不是因着伤了头的缘故,我竟有些记不清一些事了。」 耶律越体贴的抬指帮她抹掉唇角的一点药渍,温润的眸子带着明显的宠溺,又塞了块蜜饯到她嘴里。 「记不清何事?你说,我告诉你。」 余小晚嚼着甜丝丝的蜜饯,望着耶律越温润如玉的面容,突然有些鄙视自己的戏精附体。 果然高颜值就是有杀伤力,她当初煳弄喜儿从来都不带手软的。 鄙视归鄙视,可余小晚该问的话一句也没漏。 「我其实……」 「嗯?」 「其实记不大清楚的是……」 这不是装的,余小晚真有些不好意思出口。 尤其是面对耶律越这种真·澄澈的眸子。 耶律越微微起身,白衣拂过,坐到了床头靠着床柱,小心地把她扶起,斜靠在他怀中。 余小晚瞬间便僵住了。 呃…… 说个话需要靠这么近吗? 难道这耶律越看似正人君子,其实是个逮着便宜就占的色中饿狼? 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僵硬,耶律越微嘆了口气。 「自打到了此处,你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余小晚又是一僵。 没有剧情简介,她哪儿知道原主是个什么脾性的人! 见她不语,他轻拥着她,手臂自然而然地顺着她是手臂环到身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果然是在怪我吗?」 耶律越把捏着她的手指,乍一看像是在玩,细看,却是在帮她按捏着每一块儿指关节。 之前曾听喜儿抱怨过,说,做下人的,无论寒暑,手都是要露在外面的,这样才更方便行事,长此以往,手难免受创。所以,喜儿的指关节,总会不时的酸痛,尤其是阴雨天儿,或是冬日酷寒之际,更是酸痛的难以形容。 余小晚揣测,大抵便是关节炎那种让人恨不得砍腿的痛吧。 之前她从未仔细看过这肉身的手,今日在耶律越的把捏下,她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落在了上面。 耶律越的手,带着明显的笔茧和书茧,一看便是手不释卷之人,那手自然也是白皙细腻,书生的手。 可反观这肉身的手,粗糙不说,十根指尖全都有冻裂过的痕迹,手指也因经常做事,指肚鼓起,说是短黑粗一点都不夸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若不是她隐约记得这采琴长相还不错,只怕要郁闷死了。 横竖是穿越做任务,谁不想穿成个惑乱天下的狐狸精? 见她不语,耶律越清润的嗓音再度响起。 「我原以为,你曾……曾说心悦于我,该是能……接受这一变故……」 顿了一下,他搂她搂得更紧了几分。 「我这般说,并非看轻你。我在这苍国住了也有七八年了,我知苍国女子都十分重名节。那夜之事,真是迫不得已,并非我故意轻薄,帮你解药之前我便已打定主意,今生非你不娶!你……不气了,可好?」 这样笨拙的求原谅,余小晚竟觉得他有些可爱。 至少比那臭狐狸可爱的多。 见她垂着头,眼睑扑闪着,就是不肯回话,耶律越再度轻嘆,似乎更自责了几分。 「你气我也是应该的,你中那禁药是因为我,受这般重的伤,也是因为我,我却还趁你神志不清之时夺你清白。我……妄称君子,你如何能解气,便如何对我,打也好,骂也好,或者罚我去做什么,都好,只要你说,只要你做,我保证绝无怨言。」 方才从时晟的暴戾摧残和玄睦的阴谋诡计中解脱,突然面对这样一个温润如玉柔情千许的男子,余小晚莫名有些鼻酸。 一个人孤军奋战,还要时不时被动接受那辣鸡系统全方位的变态摧残,说不累是骗人的。 哪怕是玩全息游戏,玩久了人也会疲惫,也需要休息,何况,这并不是游戏。
第146页 余小晚垂着头,望着那温柔细緻地帮她按揉的细长手指,眼前渐渐模煳了。 吧嗒! 一滴眼泪不听话地滴落,正落在那润白的手背。 耶律越明显滞了一下,停下了按捏的手,直接将她的手包在他的掌心,温暖的紧了紧。 「不管你怎么气我,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西夷奉行一夫一妻,认准的相守之人,绝不会轻易改变。你,是我认准的妻,即便你打我骂我,甚至厌恶我,你都是我的妻。」 说罢,他向外撤了撤身,低头望着她,眸光深情而专注。 「采琴,琴儿……你若气我,不想理我,也无妨,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消气。」 说话间,他已侧身,将她埋头在他怀中。 「有什么委屈,便哭吧,只这一次,以后都不准再哭了。对眼睛不好,对你的伤也不好。」 这样的温言细语,这样带着一丝墨香的怀抱,莫名的让人安心。 余小晚突然不想再伪装,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为她倒霉的车祸。 为她莫名其妙的穿越。 也为她在上个副本受的所有委屈。 系统你个辣鸡! 时晟你个变态! 玄睦你个卑鄙无耻下流下贱的死狐狸! 还有冷血不是人的上官明,连自己亲爹都敢勾引的渣婊茯苓! 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姐受的委屈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一哭便是许久,真的是把她从车祸到现在,不,应该说,从她妈丢下她跟人跑了之后,到现在,所有的眼泪都哭了出来。 人果然都是脆弱的。 在你最疲惫的时候,一丁点温暖都能让你心头的委屈,破涌而出。 耶律越始终温柔地轻抚着她,从发顶到后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 那温暖的掌心,初时不显,渐渐的,竟透过单薄的夏衣,缠绕的绷带,暖进了她的肌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哭够了,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羞涩地有些不敢抬头。 「我,我……弄脏了你的衣袍。」 耶律越淡淡一笑,和煦如风。 「不气了?」 「本来便没气。」 「好,没气。」耶律越也不争辩,抬手擦掉她眼角残留的泪痕,「现下可以告诉我,方才说的,记不清什么了吗?」 他竟还记得这茬! 余小晚都哭忘了! 哭过之后果然是神清气爽,耶律越还真是个不错的……辣鸡桶。 不不不,她怎么能这么形容眼前这个温柔体贴几乎绝种的古早超级暖男呢? 应该说……耶律越还真是个不错的高颜值人形自控感温负面情绪清除器。 还别说,他的怀抱真的是很暖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余小晚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才再度开口。 「我……有点记不清当日我为何会中那禁药了。」 「原来如此。」 耶律越微嘆了口气。 「大抵是连日来的奔波,让你过于疲累,所以才会有些记不清了吧。其实,这药是你自己下的,你忘了吗?这本是番邦使者送给公主的秘药,想着公主寡居多年,必然会有些不为人知的……闺房密事。 那日,你去偷公主的通行令牌,本是想下那迷药在公主的香炉,却不想,被採薇逮了个正着。 你怕被她发现端倪,借着倒炉灰的机会,将那迷药一同倒掉了。 没了迷药,计划又不能有变,无奈之下,你只得假意说香料不足,借去库房之机,随手拿了那禁药,一同焚上。 待公主回房午睡之时,你已在房中闻了许久焚香。 我们拿着令牌出城之时,你已有些不妥,可奈何当时正在逃命,也顾不得找大夫帮你解药,只得一路逃亡。 期间……我们被追兵追上,厮杀之际,你受了重伤,待逃到此处再找大夫,那禁药已深入丹田,除非……除非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否则无解。」 听听! 好男人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 想想时晟,再看看人家耶律越。 时晟的思维模式永远都是——你在骗我,你要害我,你说的所有一切全都是託词藉口! 而耶律越的思维模式却是——你是我的妻,你永远都是对的,就算你说的话再匪夷所思,我都能找到理由帮你解释过去。 她亲自下的禁药,她居然说不记得了! 这样耶律越都能信! 若不是对她极度信任,根本不可能做到。 耶律越如此信任她,若想诓他重回公主府,大抵不难。 甚至可以说,非常容易! 看来,任务难度并没有她原本设想的那般高。 在下个月圆之前,她得好好计划一番,一旦验证了胎记,她就可以实施计划了。 说不定,这会是她完成最快的一个副本。 正思量着,耶律越沁人心脾的嗓音,再度传来。 「琴儿?想什么呢?」 「呃……」余小晚随口搪塞了句,「我在想,这药若不解会如何?」 话音落下许久,耶律越都不曾回话。 她诧异地抬头望去,却见耶律越为难地望向一旁,似是在斟酌言辞。 「殿下?」 一声疏离的称唿,立时转移了耶律越的注意力。
第147页 「你还是像以往那般唤我吧,这般,实在生分。」 以往那般? 天晓得以往原主都唤他什么。 「我以往唤你的多了,哪儿晓得你此番想让我唤你什么?」 耶律越大抵以为她是故意这般说,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晨之,还唤我晨之吧。」 余小晚借势,假意懂却装不懂地回道:「什么晨之,我可不记得你叫晨之,你明明叫耶律越,西夷风俗都是只有名的,哪来的字?」 耶律越果然极为信任她,竟连一丝怀疑都没有,只当她是在生气故意撒娇耍赖,便好脾气地娓娓解释。 「数年前曾说过的,大抵太过久远,琴儿不记得了,我便再说于琴儿听吧。 我母亲姓白,是朱国人。 我们兄妹,虽对外姓耶律,可私下里,母亲还为我们兄妹几人取了中原名。 我,耶律越,又名白越,字晨之。 大哥耶律蛟,又名白蛟,字夕之。 胞妹耶律月,又名白盈月。 还有三弟四弟五弟,待你见了,我再与你详述。」 「晨之……夕之……盈月……」余小晚略一思索,点了点他的胸口,笑道:「莫非你是晨起而生,你大哥日落而生,你胞妹月圆十五生?」 耶律越看着她调皮的手指,淡淡一笑,那笑仿佛带着温度,眸光熠熠,暖人心脾。 「我倒不知,你竟如此聪慧。」 和耶律越相处,果然十分舒服。 余小晚靠在他胸前,难得真心地弯起了唇角。 「对了,你还未曾告诉我,若那禁药不解,会如何?」 耶律越再度沉默了。 余小晚抬眸,刻意拉长了声线,催促道:「晨……之?」 耶律越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是你要问的,等下莫说我轻薄你。」 答个问题怎么就扯到了轻薄? 不等余小晚想明白,耶律越已开始了极其委婉地解释。 「那禁药名唤夜无忧,是番邦小国长野特有的秘药。长野男少女多,三妻四妾比之苍国更盛,这药便是用来夜宴助兴的。」 听到这里,余小晚的脑海中不由浮出了「天上人间」四个高红高亮的大字! 「这药可以内服,也可以焚香,通常焚香者多,只因,一香浮满宴,也省得挨个加药。」 说起焚香,余小晚突然想起了绕指柔。 「这么说,和那绕指柔倒是有几分相似。」 耶律越微怔,似是有些愕然,「你竟知晓绕指柔?」 她一个深宅丫鬟,怎会知道这个? 果然是精神松懈,竟犯了如此低级错误! 余小晚赶紧搪塞道:「呃……偶尔听公主说起的。」 耶律越并未怀疑,微微颌首,继续道:「夜无忧与绕指柔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夜无忧多用伤身,且必须解。绕指柔虽也有催情之效,且效果显着,却温和养人,不解也无妨。」 说了半天,还是没说那夜无忧若不解会如何! 余小晚不满地抬头望着他,仗着他脾气好,扯着他的襟口,三度问道:「那若夜无忧不解呢?会如何?」 耶律越眼神游移了一下,竟有些不敢看她,直接转到了别处。 「若,若不解……中者清醒之后,会……」 「会怎样?」 「会……」 天了个噜!怎么这么墨迹! 「到底会怎样?!」 耶律越微微仰首,轻吐了口气,这才说道:「若不解,中者清醒之后,会燥热难耐,不受自控,无论来者何人,都会凑上前,直到……药解……」 第7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 自那日与耶律越探讨过夜无忧的问题, 余小晚立时便与他亲近了不少。 老实说,住在这竹香四逸的小屋,沐风望月观竹,听着如流水般婉转潺潺的笛声, 再有个高颜值古风暖男全方位无死角地伺候着,既赏心又悦目,简直不要太舒服。 真是别说将军夫人,就是给个皇后她都不换! 若不是那只狡诈的死狐狸还整天晃在这里碍眼, 她应该会更享受这样的生活。 当然,除了那死狐狸,还有件事时刻烦扰着她。 又是晌午,又到了午饭时候, 耶律越端着简单却滋养的山参鸡丝面进来。 余小晚伸手去接, 却被他绕开。 「我来。」 余小晚想哭。 他来, 本也没什么,这几日都是他餵的饭, 她也算小有习惯。 可, 他来, 太慢! 一口口的面都要吹凉了才餵她,还不准她嚼得太快, 说怕消化不好,每吃两口面, 还必须喝口鸡汤润润。 等他餵完一碗面, 她大概已经……忍无可忍只能丢人了! 是的, 没错,她现在…… 很想嘘嘘…… 不,「很想」还不足以形容她的迫切,她是非常想,十分想,想得简直不能再想! 倒也不是她非要忍到这时候才解决,实在是…… 马桶不在屋内,她这一身伤的,又不能独自出去如厕。 虽说上次她曾疏忽下地,给耶律越开过门,可耶律越对她极为信任,自然不会多怀疑。 可如今那一个精过一个的玄睦与耶律月都在,她如何敢再下地嚣张。 如此这般,如厕这样是个人都要经歷的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现今倒成了她最大的烦恼。
第148页 「怎么了?为何不吃?」 耶律越将那竹筷向她递了递,扑鼻的面香立时便入了鼻腔。 「那个……」 「嗯?」 「我……」 看她支支吾吾地模样,耶律越立时便懂了。 他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 「你我虽还不曾三媒六聘迎娶嫁人,可与夫妻已没甚两样,你也无需次次都这般羞怯,无妨的。」 你当然无妨! 丢人的可是我! 整日让一个温文尔雅的高颜值帅哥给她拎马桶,那画面想想都羞耻。 偏他拎来还不肯走,非要亲自把她抱坐在上面,这才去屋外等候。 之前她曾有过解决完自己跑回床上的经歷,结果被他念叨了整整一下午,第二日晨起还不忘再数落她两句。 「你腿伤未愈,真不想要这腿了吗?」 「你已不是当日的小丫鬟,你是我的妻,你不为自己顾惜自己,也要为我顾惜。若不肯为我顾惜,那我便只能……亲力亲为,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侧,让你想不顾惜都不行。」 第一句听听也就罢了,可这第二句里却隐着浓浓的威胁。 余小晚听出来了,却并不以为然。 如耶律越这般温润如玉的读书人,难不成还真好意思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如厕? 然而这世上往往就是,你越是不信邪,邪偏要来找你! 余小晚把他的警告当了耳旁风,之后依然我行我死,自顾从马桶上起来,自己跑回了床榻。 后果便是…… 「你,你还不出去吗?」 耶律越站在她身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忘了你昨日怎么应我的吗?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言而无信,便只能自吞苦果。」 余小晚坐在马桶上,他不走,她也没法靠墙脱里裤,只能先试着耍赖。 「什么君子?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你说得这些与我无用!」 耶律越淡淡一笑,「常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对,我是女子,是小人!耶律大君子,你还不出去?非礼勿视才是君子之举吧。」 耶律越依然笑得和煦如风。 「你是我的妻,照顾伤妻,天经地义,何来非礼一说?」 余小晚内急,偏又赶不走他,不由嗔道:「谁说我是你的妻?我答应了吗?你这是强抢民女!与那盗寇山贼又何两样?出去!」 耶律越唇角的笑意似是落了几分。 「好,如你所说,我是山贼,你是我抢来的压寨夫人,你不听话,我便只好……亲自教导。」 「……」 耍赖、假嗔都不管用,余小晚只好用上最后一招。 「晨之……人家错了嘛……以后再也不敢啦……我发誓!」 这软糯的嗓音甜的仿佛加了蜜,随意两句,耶律越的眸子就明显有些动摇了。 余小晚赶紧再接再厉。 「好晨之……人家真的知道错了,你先出去可好?你在此,人家会害羞的嘛……」 余小晚自己说着,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特么的嗲了。 耶律越似乎更犹豫了,眼神游移了一下,似是在思索到底要不要饶过她。 余小晚想了想,忍着极度的羞耻,又奉上了据说所有宅男都抵抗不了的终极杀手锏! 「晨之葛格……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这一声哥哥唤的那叫一个娇滴滴,余小晚这辈子包括上辈子上上辈子,到死都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撒娇耍嗲的一天。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可怜兮兮抱拳哀求的小模样,眼神说不出的纠结,温润的眼睑颤了又颤,突然阖上了,彻底隔绝掉那不断动摇他的恶之本源。 「这已不是初次了,我若走了,你下次还会再犯。这次,我便做定这个小人了,你也切记以此为戒,莫要再有下次。」 「……」 余小晚欲哭无泪。 没想到这个耶律越看似温文尔雅好说话,却固执的紧! 你说你一个读书人,就不能有点书生的酸腐气,坚决把君子之风秉承到底吗? 你这样既要求旁人君子,自己却主动当小人,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你个真·伪君子!真·小人! 最终,余小晚还是没能赶走耶律越,被迫无奈之下,只得当着他紧闭双目的温润面容,如了厕…… 虽说他全程都未睁眼,可那挡不住的水流潺潺声,还是羞耻的她恨不得直接原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有了那次血的教训,余小晚再也不敢独自跑回床上,每次都整理好衣物唤他进来,再乖乖被他抱到榻上。 耶律越确实极为宠她,她的污秽之物,自己都嫌弃,他却能面不改色拎出,从未有过半点嫌弃。 第n次在耶律越的照顾下如厕,被抱回榻上,再等着他端来温热的水,帮她细细地净手。 耶律越的一举一动,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丝毫的不耐。 午后的骄阳,微醺,和风带着竹叶沙沙,悄然潜入竹屋,拂过他的白衣,扰过他温润的眉眼。 他坐在床边,微抿着唇,神情是说不出的认真,仿佛他正在擦拭的不是一双手,而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余小晚靠在床头,被他宽厚的大手握着,心,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第149页 这样温柔细緻的一个人,不正是她生前最期盼的吗? 若是没有任务…… 她不由苦笑。 没有「若是」,她有的,只有任务。 其他的,都是不该想的。 现下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她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或者说,对原主是真心的。 如今的她对耶律越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若他是虚情假意,完全没有必要再对她好。 他对她的好,必然是真的。 他对她的信任,必然也是真的。 能继尔虞我诈的将军副本之后,得这样一个可以放心相待之人,亦然足矣。 无论多累,都不可贪恋。 再多贪恋,便是奢求。 她可以不贪恋,却不能不发愁。 自打她穿到采琴身上,还真的是半点委屈都不曾受过,说是被当成太后娘娘供着,都丝毫不觉得夸张。 越是与他相处,余小晚便越是于心不忍。 他待她如斯,她又该如何狠心地把他重新骗回公主府? 耶律越前脚刚走,玄睦那死狐狸后脚便来了。 余小晚心情不好,不愿理他,若不是看在耶律越的面子上,真是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采琴姑娘似是对玄某十分不喜。」 知道还不快滚! 不必如将军府那般时刻端着架子小心翼翼,余小晚也懒得再装,真脾性初见端倪。 「九殿下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有些乏了,若殿下无事的话,小女子想小憩片刻。」 玄睦微微勾了下唇角,笑意浅淡,不入眼底。 「采琴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不矫揉造作,不自卑自贱,还能凭藉一己之力,救下二哥,着实让玄某钦佩。」 余小晚回了他一个笑,皮笑肉不笑。 「看来九殿下是无事了,那便失礼了,请殿下先行离开,小女子要午睡了。」 玄睦微怔,美丽的桃花眼晕着碎光,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唇微微动了动,挤出一抹苦笑。 「采琴姑娘竟这般厌恶我,我倒是……有些受伤了。」 余小晚也不客气,连皮笑肉不笑都懒得给了。 「九殿下怀揣几多良药,随便服上一味,相信便能药到伤消。」 毫不客气地将玄睦赶走,余小晚终于得了片刻清净。 然而,狐狸若轻易便丢了猎物,那还是狐狸吗? 之后数日,玄睦除却来她房中叨扰,便是与耶律月切磋。 耶律月鞭法精湛,玄睦却是轻功了得,还擅使暗器。 两人切磋,只见耶律月月白的身影立于院中,银鞭甩得噼啪乱响,却根本看不到玄睦的影子。 偶有绯影恍过,不过眨眼之间,定睛再看,又是空无一物。 几次下来,耶律月都未能碰到玄睦片缕,可玄睦的银针却数次扎入她的髮髻,且次次离颅顶毫釐之间,无论如何看,都是手下留情。 耶律月气不过,便耍赖用上巫族秘术,骨哨吹响,竹林中的毒虫鼠蚁全都招了过来,却没能困住玄睦,倒是整的阿里吉吓得满院子跑。 这一出出好戏,隔着竹窗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余小晚已然百分百确定玄睦便是那面具男,而她当初误以为是笔茧的茧子,明显便是夹掷银针的位置。 连习暗器都刻意选这种很容易与笔茧混淆的银针…… 果然是只阴险狡诈的死狐狸! 玄睦如今,不管做什么,在余小晚眼中都是无耻奸滑的。 日子缓慢地流逝着,小小的一方院落,除却小厮阿里吉,还有玄睦带来的两名随从,剩下的便只有他们几人。 每日,耶律月都会挑战玄睦。 战败,再挑战,再战败,继续挑战……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循环往復。 每日,耶律越都会陪着她,她睡时他执卷靠在窗前;她醒时,他便说些书中趣闻,给她解闷。 秋老虎最后一抹暑热,渐渐散去,天气清爽之后,耶律越便时常抱她到廊下,铺上软垫,让她靠在他怀中,或听他吹笛,或陪她聊天,有时也会看耶律月孜孜不倦地挑战玄睦。 竹叶沙沙,秋风和爽。 余小晚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也尤其喜欢坐在廊下,尤其是靠着耶律越带着墨香的怀抱。 即便两人什么都不说,也觉得极好。 恬淡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便是九月初九。 余小晚依稀记得,时晟与公主的大婚便是今日。 初九凌晨,月上树梢,余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初九一过,十五还会远吗? 她最初想的诓骗耶律越的计策,在他如此细緻体贴的照顾下,此时却是有些下不去手了。 时晟那样的抖s变态蛇精病,她戏精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耶律越这般真心待她之人,她却……骗不出口。 她果然做不到一个纯粹的任务者,那辣鸡系统也不知什么破眼光,居然选中了她。 这几日,她几乎每日都重新想计策,再重新推翻,再重新想,再继续推翻,反反覆覆,始终都不曾想到一个既不会伤害耶律越,又能完成任务的万全之策。 鑑于上个副本的主线任务,余小晚基本可以断定,组耶律越与公主的cp,只消真啪啪啪,或让旁人以为他们啪了就行。
第150页 她本想验证过胎记之后,了解下大致情况,再寻个由头戴罪立功重返公主府,届时,只消一点助兴的药,让耶律越与公主啪啪啪,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 她并不清楚公主是否对耶律越有情。 若有情,自然什么都好说。 可若无情,公主醒后一怒之下杀了耶律越可如何是好? 正辗转反侧之际,竹笢窗帘突然轻轻摇晃了一下,光影恍过,如风拂帘动。 她并未在意,依然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正思量着,身后隐约传来诡异的沙沙声。 沙沙……嘶嘶…… 余小晚头皮陡然一阵发麻! 尼玛! 这感觉太熟悉了! 她僵直着身子,勐地转过身了! 身后,距她不过一步之遥,一只翠绿的竹叶青悄然爬上床沿,正朝她缓缓靠近…… 第78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捉虫) 余小晚没敢乱动,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竹叶青,伸在薄被外的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收紧。 她全神贯注的,就等它爬上她的薄被, 她好勐地掀开被子,将它裹在其中甩到床下,再抄起竹凉枕,将它砸死! 它顺着床尾爬上来了, 上来了! 余小晚死死盯着它,浑身紧绷,额角的虚汗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快爬上被面儿,快啊! 眼看那蛇离那被子只有一步之遥! 突然! 它勐地抬起翠青的蛇身, 吞吐着蛇信, 猩红的蛇眼划过一道诡异的流光, 一副要勐扑过来的架势,却…… 陡然钻进了薄被! 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 待余小晚再想下床逃走, 已来不及了。 她清楚地感觉到那冰凉凉的蛇身蹭过她完好的那条腿, 一路蜿蜒而上, 爬过小腿,大腿…… 还在不住地向上爬! 余小晚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已经惊恐的连唿吸都快停滞了! 冰冷的蛇腹有些粗糙, 蹭过她毫髮无伤的小腹,又麻又痒又冷, 更让她毛骨悚然。 她已经没办法思考任何问题,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蠕动的被子上。 眼看它已经爬到了胸口, 就要钻出薄被! 余小晚这才想起小心翼翼地够过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上襦,挡在脸前,堵在被子口。 只要它敢钻出被子,她就立时兜住它的脑袋,再将它狠狠甩出去! 余小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被子口,连眼都不敢眨,却始终不见那蛇出来。 夏末秋初的被子,十分之薄,盖在身上,从脚到肩,身形一览无遗。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眼前的景象才格外的诡异。 就在她胸前,层峦叠嶂之间,突兀地鼓起一块,那蛇头还在不时歪动一下,像是在寻着从哪里下嘴! 这般危急时刻,余小晚脑中却在不合时宜地想着。 下次再也不让耶律月帮她换药了! 耶律月从没干过这种粗活,缠得不好,还没耐性,帮她换药,缠两圈就完事了,还缠的疏漏不齐,这么单薄怎么可能挡得住锋利的蛇牙! 人往往会在危急时刻,激发潜能。 余小晚不会武,还缠的跟木乃伊似的,根本谈不上机敏。 可就在那被子又向上鼓高一点的瞬间! 她连想都没想,拽着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捲住了那蛇头,勐地掷了出去! 翠青的蛇影恍过,连同薄被一同落在了地上。 余小晚平生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这种冷血爬行动物,此刻可再顾不得那么许多,翻身便下了床,绕过地上的薄被,逃也似的奔到了门边,开门便跑! 「晨……」 刚喊出一个字,却见眼前光影一晃,一道绯色的身影自屋檐翻下,轻飘飘落在了她的身侧。 「何事如此惊慌?」 虽是她极其讨厌的玄睦死狐狸,可此时此刻的余小晚,只要是个活的会喘气能帮她挡住蛇的,谁都无所谓! 她张皇失措地赶紧躲到了他身后,动作利落的根本不像脚腕骨折的人。 「蛇,蛇蛇蛇!屋里有蛇!」 不知是换了肉身个子矮了,还是玄睦这段时日又长高了些,她躲趴在他背后,竟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玄睦回头望了她一眼,美丽的桃花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厌恶,很快便被他遮掩过去。 「有蛇吗?这是竹林,大致是竹叶青。竹叶青可是剧毒,这会儿夜色已深,若贸然进去赶蛇,一个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待明日日出一切明朗之后,再入屋赶蛇,才更为安全,采琴姑娘以为呢?」 余小晚正缓着气,微微颌首。 「不错,这乌漆墨黑的,确实危险。」 玄睦转头看了一眼耶律越的卧房,里面依稀有人走动。 美丽的桃花眸略一游移,回身拦腰抱起了余小晚。 余小晚一惊,「你,你干嘛?放我下来!」 玄睦不语,就那般抱着她,突然一跃而起,跃出前廊跳入院中。 于此同时,身后,竹门吱呀而来,耶律越听到动静,披衣而出,见此情形,滞了一下,立时瞠目追到院中。 「玄睦!放下她!」 玄睦足下轻点,直接跃上屋顶,抱着她,遥遥地立于檐角,回眸一笑,背对着皎白的弯月,美丽的桃花眼驿动着细碎的流光,映着斜勾的唇角,说不出的妖冶诡邪。
第151页 「二哥不必惊慌,她房中有蛇,今晚自是不能再回去歇息。而我,思念故乡,夜不能寐,也是无趣,偏巧今日又逢重阳,我便借二嫂一用,登高望远,再品一品酒,权当是应景了。再过一个多时辰,观了日出,我必将二嫂完好归还。」 说罢,不等耶律越再拦,他脚尖轻挑,勾起一旁的酒罈底,略一用力,酒罈飞起,哗啷哗啷,溅出几许酒液,稳稳地落入他还抱着余小晚的手中。 再一个反手,怀中的余小晚身形丝毫未动,酒罈已飞入她的怀中。 「玄睦!」 这一连串动作,听似很慢,却不过眨眼之间。 耶律越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玄睦已足下轻点,剎那间便跃至屋后,消失在月色朦胧的竹林深处。 这下好了,耶律越今夜是不用睡了。 余小晚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绝对会穿过竹林,上山顶寻她。 明知会是如此,她方才为何不挣扎?不阻止?不摆脱玄睦? 不是她不想,而是…… 这卑鄙无耻下流下贱阴险奸诈简直让她恨不得自戳双目也不想认识的玄睦玄死狐狸,竟竟竟,他竟然点了她的定身穴和哑穴! 当初赵淳不是说点穴很难的吗? 怎么好像是个会武的都会! 余小晚无泪语凝噎,被点了穴的她只能乖乖靠在玄睦怀中,还得抱着他的酒罈子,被他一路飞身,带到了山顶最高处。 山顶已到近前,玄睦纵身一跃,身形自高而落,绯袍扬起,猎猎生风,扬起的衣袂将两人圈在其间,迎着头顶的弯月,这一方窄小,仿佛整个世间。 玄睦垂眸望着她,美丽的桃花眼潋滟着几许情深,斜勾的唇角妖邪勾人,两人的唿吸似乎都交缠在了一起,暧昧不经意地流转。 「以往只顾钦佩采琴姑娘的智勇双全,倒是不曾好好看过采琴的姿容,今日一看,螓首蛾眉,粉脸桃腮,尤其是这一抹唇,不点而朱,着实美的……让玄某心神恍惚。」 噗! 余小晚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恨不得直接喷他一脸! 如果不是被点了定身穴,她绝对把怀里这半罈子酒直接扣他头上! 她现在是真想坐着机器猫的抽屉时光机,回到上个副本,哪儿也不去,直奔公主府后那条小巷,先撒一袋驱蛇粉,再扯开他的衣襟,在他刚扎了个透心凉的伤口撒下两桶盐! 她疼死他丫的! 对上官锦这种二十余岁的深宅贵妇,就是各种装乖卖惨求垂怜。 对采琴这种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丫鬟,就是各种耍帅扮酷花样撩骚。 玄睦,玄临渊! 泥垢了! 姐虽然不是刚吃过饭,可还是会想吐! 伴随着余小晚几乎快要喷火的眸子,两人也轻飘飘地落到了山顶。 玄睦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见她如此反应,狡猾的狐狸眼,幽幽地划过一道流光。 他抱着她席地而坐,似笑非笑地轻声低语。 「采琴姑娘似乎……很有些与众不同。」 鄙视你就是与众不同? 谢谢! 那我永远都是与众不同的! 「采琴姑娘对二哥,还真是情深义重,旁的人,竟真都不看在了眼里。」 余小晚狠狠瞪着他。 麻烦你唠嗑之前先帮我解了穴道,ok? 玄睦微嘆一声,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在这夜深人静的空旷山顶,竟带上一丝别样的磁性。 「玄某此生从未……」 他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又改了口。 「玄某此生只为一人动过心,只可惜,那人已经仙去。姑娘是再次打开玄某心房之人,玄某知姑娘已心有所属,不敢奢求太多,只求这重阳佳节,姑娘能陪玄某月下畅饮,忆一忆各自的故乡,可好?」 不一样的副本,不一样的玄睦,不一样的撩妹开场白,却有着相同的味道。 余小晚连槽他都觉得浪费感情,干脆垂眸不理他。 玄睦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酒罈中的酒跟着来回摇曳,哗啷哗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与姑娘单独相处,实属难得,一时心绪难平,竟连这酒罈都忘了取下。」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取下她怀中的酒罈搁在地上。 余小晚轻唿了一口气。 这酱釉的酒罈,还真不是一般重,幸好她服了心凝形释感觉不到痛,不然这酒罈压了她的伤口整整一路,疼也能疼哭她! 她都想到这一点,玄睦自然也能。 放酒罈的瞬间,他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她的胸口,随即哀嘆一声。 「姑娘不肯陪玄某对月畅饮,莫不是真的十分厌恶玄某?玄某究竟做错了什么?求姑娘赐教,玄某愿为姑娘改掉一切。」 你不给我解穴道,要我怎么陪你啊摔?! 我说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死狐狸! 很快,余小晚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他丫就是故意的! 他分明已抬指想帮她解穴,可却举了很久都没有落下,最末竟莫名其妙地蹙眉低咒一声,转而将她靠放在一旁的青石边。 而他,与她一样,也背靠着冰冷的青石坐下,眺望着远方。 月光如水,凉凉地勾勒着他芝兰玉树的侧脸,即便余小晚再怎么唾弃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果然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让人即便是讨厌他,还是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第152页 可是,再想想他的奸猾狡诈卑鄙无耻,又不由想嘆息,这可真真儿是浪费了一张极好的脸。 玄睦拎起酒罈,仰头灌了一口,也不看她,只遥望着那不知名的方向,莫名其妙地竟吟了两句诗。 「伯牙碎琴为子期,君苦相思为知己,今日踌躇错一步,明日坟前悔当初。」 余小晚怔了一下。 这诗句如此耳熟,不就是当日她在凤凰庵帮他求的那支签吗? 是凑巧,还是…… 正惊疑不定地思量着,玄睦再度开口。 「你相信鬼神吗?」 不称唿「姑娘」,直接说了「你」,语气也比之方才冷淡了许多。 余小晚正不解之际,玄睦已再度开口。 「我原本是不信的,如今却很想去信。若这世上真有鬼神,便一定会有轮迴,若有轮迴,她……或许会来找我,你说对吧?」 余小晚越听越觉得古怪。 这是什么节奏? 觉得她对耶律越情深义重,自知勾引不成,干脆讲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塑造一下他深情无悔的好男人形象,博取博取她的同情? 死狐狸,你的人设早就崩了好不好! 就算你把自己塑造成打破次元壁的绝世情种,我也不会告诉你皇宫守备图在哪儿的。 就算我脑子抽筋了想告诉你也告诉不了。 因为我根本就不晓得在哪儿! 玄睦仰头又接连灌了好几口酒,这才再度望着远方,低喃道:「你可知那里是何处?」 他没有解她的穴,自然也没打算等她回答,又自问自答:「那里是皇城的方向,也是你住了一辈子的家。」 一辈子? 余小晚有些茫然。 再抬眸时,玄睦正转头望着她,月光淡淡地落在他如玉的脸庞,凝脂一般,美的如仙如画。 「我本不想正面开罪西夷,想……慢慢与你周旋,可我每每看着你,尤其是你这双眼,就莫名的心烦。罢了,攻心太累,直接攻身或许也不错。」 什,什么?! 余小晚雷噼般的表情似乎取悦了他,玄睦斜勾唇角,嘲弄地低笑一声,拎起酒罈狠狠灌下一气儿。 酒液四溅,浸透了他的绯色衣襟,也溅到了余小晚微凉的脸颊上。 他一口气灌完,这才抬手狠狠将那酒罈丢了出去! 到处都是茂密的翠竹,酒罈受了竹叶数度遮拦,竟没听到碎裂之声,似是一路滚了下去。 玄睦听了会儿酒罈声,这才再度转眸望向她。 「采琴,原名刘招娣,十一岁入了公主府,在敦贤公主身侧伺候了整整十个年头,一入府就深得公主宠信,十三岁上便提拔成了贴身大丫鬟,如今,更是公主身边为数不多的几名心腹之一。」 余小晚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静等下文。 玄睦低笑一声,摸了摸身侧,这才想起酒罈子已经丢了,这才枕着手臂靠着青石,继续平淡无波的诉说。 「公主一向待你不薄,甚至曾有意将你指给吏部方侍郎之子,做嫡妻。方侍郎之子虽说眼下只是吏部一个不起眼的抄录官,可有他爹在,他本身也还算有些本事,早晚也会跟他爹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你奴籍的身份,能嫁给如此前途无量的朝廷命官,何止是抬举,根本就是这整个东苍独一份儿。 公主如此高看你,你却如此背叛她,不仅盗走了她已逝夫君留给她的唯一遗物,还拐走了这个西夷质子,动摇了公主与苍帝之间本还算坚固的信任,难道……竟没有一点内疚吗?」 余小晚并没有注意到他之后说的话,思绪都停留在了「已逝夫君留给她的唯一遗物」这一句上。 这说的莫不是那个皇宫守备图? 死掉的那个悲催驸马,貌似是御林军统领,难怪公主府会有这么要紧的物件。 之前似是听时晟说过,大抵是有了驸马那次宫廷政变,如今的御林军布防,都是苍帝直接下的命令,不知情的外人都以为守备图在现在的御林军统领手中,其实,却是被公主护着。 余小晚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再度传来玄睦带着少年独特沙哑的嗓音。 「看来真的是一丁点内疚都没有,果然是个狼心狗肺之徒!」 余小晚一怔,不等她反应过来,脚边突然传来一阵麻凉! 沙沙——嘶嘶—— 这这这…… 不会吧?! 她不能动,只能拼命勾眸子往下望。 就在她的脚边,一条熟悉到几乎让她魂飞魄散竹的叶青,正瞪着猩红似血的蛇眼,吞吐着蛇信,缓缓地爬了上来。 玄睦枕着手臂,侧头望着她,斜勾的唇角,说不出的诡邪。 「采琴姑娘似乎很怕蛇?不必怕,只要一小口,保证给你留个全尸。」 尼玛! 他说的攻身,原来是这个意思! 心凝形释不知道有没有解毒效果。 希望有,不,一定要有! 那蛇一路蜿蜒着,爬到了她的胸前。 如在屋中一般,它左右歪了歪蛇头,恐怖的蛇信吞吐着,不时扫过两侧,似是还在犹豫到底要冲着哪朵山峰下嘴。 蛇头摇来摆去,最终还是停到了心口处。 她深知早晚躲不过,也顾不得再看它,集中神识,拼命唿叫辣鸡系统。
第153页 【宿主:中了蛇毒怎么办???有没有什么道具可解???】 【宿主:速回!!!!急急急!!!!!!!!!在线等!!!!!!!!】 辣鸡系统自打升级以后,回復速度的确快了不少,可回復的答案却让她瞬间喷了它一脸血! 【系统:无解,等死。】 【宿主:尼玛……】 余小晚只来得及打出这两个字,胸前突然一凉! 玄睦勐地扯开了她单薄的袭衣,一把按在了她的心口之上! 心口,你懂得,心口!!! 因为心凝形释没有痛觉的余小晚,此刻只有一万头草泥马携着羞耻狂奔而过。 玄睦摸索了片刻,抬眸望了她一脸羞愤的模样,冷笑一声。 「你这样的货色,以为本皇子想碰吗?本皇子没嫌你污了本皇子的手,已是高看了你。」 如果不是点了哑穴,余小晚绝对会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 玄睦不再理她,自袖中抖出一把锋利的飞刃,毫不客气地照着她的心口划了过去。 寒光闪过,没有预想中血液流出的温热感,甚至连一丝刀尖的冰冷都没有感觉到,绷带已被割开。 玄睦先抖开那绷带一点点摸索过,这才看向紧覆在她伤口处还沾着血迹的棉巾。 勐地扯掉棉巾,刚刚结痂的伤口生生被撕裂! 当即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玄睦甚至看都没看,只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抖开那棉巾。 看似小指厚的棉巾,竟揭下了十数层之多还未揭完! 就在余小晚以为他要无功而返之际,他的手突然顿住了。 美丽的桃花眸溢出一丝笑意。 缓缓揭开那一层,抬手对月而望,那薄如蝉翼的羊皮卷,透过月光,若隐若现着淡淡的墨迹。 玄睦细细端详了片刻,这才小心叠好,塞进了宽袖。 再垂眸,美丽的桃花眸依然美丽,可眸底深处却是让人不寒而慄的冰冷。 「你这双眼,很让人生厌,不如便让它咬在你眼上如何?」 余小晚已懒得再理他,索性闭上眼等死。 他却偏不给她清净! 「为何闭上眼?真怕咬了你的眼珠子吗?忘恩负义也就罢了,还如此胆小如鼠。」 余小晚气得抽了抽眉尖,又睁开了眼。 这下玄睦倒是意外了,盯着她无畏的眼望了许久,突然瞥过头去。 「果然还是觉得这眼格外的让人生厌!玄武!速速解决!」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青影恍过,余小晚本能地闭上了眼。 呲! 眼上没有任何感觉,脖间却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麻。 依稀还有微弱的血液涌出…… 眼前渐渐……恍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够了o(╥﹏╥)o 看到宝宝们关心的留言~感动~泪目~ 谢谢你萌~ 我又有力量拉~~ o(n_n)o哈哈~ 谢谢无名宝宝的营养液~~~ 耐你萌~ 第79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7)(捉虫) 真的要这样死掉吗? 刚进副本, 连胎记都还没来得及验证,就这么死掉? 就这么白白浪费唯一的一次副本失败机会? 余小晚突然有些不甘心。 什么都不做就放弃,这根本不符合她一直以来的处事原则。 趁着还残留着最后一点意识,她绞尽脑汁思索着应对之策。 【宿主:有没有能沖开穴道的道具?!!急!!!速回!!!】 【系统:100万积分, 百无禁忌道具。】 百无禁忌? 她记得这个道具,还专门看过介绍。 【百无禁忌:脱困道具,任何直接限制人身自由的束缚都可以冲破,每个副本限用一次, 兑换积分100万。】 她一直潜意识里认为这个所谓束缚,指的是捆绑链锁之类的物理困锁,难道玄之又玄的穴道也可以解开? 不管怎样,先用了再说! 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才赚到的210万积分, 余小晚的心在流血。 横竖不用, 副本失败也是要清零的, 这种时候怎么用都不算浪费! 想开之后,余小晚飞快兑换了一颗百无禁忌! 刚按下【确认】使用, 玄睦已召了那竹叶青钻入他的袍袖, 脚下轻点, 飞身便想离开。 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把抓住了玄睦绯色的袍角。 玄睦蹙眉回首, 略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竟能冲破我的定身穴,倒是小瞧了你了。」 余小晚其实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只能勉强颤着已经有些紫绀的唇, 唤了句。 【渊儿……】 怎么没有声音? 百无禁忌只管解绑人身自由, 其他一律不管?! 真特么坑! 这发不出声音,又是遮在玄睦的影子里,玄睦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他冷笑一声,「怎么?还有遗言?」 余小晚动了动唇,又唤了一声。 【渊儿……】 凉白的月光之下,玄睦的神情读者银辉,如霜如雪,说不出的冷漠。 「即便有遗言,告诉我也无用,留到阎王殿上,找阎王说去吧。」 说罢,他勐甩了一下袍角,想将她甩开,却不曾想,她拽得反而更紧了几分。
第154页 【渊儿……】 点了哑穴,吐不出声音,余小晚只能拼尽全力拽着他。 玄睦再度冷笑,突然抽出袖中的飞刀,抬手便照她的手背狠狠扎去! 手本能地颤了一下,猩红的血瞬间便涌了出来。 那颤不过是肉身的本能反应,余小晚没有痛觉,并未松手,依然拽得紧紧的。 「还不松手!」 玄睦俯身,还要再扎,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随着他的俯身,原本映在余小晚身上的影子也矮了一截,暗影遮不住她全部的神情,露出了那双总是让玄睦莫名烦躁的那双剪水般的眸子。 那眸子映着弯月,水雾氤氲,卷翘的瞳睫微颤着,仿佛载着千言万语一般,如泣如诉…… 美丽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玄睦缓缓伸过手去,丰润的唇喃喃着,既是说给她听,又是在说服自己。 「将死之人,便听一听那遗言,又何妨?」 嗖! 只一个轻点,原本无力的喉头,瞬间得解,舒服的她忍不住先深吸了一口气。 浊气缓缓吐出,她的声音也跟着浅浅散了出去。 「渊……儿……」 「你说什么?!」 玄睦明显一滞,迟了几秒,才陡然揪住了她散乱的前襟! 「你再说一遍!」 性命攸关,余小晚也顾不得掉马的风险,颤巍巍地抬手,拼尽最后一点力量,扯掉了他左眼玄色的眼罩。 她的耳边嗡嗡直响,眼前也是一片模煳,看不清他的面容,更看不清那细緻的眉眼,只隐约恍到了他左眼处驿动的绯芒,与她记忆中那只琉璃般的血瞳交相唿应。 「鸽子……血……」 「什么?!你说什么?」 「真……美……」 最后一声,仿佛嘆息一般,久久地迴荡在这孤月独峰…… 依稀间,似乎听到一声哽咽地唿唤,余小晚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好痛…… 胸口好痛…… 腿好痛…… 头也好痛……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余小晚勐地张开眼! 不是竹屋,也不是将军府。 像是做了一场极其诡异地的梦一般,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没急着起身查看,先兑换了个心凝形释。 兑换时,不忘先看了一眼总积分。 1104500。 没有清零,只是少了一百万。 说明副本并没有失败,她这是被人救了! 是谁? 玄睦? 正揣测之际,枕边突然动了动。 随即便是熟悉到让她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余小晚一惊,勐地坐了起来! 就在她枕边,那只噩梦般的青蛇就盘在那里,微微歪着头,猩红的蛇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这这这,这就是被恶魔盯着的感觉吗? 何止毛骨悚然,根本死的心都有了! 之前她虽被点了穴,可脑子还是清楚的,玄睦似乎唤这蛇为「玄武」,显然是他养的蛇宠。 玄睦果然是个变态,什么不好养,偏养条毒蛇! 这么说来,当日在公主府后那小巷里出现的竹叶青,就是眼前这条了? 必然是的,难怪它一直徘徊在玄睦四围,还盯着她,显然是在保护它的主子。 没想到竟还是条忠心蛇! 可再怎么忠心,毒蛇终归是毒蛇,这种冷血爬行动物,余小晚还是敬谢不敏。 她抱着薄被靠着墙,小心翼翼地朝着床尾挪了挪。 却不想,那玄武蛇也跟着挪了挪。 余小晚抽了抽眉角,又试着向床尾挪了挪。 玄武蛇也随着她的身形,挪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距离。 余小晚皱了皱眉,试着往回挪。 结果它竟然也跟着往回挪! 都说蛇眼视力很弱,一般只能看清移动的物体,难道说,它只是因为她动了,所以也跟着动? 余小晚试着不动地方,左右摇晃了几下。 玄武蛇一动不动地竖着半截蛇身望着她,那猩红的蛇眼中,竟透着森森地鄙视! 「……」 尼玛! 一条蛇都跟它的主人一样奸诈,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余小晚攥了攥手里的薄被,看玄武蛇明显绷直了蛇身,突然一掀被子,照着它就盖了过去! 玄武蛇早有防备,立时向床头陡然一窜! 顺利躲过。 却不想,余小晚不过是个虚招,被子并未离手。 见它躲过,被子立时转了个方向,直接盖在了床头! 它毕竟是蛇不是蟒,体型较小,爆发力也有限,待它反应过来再想躲,依然晚矣。 余小晚这一下,正扣在它身上,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边被子离手,那边余小晚已飞快的跳下床,一瘸一拐地朝着房门口跑去! 勐地拉开门,门外是长廊,雕栏玉砌的扶栏外是浮着一片残荷的荷花池。 她也顾不得细看,一路朝着走廊的尽头奔去。 前面便是拐角。 余小晚紧跑两步,一个急转弯! 砰! 人倒霉,真是喝口凉水都赶上钩虫病。
第155页 这里没有钩虫,只有一只死狐狸! 玄睦一身绯衣,斜靠着青石墙,单腿独立,另一条腿却蹬在对面的廊柱之上,明显就是在这儿等着绊她! 「采琴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一身重伤还能跑得这般快,像是……根本不怕痛似的。」 玄睦转眸望了她一眼,拎起手中的酒罈,勐灌了一口。 酒液打在他银白的蝶尾狐面具上,晕过金色的狐眼,同那面具后的黑眸交相辉映,闪动着诡邪的微光。 余小晚短促地喘着气,抚胸向后退了一步,这腿勐地拦在她胸前,虽感觉不到痛,却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保持着镇定,说道:「多谢九殿下不杀之恩,小女子保证不会把此事透露给任何人!若真有人问起,我就说……是一群黑衣人将我劫走的,与九殿下无关。」 玄睦收起蹬在廊柱的腿,旋身坐到了对面的扶栏之上,背靠着廊柱,放荡不羁地蹬着另一头漆红的柱子,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采琴姑娘是在说笑吗?如此拙劣的说辞,你觉得能哄得过谁?」 余小晚已基本稳住了唿吸,感觉肉身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便走到他背后那廊柱旁,也坐了下来。 「那我便说,是……时将军派人抓的我,皇宫守备图,也是他夺走的,九殿下本是想同他抢,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只得作罢。之后,见夺图无望,九殿下便顺手救走了我,权当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以后与西夷,依然是盟友。」 玄睦微点下头,两人隔着廊柱,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只看到玄睦举起酒罈,又灌了口酒。 「人多势众……」玄睦漫不经心,嘆息一般说着,「那竹林虽说不小,可也不是一望无垠,时晟既然能找到山顶,又如何不会发现那小院?」 余小晚略一沉吟,回道:「咱们并非在山顶遇到的时晟,是在……镇上,是我要你带我到镇上,本是想买些雄黄和茱萸,应一应着重阳的景。却不想,正撞见时晟的人。」 话音未落,玄睦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随即嗤笑一声。 「就你现在这样子,说去镇上?」 余小晚这才惊觉,她还穿着昨夜破烂的袭衣,只是胸口的伤明显已重新包扎过了。 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说去镇上的确不可能。 余小晚垂眸又思索了片刻,不等她再开口,玄睦突然漫不经心地感慨了句。 「你可真够狠心的,再过两日便是驸马祭日,你偏选在这当口偷了图拐了人,你可让你家公主伤透了心。」 余小晚怔了一下,敷衍道:「形势所迫,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玄睦攥在酒罈的手,明显紧了紧,再开口时,依然是那般的散漫。 「好一句形势所迫,月前你生辰之时,公主可没少赏赐你,你还真是狼心狗肺,为了情郎,不要恩人。」 余小晚斜靠着廊柱,说不出的心烦。 「是,我狼心狗肺,我□□薰心,我猪狗不如行吗?九殿下既不杀我,便放了我,横竖我只想要我那情郎,不会干预你们之间。我若就此失踪,耶律越绝对会算在你头上,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仇敌强的多,你说对吧?」 玄睦放下酒罈,慢悠悠起身,抱臂斜靠在那廊柱之上,垂眸望着她,唇角斜勾,似笑非笑。 「我既敢偷这守备图,自然是不打算再跟西夷联手,西夷狼子野心,弄个不好,反会被反咬一口,我何苦来哉?」 有狼子野心的明明是你吧! 还反咬别人! 余小晚立时回道:「即便是只蚂蚁,总有它的用处!虽说西夷现在没了这守备图,可毕竟还有一国之力,虽比不过你们大玄国力雄厚,也比不上朱国、苍国,可同样的,你们玄国与苍国也是实力相当,若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可若添了西夷便不同了,多了西夷这一分助力,玄国的胜算便更大了几分。 若我记得不错,西夷是茫茫草原,气候极端,不是酷暑便是严寒,西夷兵丁也最为坚韧,无论多么严寒酷暑,都能应敌作战。如此勇勐的盟友,殿下真的不需要吗?」 玄睦不置可否,只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斜勾的唇角似扬起的弧度更高了几分。 余小晚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盯得有些心慌,即便有心想研究下他是如何轻易便换了瞳色,可终究还是大局为重,不露痕迹地转开了视线。 「当然,西夷也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们一口。不过,你们玄国毕竟是泱泱大国,也是人才辈出,怎会那么轻易便被西夷咬到? 与西夷结盟,承担被反咬的风险?还是,不与西夷结盟,单打独斗,可能两败俱伤被朱国渔翁得利? 怎么选还在九殿下自己。 不过,相信九殿下也清楚,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两全之法,又不想承担风险,又想得到助力,自是不可能的。孰轻孰重,还需要区区一个丫鬟来告诉九殿下吗?」 余小晚自认说的很有道理,以玄睦的聪慧,怎可能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却不想,玄睦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叫什么?」 余小晚怔了一下。 「采琴。」 「不,我是说真名。」 余小晚不由生起了一丝警惕。
第156页 昨夜她可是借着上官锦的名号保下的命! 当时她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他竟真的救了她! 不管他因何救她,上官锦的身份,她是打死不能认的。 系统说的明白,绝对不能透露任何任务相关,包括穿越过的身份! 即便系统不提醒,她也绝不会提及上官锦这个身份,谁知道这死狐狸知道之后,会不会再施什么阴谋诡计! 不只卑鄙无下限,更是奸滑到极点! 这就是她如今对玄睦玄临渊的定义。 幸好她还记得昨夜玄睦所言。 「我的真名……刘招娣。」 玄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桃花独眼碎光驿动,秋风潜过,撩起一丝乱发拂过他斜勾的唇角,若隐若现着那唇角轻佻的笑意。 「嗯,不错,你是刘招娣,你弟弟叫什么来着?」 余小晚垂眸,谨慎地回道:「我整日在公主府,倒是很少回家,对小弟,都是唤做小弟的,倒还真不记得大名了。」 「哦,如此。」 玄睦肩头略一用力,离开那廊柱,一个旋身,竟坐到了她的身侧! 余小晚不自在地向廊柱靠了靠,整个侧身都靠在其上。 却不想,玄睦竟也跟着挪了挪,靠她靠得更近了几分,肩头挨着她的肩头,膝盖碰着她的膝盖,手肘撑着下巴搁在自己翘起的二郎腿上,侧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不疼吗?」 「欸?」 余小晚以为他问的身上的伤,赶紧点头。 「疼!怎么不疼!流了那么多血,自然疼。」 「哦?是吗?说说看哪儿疼,我这儿有的是良药,可以对症。」 余小晚觉得有些不对劲,搪塞道:「多谢九殿下,九殿下不杀我,我已感激不尽了,其他就不必了。」 玄睦微微颌首,「既然不需要便罢了,昨日的蛇牙咬得有些重,蛇毒注入也甚巨,足矣毒死一头勐虎,我救的又晚,这会儿虽保住了你的命,可你的蛇牙附近肿胀紫黑,应该很疼吧?」 说着,他冲着她稍稍仰头,点了点自己的左侧脖颈。 余小晚下意识地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侧脖子。 触手一片光滑,又往右摸了摸,倒是有些肿。 还没搞清楚怎么个情况,却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看来这世上真有轮迴,你说对吧?上官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曦辰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第80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8) 余小晚一惊, 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沉默了数息,这才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转头望向玄睦。 「什么?九殿下方才唤我什么?」 玄睦似笑非笑地托着下巴, 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不答反问。 「请上官小姐赐教,这世上的轮迴指的是何种轮迴?入了阎王殿,重新投入娘胎?还是直接借着死人之躯重归于世?按常理来说, 借死人之躯,大抵不该称作轮迴,该称作借尸还魂才对。我说的对吗,上官小姐?」 借尸还魂?! 幸而余小晚早生了警惕, 虽震惊于玄睦所言, 却还能控制住神情不变。 「这世上自然是有轮迴的, 不然人死之后会去哪里?不过,借尸还魂应该很少吧, 也或者是我孤落寡闻, 总归我是没有见过的。」 玄睦但笑不语, 突然抬手,惊得余小晚本能的向后缩了缩。 玄睦又是一笑, 抬到半空的手看似朝着她来了,却不露痕迹地转了个方向, 抚上了自己脸上那张泛着银光的蝶尾狐面具。 余小晚的视线情不自禁地随着他那手移动着。 他的手指细长, 带着独属于少年的劲柔, 仿佛随便摆在他面前一副琴,他便能轻易地奏出一曲绝妙的琴音一般。 那凝脂般的指尖,捏住面具一角,缓缓向上掀起。 俊挺的鼻樑,幼滑的脸颊,还有那桃蕊般铺落的纤长睫毛,自下而上一点点展露在她面前。 他并未睁眼,直到面具彻底摘掉,这才颤了颤瞳睫,缓缓掀起眼帘。 午后的斜阳漏过廊檐,半落廊下,玄睦微侧的右脸沐浴暖光之中,右眸棕黑,迎光驿动,左眸却潜在廊影中,少了那暖光的浮色,赤红的绯瞳更显明晰,真如那鸽子血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余小晚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方才那左眼明明还是常色的,怎的面具一摘,便成了绯色? 她垂眸望向玄睦手中的面具,想都没想便探手拿了过来,先细细看了看那面具表面。 银白的面具之上除了那环绕左眼的蝶尾狐,再无其他纹饰,探手摸了摸那狐,似是有些凹凸不平,如微浮雕般,并没有什么不妥。 翻开内侧再看,却见那左眼处也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蝶尾狐,明显是前面那只嵌透过来的,只是不同是前面的丹朱描绘,这只狐是由无数细碎的黑曜石拼就,其间还夹杂了些许她并不认得的碎石。 余小晚略一沉吟,又将那面具翻了过来,一只手伸到了那面具后,在左眼空洞处晃了晃。 这一晃,机关立现! 她的手掌向那左眼空洞贴到一定距离时,掌心会映上一小块圆形暗影,大小与玄睦的瞳孔一模一样! 余小晚凑到跟前细看,发觉只有贴近到寸许之间,那暗影才会消失。
第157页 是视觉盲点?还是光影效果?仰或是其他? 余小晚是个学渣,一时还真想不出它的原理。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这必然与面具内侧那碎石拼就的蝶尾狐有关。 她将那面具还给了玄睦,由衷地赞嘆。 「这匠人果然厉害,这般精妙的面具都能做的出。」 玄睦斜唇一笑,手指穿进那空眼处,漫不经心地转了两下面具。 「上官小姐以为,它为何会有如此奇效?」 这死狐狸,凭什么这么肯定她就是上官锦? 就因着昨夜在山顶那声渊儿,还有贊了贊他的眼? 余小晚一脸茫然地望着玄睦带笑的桃花眼。 「我真是不懂,九殿下为何数度唤我上官小姐?哪个上官小姐?礼部尚书之女?他家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吗?」 「这么说,你不是上官锦咯?」 「当然不是!」 「不是上官锦,那就是采琴本人咯?」 「那是自然!」 玄睦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单手托腮,转着那面具,突然又问:「驸马的祭日是哪天来着?」 余小晚一惊,转头看了一眼玄睦。 之前他明明说过,过几日便是驸马的祭日。 这会儿却又来问她! 难道说…… 驸马的祭日根本不是过几日,是他故意说错试探她的? 驸马的祭日,作为公主的贴身丫鬟,怎可能不知道。 她方才却想都没想,就顺着他的话答了。 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矇混过去? 不等她想出应对之策,玄睦第二个问题也来了。 「你的生辰又是哪天来着?」 他之前曾说过,月前是她的生辰,可恨她当时只顾得烦恼怎么让他放了她,竟也没多想就顺着答了。 这明显是个连环套啊! 记不住驸马的祭日也就罢了,竟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这怎么可能! 余小晚垂着头,面上平静无波,脑子里却早已炸开了锅! 玄睦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继续转着那面具玩儿,绯色的眸子,碎光微动,比之另一只墨色的桃花眼,妖冶了不止数倍。 等了片刻不见她答,第三个问题接踵而来。 「你方才说,不记得自己弟弟的大名,那……你有几个弟弟你总知道吧?」 就算脑子不好使,记不住祭日生辰也记不住弟弟的大名,总不会连自己有几个弟弟都不知道吧? 余小晚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 这卑鄙无耻下流下贱的死狐狸! 方才不过才同他聊了半刻,他到底给她下了多少套?! 显然不止三个! 玄睦也不看她,自顾转着那面具玩儿。 面具闪着银光,不时晃过他斜勾的唇角,恍得那唇角的笑意似乎越发的诡邪了几分。 「你的伤口真的疼吗?明明今日凌晨,蛇咬的是你的右侧脖子,为何你要摸左侧呢?」 难怪他要摸自己的左侧脖子,根本就是在误导她! 这只该剥皮的死狐狸,他究竟想干嘛?! 「对了,还有……」玄睦歪头望着她,笑得不露声色,「方才我扎进你后背的银针,可是扎在了你的要害穴,虽不会致命,却……会疼,你竟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什么? 她背后有针? 什么时候扎的? 虽说她服用了心凝形释,脑海里有个伤害承受条,可以及时反映出她当前所受的伤害。 可她身上到处是伤,伤害承受值一直都在不停地往下掉,她又只顾得对付玄睦,根本没分出神识注意它。 别说这种不太明显的伤害值掉落,就是大几千往下跌的那种极其明显的掉落,只要她的注意力不在系统这边,就根本察觉不到! 余小晚不自觉地屏住了唿吸,即便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稳住,绝不能露出丝毫马脚,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背摸了摸。 「摸不着吗?」玄睦收起那面具,搁在一旁,探手朝她伸了过来,「来,我来帮你。」 绯袖晃过,背后靠近后颈处,隐约似是有些微的酸麻,再回身之际,玄睦手中果然多了一枚细长的银针。 竟然真的有! 面对这只狡诈的死狐狸,余小晚的脑细胞明显有些不够用了。 还是时晟那种简单粗暴的抖s男更好对付一些。 玄睦收了那银针,突然翻身跨坐在那扶栏上,两手杵在身前按着白玉栏杆,身子格外地向前探了探,光洁的下巴蹭过她的肩头,几乎要触到她小巧的耳垂。 这也靠得太近了吧! 就是穿越前那么开放的年代,不是情侣也没靠这么近的,仿佛再近一点儿,他都要亲到她脸上了! 余小晚下意识起身想躲开,却被他突然探手,轻轻松松给按了回去。 「何必这般急着起来,玄某的疑惑,采琴姑娘还没帮我解呢。」 余小晚抬手扶了扶主观头痛的额角,有气无力地歪头靠在了廊柱上。 这一连串的问题,她一个也答不上来,唯一的应对之策只有…… 避而不谈,打死不认! 「九殿下要如何才肯放我回去?」 「上官小姐要如何才肯承认自己是借尸还魂?」 「……」
第158页 丫死狐狸,干嘛学她说话? 你以为你是三岁熊孩子? 三岁孩子都不会这么欠扁的学话好吧。 「九殿下既费力救了我,不如就放了我,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的多,不是吗?」 「上官小姐既被我费力救下,不如就承认了借尸还魂,多一个故人,总比多一个仇人好的多,不是吗?」 这死狐狸! 又学她说话! 余小晚突然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她忍了又忍,打死不接他的话茬,继续转移话题。 「耶律越此人,重情重义,相信会是个可靠的盟友,九殿下何必偏要化友为敌,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提耶律越,绯色的血眸立时划过一道清浅的流光。 玄睦又向前靠了靠,温热的唿吸不断喷洒着,带着一丝潮热,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纤长的脖子,惹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玄临渊此人,重情重义,相信会是个可靠的故人,上官小姐何必偏不肯承认身份,拒人于千里之外?」 又学她说话! 这样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横竖不管怎样都躲开这借尸还魂的话题,不如…… 第81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9)(捉虫) 余小晚转头, 微微一笑,离的实在太近,转眸的瞬间,睫毛淡淡扫过玄睦那远山般的眉梢。 如此近的距离, 真的是连唿吸都分不清彼此。 「九殿下,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玄睦也不撤身,就那么任她不时的刷一下他的眼尾眉梢。 「打赌?好啊,说来听听。」 余小晚依然笑得淡然。 「就赌……我究竟是何人, 怎样?若九殿下能证明我是殿下口中的上官锦,便算殿下赢,殿下即便马上要了我的性命,我也毫无怨言。可若我能证明我不是上官锦, 九殿下便放我离开, 如何?」 这话一出, 玄睦许久不语,妖冶的异色瞳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清透的眸子依然是一望到底, 却根本猜不透他的情绪。 风过, 鸟语,廊外成片的残荷随风飘摇, 虽不及盛放时满塘娇艷,却也有着别样的残缺悽美。 不知过了多久, 玄睦终于向后撤了撤身, 斜唇一笑, 带着几分狐狸的奸猾。 「好,赌了!不过……若我赢了,我不要你的命,至于要什么,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那……九殿下便先请吧。」 玄睦起身,不再如方才那般不正经地跨坐扶栏,而是端方雅正地斜靠在了另一侧廊柱,与她遥遥相望。 「我是男子,如何会与一小女子争抢,还是上官小姐先请吧?」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不先说,她又怎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九殿下就不必客气了,先发制人固然不错,可厚积薄发也未尝不好。」 玄睦微挑了下眉尖,没再退让,直接切入正题。 「我认为你是上官锦,理由有五。 其一,那日在山顶,你唤出了『渊儿』,还说出了『鸽子血』。 其二,采琴是敦贤公主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跟着公主也有十年了,怎可能不记得驸马的祭日? 不止如此,采琴的生辰是腊月,还有三月有余方到,而她虽名唤招娣,却并没有弟弟,你若是采琴,又怎会不知? 其三,采琴不该那般厌恶我。 我与采琴曾在公主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她应公主之命下来帮我斟酒,对我很是好奇,还借斟酒之机问我,为何要遮起这只眼。 中途离席如厕之时,她又跟了过来阻了我的路,非要瞧一瞧我这鬼眼。 我寻了藉口拒绝了,她便笑说,总有机会再让她瞧的。 那日在竹屋初见,你又提起这眼,我当时以为你是故意想藉机看这只眼。 可之后,你对我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显然根本不想与我有任何交集。 当时我想不明白为何如此,可现在想来却是懂的。 采琴的确不该那般厌恶我,可上官锦却……有足够的理由不愿见我。」 说到这里,玄睦顿了一下,竟垂下了眼帘,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也跟着有些落寞。 「你是因着怨恨我,所以才不愿认我的吗?」 余小晚沉默地望着他,眼前这个神情落寞的少年,不过随意的一句低喃,便带着说不出的委屈与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顺着他,对他说,没有人怨恨你,也没有人不愿认你。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玄睦啊玄睦…… 当日你装惨卖乖哄我骗我,如今莫不是还想故技重施? 醒醒吧! 同一个当,上一次是不小心,上两次就是智障了! 「九殿下不是说有五个理由吗?这才三个,还有两个呢?」 垂下的瞳睫微微颤了颤,玄睦自嘲地低笑一声,这才继续说道:「其四,因为你和上官锦一样,没有痛觉。」 这理由…… 余小晚竟有些愕然。 难怪他又是误导她蛇牙的位置,又是用银针扎她,原来竟是怀疑她不会痛! 虽说这是事实,可没有痛觉一事,连次次伤她的时晟都未曾察觉,这玄睦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159页 余小晚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 「哦?这么说,那上官锦没有痛觉?不可能的吧!人怎会没有痛觉?」 玄睦抬眸,只看了她一眼,又垂了下去。 「那夜我在。」 「嗯?」 「那夜,时晟故意给你母亲递了消息,让她去城南那小院探望你,目的就是诱我过去。我那时还有伤,便低调行事,先潜了莫非引开时晟,这才先你母亲一步入了小院。 我去时,刚巧有一丫鬟从隔壁屋出来,我便飞了银针灭了灯,这才随着她一同入了屋,躲在那房梁之上。」 丫鬟? 灭灯? 余小晚恍然记起,姚氏过来那夜,杏儿确实端着熄掉的烛台进来的,说是廊风吹熄的,没想到竟是他! 「我那日去,本是想带你走,虽说听了你说的那些话,有些……」 玄睦垂首,再度自嘲地摇头轻笑。 「不过,你也知晓,我想带你走,不止是因为……我不想你毁在时晟手里,还是为了让时晟怀疑你,进而怀疑苍帝。 所以,那夜你母亲走后,我并未离开,而是……藏在樑上等时机。 却不曾想,你母亲前脚走,你后脚便动作利落的下床,将那烧掉的纸灰拢到一起,顺着窗缝吹了出去。 我得的消息明明是时晟踹断了你两条腿,还错骨而长,怎么可能站的起来? 当时我便生了警惕,担心这是你与时晟夫妻二人的计策,便没敢擅自出手。」 这事儿余小晚还记得。 那夜姚氏走后,她才发现地上烧掉的玄睦那封信的纸灰还在,夜深昏暗,杏儿并未发现,可待天明必然会察觉。 她担心再生事端,便硬是踩着错骨的断腿站了起来。 断掉的小腿缠着绷带,如同未断的大腿踩着高跷,就那么勉强走着处理掉了纸灰。 想来必然是天色昏暗,玄睦并未看出她行动的姿势有多诡异,才会有此误解。 「后来你被时晟扔出小院,我一路尾随,见你虽爬得艰难,却并没有丝毫疼痛的迹象,甚至那些家奴打你之时,你也只是闭上了眼,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痛楚。 我便有些犹豫,弄不清楚这究竟是苦肉计,还是……单纯是你没有痛觉。 后来,那些家奴把你扔在了小巷里,我便趁机刺了你这里。」 玄睦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后颈,和方才玄睦扎在她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是外奇穴,也是要害穴,不会伤人,却会让人痛。 我扎进你后颈之后,你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明显是没有痛觉。 这世上,能让人没有痛觉的,只有巫族秘术。可它早已失传,现如今,只有西夷还有残卷,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习得的。 近些年,学成者,也仅耶律月一人。 即便这世上还有人会巫族秘术,相信也不可能是时晟的人,不然,他不可能察觉不出耶律月对那两个姨娘出了手。 而且,耶律月当日伪装成薛姨娘时,那咬人耳朵的疯癫可并非装的,而是她给自己下了秘术,是真疯,只不过,时效仅一日而已。 联想之前种种,我才确定,你的断腿非假,被下人打也非假,你与时晟并非合谋,只是你没有痛觉而已。」 这一通畅白下来,余小晚才恍然大悟,原来当日她月下艰难踟蹰,玄睦都是一路看着的。 一路看着的…… 丫居然能眼睁睁一路看着!!!!! 突然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亏他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想她毁在时晟手里,都他丫的是骗人的!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拱上树。 余小晚努力压抑着翻腾的情绪,面上依然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是还有一个理由吗?」 玄睦抬头望向她,视线从她剪水般的眸子,移到略有些干裂的嘴唇,再到她衣衫不整的右肩。 「最后一个理由就是……夙世结印。」 「嗯?」 余小晚装作不懂地望着他,「这话何意?」 玄睦点了点自己的右肩。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你说你前世欠我一条命,今世是要还我的。我本不信这些,可我亲眼见着那鬼纹结印消失,又亲眼看着它在月圆之夜浮现,不由我不信。 只是与我原本所想的有些不同,我本以为你是转世投胎了结夙世结印,却不曾想,你竟是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余小晚轻笑出声,「九殿下是如何断定我是那上官锦的借尸还魂的?」 玄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骄阳渐斜,染在他桃蕊般铺开的瞳睫,仿佛浮着微光。 「我并非单单认为你是上官锦的借尸还魂,我还怀疑,上官锦也是借尸还魂!」 玄睦竟能如此敏锐,完全出乎了余小晚的意料! 她强装镇定道:「这倒奇了,一魂还能借两次的吗?」 玄睦解释道:「借尸还魂,顾名思义,必然是有尸才能借。 上官锦曾服毒,性命垂危;而采琴曾遭遇追杀,险些命丧黄泉。 她们都有过弥留的瞬间,正是可借的好尸。 且采琴弥留之时,正是上官锦离世之后,时辰上也相和。 再且,上官锦之前怕不怕痛,我不晓得,采琴之前却是怕痛的,刺客潜入公主府时,她为护公主挨了一刀,我可清楚听到了她惨叫了一声,痛得跌坐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第160页 可现在的你,显然是不怕痛的……」 第8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0) 玄睦一席话, 惊住了余小晚。 从昨夜至今,或者说,从今日凌晨至今,顶多五个时辰, 玄睦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缜密的分析,难怪他将来能迎难而上,称皇称帝! 面对他, 余小晚根本没有足够的把握能矇混过去,可她总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余小晚面色如常地问:「说完了吗?」 玄睦微点了下头,「说完了, 该上官小姐自证了。」 余小晚轻吁了一口气, 抚了抚额角的乱发, 从昨夜到现在,她一没梳洗, 二没更衣, 三更别说妆扮了。 这般邋遢, 玄睦方才居然还能凑那么近,也不嫌脏。 「听了九殿下这五个理由, 我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九殿下不愧是心思缜密,聪慧机敏。只可惜……只猜中了一件。」 「哦?说来听听。」 只要找到了玄睦怀疑的点, 就能设法逐个击破。 跟着那抖s变态时晟那么久, 旁的没学会, 扯谎编故事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 余小晚勉强找回一点自信,微微一笑,这才缓缓开口。 「你唯一猜中的一件便是,我的确是借尸还魂。」 这话一出,美丽的异色桃眼,瞬间亮了,竟有了几分当日在将军府的单纯澄澈。 若还是当日,余小晚定会不忍心打击他。 可今时今日早已不同往昔,余小晚还怕打击的不够狠呢! 她与他两两相望,目不转睛,微有些干裂的唇,缓缓吐出了后半句残忍的话。 「我虽是借尸还魂,可我……并不是上官锦。」 那眼中的璀璨,缓缓黯淡下去,玄睦起身,走过她身侧,捞起地上的酒罈仰头先灌了一口,这才返身又坐回了原处。 只是这次没再如方才那样中规中矩,而是斜靠廊柱,单脚踩着扶栏,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酒,声音沙哑中带着点慵懒。 「说吧,愿闻其详。」 余小晚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说道:「九殿下给了我五个理由,那我便一一回于九殿下吧。」 「也好。」 余小晚略一思索,五条理由,倒着来,逐个击破。 「先说这最后两条理由,借尸还魂与不怕痛。 九殿下说我是上官锦的借尸还魂,理由便是,我与上官锦一样没有痛觉,而且采琴垂危的时间与上官锦死亡时间也相合。 采琴垂危这个,我无话可说,我确实是那个时候借的尸。 不过……我并非没有痛觉,相反,我很怕痛,只不过……我昨日险些死掉,换句话说,魂魄差点被那蛇毒逼出体外,所以,再次融合需要时间,到明日的这个时候,我就会恢復知觉。」 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玄睦,余小晚又补了一句。 「若九殿下不信,届时可以一试。」 玄睦依然不语,只是拎起酒罈子又灌了一口。 余小晚轻吐了一口气,继续击破他的第三条理由。 「九殿下说,我不该这般厌恶你,说句不恭敬的话,我虽不是上官锦,可我依然厌恶九殿下。」 玄睦刚举起酒罈要喝,顿住,又放下,转眸望向她,桃花眸中的神采早已消逝的半点不剩。 「那便说说看,我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厌恶。」 这个余小晚早已编排好的。 玄睦既然肯在山顶放过她,必然还是对上官锦有些许愧疚的,那她便……让他更愧疚几分又何妨? 「我厌恶你,是因为我也是借尸还魂,也是来解前世因果的。我虽看不到旁人身上的夙世结印,可我能看到失败者身上的结印。」 「失败者?」 余小晚缓缓颌首。 「没错。消除结印的法子,随结印不同而各有不同,你这结印是赤红色,明显是对方欠了你,而它现在嵌在你的灵魂之上,绕着黑气,显然是对方求你原谅时,你没有真心谅解,导致结印消除失败,烙在了灵魂深处。」 玄睦僵了一下,刚刚移开的视线再度转了回来。 「失败了会怎样?」 「失败了于你自然没有太大影响,于她却是灭顶之灾。」 「怎样的灭顶之灾?」 余小晚尽量说的严重却又不显浮夸。 「失败便意味着你不肯原谅她,她自然要通过旁的法子还了这业债。譬如说……若她欠你情,便要被你接连抛弃七世,若她欠你命,便要因你接连惨死七世,总归是要加倍偿还的。」 玄睦闻听,明显有些愕然,美丽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眼角隐约竟有血丝溢出。 「明明只是一命,为何要七世?」 余小晚冷笑,「很简单,我也是个欠债者,我也是来还债的,但凡非本意作恶者,也可以说,是阴差阳错才导致欠下业债者,都可以选择借尸还魂来乞求谅解。 这法子好在,可以用最短的时间,了结业债,对彼此,也对理清世间错综复杂的因果都是好的。 可不好之处便是,一旦失败,便要接受七倍的惩罚。 通常选择此法之人,都是相信对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人,一旦失败,七世之殇不谈,最痛的大约便是心吧。」 「心……」 玄睦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角隐隐破裂的血丝。
第161页 「可有补救之法?」 余小晚没想到他会如此问,一时竟有些语塞,迟疑了下,还是决定万事留有余地。 「补救之法倒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必须心诚。常言道,心诚则灵。若你能诚心原谅她,或许她还有机会再来找你解这夙世结印。」 玄睦若有所思地抬眸望了她一眼,沉默了许久,这才再度扬起那酒罈连灌了两口。 酱釉的酒罈离口,润泽的唇瓣被那烈酒灼染的越发柔嫩了几分,不似女子的嫣红,而是少年的清艷。 「我还不够诚心吗?」 淡淡的一声,呢喃一般,沙哑地散在这午后的荷花池畔,载着诉不清的愁绪。 余小晚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嗤在心里。 戏精本精又要演戏了。 随便演! 就当免费看戏了。 「总而言之,我就是因着九殿下害得对方还要再痛苦七世,感同身受,故而厌恶九殿下。」 第三条也解释过了,至于玄睦信与不信,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能尽量解释的无懈可击。 玄睦不语,依然执拗地灌着他的酒。 余小晚继续反驳他的第二条理由,有了之前的铺垫,这一条简直易如反掌。 「至于九殿下说的第二条,我是借采琴的身来还耶律越的债的,本就不是采琴,不知晓什么驸马的祭日、生辰,包括有没有弟弟,都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玄睦又灌了口酒,抬手将那空酒罈勐地掷出! 哗咚! 酒罈入池,水花四溅,少许打在了她的背上,浸湿了袭衣,微有些凉。 余小晚回头看了一眼,那酒罈已咕噜噜沉了底,池面水波微漾,不时还会冒出一两个水泡。 「好,就算你所言非虚,那其一呢?昨夜在山顶,你分明喊出了『渊儿』与『鸽子血』,这又当如何解释?」 玄睦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淡淡地响在耳畔,余小晚转回头,云淡风轻地望着他。 这一条是最难的,她找的理由也很牵强,不求他信,只求他无言以对。 「其实不懂的是我,为何我唤了声『越儿』,九殿下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玄睦微微蹙眉,「越儿?」 余小晚颌首,「正是,耶律越是我所亏欠之人,生命垂危之际,我不由自主地唤了他,也是人之常情。」 桃花血瞳微微游移了一下,「倒也勉强能矇混过去,那鸽子血又该作何解释?」 听了他那「矇混」二字,严重动摇了余小晚继续编瞎话的情绪。 幸而马上就要编完了。 「九殿下以为的鸽子血是什么?」 「宝石。」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诧异道:「这就是奇了,九殿下是如何知道这忘川石的?」 「忘川石?」 「没错,鸽子血便是忘川石,是忘川河两岸的卵石,猩红如鸽血一般,故而又称鸽子血,其晶莹剔透,无光而亮,美得就如殿下……这只眼。」 余小晚的视线落在了玄睦的绯眸之上。 清透的绯眸浅浅地驿动着,彼岸花般妖冶,还真不似人间之物,更似从那地府黄泉而来。 玄睦抬手抚了抚眼尾,又问:「即便如此,你又为何突然摘了我的眼罩,还说出那番话?」 余小晚淡淡一笑,「摘九殿下的眼罩,并非是我之举,而是这肉身自行动手,也算是采琴生前的一点残念。至于脱口而出的鸽子血,是因着,殿下从未见过鸽子血,若殿下见了,必然也会觉得与你那眼真是一模一样。」 玄睦认定她是上官锦的所有理由,全都辩驳完了,以他的聪慧机敏,定能察觉些许疏漏,她须得小心应对。 余小晚紧绷神经,全神贯注地望着他,就等着玄睦出招! 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只见他靠着廊柱目不转睛地回望着她,面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丝毫情绪。 「你饿吗?」 「欸?」 突兀地蹦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余小晚有些茫然。 玄睦肩头微一用力,离开那廊柱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跟前,突然俯身将她抱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可能会比较晚~ (づ ̄3 ̄)づ╭?~ 谢谢所有支持的宝宝~ 谢谢为阿岚而来小可爱的投雷鼓励~又有力量了~ 谢谢只如初见宝宝的雷~感谢~ 谢谢曦辰小可爱~~~无名小天使~给文文浇水~~ 耐你萌~ 第8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1)(捉虫) 余小晚一惊, 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我,我梳洗一下就好,饭就不必了,我想快些回去。」 「回去?回哪儿?」 玄睦垂眸望了她一眼, 那眸光干净澄澈,竟还带着点无辜,仿佛方才的赌约根本不存在一般。 余小晚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连挣扎都忘记了, 一把揪住了玄睦的衣襟。 「九殿下贵为一国皇子,难不成要言而无信?」 玄睦轻笑一声,气定神闲地回了她一句。 「我倒不知,我哪里言而无信了?」 余小晚嗔道:「方才咱们明明说好的, 我若能证明我不是上官锦, 你便要放我走的!」 「是, 没错。」玄睦颌首,「可你并没有证明你不是上官锦。」
第162页 余小晚气结, 揪在他衣襟的手更紧了几分。 「我怎么没证明?你提了五条, 我已悉数反驳回去, 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玄睦疾步如飞,不过才说了这么几句, 他已抱着她返回了之前的厢房。 那竹叶青已经不见了踪影,玄睦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榻之上, 又捡起地上的薄被丢到一边, 这才自一旁的浮雕红木柜中, 又翻出一条薄被,给她盖在了身上。 他神色淡定,余小晚却气得不行,一把拽起那被子,唿地掀到一边! 「玄临渊!你真要出尔反尔?」 玄睦不紧不慢地拽着她刚掀开的被角,再度给她盖上,还不忘掖了掖。 「我倒从来不知,你竟会恶人先告状。」 「你说谁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出尔反尔!我已经自证清白,为何你还不放我走?」 余小晚忿忿然拽起他刚掖好的被角,唿地又掀到了一边! 玄睦看了一眼那被角,又扫了一眼余小晚,似笑非笑。 「你前世死时到底几岁?竟这般孩子气。」 说着,三度扯过那被角,还没等盖上,余小晚已怒气沖沖地抬手直接夺了过来,再度丢到了一旁! 这次比之之前掀得都开,丢得也更远,大半身子都露了出来。 「你管我几岁,横竖都比你大!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望着她那双愠怒的水眸,玄睦轻吐了口气,探手四度勾过那被子盖在她身上,不等她再掀开,突然一个翻身,上了榻,双腿分开,俯身跪趴在她身子两侧,借着手腿之力,压住了四围被角。 这下,可没那么容易掀开了。 虽说他只是趴伏在她上空,并未触碰到她分毫,可那被子抻平的紧绷感,还有那一动不动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桃花血瞳,依然让她感到了森森的压迫感。 「你这是作甚?起开!」 余小晚挣扎着从被子里拯救出自己的两只手,狠狠推了他数下。 然而,玄睦虽看似劲瘦,可到底是个男子,总归比她个身负重伤的弱女子力气大得多,自然是没能推开。 余小晚如何甘心,依然在拼命抗争,死命挣扎。 玄睦看了一眼她不断推拒的手,妖冶的桃花眸微微驿动,唇角缓缓斜起,笑得说不出的轻佻。 「欲拒还迎……你是在引诱我吗?」 引你妹! 「你!不要脸!」 余小晚气得拽着他的前襟,连翘膝盖带推搡,费尽全力把他往外赶! 接连推了数下,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玄死狐狸俯在她上空,朝着他自己的胸前望了望,又看了看她,斜勾的唇角越发了流痞了几分。 「到底是我登徒子,还是你不知羞?」 余小晚有些茫然,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视线移到那明艷的有些过分的嘴唇,再一路而下,划过微凸的喉结,落在了他的胸前。 不待看清,她的视线已然僵住! 这这这这……这是她干的? 不会吧! 玄睦的前襟,在从走廊而来的路上,本就被她揪扯地有些凌乱,方才又歷经了那一场左推右搡的浩劫,绯袍硬生生被她扯得大开,唯一一件贴身的里衣也已松了襟口,清楚地露出了他于男子而言有些过于白皙的胸膛,明晰的锁骨,依稀还有一抹…… 腾! 余小晚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那是,那是,那抹红是……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本能的抽回了手,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羞耻? 明明这根本就没什么的呀! 虽说古时比较少见,可穿越前男的光着膀子满街走的画面,余小晚绝对见过不少,尤其是在泳池,满池子都是泳裤man! 为什么偏偏这会儿隔着层叠的衣袍稍稍瞥见少许,她便觉得羞耻的想撞墙? 其实细细想想,莫说她今日只是不小心扯开了玄睦的衣襟,就是扒了他的袍子又如何,横竖他是个男的,一点红也好,两点红也好,于男人不过装饰而已,她当年游泳,不知见过多少,又有甚了得? 对对对! 有甚了得? 余小晚拼命做着心理建设,总算稳住了心神。 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不过是穿到了古代做做任务而已,她怎地也跟着老古板起来了? 她轻吁了口气,再抬头,正撞上玄睦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异瞳。 「女登徒子。」 说着,玄睦瞟了一眼她下意识又想伸过来推他的手。 余小晚一惊,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何又探了手过去,吓得赶紧收了回来,视线不经意又瞥到那锁骨与那抹若有似无的红,脸滚烫烫的,刚刚落下的红潮再度涌了上来。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明明再三告诫自己,却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视线。 心脏不受控制地跃动着,仿佛就响在耳畔一般,如擂如鼓。 怎么回事? 怎会这样? 她觉得唿吸似乎都有点不受控制了。 不能再看了,绝对不能再看了! 她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太诡异了! 她虽是可耻的颜狗,可绝对没色迷心窍到这种地步。
第163页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着他颜值太高? 这要是个糟老头子,她绝对会很淡定! 把一切都归罪到玄睦头上之后,余小晚的心绪总算平静了不少。 她只顾自我抗争,却不曾想,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怒,每一个细微的神色,全都收在了玄睦眼中。 妖冶的狐狸眼划过一道诡异的流光。 玄睦微微向下俯身,刻意凑到了她的耳畔,压低了他独特的少年声线,嘆息般低喃。 「你轻薄了我,该如何还我?」 磁音绕耳,辅着那潮热的气息,撒在她的耳垂颈窝,仿佛触电一般。 余小晚登时捂住了耳朵,脸红的几欲滴血,带着几分羞恼沖他怒道:「玄临渊!你若不想履行承诺,便直言,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玄睦微微一笑,贴得更紧了几分,滑落的髮丝搔在她的脸侧,格外的麻痒难耐。 「你有没有觉得……丹田之处有些焦躁?」 丹田? 大约是小腹附近吧。 他不说她还没在意,他一说,她立时便觉得丹田处隐隐有火苗窜动。 余小晚虽算不上极为聪明,却也不蠢笨之人,立时便觉出不对!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8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2)(捉虫) 玄睦但笑不语, 随着她撤开的身形紧追了过来,再度靠在了她的耳畔,吐气低语。 「你不是说,昨夜险些丧命, 所以……灵魂需要时间融合吗?为何你感觉不到痛,却能感觉到……这个……」 话音未落,玄睦突然悄无声息地探出舌尖,绕着她小巧的耳垂打了个圈。 只这一下, 仿佛苍雷贯体! 余小晚浑身一颤,唿吸瞬间乱成一团! 「你,你……你无耻!放,放开我!」 这真不是她身娇体软易推倒! 这绝对是他给她下了什么不干净的药!!! 她喘着气, 一句话断断续续分成几段才勉强诉完, 玄睦说的话, 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或者说, 听进去了, 却根本无力思考, 只能本能地紧闭着眼,拼命推拒着他。 然而, 她那软手软脚地推拒又能有多大用处,倒更像是……口嫌体正, 欲拒还迎。 妖冶的桃花血瞳, 水光潋滟, 满载笑意,玄睦斜勾起唇角,坏心地轻噬住她小巧的耳垂,错了错牙齿,感受到她忍不住的轻颤,再听到她那娇媚软糯的一声轻哼,他心满意足地低嘆。 「现下你可知晓,我方才为何不放你走了?」 余小晚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死狐狸为了戳穿她的谎言,竟故意给她下了这种不要脸的药! 一个灵魂尚未融合的人,连那样剧烈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又如何能感觉到这细微的酥麻? 他总是这般无声无息地给她下套,根本防不胜防。 余小晚气得直想撕了眼前这张可恶的狐狸脸! 玄睦这厮,何止是卑鄙无耻下流下贱,根本就是奸诈到令人髮指! 然而不管怎样,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她是上官锦,只能……死扛到底。 「我,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不是上官锦!我现下这样,不过是这肉身因这药效有些发软,并非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这样断断续续气喘吁吁目含湿意地辩解,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眼看她死鸭子嘴硬,玄睦也不急,继续咬着她的耳垂,吞吐着潮热的气息,磁音绕耳。 「哦……原来只是有些发软,并非有感觉。那不如这样,若你能坚持到药效结束还不碰我,我便信你确实不曾有感,若坚持不到……那便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含咬着耳垂说话,有些吐字不清,可余小晚还是听的清楚。 她闭上眼,努力忽略掉耳畔一阵阵噬骨的麻痒,勉强运转着仅存的几个脑细胞,回道:「我,我若不碰你,你便,便放我走。」 正在错齿轻噬的玄睦闻听,滞了一下,竟松开了牙齿,稍稍撤开了身,垂眸望向她。 「你要一局定输赢?也好。你若真能忍住药劲儿不碰我,我便放你走,可若你碰了,哪怕一根手指,我……不仅不会放你离开,还会就势……要了你。」 要了她?! 余小晚心头一跳,竟因着轻佻的三个字,丹田一片狂躁! 她也说不清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只觉得浑身燥热,心神越发的不稳,只能拼命隐忍着,勉强挤出一句。 「好,不过,你,你也不能,不能碰我,一根头髮都不能,否则,便是这肉身的本能反应,与我无关。」 「好。」 玄睦言而有信,身子撤得更远了几分,连垂在她脸侧的髮丝也撩了起来,挂在了耳后,当真是做到连一丝头髮都不曾碰她。 「这药时效大约一个时辰,我相信上官小姐必然能忍得住的,那便,开始吧。」 玄睦的话音刚落,余小晚便闭上了眼,终于得空给系统甩过去一条信息。 【宿主:中了春天的药怎么破?!!十万火急!!!!!!!】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 自升级后,总是回的很快的辣鸡系统,关键时刻居然特么给她掉了链子! 余小晚刚想发条信息来一串国骂小能手初级教程,便听耳边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喃。
第164页 「上官小姐为何不敢睁眼?莫不是怕……把持不住?」 不听不听,小狗念经! 余小晚皱了皱脸,强忍着喷薄的热浪,烦躁地扭过头去。 不知这动作哪里取悦了他,玄睦突然低笑了一声,潜声说道:「热吗?难受吗?我就在这里,离你很近,咫尺之间,只要你稍稍抬手,便能碰到我,要不要……试试?」 什么叫心跳如擂?什么叫心痒难耐?什么又叫色欲薰心迫不及待? 不过眨眼之间,余小晚已体会了个彻底! 即便紧闭着眼,那丹田之中的炽热依然疯狂灼烧着她。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唿吸也越发的急促起来,玄睦那独特的沙哑嗓音不断萦绕耳畔,还该死的总说那撩人的话,更加剧了这份迫不及待。 她不想听,或者说,她很怕听到那声音,干脆抬手捂住了耳朵。 然而这根本没用! 那声音仿佛带着穿透力,穿过了她的手,进了她的耳,入了她的灵魂深处,撩起一片难以抑制的骚动。 「我的衣袍还敞着呢,上官小姐只管扯开,不管穿的吗?来……帮我穿好……你扯开的,就该你来穿好,不是吗?」 不听不听不听! 玄临渊退散! 死狐狸滚开! 系统你个大辣鸡! 怎么还特么不回信息? 没有解毒道具,也没有解chun药道具,要那积分商城有毛用? 她紧闭着眼,无论如何也不敢看玄睦,她总有种,只要看他一眼,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可怕预感。 玄睦的谆谆诱惑还在耳畔,经久不息。 「还记得那晚吗?那夜我中了药,还吻了你,你的唇很软……我到现在都念念不忘。我的呢?你还记得我的唇是温是凉?是软还是……什么呢?」 他的唇…… 那夜的玄睦,中了药,神志不清,曾强吻过她。 当时她只急于摆脱他,哪儿还记得什么感觉。 可玄睦这故意的诱导,却让她仿佛真忆起了那嘴唇的触感。 似乎…… 柔中带韧,还滚烫烫的,甫一贴上,他便急不可耐,仿佛顷刻间便能将她整个吞噬殆尽。 他的唇…… 唇…… 千防万防,终还是被玄睦带偏了思绪,余小晚越发的混沌起来,满心满脑都是那嫣红润泽的唇。 「可感觉到了?我的唇就在你面前,只要你稍稍抬头,毫釐之间,你便能……再尝一尝它的味道……」 磁音沙哑,嘆息般响在她的面前,她几乎感觉到了那潮热的唿吸,不断喷洒在她的唇边…… 好近,真的好近…… 「若你不信,便睁眼看看,看是不是真的近在咫尺……只看一眼,看我有没有骗你,只一眼……」 只一眼…… 只看一眼…… 药效越发的浓郁了几分,余小晚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能顺应本能,颤了颤卷翘的瞳睫,缓缓张开了眼。 真美…… 触目所见,是一双美到让人炫目的桃花异瞳,一棕一绯,流光熠熠,清楚地倒映着她微湿的眸子。 「看到了吗?你我近在咫尺,只要你稍稍抬头,便能……亲到它……」 亲…… 亲到它…… 她神情迷离,视线随着他沙哑的嗓音,缓缓下移,落在了那魂牵梦萦的唇瓣。 靡靡的唇,微张着,露出少许牙齿,齿白唇红,再辅着一点嫩红的舌尖…… 余小晚的唿吸说不出的炽热,眸子越发朦胧了几分,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 好干,好渴,好想靠的近一些,更近一些,再…… 哐啷!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系统对话框,余小晚之前甩给系统的问题,系统终于回了过来! 【系统:离魂。】 离魂? 对啊,离魂! 借着系统信息传进的那一瞬间清醒,余小晚勉强兑换了离魂。 【是否使用离魂?】 【是】【否】。 刚一按下是,身子瞬间一轻,之前所有的焦躁难耐,混沌不清,眨眼全都消失不见了。 灵台一片清明。 余小晚悬在半空,长吐了一口气。 究竟是这药厉害,还是这采琴的肉身太过无用? 自她上了床榻,脑中一直都有些混沌不清,竟连这离魂都不曾想到,差点着了死狐狸的道! 幸好辣鸡系统及时回了信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幸好幸好。 余小晚又稳了会儿心神,这才垂眸看向身下。 床榻之上,失了魂的肉身,自然也跟着昏迷了过去。 她昏的有些突兀,玄睦明显怔了一下,迅速探手,先摸了摸她的颈脉,确定还好端端的活着,又把了把脉,见也无大碍,这才放心的长出了口气。 「你还真是我的克星,连昏厥都这么会挑时候……」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不甘心地低头,凑近。 「真昏了吗?你的脉象平稳,蛇毒也解了,之前我还特意餵了你一颗还命丹,无论如何也不该突然昏厥。装的是吧?你若不醒,我便亲你了。」 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蜻蜓点水。 「还不醒?我真亲了!这次可是这里了。」
第165页 玄睦点了点她的唇。 余小晚还在半空飘着,那肉身如何会醒。 见她还不醒,玄睦垂下头,靠近了她的唇。 近了又近,眼看就要贴上了,却终还是停住。 余小晚在他的正上空,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了一声无奈的低笑。 「明明中药的是你,倒是苦了我。」 苦了他? 余小晚有些不解,向下略飞低了些,却见玄睦微蹙着眉心,深唿吸了数下,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张开眼,突然抬起两手同时捏住了她的脸,一边一只,又扯又拽,折腾的她的脸变了无数次形,嘴也跟着一会儿被嘟成小猪嘴,一会儿被拉成死鱼嘴。 玄睦还不解气,低头咬了一下她的鼻尖。 「快醒醒!你这般耍赖,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见她还不醒,玄睦干脆放任双手在她脸上揉了个遍,揉面团似的。 「还不醒?我在你脸上画乌龟了!」 噗!!! 没喝水余小晚都差点喷了。 这,这…… 这么幼稚的玄睦,真的是那奸猾狡诈的死狐狸吗?! 余小晚瞠目结舌,简直难以置信! 果然人人都是精分,人前一个样儿,独自一人又是一个样儿。 玄临渊还在她脸上和面团,只是再开口的声音,却似乎有些不对。 「上官锦,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我不会认错的,你这双眼,不会认错。」 眼? 她的眼怎么了? 上官锦明明是凤眼,采琴是杏眼,一个细长妩媚,一个圆润灵动,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好吧! 玄睦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隐约带上一丝压抑。 「当日你便耍赖,如今你还耍赖!说什么前世欠了我一命,到底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余小晚一脸茫然。 他到底在说什么? 今日耍赖她认了,之前她什么时候也耍过赖? 玄睦不知又低喃了句什么,依然保持着分腿跪俯在她身前的姿势,埋首在她颈窝,许久都没有抬头。 余小晚等了会儿,见他还不起身,只当他睡着了,转身穿墙而过。 横竖赌约已经赢了,不管玄睦遵不遵守约定,出去看看此处到底是哪儿,总不会错。 做个阿飘就是好,咻咻咻一飞沖天,直接便能登高望远。 余小晚悬在高空,遥遥望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 一口老血梗在喉咙,余小晚差点当空下起凌霄血! 这里竟是……苍都皇城! 玄睦好大的胆子,竟敢大摇大摆的带她回皇城! 余小晚垂首又望了一圈脚下的宅子。 这么高的距离俯视下去,方才呆的那宅子,缩小了数倍,一览无遗。 那是个相当富丽的高门大宅,数座小院,各个几进几出,府中诸处,亭台楼榭,假山池鱼,样样不缺,虽比不上敦贤公主的公主府,可比之时晟的将军府至少抵了三座。 这规制,至少是尚书级别的大人物。 余小晚也懒得猜,直接飘到了府门前,自门楼倒挂着,探头一望。 这里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看评论就像喝了脉动~ 感谢你萌~ 今天只有一更4000+ 明天尽量早点两更qaq~ 感谢smile??小可爱~~凡夫俗子宝宝~~只如初见宝宝~~投雷鼓励~~~ 感谢曦辰宝宝~~给文文浇水~ 耐你萌~ (づ ̄3 ̄)づ╭?~ 第8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3) 这里竟是端亲王府! 嗯? 怎么会是端亲王? 余小晚曾在公主宴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记得他与敦贤公主似是十分亲近,为何又与那死狐狸搅合在了一起? 说起来,耶律月,也就是薛姨娘, 当日不也是端亲王送进将军府的吗? 死狐狸与他合作,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且他本身就已经很显眼了,还这么大摇大摆地揣着她这个苍帝与敦贤公主都在缉拿的要犯回皇城,真的不怕被抓吗? 还有这端亲王, 胆子可真不小啊,窝藏朝廷要犯,勾结他国皇子,这莫不是想造反的节奏?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余小晚一点也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 她该上哪儿去寻耶律越! 当日上官锦死时, 不过一个闭眼一个睁眼的工夫,她就从皇城跑到了竹林。 如今, 又是一个闭眼一个睁眼的工夫, 她又回来了! 果真是这阵子被耶律越娇养的太过安逸了, 竟忘了居安思危,只知道那竹林是在严城以北, 具体并未细问。 这该如何是好? 若死狐狸耍赖不肯放她,那她即便逃到严城, 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找耶律越。 正犯愁之际, 却见远处一辆马车行了过来, 停在了端亲王府门前。 端亲王,依然是华服金带,贵气逼人,自马车下来,与一三十余岁文官一同入了府。 两人边走边谈,神色轻松,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之态。 「时望归好大的胆子,前些时日他以嫡长子胎死腹中,家有丧白为由,请旨婚期延时,我本以为那不过是拖延之策,谁曾想,他今日居然敢当堂自罪悔婚!我倒是好奇的紧,他哪儿来的底气?」
第166页 那文官略一沉吟,回道:「依下官之见,他除了夜狼符,必然还有其他法子能调兵遣将,上次皇上不是让他调派五万兵丁支援西甲关吗?虽说晚了几日,可那火漆加急的调令不还是送过去了?」 一提到夜狼符,端亲王立时抬手示意他莫再多言。 「回书房再谈。」 「是下官疏忽了,给王爷请罪!」 两人都没再言语,快步去了书房。 余小晚悬在半空,倒是有些愕然。 时晟拒婚?! 那个小心谨慎不愿与苍帝正面撕破脸的时晟,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拒婚! 他脑袋让驴给踢了吗? 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想了想,忽而又恍然大悟。 果然是耶律越把她照顾的太滋润了,她的脑细胞长期好吃懒做,竟忘了茯苓! 茯苓可是正牌女主! 他俩之前已经真枪实弹啪啪啪过了,现在必然早已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心爱的女主,抗旨拒婚不正是男主最该干的事儿吗? 想明白之后,余小晚也没了再继续跟听的欲望。 有这功夫,不如赶紧飘去严城看看,趁着阿飘能飞的便利,应该能顺利找到那片竹林……吧? 余小晚是阿飘,当然不用傻傻的非要绕圈从城门过,只消一路北下就好。 她找准了方向,一路而去,飘过了熟悉的上官府,竟到了将军府近前! emmmmm…… 时过大半个月,再见这将军府,依然觉得全身上下都不爽快! 绕道算了,横竖她会飞。 这般想着,她转身便想绕过去。 刚飞了两下,又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她为什么要绕开? 好像她怕他一样! 她才不怕他呢! 余小晚又转过了方向,继续朝着严城飘去。 她向北而去,自然先过将军府前院,前院静悄悄的,除了侍卫空无一人。 路过扶春院时,却见院中人来人往,比之前院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余小晚暗自嗤笑。 定然是茯苓搬进来了,不然…… 这个念头不过刚刚浮起,又生生给遏制回去。 余小晚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些丫鬟小厮为何都穿着白衣素服? 忽而又忆起方才端亲王似是说过,时晟曾以嫡长子胎死腹中,家有丧白为由,推迟了婚期,后又直接拒婚。 这么说,这些下人是为那个被他爹生生害死的可怜娃儿披麻戴孝? 呵! 这时晟还真是不断刷新她的三观。 为了将茯苓扶正,竟连死掉的胎儿都能拿来利用! 祝你们这对狗男女王八配绿豆互相绿!最好绿出一片大草原! 一个勾引自个儿亲爹,一个初恋自己丈母娘,也是没谁了。 这边还没槽完,却见福伯一路匆匆而来,进门便朝主屋而去,边跑边急不可耐地唤着。 「将军!将军!冰窖的冰已化去大半,再不续冰,只怕撑不了几日了!」 冰窖? 将军府还有冰窖的吗? 不应该啊! 若真有,当日那般热的天气,为何从未有人取来冰镇食汤? 古时大户人家可都是极其钟爱冰镇酸梅汤、绿豆汤这样消暑解渴的食汤的。 正疑惑之际,却见主屋之中大步走出一人。 依然是熟悉的健硕身形,玄袍加身,那满身的煞气,无需开言,已然让人寒意涔涔。 尽管说了不怕他,可……本能这个东西还是相当的玄幻的,余小晚一见他出来,转身便想往回飘。 还没飘出两步,忽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感觉太明显了,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余小晚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不过一个回眸,正撞上那双让人遍体生寒的黑瞳! 噗通! 心脏陡然一阵紧缩。 他,他为什么看这边? 她明明悬在半空,离他又有数丈之遥,为何他会突然看向这边,还,还看的这般专注? 余小晚吓得浑身僵硬,时晟依然目不转睛地抬头望着她,那漆黑的墨瞳仿佛刚从冰窖掘出一般,冰寒入骨,几乎瞬间便能将她冻结! 他,他能看到她? 不,不会吧! 「不会」二字不过才刚划过脑海,却见时晟微微动了动唇,竟喊出了一声…… 「锦儿……」 纳纳纳,纳尼? 眼看着他眸光不动,一步步向她靠近,余小晚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明明想转身就跑,却偏偏仿佛被蛇盯上的耗子,根本丝毫动弹不得! 时晟已走到她的下方,掌心向上,缓缓抬起,眸光竟漾起片刻的温柔。 「过来……」 他的手伸过来了…… 伸过来了…… 真的伸过来了! 眼看就要碰到她虚无飘渺的足尖!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第二更 第8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4)(捉虫) 「啾咪——啾咪——」 耳边忽而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唿—— 一团圆嘟嘟的黑影陡然穿胸而过! 带起胸前一阵呲呲啦啦的电流涌动! 那是…… 鸟儿?
第167页 啪啦——啪啦—— 那团圆嘟嘟的鸟儿拍打着小翅膀缓缓落在时晟的掌心。 那鸟儿十分眼熟, 一身灰白的绒羽,只有半个拳头大小,迷煳的麻雀黑豆眼竟还有点睡眼惺忪。 时晟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终于挪开了, 一错不错地望向了手中的鸟儿。 黑眸更加柔和了许多,余小晚这才发觉他似是清瘦了不少,那本就像是刀刻斧凿一般的脸孔,如今更的显得稜角分明, 也越发显得他气色极差。 他的气色真的很不好,眼下有青影,唇色也十分暗淡,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 余小晚并不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她只是长吁了口气, 有点疑惑这抖s变态蛇精病为何要给只鸟儿起名锦儿? 而且还是她曾养过的那只鸟儿! 看了一眼他掌心那明显已经叛变的小唿唿, 余小晚轻哼了一声。 「你这小犊子,本来还有些担心你的, 你倒好, 我前脚刚死, 你后脚立马就投奔了杀母仇人,真是亏了我当日那般宠你!」 说着话, 小唿唿已飞上时晟的肩头,随着时晟的脚步渐行渐远。 余小晚目送着它离开, 却见它突然跳着小爪子转过身来, 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脑瓜, 不住望着她的方向。 别说它能看见她。 经过方才那一场虚惊,余小晚才不信呢! 她冲着叛徒小唿唿吐了吐舌头,横竖没人看得见,调皮一下又何妨? 舌头还没缩回去呢,却见小唿唿忽然一拍翅膀! 照着她就直飞了过来! 余小晚一惊,本能的躲开。 小唿唿居然也跟着她的身形转了个弯! 这这这……这不科学! 虽然她一个出窍的灵体根本没资格谈什么科学,可毕竟这还能解释为生物电波之类的,这鸟儿能看见生物电波就太超自然了吧! 余小晚不信这个邪,又朝一旁躲了去,却不想,那小肥鸟居然真真儿准确无误地跟了上来。 这就有点不太妙了。 她左飞,它跟着。 她右飞,它还跟着。 她绕圈飞,它绕的轨迹跟她一毛一样! 这要再说它看不见她,打死她也不信! 时晟本要跟着福伯去冰窖,见小唿唿飞了,又顿住脚步,沖它摊开掌心。 「锦儿,过来。」 小唿唿回头看了它一眼,有些迟疑,可很快就转过头去,继续追着她飞。 「啾咪——啾咪——」 她飘得快,它追的吃力,急的只叫。 余小晚下意识地回头望了它一眼,没看清它,却正撞上时晟那冰冷的视线!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这次可绝不是在看小唿唿。 时晟的视线在小唿唿与她之间游移了一下,显然已起了疑心。 一向懒惰贪睡别说鸣叫就是哼唧都懒得哼唧一声的鸟儿,今日也是睡到现在才醒了飞来讨食,怎会突然如此激动? 难不成…… 时晟怎样想的,余小晚不清楚,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顾不得再看小唿唿,转身飘远。 小唿唿拼尽鸟命也没能跟上她。 一路北下,飘出去很远都没见到严城,离魂的时间却要到了。 余小晚有些犹豫。 是要再用一颗离魂继续找?还是回去跟那只死狐狸好好探讨一下什么叫「言而有信」? 正犹豫之际,却见远远的官道尽头行来一辆驴车。 那驴车只是极为普通的驴车,既无雕刻,也无彩绘,平平无奇,就连车帘都是普通百姓常用的灰白色。 这样的驴车余小晚一路过来见过不少,驴贱马贵,驴车才是普通百姓代步常用,大多还都是临时租来的。 余小晚本也没有在意,可待那驴车行近,她也就不经意那么一瞥,却觉得那赶车的车夫似乎……格外的眼熟…… 那不是……阿里吉吗? 难道车里的是…… 余小晚心头一凛,直接飞身过去,穿壁而入! 她在动,驴车也在动,两相迎面,她一时没顿住身形,竟直朝那车中之人扑去。 鼻尖穿过鼻尖,嘴唇擦过嘴唇,卷翘的睫毛随着眨动也淡淡地扫过了那人琥珀色的眸子。 相接的每一处都流动着极其细微的莹白电流。 呲呲啦啦—— 果然是他! 耶律越! 即便离得这般近,即便他粘了鬍子,还加粗了眉毛,更是换了惯常爱穿的白色衣袍,她依然一眼便认出了他。 只是,耶律越为何会出了那竹林? 为了她身上的那张图?还是为了救她?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连逃出公主府都是靠她,他即便出来又能如何? 况且,他们逃离公主府尚不足一月,追捕他的风头还未过去,他这般贸然出林,就不怕再被捉住? 即便他想找图或是救她,只消安排手下去做便好,耶律蛟留给他们兄妹的人并不少,只是平日都散在镇上,不易察觉,可只消他下个手令,这些人必然倾巢而出,为他所用。 他为何要亲自跑出来冒此风险? 余小晚稍稍撤开了身,却见耶律越似是有所感地抬手摸了摸鼻尖,又抚了抚自己的唇,眉心微蹙。
第168页 片刻后他才再度抬眸,长臂伸来,隔过她撩开了车帘。 手臂穿过她身形的瞬间,又是一圈呲呲啦啦的电流流窜。 耶律越再度蹙眉,又探手摸了摸穿在她胸口的那截手臂。 摸过去的剎那,他的手也穿入了她虚无的身形。 琥珀色的眸子浅浅地驿动着,又收回了那手举到眼前看了看,眉心越蹙越紧。 许久,他微嘆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才再度穿过她掀开了车帘。 他的身形也随着撩帘向前探了探,唇齿擦过她的耳际,淡淡的嗓音直接响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还要多久才到?」 阿里吉立时回头应道:「连夜赶路的话,明日一早便能到皇城。」 耶律越望了一眼仿佛没有尽头的小道,「能再快些吗?」 阿里吉为难的挠了挠头,「我尽快就是了,这到底是驴车,比不得马车,更比不得单骑。」 眼下的状况,自然不适合招摇过市,耶律越抿唇不语,只得作罢。 阿里吉回头望了一眼飘摇的轿帘,宽慰道:「二爷不必忧心,那图虽丢了,可咱们不是还有拓印本吗?即便找不回来原图,也无妨的,横竖危险的也是苍国,咱们该如何行事还如何行事便好。」 耶律越端坐车中,身形随着车不住摇晃,脸上浮着根本压抑不住的担忧。 「那图如何,有什么要紧,我担忧的是……她。」 阿里吉哪里不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思,不过是想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才那般说的。 见他如此,阿里吉只得继续帮他宽心。 「九爷既然把人带去了王府,大抵不会轻易伤夫人性命,二爷也莫太过忧心。」 耶律越的视线里满是难言的焦灼,穿透余小晚虚无的身形,也望着那随风拂摆的轿帘,好半天才勉强诉出一语。 「我不怕他伤她性命,死了起码不会痛苦,我只怕……怕她受刑受辱。」 这话一出,何止余小晚愕然,连阿里吉都有些吃惊。 「二爷,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倒不如吃些苦头,熬过就好。」 耶律越摇了摇头,「你不懂,死不可怕,痛不过一瞬间,可怕的是折磨,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折磨何时会是尽头。我宁愿她死,也不想她痛苦到……绝望。」 阿里吉还是不太明白。 「可,夫人若没了,二爷岂不是要伤心了吗?」 耶律越许久不语,靠着摇晃的车壁缓缓闭上了眼。 余小晚还在品味耶律越方才那一番话,身子突然一沉! 离魂时间到了! 被扯走的瞬间,耶律越的唇动了动,依稀诉出淡淡的一句。 「伤心不过是我,只要她……不苦……」 第8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5) 再睁开眼时, 已是傍晚。 余小晚挣扎着坐了起来,屋内空无一人。 心凝形释吸收了疼痛,这次倒没有初次离魂时那么难受,只是太阳穴有些发胀, 腿脚也有些发软。 刚甩了两下手臂,她突然僵住! 嘶嘶—— 尼玛! 余小晚一个激灵,勐地缩到到了墙角! 三角的蛇头,猩红的竖眼, 还有那一身翠绿绿的皮…… 不是那条该死的竹叶青还能是谁?! 「你,你怎么又在这儿?」 余小晚想要故技重施,悄咪咪攥住了被角。 嘶嘶—— 竹叶青高高扬起蛇身,吞吐着蛇信, 轻蔑地睨着她。 「难不成是那死狐狸让你来监视我的?」 虽然明知它听不懂人话, 可余小晚还是不停说着话, 一来转移它的注意力,二来给自己壮胆儿。 手臂已蓄上了力, 就等着找准时机一撮而起, 勐地将它盖住! 不等她出手, 却见竹叶青突然张开下颚,尖锐的蛇牙泛着森森寒光, 陡然向前一扑! 余小晚吓得魂飞魄散,被子直接甩了出去。 唿—— 被子带风而过。 嘶嘶—— 竹叶青抻长了蛇身, 竟越被而过, 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啊——」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余小晚大白天吓得惊叫出声, 除了这种冰冷的爬行动物不做他想。 她宁愿跟死尸跳舞,也不要跟蛇亲密接触!!! 一点不带说笑的! 余小晚本能地抱住了头,依然没能挡住玄武直扑到她身上,还不紧不慢一圈一圈缠上了她的脖子。 冰冷的蛇头直接搁在了她头上,那一伸一缩的蛇信,不时扫过她的手背,凉凉黏黏,简直难以形容! 余小晚抱着头,虽知它大抵不会咬她,可还是怕得不敢睁眼,只能勉强垂死挣扎着。 「他,他是人,你,你是蛇,你为何要听他的?你,你身为蛇的尊严呢?」 嘶嘶—— 竹叶青直接把下巴搁在了她抱在头顶的手背。 「我们打个商量,我,我不用被子捂你,也保证不跑,你,你也别离我这么近,成,成吗?」 嘶嘶—— 竹叶青直接收了收蛇腹,缠的更紧了几分。 余小晚欲哭无泪。 它这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她蜷曲着身子抱着头缩在墙角。 它缠在她身上蛇脑袋搁她手背。
第169页 一人一蛇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姿势一直待到门吱呀而开。 玄睦将那蝶尾狐面具推到了头顶,一身绯袍,拎着个食盒推门而入。 一见这架势,不觉好笑。 「你们这是在作甚?」 余小晚一听救星来了,赶紧喊道:「你你你,你快让它走开!」 玄睦一副恍然大悟状,信步走到桌前,不紧不慢地将食盒放在桌上。 「聪慧如你,自是该晓得,它不会咬你的,你又怕它作甚?」 知道归知道,怕还是会怕啊! 这就好比,明明晓得恐怖片里演的都是假的,可看的时候还是吓得哇哇叫。 这根本不矛盾好吧! 「你,你先让它走开!」 玄睦转眸扫了她一眼,斜勾的唇角越发轻佻了几分。 「你若不说,我本是要将它收起的,可现下……我倒觉得有它在,或许,更有利于你我商谈。」 商谈你妹! 你这哪是什么商谈,根本就是恐吓加威胁! 余小晚委屈巴巴地错开指缝瞄向他,夕阳隔窗斜照,橘红的暖光擦过他的身前,撒在地上,光束之后,他斜勾着唇角,仿佛隔绝在人世之外,笑得轻佻恍惚。 「你,你好歹是个皇子,怎能出尔反尔?」 「我如何出尔反尔了?」 「我们有约在先,我若坚持到最后,你便放我走,如今却给我上了这蛇锁不是出尔反尔是什么?」 玄睦不贊同地摇了摇头,撩摆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桌边。 「你分明是耍赖,怎能作数?」 余小晚虽赢的不算光明磊落,可总归是赢了,多少也有些底气,便反驳。 「你只说了不能碰你,哪怕一手指也不行,可并未说不能昏厥,我能说昏就昏,也是我的本事,怎算耍赖?分明就是你出尔反尔!」 玄睦不置可否,微挑了下眉尖,气定神闲地掀开了食盒盖子。 顷刻间,饭香扑鼻。 山参野鸡汤,端出来了。 糖醋小排骨,端出来了。 清蒸无骨鱼,端出来了。 还有五彩琉璃椒、玉米熘时蔬……等等。 不大的食盒,居然装了整整六菜一汤! 那菜碟精緻小巧,汤盅莹润细长,六菜一汤盛在里面,不多不少,倒是刚好够两三人的份量。 玄睦抬眸扫了她一眼,摆出最下层的两碗米。 米香清淡,无污染无添加,只闻味道就知道定然甜韧美味。 「吃吗?」 他遥遥地朝她举了举筷子。 饿了一天一夜,余小晚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本想赌气说不吃,可转念一想,立时回道:「吃!怎么不吃?你先把它叫开!」 「好啊,你先告诉我,那赌约你耍赖了吗?」 「……」 这几个意思? 莫不是她不承认耍赖,他还打算让这竹叶青挂在她脖子上一辈子? 玄睦见她不语,也不急,慢慢悠悠夹起块排骨在鼻前缓缓晃过。 「酱香醇厚,色泽油亮,入口……」 他张嘴轻轻撕下一块。 「入口香而不腻,酸甜得宜,极好极好。」 说罢,他抬眸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嚼着。 一块排骨很快便吃了个干净。 那酱香果然醇厚,飘飘悠悠便进了余小晚的鼻腔,若有似无地搔弄着她的食慾。 咕噜噜噜…… 这真不是她的错! 肚子饿了谁也拦不住啊! 玄睦斜起的唇角笑得更轻佻了几分,又夹起一块鱼肉。 「肉质细腻,入口鲜嫩,不错不错。」 望着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余小晚生平第一次这么想掐死一个人! 你说他怎么就能这么讨厌呢? 他嘴长歪了吗?为嘛非要斜着一边嘴角笑? 这样笑虽然的确很勾人,可看上去又坏又邪气还有点轻浮,只会让她更想揍他! 还有,你吃饭就吃饭,为嘛吃一口还要显摆显摆? 这不明显是想让她屈服于毒蛇与飢饿的双重折磨,承认自己的确耍赖了吗? 她会屈服吗? 才…… 那个「不」字还未来得及在脑海里浮现,她只觉头顶依稀动了动,岔开的指缝间,突然绿光闪过! 熟悉的三角脑袋,猩红的蛇眼,那蛇大张下颚,露着森森蛇牙,就在她眼前不足一寸之处,一副眨眼便要扑过来咬死她的模样! 「!!!」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么近的距离,还是惊得余小晚浑身一阵僵硬! 玄睦那欠揍的声音,好死不死偏偏这时响起。 「你耍赖了吗?嗯?」 余小晚紧闭着眼,那扑面而来的蛇腥气,真心快把她吓哭了! 「赖了赖了我赖了!你快让它走开!」 耳边立时传来玄睦得逞的奸猾笑声。 「既然你耍赖,那赌约便作废了,还按之前所说,你证明不了自己不是上官锦,便只能留在我身边。我说的,你可有异议?」 这只可恶的死狐狸! 余小晚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可只一下,又立马闭上了! 不过手腕粗细的小毛蛇,为嘛嘴能长那么大!!! 小毛蛇! 你一直这么呲牙对着我,你你你,你不累吗你?
第170页 还有,你你你,你别靠太近了,万一不小心蛇牙真扎到了我,还得劳烦你家主子救,多麻烦。 横竖这死狐狸也不可能放她走,好女不吃眼前亏,妥协一下又不会死。 余小晚终于在蛇牙的淫威下,做好了心理建设。 「我,我没有异议,你快让它走开!」 话音未落,玄睦肆意的笑声毫不遮掩便传进了她的耳朵。 那笑声太嚣张了,余小晚气得直磨牙,她现在收回刚才说的话还来得及吗? 显然已来不及了。 玄睦笑着唤回竹叶青,还不忘调侃她。 「当日见你泰山压顶尚面不改色,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哪曾想,竟会怕这区区长虫。」 这该死的臭狐狸,还不都是他害的! 他竟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余小晚真真儿快要呕死了。 本来就怕蛇,被咬之后就更怕了! 想想以后还要做他的副本任务,余小晚就觉得鬼生一片灰暗,看不到希望的曙光。 这边苦哈哈地准备下榻,那厢玄睦已端了铜盆过来。 「来梳洗。」 说着话,一条拧干的布巾便递到了她手里。 余小晚有些受宠若惊,不仅不接还向后缩了缩。 「多谢,我不洗也可以。」 他要不这么殷勤地给她端水,她自然是要梳洗的,可他这么积极…… 余小晚被坑怕了。 这死狐狸不防不行啊! 玄睦睨着她警惕的眸子,微挑了下眉尖,突然抬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着她的后脑勺,直接上手给她擦在了脸上! 「唔!你干嘛?!」 无视她软手软脚的推砸反抗,左脸右脸鼻子额头眼睛下巴,全擦了个遍之后,他这才收手,敛目望着她,笑得一脸促狭。 「有没有觉得……嗯?」 话说一半留一半。 余小晚一惊,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对我做了什么?」 玄睦但笑不语,洗了洗那布巾,重新拧干,这次又是趁其不备,上手给擦了个干净。 余小晚这次倒没怎么反抗,横竖已经中招了,再反抗又能如何? 她只怒目而视,愤然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玄睦瞟了她一眼,斜勾的唇角怎么看怎么招人恨! 任他洗干净布巾又帮她擦了手,再用了漱口水,又被他推着背过身,任他随意梳通了长发。 找了一圈竟没有可扎的头绳,他干脆把自己头上的绯色髮带扯下来给她松松地系在脑后。 「我不会绾髮,横竖就是吃个饭,等下还要上床歇息,就这般将就一下吧。」 「……」 折腾了这么半天,还以为他多厉害呢,不会绾髮干嘛松开她的髮髻? 她也不会好吧! 上官锦有喜儿伺候,采琴又有耶律越伺候,根本用不着她出手。 当日莫非拐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随意一绑煳弄的。 结果他也不过与她水平一般而已。 「好了,用饭吧。」 不过吐了两句槽的工夫,玄睦竟直接将那红木小桌,连菜带桌一起搬了过来。 余小晚看了一眼六菜一汤,带着几分赌气道:「不吃!」 玄睦撩摆坐下,「哦?为何?」 余小晚冷嗤:「九殿下的饭菜我如何敢吃?指不定里面加了多少料呢。」 玄睦笑着摇了摇头,「好,你不吃我可吃了。」 说着,他也不客气,夹起鱼肉便吃。 「无骨鱼,难得,美味。」 再夹一块兔肉。 「软烂而又不失劲道,极好极好。」 又夹…… 又来了,这该死的臭狐狸! 方才已经用过的手段还用! 黔驴技穷吗你? 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法子? 明明心里槽得他天上人间绝无仅有,可该死的肚子一点也不配合。 咕噜噜—— 余小晚突然觉得自己真傻,赌这份气干嘛? 她粗鲁地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菜就吃,嘴里还不忘给自己辩解。 「横竖方才已中了你的招,吃与不吃又能如何?倒不如吃饱些,也好有力气对付你!」 玄睦刚喝了口汤,瞬间呛了,斜身边咳边道:「你是要打架吗?还要力气,你打得过我吗?」 「你只要别用轻功,别用暗器,别用招数,且让我双手双脚,再让我三十招,你看我打不打得过你!」 余小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还真是撕破脸了,什么礼仪修养,什么古时女子该有的温婉贤淑,全都餵狗去吧! 余小晚根本一丁点都懒得再装,真脾性彻底败露。 玄睦被她这一本正经的耍流氓怔住了,好半天才笑着摇头。 「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正气凌然,高风峻节,公平公正,绝不会占旁人半点便宜,更不会提出无耻要求的高尚如昭昭明月之人。」 别以为她听不出他这讥讽她! 余小晚狠狠剜了他一眼,把嘴里的兔肉当成玄睦那可恨的嘴脸,发狠地嚼了个稀碎! 一顿饭气哼哼地吃完,余小晚盘腿坐在榻上,坐等玄睦方才下在那布巾上的药生效。 等了半天,玄睦都把桌子重新搬回去了,她这边还没什么感觉。
第171页 玄睦拎着杯盘狼藉的食盒出去,不大会儿又回来,手里端着跳动的烛台,还有碗散着苦味的汤药。 「喝药。」 简单的两个字,余小晚不满地瞪向他。 横竖已经撕破脸了,她也不客气。 「你干嘛不早点给我喝?喝罢再吃饭还能压压苦味。」 玄睦挑眉,「你一个灵魂尚未融合之人,连剧痛都察觉不到,还怕苦?」 「……」 玄临渊! 你不是欠揍,你是真欠揍! 苦哈哈的一口气灌完那药,余小晚赶紧指了指茶壶,示意他倒杯水漱漱口。 玄睦过去,拎起茶壶哗啦啦倒了一杯,端了过来。 余小晚立时伸手去接。 玄睦撩摆坐在床边,执着那茶杯绕过她的手,引着她追了大半圈。 眼看就要被她抓住。 他突然一个反手,从她手下钻过,绕回自己唇边。 绯唇白瓷,轻抿一口,顺便再发出一声满意地的水啧。 饮罢,还不忘抬眸诧异地望了一眼余小晚,又望了一眼她举在半空的手。 「怎么?你也要喝?怎不早说?」 余小晚气得手都在抖! 玄临渊!!! 咱俩的仇结大了! 总有一天我要扒了你的狐狸皮当垫子坐! 望着她那快喷火的眸子,玄睦突然顿住了,原本轻佻的笑意悄然隐去,竟缓缓抬手抚上了她灵动的眉眼。 「真……好……」 美丽的桃花异瞳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眸中光华夺目,丰润的唇嗫嚅了数下,诉出的话语仿佛嘆息一般。 然而…… 好你妹! 余小晚可没有他那好心情。 一巴掌拍掉他吃豆腐的手,她怒道:「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玄睦微怔,「什么?」 装什么煳涂! 「那布巾,你做了什么手脚?」 玄睦恍然大悟,桃花眼略一游移,斜勾了下唇角,突然靠了过来。 「你猜。」 「……」 麻烦你离我远点好伐? 你那点撩妹手段在我这个刷遍韩剧台剧欧美剧,兼看遍绿jj小说的穿越女面前,太小儿科了! 余小晚当真嫌弃地把他往外推了推。 「我猜不到,不如你直说吧,两厢省事。」 玄睦绕开她的手,再度靠了过来。 「其实……是和午后你中的那药一般无二的药。」 「什么?!」余小晚瞠目结舌,「你不会还想再赌一次吧?」 「有何不可?」玄睦撑着床沿,一点一点向她逼近,「这次,你不仅不能碰我一根手指,还不许闭眼,更不许昏厥,否则,便算你输。」 余小晚觉得她不用离魂,现在已经马上要自行昏过去了。 气昏的! 死狐狸欠扒皮啊欠扒皮! 「不必赌了!你到底想怎样便直说吧,或者,你想让我做什么?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若是我能做到,我定然倾尽全力助你,当然,你也要放我走。」 这话一出,斜勾的唇角缓缓落下,桃花血瞳中的神采也跟着黯淡下去。 玄睦撤开身,撩起散落身前的发挂在耳后,不再看她,而是望向窗前跳动的烛台。 「你觉得我是想利用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感谢所有留评的宝宝~你们是我的动力~ 感谢曦辰小可爱~阿门小天使~没有时间玩游戏宝宝~恻隐者宝宝~蓁蓁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耐你萌~ 第88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6)(捉虫) 余小晚冷眼望着玄睦, 跳动的烛火下,他那黯然神伤的模样还真有些逼真。 要不是曾被他坑过一二三四五六……不知道到底多少次,她差点就又掉坑里了! 「不是利用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真对我一见倾心,再见就生死不忘了吧?」 余小晚轻笑一声, 语带嘲讽,「九殿下还是有话直说比较好,这样与你与我两厢省事。」 一声九殿下,轻轻松松拉开了玄睦费尽心力才稍稍靠近些许的距离。 玄睦苦笑一声, 起身走到桌边将那只抿了一口的茶盏放下,又换了个干净的斟上,端了过来。 没立刻给她,而是先探手从宽袖中摸出一个纸包。 打开来看, 竟是一包果脯。 他将那纸包塞到她手里, 这才将那盏茶搁到了床头的小几上。 「吃吧, 虽然晚了些。」 他没如之前那般亲昵地坐在床边,而是起身回了桌旁。 那木桌下整整齐齐地排着一排酒罈, 他随手捞了一坛, 拍开酒封, 仰头先灌了一口,这才推开窗, 斜靠在窗棂,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 「你真的这么想回去?」 余小晚毫不犹豫地回道:「没错。」 「好, 我便放你回去, 不过……」 余小晚冷笑, 就知道后面还得跟着个「不过」。 「不过什么?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定然倾尽全力。」 玄睦转眸扫了她一眼,他侧身靠窗,只能看到那只猩红似血的绯瞳。 映着跳动的烛火,绯瞳火光驿动,越发赤红了几分,明明他斜勾的唇角带着笑,却总偏偏浮出一丝说不出的哀凉。 「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172页 「好,你说。」 用头髮丝猜,余小晚也能猜到玄睦是想问她有关时晟的事,不然他何至于一直纠结于她到底是不是上官锦。 他会问她什么? 问她为什么把时晟推给茯苓? 他这是想查清楚茯苓,借茯苓再查清楚时晟没有夜狼符又是如何调派五万兵丁支援西甲官的? 不过眨眼之间,余小晚脑中已绕了九曲十八弯。 然而,事实却与余小晚想的大相迳庭。 玄睦又灌了口酒,问出的问题简直就是……废话! 「你为何会借尸还魂?」 「自然是为了还债。」 「谁的债?」 这还用问吗? 之前明明已经说过的。 废话中的废话! 「自然是耶!律!越!」 余小晚没好气的回他,语气硬邦邦的。 玄睦已转回头去,再度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不时灌上一口酒。 「如你这般借尸还魂了结宿世结印者,会不会认错债主?」 这问题倒是有些古怪了。 鑑于玄临渊的过往不良记录,余小晚总觉得他这又是在给她下套,可偏她又想不明白他为何还有给她下套,毕竟她都声明会倾力相助了,他何苦还要费这周折? 难道只是单纯的好奇? 想不明白便暂且不想,余小晚迳自回道:「冥冥之中自有指引,自个儿所欠之人,又怎会认错?」 玄睦微微颌首。 「那……既是还债,总是要真切的为债主做些什么。譬如说,欠命,总是要还了对方一命,或是做些能抵一命之事。我说的可对?」 虽然搞不懂玄睦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余小晚还是配合地回道:「那是自然,总要做些能抵消业债之事,方能求得对方谅解,进而消除夙世结印。」 玄睦顿了一下,手指沿着坛口边沿反覆摩挲着,隔了许久才再度开口。 「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奇了。你当日既是来还我的命债,为何在那小巷之中要弃我而去?照理说,你本应该倾尽全力护我才对,不是吗?」 这话一出,余小晚瞬间连眨了数下眼,不自然的转开了视线。 还是上官锦时,她曾坦言在那小巷子里偶遇过他,只不过形势所迫,只得暂时离开。 这于将军夫人的身份而言,并无不妥。 可于一个来还命债之人而言,却十分的说不过去。 债主胸口穿个大窟窿马上都快死悄悄了,来还债的却只顾自己跑了,这怎么可能! 见她半天不语,玄睦回头道:「为何不答?我可真好奇的紧。」 余小晚支吾了一下,回道:「我,我又不是她,我怎会知道。」 「真不是她?」 「不是。」 「好,不是。」 玄睦竟意外地竟没有坚持,再度转过头去,灌了口酒。 「既然你说你不是她,便由我来说吧。她不救我,定是因为,我并非她所欠之人,或者说,我并非她那次要还之人。她那次要还的人,大抵是……时晟。」 余小晚波澜不惊地望着他,面上淡定,内心却早已掀起千层巨浪! 玄睦素来聪敏,余小晚是知道的,可他竟聪敏至此却是余小晚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一点也不怀疑,若是玄睦事先知道这世上有所谓的穿越、系统、任务之类,他定能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猜得分毫不差! 然而,他猜到又如何,她总归是不会认的。 「你要问的,可问完了?」 玄睦刚举起酒罈,又放了回去。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你欠耶律越的,是什么?」 余小晚怔了一下,怎么他问的问题全都与她有关? 「自然是命。」 「如此说来,只要还他一命便好?」 「没错。」 话音落下许久,玄睦都没再开口。 夜风拂过,纷乱着他不绾不束的长髮,不时有乱发遮了他的眼,他始终动也不动,斜靠窗棂,望着沉沉的夜色。 一时之间,除却风过沙沙,虫吟翅鸣,再无其他声响,夜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玄睦突然道出一句。 「好,我记住了。」 不等余小晚明白他记住什么了,却见玄睦勐然举起那酒罈,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 再回首时,绯衣沾湿,血染一般,下颌晕着水痕,丰唇灼染艷色,桃花异瞳映着跳动的烛火,遮掩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随手丢下那酒罈,啪啷一声,酒罈落地,坛壁凝厚,并未摔碎,而是咕噜噜一路滚到了桌下。 「明日一早,送你回程。」 玄睦走了,余小晚呆愣愣地坐在榻上许久都没回过神来的。 他就这么放她走了? 是真对上官锦有愧疚,还是还有后招? 对了,玄睦不是说给她下了春天里的药吗? 怎么这么大会儿了,竟还没有半点反应? 还真是奇了。 天刚蒙蒙亮,余小晚便迫不及待一瘸一拐地跑到隔壁去寻玄睦。 毕竟有求于人,先耐着性子敲了敲门。 「九殿下?九殿下?」 半天无人回应。 余小晚蹙眉,试着推了推门。 竟推开了!
第173页 她毫不迟疑,也不管私闯男子卧房有多不妥,径直闯了进去。 「九殿下?九殿下?」 一路绕过折屏到了榻前。 尽管屋内昏暗,可依然能隐约辨出床上无人,薄被规规矩矩地摆在里侧,显然根本无人睡过。 天还没亮就不见了人,这该不会是又想出尔反尔了吧? 余小晚怒气沖沖地转身出去,刚出了门,便听廊外传来扑通一声巨大的落水闷响,随即便是咕噜噜的水泡声,像极了昨日酒罈入水之音。 余小晚一怔,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到了荷花池。 时值凌晨,正是月落日未出,青黄最不接之际,却已然能清晰视物。 池中倒映着屋瓦廊檐,自西向东,直愣愣一熘,唯独她卧房门前的廊檐依稀躺着个人影。 扑通! 那人又扔了个石子下来,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也淡淡响起。 「城门还要半个时辰才开,你这就等不及了?」 一听是玄睦,余小晚微松了口气。 「城门初开之时,正是人最多之时,更易出城。」 话音未落,绯色的身影已然跃入廊中。 「我是怕你阴差阳错……罢了,你想走便走吧。」 阴差阳错…… 这也是余小晚最担心的。 所以她才想早些走,免得与耶律越走岔。 余小晚一路提心弔胆,生怕玄睦再耍什么花招,可意外的是,他竟真的将她安稳地送出了皇城。 是的,非常安稳,稳的从来不晕车的余小晚差点吐了! 她终于知道她是怎么在层层追捕下进了皇城了。 泔水桶! 尼玛玄睦居然让她藏在泔水桶里! 每日凌晨,各大宅院,包括皇宫的泔水污物都会运出皇城,统一堆在城外的乱葬岗。 其实这些污物原本是午夜时分送出城的,这样不会影响白日城门畅行。 可苍帝为人谨慎,自打他做了皇帝,改了好多规矩,其一便是这运送泔水的时辰,防的便是夜深人静出岔子。 虽说采琴与耶律越的画像还在城门口贴着,可如今已非他们刚逃走那几日,城门例检也没有那般严谨,端亲王府的泔水桶只大约看了一眼便被放出了城。 余小晚躲在刷干净的空桶里,依然被熏的眼疼嗓子疼,好容易走到安全之处,她才终于被放了出来。 下了泔水车上马车,一路北下。 余小晚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寻了一路都没遇上耶律越的马车,大抵是真的……阴差阳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是赶不及了,明天尽量早更,两更(っ╥╯﹏╰╥c) 谢谢所有宝宝~ 谢谢清晓宝宝和凡夫俗子宝宝的投雷鼓励~(^3^)-☆ 谢谢曦辰宝宝~恻隐者宝宝给文文浇水~(^3^)-☆ 第89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7) 余小晚盘算着路程, 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唤那车夫停下了。 昨日阿里吉曾说过了,今日一早便能到皇城,这眼看已日上中天,看来他们是真的错过了。 这般想着, 余小晚倒有些为难了。 是继续赶往竹林,还是原地等待,再或者……回去寻他? 她之前倒也曾想过,不如趁势将耶律越骗回公主府, 如此一来倒是能省不少事。 可,还要五六日才到十五,耶律越留在皇城终归危险,且又不晓得那死狐狸如何打算, 万一还不到月圆之夜便出了岔子, 那便得不偿失了, 倒不如先离开皇城,更稳妥些。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 她能在皇城外截住耶律越! 现下该如何是好? 余小晚略一思索, 张望了眼不远处似是有个村庄。 「先到那村里。」 在村里找了户人家, 用身上价值不菲的绫罗纱裙换了布衣荆钗外加一筐刚摘的梨子,又和了黄泥汤, 整张脸都在那汤里蘸了蘸,晾干后, 还不忘在嘴角下巴墨点了黑痣。 如此一来, 她的脸色看上去格外蜡黄, 遮住了原本的细皮嫩肉,且面有浮灰,很有那风尘僕僕之感。 一切收拾妥当,她这才重新坐了马车往迴转。 不到城门,余小晚便下了马车,徒步而去。 采琴与耶律越的画像还好端端地挂在城门口,可谁又能想到千辛万苦逃走之人还会再大咧咧的回来? 余小晚微眯着眼,一脸疲惫地排队入城,一路畅行无阻,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进了城,她便马不停蹄背着那筐沉甸甸的梨子朝着端亲王府而去。 耶律越知晓她被玄睦带去了端亲王府,必然会来寻她。 她倒也不用担忧耶律越会被端亲王出卖,毕竟当日耶律月假扮的薛姨娘可是端亲王亲自送到将军府上的。 想来这端亲王不仅勾结了玄国,也与西夷暗度了陈仓。 如此一来,她只消蹲守便好。 端亲王府临近皇宫,那附近都是高门大户,鲜少有小贩过去贩卖,她若直接去门口必然是不妥。 幸而端亲王府在街巷尽头,只要守在街巷入口便好,而入口外便是大路,两旁铺面林立,商贩也不少。 余小晚选了个正对街巷的地界儿,精疲力尽地放下后背的竹筐,假装卖梨。 她已盘算好,横竖耶律越已进了城,进城容易出城难,与其冒险再出去,不如便耗上几日,待验证了胎记,再直接将他送入公主府。
第174页 想到这一上午的折腾,最后还是回了皇城,余小晚也是心累,可若重来一次,她大抵还是如此。 毕竟,她在玄睦手里,也算是个可威胁耶律越的人质,她不在了,耶律越也不必束手束脚。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晃过一个布衣婆子,随手便翻捡起梨子来。 「你这梨子怎么卖?」 余小晚哪里知道? 她大约说了个价儿。 「两文钱一个。」 「两文钱?」 那婆子的声音立时尖锐了起来,攥着梨子都不忘抖着手指着她怒斥。 「旁人都是一文钱两个,你竟敢说两文钱一个!你一个外乡人还想诓我们皇城的?祖奶奶吃了大半辈子的梨子,还从未吃过这么贵的!大傢伙儿可都来瞧瞧,这里来了个卖金梨的,吃了能长生不老,两文钱才一个!」 说话间便围过来一群人,男男女女的,都是附近的小贩。 他们嬉皮笑脸地上来便抢,一个个拿着梨子张口就咬。 「长生不老是吧?我先吃口试试。」 「呸!这什么烂梨?难吃死了!换个换个!」 「就是,怎么这么难吃,不甜还糙口,我舌头都磨疼了,得去找大夫给看看,你赔我诊钱!」 余小晚看了一圈,算是明白了。 那婆子大约也是在这附近卖梨的,这些小贩早已相熟,这眼瞅着就是欺负她一个新来的。 这些梨子本不过是个幌子,她也没想过卖钱,且,她本就是隐藏了身份过来,不想太过招摇,可眼瞧着这几个小贩越来越嚣张,梨筐踹翻,梨子踩了个稀烂,竟还朝她啐了口口水! 叔可忍婶她奶奶也绝对忍不了了! 余小晚冷笑一声,拍了拍手站了起来,一个一个挨个点过。 「一二三四五……好,总共五人,这梨子一个两文钱,一筐百个,总共二百文,你们五人,一人四十个大钱,来吧,付钱吧。」 几人面面相觑,同时嗤笑出声。 「没让你赔我们诊钱就是便宜你了,还不滚!以后,少来这地界,来一次砸一次!」 余小晚淡定地望着他们,「不赔是吗?那我只好到官府告你们了。」 一听告官,几人笑得更猖狂了。 「天,她说要告官!」 「笑死个人,府衙老爷公务繁忙,这一筐破梨子哪有空理你!」 「让她告去,随便告,哈哈哈!」 余小晚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撩起了裙摆,又拽起了袭裤,露出了缠着绷带的小腿,还刻意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几人一惊,还真没想到余小晚竟是带伤而来。 「你,你那伤又不是我们打的,就算你告到府衙我们也不怕你!」 余小晚又晃了晃那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你们可看仔细了,这腿上缠的布条可是上好的纯棉布。」 几人一怔,这才定睛细看。 果不其然,那布料纯白,不掺丝毫杂质,比他们身上灰不熘秋的粗布麻衣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样上好的棉布,他们怎么捨得撕成布条。 哪怕到手已是布条,他们也是捨不得拿来缠伤腿浪费的,只消让自家婆娘将它们重新织连在一起就行了,做套里衣挨身又暖和,一件能抵数件粗布麻衣。 他们正惊疑不定之际,余小晚气定神闲地声音再度传来。 「你们还真当我是个外来的?我可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不过是犯了错,主子责打我之后,便罚我背了梨子来卖,卖不完不准回去。现下可好,你们把梨子直接踩碎了,我只得去官府告你们,相信京兆尹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案子,定会给我判的。」 这话一出,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小贩,立时便有些慌了,再看余小晚虽灰头土脸的,可形容姣好,身段也不错,再联想她竟一个梨子卖两文钱,显然是大户人家不常出来的内宅丫头,不然何至于如此狮子大开口。 之前那挑事的婆子见状,仗着胆子吆喝道:「莫听她胡言乱语,京兆尹大人又岂是谁的面子都给的?这皇城这般大,大户人家可多了去了!有本事让她说说看,看她到底是谁家的丫头?」 那几个小贩一听,也依稀有了点底气,附和道:「就是就是,你说说看,你是哪家的丫头?」 这一番吵闹,周围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余小晚隐隐有些后悔,在将军府那么多气都受了,怎的才被耶律越养了这么几日,这点气都忍不过去了。 刚想随便编个人家,息事宁人,却见人群后突然飞来一只圆嘟嘟的鸟儿! 那鸟儿拍打着翅膀,目标明确,径直朝她扑棱过来,啾咪啾咪地落在了她的左肩。 唿唿?! 它怎么会在这儿? 余小晚不由心头一跳,唿唿来了,那时晟还会远吗? 尼玛,这蠢鸟想害死她吗?! 你是鸟儿,不是狗啊! 怎么次次都能找到她? 她哪还顾得其他,筐也不要了,转身拨开人群便想跑。 刚跑了两步,却见不远处一骑红鬃马载着玄袍猎猎迎面飞驰而来! 余小晚有苦说不出,转身想往回跑,可身后那几个小贩见她想跑,又来了精神,偏堵着路,非要她说说到底是哪家的丫头。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余小晚心急如焚,赶紧抓起肩头的小唿唿,把它丢到一边。
第175页 小唿唿费尽千辛才找到自家娘亲,就这么被甩开,如何愿意? 它扑棱着小翅膀,歪着毛茸茸的小脑瓜,啾咪啾咪地叫着,还想飞到她左肩。 余小晚左右躲了两下,见实在躲不过,随手捞过一旁的竹筐,抓住它,直接塞到了筐底! 刚扣好,那一骑红鬃已到近前。 看热闹的百姓,一看竟是镇国大将军,立时噤了声,行礼的行礼,偷熘的偷熘,那几个小贩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赶紧俯身跪下。 「小人见过大,大将军。」 时晟一勒缰绳,骏马长嘶,前蹄高高撩起,停了下来。 冰封的视线越过人群,直接落到了角落的竹筐上,小唿唿还在里面拼命扑棱着翅膀,啪啷啪啷的,想不引他注意都难。 他立时蹙眉,翻身下马,人群赶紧散开,时晟径直走到筐前,俯身掀起了竹筐。 小唿唿一招得解,扑棱着小翅膀便飞了出来。 见了时晟,歪了歪小脑瓜,暂且落在他肩头喘了口气。 时晟这才回眸,淡淡扫了一圈人群,视线如寒冰利刃一般,惊得在场诸人俱是一颤。 「谁干的?」 没有一丝阴阳顿挫的声音缓缓响起,所有人都抬头四处寻那始作俑者。 余小晚顺着墙根,跟着之前偷熘走的那几个人一起,刚刚撤走,还没跑到最近的拐角,便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异口同声。 「她她她,是她!」 第90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8) 余小晚悔得肠子都绿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喜儿养着小唿唿了,何至于弄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也不敢回头,直接拐进巷子,闷头便跑。 还没跑出多远, 肩头突然一动,小唿唿竟从天而降,再度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余小晚可真真儿是欲哭无泪了。 不等她抬手赶开它,便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响, 伴随着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站住!」 站? 还是不站? 当然不能站! 时晟可是见过采琴的,她这伪装又这般拙劣,被认出的机率几乎百分之百。 这种时候若住了脚,便只有死路一条! 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端亲王府, 余小晚只能孤注一掷。 她头也不回, 拼命狂奔, 眼看就要跑到府门前! 滴——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提示框。 【心凝形释倒计时。】 【3】 【2】 【1】 【结束。】 随着结束两字跳出,脚踝、胸口陡然一阵剧痛! 余小晚踉跄了一下, 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不等她再调出心凝形释, 时晟已追到近前, 骏马长嘶,勐地跃到了她的前面, 挡住了去路。 余小晚摇晃了一下,摔跌在地。 她这般糟践这身子, 胸口的伤且不说, 骨折的脚踝真真儿是剧痛难忍, 不过须臾已是满头冷汗,再想站,却是根本站不起来了。 时晟端坐马背,先看了一眼立在她肩头舒坦地梳理着鸟羽的小唿唿,这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为何要跑?」 余小晚咬了咬唇,痛得根本集中不了神识,只能暂且放弃兑换心凝形释。 「我……奴婢,奴婢是端亲王府的丫鬟,急着,急着回府。」 漆黑的墨瞳微微眯了眯,再度扫了一眼她肩头已经埋头准备唿唿大睡的小唿唿。 「为何要关我的鸟儿?」 「奴婢怕,怕它啄奴婢。」 时晟半天不语,突然跳出一句。 「抬起头来。」 余小晚瞬间僵住。 抬头? 她怎么敢! 「本将军的话,你可听到了?抬起头来!」 时晟的声音依然冰冷如初,却明显高了一个音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余小晚头痛欲裂,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时晟显然已没了耐心。 沧啷! 一道寒光闪过。 他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她身前。 「再说最后一遍,抬!起!头!」 余小晚心乱如麻,不由自主地咬紧下唇,缓缓,缓缓,缓缓地……抬起了头…… 「欸?这不是时将军吗?真是稀客啊!本王有失远迎,时将军可莫见怪。」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调侃。 时晟蹙眉,转头望去。 端亲王一袭华服,眉眼带笑,手摇摺扇,正从端亲王府出来。 看了一眼尚未抬起又再度垂下头的余小晚,时晟长剑回鞘,翻身下马,遥遥地冲着端亲王拱手见礼。 「末将见过王爷。」 端亲王走到近期,亲昵的上手捶了下他的肩窝,嬉笑道:「平日里请都请不来,今日怎的想起来本王府上小坐了?本王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随即,长臂一划,摆出了个请的姿势。 「请吧,本王正好缺个吃酒论剑之人。」 时晟迟疑了一下,再度回头望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余小晚。 「王爷,这婢子可是你府上的?」 端亲王随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她……」 「怎样?可是王爷府上的?」 端亲王扇着摺扇,信步过来,绕着余小晚转了一圈,蹙眉沉思了片刻,突然一合扇子,敲了下手心。
第176页 「啊……本王想起来了,这不是前两日打破了琉璃盏,被责打了一顿的那个小丫鬟吗?」 随即,端亲王的神情陡然一凛,「你看你那丢人现眼的样子,还不速速回府!」 余小晚挣扎着爬起来,唯唯称诺,强忍剧痛朝着端亲王府而去。 端亲王不知是刻意的,仰或只是凑巧,错身而过的剎那,正挡在她与时晟之间。 余小晚略放了下心,拖着残腿勉强朝府门挪去。 「站住。」 不过才挪出数步,时晟冷冰冰的声音伴随着朝她而来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余小晚一僵,踉跄着身子,勉强立于原地不敢动弹。 时晟人高马大,步子也大,话音尚未落下,人已到了余小晚身后。 他探手便向她伸来。 眼看便要抓住她! 唰啦! 端亲王摇开摺扇,迎胸唿扇着,突然上前,若无其事地挤到他身前,挡住了他。 「莫不是这贱婢冒犯了时将军?不如说于本王听听,本王好好罚她。」 时晟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端亲王,略一沉吟,道:「不必劳烦王爷,末将只是想取回末将的鸟儿。」 「鸟儿?」 端亲王恍然大悟,回身一把抓过余小晚左肩唿唿大睡的小唿唿,转手递给了时晟,轻佻笑道:「没想到时将军铮铮铁汉,竟喜欢养这逗趣儿的小畜生。」 小唿唿惊醒,拍打着小翅膀入了时晟的掌心,挣扎着竟还要飞去找自个儿的娘亲。 那「啾咪啾咪」的叫声,说不出的可怜。 时晟拧紧眉心,隔过端亲王,挑眸望向余小晚,刚想再开口,端亲王突然一摇扇子,故意在他面前扇了扇。 「时将军?是到本王府上吃酒,还是下馆子呢?」 「时将军?」 「时!将!军!」 时晟终于收回了视线,抱拳道:「末将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哦,如此……」端亲王一脸失望,「也罢,那便下次,下次可一定要请本王去第一楼吃酒。」 「好。」 时晟翻身上马,望了一眼手里还在挣扎的小唿唿,视线最后一次望向余小晚。 余小晚已艰难地挪到了府门前,瘦小的身影踉跄着消失在了门楼里。 「王爷,告辞。」 他一夹马腹,扬尘而去,掌心的小唿唿,瞪着乌熘熘的麻雀黑豆眼,可怜兮兮地盯着越来越远的府门口,眸光渐渐黯淡。 …… 余小晚一进府门便再也坚持不住,摔跌在地,满头冷汗不停冒着,顷刻间便汗湿了布衣。 两个家丁上前搀扶住她,三转两转,不知转了多少弯,一路进了所院子,还未到院门,玄睦已迎面而来,抢先一步将她抱起,转身便走。 一路疾奔,他垂眸望了她一眼,面具后的眸子,漫着掩不住的担忧,可开口的话,却丁点不客气。 「你是蠢还是傻?即便感觉不到痛,也不能这般糟践自己!那般不要命的跑,是真想废了这脚?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顿了下,看她虚弱的喘着气,再看她那满头的冷汗,他犹疑地又道:「你……疼?」 若不是实在疼的没有力气,余小晚真想沖他翻个白眼,再吼一句——你眼瘸?现在才发现?! 并非余小晚自虐不去兑换心凝形释止痛,而是她方才奔逃的太过激烈,这脚踝实在疼的厉害,根本没法集中神识,自然也没法兑换心凝形释。 见她真是疼得厉害,玄睦眉心紧锁,没再多言,径直跑去厢房。 不等入内,便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喝:「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留评的宝宝~ 谢谢清晓小可爱~凡夫俗子宝宝~给我炸出的新髮型~o(n_n)o哈哈~ 谢谢曦辰小天使的营养液~~ 耐你萌~ (づ ̄3 ̄)づ╭?~ 第91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19) 玄睦顿了下脚, 头也不回地进了厢房。 余小晚疼痛难忍,也顾不得去看耶律越,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尽心力。 耶律越也察觉出了她的不妥,紧蹙眉心匆匆跟上。 待他进来时, 余小晚已被玄睦小心地放在榻上。 玄睦见她疼痛难忍,立时回头冲下人喝道:「麻沸汤!快!」 余小晚躺在榻上,缓了好大会儿,总算勉强稳住了神识。 她顶着满头冷汗, 谁也不理,先集中神识兑换了个心凝形释。 咔啷咔啷,几声提示音后,所有的疼痛瞬间烟消云散。 玄睦刚拔出匕首, 要帮她划开绷带, 见她的腿不颤了, 抬眸扫了她一眼,不过这么一眼, 妖冶的狐狸眼悄无声息地划过一道清浅的流光, 玄睦的神色也随着她的放松, 放松下来。 他轻吁了口气,垂眸还要再划那绷带, 白衣拂过,一道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是我的妻, 我来。」 余小晚已缓过了那口气, 挣扎着起来,避开了玄睦的手。 玄睦扫了她一眼,又瞟了一脸正色的耶律越一眼,突然嗤笑一声,伸手再度扶住了余小晚的腿。 「妻?尚未过门,怎能算是妻?」 耶律越脸色越发的冷了几分,不等他开口,余小晚率先抢道:「玄临渊!你要言而无信吗?」
第177页 玄睦转眸望向她,缓缓攥紧了拳头,斜勾的唇角却越发笑得妖冶了几分。 「言而无信?我哪里言而无信了?今晨我不是放你走了吗?现下可是你自己回来的。」 「原来如此……」余小晚瞬间大悟,「难怪你那般轻易便放了我,你是早料到我会与晨之走岔,便故意如此,就是要看着我吃尽苦头头,再自投罗网!」 玄睦闻听,斜勾的唇角僵了一下,笑意隐隐有些苦涩。 「我若说并非如此,你必然是不信的吧?」 又装可怜! 她可是发过誓的,绝不会再信这死狐狸! 「好啊,你既说不是,那便解释解释,为何那端亲王这般巧的出来救我,而你,又为何知道我一路狂奔而来?」 玄睦并未立时答她,而是先看了一眼她的伤腿,又看向执意拦他的耶律越。 「二哥,九弟我虽不会治那内疾,不过,外伤,尤其是刀剑斧砍、跌打损伤,都还算在行,这端亲王府的府医都未必如我,况且,我还有些许救命之药,你确定……不让我治?」 耶律越明显有些犹豫。 玄睦又道:「虽说男女有别,可府医也是男子,不过多了个医者的名头罢了。他看她,还是我看她,又有甚差别?究竟是她的伤重要?还是你的脸面重要?」 这话一出,耶律越微微睁大眼,「我并非……」 只说了三个字,他便住了声,并未再继续辩解,却也让到了一旁,冷声道:「那便有劳九弟了。」 玄睦无心啰嗦,收起笑脸,探身过去,小心谨慎地划开绷带,露出她青紫扭曲的脚踝。 甫一看到那惨状,玄睦立时咬牙低咒了一声,「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就该拿那链锁锁在榻上!伤不好,不准下床!」 余小晚闻听,立时翻了脸。 「你凭什么?我的身子我自己做主!我……」 不等她说完,一向温文尔雅的耶律越竟破天荒的蹙眉斥道:「这次,由不得你做主!」 玄睦斥她,她能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可耶律越斥她,她却……只能扁了扁嘴忍着。 玄睦小心地帮她正了骨,上了药,又重新包扎妥当,还要再查看她胸口的伤。 这次,余小晚不管耶律越愿不愿,她反正是坚决不乐意的! 玄睦并未坚持,她胸口的伤恢復的本就比脚踝好得多,且方才狂奔主要创伤的是脚,也并非胸口。 待做好一切,那麻沸汤才姗姗来迟,玄睦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吃了。 又重新熬了续筋养骨的汤药过来,玄睦这才再度开口。 「那赶马车的小厮应我的吩咐,在你安全见到耶律越之前,都会一直跟着你,护着你。正是他见时晟过来,率先一步过来报的信儿。」 这迟来的解释,余小晚丁点都不信。 「护着我还是盯着我?」 玄睦垂眸起身,「横竖你都不信我,便由着你怎么想吧。」 话音未落,端亲王摇着摺扇笑容可掬地进来。 「方才还真是兇险,兇险吶!若真被时望归抓到,只怕这一府的人都如在刀尖。」 耶律越刚刚坐下牵起余小晚的手,还没来得及说句体己的话,只得又站了起来,躬身施礼。 「多谢王爷方才出手相救。」 「不客气不客气。」 端亲王笑着摆了摆手,遂看向榻上的余小晚,笑意拳拳。 「我倒是好奇的紧,时望归那鸟儿为何独独落在采琴肩头?」 耶律越蹙眉,「鸟儿?」 端亲王走到一旁桌前坐下,翘腿又摇了摇摺扇。 「可不是嘛,那鸟儿听闻可是时望归先夫人所养,如今他可是捧在心尖尖上供着的,听说,即便是夜里安寝也是人不离鸟儿,鸟儿不离人。」 时晟这般私密之事,端亲王是如何知晓的? 看来那将军府还是没有清理干净。 余小晚胡乱揣测着,微一抬头,视线不经意与玄睦撞在了一起。 美丽的桃花眼微眯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中光痕流转。 余小晚不由心头咯噔一下。 这死狐狸不仅知道小唿唿,还知道那是上官锦在他院中所救,更知道小唿唿雏鸟认母,早已认准了上官锦! 虽说换了个肉身小唿唿还认得她,的确玄之又玄。 可这并不会妨碍玄睦对她的怀疑。 罢了,横竖这只死狐狸也不是那般好煳弄的,他如何想随他,反正她打死不认。 看在西夷的面子,端亲王又客套的关心了下余小晚的伤势,这才起身道:「方才未详尽之事,不如移步偏厅继续?」 耶律越转眸望了一眼余小晚,抬手撩起她耳旁的碎发挂在耳后,温声道:「你且好好歇着,药熬好之前,我会过来。」 余小晚点了下头,同样温声以待。 「我等你。」 她的乖巧扫去了耶律越一身的疲惫,耶律越淡淡一笑,眉眼如玉,云淡风轻。 可她的乖巧也同样换来了玄睦细不可闻的一声轻哼。 玄睦率先一步出了厢房。 端亲王望了一眼拂袖而去的玄睦,又望了一眼噙着笑意的耶律越,摺扇轻摇,连诉了两声。 「有趣,有趣!」 耶律越果然言而有信,丫鬟端来汤药之时,他也跟着迴转。
第178页 先吩咐丫鬟下去取了桂花糖,他这才看着她喝了药。 药碗尚未放下,玄睦竟也来了。 余小晚噙着香甜的桂花糖,勉强自己咽回了滚到嘴边的疑问。 耶律越是来救她的,如今已见了她,接下来,他又有何打算? 这句疑问一直闷在余小晚的肚子里,直到十五月圆都不曾吐出。 这可不是她自虐,都怪那可恶的死狐狸,简直瘟神一般,但凡耶律越出现在她眼前,他绝对会在两个唿吸间,也出现在她面前,从未有过意外。 若不是她百分之百确定他并未昼夜不分地蹲在她房门口,她差点以为他成了她房前门神,不然何至于次次都能跟耶律越前后脚。 耶律越一如往常的待她好,她虽未问,他却也为安她的心主动说与她听。 并未详述,只大致说,因为玄睦横插这一出,他们的计划提前了,朝堂之上由端亲王出面,尽快让时晟离京赶往西甲关。 时晟离京之后,便是计划实施之时。 届时,玄睦带人负责潜入苍宫,耶律越与耶律月会合,负责正面闯宫,端亲王则会安排亲卫队负责助力。 待一举占领苍宫,拿下苍帝,再挟天子令其下圣旨禅让,立端亲王为帝。 端亲王为帝之后,便要应承诺,废西夷属国身份,还它自由身,同时,开通玄朱两国最短通商之路,允许玄国船只途经苍国,往来玄、朱。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附加条件,耶律越并未一一道出,余小晚也没心思听。 西夷或许真是只想要回自由身,可玄国绝非这般简单。 不管如何,玄、苍两国实力相当,他们如何争斗,总归有所顾忌,可西夷却国力远远不足。 耶律越与端亲王、玄睦二人结盟,不过是与虎谋皮,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其中一方拉拢,助其攻下另一方。 而最坏的结果却是…… 双方都怕对方拉拢西夷,遂一同将它灭掉,再两厢瓜分! 这些道理,相信三人都懂,可都懂装不懂。 至少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除掉苍帝。 苍帝那自作聪明的煳涂蛋,身旁潜伏着豺狼尚不自知,却只顾得针对忠臣。 时晟虽有种种不好,可根深蒂固的忠君爱国却是不能否认的。 望着窗外夕阳西斜,余小晚无声轻嘆。 她旁的不担心,只是有些担心耶律越的安危。 即便她再清楚不过,耶律越看重的是原主采琴,他所有的好也仅仅是对采琴而已。 可她……依然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胡思乱想了片刻之后,余小晚不由摇头自嘲。 她哪儿还有那闲工夫考虑这些,现在要紧的是,她今晚怎么哄得耶律越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与她验证胎记? 总不能还用那夙世结印什么的煳弄吧? 想起这愁人的事儿,她不由又嘆一声。 「何事这般唉声嘆气?」 嘆声未落,却听屋门咯吱一声推开,玄睦那死狐狸,竟连门都不敲便闯了进来! 余小晚蹙眉瞪了他一眼,「你又来作甚?」 玄睦早已被她瞪习惯了,全然无视,上前二话不说,抱起她便走! 余小晚刚想挣扎,玄睦直接轻飘飘砸下一句。 「不怕点穴随便折腾。」 余小晚气结,「你!」 「怎么?不喜点穴?」玄睦垂眸斜唇一笑,说不出的轻佻,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小白兔的影子,「或者,你想再见见玄武?」 玄武就是他养的那条竹叶青。 你说区区一条小蛇起什么神兽名?! 而且你俩都姓玄,这是拜了把子了? 别说,还真像。 都有毒!都阴险狡诈! 余小晚气不过,忿忿地又骂一句。 「你!无耻!」 玄睦满不在乎地挑了下眉,「横竖在你眼中我早已是不可信且又无耻狡诈之人,不如你换个新鲜点的词儿骂?若不会,我不吝赐教。」 「谁用你教!我……」 我可是国骂超强霸主种子选手,骂你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好吧,其实她翻来覆去只会那么几句脏话,而且飈给系统的那些尼玛,卧槽之流,当面她根本骂不出口。 这都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外加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的锅!把她彻底荼毒成了五讲四美三热爱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连卷个三字经都觉得没素质,只敢暗戳戳在心里。 玄睦见她虽然气唿唿的,可终归是老实下来,这才放了心,小心地抱着她,一路左转右转,到了一处柴房。 余小晚怔了一下,「你来这里作甚?」 玄睦垂眸一笑,面具后的桃花眸神采奕奕。 「送你个舒心。」 余小晚瞟了一眼阴湿潮冷的小屋,心里惦记着太阳快落山了,胎记就要浮现,不由有些心急,说出的话自然越发的不客气。 「舒心?你送我回房,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日日都舒畅舒心!」 桃花眸微微黯了黯,玄睦没再言语,一脚踹开了门。 甫一进去,屋里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一阵骚乱,几道黑影晃来晃去,一叠连声都是「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一旁的小厮赶紧掌上了灯。
第179页 余小晚这才看清,柴房不多不少正囚着五个人,这些人全都绑了手脚,蒙了眼,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位。 那一身布衣的婆子,不正是那日挑衅砸她梨摊的老虔婆吗? 认出了她,再认旁人便容易的多了,都是当日围在她梨筐前找茬的人。 余小晚扫视了一圈,诧异地抬眸望向玄睦。 「你,你这是……」 玄睦往上稍稍託了托她,沖那几人扬了下下巴。 「他们那日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欺到你头上来!我今日得闲,便绑了他们过来,你说如何处置咱们便如何处置,杀了最好,省时省事。」 那几人一听「杀」字,吓得抖若塞糠,求饶声越发尖锐了几分。 余小晚蹙眉,不等她开口,玄睦已吩咐了小厮先拽了他们的眼罩。 眼罩一除,他们挤了挤眼,稍稍适应了下光线,先把视线落在了玄睦身上,这才看向了他怀中的余小晚。 「是,是你!」 几人惊得瞠目结舌,尤其是老虔婆,一看是自个儿当日那般欺辱的姑娘,吓得两眼一翻,差点厥了过去! 「如何处置他们?打?杀?或者其他?」 玄睦又问了一遍。 对于他们,余小晚还真是有些气的,若不是他们阻着她,她或许就不会被时晟追得那般惨。 眼神略一游移,她故作轻巧地拉成了声调,笑道:「嗯……直接杀了有甚趣儿,自然要先打了再杀。 打之前,先拔了他们的指甲,让他们拿我的梨子! 拔了指甲再撕烂他们的嘴,让他们吃我的梨子! 撕完了嘴再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胡说八道! 然后再……容我想想,先从拔指甲开始吧。」 玄睦沖那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抽出一把短刃,夸张地狞笑着,一步步向他们靠近。 几人吓得拼命向后躲去,一个个面若金纸,尚未挨刑,已然快要自己吓死自己。 老虔婆身宽体胖,自然不如那几人躲得快,第一个被小厮抓到! 小厮尚未举那短刃,便听沥沥啦啦一阵水响,再看,老虔婆布裙之上竟缓缓洇出了已大块儿湿迹,隐隐还透着股子难闻的腥臊味! 小厮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 余小晚对气味尤其的敏感,不由抬手遮了遮鼻。 玄睦见状,往门口又站了站,门外的秋风清爽宜人,不断灌入,总算通畅了许多。 或许是危急时刻激发了潜能,吓尿了之后,老虔婆竟突然脑子灵光了,不再冲着玄睦讨饶,转而冲着他怀里的余小晚一阵的哭求。 「小姐!奶奶!祖奶奶!我的老祖奶奶!老虔婆我有眼无珠,你便饶了我吧!我一把岁数了,也活不了几日了,家里还有个瘸腿的讨债鬼等着我养活,求求你饶了我吧!都怪我老虔婆嘴贱手贱人贱!我,我……」 老虔婆抬手照着自己的脸发了狠地扇了下去! 啪! 一巴掌。 打得她脸上的老皮都颤了三颤。 啪! 又一巴掌。 也是发了狠的。 余小晚冷冷地看着。 后面几人见那小厮住了手,也跟着抬手,啪啪啪,这辈子都没对自己这么狠过,一巴掌一巴掌甩下去,各个带响,嘴里还不住得咒骂着自己。 余小晚本也不过是吓吓他们,看他们一个个至少扇了也有十几二十个耳光了,便道:「好了好了,一个个哭爹喊娘的,真是有够哌噪的,罢了,就这么着吧。」 说罢,她抬眸望向玄睦,「你的好意我谢过了,送我回房吧。」 玄睦倒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只这般就够了?」 「够了。」 「真够了?」 余小晚略一沉吟,「把他们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扒出来,数数够二百个铜子不够,够了便饶了他们,不够,少一个罚一杖。」 五人一人四十个大钱也就够了。 他们几个都是做小买卖的,身上倒还真带了些钱,全部搜刮出来一数,竟还多出两个。 「这两枚便当做利息了。」 将那两吊钱一股脑都给了那小厮,余小晚转眸看了眼窗外,夕阳已沉,只隐约还能晃到天际一抹红晕,不能再耽搁了。 「这次真够了,送我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了~ 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宝宝~ 谢谢曦辰小天使~没时间玩游戏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づ ̄ 3 ̄)づ 第9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0)(捉虫) 玄睦又嘱咐那小厮给他们统统蒙上眼罩, 待夜深人静之时,装入麻袋,丢出府去,这才抱着余小晚转身出了柴房。 「倒是没想到你竟是个心善的, 当日对付茯苓,可未见你如此心慈手软。」 余小晚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就算他俩都心知肚明她是上官锦,可心里明白和面儿上捅破完全是两码子事! 况且, 今日他虽帮她出了气,可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呸呸呸! 她才不是鸡! 换个词,无事献殷勤, 他非奸即盗! 呃…… 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 出了当日那口恶气, 余小晚的心情还真是好了不少, 这种当口竟还顾得胡思乱想。
第180页 柴房离小院有些距离,来时一路匆匆, 倒也算快, 可回时, 玄睦却走得极慢,踩不死蚂蚁那种慢。 「你能快点吗?」 玄睦垂眸望了她一眼, 逆着光,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很快復又抬头, 依然闲庭信步。 「你这般急着回去, 是想给他庆生吗?」 「庆生?」余小晚诧异。 玄睦顿了下脚,又垂眸望了她一眼。 「你不知?」 余小晚眼神略一游移,「今日难不成是晨之的生辰?」 玄睦自嘲地轻笑一声,「果然是关心则乱,我竟提醒了你,还真是愚蠢。」 余小晚倒是记得,耶律月中原名白盈月,正是十五出生,而耶律越与她双生,自然也是十五,只是她没想到,竟会是九月十五。 这般巧…… 不正是送上门的好藉口吗? 当日公主宴上,她身上同时浮现三个胎记,右肩「鬼」是玄睦,心口「心」是时晟,还有小腹处丹田还要靠下的位置——「觜」。 她记得清楚,当时耶律越就在那公主宴上,这觜纹胎记必然指的是他。 原来余小晚还在发愁,这胎记的位置这般尴尬,已十分接近私密之处,她该如何开口让耶律越宽衣解带。 这下好了,有藉口了。 她这边思量着,右肩的灼热越发明显了几分,丹田处隐约也升起一丝热意。 玄睦突然顿住了脚,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一个轻点,瞬间跃到屋檐上,将她放躺在屋瓦之上,如此一来,只要不过于抬身,屋顶正嵴与一侧隆起的飞檐,刚好将他们圈在暗影之中,远远望去,不易察觉。 「你干什么?」 余小晚挣扎着想要起来,还未起身,便被玄睦压下的身形逼得再度躺了回去。 玄睦半俯在她身前,将脸上的面具推到头顶,露出了那双迥异的异色瞳。 「这是什么?」 他探手点了点她的右肩。 余小晚一僵,惊觉不妙,赶紧低头望去。 她的右肩处忽明忽暗,隐隐透出些许赤红的光晕。 若在烛火有明之处,这细微的透光自然不甚明显,可在这暗影之中,单薄的罗衫根本遮挡不住! 这,这…… 不等余小晚想出应对之策,玄睦突然单膝跪瓦,直起上身。 月光迎面而来,凉凉地撒在他的身上,如沐银霜,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抬手松了自己的绯带金绦,绯袍、内衫,层层扒开,露出了他的右肩。 那里,临近肩窝的位置,一个不柔不刚隽秀端强的「鬼」纹,顺着笔锋,悄然驿动着赤红的流光。 玄睦只看了一眼那鬼纹,便垂眸望向她。 「它又出现了,明明八月十五那夜未出现的,为何今日又出现了?」 不等余小晚回话,玄睦突然探手,咻的一下,点了她的定身穴。 余小晚大惊:「你,你干什么?!」 玄睦安抚地沖她浅浅一笑,不是平时吊儿郎当斜勾唇角的笑,而是单纯如当日小白兔的笑。 「我,怕你挣扎于伤口不利,先点了,待确认过后,马上帮你解开,届时,你若气不过,要打要骂,都依你。」 说罢,他的视线直接挪到了余小晚肩头那隐隐的赤光,先隔着纱罗轻轻抚了抚,这才小心的松了松她的腰间系带,缓缓扒开了她肩头的纱罗。 余小晚动弹不得,自然无法去看,可她却清楚地看到了玄睦那美丽的异色瞳,剎那间流光溢彩。 他轻抚了抚她的肩,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肩头,突然一言不发,毫无预兆地压下身形! 他要做什么?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肩头陡然一片灼热! 那剎那间的滚烫,熟悉又陌生,余小晚真是咬死玄睦的心都有了。 待那滚烫消失,肩头的赤色光晕也缓缓消失,只剩下赤朱的胎记,黯淡无光的留在原地。 他交叠了胎记,尼玛他竟交叠了胎记!!! 「玄!临!渊!你太过……」 话未说完,眼前陡然一暗,玄睦迎头压下,不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铺天盖地般贴上了她的唇。 「放……唔……开……」 余小晚气疯了,真的气疯了! 他强行验了胎记不说,竟还强占她便宜! 身子无法动弹,不代表她牙齿不能动弹,她发狠地勐地合上了牙关! 「唔!」 出乎意料的是,玄睦竟毫无防备,当下便被咬个正着,口中瞬间漫起浓浓的血腥气。 玄睦明显滞了一下,任她又发泄似的接连咬了数下,这才撤身而起。 舌尖被她咬破,上唇也被她咬破,他探出嫩红的舌尖,下意识地舔了下唇伤,舌过血留,不仅没有稍事好些,反而沾染了更多的猩红。 余小晚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还嫌咬得不够狠。 「放开我!」 听到她愤懑的声音,玄睦这才反应过来,探手解了她的穴。 不等他撤回手,却听耳旁风声带过。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玄睦被打得脸微微歪了歪,唇角浮起一丝嘲讽的苦笑。 「我若说,我方才不是有意轻薄,你定不会信吧?」 余小晚冷嗤出声,带着满满的讥讽。
第181页 「玄临渊,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你刻意选在傍晚时分强带我去那柴房,又刻意这般慢的送我回去,为的不就是避开晨之,等这结印?如今你点了我的穴,解了我的衣,甚至还强吻我,却跟我说……你不是有意的?!呵!你的确不是有意,你是蓄意!」 这样的一通强白乱石穿云般砸了过来,玄睦滞了片刻,才抬眸望向她,神色竟是从未有过的正色。 「我若真想对你做什么,可以直接点了你的穴带你去别院的厢房,耶律越一样寻不到,何苦随地选了这屋檐稜角,冒着被人看到的风险?」 余小晚冷笑,「不愧是阴险狡诈的玄临渊,设想周密,让人无可辩驳。」 玄睦抿了抿唇,半俯在她身前,神情竟有些哀戚。 「你说我蓄意如此,我为何如此?你于我有何可利用之处?」 余小晚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这要问你,为何问我?你这般满腹阴谋之人,我又如何知道你在盘算什么?」 玄睦仰头,自嘲地嗤笑了两声,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淡淡地诉在这圆月之下。 「时晟那般对你,你都能口口声声说只心悦他,耶律越才与你相识几日,你也能温言细语相待,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我就这般招你讨厌?」 余小晚本想直言「讨厌」,可转念一想,还得指望他的眼泪把这错验的胎记重新洗掉,便没再做声,先集中神识兑换了个【泪过无痕】。 【泪过无痕:清洗道具,可以暂时洗掉身上的胎记,兑换积分三十五万。(需要辅助道具,另一方的眼泪)】 三十五万积分,就这么没了。 单因他一个玄临渊,她已浪费了近两百万积分! 一百万兑换了【百无禁忌】解定身穴,七十万兑换了两个【泪过无痕】用来洗胎记,二十五万用了【未雨绸缪】。 她上个副本基本等于白做了! 想想还真是肉痛! 余小晚心情格外的恶劣,确认使用了【泪过无痕】之后,再回过神来,却发现衣襟俱已掩好,玄睦竟抱起了她,打算跃檐送她回去。 「等下!」 玄睦顿住,并未言语,只是垂眸望向她。 余小晚调整了一下表情,「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美丽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带着一分不可思议。 「是,都是真的,我若骗你,便让我这辈子都救不出母妃。」 玄狐狸,你以为随随便便发个誓我就信你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 想是这般想,可余小晚却似是有些羞涩地垂下了头。 「那……你既不是骗我,为何要,要……」 玄睦左右望了两眼,不等她说完,已轻飘飘落下了屋檐,疾步走到不远处的假山旁,闪身进了其间嶙峋的假山洞。 刚躲好,便见耶律越与阿里吉疾步而来,朝着不远处的小院儿而去。 待他们走远了,玄睦这才垂眸再度望向她。 「你方才问什么?」 有了这插曲,余小晚的戏精差点破功,勉强又捡回来点,说道:「你既不是骗我,为何要吻我?」 玄睦抱着她稍稍向上託了托,「我从前不是说过的吗?我心悦你。」 余小晚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勉强自己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 「那不是煳弄我的吗?」 「不是。」玄睦微微摇头,假山洞里光线格外昏暗,只隐约有光痕勾勒着他的身形,「不是煳弄,我是真的心悦你。」 真的心悦她还能害她死那么惨,要是假的岂不是要直接生吞了她? 余小晚自然丁点不信,可面上却还装出一副犹疑的模样。 「真的吗?这次我真能信你?」 「信我。」 「那……我能再看看那结印吗?」 玄睦不语,蹭着假山嶙峋的石壁,勉强盘腿坐下,这才腾出一只手松了绯袍里衣,露出了那鬼纹。 这乌漆墨黑的,自然看不清楚,他刻意往洞口方向侧了侧身,依稀能恍到一点鬼纹轮廓。 余小晚也跟着悉悉索索地扒掉了自己肩头的纱罗,露出了鬼纹。 「其实我骗了你。」 「嗯?」 「我欠他们的是命,我欠你的……是情。」 「情?」 余小晚向前靠了靠,刻意离得很近,温热的唿吸,不断喷洒在他的脸侧。 「前世,我的确是个小和尚,可我踩死的鸟儿是时晟,所以,我要还他一命。而你,是个女施主。」 玄睦明显顿了一下,「女,女施主?」 余小晚听出了他的纠结,突然有些想笑,稍稍忍了下来。 「前世你家便在小庙一侧,几乎日日都来参拜佛祖,还尤其喜欢追着我问听不懂的佛理。天长日久,你情窦初开,便心悦于我,而我虽心动,可……一入佛门,如何能再生那儿女私情,便……辜负了你。」 玄睦纠结了许久,才犹豫着吐出一句:「是……这样吗?」 「自然是的,你前世便生得貌美,今世虽为男子,却一样的风华绝代。说起来,你一个男子,生得如此貌美,难道从未有人夸赞过你吗?」 这话一出,搂在她腰际的手臂,陡然收紧!
第182页 玄睦这突如其来的紧绷,倒让余小晚有些诧异。 他似乎……十分不喜有人夸赞他的容貌。 玄睦顿了一下,不答反问:「所以,你是想说,你欠时晟的命比较重要,便还他不还我?」 「不是不还你,只是……还情不比还命,是要一生一世的,故而……我只能先把欠的命还完,才能再来找你。」 「你会再来找我?」 「会。」 「真的会?」 「真的。」 昏暗中,两人的唿吸彼此交缠着,压低的嗓音更是染上几分说不出的暧昧。 玄睦停了很久才再度开声问道:「你突然对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 「……」 虽然知道瞒不住他,可被这么赤果果的指出来,还是很尴尬啊摔! 「不如让我猜猜?」玄睦稍稍向后撤了撤身,头紧紧抵着身后的怪石,「你这般说,不过是想像上次那般,哄我再洗了这结印,可对?」 余小晚:「……」 她果然很讨厌这只死狐狸! 玄睦见她不语,又道:「若我猜的不错,这次,还是需要我的泪,可对?」 余小晚:「……」 你都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 玄睦几不可查地微嘆了口气,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 「亲我一下,我便哭给你。」 余小晚:「!!!」 你丫死狐狸,眼泪这么现成的吗? 「不亲便算了。」 玄睦作势要起身,余小晚一惊,赶紧勾紧了他的脖子。 「等一下!」 玄睦又坐了回去。 「如何?亲吗?」 玄睦!玄临渊! 你这死皮不要脸的臭狐狸! 你卑鄙无耻下流下贱,你好色贪心流氓浪荡! 你简直天上人间绝无仅有世纪大渣! 余小晚翻来覆去把所有会的词儿全骂了遍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壮士断腕一般,硬着头皮凑上去,蜻蜓点水,轻触了一下他的唇,赶紧闪开。 「可以了吧?我的泪呢?」 玄睦舔了下唇,上面还带着残留的血渍。 「还真是敷衍。」 他之前在屋檐强吻她的帐,她都还没找他算呢,他竟还嫌弃她! 余小晚强压了压怒火。 「你不会言而无信吧,我的泪呢?」 玄睦张开手臂,「抱紧我。」 「干嘛?」 「你不是要泪吗?配合我就有了。」 「……就信你这一次!」 余小晚气恨地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胸前。 玄睦也向前微微靠了靠,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埋在她颈窝深深地,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 余小晚无聊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 酝酿个眼泪这么难的吗? 之前装小白兔的时候,看他哭的明明那么顺手的,这会子装什么呢? 「唤我声渊儿……」 余小晚想翻白眼,可还是乖乖配合地喊了声:「渊儿。」 「再唤。」 「渊儿。」 玄睦蹙眉,「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余小晚不免忿忿,挣扎了一下,「谁不认真了!明明是你自己夸下海口,说什么要哭给我看的!」 玄睦埋头在她颈窝,半天才闷闷地挤出一句。 「可我今日……太高兴了,哭不出来……」 余小晚信口回了句:「有什么好高兴的?又不是登基做了皇帝。」 玄睦不语,蹭着她颈窝拱了拱,小狐狸撒娇似的。 「你再唤我声,像当初那般。」 当初哪般? 当初余小晚可不是演戏。 余小晚略一思索,微微偏了偏头,离他的耳侧更近了几分,吐气如兰,轻声细语。 「渊儿……」 「再来。」 「渊儿……」 「再……」 …… 待洗了胎记,被玄睦抱回厢房之时,余小晚倒还好,玄睦的眼角却还红着。 余小晚丁点都不同情他,明明早就落泪了,却不吭声,若不是她发现,他还打算赖在她身上听多少声「渊儿」? 耶律越并不在厢房,独留阿里吉在房中候着。 一见她来,阿里吉紧走两步上前,连声问道:「夫人这是去了哪儿,二爷都快急死了,满院子找没找到人,这会子不晓得找到哪儿去了。」 把阿里吉留这里等着,自己跑去找,看来耶律越是真的着急了。 余小晚狠狠瞪了那死狐狸一眼。 「都怪你!还不走!」 玄睦蹙眉瞟了她一眼,小心地把她放在榻上,再抬头时,唇角已斜勾起一抹轻佻的笑。 「翻脸无情,你属第二,谁敢称王?」 说罢,他望了一眼她刚刚洗掉,却再度因为月圆之夜隐隐散出赤色浮光的右肩。 「还有一事忘了问你。」 「什么?」 「他是最后一个吗?」 「什么?」 「你欠的。」 余小晚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他是问耶律越是不是她所欠最后一人,换句话说,还了耶律越她就该还他了。 虽然不懂玄睦究竟为何要装出一副对她极为在意的模样,可她终究担心节外生枝,便随口敷衍他。
第183页 「是,最后一个。」 玄睦没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顿住,也不管还有阿里吉在场,回头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他的结印在哪儿?」 余小晚鬼使神差地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肘。 玄睦盯着看了许久,这才终于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迎面正撞上匆匆回来的耶律越。 「二哥?何事这般匆忙?」 玄睦没事人一样打招唿。 耶律越的视线借着飘摇的纸灯,淡淡扫过他还沾着一丝血迹的唇,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可是你带走了她?」 玄睦抬手扶了扶自离开假山洞便戴回的蝶尾狐面具。 「不过是带她去出了出气罢了。」 耶律越绕过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端亲王方才四处找你,你我身份有异,请顾全大局,无事莫随便出府。」 听到了耶律越的声音,榻上的余小晚下意识地正襟危坐,还理了理耳旁的碎发,拽了拽袖角襟口。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如此,总有种背着夫君刚爬完墙回来的诡异错觉。 耶律越的身影一出现,她便忍不住乖巧地送上如花笑靥。 却不想,耶律越行得越近,眉心蹙得便越紧,待行至榻边,眉心已然拧成了个疙瘩。 他一言不发,先去取了布巾沾湿了,哪儿也不擦,独独擦了她的唇。 擦得有些粗鲁,竟隐隐有些疼。 「晨之?」 耶律越一言不发,擦过后,攥着那布巾缓缓摊在她的面前。 布巾上带着一抹猩红,不甚明显,却格外的刺目! 定是她方才亲玄睦时沾上的! 玄睦一路将她送来,不可能注意不到,竟一声也不曾提醒过她。 这死狐狸,太过分了! 耶律越摊着那布巾,一言不发地望着她,似是在无声地要她一个解释。 第9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1) 余小晚望着布巾上那一抹猩红, 剪水般的眸子不自在地眨了眨,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心虚。 「这,这是什么?我, 我嘴上,怎会有血……」 「是啊,你与他嘴上,怎会都!有血?」 耶律越刻意加重了那个「都」字, 声音依然温润,可脸色却结了霜。 余小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只得胡编道:「方才……九殿下抓了那日在街上砸了我梨摊子的小贩,关在柴房, 带我过去出气, 然后……」 她偷瞄了一眼耶律越。 「然后什么?」 「然后……」余小晚一咬牙, 「然后小厮责打了他们,可能是那时溅上的血。」 哪儿也不溅偏溅到唇上, 还是两人都溅到唇上! 这么烂的搪塞, 傻子也不会信的吧! 然而…… 待她再抬眸望向耶律越时, 看到的却是和风细雨般的淡然笑脸。 「今日怪我,我不该带着阿里吉一同出院的, 无论如何也该留个人守着你。」 耶律越重新洗净了那布巾,帮她擦了擦脸, 又净了净手。 余小晚呆愣愣地望着他,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内疚。 「晨之……」 「嗯?」 耶律越抬眸望向她, 琥珀色的眸子温润清透,是她这辈子从未见过的一尘不染。 「你,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耶律越笑了,白衣拂过,探手揉了揉她的发。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我自然要对你好,你是我的妻,是要与我白首到老之人,即便将来咱们有了子孙,他们也总有展翅远飞一日,能与我相守一生的,依然只有你。」 白首到老…… 相守一生……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她的心隐隐作痛,记忆深处像是有什么唿之欲出,却偏偏不肯出来。 「你怎么了?怎的哭了?」 哭了? 她哭了吗? 余小晚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竟……真的落了泪。 好奇怪,她为什么会哭? 余小晚一脸茫然地蹭了蹭那些泪。 耶律越将那布巾拧干了再度帮她擦了把脸,这才随身坐在了床边。 「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余小晚摇了摇头,她自己也很茫然。 不等耶律越再开口,她转头冲着守在一旁的阿里吉道:「你先回房歇着吧,今夜不必给二爷守夜。」 阿里吉怔了一下,瞟了一眼余小晚,又瞟了一眼耶律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状,掩着笑,抱手回了声「是」,赶紧便退了出去。 余小晚望了一眼掩上的门,垂眸擦掉眼角最后一点湿意,转头又对耶律越道:「你去……拴上门。」 耶律越微微睁大眼,「什么?」 「门啊,拴上,免得旁人随意便能闯进来。」 不栓门万一验胎记的时候谁闯进来可怎么好? 耶律越只当她有话要说,也没再多言,起身到了门前,咔啷咔啷两下,拴好了门栓。 再回榻之际,余小晚已飞速叠了绢帕塞在了肩头,遮住了可能会逸出光痕的右肩鬼纹。 不等耶律越坐下,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青釉烛台。 「灯……」 「嗯?」耶律越这次是真的茫然了,「灯怎样?不够亮吗?我去挑挑灯芯。」
第184页 说着,他已走了过去,执起一旁的小枝,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乌黑的双股灯芯。 「晨之……」 「嗯?」耶律越抬眸望了她一眼,温润的眸子仿佛每次见她都会笑,「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的总是吞吞吐吐?」 余小晚咬唇揪着被面儿,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今日,今日是你生辰。」 拨弄灯芯的细长手指顿了一下,耶律越再度抬眸望向她,依然眉眼带着温润的笑意。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确实是今日。」 余小晚的唇动了又动,可就是挤不出半个字,那上好的云缎被面儿都快被她揪成牡丹花了。 耶律越放下小枝,走到榻边坐下,牵起了她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 「嗯?」 「我……」 耶律越笑道:「与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是没什么不好说的,可问题的关键是,她根本说不出口啊! 不是不好意思的说不出口,是她的嘴完全不受控制啊摔! 余小晚简直气到快要吐血了! 她原本是想说,她昨夜做了梦,梦见自己前世是个小和尚……巴拉巴拉的,总之就是煳弄时晟、玄睦的那一套。 然后,再说,梦中有仙人传语,说是所欠之人生辰那日,身上会浮现胎记,如何如何的。 这样便有藉口让耶律越宽衣解带验胎记了。 可,可她支吾了半晌,每当想诉出口那些话,舌尖便像被点了穴似的,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之后,系统突然就蹦出一个提示框。 【即日起,自动开通宿主禁言功能,凡是系统认定不能说的话,一律禁言。】 尼玛辣鸡系统! 不是说只要不泄露任务相干就随她的便吗? 这突然蹦出个禁言功能是怎么个意思? 还嫌她的任务难度不够高吗?! 即便她狂飙了三个信息框不带重样的国骂经典台词也没用,系统鸵鸟一样,直接匿了。 无奈之下,她又想了几套说辞,可但凡牵涉什么前世今生,或者主动开口提胎记的,一律被系统禁了言! 现在该怎么办? 再临时编别的也不知会不会被禁言,况且她一时也编不出旁的。 「琴儿?」 耶律越的疑问声还在耳旁,余小晚也顾不得多做考虑,冲口而出一句:「我想你送我个礼物!」 耶律越连一丝停顿都没有,温声道:「好,你想要什么?」 什么叫她想要什么? 余小晚怔了一下,这才惊觉,她刚才一时情急,竟说反了! 她明明想说的是,她想送耶律越个礼物…… 譬如,把自己送给他。 这时候再反嘴显得自己好蠢,余小晚支吾了一下,眼珠一转,随手指了指紧闭的纸窗。 「我呢,最喜欢那天上的明月,待我生辰之时,你便送我一轮如何?」 「月?」 耶律越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纸窗,有窗挡着,自然看不到窗外的圆月。 「对啊,月,我就想要天上的月。」 耶律越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倒是越发调皮了,这礼物倒着实让我有些为难。」 想了想,他又道:「罢了,总归还有些日子,我再好好想想,到时,定送你一轮明月。」 这一番话下来,余小晚方才受制的状况总算稍得缓解,再度指了指那烛台。 「灯,熄了。」 耶律越诧然:「熄……灯?」 「对,熄灯。」 「为何要……熄灯?」 他竟问她为何熄灯? 他怎么问的出口的? 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熄灯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他俩明明已经那啥过了! 然而,耶律越是真的不懂,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满是不解。 正人君子什么的,太讨厌了! 余小晚欲哭无泪。 这样倒好像是她有多放盪似的。 「那个……你熄了灯之后,自然就知道为何了。」 耶律越不疑有他,未再多言,起身过去吹灭了烛火。 这一灭,房中立时便黑了下来,幸而纸窗隐约还能透过少许月色,勉强还能视物。 耶律越復又坐回榻边,温声问道:「到底何事,还得这般小心?」 余小晚还在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勾引耶律越只是为了任务,为了任务,为了任务! 等下撩出火来,她只消一个离魂,任耶律越随便怎样都行! 想到兑换离魂还要花积分,余小晚又是一阵肉痛。 系统个辣鸡!辣鸡! 又在心里默骂了系统两句,余小晚这才终于鼓起了勇气,欠身而起,上去勾住了耶律越的脖子。 刚勾过玄睦又来勾耶律越,余小晚突然好想哭。 她又没有穿成青楼妓子,干嘛总在做这种事? 她这边还在怀疑人生,那厢,耶律越已然僵住了。 「你,你这是……」 余小晚转念一想,横竖自己都是个炮灰,早晚是要死的,耶律越待她如斯,必然会伤心,不若…… 不若趁此机会惹得耶律越讨厌,让他误以为她是个轻佻之人,或许……将来便不会那般伤心了。
第185页 主意已定,余小晚这才贴得更近了几分,耳鬓厮磨。 「晨之……」 「嗯?」 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可身子却还是僵着的。 他紧张,余小晚反而不紧张了。 「你方才说,待我生辰,要送我天上的明月,可对?」 耶律越缓缓放松下来,颌首道:「对。」 「可是我的生辰还要很久,我等不及了,怎么办?」 耶律越顿了一下,「那……我便尽快。」 「可我现在便想要。」 余小晚自己都不可思议,从来不懂「撒娇」两字怎么写的她,居然能这么自然而然地对着耶律越耍赖。 耶律越有些为难,「那,我现在便想办法。」 「好,给你三声数的时间去想。」 「三声?」 余小晚不理会他的诧异迳自数道:「三、二、一!好了,时间到!给我,我要月。」 耶律越已然被她气笑了。 「你啊,以往调皮不过像个三岁的娃儿,不是磕了便是碰了,稍不开心便要我哄,自打离了公主府,你倒是越发调皮的让我应接不暇了。」 余小晚闻听,故意嗔道:「这么说,你是疲于应付咯?」 昏暗中,依稀看到耶律越摇了摇头。 余小晚又故作刁蛮道:「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如今的?」 耶律越沉吟了片刻,诚恳回道:「以前的你,我只当是妹妹,如今的你……」 「如何?」 「……是我的妻。」 一听这话,余小晚忍不住挑了下眉尖。 这么说来,耶律越对采琴更多的是责任咯。 「那……既是你的妻,你为何还不懂呢?」余小晚的手顺着他的肩头一路下滑,滑到了他的袍带之上,「我现在便想要……月……」 想要月。 想要越。 余小晚已然暗示的这般明显了,耶律越再如何心无邪念正人君子,此刻也不可能意会不到。 「你……」 即便是一贯波澜不惊的耶律越,此刻也忍不住迟钝了一息。 余小晚微微向后撤了撤身。 来吧! 横竖也是为了验胎记,赶紧的开始,赶紧的验完,再之后她一个离魂撤离也就是了。 余小晚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耶律越却迟迟没有动手。 她疑惑出声,「晨之?」 话音未落,耶律越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烫。」 「什么?」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耶律越竟轻轻推开了她,起身便往外走。 余小晚愕然道:「你做什么去?」 「我先帮你燃上灯,再去寻了府医过来。」 什,什么?!! 余小晚如遭雷噼! 不带这么正人君子的吧! 她主动勾引,他居然以为她有病!!! 耶律越竟真的走到桌旁,摸索着重新点上了灯。 烛火跳动下,那一袭白衣,端方雅正,皎皎如月,回眸望向她的视线,干净得不染半点尘埃。 余小晚不由喃喃道:「你找府医作甚?」 耶律越过来,又探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一脸正色道:「玄临渊此人,诡计多端,我怕他对你做了什么手脚。」 所以说,他以为她方才的主动,是被下了什么奇怪的药? 余小晚灵机一动。 对啊,就假装被下药好了! 这样一来,胎记一验,她离魂抽身岂不更好解释? 再者,听方才耶律越的意思,他对采琴更多的是责任,那就算她不故作轻浮惹他讨厌,她死了他大抵也不至于痛彻心扉。 那就这么办吧。 主意已定,余小晚不露声色地抚了抚额。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觉得头有些晕,还有些热。」 耶律越立时蹙起了眉心,「你且等着,我这就唤阿里吉去找府医。」 说着,他起身便要走。 余小晚赶紧拉住了他,也不管胸口还有伤,硬是把他拽了过来,搂在了怀里。 「琴儿?」 耶律越生怕压到她的伤,赶紧撑起手肘,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余小晚抱的很紧,还不住声地唤着。 「晨之……晨之……我难受……」 烛火摇曳,床幔飘摇,光影交错下,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目含湿意,两腮桃红,微启的唇晕着浅淡的光泽,嫣红诱人。 琥珀色的眸子,明显驿动了一下。 耶律越一错不错地望了她许久,直到余小晚偷偷摸索着解了他的袍带,敞开他的白衣,一路探到他小腹那灼烧般的胎记,他才勐地反应过来! 「琴,琴儿,你等下,我,我这便去唤府医。」 他略有些慌乱地起身,随意掩了下白衣,转身便要走。 还未离开床榻,余小晚突然起身,也不顾不得脚踝的伤,迎面直扑了过去! 耶律越一惊,下意识抬手接住她。 耶律越本就因情动有些慌乱,如今这突然的一扑,只顾护她,根本无暇顾得自己,头毫无防备地狠狠磕在了地上,轰咚一声,听着就疼。 余小晚趴坐在他身上,抬眸望了他一眼,见他眉心紧蹙,眼也闭着,似乎还在晕眩中,忍了忍,没敢问他如何,先慌手慌脚地扯开了自己的裙带,露出了晕着薄光的觜纹胎记。
第186页 刚扯开,耶律越也张开了眼。 余小晚怕他起来,赶紧又去扯他的衣袍。 耶律越的衣袍方才已被她扯掉袍带,轻易便露出了小腹,只是那胎记在丹田之下,还藏在里裤中,并未露出。 她刚想探手去扯,却被耶律越一把抓住了手。 「琴儿!不可!」 「为何不可?」 余小晚抬眸望去,却见耶律越竟不敢看她,转过一旁的侧脸隐在暗影中,微露一点的眼角似是有些泛红。 「起来……」 「为何不可?」余小晚又问了一遍。 「我,我不能趁虚而入。」 「可上次你不是已经趁过了吗?」 这话一出,耶律越立时闭上了眼,烛光勾勒着他温润的侧脸,映着一抹紧抿的唇角。 「当日是迫不得已,今日,你尚未看过府医。」 余小晚本想再跟他辩白几句,可转念一想,她一个中了药的人,如何能有如此清晰的思维? 于是便不说了,趁着耶律越顾忌她的伤,不敢强行把她推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匆忙扯下了他的里裤。 当然,只稍稍扯下一些,仅露出了那觜纹胎记。 她会把里裤扯到哪里,她心中自然有数,可耶律越却不知道,一察觉她竟真动了手,勐地张开了眼,本能的去拦她! 余小晚见状,赶紧俯身趴下! 嘶嘶—— 剎那间,余小晚仿佛听到了烈火灼烧皮肉的恐怖声响。 好痛! 好热! 好难受! 整个灵魂都仿佛被丢到了油锅里炸! 这是不同于时晟,也不同于玄睦的灼烧感。 耶律越也同她一样,痛得明显颤了一下。 幸而,这痛不过一息之间,眨眼便过,留下的只有酥麻的余韵。 成了,终于成了…… 余小晚精疲力尽地趴在耶律越身上,微微喘着气。 喘了会儿,发现似是有些不对,身下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悄悄变化。 方才明明还没有的! 余小晚只用了一秒便猜出了那是什么。 虽说她寄居的肉身不管是上官锦还是采琴,都是有过那种经验的,尤其是上官锦被时晟折腾的简直死去活来。 可这并不代表她这个灵体有经验好不好! 方才是为了验胎记,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这会儿再看自己襦衣大开地趴在耶律越微微汗湿的胸前,还有身下那诡异的不明变化,余小晚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还未动,耶律越反而快她一步小心地抱起了她。 「很难受吗?」 尽管已经情动,耶律越的声音依然温煦,就连神色也依然是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余小晚微微动了动唇,下意识地回了句:「难,难受。」 琥珀色的眸子晕着细碎的微光,耶律越抬手,缓缓伸向了她的身下。 「莫怕,有我。」 余小晚一惊,想都没想,迅速点下了事先准备好的【离魂】! 离魂一出,身子陡然一轻! 再睁开眼时,已在半空。 余小晚轻吁了口气,连看都不敢往下看,身形放轻,打算撤离现场。 刚飘了两下,便听身下传来耶律越略有些焦急地轻唤。 「琴儿?琴儿?」 她下意识地垂眸望去,却见耶律越不知何时竟已掩好了她的衣襟,连裙带都给她系的规规矩矩的。 这,这这这…… 怎么这么快就整理好了? 这么短的时间照理说不可能的,除非她还未昏厥时他已在着手帮她穿了。 这么说……他压根就没打算对她做什么,而她却蠢的浪费了一个离魂?! 余小晚只觉眼前一花,好悬没气晕过去。 看了一眼仅剩的七十万积分,心都在滴血。 之前五万积分她还是不大在乎的,可如今,五千她都心疼。 都怪那只臭狐狸,自打重遇他,就没一件好事! 耶律越帮她整好以后,起身匆匆唤了阿里吉。 不大会儿,府医来了,探了半天脉,只得出一句。 「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第9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2)(捉虫) 耶律越并未去找玄睦质问, 大约他是觉得没有证据,且以玄睦的奸滑,即便他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定还正中玄睦下怀, 反而再起祸端。 虽说不能去问,可府医既笃定说无事,他又观她唿吸绵长,脉搏平稳, 也的确不大像有事的样子,总算勉强放了些心。 余小晚见他推门出去,以为他回房歇息,却不想, 他转了一圈后竟復又回来, 只是手里多了本书。 他先行至榻边, 探手又贴了贴她的额头,这才掖好被角, 起身走到桌旁, 依窗而坐, 翻书细读。 余小晚有些愕然,这莫不是要为她守夜的节奏? 他竟真的……这般担心她? 余小晚飘到他身前, 歪头看了看,深蓝色的封皮上书着「兵策」二字。 余小晚又飘了飘, 飘到他身后, 随着他看了两句。 嗯…… 好多晦涩艰深的孤僻字, 不仅难辨,还难懂。 不过是本《兵策》,又不是武林秘籍,整这么生僻做什么,真是无趣。
第187页 余小晚见他看得认真,无聊地向一旁飘了飘。 那小腹的觜纹胎记虽说隐蔽了些,可之前那般明显的滚烫,还有验证时剎那的灼烧感,她就不信耶律越感觉不到。 可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好奇,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想不通的问题,余小晚也懒得去想,看着时间还多,便试着往那肉身钻了钻,看能不能提前回去,试了几次都不行,便放弃了。 她又转头望了一眼耶律越。 跳动的烛火下,他一身白衣,端方雅正,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书页,心无旁骛,还真是正经的紧。 余小晚盘腿悬坐着,也开始做她的正经事。 翻开任务栏,点开【副本任务】,当即浮现出熟悉的三个分栏。 她先点开了【副本简介】和【人物简介】,细细一看,一切瞭然。 耶律越,又名白越,字晨之,年二十一,西夷二皇子,自小喜文不喜武,在崇尚武力的蛮夷实属异类。 起初,西夷王对他十分不喜,直至他十一岁那年,西夷王举办了行仗大赛,即,每位西夷勇士,不分男女,领十人小队,入葛布泊草原,不计手段,生死由命,以拿到对方的旗子且拿到最多者为胜。 耶律越本不想参与,可他的孪生妹妹耶律月偏要逞强,为护妹妹,他不得不报名参赛。 耶律越虽不会武,却聪明过人,且精通战略,一场行仗赛,他不仅护了耶律月,还将所有旗子全都收归囊中,自然,他那爱撒娇的妹妹那一面旗子不包括在内。 由此起,耶律越名声大噪,西夷王对他也是青眼有加。 宣歷一年,西夷趁苍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举兵攻苍,年仅十三岁的耶律越年少仁善,不愿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屡次劝阻,均被西夷王斥回。 无奈之下,耶律越只得以军师身份辅佐西夷王,尽量减少涂炭。 耶律越确实是个军事奇才,略施小计,不费一兵一卒便攻破了西甲关,一路杀入苍境。 途经潘凉湖,西夷王求胜心切,不顾耶律越的劝阻,坚持不肯绕行,行船至湖心之时,不出耶律越所料,果然中了埋伏。 西夷不擅水战,耶律越即便如何天纵奇才,终究无力回天,费尽心机也不过保住了半数兵丁。 时晟携苍军乘胜追击,西夷丢盔弃甲,惨败而归。 为保西夷不灭,西夷王不得不臣服苍国,并按苍帝要求,送耶律越至苍为质。 当时,距精麒门之变,也就是苍帝登基,不过才过去短短九个月,而敦贤公主,也不过刚满二十六岁,丧夫还不足一月。 敦贤公主,闺名苍意如,现年三十四,苍国六公主,苍帝孪生妹妹,十六岁下嫁御林军统领,二十六岁丧夫,膝下不曾有一儿半女,却深受苍帝信任。 驸马被十三皇子余孽仇杀后的第三个月,苍帝便将十三岁质子耶律越送至公主府,对外宣称为公主督学,实则是不信任旁人,只信任公主。 随耶律越而来的,还有一道密旨。 密旨称,耶律越聪明机敏,酷爱读书,敦贤公主须得严加看管,严防他再接触任何谋略、兵法、史书、国策……诸如此类相关书籍,甚至连医、药、五行八卦之流也不许看,只准他看无病呻吟的靡靡诗集、曲谱,或是民间小情小爱的话本,尤其是那迂腐的八股礼教更是要让他多读多看。 连看个书都明令禁止,武学兵器就更不必说了,耶律越的求知若渴便戛然掐断在了十三岁这年。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苍帝就是想将他养废,以解他当日助西夷王攻苍之恨。 耶律越入府之时,驸马新丧,公主终日郁郁,他聪敏有礼善解人意,公主很快便移情与他,将其当成亲子抚养。 时光荏苒,耶律越日渐长大,十五岁那年,无意间撞见公主沐浴,暗生情愫,可礼仪世俗压制下,他不敢袒露心事,反而越藏越深,越压制便越发痴恋。 二十一岁那年,苍帝册立太子,昭告天下,各国派来使节恭贺观礼。 敦贤公主应苍帝之令,办公主宴,宴请各国使节,同请朝中重臣及其家眷。 耶律越应大哥耶律蛟之约,不顾阻拦强行入席,耶律蛟偷偷传了口信予他,称已与端亲王结盟,还透露了耶律月已潜入将军府帮端亲王盗夜狼符,要他也盗出公主府的皇宫守备图助阵。 耶律越一如当年,心慈仁善,深知若不盗图,西夷联手端亲王举兵,伤及的还是百姓,不得已之下,只得应诺。 翌日,他趁刺客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公主入宫暂住不在府内之机,悄去盗图,却正被公主的贴身丫鬟采琴撞见,耶律越清风朗月、俊美无俦,采琴心仪已久,便以此为要挟,要求耶律越娶她为妻。 耶律越看似温润,却刚正不阿,他心系公主,宁死不从。 采琴不甘心,仗着握有把柄,趁耶律越午睡,潜入他的竹园,将使臣送给公主的番邦禁药下在了他的茶壶之中。 耶律越午睡而起,喝了茶水,不过半个时辰便支撑不住。 采琴趁机入内引诱,却不想,耶律越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意志惊人,几番周旋,竟将采琴赶了出去。 采琴不堪羞辱,愤然离去。 而那禁药药理奇特,自己如何抚弄都无法解,而若不除,性命便会有虞。
第188页 备受煎熬之际,恰逢公主回府,公主拿他当亲子照顾多年,感情甚笃,一回府便来寻他。 他为解燥热,跑去浴房浸冷水,公主寻不到他便坐下等候,随手倒了杯茶,竟也无意间喝了那禁药。 待耶律越浑身湿淋淋的迴转,公主正是药发难耐之际。 一时间,干柴烈火,耶律越躲得过采琴,又如何能躲得过心仪的公主? 最初,他试图挣扎着离开去帮她传府医,然而公主寡居了整整八年,又正是三十出头如狼似虎的年纪,再加上药力加持,如何能按捺得住? 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扑倒在地! 耶律越不忍伤及公主,又有药力侵蚀,最终……被强上了。 没错,是公主强上了他,不是他强上了公主! 这是一个多么骚操作的剧情。 总之,公主策马扬鞭了数番之后,终于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自己身下这个明显就是刚被蹂躏过的原本当儿子养的小奶狗,简直无地自容到恨不得立马消失在空气中! 耶律越可小了她整整十三岁啊十三岁! 不管怎样,生米已然煮成熟饭,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可能眼界那么低为了个失身就要死要活的,她选择了模煳处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疏远了耶律越。 耶律越本就对「强」占了公主心中有愧,自然也不敢再接近公主,盗图一事也暂时搁置。 此后不久,耶律蛟传来消息,潜在将军府的耶律月盗取夜狼符失败,玄国九皇子不仅提前多日盗走了夜狼符,还放回个假的让他们应付端亲王,声称,若他们能盗出皇宫守备图,便与他们结盟。 这消息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催促耶律越尽快盗图。 耶律越思虑再三,施计暴露了端亲王,不仅免去了一场战乱,也没有辜负公主,还得苍帝嘉奖,免去了西夷的例行朝贡。 采琴是唯一知道事情始末之人,见他今日风光,想起当日被辱,不由怒火中烧,跑去找公主告密。 却不想,耶律越已先她一步跟公主坦诚一切,顺便还表了个白。 公主正纠结于世俗常理之中,不知道要不要接受耶律越,采琴这一番告密让她陡然警醒。 耶律越毕竟是西夷质子,今日扫除端亲王有功,苍帝的确是嘉奖了,可枪打出头鸟,明日苍帝会不会对他起疑? 自己的孪生哥哥是怎样一个人,敦贤公主再清楚不过,只要耶律越的质子身份一日不除,苍帝便一日不会放心他。 想到耶律越可能面临的危险,公主忧心忡忡,终于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对耶律越的真心。 在耶律越的性命面前,什么世俗礼教,什么为老不尊,公主已全然不在乎,她只想保住这个她精心护养了八年之人。 于是,公主请旨赐婚,耶律越入赘公主府,做了驸马,成了东苍人。 而那个起到关键助攻作用的采琴,理所当然被炮灰掉了,还是公主亲自动的手。 鸠杀。 还好还好,毒酒赐死,比上官锦那一二三四五六七不知好了多少倍! 几年后耶律越与公主齐心协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助西夷脱离了苍帝掌控。 西夷恢復自由,耶律越卸下心头重石,与敦贤公主相亲相爱,妇唱夫随,相守一生。 这便是《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崩坏前的剧情,女强男弱,还带着点禁忌色彩的年下养成。 耶律越大约属于年下闷骚小奶狗配置,敦贤公主则是高贵冷艷大女主。 余小晚转眸瞄了眼耶律越,烛火旁,他手执书卷,认真品读,温润如玉的面容映着那暖黄的烛火,更显柔和了几分。 对于大了他十三岁的敦贤公主来说,还确实像只小奶狗。 再联想到方才他明明已经,咳咳,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忍下去,可想而知,十五岁的他偷窥过敦贤公主之后,又是怎样暗戳戳的自己忍下去的。 余小晚突然起了点坏心,特好奇这只一本正经的小奶狗情动之后,会不会闷不吭声的钻被窝自渎? 望着耶律越如雪的白衣,还有那一尘不染的眸子,余小晚实在想像不出那种画面。 罢了罢了,他会不会自渎关她何事? 她什么时候这么恶趣味了? 余小晚自嘲地摇了摇头,继续翻看崩坏后的剧情。 穿越女是在耶律越十五岁那年魂穿到采琴身上的,那时耶律越还未曾撞见公主沐浴。 穿越女熟知剧情,深知无论是公主还是耶律越,都是极为重情重义之人,原本是想抱紧两人大腿,一辈子吃穿不愁。 可,抱着抱着,她便有些心不由己了。 十五岁的耶律越,正是翩翩少年初长成,青葱鲜嫩又诱人的好年岁,再加上那温润的性子,见面三分笑,仿佛永远都不会动怒似的,如何不讨人喜欢? 这般世间少有的如玉公子,穿越女自然也不可免俗的心动了。 她仗着熟知剧情,先是掐灭了耶律越对公主心动的契机,赶在耶律越撞见公主沐浴之前,阻止了他。 后来,便有事没事就往竹园跑,时不时还给他带去点茶叶、点心或是他喜欢的曲谱,还有一些苍帝没有特别提到的杂七杂八的趣闻野史。 耶律越在公主府的身份极其尴尬,又有苍帝命令,平日里除了个贴身小厮,少有人接近他,对于这个主动亲近的小丫鬟,他还是十分欢迎的。
第189页 且穿越女极其爱撒娇,擦破点皮便在他面前嘟嘴抱屈,像极了他的孪生妹妹耶律月,他便直接把她当成耶律月宠着。 两人的关系倒是十分融洽。 穿越女是个有心计之人,在公主面前装巧卖乖,深得公主信任不说,每次公主想要探视耶律越,她便想法设法阻止,不仅在公主面前有意无意地胡言耶律越对公主的不满,还在耶律越面前散布公主轻视他的谣言。 长此经年,耶律越与公主之间原本就不算深厚的情谊,越来越淡,最后竟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面。 其间,穿越女也曾按捺不住向耶律越表明心意,却被耶律越以「我只当你是妹妹」为由,拒绝,甚至有意疏远。 可耐不住穿越女脸皮厚,耶律越再如何疏远,横竖离不了竹园,她该如何依然如何,只是怕耶律越厌恶,没敢行为放浪,顶多就是隔三差五的表白一番。 公主宴后,穿越女故意撞见耶律越盗图,她并未以此为要挟,而是演了一番苦情戏,表示为了他,愿做一切。 之后,她便同耶律越一起设计了周密的计划,借着贴身丫鬟之便,先盗走了皇宫守备图,又故意扔掉迷药,换了那番邦禁药添进香炉。 她深知,以耶律越的性子,为了她的安危,定会以身助她解药,届时,即便他不喜欢她,也定会对她负责。 只要他成了她的人,一切便都好办了。 盗走通行令牌之后,两人离开公主府,在西夷亲卫的护送下,一路逃亡竹林。 却没想到,途遇追兵,耶律越不会武,西夷亲卫又只护他,即便他拼命护着穿越女,还是让她受了重伤。 到了竹林后,亲卫中的随行医者给她诊脉疗伤,查出禁药已入丹田,本就无药可解,如今更是不能再等。 耶律越万分纠结,最终还是以身解药。 之后,余小晚便来了。 这么说来,耶律越果然是为了负责才对采琴这般好的。 不,大抵也不全是,耶律越本就与采琴熟识,平日里就娇宠着,如今不过是多了那层关系罢了,大抵与平日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难怪之前他们明明已滚过床单,她又这般主动勾引,而他也分明情动了,却还能面不改色的推开她。 大抵还是当她是妹妹,详细点说,便是他必须负责的有着他妻子身份的妹妹。 至于他之前的情动,必然只是身体本能,与情爱无关。 如此一来,她便放心了。 她本还担心她炮灰掉的话,耶律越会伤心,以他的性子,再来个终身不娶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看来大抵不会,她死了,对他而言,不过是妹妹死了而已,伤心一阵子也就罢了。 想明白之后,余小晚又点开了【任务进度】。 跳过已经完成的【一、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已完成)】。 直接点击【二、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待验证)】。 咔啷! 系统弹出一个信息提示框。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任务副本验证码验证完成,奖励积分二十万。】 随即,页面展开,显示出了同将军副本一样,共五条任务,不同的是,这次是三条主线任务,一条支线任务,外加一个sss级隐藏任务。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支线任务(一):引导耶律越撞见公主沐浴。完成任务,奖励积分2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400000。】 这个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主要取决于能不能重获公主信任。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主线任务(一):破坏端亲王的篡位计划。任务完成标准:1解除西夷与端亲王的结盟;2解除西夷与玄国的结盟;3阻止玄、苍两国结盟。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 看到这条,余小晚简直郁闷到吐血。 她可是炮灰炮灰炮灰!! 朝堂争斗跟她有嘛关系? 她不是组组cp,领领饭盒就行了吗?!!! 这种任务干嘛也要放到主线里? 有没有搞错! 余小晚勉强顺了顺气,接着往下看。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主线任务(二):成功组成耶律越x苍意如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4必须在两人都中了春天里的药的情况下;5耶律越入赘公主府。 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这个跟她预想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还有那最后一条——入赘公主府。 说起来也是,不「嫁」进公主府,怎么对应标题的「小驸马」? 再看下一条任务。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主线任务(三):以正确的姿势领盒饭。任务完成标准:1死亡地点必须是公主府;2被敦贤公主赐死。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看到这条,余小晚终于终于稍稍舒心了那么一丢丢。 终于不用死那么惨了! 赐死而已,无外乎白绫、毒酒,哪怕是乱棍打死也比上官锦的死法让她好接受的多。 看完了主线,只剩最后一条sss级隐藏任务。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sss级隐藏任务:尚未开启。(完成至少一条支线任务和一条主线任务,且男主仇恨值满100自动开启。)】
第190页 还没开启…… 跳过。 有了明确的任务,余小晚总算有了方向。 看了看离魂倒计时,只剩几分钟了。 她没急着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飘飘悠悠地晃到了耶律越身后,探头瞧了瞧。 嗯? 怎么还是那一页? 都过去十多分钟了,他竟一页也没看完? 这么艰深的吗? 她又好奇地向上飘了飘,大头朝下望向耶律越。 耶律越神情淡漠,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在纸上,目光空洞。 竟是在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宝宝~ 谢谢15978245宝宝的手榴弹和雷~~ 谢谢无名宝宝~~c酱爱土豆宝宝~~~给文文浇水~~~ 耐你萌~ 第9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3)(捉虫) 想什么呢? 这么专注? 正好奇着, 却见眼前白衣拂过,耶律越放下书,缓步走到了塌边,坐了下来。 余小晚静静地躺在榻上, 烛火摇曳着幔影,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少了平日那顾盼生辉灵动调皮的眸子,只有纤长卷翘的睫毛浅浅的铺落, 显得她的面容格外的娴静舒雅,说不出的乖巧。 耶律越垂眸望了她许久,这才探手轻轻撩开她额旁的一缕碎发,低声唤了句:「琴儿?」 离魂还有五分多钟, 自然无人应他。 他又唤了一声, 「琴儿?」 依然无人回应。 耶律越又等了数息, 突然抬手,缓缓拉开了她的薄被。 余小晚:「!!!」 他, 他想干嘛?! 撩开薄被还不算, 他他他, 他竟又把手探向了…… 她的裙带!!! 他他他! 他到底想干嘛?!! 震惊不过一瞬间,很快余小晚便安下心来。 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耶律越可是正人君子,定然只是想看看她的伤。 想是这般想, 余小晚还是瞪大了眼, 一眨不眨地盯着耶律越的一举一动。 耶律越小心地解开了她的裙带, 一边扯一边不时抬眼睨她一眼,不过几个唿吸的工夫,他的鼻尖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明明很紧张,可他的神色依然波澜不惊,解她裙带襦衣的手有条不紊,沉稳的很。 裙带,开了。 外襦,敞了。 单薄的里衣……也缓缓撩开。 余小晚竟比他还紧张,若不是灵体出不了汗,只怕她早已紧张出一身冷汗。 耶律越只是想帮她看伤,只是想看伤,只是想看…… 尼玛她的伤在胸口与脚踝,他扯她里裤做什么?! 眼看着耶律越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里裤,一点点往下拉。 余小晚如遭雷噼! 不,雷噼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震惊,九道天雷连环噼还差不多! 系统果然是个辣鸡! 说好的正人君子呢?嗯? 你见过哪个正人君子趁人睡觉偷偷扒人衣服的? 这耶律越也太不地道了,主动勾引他不要,非要暗戳戳自己来,抖m吗他?! 余小晚的三观眨眼碎成了纳米粒,拼了命的黏也没黏回去多少。 这边还在拼命重组三观,那边耶律越竟突然停了手,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小腹深处。 余小晚又向前飘了飘,这才看清。 里裤的位置刚好拉到觜纹胎记之下,银白的觜字,字体温雅,笔力清润,一撇一捺都像是流水打磨过一般。 琥珀色的眸子浅浅地驿动着,耶律越抬手,轻轻抚过那字,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抬起,按了按自己的小腹。 「竟是……真的……」 什么真的? 耶律越知道这胎记? 这怎么可能? 余小晚还在诧异,耶律越已快速地拢好了她的衣裙盖好了薄被。 烛火飘摇,如雪的白衣染上暖色,耶律越似是突然释怀了什么,唇角含笑,面容说不出的轻松。 垂眸再望着乖巧沉睡的她,耶律越抬手,轻轻地,轻轻地抚了抚她的侧脸,温润的眸子晕着浅浅的薄光,似是有着什么未尽的言语。 不等余小晚搞明白怎么回事,耶律越缓缓俯身,淡色的唇贴上了她的额头。 那额吻,极为轻浅,蜻蜓点水都不足以形容的轻浅,仿佛还未触碰到,他已撤回了身形。 他又抚了抚她的脸,这才起身离去。 余小晚就在他身侧歪头看着,他一个转身,刚好与她穿身而过。 呲呲拉拉—— 细碎的电流如常的徘徊在她的身上,余小晚已见怪不怪。 却不想,耶律越突然顿住了。 他微蹙眉心,探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沉吟了片刻,又转回身来,凌空摸了摸。 余小晚还没来得飘高,被他摸个正着! 呲呲拉拉—— 又是细微的电流,不同于时晟贯身时苍青凌厉的电花,而是如霜雪般的莹白。 耶律越眉心蹙得更紧了几分,没有收回手看,反而探出了另一只手也摸了去。 余小晚虽不懂他为何能感觉到自己,却还是下意识地往上飘了飘,避开了他。 耶律越凌空挥了两下手,一无所获,垂眸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桌边。
第191页 撩衣坐下,他再度拿起桌上倒扣的《兵策》,凝神细阅。 这次,他看得十分专注,不时翻动着书页。 余小晚却茫然了。 耶律越究竟知道些什么? 刚想到这里,身子陡然一沉,离魂时间到了。 …… 再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许是这次没有离肉身太远,她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受,心凝形释时间到了,她没续。 能省则省吧,横竖胸口的伤都快一个月了,已然好得差不多,脚踝虽严重些,可不乱动也不会疼,何必再浪费积分。 不要小看了区区五百积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一分钱还能逼倒英雄汉呢! 余小晚撑身坐了起来,还没坐好,便听到哗啦一声书卷合拢声。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窗前光影一晃,白衣扶风而来,看了一夜的书,耶律越居然没有半点疲态,依然一身清爽。 「你,你怎会在这儿?」 余小晚装傻。 耶律越走至榻边坐下,探手先摸了摸她的额头。 「昨夜之事,你可还记得?」 「什么?昨夜怎么了?」 继续装傻。 耶律越迟疑地望着她,「你……真不记得了?」 余小晚垂眸,一副冥思苦想状,「昨夜,那死狐……九殿下带我出了气,之后……之后怎么来着?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她装模作样地捶了捶太阳穴,打死不认昨晚那个飢渴放盪的小浪妹就是自己。 耶律越拉住了她自虐的手。 「不记得也好,我去唤人给你梳洗。」 说着,耶律越起身便要走,余小晚赶紧伸手拉住了他。 「梳洗不急,那个……有点急。」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不必说的那么清楚,耶律越已然明白。 他二话不说,小心地抱起她,朝一旁的耳室而去。 解决完了三急之最,余小晚这才有心思套他的话。 阿里吉端来了铜盆,耶律越自然而然地沾湿了布巾帮她擦手擦脸,简直比二十四孝大孝子伺候的都周到。 余小晚听着他撩水的哗啦声,偷瞄了他一眼,趁着那死狐狸还没来,悄声问道:「晨之,你可是欺负我没习过几个字?」 「嗯?」耶律越转眸望向她,「此话怎讲?」 余小晚点了点自己的小腹。 「这里,方才如厕的时候,看到多了个字,看那笔锋,似是你写的,你为何要在我身上写字?还偏写了个我不认得的字?」 耶律越淡淡一笑,也没急着回她,擦干净了她的手,又送了漱口水给她,这才端过热粥,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那是个『觜』字,念zui,便是『口』的意思。」 「哦……」余小晚一副恍然大悟状,咽下粥,「那,你为何要写在我身上?」 「那并非我所写。」耶律越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递了过去,「那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 余小晚一脸懵。 耶律越耐心地一勺勺餵着粥,如玉的面容逆着晨光,模煳了轮廓,只有那双温润的眸子,依然如故。 「这个说起来,倒是有些话长了。」 「你说说,我听听。」 「那便从……我幼时说起吧……」 耶律越的声音清润如水,只是听着便让人通体舒畅,讲起往事来,更是如和风细雨,娓娓动人。 比之玄狐狸那公鸭嗓,不知好了多少倍! 虽然其实她之前还挺喜欢他那带着磁性的沙哑嗓音,可自从撕了他的兔子皮露出狐狸尾巴之后,她对他从内而外,无论什么,通通鄙视! 思绪不过稍稍开了个小差,便少听了半句。 「……体弱多病,大夫说那是胎带的毛病,药石无用。 阿妈觉得定是她怀了双胎还跟着阿爸四处奔波所致,觉得亏欠于我,对我格外疼爱。 可即便如此,我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自落地便没离过汤药,三岁上勉强会走,五岁还口不能语。 八岁那年冬天,天格外的冷,说是呵气成冰也不算过,我身子骨太差,没抗住那极度冰寒,发起了高热,接连烧了两日三夜都未能褪下。 巫医束手无策。 奄奄一息之际,宫外来了一人,那人灰衣灰发,孑然一身,声称可以救我。 阿妈虽不信,可当时已走投无路,只得急病乱投医,请他入内。 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想,那人不过一剂药,便褪了我的热。 阿妈千恩万谢,要赏赐他金银羊马,他却拒绝了。 他说,他救得了我一次,救不了我一生,以我的身子骨,活不过十岁。 阿妈伤心欲绝,便苦求他帮我调养身子。 那人便说,我这身子是胎带的体弱,他虽有法子治,可……」 余小晚正听得专注,耶律越竟顿住了。 「可什么?」 耶律越餵完她最后一口粥,放下瓷碗,擦掉她唇边的汤渍,这才继续讲了下去。 「他说,这世上,万事都难两全,他虽有法子救我,可这救人之法附带的是一个几乎无可解的劫难。」 说着说着,怎么又停了? 余小晚追问:「什么劫难?」 耶律越抬眸望着她,眸光微动。
第192页 「情劫。」 「什么?」 「那人说,我命中注定有一场生死情劫,渡得过便是生,渡不过便是……害人害己。」 说的这么玄之又玄…… 余小晚觉得那人好像神棍! 不过,耶律越方才说那人灰衣灰发…… 怎么这么耳熟? 「你说的那人,莫不是传闻中那个预言了苍国劫难,被赶去独悟峰的小和尚?」 耶律越微点了下头,「没错,正是他,行尘。」 行尘…… 行在凡尘中,不染凡尘事。 既不染,为何又偏偏跑去救了耶律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 就这么多了…… 我最纠结的事就是,好多时候我二合一,你萌还是觉得我一更qaq~ 分成两章更比较好吗? 好吧,我今天的确是一更o(╥﹏╥)o 谢谢15978245宝宝~~~清晓宝宝~~的雷雷鼓励~(づ ̄3 ̄)づ╭?~ 谢谢梵蒂冈宝宝~~~曦辰宝宝~~~粽子宝宝~~给文文浇水~~(づ ̄3 ̄)づ╭?~ 耐你萌~ 第9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4) 余小晚不由有些奇怪。 行尘是十七年前入的独悟峰, 耶律越八岁时,却是十三年前。 这么说,行尘是专程下了独悟峰去救的耶律越? 她问道:「行尘不是从不下独悟峰的吗?为何要专程救你?」 耶律越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了, 我只知,他留了三日,调养了我的身子,还说, 若有一日我的生死情劫出现,我的身上便会浮现命中注定的印记。」 说不清为什么,余小晚总觉得浑身有些发凉。 系统的事儿,旁人不可能知道, 除非……行尘也是穿越者! 可一个穿越者如何能受得住孤峰的清冷? 还是说, 他现在根本不在峰上? 余小晚忍不住敲了系统来问。 【宿主:这世界还有其他穿越者吗?】 系统回的很快, 完全不是昨晚禁言她时装死不回的状态。 【系统:没有。】 【宿主:百分之百没有?】 【系统:百分之万没有。】 【宿主:那行尘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那么多?】 【系统:未知副本不能提前提取相关资料。】 纳尼?! 【宿主:(⊙o⊙)…你的意思是,他也是副本男主之一?】 系统自知说错了话, 她又接连问了三遍, 它都打死不回。 【宿主:好吧,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蠢系统!】 既然行尘不是穿越者, 那便是所谓的高人了。 一个有预知能力和高超医术的高人…… 余小晚对他倒是更有几分兴趣了。 想了想,她又问耶律越, 「那行尘可是真如传闻中所说, 形容恍若神佛, 只看一眼便能让人度化皈依?」 这是秀娥当日的夸大其词,余小晚顺便拿来用用,她自是不信的,不过是想以此为藉口,好奇的打探下行尘此人究竟如何。 却不想,耶律越竟毫不迟疑地颌了首! 「不错,行尘大师的确如仙如佛,当真是只看一眼便让人涤清魂灵看破生死。这也是当日他两手空空孑然一身的出现在皇宫门口,侍卫非但不赶走他,还帮他一路通传,禀告给我阿妈的因由。」 秀娥这般说,余小晚自是不信的,可耶律越也这般说,起码说明了这行尘确实非同一般。 不过,当年耶律越也不过是个八岁孩童,面对救了他的救命恩人,不知戴了多厚的滤镜去看的,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美化沉淀,必然也是有些夸大其词的。 即便如此,余小晚还是对行尘升起了浓浓的兴趣。 灰衣灰发,孑然一身,又长相不凡…… 这么明显的特徵,莫说当年,就是现下有关他的传说都经久不衰,他一上街,是绝对会被人围截拥堵没有疑问的。 这就相当于在自己身上贴了个「我是高人」的大字标籤,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光芒万丈的,他又是怎么一路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西夷皇宫的? 余小晚还在疑惑不解之际,耶律越淡淡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所谓的生死情劫始终都未出现,我原本以为它不会出现了,甚至时隔越久,我便越发有些怀疑行尘大师所言,却不想,这印记竟真的出现了。」 余小晚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道:「如此说来,我便是你的劫了?」 耶律越微微颌首。 阿里吉送来了汤药和桂花糖,耶律越接过,舀着那汤药边吹边晾。 当日玄狐狸饭后给她端汤药,她还与他生了场气,却不想,如今耶律越也是饭后给药。 余小晚曾问过他为何不能饭前给,之前在竹林不都是饭前吗? 耶律越回她,不同的方子自然不同,有的药需饭前,有的则需饭后,如今这方子,饭后更好,不易伤胃。 如此说来,倒是她冤枉了那玄狐狸。 不,才不是! 即便是饭后更好,玄狐狸必然也是故意的,他那厮,就不能往好了想,想了便是上当! 药吹晾的差不多了,余小晚接过,一口饮尽,赶紧喝了口水去去苦,这才塞了颗桂花糖进嘴里。 自打穿到这采琴身上,什么都没干,整天就喝药了。
第193页 「晨之。」 「嗯?」 耶律越打发阿里吉送走了药碗,这才回头看向余小晚。 余小晚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便随口说道:「我既是你的劫,你以后便离我远些吧,我可不想害了你。」 耶律越怔了一下,随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发。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这劫我自然会渡过去,我还要与你相守一生呢。」 余小晚怔了一下,「不是说无可解吗?如何渡?」 「不是无可解,是几乎无可解。行尘大师说,世无终坚,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总有法可解,不过是有些法子太过艰难,几乎不可能,便认为是无解。」 余小晚诧异道:「哦?那,这劫该如何解?」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字一句缓缓吐出四字。 「本心不移。」 余小晚微微蹙眉,「本心不移?这是何意?」 耶律越笑了,春风风人,夏雨雨人一般。 「我当年也是这般问的,行尘大师只回了一句,『浮生若梦,爱恨嗔痴,桃源无间,不过一念。』」 是说,天堂与地狱不过一念之间,让耶律越想开些吧。 道理倒是不错,不过行尘虽是高人,却还是没能掐算出所有。 譬如说,她确实是耶律越的劫,可耶律越只当她是妹妹,这又如何谈得上情劫? 至于生死劫,倒是有些可能,毕竟眼下她是要送耶律越重回公主府的,鑑于那穿越女的横插一足,如今的公主与耶律越之间基本没什么情谊可言,只怕贸然送回,耶律越确实有性命之虞。 这可该如何是好? 余小晚愁眉不展。 耶律越抬手揉了揉她微蹙的眉心,只当她是替他忧虑,便宽慰道:「你也无需如此忧心,只要我本心不移,对你始终如一,定然能安然渡劫。」 本是安慰她的话,余小晚却反而更愁了。 大哥,求求你千万别这么专一! 你看看这花花世界,多少莺莺燕燕,只对着我一个小丫鬟多无趣。 旁人不说,你看看人家公主,多美艷绝伦! 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你移情别恋。 真的! 这话虽然不能原封不动的地对耶律越说,可余小晚觉得自己还是该婉转的「开导」一下耶律越,要他别这么「负责任」,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门外匆匆闪进一人。 那人速度极快,还未看清已到近前。 「走!」 一声沙哑的重音,余小晚总算认出了他。 玄狐狸?! 玄睦二话不说,上前便要抱她,耶律越立时挡住。 「你要作甚?」 玄睦转眸扫一眼,桃花眼带着几分冷意。 「时晟来了,要找当日府前那个犯错挨罚的小丫鬟。」 耶律越与余小晚同时愣住。 耶律越蹙眉问道:「他找她作甚?」 玄睦还想抱她,却被耶律越侧身挡得更严实了些。 玄睦冷嗤,「他为何找她,我不知道,不过,他带了那鸟儿来,端亲王随便搪塞的丫鬟,肯定瞒不住,若不赶紧躲起来,只怕那鸟儿随时都能找到这里!」 耶律越迟疑了一下,玄睦趁其不备,突然推开了他,抱起余小晚便要走! 耶律越陡然拽住了她,「你要带她躲去哪儿?」 「那鸟儿有灵性,只怕躲哪儿都不安全,我要带她暂且出府。」 一听出府,耶律越拽得更紧了几分。 「现下是郎朗白日,到处都是眼线,出府更不安全!」 眼看两人僵持不下,余小晚突然指了指廊外的荷花池。 「藏那里。」 两人一怔。 时间紧迫,余小晚顾不得多做解释,直接吩咐阿里吉。 「去,拽两根苇草去!」 荷花池一侧特意栽了一大丛苇草,秋风拂过,芦花摇曳,着实美丽。 不等阿里吉跑出门,迎面便撞上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满头大汗,顾不得喘气,冲口嚷道:「王,王爷让你们速速躲藏,千万不要出府!」 玄睦眼神略一游移,趁耶律越聚神思索之机,一个旋身,抱着她直接跃到廊外! 耶律越一惊,匆忙追出。 那厢玄睦已足下轻点到了苇草旁,一手竖托着她,一手连根拽起两棵苇草,去根去头,塞了一根到她嘴里,自己也含了一根。 「搂紧我!」 含着草茎说话含混不清,余小晚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眼耶律越。 玄睦不满地拍了她一下,「看他干嘛?搂紧我!我松手了!」 两人已在池中,水深几许还不清楚,余小晚又是半个旱鸭子,勉强会点狗刨的那种,玄睦一松手,吓得她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玄睦快速地捞起她的裙摆打个了结,又撩起自己的袍摆宽袖,一律打了个结。 不等余小晚弄明白怎么回事,玄睦已抱紧了她。 「咬紧苇草,闭气!」 话音未落,清冷的池水瞬间自四面八方漫来! 余小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越发搂紧了玄睦的脖子,只觉身形不断下沉,碎发浮沉在她的脸侧,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了绿水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 所以先更一章,尽量早点赶回来再码一章o(╥﹏╥)o~
第194页 另,不记得行尘生平的,可以翻看45章~ 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宝宝~ 谢谢梵蒂冈宝宝和无名宝宝给文文浇水~~~ 耐你萌~ 第9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5) 余小晚不敢睁眼, 只拼命搂紧玄睦的脖子。 荷塘并不深,若不躺倒很容易被发现,也幸而玄睦机敏,事先给容易漂浮上去的袍角裙摆打了结。 玄睦双腿夹在她的腰际, 拽着她尽量向下躺倒,一手扶着她的苇茎,一手扶着自己的,小心地窥伺着池面。 耳旁到处都是咕噜噜的流水声, 依稀还有阿里吉闷唿不清的急声。 「二爷!你也先躲一躲吧!」 之后,便再也没了任何声响。 余小晚耐心地等了许久,空气渐渐有些不够,她试着吸了吸那苇茎, 畅通无阻。 没想到这玄狐狸竟能秒懂她的意思, 空心的苇茎用于潜水是再合适不过的。 至于藏在水中能不能躲过那只二货鸟, 余小晚其实并不太确定。 不过,唿唿当日曾当胸穿过她的灵体, 说明它也不是一眼便能看到她的。 那它到底是凭藉什么一次又一次认出她, 甚至连灵体都能看到呢? 不科学的说法随便怎么扯都行, 那科学的说法呢? 它能看到灵体,或者说不是「看到」, 而是「察觉」到灵体,说明肉身对它没什么作用, 它瞄准的仅是她的灵体。 难道说……其实灵体能散布出类似于信息素或生物电波之类的物质? 如果是信息素之类的, 这池水便能隔断。 可如果是生物电波, 穿透力自然是十分之强的,即便是这池水也挡不住。 不过,余小晚推测,即便灵体真的是生物电波所成,唿唿也不可能看见电波,毕竟它只是只鸟儿,一只普通的鸟儿,食物也是黍米之类的,并非移动的昆虫类,而它的视觉神经也很发达,嗅觉也不错,这些平日餵食都能看得出来。 按照生物进化规则来看,它不具备进化出感应电波的条件。 所以,她才推测它是根据信息素之类的物质认出她的。 简单粗暴点的说法就是,它闻到了她灵体的味道。 如此一来,只要隔断味道,它自然就寻不到她了。 虽不是百分百确定,可总好过大白天贸贸然逃出王府要安全的多。 正胡思乱想着,便听水面外,依稀传来闷杂的脚步声。 端亲王的声音隔着重重绿水,掺杂着咕噜噜的流水声,模煳不清。 「时将军,你莫不是在说笑?什么鸟儿认人?方才那小丫鬟就是当日的小丫鬟,本王诓你作甚!不过是个贱婢,你不讨要我也乐意奉上,何况你大驾光临,亲自来要。」 时晟只冲他微微颌了下首,并未多言,他一路追着小唿唿进了小院,见它拍打着翅膀入了厢房,便也跟着入了厢房。 厢房内室门因走的匆忙,并未来得及掩上,小唿唿先在外室凌空转了一圈,这才哼哧哼哧飞进了内室,那短小的翅膀蜂鸟般快速拍打着,载着它那肥嘟嘟的小身子明显吃力,一副随时都会从半空超载坠落的既视感。 时晟的视线随着它矮胖短小的身影游移着,见它进去许久都不出来,眉心微蹙,迈步也走了过去。 端亲王见状,一摇摺扇,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笑道:「时将军,这可是本王小妾的卧房,你进去……不大合适吧?」 时晟顿住了脚,转眸望向他,抬手抱了下拳。 「末将还真是唐突了,望王爷见谅。」 端亲王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在朝中一向随和可亲,连苍帝都对他不甚在意,旁的大臣也就表面对他恭敬,私下里都不把他当回事了。 可时晟一向还算恭谨,今日为何…… 端亲王摇着摺扇,向厢房门口一送手,满脸带笑。 「走走走,不过是个丫鬟,本王带你去下人院瞧瞧,看是否真是本王记错了,你亲自挑挑去,相上哪个本王便送你哪个,届时莫忘了请我吃酒便是了。」 时晟再度抱拳,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比之数日前更健瘦了几分,形容冷峻如霜。 「有劳王爷了,不过……末将的鸟儿进了卧房迟迟不出,稍后若惊扰了妾妃娘娘,便是末将的不是了。不如……」 不等时晟说完,端亲王一合摺扇,敲了下手心。 「不如便让本王亲自进去,帮时将军将爱鸟儿抓回。」 说着,端亲王迈步便进去了。 不过片刻,便听里面叮铃桄榔一阵乱响,夹杂着小唿唿啾咪啾咪的鸣叫与拍打翅膀的羽声。 时晟蹙眉,扬声问了句:「王爷?你可还好?」 端亲王的声音带着一丝狼狈,顿了一下才响起,「还好还好,你这鸟儿着实顽皮,竟不肯走了。」 时晟隔着薄如蝉翼的折屏,望着里面东奔西跑赶鸟儿的端亲王,漆黑的墨瞳幽幽暗暗,碎光驿动。 「末将这笨鸟,认主,还是让末将,亲自将它抓出吧!请恕末将不恭了!」 话音未落,他不由分说便往里走。 一进门,便见小唿唿绕着丈许高的屋樑,任端亲王如何驱赶,就是不肯走。 时晟望了一眼小唿唿,视线在那内室细细扫了一遍。 内室中,余小晚的绣鞋还在脚踏之上,被褥更是匆忙掀开,还未来得及叠起,耶律越昨夜读的那本《兵策》也好端端的摆在窗边的桌上。
第195页 这些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余小晚刚喝过药,房中还有淡淡的汤药苦味,站在外室自然是闻不到,可跨进内室立时便能察觉! 时晟果然注意到了,他微微动了动鼻翼,视线落在了那被褥凌乱的床榻。 端亲王眼神微一游移,不露痕迹地走到窗边,径直推开了纸窗。 「我这小妾,近日犯了头风,一大早喝了药便去奶奶庙上香求平安去了,这丫鬟也是,竟也没顾得先给主子收拾收拾屋子,让将军见笑了。」 擅闯他人妾室的卧房本就不妥,如今再撞见床褥凌乱,更是极为无礼之举,若是平日,时晟绝不会如此莽撞不知礼数,可偏偏今日…… 时晟瞟了一眼小唿唿,它已自房梁飞下,直接落脚到了那床榻上,跳着小爪子钻进了薄被之中,床褥上留下了一串杂乱的爪印。 端亲王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被子! 「快快快,它就在被中,这下可好捉了!」 说着话,他越捂越紧,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时晟眸光一凛,上前一把扳住了他的肩膀,手下稍一用力,端亲王便吃不住了,倒抽了一口冷气,被他硬生生推到了一旁! 哗啦,迅速掀起薄被! 小唿唿已被压的歪倒在榻上,一只小爪子蹬得笔直,另一只不住抽搐着,尖利的嘴喙微微张开,喘不过气似的,小舌头也有气无力地耷拉到一边,麻雀黑豆眼居然翻出了眼白,一副随时都要咽气的模样。 时晟额旁的青筋立时便暴突而起,转眸斜睨了端亲王一眼,那视线寒冰利刃一般,仿佛瞬间便能刺穿他的魂灵! 端亲王惯常的笑意僵在唇边。 「本王……再赔你一只鸟儿便是了。」 时晟微微动了动唇,竟隐隐斜起一抹笑,一抹寒意涔涔的冷笑! 「那还真是多谢王爷了。」 时晟又等了片刻,待小唿唿稍稍缓上那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轻轻顺了顺它的小胸脯。 唿唿张着可怜巴巴的小尖嘴,随着他的抚弄「科科」咳了两声,小舌头一颤一颤的,总算挽回了这条鸟命。 端亲王盯着唿唿,微微攥了攥扇柄,扬声笑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走,去下人院,今日本王定要送将军个合意的小美人儿。」 时晟垂眸又望了一眼掌心的小唿唿。 小唿唿恋恋不捨地望了一眼那床褥,随着薄被地散开,最后一点娘亲的味道也消散了,它失望地垂下头,连飞去时晟肩膀的精神气儿都没有了。 时晟也随着它望了一眼那床,还有……脚踏上那双精緻的绣鞋。 漆黑的墨瞳眯了眯。 「不知是哪位妾妃娘娘得了头风?不才末将府上的赵淳,医术精湛,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端亲王也注意到了那鞋,这明显就是主人匆匆离开,未来得及穿上的。 时晟不提,他也不提,他笑闹着上前,哥俩好似的揽着时晟的肩就往外走。 「一个小妾而已,何须劳动赵神医,说起来,本王府上貌美的丫鬟还真不少,走,看看去。」 时晟被强揽着往外走去,临到折屏拐角,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绣鞋。 绣鞋面儿上绣着一枝并蒂红莲,莲红似血,蒂由根生,荣则同荣,损则俱损。 两人走出厢房来到廊外,微风拂过,晨起骄阳斜斜的映着荷塘碧水,波光粼粼,雪白的苇草随风摇曳,身姿裊裊,好一幅秋日美景。 时晟突然顿住了脚。 他走到白玉扶栏旁,身形如刃,望着池边游动的几尾锦鲤,突然问道:「妾妃娘娘今晨去的奶奶庙上香?」 「正是。」 言罢,端亲王忽而惊觉不对,刚想补救,时晟那边已转回头,易错不错地望着他,缓缓开了口。 「末将倒是煳涂了,难不成昨日十四,今日十五?是末将记错了?」 第98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6) 上香最讲究日子, 尤其是高门贵胄,有的甚至精确到时辰,除非自家特别的日子,否则, 通常都会遵循常理,初一或是十五上香。 这也是当日余小晚打着上香的旗号,约了玄睦在望庙楼相见,时晟风尘僕僕而归, 却连皇宫都没顾上去,先一骑长鬃赶去寻她的真正因由。 并非上香的日子却去了奶奶庙,不由得他不怀疑。 端亲王举起摺扇敲了敲廊柱,蹙眉啧啧道:「对啊!昨日十五, 今日都十六了, 她怎的偏要今日去上香?是她记错了?还是……」 端亲王回头沖一旁的小厮吩咐, 「快去,派人去奶奶庙寻一寻, 看她在不在。」 「是。」 小厮领命匆匆下去。 端亲王拧眉不展, 带着明显的不悦, 蹙眉沉思了片刻,这才勉强拾起一点笑意, 冲着时晟道:「这般妇人,由着她去作死, 横竖也扑腾不出多大的浪花, 走, 咱们去寻个娇俏的小丫鬟去,若实在没有看中的,万花楼里,随便咱挑去。」 时晟望了一眼掌心垂头丧气的小唿唿,探指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瓜,随着端亲王渐行渐远。 小院再度陷入一片静谧。 碧波荡漾之下,水流汩汩,一尾锦鲤摇着鱼尾自由自在,刚游到芦苇盪下,身侧突然水波凌动,随即便是一阵的急流浪涌,惊得它赶紧摆着尾巴拼了鱼命的躲远。
第196页 吓掉半条命的不止那条可怜的小锦鲤,还有余小晚! 玄睦这闷不吭声勐地起身,吓得她死搂着他的脖子,两条腿都不由自主地攀了上去,直接盘到了他的腰上。 玄睦的腰真细,蜂腰窄臀,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虽说这种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合时宜,可余小晚一边咳嗽着,脑子里就是情不自禁浮出了这种见鬼的念头。 即便她搂得这般紧,玄睦还是下意识地一手托着她,一手搂在她的腰间,足下轻点,跃出了荷塘。 没有回余小晚的厢房,他抱着她闪身进了他的卧室。 在水中倒也不觉得,一出水面,余小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玄睦径直奔到榻边,二话不说,放下她便扯她的裙带。 余小晚赶紧拦住了他。 「你干嘛?我断的是腿又不是手!我自己来!」 玄睦抬眸,面具在那水中并不牢靠,早已被他摘掉卡在腰间,灼灼的桃花异瞳湿漉漉地望着她,比那荷塘池水澄澈了不知几繁。 「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别无他意。」 他不说还好,一说,余小晚真觉得不止脚踝,就连胸口都在隐隐作痛。 都怪这死狐狸,没事干嘛提醒她! 余小晚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你把我带你房里作甚?这里又没有我的衣裙。」 「我是怕时晟去而復返。」玄睦摇头微嘆了口气,拉开衣橱翻了里衣长袍扔给她,「先穿我的吧,待他离府,你沐浴之后再帮你上药。」 去而復返? 余小晚一惊,赶紧垂首张望了一眼地上。 玄睦身轻如燕,动作极快,从房门口至床边,竟只有数片水痕滴落,想来廊外应该更少,即便时晟去而復返也不会轻易察觉。 只是时晟还带着小唿唿,不知捂到被子里能不能瞒得住那只欠揪毛的二货鸟! 玄睦又翻了套衣袍拎着,并未出内室,只是绕过折屏,开始换衣。 他这内室不同于她的,她的内室窗户正对着折屏,可他的却是在折屏一侧。 虽关着窗,可斜光横扫,他在那边的一举一动不说一清二楚,也能看个大概,余小晚毫不怀疑,自己在这边的一举一动,他也能看个相去无几。 余小晚有心想把他赶出去,可一想,外室总不比内室安全,万一时晟真去而復返,留在内室玄睦还能尽快带着她逃走,哪怕躲到房梁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这般想着,她也懒得理他,抬手解下了床幔。 一侧解下,再解另一侧,扯拽幔布的时候,不经意抬眸,却见玄睦除掉外袍之后,便没有再动,似是在……等她遮挡好。 他……也会害羞?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 想想方才他探手解她裙带时那熟稔的动作,还有之前涎着脸讨吻的下流,哪有半点害羞的迹象。 这死狐……骚狐狸会害羞? 呵! 又不是十万个冷笑话! 掩好床幔,匆匆换了玄睦的里衣,他果然又长了个子,衣袍宽大,左右衣襟掩一掩竟能再围她一圈! 这样根本不必再穿外袍。 余小晚直接抽了袍带系好,淡淡的皂荚香混着床榻间熟悉的兰草香沁人心脾。 皂荚是浣衣房浆洗的味道,兰草却是玄睦的体香。 余小晚一向味觉灵敏,不用特别留意便分辨出来。 等等! 兰草…… 余小晚突然灵光一现! 「玄睦!」她勐地撩开床幔,「我有法子了!」 斜阳透过纸窗映在屋内,玄睦刚刚穿上里衣,斑驳的光影摇曳在落在他的胸前,薄如蝉翼的苏绣折屏遮不住他丰润的唇角,瓷白的下巴,还有那胸腹流畅的线条,原本以为他身形偏瘦,必然是个搓衣板,没想到,竟也是肌理分明。 嗯? 衣襟边缘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嫩红是…… 还没看清,玄睦已飞速地掩好了里衣,系好了绳结,挡住了一片大好春光,这才转头回道:「什么?」 莫名的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明明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还是会忍不住抛开本质只看颜…… 这就是颜狗的悲哀。 「咳!」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襦裙,把我穿过的襦裙给哪个身量相似的丫鬟送去,唿唿必然……」 「唿唿?」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不过是多看了两眼颜,竟然连唿唿的大名都冲口而出,幸好玄狐狸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这要是让时晟听到了,只怕…… 余小晚根本不敢想那后果。 被狗撕,车裂,做成人彘,甚至是剁碎了餵鱼神马的,太可怕了。 想想上官锦的下场,余小晚不疼也浑身打了个冷战。 不过分分钟的工夫,余小晚竟胡思乱想了这么多。 她突然发现,她的性情多少都会受到肉身的影响。 譬如说,上官锦是个温婉持重且聪明的人,她虽也戏精在装,可不可否认的是,在上官锦身子里,她的思维更敏锐,性情也更稳重,更能压抑自己的本性。 可在采琴身子里却不同,她总忍不住露出自己的真性情,远不如上官锦时隐忍持重,而且…… 还特容易注意力不集中跑神儿啊摔!
第197页 玄睦已换好了衣袍,拢着湿漉漉的长髮走了过来,她这厢还在天马行空,不知飘到了那个次元脑洞。 「那鸟儿……唤唿唿?我似乎记得长生提起过,是吧,采琴姑娘。」 这时候刻意喊什么采琴姑娘,分明就是讥讽! 再高的颜值也挡不住他恶劣的本质。 每天都有那么几个瞬间想掐死他怎么破? 余小晚懒得接他的话茬,直奔主题。 「总之,那鸟儿是靠着类似于气味的东西寻到我的,便把我的襦裙给旁人穿,权且哄过时晟,免得他那小心眼子总惦记着这事儿,咱们都不安稳。」 第99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7)(捉虫) 玄睦随意扯了块布巾, 没有擦自己的发,反而探手先轻轻按在她的髮髻之上,吸了吸水分之后,这才解开发髻, 一点一点帮她擦拭。 无事献殷勤,后半句就不说了,总之余小晚很不能接受,探手夺过了那布巾。 「我自己来!」 玄睦也没争抢, 寻了一圈也没寻到旁的布巾,干脆取了件干净的里衣,随意擦了擦自己的湿发,回她道:「你这法子不错, 我这就去办。」 玄睦出门吩咐了小厮, 专程去浣衣房找了还未来得及浆洗的余小晚的襦裙, 又寻了个端亲王可靠的亲信,换上之后, 叮嘱交代了一番, 这才让她去了前厅奉茶。 端亲王早已得了消息, 强留了时晟在府上用饭,余小晚不在跟前儿, 也是听那小厮回禀,说是唿唿一见那丫鬟, 立时便来了精神, 飞扑过去, 立在了她的肩头。 时晟大喜过望,是真真儿的大喜过望,放眼整个皇城,有几人见过那冰冷无情的镇国大将军笑的? 虽说只是稍稍勾起了些许唇角,可还是震惊四座,尤其是离他最近的端亲王。 时晟谢过端亲王,心满意足地领着那丫鬟回了将军府,端亲王平白多送了个眼线过去,自然也是喜不自胜。 可余小晚却是听的一头雾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时晟怎的竟真把人带走了? 他往日里那般小心谨慎,自己亲自挑的媳妇儿都不相信,旁人送到府上的美人更是敬而远之,如今却主动带人回去,这是脑袋让驴给踢了? 他带着唿唿一大早的过来寻她,难道不是因为怀疑她的身影神似采琴? 她的疑惑在玄睦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当日我费尽心力才勉强得你一点信任,还道你如何冰雪聪明,却不曾想,你的聪明不过对事,对情之上,却也是个蠢人。」 余小晚压抑住第n次想掐死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我本就是个蠢人,不然如何会上了你的当?既然你聪明,不若告诉我,他究竟想做什么?」 玄死狐狸吩咐小厮备了热水供她沐浴,这才倚在窗棂,望着渐行渐近匆匆而回的一抹白衣,漫不经心地回她。 「想知道?」 「请赐教。」 玄睦斜睨了她一眼,勾起的唇角说不出的轻佻,「偏不告诉你!」 「!!!」 哼! 不说就不说,她还懒得听呢。 总归不可能是因为时晟对上官锦有愧,看见个肩头能窝鸟儿的就起了移情之心。 不管时晟究竟如何想的,不久之后就传来了消息,那丫鬟刚被带回府时,时晟确实待她极好,可没出三日,时晟便赏了她些银钱,还除了她的奴籍,将她遣出了府门。 玄睦认为,时晟是因着那丫鬟换了衣裙,唿唿对她没了兴趣,才被时晟赶出的府门。 而她却认为,唿唿是一方面,茯苓也是原因之一。 茯苓毕竟是女主,女主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而时晟是男主,这也是官方盖过戳的,他俩的关系不容有变,不然系统也不会派她这个炮灰过来纠正剧情了。 同样的,耶律越是男主,敦贤公主是女主,他俩也是官方盖了戳的,不管耶律越今日待她多好,终究还是会回到公主身边,她只要……做好一个炮灰该做的事就好。 这是余小晚这几日每天自我洗脑的话。 她不是圣母白莲花,可也不是狼心狗肺没人性,耶律越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不管那是兄妹之情还是是什么,总之待她极好,她不这么给自己洗脑,根本做不出那种「拔x无情」的极品渣事儿。 没错,系统就是在逼她做渣女! 逼她把耶律越这样一个一本正经纯善温良的小奶狗拐到床上吃干抹净,只撩不「娶」不负责不说,还要再把人家灌了药送到公主床上任那老女人策马奔腾! 怎么越想越觉得她渣呢? 而且还是那种三观俱碎没节操没下限打个喷嚏都浑身掉渣的世纪大渣! 她原本就对这任务很纠结,尤其是验证过胎记之后,耶律越对她更是越发的好了,有求必应自不必说,他还担心玄狐狸对她使乍,夜夜秉烛夜读帮她守夜不说,白日里更是寸步不离,即便端亲王寻他,他也定会留了阿里吉守着,才肯离开。 她倒宁愿他像时晟那般冷血狠毒,这样她怎么折腾都能心安理得,可他这么端方雅正待她好,让她怎么下得去手啊摔! 满腹愁肠无处诉,她明知道无用,还是忍不住敲了系统,不为旁的,就是想发发牢骚。 【宿主:一定要逼我这么渣?】 辣鸡系统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它又打算装死不回的时候,突然回过来一条信息。
第198页 【系统:这个次元空间崩坏严重,不尽快纠正,整个空间都会崩塌,你不渣他,谁也活不成。】 对于系统的这个回復,余小晚深表震惊! 渣个男人还能上升到拯救世界的高度,你莫不是在逗我?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不过是个炮灰,怎么还要承担起拯救世界的重任? 辣鸡系统你确定不是在耍我吗? 她要信了它的鬼话,它一定会在背后笑她是铅笔,还是2b的。 可她要是不信……万一是真的呢? 这世界崩不崩塌的,她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可如果真崩塌了,耶律越必死无疑,这岂不是违背了她不想伤害他的初衷? 秉承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复杂心情,余小晚终于在验过胎记的第十天,彻底做好了心理建设。 不就是当个渣女嘛,有甚难的,她可是曾被时晟那个抖s变态渣过好几月,经验也还算丰富好吧。 她唯一的纠结点便是……怕耶律越伤心。 可横竖早晚她也是要炮灰掉的,耶律越对她本也不是男女之情,又本性纯良,还能跟一个死人计较不成? 主意已定,计划便要开始实施了,可眼下她还有个极大的难处。 耶律越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纵有千般妙计也施展不开。 这该如何是好? 秋日午后,风和日丽,余小晚斜躺在美人靠上,望着荷花塘中残荷颓盛,苇草摇曳,长长地嘆了口气。 耶律越正靠在廊柱执卷细阅,当日的《兵策》早已烂熟于心,今日阅的却是更为艰深的《四方八阵略》。 听到嘆声,他合书站起,白衣扶风而来,望向她的眸子,温润和煦,春风化雨一般。 「可是觉得无趣?不若我讲个戏摺子给你听?」 余小晚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抱怨道:「我若能多习得几个字,便能陪着你一同阅书了,何至于还要打搅你。」 耶律越走到她近前,俯身蹲下,抬手惯常地想揉一揉她的发,可抬起了,却又落了回去。 这已不是初次了,这两日他总是如此,不揉她的发,也不牵她的手,甚至连过去随手抹掉她嘴角药渍这样的事也不做了,似是有意无意地避免碰触她。 余小晚倒也没觉得奇怪,大抵他是被那夜奔放的她给吓到了。 扒衣袍不说,还扒裤子! 即便她假装不记得了,可他那般的正人君子,没有吓到退避三舍已经是看在他们的「夫妻」情分上了。 耶律越淡淡一笑,清风朗月。 「我是想让你小睡一会儿才阅书的,何谈什么打扰。」 「可是我想习字……」 「好,待你午睡后,我便教你。」 「可是我睡不着,现下便想习字……」 穿到采琴身上也有一个多月了,撒娇什么的,余小晚早已驾轻就熟,耶律越其人本就极好说话,对她的这一招更是没有免疫力,只消扯着他的衣袂随便晃一晃,他立时便妥协了。 「好,我这就铺案磨墨教你。可有一样儿,你这会儿不睡,待会儿困了也不许睡,免得晚上睡多了睡不着。」 余小晚不等他啰嗦完,赶紧抢答道:「好好好,我晓得啦!」 耶律越稍事准备了一下,便抱着她去了他的厢房,厢房外室有一书案,已铺好了宣纸。 穿越女当日也曾藉口不认字缠着耶律越学字,耶律越丁点都没怀疑,还问她,「这次想学什么字?」 余小晚点了点宣纸,「你的名字好难,我都有些忘了,你先写个。」 耶律越环在她身后,一笔一划写了个端正的「耶律越」。 余小晚看了一眼那字,不满地仰头望向耶律越。 「不是这样的,你平日的字哪有这般端正,我想临摹你平日的字。」 耶律越执笔垂眸,淡淡一笑,「端正些,你更好辨认。」 「可我更喜欢你原本温雅清润的字。」 「你啊……」 耶律越笑着摇了摇头,蘸饱了墨汁,轻轻抿掉多余的,再次提笔,指移笔动,三个行云流水的小字便书于纸上。 书罢,他把笔递给她。 「来,你试试。」 余小晚没接,仰头纠结着素眉,抱怨道:「果然好难,不如你书个字帖给我一起临摹吧?」 于她,他从未说过「不」字,只笑嘆一声,问道:「你还想习何字?我一併写给你。」 「时辰,子丑寅卯这样的,还有……地名,王府、皇宫这样的,还有……」 余小晚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她说一个,耶律越便写一个,不大会儿便写了近百字。 「好啦好啦,再多我便记不住了。」 耶律越这才住了手。 「来,我教你。」 他把笔递到她手中,依然圈在她身后,指点江山。 「不对,是撇,不是竖。」 「不对,是折勾,不是捺。」 「不对……」 单一个「越」字,余小晚便错了三四笔,耶律越无语扶额。 余小晚其实会写毛笔字,当年大学必修的一笔一球,她选的是毛笔和羽毛球,上官锦时,给玄睦写字条也毫无压力。 可会写归会写,要想写成耶律越那般温雅清润的笔迹就有些难了。 她仰头望着他,这个角度自下而上望去,耶律越清润的下巴一览无遗,说话时微动的喉结更是一清二楚,感觉有些微妙。
第199页 「晨之……好难啊……」 她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琥珀色的眸子隐隐有些纠结,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她拿笔的手。 「我……教你。」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耶律越不过是教她写了三遍,撤手离开之时,他的手心却已微微有些汗湿。 之后数日,她每日晨起便开始习字,反反覆覆都是耶律越所书那些字,自然还是「耶律越」三字书得最多,也最为神似,竟连耶律越本尊都有些辨不清真伪。 不久之后,端亲王的羽翼在朝堂之上纷纷纳谏,称西夷虎视眈眈,西甲关乃通关要颈,一旦破关,皇城鞭长莫及,恳请皇上下旨派大将镇守。 虽未言明是哪位大将,可谁也不是老眼昏花,自然晓得非时晟莫属。 苍帝自然也明白诸臣所指,思虑数日之后,下了圣谕,要时晟即日起前往西甲关,厉喝西夷撤兵,若不撤兵,便举兵西下,直捣黄龙! 时晟得令,不日便整装出发,出兵那日,苍帝亲自送他出了精麟门,撒酒壮行,其景宏壮,振奋军心,壮行鼓响彻云天! 近半城百姓争相围望,谁人不想一睹镇国大将军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模样,尤其还想见一见那传说中重达千斤只有时晟能挥洒如神的青啸斧。 当年可是盛传,青啸一出,开天噼地,万夫莫敌。 它陪着时晟不知征战了多少沙场,是时晟最趁手,也最为重视的兵器,说是斧在人在斧沉人亡也不为过。 为了一睹将军执斧的英姿,长街人潮拥堵,踩踏者不知几繁,直至时晟铁甲青斧一马当先率兵出了皇城大门,鼓声方停,人潮也才渐渐散去。 哎! 终究还是看不到镇国大将军操斧迎敌的惊心动魄! 皇城百姓到处都是如是感嘆。 时晟走后,皇城热热闹闹地又议论了半个多月才过了那热乎劲儿。 此后又过了两个月,腊月中,临近年关,西甲关传来消息,时晟已带兵抵达,与西夷平谈不下,大战一触即发。 眼看前方战事越发吃紧,余小晚的心反而越来越平静。 当日纠结着怕耶律越伤心,如今看来,竟是有些好笑,还有什么能比性命要紧? 她……没有错。 腊月二十二,采琴的生辰,耶律越与端亲王几人,正紧锣密鼓的密谋宫变,玄睦也早在十月初便离开王府,在皇城之外精心部署。 如此忙碌,本不该有人记得这日子,连余小晚本尊都忘记了,耶律越却还记得。 宫变在即,他自是顾不得送什么天上的明月做她的生辰礼,却在忙碌了整整一日,夜半而归时,拖着一身疲惫,先赶来见她。 「西夷的草原一望无际、苍翠壮阔,西夷的月也格外的明亮,待此事告一段落,我便带你回去,让你看一看我出生之地,见一见我的阿爸阿妈,等我们成婚那日,我再送上我们西夷最美的月,作为我们的成婚礼。今日……便先委屈你了,我送你一首新作的曲子作为赔罪,可好?」 那所谓的想要天上的明月,不过是她当日错口罢了,哪曾想他竟还记得。 余小晚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此时此刻,又哪里说得出什么不好,只微微点头,算作应允。 耶律越推开半扇窗,望着窗外朦胧清冷的下弦月,白衣倚棂,手执竹笛,徐徐吹奏。 夜寒彻骨,寒气随风灌入,驱散一室炭火,虽冷,却一扫脑中混沌,越发显得那笛声婉转悠扬,绕樑不绝,深入……魂灵……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北风唿啸,天凝地闭,比之往年更冷了几分。 一大早,耶律越便顶着寒风将她塞入马车,吩咐了阿里吉好好照应她,先送她去城外王家庄。 方才出了皇城,数月不见的玄睦竟候在官道旁,冷风飒飒中,那一身绯衣猎猎,松松绾就的长髮丝丝缕缕随风飘扬,他带着那熟悉的蝶尾狐面具,一言不发,只将手中紧攥的玉佩挂在了她的腰间。 马车离去之时,隔着拂动的车帘,她依稀恍到他的嘴唇似是动了动,寒风灌耳,她只听到了枝摇叶晃的刺耳嘈杂,却并未听到一字半语。 她裹紧锦被,斜在马车软塌上,细细看了看那玉佩,乍一看,不过是块普通的血玉,可若细看,玉质纹理似是有蝴蝶展翅,那根根蝶尾尤为明显,再辅以玉身镂雕的赤狐,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蝶尾狐。 想起玄睦面具上那同样的赤色蝶尾狐,余小晚隐约猜到,这大抵便是信物令牌之类。 他为何要专程守在这里给她此物? 难不成……竟是想护她? 明知她要还耶律越一命,却还要护她…… 在她看来,不过都是虚情假意。 当夜,丑时三刻,寒风飒飒中,端亲王携一众亲卫一人一箭,同放同杀,守城将士尚不知何事,已魂飞九天。 端亲王一声令下,悄无声息的打开城门,放早已候在门外的玄睦入城。 两队兵丁神不知鬼不觉,直奔精麟门。 提前一步潜入皇宫的西夷勇士,按图索骥摧毁守备据点,与端亲王、玄睦里应外合,看准时机,同时出动,顺利攻破精麟门,一路杀进苍帝寝殿! 寝殿之中,苍帝端坐主位,面对满殿凶兵,不动如山。 端亲王一身铠甲,手执长剑,拨开人群,抱拳行了个虚礼,看似恭敬,却带着满满的傲慢与轻视。
第200页 「皇上,您龙体欠安,难理朝政,不如立个诏书,把皇位让于臣弟吧。」 苍帝面不改色地抬指抿了抿龙椅扶手,玉扳指闪着一点寒光,虽只是个不成用的饰物,却不比那冷剑温和半分。 「让位?你也……配吗?」 第100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8) 端亲王脸色微变, 仓啷啷,长剑遥指苍帝,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配与不配,只怕你说了不算!你若乖乖下了让位诏书, 我还能尊你为太上皇,给你个逍遥,你若不肯……哼!不如先挑了你这胳膊如何?!」 话未落音,端亲王凶光毕露, 长剑一抖,直刺苍帝左臂!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唿唔—— 一道青光划破气流,横飞而来。 哐啷! 端亲王只觉虎口一阵剧痛! 重斧嗡鸣,斧扫剑断! 断裂的剑身掉在地上, 弹跳了数下, 无力的躺在端亲王脚边, 窄身恍过一点冷光,映着他难以置信的面容。 「青!啸!斧!」 传闻中重达千斤的青啸斧, 横飞而来, 砍断了他的长剑, 斜噼在他身侧,入地数寸! 苍青的斧头, 玄黑的斧柄,携着无数斧下亡魂, 寒意涔涔, 煞气逼人! 时晟的青啸斧怎会在此?! 端亲王顿觉不妙, 附身捡起被震掉的残剑,右手虎口已然震裂,手抖的几乎握不住剑柄,他一咬牙,左手执剑,朝着苍帝的咽喉横抹杀去! 人不过刚冲出去,身子陡然一晃,时晟不知何时已到他身后,飞起一脚,正踹在他的腰侧,将他整个人踹飞出去,狠狠地撞在殿柱之上! 轰咚! 时晟富有熊虎之力,这一脚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叛军反应过来之时,端亲王已奄奄一息地倒在了殿前。 「还不快,杀了他!」 端亲王勉强撑起上身,冲着满殿兵丁喝令。 喝声久久地迴荡在大殿上空,却没有一人随令而动。 端亲王定睛一看,满殿亲卫早已被一身戎装的兵将团团围住,到处都是寒光闪闪的铁甲玄兵! 最让他瞠目的是,原本一同杀入大殿的西夷人,竟陡然反目,一个个剑指他的亲卫! 还有殿外,为何如此安静?玄九子的援军呢?为何还不来? 难道…… 时晟一身肃杀,立于殿前,睨了一眼惊疑不定的端亲王,俯身握住斧柄,气沉丹田,手腕勐一用力! 唿唔—— 巨斧带着青芒而出,扬起青石碎屑,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独留脚下一道雷噼般的裂缝。 他抬袖轻抿了一下斧刃边缘,以斧拄地,冲着苍帝躬身行礼。 「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苍帝微微颌首,转眸望向还瘫坐地上难以置信的端亲王。 「端亲王苍岐,弒君篡位,大逆不道,罪无可恕,明日午时,满门抄斩!其尸首挂于城门,曝尸一月,以儆效尤!」 端亲王勐地抬头,眼底的血管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裂,猩红悚目,伴随着他几近癫狂的唿号:「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不信,不信!!!」 苍帝冷冷一笑,转着玉扳指漫不经心道:「枉你隐忍了这么多年,竟还是如此愚蠢!罢了,看在手足之情,死也让你死个明白。望归,把人都清一清,单留咱们自己人,慢慢谈……」 …… 余小晚随着敦贤公主的金辇一同入宫之时,天已微微泛白,颳了一夜的风渐渐止歇,天凝地闭之间,隐约飘下一两点雪沫。 重兵把守的皇宫大内,昨夜厮杀的痕迹尚在,宫女太监们一同清理着战后狼藉,不仅要清洗血迹,还要将死尸分作两堆,端亲王的亲卫一堆,其余人等一堆。 寝殿之中,苍帝一夜未眠依然精神抖擞,他端坐龙椅,神情肃穆,时晟陪守一侧,数名御林军左右相佑。 端亲王靠着殿柱勉强坐着,昨日晨起见他时还是意气风发,不过一夜之间,他已形容枯藁,心如死灰。 一见她进来,端亲王的视线瞬间便扎了过来,若不是时晟那一脚踹得太过狠戾,只怕他早已奋起扑来,将她活活掐死! 「采!琴!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本王当日便该将你碎尸万段!」 余小晚垂眸不语,随着敦贤公主给苍帝行礼。 苍帝对她倒还算和蔼可亲,淡淡一笑,扬手道:「平身,赐座。」 当然是赐给敦贤公主的,余小晚尽职得立于敦贤公主身侧,规规矩矩,恭恭敬敬。 苍帝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你便是采琴?」 余小晚垂头回道:「回陛下,奴婢采琴。」 苍帝颌首笑道:「不愧是皇妹意如亲手□□出来的小丫鬟,有勇有谋,甚合朕意,待会儿朕必重重赏你!」 余小晚赶紧跪地谢恩。 谢罢还未起身,便听门外小太监传报。 「启禀皇上,玄国九皇子、西夷二皇子与西夷大公主求见。」 一听玄睦也在求见之列,余小晚不由一怔。 玄狐狸是还未开启的副本男主,不会轻易狗带,她很清楚,所以才敢无所顾忌的算计了他,包括耶律越与端亲王。 她原本以为宫变失败,他会趁乱逃了,却不想他不仅没走,竟还跑来求见!
第201页 以玄狐狸的奸滑,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过来。 可他哪来的把握? 难道这其中还是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正疑惑不解之际,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近,她这才起身再度退回了敦贤公主身侧。 玄睦、耶律越兄妹逐一见礼,态度恭敬,苍帝也是一脸和睦,仿佛昨夜的宫变真与他们无关一般。 「来人,还不赐座。」 三人谢恩落座。 时晟那一脚踹的端亲王五内俱损,能勉强靠坐着已是他一身愤然强撑着,他怒不可遏地盯着今晨还与他情同手足的几人,阴鸷的视线一个个扫过。 斜勾唇角笑得说不出邪气的玄睦,面沉似水看不出情绪的耶律越,还有东张西望带着点好奇的耶律月。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要联合起来背叛本王?!」 玄睦满不在乎地轻啧一声,轻佻地望向他。 「良禽尚知择木而栖,本皇子又如何不知?圣上睿智英明,统掌大权,有什么不能与圣上商谈,偏要如此迂迴费力的推你上位?」 端亲王目呲俱裂,瞪着满布血丝的眼,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打从一开始你们便是在算计我!那皇宫守备图与夜狼符,全是假的?!」 玄睦斜眸睨了一眼垂眸不语的耶律越,哂笑道:「图是真的,不过这夜狼符……自然是假的,真正的夜狼符早已交到圣上手中。」 说着话,玄睦故作不经意地又瞟了一眼时晟。 时晟冷若冰封,漆黑的墨瞳直勾勾地盯在余小晚身上,仿佛根本不曾听到什么夜狼符。 一朝梦醒,端亲王仰头长笑,形容癫狂,再不见平日闲散王爷的悠闲模样。 「哈哈哈哈哈——老天不公!我部署了整整十五年,怎么会输?!明明你阴险狡诈,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利用,却偏偏做了皇帝!我仁心仁德,却只能落得这般下场!老天实在不公!」 余小晚并没察觉时晟的视线,还在暗自冷笑。 这端亲王着实演技一流,还自命不凡。 若他当真是个仁心仁德的好人,又怎会在此天平盛世之下觊觎皇位,图谋造反? 他也不看看因着他的私慾,这一夜之间死了多少人! 贪婪也好,自私也罢,这本就是人之劣根,承认了好歹也算光明磊落,这般爬墙还想立牌坊的,着实让人嗤之以鼻。 余小晚听着端亲王刺耳的癫笑,终于鼓起一丝勇气,偷眼瞄向耶律越。 此番设计,耶律越并不知情,昨日他送她出城去王家庄,刚行出不远,她便哄着阿里吉重新折返回来,一路重回皇城。 回城之后,她用临行前以防身为由问耶律越要的迷药迷晕了阿里吉,这才匆匆去了公主府,求见敦贤公主。 早在端亲王在朝中鼓动时晟去往西甲关之前,她已模仿耶律越的笔迹,给敦贤公主递了消息。 她以耶律越的名义声称,无论是盗图还是逃走,全都是耶律蛟所为,与他无关。他心仪公主已久,绝不会陷公主于不义,为证清白,也为揭穿耶律蛟与端亲王等人的阴谋,他才邀采琴冒险走此险途。 那信最末还特别声明,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禀明公主,如今总算得了机会据实以告,若公主不信,便来端亲王府捉他,他绝不会逃,能死在公主手中,他无怨无悔。 如此自暴行踪的表白,敦贤公主即便不尽信,也不会立时抓耶律越,只会禀明苍帝,再静观其变。 余小晚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每每从耶律越口中打探出消息,便模仿耶律越的笔迹给公主报信,遇到模仿不像的字,还会让耶律越反覆教她。 耶律越不知有诈,总是教得用心,也方便了她继续借用他的名义递消息。 苍帝通过敦贤公主知道了一切,便将计就计,假装不知,表面上让时晟镇守西甲关,其实半途便让他折回,藏于京郊,只等端亲王露出狐狸尾巴。 她不仅模仿耶律越的笔迹给敦贤公主递消息,还在昨夜起事之前,给耶律月送了消息。 消息称,计划有变,要耶律月潜入皇宫之后,按兵不动,只等端亲王与玄睦杀到精麟门前,助他们进门便好。 苍帝早知一切,端亲王等人杀入之后,他只派了一队御林军假意阻拦,放任他们一路杀到寝殿,再杀端亲王个措手不及! 耶律越不会武,至始至终都是出谋划策,军师一角。 起事之后,他一直在端亲王府等消息,阿里吉的迷药是她特意要的药效最强的,算好的大约便是夜半醒来。 阿里吉醒来之后,匆匆回了端亲王府,自然也带回了她刻意揣在阿里吉袖筒里的信。 那信中,她并未讲明因由,只大致说了她的所作所为,让耶律越心里有个准备。 所有的一切都按计划而走,十分顺利,照她推测,结局本该是端亲王被俘,玄睦潜逃,却不想那奸诈的死狐狸不知耍了什么花招,竟能大摇大摆的重回苍宫。 余小晚又偷眼瞄了一眼耶律越,他始终垂着头,沉默不语,完全看不出此刻在想什么。 玄狐狸却转眸睨了她一眼,视线相撞,狐狸眼眯了眯,别有深意。 第101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29) 端亲王只道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苍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像个跳樑小丑一般,连个卑贱的丫头都敢欺辱他,悲愤交加,凭藉那最后一点愤怒的爆发力, 挣扎着爬起,直扑向龙椅上的苍帝!
第202页 他本已是强弩之末,又如何能伤得了苍帝,还未近身便被御林军拦下, 拉肩头拢二背,狠狠按倒在地。 「放开本王!让本王杀了那狗皇帝!」 端亲王几近癫狂,横竖逃不过一个死字,早已不顾一切, 将这十多年隐藏在悠闲之下的愤恨一併爆发, 破口大骂! 苍帝森然冷笑, 见诛心目的已成,便传令将他押下去, 交由吏部、刑部、兵部三堂会审。 第二日午时, 端亲王便被满门斩于精麟门前, 与数名主犯挂在城门,曝尸一月, 以儆效尤。 不日,苍帝又分别嘉奖了玄睦、耶律越几人, 也包括余小晚。 玄、苍两国结为友邦, 开放通商口岸, 增加贸易互通。 耶律越被赐苍籍,封二品侯,另赐金银万两。 耶律月则被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至于余小晚,则被除了奴籍,也有诸多赏赐。 所有有功之人都得到了不同的嘉奖封赏,看似皆大欢喜,实则真正受益的仅玄睦一人。 耶律越兄妹表面风光,实则吃了大亏,那二品侯,看似是无上荣光,却也成了耶律越背负的最沉重的枷锁。 一个有苍国品阶的西夷皇子,于西夷而言,他就是叛国贼;于苍帝而言,他依然是需要时刻提防的西夷奸细,这点从苍帝只赏金银不赏宅邸便可见端倪。 耶律越依然住回公主府,想回西夷,绝无可能,想脱离公主监视,更是妄想。 幸而耶律月是一介女流,苍国重男轻女,苍帝对她也甚是轻视,并未为难,耶律越几番恳求下,苍帝便准了她启程返国。 耶律月并不知内情,对耶律越接受苍国封赏十分不满,责怪他为何不求旨还西夷自由。 她哪里知道,耶律越并非不想求旨,而是求了也没用,反而可能搭上耶律月与那些西夷勇士的性命。 原因无他,余小晚此番设计,根本顾及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耶律蛟,耶律蛟已在起事当夜偷袭西甲关,此时战报尚未传入皇城,一旦传来,西夷与苍国立时便是敌对状态! 若耶律越今日替西夷求情,苍帝会不会应允暂且不说,即便应允了,圣旨还未下达,那边战报已传来,不仅抹不掉西夷臣国身份,替西夷求情的耶律越兄妹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耶律越不顾及旁的,至少也是要顾及自己胞妹的安危。 耶律月不懂哥哥,出了皇宫便要启程回西夷。 耶律越身侧一直有人监视,寻不到机会解释,只得亲自送她出了城门,不管她理不理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快马加鞭回西夷,绝不可到处贪玩。 耶律月走的那天,是大年初二,自初一晨起开始飘的雪花,洋洋洒洒,一直下了两天两夜。 耶律越一身单薄的白衣,立于漫天大雪之中,直到她的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这才依依不捨地折返回府。 此次分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回到公主府,他急于找余小晚要一个解释,奈何,她随侍在公主身侧,根本不得空见他,而他,再度被请回了他避之不及的牢笼般的竹园。 数月不来,竹园依旧,只是去时满园挺拔的翠竹,如今却被积雪压弯了嵴背,这般费尽心力的逃离,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梦。 十五元宵,公主进宫夜宴,余小晚脚伤新愈,天寒地冻之下,疼痛难忍,公主便没让随行,只带了採薇。 公主走后,余小晚拎着食盒,带着新煮的元宵初次踏入竹园。 数日前又新下了一场雪,旧雪未融,新雪又积,竹园中白雪皑皑,只在当中扫出一条小道。 耶律越正在房中秉烛夜读,府外漫天烟火,嘭嘭啪啪的爆竹声,仿佛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房中候着得只有一个表面伺候,实则监视的小厮。 见她进来,小厮赶紧笑着上前拱手。 「姐姐来了,可是带了什么好吃的?」 这小厮原是公主院里的,与采琴很是熟识。 余小晚先给耶律越请了安,这才放下食盒,笑道:「你个馋猴!我给侯爷带了酒菜和汤圆,酒菜没你的份儿,汤圆倒是给你带了一碗。」 「那还真是多谢姐姐了,是芝麻馅儿的吗?」 「正是你爱吃的芝麻馅儿,端去你房里吃吧,这里有我伺候就好。」 能躲一会儿懒自然是再好不过,小厮欢天喜地地端着元宵走了,还不忘帮他们关好门。 余小晚将还温热的酒菜悉数端出,一碟碟摆了满桌。 斟上一杯酒推至耶律越面前,再抬头,却见耶律越手执着书,视线却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身上。 余小晚温婉一笑,「侯爷,这酒是刚烫的,喝一杯暖暖身吧。」 耶律越没动,就那么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暗潮汹涌,却始终没有开口问出哪怕一个字。 余小晚被那眸子盯得有些心慌,早已打好的腹稿,瞬间有些乱了。 她躲开视线,又把元宵端给了他。 「今日是十五元宵,吃了元宵才能团团圆圆……」 余小晚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在这双一望到底的澄澈眸子下,她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竟哪壶不开提哪壶,耶律越方才被迫与妹妹分别,她却偏又提什么团圆! 「那个……不如吃菜吧,趁着还没凉,就当夜宵了。」
第203页 她把筷子递到了耶律越手边。 耶律越依然未动,不必抬头看他,她已感受到了那两道几乎要灼伤她灵魂的视线。 那视线没有诘责,也没有愤恨,只有满满的不解。 即便是她害他重回牢笼,他却似乎依然信任着她,仿佛不管她给出一个怎样荒谬的藉口,他都能信了她。 余小晚没有勇气直面那双一尘不染的眸子,放下筷子,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像是刚从雪地里捞出来似的。 余小晚看了一眼他单薄的白衣,没顾得说话,先起身去内室翻出了件白裘给他披上。 復又坐下,握住他的手,帮他暖着。 「侯爷……我,我……我其实,是迫不得已的。」 手中紧绷的那只大手,瞬间松了松。 可他依然没有开口。 余小晚牵着那手递到唇边,呵着气搓了搓。 「侯爷,当日的情形你该是知道的,那玄睦奸滑狡诈,不是个好相与之人,他助端亲王本就可疑,如今更是证实了我当日猜测。 他一面与皇上合作,一面又暗自与端亲王搭上了线,当日在将军府,他还曾费尽心机挑拨时晟与皇上的关系。 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也并无心帮任何一人,这般左右逢源,一来可以随时倒戈保身,二来,只怕是想搅得苍国一团浑水,他好有机可乘。 至于他想乘的究竟是什么机,相信很快便会有答案。 至于端亲王,他虽有野心,也擅于隐忍,却实力不足,论智谋也远不及皇上,且太过容易轻信他人,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也在意料之中。 侯爷与他们二人合作,无论成败,都非明智之举。 若败,自不必说,侯爷一人身死便罢,还要连累月牙儿,还有整个西夷。 若胜,以玄睦的奸滑,必然会趁端亲王刚刚篡位根基不稳出手,届时两虎相斗,你作为中间人,不是被其中一方吞併,就是被他们二人一分为二,总之,无论是你还是西夷,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相信这些道理,即便我不说,你也是懂的。 只不过,与端亲王合作,是你大哥的主意,他远在边关,路途遥远,而你这边又有端亲王与玄睦时刻监视着,你们传书不便,无法避开他们互通消息,而你大哥又早已在西甲关布好兵,随时准备与你们里应外合,这般境地,根本不容得你不咬牙继续与虎谋皮。 我知你别无选择,可也不愿眼睁睁看你丢了性命,只得出此下策。 侯爷,你可怪我擅作主张?」 一席话毕,耶律越的手也在她的揉搓下,带上一丝暖意。 余小晚依然不敢抬头看他,可等了半天始终不听他开口,她不禁心里敲起了小鼓。 莫不是他不肯原谅她? 若真是如此,今晚计划只怕就不能继续了。 想了想,她又抱着他的手,暖道:「我知侯爷怪我,是我陷侯爷于不义,也是我将大殿下置于危险境地。若我不横插这一槓,玄睦或许也不会临阵倒戈,端亲王说不定便成了,而侯爷足智多谋,必然能全身而退,大殿下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危险。」 该说的都说了,也罪了己,可等了半天,耶律越还是不吐口! 不会真的恨上她了吧? 明明方才看她的眼神里一点恨意都没有的,难道是她看错了? 「侯爷……我……」 就在余小晚打算使出最后杀手锏——下跪恸哭求原谅时,耶律越终于缓缓说出了久别后的第一句话。 「别叫我侯爷。」 第10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0) 「别叫我侯爷。」 耶律越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温煦, 冷漠疏离,显然仍无法释怀她的所作所为。 想想也是,不管她的理由说的多堂而皇之,不过都是藉口, 耶律越曾与阿里吉提起过全身而退之策,她明明知晓,却在装傻。 若按耶律越的计策行事,即便有兇险, 可脱离苍国重回西夷却不是没有可能的,甚至还极有可能让西夷摆脱苍国的控制。 他一直期盼着回西夷,想念着西夷的亲人,怀念着西夷的草原湖泊, 还说要带她一起回去, 让她看看他出生的地方, 送她最美的明月,给她一世不忘的婚礼。 可如今, 他被苍帝软禁于这一方小院, 兄妹分离, 回国无望,就连大哥也在边关命悬一线, 故国危在旦夕,他不仅无能为力, 还要背负着叛国骂名, 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洗清。 而她, 就是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若换成旁人,只怕早已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可耶律越显然没有。 他该恨她的,如果换成余小晚,也会恨不得掐死自己的。 可耶律越却……不愿去恨。 余小晚一点也不怀疑,若此事不是牵连到他的亲人,他的家园,他会毫不犹豫就原谅她。 可家国天下,他又如何能毫无芥蒂? 余小晚本想跪地恸哭求原谅,可转念又觉得,耶律越要的并不是忏悔,忏悔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说服自己原谅她的理由。 她略一思索,依然不敢抬头去看耶律越的神情,只抱着他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脸上。 暖了这么久,他的手竟还这般凉。
第204页 「晨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承认我自私,我没有你们的心怀天下,我的心很小,里面独独只能装下一个你。我可以背叛公主,可以陷家人于危难,也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却万万不能失去你。」 余小晚的眼泪缓缓而落,濡湿了他紧贴在她脸上的手。 她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携着千万分的依恋与不舍。 「我心悦你,晨之,你明明知道的,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让你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你若气不过,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是别待我如此冷淡,我的心好痛,晨之,我的心真的好痛……」 余小晚鼓起勇气,缓缓抬手,一双泪眼瀰漫着说不出的哀伤,红唇微动,轻轻吻上了他的掌心。 「晨之……」 温热的唇,潮热的唿吸,还有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水雾氤氲的眸子,无一不在蛊惑着耶律越本就不坚定的心。 他的手微动了一下,似是想避开她温热的唇,却被余小晚抓的更紧了几分。 「晨之……我以后再也不唤你侯爷了,也不敢再擅作主张,我知道错了,你别这么冷淡好吗?这些天不见你,你可知我有多想你?若不是公主那边实在脱不开身,我早就来寻你了。 今夜能得空过来,还是因着脚痛难忍,公主才准我留下的。我一会儿还得回去,你就理理我吧,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晨之啊……晨之……」 余小晚轻吻着那僵硬的手,潮热的唿吸不断喷洒在他的掌心,含泪的眸子楚楚可怜,似是载着千般万般的委屈。 即便耶律越对她只是兄妹之情又如何,采琴当日为他险些丧命,还中了禁药与他滚了床单,已经充分树立起了一个为爱奋不顾身的痴情女形象,用爱做藉口,耶律越还能不原谅她? 果然,耶律越动了动唇,微嘆了口气,终于再度开了口。 「你,为何不与我商量?你可知你这般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復?」 余小晚这才移开他的手,搁在桌上,依然帮他暖着。 「若我与你商量,你会同意吗?」 耶律越垂眸,温润的眸子微微驿动着,许久才吐出一句:「不会。」 「我就知不会,所以才不敢说给你的。」 即便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耶律越也不可能同意这个会让耶律蛟与西夷陷入危险境地的计划。 「你可曾想过,我其实根本……」 耶律越只说了开头,便顿住了,过了许久才再度开口。 「罢了,你终归是我的妻,无论做了什么,也都该我为你担着,更何况,一切都还是为了我。」 这便是原谅她了? 她本以为他起码也要好好斥责她一番,才会原谅她。 没曾想,竟这般容易吗? 余小晚松开他的手,将那早已斟满的酒杯端起来,递到他手边。 「虽有些凉了,可毕竟是酒,饮下可以暖身,你喝一些吧,权当是我向你请罪了。」 耶律越接过,轻抿了一口,本想放下,可抬眸却见她还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復又端起,一饮而尽。 他肯喝酒,便是真的消气了,余小晚微松了口气,这才又递筷子又递汤匙的,让他吃菜吃汤圆。 耶律越接过筷子,也接过了汤匙,没吃菜,而是舀起一个圆滚滚的汤圆递到她唇边。 「你吃。」 「欸?」余小晚怔了一下,「我在前院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吃便好。」 耶律越却又向她唇边递了递。 「这是你我的团圆,吃吧。」 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余小晚的心突然一阵的抽痛。 他俩的团圆…… 是啊,耶律越的族人都走了,他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唯一拥有的,不过是她这个还未过门的妻。 他的团圆,也只有他……与她。 余小晚启唇,将那汤圆含进口中,轻嚼着。 黑芝麻的馅儿,香甜糯口,着实好吃,却也让她心里越发的难受。 耶律越抬指,轻轻擦掉她眼角残留的泪痕,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底深处载满了温情。 「容我些时日,等我设法离开此处,再娶你为妻,可好?」 余小晚趁机再度抱住了他的手,泪眼婆娑道:「你真的还愿娶我?」 耶律越淡淡一笑,几日不见,明显憔悴了许多的面容,依然温润如初。 「无论发生何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妻。」 含泪的眸子先是一亮,随即便暗淡了下去,余小晚抱着他的手,垂眸嘆道:「可是我好怕,我怕我等不到你娶我那一日。」 耶律越微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余小晚怅然道:「不管事实如何,至少明面儿上,你已不再是西夷质子,而是受封的东苍二品侯,你的年岁也早已到了,只怕等不到你娶我那日,皇上已下旨给你赐了婚。」 耶律越略一沉吟,「那我明日便求见皇上,请他将你赐婚于我。」 余小晚摇了摇头,「即便是你去求旨,皇上顶多让我做你的侧室,正妻之位是万万不会给我的。一来,他要顾及世人的看法,免得有人说他屈待有功之臣。二来,他也要安置个可信之人做你的妻,方便监视你。」 这些道理,即便余小晚不说,耶律越也是懂的。
第205页 「你且放心,在那之前,我必已带着你离开此处。」 耶律越此言非虚,他若想离开,自然有的是办法,这么多年一直不曾逃走,不过是顾及母族西夷罢了。 如今耶律蛟已在边关开战,他自无所顾忌,只消赶在战报传入苍帝耳中之前,逃离便可。 见此路不通,余小晚眼神略一游移,身子向前探了探,钻入他的怀中,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晨之,我有个疑问一直埋在心底,不知当问不当问。」 耶律越本有些僵硬,听她这般说,慢慢放松下来,帮她拉了拉圆椅,让她离他近些,勾他的脖子也舒服些。 「你我之间,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你便问吧。」 余小晚刻意抬高了身形,枕在他的肩头,冲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轻声细语, 「晨之啊,我心悦你,那么你呢?你可……喜欢我?」 耶律越毫不迟疑便答:「喜欢。」 「哪种喜欢?兄妹?男女?或是……知己朋友?还是旁的什么?」 耶律越轻扶着她的肩,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清润的嗓音绕耳,说不出的好听。 「我……其实也不大清楚,我只知,在你重伤之前,我于你,确实只是兄妹之情,我也不知从何时起,渐渐有些变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奇怪,你的性子似乎也是自那时起大有不同。」 余小晚一僵,「是,是吗?很不同吗?」 耶律越很清楚地回道:「很是不同,尤其是……你初醒那两日,你不仅唤我殿下,还自称奴婢,也格外的懂礼数,以往在我面前,你是绝不会如此的。除此之外,你比之前也沉稳了许多,虽也调皮,却从不无理取闹,且有勇有谋,与你当日同我一起逃亡时的不知所措,全然不同。」 耶律越这一番话,听得余小晚一阵心悸! 幸而他是耶律越,若是时晟必然早已怀疑。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那,你喜欢如今的我吗?」 耶律越答:「喜欢。」 她再问:「真的喜欢?」 耶律越答:「真的。」 她继续问:「不会还是兄妹之情吧?」 耶律越摇首:「不是。」 是与不是,此刻的余小晚根本不关心,她觉得铺垫的已差不多了,懒得再啰嗦,直奔主题。 「那……你可敢给我个安心?」 「自然敢,你想要我如何?」 耶律越若不是太过纯良,以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玄睦之下,只可惜…… 余小晚又向前探了探身,嫣红的唇几乎要触到他温软的耳垂,烛火跳动下,两人的身影摇曳在青砖墙上,说不出的亲昵。 「今夜子时,后院温泉,你去寻我。」 话音未落,耶律越勐地撤开了头!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他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唿吸微喘,鼻尖隐隐沁出了几滴薄汗。 「为,为何?」 竟还结巴了一下。 余小晚嫣然一笑,「夜半相邀,晨之哥哥觉得呢?」 第10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1) 「夜半相邀, 晨之哥哥觉得呢?」 不过一句轻佻的话,耶律越的眼神立时便躲闪开,嘴唇动了几动才挤出一句。 「我……不知。」 「当真不知?」 「不知。」 「那……」 余小晚再度凑了过去,红唇微启, 冲着他刚刚放下手再度露出的润白耳垂故意轻呵了一口气。 「晨之哥哥来了……便知道了……」 不过就这么一下,耶律越的耳垂便红了,他本能的想躲开,却被她及时搂住, 不仅没能躲掉,还被她轻吻了一下如玉的脸颊。 「你!」 耶律越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吻了下侧脸,竟仿佛比当日直接滚床单还要让他羞耻! 他再顾不得许多, 推开她便站了起来, 直接背过身去, 不再看她,肩头的白裘滑落在地, 堆在他的脚边。 「不可胡闹!」 这一声更是带着几分严厉。 从未被如此凶过的余小晚, 委屈地望着他, 眸中依稀浮起几分水雾。 「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吧?或者,你根本就不曾原谅我?」 耶律越滞了一下, 转回身来,一见她那双婆娑的泪眼, 立时便软了语气。 「并非如此, 你, 你不懂。」 「你不说我如何懂?」 耶律越微嘆了口气,再度转开视线,烛火跳动在他的身后,远远地恍在他的侧脸旁,映得他那温润的面容格外的朦胧。 「我说了,你莫要说我言语轻薄。」 主动倒贴都不要,她又怎可能说他轻薄! 「我自不会说,你说吧。」 耶律越俯身捡起地上的白裘,没有披,只搭在了手臂。 「你我尚未成婚,又即将面临逃亡,若此时我对你……做了什么,万一,万一有孕……即便我不顾及你的名声,也要顾及你的身子。以后这种话不可再说了,你若真想要个安心,我便尽快就是了,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月之内我定带你离开。」 原来,他担心的竟是她的身子…… 这么说来,当日他明明情动却拒绝她,也是因为怕她有孕? 「我不怕的,只要喝下避子汤……」
第206页 「别说傻话!」不等她说完,耶律越已转回头来,皱眉打断了她,「是药三分毒,况且那种药对身子更是有害无益!」 余小晚哑口无言。 他好懂哦……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懂这么多做什么? 又不用你喝…… 她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苍帝不是禁止他看医书的吗?他又被关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难道他打小就知道? 也不无可能,他自小身子就不好,又喜读书,读些医书也很正常。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眼下该怎么办? 好言相商不行,那就只能…… 「我不管,反正今夜你必须去!」 「别胡闹。」 「你就当我胡闹好了!话本里,那些个书生为见小姐一面,爬院翻墙,什么丢脸的事都做的出来,怎么到你这里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 余小晚故作娇嗔,跺了跺脚,背过身去,气鼓鼓的。 耶律越无语扶额,「那毕竟只是话本,况且,我们无需如此便能相见,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坏你清白?」 「我不管嘛!我就要月下私会,就要在这一片白雪皑皑之中,看你为我踏雪而来。」 耶律越虽从未谈过情爱,可他哄妹妹的经验却甚是丰富,对妹妹他尚能做到百依百顺,对媳妇儿……那就更是千顺万顺。 尽管这种偷情之事,完全不符合他根红苗正的三观,可他还是……顺了。 「好,我去便是。」 余小晚心满意足,回眸一笑,灵动中透着丝丝妩媚。 「别忘了时辰,子时。我等你哦,晨之哥哥……」 …… 圆月偏西,繁星慵懒,深夜子时,敦贤公主自宫中迴转,哪儿也未去,径直去了后院温泉。 说是温泉,并非真的天然温泉,不过是在后院挖了大池,连通了侧院的火房,热水边烧边顺着甬道流入池中,池下另有甬道不断往外排水,如此循环不断,便真如温泉一般,长效保温。 敦贤公主丧夫多年,夜半孤枕难眠之时便会过来泡这温泉,故而,火房时刻都有人守着添炭火,以备公主不时之需。 今日午时,敦贤公主望着白雪晴日,嘆道,如此美景,温泉煮酒才不算辜负。 余小晚便推测她今夜回来。 果不其然。 公主喜静,泡泉更不喜人打搅,余小晚与採薇伺候她宽衣入水之后,便退至院门外守着。 公主靠着暖玉石岸,执杯望月,泉边一纵的雪梅,虽还不到花开时节,可霜雪银花压满枝,依然不啻为难得的美景。 余小晚安静地守了片刻,转头道:「採薇,你方才跟着公主迴转,定也累了,先回吧,这里有我守着便好。」 採薇捶了捶疲惫的颈窝,迟疑道:「你一人如何可以?万一公主吩咐取什么物件,总得有人守在门口。」 余小晚笑道:「火房就在偏院,院中守着那么多丫鬟,随便唤个也便是了,无碍的。」 「可……」採薇还有些迟疑。 余小晚关切地挽住她的胳膊又劝道:「你打卯时起到这会儿,马不停蹄忙了一整日,又在宫中陪站了那么久,公主这一泡还不知到何时,与其我们都在这儿熬着,不如你先去歇着,今晚我来守夜便好。」 採薇确实累坏了,不止这一日,自年前一直到今日,她都没好好睡过一觉。 想了想,她便道:「那我先回了,明夜换我守夜。」 「好。」 採薇走了,余小晚抬头望了望月,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悄无声息地隐到一旁暗影处,窥伺着小路尽头。 等待总是难熬的,等了许久,腿都蹲酸了,总算见远处隐约晃过一抹白影。 余小晚紧张地盯着那身影,又小心地向后躲了躲。 夜寒入骨,耶律越披着白裘踏雪而来,凉白的月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身上,拂去了他原本的温润,独留一身清冷。 他渐行渐近,白裘拂雪,身姿凌霜,不似凡人,恍若神祇。 余小晚的心莫名的停跳了一瞬间,情不自禁地抬手按在胸口,竟突然有些唿吸困难, 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难受? 她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脸上隐隐有温热滑过,抬手摸去,竟是满脸的眼泪。 她有些茫然。 容不得她多想,耶律越已站在月牙门前,停了数息,这才迟疑着迈步而入。 一入院,并非立时便能看到温泉,先要穿过一丛琼花林,耶律越沿着一路落地宫灯缓步而过,越行越近。 落地宫灯跳动着飘渺的烛火,映着满池水雾氤氲,公主背身而浴,身姿裊娜,青丝随水摇曳,无需走近看清,只隔着那朦胧的水雾瞥到那半点赛雪香肩,已然让人心荡神驰。 耶律越还未出林便顿住了脚。 他已觉出不对,转身便想走。 还未转过,身子勐然一个踉跄! 余小晚潜在他身后,狠推了一下,他身形不稳,直接歪出了琼花林! 「谁?!」 公主惊觉回头,正撞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月光之下,那眸子微微睁大,即便望着如此旖旎春景,依然清澈见底,不染纤尘。 「是你。」
第207页 敦贤公主缓缓眯起凤眼,娇艷的红唇在这一片雪白之中,格外的惹眼勾人。 耶律越不等站稳身形,立时转过身去。 「在下无意冒犯,请公主见谅,在下……这就离开。」 说罢,也不等公主回话,匆匆离去。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 他前脚刚跑出月牙门,后脚门旁的金铃便摇响了,余小晚躲在琼花林里,听见公主召唤的铃声,不敢怠慢,赶紧顺着小路赶去。 「奴婢有罪!」 未到池边,她已跪在雪地。 公主泡在温暖的池水中,冷眼睨着她,「说,怎么回事?」 余小晚先磕了个头,这才一脸惶恐道:「奴婢方才内急,心道立时便会回来,也没吩咐旁人守门,却不想,回来之后便见侯爷匆匆而出,想必是冲撞了公主!奴婢有罪,请公主责罚!」 公主冷哼一声,「确实有罪,明日去领十个板子。」 「是!奴婢遵命!」 公主毕竟已三十余岁,早过了那种被偷看一下就哇哇大叫的年纪,淡定的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等了许久,不见她动,公主蹙眉,转眸望向她。 「怎的还不走?十杖嫌少吗?」 余小晚又磕了个头,一脸诚恳道:「公主,奴婢有一言,斗胆想说于公主听。」 敦贤公主收回视线,执杯轻抿一口,摊开了手臂搁在岸边,声音慵懒。 「说吧,权当解闷儿听听。」 望着那池水半遮的傲人胸器,余小晚真心感嘆,且不说公主的盛世美颜,单这两坨的分量,耶律越被她睡了也一点不亏。 「公主可知,侯爷对公主倾心已久。」 这话,当日她借耶律越的名义给公主递消息时,已说过不止一次,敦贤公主自然毫不意外。 「那又如何?」 余小晚又道:「奴婢斗胆,侯爷为公主不仅背叛母族,还甘心囚于这一方小院,难道公主竟不曾有半点心动?」 话音未落,公主的酒杯直接砸了过来! 「果然是斗胆!采琴,你莫不是以为此次揭发苍岐有功,便真以为自己飞黄腾达,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余小晚立时一脸惶恐的赶紧磕头。 「公主恕罪!奴婢并无此意!奴婢只是觉得,侯爷对公主一往情深,又一表人才,且……且对公主有大用,才斗胆有此一说。」 敦贤公主跳过前两句,直接问了最后那句。 「有用?他能有何用?」 余小晚向前跪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回道:「公主且想,西夷是茫茫草原,马肥兵壮,若能彻底归我大苍,必然是极好的囤兵之所。虽说它眼下已是我大苍属国,可毕竟尚有自己的王权贵族,说反,随时能反,远不如自己握住王权更为牢靠。」 敦贤公主蹙眉,斜睨了她一眼。 「你的意思是……」 「奴婢之意,侯爷乃西夷皇子,圣上留他必然不单只是为了威胁西夷,或是为了雪当年之耻,必然也存了旁的心思。相信不久之后,圣上定然会给他赐婚,极有可能此女还会是皇亲贵胄。如此一来,即可拉拢侯爷,又可方便监视,还能……留下子嗣让他继承西夷皇位,彻底为大苍所用。」 余小晚可不是胡乱猜测,系统给的剧情介绍最末就有这一条。 苍帝在原剧情中,确实有意将耶律越与公主的大儿子派去西夷争夺王位,而最后,他也的的确确成了西夷王,只不过不是苍帝所派,而是天下大乱,他遵父命回了母族,歷经千辛,终于解救了当时备受压制的西夷,称霸西南。 敦贤公主半敛凤眼,盯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 「即便如此,又与我何干?」 余小晚又向池边靠近半步,悄声问道:「公主看顾侯爷多年,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机会旁落他人?」 公主冷笑,「这算什么机会?」 「这自然是机会,一来,可得俊美无俦痴情郎;二来,更便于帮圣上看管侯爷,得圣上宠信;三来嘛……将来子嗣,也能远离大苍,称霸一方。」 原剧情中,公主可是相当喜欢孩子的,不然也不至于对耶律越那般疼宠,直接当亲儿子养大,若说她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余小晚绝对不信。 至于她与前驸马多年无子,最大的可能是前驸马有隐疾。 敦贤公主高冷多年,自然不是那般容易劝服的,听罢沉吟了片刻,起身出了温泉。 余小晚赶紧上前帮她穿衣保暖。 「采琴。」 「奴婢在。」 「你这一番话,究竟是为本公主着想,还是为了他?」 余小晚一僵,帮她系好了狐裘系带,这才跪下。 「公主睿智,奴婢确实对侯爷有倾慕之情,可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更何况,奴婢心中,公主才是奴婢的天,奴婢为公主马首是瞻,死都甘愿!也正是因为如此,奴婢才更想看公主与侯爷能妇唱夫随,郎情妾意,地久天长。」 「呵,倒是有一张巧嘴。」 敦贤公主绕过她缓步离去,虽未成事,却也不曾动怒,还只罚了她十杖,这已比余小晚预料中好了不止数倍! 余小晚的时间并不多,她必须赶在边关战报传入宫中之前,让敦贤公主……爱上耶律越。
第208页 一个独守空房近十年,且又刚好在如狼似虎年纪的漂亮女人,想让她爱上一个人……难吗? 不,一点不难。 原剧情中,她可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爱上的。 第二日,余小晚忙了整整一上午,直到公主午睡,这才得空跑去找耶律越。 耶律越并未在房中阅书,而是站在廊下望着满园白雪。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看他眼下隐约的青影,想必是夜不能寐,辗转至今。 压下心头的不忍,余小晚迈步进了小院,揉了一路的眼眶,入了小院刚好满眼通红,不必刻意去装,依然是满脸的无辜可怜。 耶律越不语,视线随着她的移动,移动着。 她也没有言语,直到走到跟前,扑进他怀里,勾上他的脖子,才带着浓浓的鼻音哭诉。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任性,你也不会……」 不过刚说了两句,他便推开了她。 余小晚暗自咋舌,连个罪己的机会都不给,看来是真对她起了疑心了! 「晨之,你听我说,我……」 又是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耶律越一脸凝重地问她:「昨夜可是你值夜?」 「是……」 耶律越蹙紧眉心,一言不发,扶着她的肩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连身后都看了,这才再度开口。 「公主可有罚你?」 余小晚有点懵,「罚,罚了十杖。」 「十杖?!」耶律越俯身便抱起了她,「挨了打还乱跑什么?!」 余小晚怔怔地望着他,本以为他会怀疑她别有用心,就算不怀疑,也会责怪她昨夜的无理取闹,却不曾想,他一夜未眠,竟是在担心她! 「我其实……」 ……还未去领罚。 想了想,余小晚咽回了这后半句。 就让他以为她挨过了吧,免得他再去找公主求情。 耶律越一路把她抱进了屋中,放在了榻上,幸而他不敢撩开她的襦裙查伤,不然可就露馅了。 余小晚没敢多留,安抚了他几句,见他的确不曾怀疑她,这才起身离开。 耶律越一路将她抱到院门口,竟还想直接送她到下人院,余小晚赶紧挣扎着下来。 「我无碍的,都是自己人,下手也轻,你且放心吧。」 回了公主院里,公主还未起身,她又等了片刻,这才听到屋里召唤。 她与採薇一同入内伺候公主梳洗,趁着採薇出去倒水的空挡,余小晚悄悄摸出一张纸笺呈了过去。 「公主,这是……侯爷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冷艷的凤眼微动,看了一眼那纸笺,接了过来。 展开来看,果然是耶律越温雅清润的小字。 信自然是余小晚写的,亏得之前耶律越悉心教导,大部分常用字她都能临摹的极像。 信的内容十分简单,不过是一番罪己,再一番陈情,总之就是含蓄却又不失热烈的表达出了耶律越对公主多年的深情不悔。 公主看罢冷嗤一声,直接团成一团,转手丢掉,神色格外的不屑。 「痴心妄想!」 余小晚不以为意,捡起来抚平叠好,悄悄放进公主的抽屉…… 第10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2) 待公主收拾妥当, 余小晚这才过来告退,打算去领罚。 公主看都不曾看她,靠在廊下望着晴光映雪,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 「不急, 过几日再说吧,过来帮我捶捶肩。」 自那日起,余小晚便隔三差五的以耶律越的名义给公主送情书,信里大多是她借的穿越前的那些古诗词。 从徐再思的——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到俞彦的——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 眉间露一丝。 再到司马相如的——一日不见兮, 思之如狂。 一字字, 一句句,越写越露骨, 也越送越勤快, 从三两日一封, 到每日一封,甚至两封! 敦贤公主每封都看, 看过依然是满脸不屑,随手丢掉, 可已不会再如最开始那般团成一团。 而她每次都会帮她捡起, 折好了放进抽屉, 之前放的那些也都还好端端的摆在里面,细细一看,位置略有变动。 眨眼便进了二月。 二月二,龙抬头。 一大早起来,敦贤公主没有如往常那般到书房阅书,也没抚琴,独独地坐在窗边望了许久的梧桐树。 「采琴。」 「奴婢在。」 「去,请侯爷过来,今日是龙抬头,便与他一同用鼓撅,也算是过节了。」 鼓撅是一种手擀面,二月二吃鼓撅,可保家宅安康,邪祟不进。 余小晚眸光微动,转身浅浅一福,回道:「是,奴婢这就去。」 竹园之中,积雪已融,虽已是二月,却依然是春寒料峭,冷意逼人。 耶律越倒像是不怕冷似的,一如往常,纸窗大敞,伏案阅书,边看边不时的提笔添加标註。 他读的很是认真,蝇头小子写在那书页边角,依然温雅端正。 他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不薄不厚不艷不黯,好看的恰到好处,哪怕只增减一分都会让人觉得遗憾的唇,微抿着,通亮的晨光之下,仿佛能看清他细微的唇纹,淡红柔韧,惹人……垂涎。
第209页 余小晚倚在窗边,静静地望了他许久,心底深处隐隐发涩。 她果然还是……喜欢他。 可是不行,不能喜欢,哪怕他再怎么好,她终究是个任务者,什么也给不了他。 况且,他爱的是……采琴,也不是她。 她蹑手蹑脚地稍稍移了移,移到窗中央,挡住了大片晨光,他这才察觉,抬头望来。 「琴儿。」 原本淡漠的唇,立时漾起温润的笑意。 余小晚挂着甜笑,隔窗探手拿起了那本书,也不看,合上便抱在了怀里。 「还顾得看书!前几日我让你帮我画的雪梅你可画了?」 耶律越轻笑地摇着头,从一旁的画卷中抽出一副展开来给她看。 「还未题字,你想题什么?」 余小晚看了一眼那丹青雪梅,雪梅凝香红艷,笔锋浓淡得益,不必细看,那凌寒独自开的高冷,已跃然纸上。 余小晚早已想好,回道:「便题『暗香疏影月独明,一度孤梅二度晴』,莫忘了还有你的名讳。」 这看似只是一句咏梅的诗,却是余小晚彻夜苦思而出,其义颇深。 暗香疏影,便是梅林,既暗指了那夜梅林泉畔惊鸿一瞥,也隐喻了公主是高洁美艷的高岭之花。 月独明,表面是说那夜温泉之畔圆月照人,实则是说,耶律「越」独独倾心公主。 一度孤梅二度晴,就更好理解了,就是梅开二度之意,鼓动敦贤公主再来个二婚什么的。 耶律越并未细想,更不曾怀疑,题了词,也写了名,又抬手轻轻忽扇了两下,待墨迹干了,这才交给了她。 「你看如何?」 耶律越没有私章,如此便也足矣。 余小晚捲起那画,沖耶律越巧笑倩兮。 「没想到晨之哥哥不仅是书法精湛,还有这丹青妙笔,公主见了,定然喜欢。」 「公主?」耶律越明显怔了一下,「你要呈给公主看?」 余小晚再度颌首,「那是自然,这本就是公主要我来问你讨要的。」 耶律越脸色微变,探手抽出她手中的画,再度展开,望着那醒目的题词,眉心轻蹙。 「这幅便罢了,改日我重新画过,再亲自给公主送去。」 余小晚眨动着水瞳,一脸不解,「这是为何?我看这幅就极好,为何还要再画?」 耶律越轻轻点了点那题词。 「这词,不对。」 「词怎么了?这可是公主特意要我转告你题在上面的。」 「你说什么?」耶律越微微睁大眼,「你说这词是公主之意?」 余小晚暗自攥住了衣角,强装笑脸,回道:「对啊,这就是公主特意嘱咐的题词。」 耶律越沉默了,垂眸望着那词,许久不语,余小晚趁机探手抽走了那画,復又捲起。 「对了,我来还有正事的,今日午时,公主请你到前院用饭,说是要与你一同用鼓撅,过二月二。」 耶律越与敦贤公主的关系,因着那穿越女,虽算不上交恶,可也十分疏远,这么多年来,除却头两年,之后数年,一直至今,公主即便是过元日都不曾唤过他,为何今日区区一个龙抬头,便来唤他? 耶律越望着余小晚手中的画卷,神色明显更加凝重了几分。 「公主还说什么了吗?」 余小晚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我是说,平日里,公主有没有说过什么?」 余小晚本想说没有,可顿了一下,又改了口。 「公主说,自打端亲王一案之后,每次入宫,圣上都会在她面前极力夸赞晨之哥哥,说你不仅有勇有谋,还……」 「还什么?」 「……还才貌双全,总之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耶律越抬眸望向她,琥珀色的眸子迎着明亮的晨光,瞳色愈淡,淡的近乎透明。 「看来,计划必须提前了。」 余小晚一怔,「计划?」 耶律越抬手撩起她被风吹乱的一缕青丝,挂在耳后,缓缓吐出两字。 「春耕。」 余小晚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 耶律越看了一眼她身后,他那贴身小厮抱着刚从浣衣房取来的干净衣物正走过来,他没再多说,只道了一句。 「你等我便是。」 余小晚抱着那画迴转,一路忐忑不安。 春耕,顾名思义,便是春来初耕之意。 为表圣上亲民,也为显示农耕之重,另也算为一年丰收祈愿,每年二月的第二个亥日,歷代苍帝都会携皇亲贵胄乃至家眷,一同下田,亲自犁地播种,是为亲耕。 那一日,不止公主要出城,京中大员极其家眷全都要出,苍帝亲卫自然要大阵仗的护佑,时晟身为镇国大将军,自然也会随行相护。 在苍帝回城之前,城中戒严,准出不准进,以防外寇趁虚而入。 问题便出在这准出不准进上。 届时,城中好事无聊之人,尤其是富家子弟,都会随队而出。 一来,可以一睹圣上龙姿;二来,可以趁机细察皇上宠信之人;三来,也能顺便瞅瞅皇后的国色天香。 换而言之,那一日,最易混出皇城! 耶律越是想趁机逃走? 余小晚惊疑不定地回了前院,公主正在一株红梅树下抚琴。
第210页 琴音泠泠,点点红梅绽在枝头,公主一袭堇色宫装富丽端庄,随着轻拢慢捻微一摇首,金凤步摇摇曳生姿,映着红唇平添冷艷。 此情此景,景美,音美,人……更美。 见她迴转,公主琴音不断,微微抬首,凤眼流转,先瞟了一眼她的身后。 「侯爷呢?」 余小晚赶紧上前回禀。 「侯爷听闻公主相邀,欣喜尤甚,说要沐浴更衣方显庄重,便託了奴婢先奉上一点心意,望公主欢喜。」 「心意?」公主瞥了一眼她双手奉上的画卷,「看看也无妨。」 余小晚这才上前,与採薇两人一同,小心的展开画卷。 那画中雪梅自不必说,耶律越的丹青妙笔可不是虚谈,莫说本就喜好字画的公主,就是余小晚与採薇这样的「粗人」,也能看出这画中精妙。 「画倒是好画,他倒是有心了。」 公主莲步轻移,上前细细品鑑,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一侧的题词上。 「暗香疏影月独明,一度孤梅二度晴……」公主沉吟片刻,突然轻笑出声,「这耶律越,满腹经纶都用在了歪地方,倒也有趣。」 採薇虽不明所以,可这些日子却看得清楚,公主对这耶律越确实不同。 她讨好地笑道:「这怎会是歪地方?取悦公主,那可是顶顶要紧的头等大事!公主这般高贵倾城之人,莫说侯爷,只怕全天下的男子都趋之若鹜,侯爷这也不过是近水方便了楼台,不然哪容得他的字画入了公主的眼。」 这一番话甚得公主之心,公主随手一摆,高贵又不失冷艷。 「拿下去好生裱了,便先挂在……本公主的卧房吧。」 这话一出,採薇与余小晚互相对视了一眼,採薇笑得暧昧,余小晚却十分牵强。 那一日,耶律越与敦贤公主相处十分融洽,耶律越温文尔雅,恭谨有礼,与那情书中热烈的表白天差地别,却反而更有吸引力,让人更想与他亲近。 想来也是,表面俊美温雅,内心狂放热烈,这般如玉公子,又有几人不喜? 公主高高在上,寡居多年都无人敢主动靠近,虽说苍帝也曾给她指过婚,可她生性高傲,自然不愿这种像是逼迫旁人娶自己的婚事。 可再高高在上又如何? 她终归是个女子,自然也渴望有个如意郎君。 耶律越俊美无俦,德才兼备,又如此大胆的主动靠近,她又如何抵挡的了? 余小晚尤记得那日,公主破天荒没有午睡,邀耶律越陪她抚琴,两人一立一坐,在那点点嫣红的梅花树下,琴笛合鸣,曲乐动人,其景甚美。 此后,两人谈曲说文,直到日头偏西,公主又留了他用晚饭,这才依依而别。 余小晚是女子,自然最懂女子心思,她看的真切,公主之心,已然沦陷,只消最后一点契机,便能水到渠成。 而这个契机,只能她来促成。 余小晚翻了翻【任务进度】。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支线任务(一):引导耶律越撞见公主沐浴。(已完成)】 时晟副本的时候,看到任务完成,她都是激动的,如释重负的,可如今看着耶律越的任务完成,她却说不出的酸涩。 她并不单单是为了那几十万积分才哄骗耶律越去温泉的,她需要的是以此为开端,让敦贤公主先从心理上把耶律越当成男人看,而不是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接下来,才方便她一步步打开公主的心扉。 这过程,看似比时晟的任务简单的多,实则更难。 时晟再难,不过是伤一伤她的身,可耶律越,却让她……千般万般不忍。 每骗他一次,那不忍便会更多几分。 可不管再如何不忍,该做的,还是要做。 自二月二龙抬头,公主便时常传唤耶律越,耶律越为了放松公主警惕,逢唤必到,为避免与公主单独共处一室,总会邀公主散步赏梅,或在院中抚琴丹青。 公主高贵矜持,耶律越彬彬有礼,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距春耕仅有三日,难得竟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有雨自然不能外出,耶律越便邀公主到廊下煮茶听雨。 春雨清寒,冷风卷着几滴雨沫拂面,公主不由打了个喷嚏。 余小晚赶紧上前,关切道:「公主,春寒雨凉,不若回屋里吧,万一感染风寒,只怕会误了春耕大典。」 一句话,提醒了耶律越。 耶律越放下茶盏,起身道:「采琴所言极是,廊下风大,还是回屋里吧。」 公主也没推辞,雍容而起,「也好。」 行了两步,她又沖採薇吩咐道:「去取了棋盘,我要与侯爷听雨手谈。」 第10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3) 採薇匆匆而去, 不久棋盘布好,茶也备下,公主不喜打扰,一摆手, 闲杂人等全都出了门,独留他们二人议棋手谈。 窗外小雨淅沥,不时打在冬青叶上,紫金香炉搁在案前, 青烟徐徐,淡香缭绕。 流云般的青烟之后,耶律越的面容越发飘渺了几分,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半敛的双目映着窗外的冷光, 流芒细碎。 他在蹙眉思棋, 公主却在托腮望他,嫣红的唇角浅浅勾着, 笑意满眶。 耶律越并未察觉, 余小晚与採薇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第211页 一盘棋足足下了一下午, 直到华灯初上,才总算大战初停。 公主以一子之差, 赢了耶律越,虽大战了这么许久, 却格外的心满意足。 这也是人之常情, 越是艰难的战役, 胜利的喜悦便会越足。 公主唤了余小晚与採薇过来收拾,许是与耶律越相处久了,余小晚竟从他温润如常的面容中,看出他松了口气。 系统给的剧情介绍里,耶律越可是极为聪明机敏的,何至于一盘棋下了这么久还输了一子? 大抵他是故意的,既不能输得太过刻意,又不能输得太多,只能迂迴婉转虚让一子,毕竟他十三岁时已棋艺精湛,连採薇都略有耳闻,公主又怎会不知。 用罢晚饭,雨还未停,公主兴致盎然,又铺了棋盘,还要再战。 耶律越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扰了公主的兴致,再度撩摆坐下。 夜色渐深,雨打冬青,跳动的烛火下,公主依然精神抖擞,不时地抬眸望他一眼。 耶律越盘算了下时辰,深觉不能再继续耗着,再落子时,已不再过多谦让,攻势渐显凌厉。 余小晚守在门口,看了一眼对面的採薇,低声道:「夜已深了,你先去歇着吧。」 採薇怔了一下,「这,这如何可以?公主都还未安歇。」 余小晚轻笑一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说你傻你还真傻!没见着公主还精神着吗?今个儿第一盘棋都下了整整一下午,只怕这第二盘棋要下到明日晨起了!」 採薇有些犹豫,「可是……万一等下公主有什么吩咐……」 「那怕什么?不还有我吗?平日里这时辰,公主早遣了咱们下去休息,独留守夜的守着?即便今夜侯爷在,左不过真有什么事,我再唤了採莲过来就是了。」 採薇与余小晚都是大丫鬟,全府上下,除了管家,都得听她俩差遣,夜半随便唤个丫头,轻而易举。 见採薇还有些犹豫不决,余小晚上前转过她的肩膀,推着她向前走了两步。 「明日还得早起伺候公主呢,总不能咱们两个都精神萎靡,再误了公主的差事!横竖今夜也该着我值夜,你就快去歇着吧。」 哄走了採薇,余小晚又遣了陪夜的粗使丫鬟下去休息,整个公主院里,除却远远地守在院门的侍卫,便独独只剩下她一人了。 又等了片刻,听到公主在里面传唤。 「来人,添茶。」 余小晚赶紧垂首而入,端下空茶壶,退了出去。 一路急行至院内小火房,闷在火上的开水从未断过,她放上茶叶,续了水,四下张望了一眼,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雨声,再无其他。 她又再三确认过无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袖筒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将那包中药粉,悉数全都加在了茶水里! 使劲摇了摇茶壶,又打开壶盖闻了闻,没什么不妥,再浅尝了一点,也喝不出什么怪异,这才放心地给公主端了过去。 掀开两人的杯盖,帮他们添上茶,搁茶壶时,视线不经意与耶律越撞在了一起。 耶律越眸光温润,似是含着笑意,她有些慌乱,强装镇定地垂首退到一边,沖敦贤公主微微福了福。 「公主,夜深天寒,奴婢帮您与侯爷关上门窗可好?」 耶律越明显怔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被公主抢了先。 「也好,这廊风吹得烛火窜动,着实碍眼,便关了吧。」 余小晚喏了一声,先关紧纸窗,趁他们不察,悄无声息的加了把小锁在上面,这才退出厢房去关门。 门扉阖上的剎那,她看到耶律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脸上不见平日惯常的笑意,只有如这夜雨般的视线,凉的让她心惊。 余小晚赶紧阖上最后一丝门缝,心下更乱了几分。 守在房门前忐忑不安地站了许久,她又取了铜锁过来,迟疑了一下,悄悄锁了门。 做完了这一切,她缓缓靠在门框,望着廊外漆黑的雨夜,心里五味杂陈。 那茶水里下的不是那有害身子的番邦禁药,而是养身的巫族秘药绕指柔。 她猜想,番邦小国都能给上官明送去绕指柔,公主府大抵也会,前几日便刻意在库房翻找了一番,果不出所料,真让她给找到了。 说起这禁药,当日那穿越女逃走之前,为偷令牌,曾在公主香炉里添过禁药,原本她还奇怪公主是如何解的药,还为了应对公主责问,事先想好了应对之策,却不曾想,公主只字未提不说,连採薇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伺候了公主数日之后,余小晚才终于明白,公主不是不责问她,而是根本不知道曾被下过药! 原因无他,采琴对耶律越说需要用迷药迷倒公主方能偷到令牌,本身就是在胡扯! 公主对她信任有加,平日伺候更衣之后,令牌衣物都是她与採薇收到一旁的,怎可能没机会偷? 她讨要迷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中那禁药。 所以,她的确是把迷药扔掉了,也的确是往香炉里加了禁药,可她只加了极少的一点点,剩下的必然是被自己亲口吃下了! 这不是凭空推测,而是那香点了整整一下午,公主睡的卧房隔着珠帘,离香炉远又开着一点窗缝,没有影响也便罢了,穿越女趁着公主熟睡逃走之后,是採薇在这儿守着的,可她问了採薇,也只听说那日身子稍有不适,她以为是因她跑了心神不宁所致,根本就未放在心上。
第212页 所以,并非公主不追究她下药一事,而是公主根本就不知道曾被下过药。 那穿越女为了得到耶律越还真是各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却不曾想,最终功亏一篑,悽惨的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被她给捡了便宜。 死者为大,过往种种都不提了,单说这绕指柔。 当日连时晟都抵不过这绕指柔的药效,耶律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想必更是抵抗不了。 她相信此番必会成功的。 公主不比采琴,不仅貌美,且身份高贵,原剧情中,耶律越可以拒绝采琴的引诱,将她赶出房门,却没能拒绝得了公主。 一来是,他心悦公主;二来是,公主也服了药,攻势兇勐,不容他反抗;三来则是,公主身份比那采琴高了不是一点,他总会有所顾忌。 假使他意志不坚定,面对公主这般美艷尤物,必然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假使他真的意志坚定过人,那他一定也会因为顾及公主的身份不敢过于反抗,届时,公主药效发作,必然会强硬要他,他不敢伤及公主,又被反锁屋内无处逃脱,一来二去,总会被公主得逞。 总之,不管他意志坚定与否,此番他都躲不过了。 即便真再有个什么万中之一,她一样有法子让公主求旨下嫁耶律越。 任务她根本就不担心,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耶律越不要为难自己,那种事真不是那么容易忍下去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丁点不想伤害耶律越,无论身心。 这也是她选择绕指柔的原因。 绕指柔……不伤身。 原剧情中,他与公主琴瑟和鸣,幸福终老,她希望如今,他也可以与公主……相亲相爱,百年好合。 雨下了整日,还在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高挂的廊上的纸灯,飘飘悠悠,被雨水打湿纸面,挡不住风雨。 烛火窜跳着,灭了。 余小晚没有掌灯,滑坐在门口,望着廊外风大雨大,任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鞋袜,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啪啷啷啷—— 屋内突然传来棋盘落地之音,棋子滚落满地,叮呤噹啷打在桌角折屏。 隐约间,又传来了耶律越的声音。 「公主!不可!」 随即便是公主的低唤,断断续续,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 「耶律越……你,你不是心悦本公主吗?本,本公主今日便,便成全你。」 「公主!公主!不……」 轰咚! 又是一声桌椅翻倒的钝响。 屋内瞬间一片漆黑! 夜雨掩盖了大部分声响,却还是惊动了睡在角落下人房的採薇。 整个公主府里,只有她与採薇的卧房在公主院中,足见公主对她俩的信任。 这也是公主既往不咎,重新接受她的真正理由。 而她,真不愧是炮灰女配,背叛善良的女主,做尽坏事,最后当然是悽惨收场。 採薇披衣而出,端着油灯,刚要过来,余小晚赶紧迎了过去。 「快去睡吧,有我守着就行了。」 採薇一见她,放下心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怎么灯都灭了?侯爷走了?」 话音未落,便听公主房内隐约又是一声闷响! 「这……」採薇指了一下那门,打了一半的呵欠都僵住了,「什么声音?」 夜风卷着冷雨拂过,吹熄了那本就脆弱的如豆油灯,余小晚拦住採薇的肩头,附耳低语。 「侯爷尚未离开,与公主都在里面……」 「什么?」採薇瞠目结舌。 「嘘,小声点,公主寡居多年,这也没甚稀奇的。依我看,过了今夜,她与侯爷的好事,就要近了。」 採薇这才反应过来,抚胸感嘆:「如此说来,咱们公主终于熬出头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余小晚没心思再安抚她,推着她往回走了两步。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睡吧,不管听到什么声音,记得都不要出来,免得坏了公主的兴致。」 採薇似懂非懂,平日里就被那穿越女哄得一愣一愣的,如今早已习惯,听话的回了房。 余小晚復又转身回了公主门前。 屋里静悄悄的,也不知究竟怎样了。 没有动静便是最好的动静,卧房隔着珠帘,在最深处,只要不是推打,只是做那种事的声音,是传不到这里的。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门板上,想再稍微确认一下。 耳朵不过方才贴上,脸下突然一阵剧烈的振动! 哗啷!哗啷! 房门被人自内而外勐烈推摇着! 铜锁抖动,金光微闪! 她赶紧撤开身,依稀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耶律越断断续续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费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琴,琴儿……开,开门!」 余小晚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手攥紧了抱在胸前,咬紧下唇,一个字都不敢回! 「琴……琴儿……我知道你在……开,开门!」 耶律越的声音,不復清润,只剩下灼热的沙哑,隔着房门仿佛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唿吸。 余小晚动摇了,不过区区两句话,便动摇了。 「琴儿,琴儿……」
第213页 那饱含情欲的沙哑嗓音,随着不断摇晃的木门,仿佛魔咒一般,经久不散,萦绕在她耳畔。 不能开…… 不能…… 不…… 明明心里很清楚! 可她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一声声的低唤,颤巍巍地探过手去…… 咔啷! 脑中突然弹出一连串的红闪提示框,附带着刺耳的报警音! 【警告!任务失败,宿主将失去唯一的一次失败机会!】 【警告!任务失败两次,该次元空间将无法修復,直接崩塌!】 【警告!空间崩塌,宿主将面临终身绑定,空间内所有一切全都会被摧毁!】 这接二连三的脑内轰炸,余小晚瞬间冷静下来。 时晟副本时,辣鸡系统敲半天都不出来,怎么一轮到耶律越就这么积极? 难道是因为系统升级的关系? 不管怎样,余小晚的手顿住了。 「开……门……琴……儿……」 耶律越的声音越来越弱,喘息却越发的短促,一声声一句句,延绵不绝的传入耳中,说不出的魅惑,说不出的可怜,更说不出的让人心软。 余小晚怕自己再动摇,干脆捂住耳朵,一路跑到走廊拐角,靠墙蹲下,拼命地埋头,埋头,再埋头! 拼命的逃避着! 不能听,不能看,不能动摇! 他与公主才是官配,他们本就应该在一起。 即便明日他会恨她,她也认了。 她总归会死的,只要他与公主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一切都值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脆弱的撞门声与低唤声被雨水遮挡,渐渐的,再也听不到了。 可她依然紧紧堵着耳朵,闭着眼睛,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屋后突然传来「轰咚」一声闷响! 余小晚勐地张开眼。 她一直堵着耳朵,根本分不清是自己幻听,还是确实有声音。 轰咚! 又是一声! 这次她听的真切,明显是响在阁楼之下! 她刚想过去确认一下,却见楼下昏暗中,隐约恍过一道白影,不待她看清,那白影已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耶律越,是耶律越! 他怎么出来的?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没立刻去追他,先转回门前,开锁而入。 屋内一片昏暗,唯有那紫金香炉里的香灰被风吹得明明灭灭,晃着一点鬼眼般的红光。 她赶紧回身摸索着找到挂在墙上的火摺子,取了廊上早已湿透的纸灯,扣出蜡烛点上。 屋内登时亮堂了许多。 她这才看清,纸窗被人砸开,小锁晃晃荡盪挂在上面,窗扇被风吹得前摇后晃,拍打在窗棂啪啷啪啷直响,冷雨随风斜入,浇湿了窗下的小榻。 榻下一片狼藉,棋盘、棋子、桌椅、茶壶,撒了满地。 敦贤公主趴伏在一片狼藉之中,一动不动。 余小晚心头一跳,快步上前,先探了探她的鼻息。 唿吸平稳。 公主似是撞到了桌角昏厥了过去。 她顺着公主的太阳穴、额角、后脑勺一路摸去,终于在左侧额头摸到一个鼓起的硬疙瘩。 没有头破血流已是万幸。 她勉强撑着将公主挪到卧房床榻上,又拽了被子给她盖好,这才转身离开。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把那掺了药的茶水处理掉,再去唤府医过来帮公主诊伤。 她应该装出最无辜的样子,把一切都栽赃到耶律越身上。 她应该让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如她之前计划的那般。 她知道。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她只顾得顺手拿了把竖在门口的桐油纸伞,没有灯笼,看不清雨路,全凭记忆,一路急奔! 啪嚓啪嚓! 到处都是脚踩水坑的溅水声。 绣鞋早已湿透。 她心急如焚,脑中嗡嗡作响。 夜深雨寒,耶律越中了药,又从二楼跳下,也不知伤到哪儿没。 虽说只是二楼,可公主阁楼规格高大,横樑殿柱一样不少,二楼就相当于穿越前的三、四楼差不多,她本以为他一文弱书生,又中了药,形神恍惚的,决计破不开那窗,哪曾想…… 早知他外柔内刚,不会轻易妥协,却没想过,他竟能如此决绝! 一路跑到竹园,勐地推开房门,从里到外找了个遍,到处不见耶律越的影子。 刚跨出门,便见耶律越的贴身小厮睡眼惺忪的出来。 「是姐姐?侯爷呢?还没回来?」 余小晚勉强压抑住狂跳的心,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是来帮侯爷取披风的,侯爷还在与公主手谈,不晓得何时迴转,你且歇着就是。」 第10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4) 小厮也没怀疑, 赶紧进屋里翻了个披风给余小晚,这才打着呵欠回房继续好眠。 余小晚看了一眼廊下,干干净净的,除了她, 再没有旁人走过的水印。 耶律越根本不曾回来。 可这偌大的公主府,除了这竹园,他还能去哪儿? 喘着一路狂奔而来的虚气,余小晚四下张望着, 一时竟不知该到何处去寻人, 正踌躇之际,却见院侧竹林之中,隐约有竹枝晃动。
第214页 水眸微一游移, 余小晚撑着伞抱着披风, 径直跑了过去。 竹林细竹紧凑, 单行一人还得拨开竹枝,撑伞入内行动艰难,本想寻到他帮他遮一遮雨的,眼下只怕是不行了。 她收了伞, 丢在了地上, 想了想,復又捡起,连同那披风一起揣在怀中, 抬步迈入竹林。 竹林茂密, 终年无人清扫, 到处都是枯枝败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她抱紧纸扇披风,拨开竹子,小心地四处搜寻着。 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远处廊下那小厮留给耶律越的纸灯笼着飘渺的烛火。 夜雨冰冷,竹影斑驳,不大的竹林,仅数丈深,远远不及公主梅林的广阔,却依然将周围的一切都隔离开来,踏入其间,仿佛进入了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 她行了很久,直到走到尽头,已经看到院墙,依然没能找到耶律越。 难道方才只是风吹竹摇? 她失望的微嘆了口气,不甘心地顺着院墙朝竹林更深处寻去。 刚走了没几步,便见远处竹影婆娑中,依稀有团白影。 天色昏暗,离的有些远,又有细竹掩映,她看得并不真切,只张望着,拨开竹枝,快步靠了过去。 雨打竹林簌簌,脚踩枯叶沙沙,行得近了,依稀间仿佛听到了细微的喘息声,再近些,喘声更浓,待到近前,余小晚蓦然收住了脚。 白衣萎靡,青丝散乱,耶律越斜倒在地上,狼狈地蜷缩在几根细竹之间,枯叶混着泥泞污了他满身,他拼命地弓着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些。 他根本就不曾察觉有人靠近,始终紧闭着眼,唇微张着,脸上泥水浑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短促的唿吸凌乱不堪,每喘一次,都像是最后一口气般,艰难的让人心酸。 余小晚怔怔地站在原地,冰寒的雨水不断迎头淋下,模煳着她的视线。 这还是那个无论何时看都温雅端正清风朗月一般的耶律越吗? 一个时辰前,他还抬眸望着她笑的眉眼温润,眨眼便如此狼狈的连喘口气都这般艰难…… 眼眶隐隐发涩,忍了一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混着雨水蜿蜒而落。 她斜斜地撑开伞,小心的挡在他的头顶,这才抖开怀中的披风,给他盖在身上。 披风虽已被雨淋湿,可好歹内里还是干爽的,盖上总暖和些。 这一连串下来,耶律越竟仍未发现身旁有人,只拼命蜷缩着身子与那强劲的药效抗衡。 「晨之……我,我先扶你回房。」 她举着伞,胳膊穿在他的颈后,俯身想将他扶起,稍一用力,指尖若有似无蹭过了他的脸侧。 只这一下,耶律越陡然一颤,蓦地张开了眼! 不等她反应过来,突然一阵的天旋地转! 耶律越骤然一个旋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伞脱了手,滚到一旁。 「晨,晨之……」 冰冷的雨水浇在她的脸上,淋得她张不开眼。 耶律越俯身望着她,背着头顶微弱的夜色,他的面容越发模煳了几分,只能感觉到那滚烫的唿吸,仿佛刚从沸水中捞出来一般,灼烧在她的脸侧。 「琴……儿?」 这一声低唤带着一丝犹疑,说不出的沙哑迷离。 「是,是我,晨之,是我,你,你先起来,我……」 话未说完,眼前陡然一暗,唇上瞬间一片滚烫! 「唔!晨……唔……」 余小晚本能地推拒着他,隔着冰冷的湿衣,她竟然察觉了一丝温热。 如今不过初春,冬衣尚未除去,里衣依然厚实,那滚烫的体温居然隔着这层层叠叠隐约透出! 他,他身上该是有多烫! 唇上是几近癫狂的吻,那炽热的唿吸,滚烫的唇舌,几乎要将她灼伤。 她任他失去理智般的肆虐在她的唇齿之间,探手先摸了摸他的脸。 烫。 又摸了摸他的脖子。 更烫。 她的手微颤着,小心地顺着衣摆探进他的内里,轻轻抚上他的腰侧。 不过刚触上,耳边瞬间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重哼! 耶律越的唿吸越发的乱了节奏,手下更是滚烫的让她心尖发颤。 淋了这么久的冻雨,她的衣裙早已湿透,浑身冰寒入骨,若不是寻他的意念支撑着,只怕她早已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可正是因为如此,耶律越身子的滚烫对比她手的冰冷,格外的鲜明! 余小晚甚至怀疑,他的体温已经超过了……四十度! 成年人没有小孩子耐受,体温长时间超过四十度是极其危险的! 余小晚虽没学过医,可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不是说绕指柔不伤身的吗? 难道说,她药下的太多了? 她只知道绕指柔添在香炉中焚,对女子影响不大,只有口服才有极好的效果。 当日她与时晟同时闻了绕指柔,时晟情动,她却只是稍有不适,基本没什么影响,今日公主明显影响颇深…… 想到这里,她突然打了个激灵! 天吶! 她怎么这么煳涂! 焚香对女子无用,口服却有用,那不就意味着,男子口服,药效更盛?! 那,那这绕指柔到底用不用解? 耶律越现在明显是服药过量,他能撑过去吗?
第215页 就在余小晚百转千回之际,耶律越已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裙带,唇舌随行,滚烫地肆虐过她的颈项、锁骨,一路而下。 怎么办? 要阻止吗? 不。 这种时候,她如何忍心阻止他。 离魂,她需要兑换一个离魂。 不等她集中神识,本已失去理智,一路全凭本能癫狂啃吻的耶律越突然停住了。 吧嗒——吧嗒—— 雨水不断落在她的身上,依稀间,似乎混了一滴滚烫的液体,打在她冰冷的肌肤。 耶律越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小腹,那动作轻缓的,仿佛怕碰伤她一般。 这位置是…… 余小晚诧然,撑着手臂勉强抬身,垂首望去。 一片昏暗之中,只能勉强分辨出耶律越俯在她身前,正低头望着她的小腹,在他身形的笼罩下,小腹深处越发的伸手不见五指,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原本以为黯淡无光的觜纹胎记,却显出了一丝极浅极浅的莹白微光。 耶律越滚烫的唿吸还在喷洒着,轻抚的指尖同样炽热如火,方才那一点混在雨水中的灼热液体仿佛只是错觉,让她有些恍惚。 雨很冰,被撕裂的衣襟大敞着,直接迎上那冻雨,冻得她唇齿打战,浑身发颤。 「晨,晨之……」 要解药就快点! 她真的快要冻死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试着又喊了一声:「晨之?」 话音未落,耶律越突然侧身翻到了一旁。 「走!」 只这一声低吼,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余小晚有些茫然,她起身追了过去,扑压在他身上,一旦冻透便真的是寒彻入骨,她已冻得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你,你为何躲开?我们,明明已经,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一次也好,两次也罢,没甚差别。我,我葵水刚去,你也不必担忧我会有孕,无妨的,不要忍着。」 她自认为已解决了耶律越所有的隐忧,却不想,他竟勉强抬手又推了推她,侧身再度蜷缩成了一团。 「你走,快……快走!」 「为何要赶我走?可是在怪我?」 余小晚又向前趴了趴,直接从他身上趴过,滚到了他对面,面朝着他,背抵着两根细竹,拼命得抱住了他紧缩的身形。 「你若是怪我,更无须再忍,晨之,晨之……」 这一声声低唤,夹着她温热的唿吸,若有似无地喷洒在他的颈边,耶律越颤了颤,突然抬手勐地捧住了她的脸! 滚烫的唿吸已在脸前,眼看就要再度压下他火热的唇! 他却滞住了。 他的手……在抖…… 身子……在抖…… 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我,我快要控制不住了……我会,会弄伤你,你,快……走!」 他勐地推开她,竟抓着细竹踉跄着站了起来,转身跌跌撞撞地便想离开。 余小晚起身,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径直扑了过去! 耶律越身形不稳,本能地抓紧了手中的细竹。 然而那般柔韧的细竹又如何能载得住他们两人的重量! 咔嚓! 细竹折断。 断裂的长竹哗啦啦压在附近的冷竹上,斜歪在半空。 耶律越被扑倒在松软的湿叶堆里,短促的喘息声在这重重的雨幕之中,依然清晰入耳。 余小晚把他推翻过来,跨坐在他身上,实在冷得受不了了,也不愿再耽误时间让他受罪,干脆自己动手。 她快速地扯掉耶律越的袍带,湿透的衣袍并不算好解,她艰难奋战着。 耶律越双臂悬空,依然紧紧攥着那歪倒的细竹,莫说推开她,能保持住不翻身把她压倒,已用尽了他全部的理智! 他的唿吸越发的沉重短促,胸口也跟着剧烈的起伏着,如擂的心跳隔着骨血筋肉,清晰入耳,一声声擂在他的耳边,也擂在了余小晚心头。 他的心律快的不正常,身上烫的也不正常!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哗啦! 最后一层里衣终于敞开,溅着水珠被她甩在两侧。 好不容易解开了,余小晚这才后知后觉,她干嘛要解他袍子? 只要褪了里裤不就行了?! 果然是关心则乱,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 然而,解衣袍容易,褪里裤就有点…… 余小晚毕竟没经验,有些心慌,这可不比验胎记,验胎记她心知肚明只要褪一点点就好,可眼下……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耳边又传来咔嚓一声! 耶律越竟再度折断了一截细竹! 余小晚抬眸望去,隐约间看到他拼命的咬紧牙关,显然已忍无可忍,却还在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再次挣脱她。 余小晚身子一晃,差点被他甩掉,赶紧俯身趴下! 甫一贴上,她冰冷的身子与他滚烫的胸膛仅一片薄薄的肚兜之隔,紧紧贴在了一起,体温对比鲜明,余小晚瞬间觉得暖和了许多,贴得越发近了几分,耶律越却远没有她这般舒坦,她甚至听到了他牙根紧咬的咯吱声! 「晨之,晨之……不用忍,我没关系的,真的。」 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们本已有过夫妻之实,她又在安全期不会怀孕,而如果他恨她的话,就更不用委屈自己,他为什么还是不肯碰她?
第216页 「起……来!我,会……伤到……你!」 耳边传来了牙缝里挤出般的声音,那是耶律越咬紧牙关,从喉咙深处勉强吐出的一句话。 伤到她? 他方才好像也说过这么一句。 他……难道是怕控制不住自己,行为过于粗暴,弄伤了她? 余小晚的心头瞬间一紧,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耶律越,白晨之…… 别对我这么好,你这样,让我以后还如何下得去手…… 她使劲抹了一把脸,不管雨水也好泪水也好,全都抹掉,赶在它们再度阻碍她视线之前,探头吻上了近在眼前的下颌。 「没关系的,我不怕,是你的话,做什么我都不怕……」 耶律越紧咬着牙关,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身子更是绷得僵硬如铁,仿佛稍一个松懈,他就会溃不成军。 余小晚一边轻吻,一边低喃,一边探手向下扯去,扯掉那最关键的阻碍,坦诚相待。 「晨之哥哥,我好冷,你抱抱我就暖和了,你抱抱我呀……」 「晨之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宁愿自己忍受,也不愿碰我?」 「晨之哥哥,我想要你,我不怕你粗暴,我只想要你,你给我吧,求你了……」 余小晚呜咽般的低诉不断徘徊在他的耳畔,伴随着她不间断的甜腻噬吻,最后一句话出口之时,她正噬在他微凸的喉骨,只那齿间稍稍一错,耶律越便浑身一颤,牙齿搓过牙槽的咯吱响伴随着第二声咔嚓声,同时传入了余小晚的耳膜。 细竹又断了一根。 他明明已忍无可忍,却还在拼命忍耐! 耶律越的意志力远远超出了余小晚的想像,看来指望他主动然后离魂逃脱是没戏了,只能……她来。 可是,离魂后被那什么,与清醒着主动那什么完全是两码子事! 前者可以说与她无关,后者却是实打实的……真枪实弹。 余小晚很犹豫,非常犹豫,从没有这么犹豫过! 虽说这肉身不是她的,可感受是她的,难道真的要她把初夜……给了他? 身下,耶律越的体温越来越烫,她几乎已经听到了冰冷的雨水打在上面蒸发似的呲呲声。 当然,她清楚,那只是幻觉。 可他确实烫的吓人,已经没时间再让她犹豫了! 她一咬牙,干脆什么都不想,准备学一学原剧情中的敦贤公主,身下已缓缓抬起,嘴里还在洗脑般地嘟囔着。 「晨之哥哥,我,我心悦你,我爱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话音未落,耶律越突然坐了起来!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面对面推着便把她按躺了过去! 沙哑的嗓音诉着混沌不清的话。 「永远……在一起……」 「欸?」 余小晚怔了一下,不等她再开口,身下骤然一痛! 「!!!」 随即,按在她肩头的手也跟着陡然收紧,攥得她生疼生疼的! 他显然已控制不住力道了。 可他并未马上继续,而是勉强撑起最后残留的那一点点理智,尽了他最后的一点温柔。 「对不……起!我,我忍不住了!」 疼痛不过一瞬间,之后的一切难以言表,耶律越浑身滚烫,让所有的感觉都越发的明显了几分。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太勐,有些喘不过气。 四围,雨落,风摇,细竹沙沙,身下是潮湿的枯叶,头顶是竹枝掩映的灰黛夜空,远处廊下的纸灯太过遥远,早已看不见,他们仿佛隔绝在了人世之外,只剩天地竹林,还有他们彼此。 他的怀抱很暖,驱走了彻骨的冰寒,他落在她脸上的吻细碎亲昵,温柔的一如他平日恬淡的笑颜,可他身下的动作却格外的粗暴,与那温柔天差地别,几乎次次都要将她撞飞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剧烈的摇晃着,她已经分不清现下是什么感受了,脑子里只剩下一句意蕴深长的话——「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做了片刻扁舟之后,余小晚这才蓦然想起了离魂。 该死的! 她怎么把它给忘了! 接连集中了两次神识都被他难以描述的举动打断,好不容易第三次聚神,兑换了离魂,赶紧轻点使用! 唿—— 身子陡然一轻,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了。 冰冷的夜雨,茂密的竹林,再也影响不了她半分。 就连夜色也阻挡不了她的视线,原本昏暗不清的一切全都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虽然离魂逃了出来,可方才那滚烫的……那难以描述的感觉,还残存在体内。 原来那种事,是这种感觉…… 余小晚拍了拍自己隐隐发烫的脸,有点弄不清楚,不是自己的肉身,灵体也只待了两三分钟,也可能只有一分钟,这样到底算不算……没了第一次? 这么艰深的问题,余小晚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 耶律越并未察觉她的昏厥,理智如绷的太久勐然绷断的琴弦,再也奏不出半点乐声,整个人都被欲望操控,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清醒。 余小晚多少还有些担心他,本想悬在上空,不往下看便好,再守他一会儿,可脚下那不同于平日略带沙哑的喘声合着难以描述的声响,让她面红耳赤,更是唤起了还残留在她灵魂深处的那份灼热感。
第217页 她坚持了一会儿,终究没能坚持出,直接飘出了竹林。 横竖也是无事,她先飘去看了一眼耶律越那贴身小厮。 他睡得正香,带着轻微的唿噜声。 她又飘去了公主的寝卧,公主不知是尚未清醒,还是顺便昏睡过去,总之了,依然在榻上未醒,看那姿势略动了一点,大抵是自己翻了身,该是无碍。 余小晚又晃到採薇卧房,又找了一圈巡防的侍卫,均无不妥,这才再度飘回了竹园。 没敢去竹林找耶律越,悬在林外权当帮他守门了。 虽然明知道,就算有人来了她也提醒不了他,可她还是守着。 离魂不过半个时辰,耶律越中药太过,不晓得时辰够不够,若不够…… 她正考虑要不要现下就补个离魂,免得等下被拽回去时,却见林中竹摇枝晃,不过片刻,耶律越已抱着她走了出来。 他的步履明显有些踉跄,可抱她却抱得很紧,还不忘给她身上盖了那早已湿透的披风。 余小晚有些诧异,翻了一眼离魂倒计时。 【离魂剩余时间:49分22秒。】 这才过去不过十分钟,他怎么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他那样子,没个三次五次,只怕根本解不了药的吧。 她疑惑着跟在他身后,一路进了卧房…… 第10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5) 耶律越并未掌灯, 将她小心地放在榻上之后,又去了火房,脚步虚浮地端了盆热水过来。 她一路尾随,方才在林中, 她离魂之后一直都在他头顶,并未注意到他的脸,如今再看,他脸色青白, 额角脸侧都有擦伤,尤其是额角,磕的有些严重,若非被雨水沖刷掉了血迹, 只怕必然是血肉模煳的。 再看他端盆的手臂, 左臂明显不太能用力, 左腿也有些略跛,大抵是跳窗是撞伤的, 可他还是咬牙忍着, 尽量放轻手脚, 免得吵醒小厮。 放好了铜盆之后,他这才出门将那廊上的纸灯取了下来, 拎进了屋里,还没忘返身拴好门。 余小晚穿门而过, 随他一起进了卧房。 他走到床边坐下, 甩了甩还有些发颤的手, 这才小心翼翼地一件件脱掉她的湿衣。 他一直紧绷着背,眼神移到一旁,除非必要,尽量不看她。 明明方才啪的时候险些没把她撞飞了去,这会子还装什么正人君子,真是个呆子! 余小晚悬在床头,暗笑着摇了摇头。 笑意还未收起,却见耶律越突然弯下了腰! 余小晚心头一跳,向下飘了飘,垂头望去。 耶律越紧闭着眼,扶着床梆埋头重喘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湿漉漉一片,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接连喘了好几口气都没能稳住唿吸! 余小晚微微蹙眉。 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余小晚再度向下沉了沉身子,身为灵体虽感觉不到温度,可观他的耳朵脖子红通通一片,显然热度根本就没有退下! 再观他额角跳凸的青筋,微颤的手臂,还有那不可描述的…… 她看到了,没错,看到了。 湿透的衣袍根本挡不住身子的变化,尤其是他身为副本男主,自然是得天独厚,说是兇器也不为过。 兇器斗志昂扬,它的主人却痛苦的青筋跳凸,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根本就没有解完药! 甚至可能……一次都没解! 想想也是,不过短短十分钟,他穿好了自己的衣袍,还掩好了她的,又从深林走了出来,这些都需要时间。 难道说,她飘走之后,他立时便察觉到她昏厥了,然后也跟着……清醒过来了? 那种情况下还能清醒过来? 余小晚简直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这厢还在百思不得其解,那厢耶律越已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他不敢再看她,丁点都不敢,闭着眼尽量快速地帮她褪掉了所有湿衣,再摸索着沾湿了热毛巾,绷直了后背,屏住了唿吸,将她全身大致擦拭了一遍。 他擦的确实很敷衍,可已尽了他的全力,每擦一次,他都要甩好几下手,才能勉强控制住手臂不发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控制不住粗重的唿吸,还有那额角不断跳凸的青筋。 艰难却又快速的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拽过一旁的锦被,先给她盖上,盖好后又怕她身下湿,左右卷了卷,直接把她整个人全都卷进那干爽温暖的锦被里,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连一眼都不敢再看她,逃也似的朝外跑去。 他的身形并不稳,踉跄着撞到了门框上,却没能阻止他继续往外跑。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哪儿也没去,径直去了浴房。 余小晚紧随其后,有些诧异。 他去那儿做什么? 沐浴? 火房的热水不多,根本不足以沐浴,况且,他也没去端热水。 那他进浴房做什么? 浸冷水? 余小晚转头看了一眼茫茫的雨幕。 还有什么比这初春深夜的冻雨还冷的? 那他进浴房干什么? 余小晚见他进去许久都不曾出来,不免有些担心,悬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进时,便听轻微的一声门响,门板向外稍稍沉了沉,随即便是唿咚一声,声音不大,却明显是有人靠着门板跌坐在地。
第218页 难道他……摔倒了? 她微微探了探头,直觉提醒她,最好别进去,可她还是不放心,迟疑了一下,穿门而入。 浴房一片漆黑,屋窄无窗,比之竹林还要更黑数分,若是普通人,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幸而她是灵体,灵体视力绝佳,白天黑夜无甚差别。 她钻入屋内,扫视了一圈,居然没寻到耶律越! 正疑惑之际,却听脚下清晰地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喘。 她赶紧撤身垂首。 耶律越就在她脚下,靠着门板坐着,白衣湿透,纠结的黏在身上,青丝松散,湿漉漉的散着肩头。 他仰着头,双目紧闭,唇微张着,脸侧粘着一缕湿发,两手杵在身子两侧,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缓缓抬手,摸索着探进了衣摆。 湿透的衣袍挡不住他的动作,余小晚悬在半空,看得一清二楚。 当日她还曾恶趣味的揣测过耶律越独自一人时会不会暗戳戳地钻进被窝自渎。 如今亲眼所见,她竟,竟……竟突然觉得那些湿衣格外的碍眼,好想撕了是怎么回事? 她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颜狗,这已经是女流氓了好不好! 余小晚勐拍了几下自己的脸,强迫自己赶紧离开。 这种事简直太羞耻了,虽然就算看了也没人知道,可她是接受了多年教育薰陶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三观什么的,还没有歪的太彻底,总算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做这种偷窥旁人自渎光速掉节操的事。 她飘了两下,刚要钻出浴房,却听斗室里盪起一声饱含情欲的低喃。 「琴儿……」 那低喃夹杂着越发难耐的喘声,沙哑迷离,一声接着一声,擂动了耶律越急速的心跳,也牵动了她难以自控的心脏跃动。 「琴儿……琴儿……」 明明知道应该避开,她也已飘到了墙边,只要一个探身便能钻出,却,却仿佛被点了定身穴,无论如何都挪不动半分。 耶律越明显很难受,头越仰越高,眉心紧蹙,细长的脖颈带着优雅的弧度清晰地袒露在她眼前,他喉头微动,压抑不住的重喘夹杂着对她的低唤,一声挨着一声,没有止息,却根本消除不了他的痛苦。 他似乎更难受了,头不舒服的左右扭过,手下始终未停,背靠的门板被他压得不断轻晃着,咯吱吱低响。 但他依然很难受,好几次吞了口气,都险些没能喘上,逼的他几次抬拳狠狠砸向砖地,换回下一口凝滞的唿吸。 他折腾了多久,余小晚便看了多久。 那不时响起的捶地声,每声都像是砸在了她的心头。 他难受的不知唤了多少声「琴儿」,嗓音从暗哑到沙哑,再到嘶哑难耐。 他的左拳也砸伤了,没有血肉模煳,却也沁出了猩红的血迹。 即便如此,药,依然未解。 一次也未解。 以后若谁再说绕指柔不伤身,打死她也不会再信了! 自渎不仅不能解药,反而还会更加难受。 耶律越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扶着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稍稍整了下衣摆,也顾不得许多,开门便出。 院中夜雨未歇,他扶墙而行,一个错身,再转扶廊柱,跌跌撞撞迈入雨中。 时值凌晨,一日中最冷的时刻,天越发的寒了几分,冻雨隐隐有了结冰的趋势,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砸在他身上,也砸在他早已青白的脸上。 他根本站不住,也没打算勉强自己站着,踉跄了一下便俯身坐下,垂着头,任那冻雨夹着冰碴纷至而下。 余小晚悬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眶酸涩,心脏更是仿佛被什么揪扯着一般,隐隐痛着。 她想哭,想大哭一场,却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是灵体啊,灵体又如何会有眼泪…… 她后悔了,她真的有些后悔了。 她方才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 横竖也不是自己的肉身。 即便是……即便是又如何? 她下的药,她来解,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是他……太傻了…… 都那种状况了,怎么还会清醒过来? 即便清醒了,为什么不能继续? 因为她昏厥了? 可就是因为昏厥了才没有感觉,才更不会疼啊! 他为什么不继续?! 傻人…… 真是个傻人啊…… 她情不自禁飘了过去,明知道无用,还是俯下身,自背后轻轻搂住了他。 耶律越…… 白晨之…… 别让我心动…… 我…… 不能爱,也……爱不起…… 耶律越在那雨中坐了很久,余小晚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离魂结束。 再睁开眼时,天还未亮,耶律越也不在屋内。 余小晚忍着头疼难受,艰难地从那被子捲儿里钻出来。 不动还好,一动真真儿是浑身酸痛,尤其是肩膀、腿根儿、尾椎,还有那不可描述之处,简直痛得……怎么说呢,不是那种要死人的痛,总之就是酸麻肿胀不舒服,无法细述。 看来那种事真的能伤到人,这还只是进行了几分钟,如果真帮耶律越解了药,那岂不是……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第219页 她勉强捞起被耶律越随手丢在脚踏的湿衣,想了想,心凝形释只管止痛,不管屏蔽冷感,也就没有兑换,瑟瑟发抖地重新穿上湿衣,她这才迈步出了屋子。 屋外,雨已小了许多,耶律越依然坐在原处,仿佛石雕木刻的一般,一动不动。 余小晚心头一紧,忍着身下的不适,迈步走了过去。 「晨之。」 她俯身想搀他,还未挨上,耶律越已抬起了头。 那脸青白的可怕,嘴唇紫绀,尤其是那双眼布满了层叠的血丝,猩红的可怕! 看到是她,空洞的眸子微微了动了动,耶律越竟挤出了一抹孱弱到极点的笑。 「你醒了……便好……」 话音未落,他摇晃了一下,余小晚赶紧搀扶住了他。 「你,还好吗?不行的话,我,我可以……」 耶律越垂眸,微微摇了摇头,借着她的手臂,勉强站了起来。 「我没事,天,快亮了,你先过来。」 经歷了这一夜的浩劫,耶律越没有昏倒,居然还能站起来! 是什么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余小晚搀扶着他小心地回了屋里。 直到坐下,勉强靠在桌旁,耶律越才注意到她穿着湿裙,又望了一眼她微有些不稳的脚步,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余小晚想去屋里取了衣袍给他换,还未转身就被他拉住。 「坐。」 「我先帮你取了衣袍换上,这样会生病。」 耶律越半敛着眼,说话已有些费力,强撑着拽着她,又说了一遍。 「坐。」 余小晚依稀明白了他的意思,听话的坐下。 耶律越看了一眼已隐隐有些泛白的天际,没有耽误时间,径直道:「我知道这药是你下的,不管你为何要如此,稍后公主问起,全推在我身上,你一概不知,懂了吗?」 余小晚本就是这般打算的,她已经做好了与耶律越撕破脸的准备。 可打算归打算,她万万没想到耶律越竟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 紧要关头,他不顾自己,只顾她,让她还如何忍心再……伤害他。 她脑子一热,一把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是公主!」 他一怔,「什么?」 「是公主要我这么做的!药是公主给我的,是绕指柔,公主说那个不伤身。公主她,她心悦你已久,所以才出此下策,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我……」 余小晚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疯了,一句骗,句句骗,等到真相揭发的那一天,耶律越又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可眼下她已看不了那么远了,她实在不忍心在这当口再捅他一刀! 「别说了,我信你。」 耶律越拉过她,轻轻搂进怀里,两人都很冷,都在抖,彼此都是湿衣,不管如何相拥都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可两人依然拥着,不捨得分开。 「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下药对于公主来说,是极为羞耻的,莫让她恼羞成怒,再……对你不利,你只要咬死了我刚刚从房中离开便好,其他的由我来处理。不管怎样,昨夜我伤了公主,终归是要赔罪的。」 余小晚站着,耶律越坐着,难得这般居高临下的抱着他,感觉说不出的微妙,她蹭了蹭他湿漉漉的发顶,低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理?」 耶律越道:「眼下还能如何?只能顺着公主的意,说自己情难自已,冒犯了她,随她处置。」 「万一,万一公主真……处置你呢?」 虽然余小晚觉得可能性不大,可也不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 耶律越紧了紧搂在她腰间的手臂,身上已不復昨夜的滚烫,冰凉凉的,声音也带着强撑的恍惚。 「我毕竟是二品侯,她要处置我,还得经过皇上,如此丢脸之事,她决计不会。」 耶律越所说与她所想不无二致。 余小晚看了一眼越发灰白了几分的天色,深知不能再拖延了,撤开身道:「那我便先回了,万一公主醒了,就不好办了。」 耶律越道:「好……」 「那我便走了,你也赶紧换了湿衣吧。」 余小晚没再迟疑,转身便走。 她心中焦急,步履匆匆,转身的剎那,耶律越似是还有话说,探手便想拉住她,却仅扫到了一缕衣袂,再想唤她,她已出了房门,很快便消失在了院中。 耶律越怔怔地望着空荡的小院,许久才呢喃出一句:「昨夜……未能自控……抱歉……」 余小晚一路急行回了公主院中,这会儿也顾不得身上难受,先张望了一圈,天灰濛濛的,雨基本已停了,採薇尚未起身,公主房中也静悄悄的。 她眼神略一游移,也不去换湿衣,直接推门进了公主卧房。 公主房中静悄悄的,地上依然是一片狼藉,隔着珠帘,可以隐约看到,公主还在榻上安歇,并未醒来。 余小晚先取掉窗上的铜锁收好,又泼掉剩下的茶水,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一路急奔到榻边,跪在脚踏上,带着哭腔低声唤道:「公主,公主?醒醒公主!」 连喊数声,敦贤公主才悠悠转醒,还未睁眼,先蹙眉捂住了额头。 「嘶——怎么回事?为何本公主的头,这么疼?」 余小晚红着眼眶,回道:「奴婢方才见侯爷匆匆而出,屋内一片狼藉,又见公主还在榻上,担心有事,便跑出去唤府医,可跑到半路,又想起侯爷与公主共处一夜,怕万一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想了想,又转了回来,这才唤醒公主,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第220页 敦贤公主坐了起来,依稀想起了昨夜之事,转眸扫了一眼满室狼藉,眉心蹙得更紧了几分。 「你说他方才走?」 「是。」 敦贤公主垂眸略思了片刻,冷哼一声,「好你个耶律越,居然敢对本公主下药!下了药,却又跑了!临阵脱逃,莫不是怕本公主要了你的命?」 余小晚颤巍巍地跪在一旁,惊疑不定道:「公,公主是说,侯爷他……他爱公主成狂,竟,竟出此下策?」 敦贤公主再度冷哼出声,「爱本公主成狂?呵!不过是色欲薰心罢了!」 余小晚搀扶着她站起,边帮她更衣,边小心翼翼道:「依奴婢之见,未必如此。侯爷若真是色欲薰心,又如何会半途而废?大抵他是太爱公主,本想据为己有,可真临到跟前,又捨不得伤害公主,这才落荒而逃。」 敦贤公主轻抚了下鬓髮,微舒了口气,神色已恢復了平日的高高在上。 「是吗?管他究竟是因爱成狂还是色欲薰心,先传他过来。」 「是。」 第108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6)(捉虫) 余小晚奉公主之命去请耶律越时, 他刚换好衣袍斜在床上休息,唤了好多声才勉强唤醒。 醒后再走,他已有些走不好了,左腿明显跛着, 全靠小厮搀扶才将就前行。 公主万没想到他会如此憔悴,倒是惊了一下,没急着责问,倒先唤了府医过来。 府医说他气血两亏, 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左半边身子大约是跳窗时先着的地,左膝、左臂青肿紫胀,看着着实有些悽惨。 这些也便罢了, 他额角的撞伤有些严重, 府医说, 怕是要留疤。 不过,男子额头有疤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府医走后, 公主便把所有人都潜了出去, 独留她与耶律越两人。 余小晚并不清楚公主是如何责问的耶律越, 也不清楚耶律越又是如何向公主请的罪,她只晓得, 他们一直在屋内待到午时一刻方才出来。 出来的也仅仅是公主一人,是唤她们传午膳的。 余小晚与採薇布置好午膳, 又伺候他们一同用了, 公主虽面冷嘴硬, 可单她留耶律越用饭这一条已能看出,她并未怪罪他。 用罢午膳,公主便让余小晚与那小厮一同将他送回,有那小厮在,余小晚也没好与耶律越多说什么,只送到竹园便分别了。 经此一事,公主非但没有对耶律越有成见,反而心思更浓了几分。 「采琴,你说,他是因爱成狂才会如此?」 「是的公主,看侯爷那般狼狈,想必是忍得辛苦,却又不愿伤及公主。」 这个问题敦贤公主问了她不止一遍,虽然每次问法都不同,内容却大同小异。 每次问罢之后,公主的心情便更好了几分,还会翻出余小晚之前冒充耶律越递给她的那些情诗,越看越欢喜。 傍晚时分,公主竟一反常态,多年来初次屈尊,亲临竹园探望耶律越。 午时方才分别,傍晚又过来看,余小晚守在门口,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明明知道该高兴才对,却偏偏笑不出来。 採薇倒是高兴的紧,府内上下早已传遍,都晓得侯爷与公主共处一夜,还是熄了灯的,都说他们二人的好事近了。 如此公然议论公主,也只有採薇有这个胆子,想来这些闲言碎语也是她传出去的,她敢传,说明至少公主是默认。 耶律越卧床休息了两日,公主不仅每日都会去探望他,还一日两次,府中流言传的也愈盛了。 余小晚翻了翻任务栏。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主线任务(二):成功组成耶律越x苍意如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4必须在两人都中了春天里的药的情况下;5耶律越入赘公主府。 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只要再完成最后一条,让耶律越娶了公主这任务就完成了。 一切会如她所想那般顺利吗? 明日便是春耕,头天夜里,公主还不忘到耶律越这边探视,探罢临回之时,耶律越悄然塞了张纸条到余小晚手心。 余小晚一路攥在手里,不敢去看,直到送了公主回房,採薇过去守夜,她这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偷偷展开来看。 这条内容很简单,只约了明日碰面的时辰,还要她稍作收拾,若能找件粗使丫鬟的衣物更好,其他的只带着要紧之物即可。 看来耶律越是真的打算要逃了。 原本她是打算下药一事之后,跟耶律越撕破脸的,甚至还准备跟公主告密,说他想要趁春耕逃走,让公主对他严加防范。 总之,压根儿就没想过,还要跟他一起逃。 如今,又该怎么办? 余小晚看罢字条,移到烛火之上焚了,没去收拾东西,而是躺到了床上,望着空荡荡的房梁,接着翻任务栏。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主线任务(一):破坏端亲王的篡位计划。任务完成标准:√1解除西夷与端亲王的结盟;√2解除西夷与玄国的结盟;3阻止玄、苍两国结盟。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 当日端亲王一事之后,余小晚便翻过这任务栏了,当时便已知道这条任务并没有完成。
第221页 这是她的失误,她一直以为所谓的玄苍联盟,指的是玄睦与端亲王,没曾想,指的竟是真正的玄国与苍国联盟! 若她早知如此,或许就能猜到玄睦那厮两面三刀,早已与苍帝暗度陈仓。 不管怎样,如今她困在这公主府,又该如何破坏他们呢? 一面是耶律越的约逃,一面是玄苍两国的联盟。 余小晚辗转反侧,烦躁地咬着指甲。 咬着咬着,她突然坐了起来,披衣下床,摸到火摺子,点上油灯,翻箱倒柜的翻出一个压箱底的小布包。 左一层右一层地打开,露出里面包的严严实实的玉佩。 蝶尾血玉狐。 玄睦因通商合约细节,一直滞留皇城尚未离开,前几日还曾到府上拜访公主,虽不曾跟她说上话,可眼神倒是有过短暂的交流。 当时他还曾趁公主不察,点了点他自己身上的玉佩,又指了指她空无一物的裙带,莫不是想要回这蝶尾血玉狐? 若真是如此,他大可以直接开口,或是再麻烦一点,让莫非夜半潜入府中找她讨要,为何只是点了点呢? 难道是说,要她以此为信物,有事便去寻他? 不管怎样,余小晚心头已然有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敦贤公主收拾妥当便进宫面见皇上,只等着随皇上皇后一同出发,进行春耕大典。 余小晚自然比她起得还要早,送走她之后,也按照约定去了竹园。 耶律越正在房中等她,见她来了,背起包袱起身便走。 余小晚紧随他的脚步,有心想问一问他如何离开公主府,可见他行色匆匆,滚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如今可不比当日,他们毕竟是有过盗取令牌逃走的前科,公主不在府内,他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正门离开的。 耶律越究竟打算如何做呢? 一路跟着耶律越到了后院,本该有侍卫巡逻的临街院墙,居然空无一人! 余小晚有些诧异。 「这……人呢?」 耶律越无暇回她,快速的搬了几块附近的怪石垫脚,回头沖她挥挥手。 「你先上!」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撩裙上去。 两人谁都不会武功,可爬个墙什么的还不在话下。 耶律越推着她坐上墙头,嘱咐她伏下身莫被人发觉,这才也跟着爬了上去。 上去不难,下去更容易。 耶律越率先跳了下去,白衣拂过,他回身仰头望向她,晨光迎面打来,将他的面容映照的越发明晰了几分,琥珀色的眸子透过光亮,晶莹剔透,琉璃一般。 他沖她张开双臂,微微一笑,淡雅出尘。 「来,我接住你。」 余小晚抿了抿唇,展臂跃下,正扑入他怀里。 他的腿伤其实尚未痊癒,微踉跄一下,这才稳住脚。 美人在怀,耶律越稍紧了紧手臂便将她放下,又左右张望了两眼,这才牵着她的手,快速的朝着不远处的大路走去。 余小晚随着他的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高高的院墙,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么……跑出来了? 当日那穿越女,可是费尽周折偷了令牌,他们二人才出的府。 为何今日这般轻易便翻墙出来了? 耶律越神色凝重,行色匆匆,拉着她一路到了小巷出口。 公主府门前还有侍卫把守,小巷出口离府门并不远,若这般一身白衣出去,很容易被发现。 耶律越与她隐在巷口拐角,抖开包袱,取出一件灰色的小厮衣袍穿在身上,又看向她。 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更遑论粗使丫鬟的衣裙。 耶律越并未多言,又翻出了上次进京用过的假鬍鬚假眉毛,让她帮着快速的粘好。 虽说余小晚易容技术拙劣,可这鬍子完全是按照耶律越的脸型造的,打眼一看还真看不出是假的。 一切准备妥当,他牵着她便向外走。 「不要回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便不会有人注意咱们。」 余小晚听他所言,一路安然无恙。 这时辰,春耕仪式尚未开始,不过,苍帝的仪仗队已在精麟门前准备就绪。 城门前的主街道上也拥满了等着一睹圣颜的人。 他们很快便混在了拥挤的人潮中,挤进了附近的一处成衣铺子。 这铺子只是普通的铺子,衣裙从贵到贱,一应俱全,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裙相对更多些。 耶律越挑了一件衣料普通,款式也极为常见的。 「这件素净,最适合我妹妹,掌柜的,可否让我妹妹试上一试?」 余小晚待字闺中,虽梳了垂云髻,可身后并未盘起,自然不能宣称是已婚妇人,说是妹妹最合适不过。 掌柜笑脸迎客,只当是情哥哥情妹妹,见怪不怪。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里面请。」 耶律越牵着她的手,便进了里间。 只是换一下外袍,余小晚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匆匆换上。 「这下可以了吧?」 耶律越不语,抬手摘掉了她头上的髮饰,尤其是髻尾那打眼的宝蓝钿子。 「稍后再买朵绢花便好。」 余小晚毕竟是公主身侧的大丫鬟,之前的衣着确实有些引人注意。 粗衣棉布,绢花银钗,不至于低贱如泥,也不至于富贵醒目,这才是普通百姓该有的装扮。
第222页 然而装扮易换,她的眉眼却无法更换。 耶律越微微蹙眉,以往也没觉得她有多貌美,为何近些日子越发的觉得她娇俏可人? 这般灵动细緻的容貌,只怕还是有些引人注意。 他想了想,又道:「稍后挤在人群中出城,你尽量靠在我身后,略低些头。」 余小晚微微颌首:「好。」 转而又看了一眼耶律越即便贴着鬍子也挡不住的丰神俊朗,提醒道:「不如你戴个斗笠?」 耶律越摇了下头,「这季节戴斗笠,反而更显眼。」 这倒是实话。 两人出了成衣铺子,随着人潮朝城门挤去。 快到城门之际,两人都顿住了脚,随便挤进了一堆人中,静等苍帝的仪仗队过来。 远处已鼓乐震天,等了片刻之后,才隐约看到高举的苍青色旗帜,旗中央是一个笔锋凌厉的苍字。 旗帜缓慢移动,大部队也在靠近。 人潮渐渐涌动起来,百姓们蜂拥向前挤着,若没有侍卫阻拦,只怕早就堵住了街道。 他们两人挤到人群中,并不算显眼,仪仗队过来时,耶律越还刻意向下压了压身形,如此,便直接埋在了人头攒动中。 余小晚个子矮倒不怕,仰头张望着。 打头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时晟,他一身戎装,玄盔铁甲晕着冰冷的寒光,为苍帝开路。 苍帝的龙辇紧随其后,龙辇之上自然是看似鹣鲽情深的苍帝与皇后。 再之后,便是公主的凤辇。 公主一身大红的宫装,尊贵大气,目不斜视的打他们眼前经过。 公主的凤辇之后才轮上太子一行人,足见敦贤公主在苍帝心目中的位置。 大部队行了足有一刻,才彻底走过。 人潮有些自行散去,有些紧随其后,也到了城门前。 守城侍卫们依然谨守职责,一个个挨个看过,可毕竟看热闹的太多,又没有什么官府通缉要犯,他们检查的自然也没有那么仔细,数鸭子似的,一晃就过。 一切都顺利得让人啧舌。 两人出了城,又随着大部队走了一段路,这才在岔口拐了下去。 余小晚一路紧随着耶律越,这才得空问道:「为何院墙附近没有侍卫巡逻?」 耶律越牵着她的手,边走边道:「前两日我与公主说,公主府内侍卫布局不妥,我那夜自她院中一路跑回竹园,居然无一人察觉,公主乃千金之躯,自当严加守护才对,便建议她把侍卫调集在她院子四围,只要她无事,这整个公主府也便无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为阿岚而来宝宝的雷~ 谢谢艿垭宝宝~蓁蓁宝宝~清晓宝宝~给文文浇水~ 第109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7) 余小晚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两日公主院外的侍卫那般多,原来竟是耶律越的提议。 「可,即便如此,后院院墙也不该半个巡逻的都不见, 毕竟那里紧挨深巷,最易潜人。」 耶律越转眸望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府内侍卫布防是我向公主自请安排的, 我们出府时正是换岗的时辰,我刻意把换岗处安排在角门,如此一来二去,咱们便有一刻钟可以离开。」 此言一出, 余小晚忍不住一阵诧异。 敦贤公主连府内守卫这般重要的事都能交由耶律越来做, 这是有多信任他!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原来也不全是假的。 可即便如此,敦贤公主也不该这般盲目, 毕竟岁前公主府才遭遇两次刺客事件, 相信府中守卫布防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缘何会轻易交给一个质子重做安排? 自然,耶律越说公主院子守卫不够严密也是事实, 可公主府外防却固若金汤,府外人想进, 府内人想出, 皆不容易。 耶律越看出了她的疑惑, 拉着她走到城郊一处茶棚,一锭银子买下店家拉货的骡子,外加一辆破板车。 一锭银子足够一户平头百姓好吃好穿十年不止,漫说一头骡子,百头都买的来,这等天上掉金子的好事,乐得店家赶紧的给他们套好骡车,附带送了包子大饼还有一个大水袋。 耶律越并不会赶车,店家大致教了教,说骡子不比驴、马,脚程较慢,不必担心,慢慢赶着就是。 耶律越倒是一学就会,一扬骡鞭,骡子踏步而行,还真有点赶车的架势。 小心地适应了片刻之后,一切便驾轻就熟,耶律越这才得空,对她解释。 「我将大哥偷偷递予我的皇子玉牌与通关文牒都给了公主。」 「什么?什么皇子玉牌?」 通关文牒相当于护照,这个她懂,可皇子玉牌…… 耶律越甩了一下骡鞭,将那走歪的骡子归到正位,这才转头望向她,「我是西夷皇子,自然有代表身份的玉牌,不止是我,四国皇室子弟都有象徵身份的玉牌或是金牌。」 余小晚有些疑惑,「可我平日也没见谁戴过。」 玄睦就没戴过,那蝶尾血玉狐肯定不是,端亲王也没见戴过,耶律越就更没见他戴过了。 耶律越拽着缰绳,笑道:「那只是象徵身份的玉牌,与照身帖相似,即便带着也是揣入怀中,你如何见过?更何况,皇亲贵胄通常无需带着,都是奉在家中。」 「那……这玉牌重要吗?」
第223页 「不重要。」 话虽这般说,可耶律越唇角的笑意已悄然隐去,只是声音依然温雅如初, 余小晚自然不信。 「你诓我,若不重要,公主如何会因着它就那般信任你。」 耶律越微嘆一声,自知瞒不过余小晚,便回道:「玉牌沾上印泥便是皇子官印,传书递信不可或缺。」 余小晚瞬间一凛,「你,你傻了吗?这般重要的东西,为何要给公主?且不说你往后联络族人少了凭证,你就不怕公主将它呈给皇上,皇上再借你的名义传递假消息,危及西夷吗?」 耶律越苦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傻的不是我,是你。」 余小晚:「我?」 「没错。你可想过,皇上方才封赏过我,正是对我最松懈之时,我今日不逃,过不了几日边关战报就会传入皇城,届时再想逃,只怕没机会了。若我逃不了,这玉牌早晚还是会被他们搜到的。」 话虽如此,余小晚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若他们真借你的名义给西夷递消息呢?」 耶律越扬起的骡鞭顿了一下,这才轻轻抽在了灰骡身上。 「我现在……是叛国贼,我递的消息他们不会轻易相信的。」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看似云淡风轻,可余小晚清楚,他心里定然比谁都要苦涩。 叛国贼…… 都是她害的。 转眸望了一眼没精打采的余小晚,耶律越再度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 「我阿爸阿妈并非煳涂之人,待我回了西夷,一切便会真相大白,我的叛国恶名自然也能洗清。」 「能吗?」 「能。」 余小晚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这一瞬间,竟想助他回西夷,助他洗掉恶名,助他做回原本那个受西夷百姓敬仰的温雅仁善的二皇子…… 骡车并不快,可也比两人的脚程快,一路颠簸着,很快便到了王家庄。 算算时辰,马上就要午时了,在宫中用罢午膳公主就该回府了,届时定然会察觉他们已不再府上。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耶律越在路上大致讲了他的计划,余小晚已心中有数,随着他一同进了庄子。 刚买的罗裙脱下,换了农妇的粗布麻衣,髮髻也被散开,由那农妇帮着绾了个粗糙的妇人髮髻,又舍了绢花,插上木钗,最末再如上次那般,黄泥汤水敷了敷脸,晾干了便是一脸风尘僕僕。 耶律越也如法炮制,换了农夫的粗衣麻履,吹了满脸的烟尘。 一切装扮妥当,耶律越上下打量了她数眼,似是不甚满意,又寻了个破旧的蒲团过来,示意她塞进衣内充当有孕。 余小晚依言而行,倒还真有几分样子。 又花了些银钱,制备了些东西,骡子换驴,板车也不要了,只换了两个竹筐栓在驴背上,筐里放上两只绑了腿的芦花老母鸡,晒好的腊肉,串好的玉米棒子,乱七八糟的,之前茶摊店家给的包子大饼什么的,通通不要,换了几个窝窝,几块肉干,又换了个水袋。 余小晚看得目瞪口呆,她看了看那满满两筐土货,再看看揪了个玉米棒子餵毛驴的耶律越,简直不可思议。 他怎么这么懂? 一点儿都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皇子。 耶律越抬眸望了她一眼,探手揉了揉她的发,眸中漾着温煦的笑意。 「走吧。」 扶着她上了小毛驴,耶律越自然地牵起缰绳,真如携着有孕小娇娘的夫君一般,牵驴而行。 他们没有走小道,依然走的官道,一路没有急色,悠闲的紧,走出去没多远,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余小晚忍不住一阵紧张,攥着驴辔的手都僵住了。 耶律越头都未回,淡淡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传入她的耳中。 「不必紧张,你我就是回娘家探亲。」 话音未落,耶律越已回过头来,唇角的笑意温润如常,望着她的视线更是满怀柔情,无需刻意演戏,已然像极了一个宠爱娇妻的小郎君。 「娘子,行了这么许久,可口渴?要不要喝些水?」 不等余小晚答话,他已自顾取下了挂在筐边的蛇皮水袋,拧开口,递给了她。 余小晚接过,仰头喝了一口,还未放下水袋,身后马蹄声已近了,扬起的尘土呛人的紧。 「咳咳咳!」 余小晚掩鼻一阵地咳嗽,耶律越赶紧帮她挡了挡尘埃。 「娘子慢些,待这些军爷过了再喝。」 追来的是一队守城侍卫,领头的看到他俩时已勒紧了缰绳停了下来,后面一大队人马都跟着停了下来。 耶律越抬手搂在余小晚腰际,茫然地望着他们,嘴动了动,带着普通百姓对兵丁将士的畏惧,没敢说话。 余小晚坐在驴背上,微侧着身揽在耶律越肩头,同样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眸中更是带着怯懦妇人该有的惊吓之色。 「夫,夫君……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耶律越越发的茫然了几分,微微摇了摇头,「为夫也不知。」 那侍卫头子勒停了马蹄,从怀中掏出个压瘪的画卷打开来看了看。 古代那简陋的通缉犯画像…… 他看了看耶律越,有须,不像。 又看了看余小晚,大着肚子,也不像。
第224页 再看两人风尘僕僕,又是骑着悠哉的小毛驴,越发觉得不像是亡命天下的通缉犯。 收起画像,他又随口问了两句,也就是场面话,什么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姓字名谁?吃饭的营生是什么? 问罢,更觉得没什么可疑的,遂一扬手臂,带着大队人马继续西行追了过去。 余小晚眼睁睁望着那扬起的尘土消失在官道尽头,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不,不是吧! 他们真就这么走了? 确定不再回头怀疑怀疑耶律越的鬍子,或是她的假肚子? 或者看看她筐里那两串老人通常都不会吃的干辣椒? 回娘家送辣椒,又不是巴蜀人! 她真心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小说、影视剧全都白看了! 那种被人盘查,前面都安然无恙,临放行时突然画风一变,分分钟就要被揭发吓得人心跳加速全身冒冷汗的窒息操作呢? 小说和现实果然是有差距的。 「想什么呢?」 耶律越收起蛇皮水袋,牵起缰绳,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 许是一切都太顺利了,余小晚紧绷了一路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 「幸好追来的是这些虾兵蟹将,若是时晟或是御林军统领之流,只怕就糟了,他们可都是认得你的。」 耶律越这般粗鄙的易容,不,根本称不上易容,是根本瞒不过见过他的人的。 耶律越转头沖她微微一笑,这一身农夫装扮,看上去竟不觉得违和,倒是像极了退居田园的落魄书生。 「像我这般身份敏感之人,皇上必然会派时晟来追拿,而时晟则会朝着他认为最有可能的方向去追。 按照常理,东行或北上,是最不可能逃亡的方向,一个越逃,离西夷越远,一个尽头,是难以翻越的崇山。 可就是因为不可能,才更像是咱们会逃的方向。 故而,真正回西夷的西行之路,反而不会有重兵追击。 而且,咱们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他们定会以为是有人接应才敢逃走,即便逃亡也该是潜在山野小路,走官道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方才那些人才会这般大意。」 耶律越所言,其实余小晚也想到了,只不过想到归想到,从未逃亡过的她,难免还是会有些紧张。 不管怎么说,原本以为会险象环生的逃亡第一日,就这般悠悠哉哉地过去了。 好吧,其实悠哉的只有余小晚,耶律越一路步行,本就腿伤未愈,平日又养尊处优鲜少奔波,倒是累得不轻。 余小晚有些于心不忍,且一直坐在驴背也不舒服,便想换他来坐,却被他拒绝了。 任她磨破了嘴皮子,甚至强行要下地,都没能说服他。 她还真是万万没想到,这般温文尔雅之人,倒是个固执成性的。 天色擦黑之际,两人才行到邱县,先找了个客栈住下,安置好驴子行装之后,这才下楼点了几道菜,吃了今日第一顿饭。 刚吃了两口,眼前突然晃过一抹靛蓝衣袂,随即略带轻佻的嗓音悄然响在两人耳边。 「今日倒是人多,二位可否借座容在下一同用饭?」 余小晚一怔,抬头望去,却见来者头戴帽纱,一身靛蓝长袍,飘忽的白纱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只能隐约恍到他似笑非笑的唇角。 耶律越看了一眼余小晚,这才再度转眸望向那人,淡淡一笑,处变不惊。 「相逢便是有缘,阁下请。」 那人撩摆坐下,也不点菜,拿起筷笼抽出两根筷子对齐了,夹起一块兔肉便吃。 「烧过头了,有些柴,可惜可惜。」 嘴里说着可惜,那人却筷子不停,接连夹了数块来吃,还只吃肉,半点素菜不沾。 他吃着,耶律越与余小晚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吃完了整盘的兔肉,那人仿佛才注意到似的,轻舔了一下唇角,诧异道:「二位为何不吃?该不会也嫌弃肉柴吧?听在下一句劝,出门在外,好不好吃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别饿着自己,什么都没有性命来得要紧。」 耶律越淡然一笑:「那依阁下之意,如何才能不饿着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者是谁? 第110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8) 那人轻笑一身, 吃完了那盘中最后一块兔肉,这才不紧不慢道:「选可靠的小店,吃可靠的饭食,不就饿不着了吗?」 耶律越执起竹筷, 朝着那没了兔肉独剩萝蔔的盘子伸过,夹了块萝蔔塞入口中,轻嚼慢咽。 食不言寝不语,修养极好的咽罢, 他这才抬眸一笑,「阁下所言极是,味道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饿不着, 死不了。」 两人相谈甚欢, 至少在旁人眼里如此, 余小晚始终冷眼看着,当然, 也没忘了吃饭。 饭毕, 三人上楼。 为了不引人注目, 耶律越要的是人字房,却不想, 那人要的也是人字房,且就在他们隔壁! 那人不回自己房中, 却是靠在他们房门前, 斜唇低笑。 「咱们还真是有缘, 连客房都是挨着的,若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进屋一叙?」 耶律越推开门,长臂一送,「请。」 三人相继入内,关好房门,又探了一眼木窗,确定都关严实之后,这才围坐桌旁,神色微凝。
第225页 耶律越不在掩饰,直接抱拳道:「不知九殿下一路追踪至此,所为何事?」 玄睦不语,摘掉纱帽随手一扔,纱帽打着旋飞到了门口盆架之上,不偏不倚正挂在架子边。 挂好之后,玄睦依然未开口,而是拍了拍他身侧的长椅,桃花独眼一动不动地落在余小晚身上。 余小晚刚倒好了茶,一人一杯,自己那杯还没捧起来,就听到啪啪的拍椅声。 她茫然地望了一眼对面的玄睦,又看了一眼身侧的耶律越。 没懂。 这个真没懂! 玄睦微挑了下眉尖,玄色眼罩遮着左眼,罩上赤纹驿动。 他又拍了拍身侧的长椅,直言挑明:「你,坐这儿。」 「欸?」 普通的杨木方桌,余小晚与玄睦面对面坐着,耶律越在她右侧,若换到玄睦身侧,便是与耶律越面对面。 其实,直线距离上来讲,基本一样,余小晚根本不能理解玄睦不谈正经事,干嘛上来便整这一出莫名其妙的? 耶律越也蹙起了眉心,唇角的笑意缓缓隐去。 「九殿下这是何意?」 玄睦歪头,冲着耶律越吊儿郎当地轻笑一声。 「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就是这女人灰头土脸的,太丑,挡在我眼前,碍眼,再多看几眼我怕会影响我与二哥商谈的心情。」 说她丑!!! 尼玛他竟然说她丑! 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有掐死他的冲动怎么破? 若不是耶律越还在场,余小晚绝对茶水茶杯连茶壶一起泼砸到他脸上! 罢了,她忍。 大局为重。 她气哼哼站起来,当然没坐他旁边,而是转身去了床边坐下,还没坐稳又站了起来,走到桌旁,捞起蓄满水的粗瓷茶杯,转身再度硬梆梆地离开,重新靠在床头,喝她的茶。 刚才的菜确实味道很一般,关键还咸,亏得玄睦竟还吃下那么多,而且从头到尾还只吃肉,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无肉不欢呢? 玄睦见她离开,斜勾的唇角勾得更高了几分,直接侧过身来,揽过耶律越的肩头,直接附在了他的耳旁。 离得远,余小晚根本没听清他嘀咕了什么,却见耶律越神色骤然一凛,望向玄睦的视线越发冷了几分。 「九殿下这莫不是在威胁我?」 玄睦松开揽他的胳膊,单手托腮执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抬眸似笑非笑道:「唤什么九殿下,二哥也太见外了,九弟我这可不是威胁,不过是……各取所需。」 耶律越根本不理他这一套,依然沉着脸,冷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一个不甚噎到了九殿下,连命都保不住!」 玄睦满不在乎地把玩着那茶杯,气定神闲道:「噎不噎得死,就不劳二哥费心了,你若应我,我自会护送你们二人离开,你若不应……时晟虽蠢笨迟钝,可追不了两日,必然也能反应过来,届时,快马加鞭再西下追来,只怕……」 他轻啧一声,瞄了一眼榻边的余小晚,意味深长。 耶律越随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余小晚,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飘摇不定。 玄睦又道:「自然,以二哥的聪慧,必然已想到应对之策,想来定能安然无恙潜回西夷,不过,前提是……我不告密。二哥可要想清楚了,若你拒绝,伤的可不只是你一人,孰轻孰重,想来不用我说,二哥自然明白。」 余小晚终于明白方才玄睦为何突然说出那般欠揍的话了! 屋窄夜静,同围一桌,离得太近,即便压低嗓音她也有可能听到他附耳之语,所以才故意激她离桌。 丫的死狐狸,一天不套路会死吗?会吗?!!! 真是分分钟都不能对他大意! 他到底对耶律越说了什么,她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她却很清楚,耶律越一定会同意,因为……玄狐狸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轻易不会输。 轻易不会吗? 呵呵。 果不出所料,耶律越沉思片刻,蹙眉颌首。 「好,待你将我们安全送出苍国,我自然会予你所想之物。」 「啧啧啧——」玄睦连啧三声,笑意轻佻,「那可不行,我现下便要。」 耶律越不肯让步,「若我现下便给你,一旦你出尔反尔,我又奈何不得你,岂不有违初衷?」 本以为玄睦会反驳,却不想,他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一点不错,我若出尔反尔,你的确无可奈何。不过……」玄睦哂笑,「你有选择的余地吗?只消我一声令下,不用时晟来捉你,我的人就可以直接把你捉回皇城,如此一来,我的目的也能达成,只不过之后的事稍微棘手了点罢了。」 耶律越缓缓攥紧了拳头,转眸再度望向她,神色说不出的纠结。 余小晚心中微嘆。 跟玄狐狸谈判,你不仅要聪明机智有能力,还得比他更卑鄙! 否则,没得谈。 这就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耶律越是道。 不够卑鄙。 难赢。 自古都是好人难做。 虽心中明白,余小晚还是上前,再度坐在了耶律越身侧。 「他要你做什么?」 耶律越微微摇了摇头,不答。 余小晚也猜到他不会说,不然玄狐狸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把她哄到一旁。
第226页 「不管他要你做什么,你若不想答应,便不要答应,不必忧虑我,我总归是随着你的,生死无惧。」 话音未落,耳旁传来玄狐狸一声不知是不满还是不屑,抑或是旁的含义的冷嗤。 余小晚也不理他,探臂便想握住耶律越搁在桌上的手。 手还没伸过去,玄睦突然蹙眉站了起来! 「二哥,时候不早了,不如你现下便去我房中,把我想要的给我吧?」 耶律越转眸再度望向余小晚,温润的眸子清透如水,却漾着她看不懂的决绝深意。 「你在此稍等片刻,若累了便上床歇着,我……去去便回。」 余小晚被他那眸中的决绝刺痛,探手拉住了他。 「别去!」 不等耶律越回话,她又转眸望向玄睦。 「不管你想要什么,缓几日,缓几日再给你。」 玄睦瞟了一眼她紧抓着耶律越的手,斜勾的唇角依然带笑,可脸色却冷了下来。 「不行。」 「为何不行?不过是缓几日而已,你不是要送我们离开吗?这里离边境还远着呢!」 玄睦不语,绕过桌子走到她身侧,突然抓住了她手臂,不等她反应过来,唰啦一下,直接将那袖子从手腕撸到了手肘! 「放开她!」 「你干嘛?!」 耶律越与余小晚几乎同时出声。 耶律越本能地把她扯进怀里,探手便去拍玄睦那不规矩的手! 他一个没有武功之人,可想而知,自然没能碰到玄睦一根毫毛,被玄睦轻易躲开。 玄睦举起余小晚空无一字的手肘,似笑非笑。 「结印呢?别告诉我,你还没验。」 「我……」 余小晚这才想起,当日她曾哄骗玄睦,说耶律越的胎记是在手肘。 虽然骗人是不大好,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他何必紧咬着不放,还突然这么莫名其妙地提起? 余小晚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她一个正常人当然理解不了蛇精病,真理解了就该吃药了。 她勐地抽回胳膊,收好袖子,直接避开这个话题,又说了一遍。 「不管你想要什么,缓几日再让他给你。」 几日后,她的计划也该成了。 「不行!」 「为何不行?」 「我不高兴,所以不行。」 「……」 余小晚觉得自己一定是老了,不然怎么会听不懂死狐狸的意思? 这就是代沟啊代沟! 她微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诚意十足。 「如果我曾做过什么让九殿下不悦之事,我道歉,诚心诚意道歉,请九殿下海涵,也请您缓几日,给晨之一个缓冲的时间。」 她本以为必然要好费一番唇舌死狐狸才会同意,却不想,他竟轻易便答应了。 「好啊,缓几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告诉我,结印在哪儿?」 「……」 余小晚眨眼眨眼再眨眼。 她应该说那儿? 胳膊腿儿之类的地方,她要说了,他万一要验看怎么办? 可若实话实话,总觉得他会更生气是怎么回事? 还有,好端端的他为什么非要纠结于这种没用的小事?! 搞不懂啊搞不懂,这死狐狸的脑迴路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余小晚还在纠结之际,玄睦凉飕飕的沙哑嗓音已传了过来。 「行了,不必说了,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说罢,他又看向耶律越。 「走吧二哥,早给我,咱们也好早些歇息,明早还要赶路呢。」 耶律越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了一圈,这才放开她,抬步朝着门口走去。 余小晚头都大了,这死狐狸,不过区区一炷香的工夫,她已经无数次想掐死他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在丹田,丹田!」 玄睦刚刚迈出去的腿,顿了下来。 「你说哪儿?」 他转回身,微眯着狐狸眼望着她。 耶律越也转身,一脸深沉的望着她。 「丹,丹……丹田……」 余小晚越说声音越弱,她后悔了,真的,她觉得她不仅可能白说了,还徒惹耶律越怀疑! 果不出所料,玄狐狸盯着她的小腹看了数息,突然冷哼一声,转身推着耶律越便出了客房。 余小晚不甘心地追了出去。 「我都跟你说实话了!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玄睦回头瞟了她一眼,斜勾的唇角依然带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方才已说了,我不想知道了,是你自己非要说的,怎能说我言而无信?」 「可约定是双方的,你单方面毁约我又不曾同意,总归你不能言而无信!不如这样,便缓五日,五日便好!」 耶律越蹙眉道:「琴儿,不必求他,我去便是,无碍的。」 「呵。」 狐狸眼在他俩身上熘了一圈,回了他俩个冷笑。 余小晚无视掉耶律越的话,又道:「那便,三日,就三日,好歹缓口气。」 耶律越眉心拧得更紧了几分,「琴儿,真的够了,早一日晚一日,又有甚差别。」 「哼。」
第227页 玄睦又回了他俩个冷哼。 耶律越拽了下玄睦,「不是要吗?我给你便是,走!」 两人抬步便走,余小晚跟着又追了两步。 「两日!两日总行了吧?!」 玄睦再度顿住脚,却并未回身。 「本来莫说两日,五日十日都是可以的,不过,现在半日都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方才只是不高兴,这会儿,是非!常!不高兴!」 余小晚无语问苍天。 「你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吗?嗯?要不要这么幼稚?」 一提幼稚,玄睦终于转回头来,狐狸眼危险的眯着,额角的青筋隐约跳凸了一下,貌似比刚才更!生!气!了。 问题是,余小晚根本不记得玄睦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小心眼的明明是时晟才对!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比你小,幼稚便幼稚了,我还可以更幼稚一些。」 说罢,他转头沖耶律越道:「我要的东西,马上给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不然,别怪我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什么对咱们大家都有害无益的事。」 走了两步,他又转头对她道:「对了,今夜你便早些歇息吧,记得拴好门窗,我与二哥多日不见,有说不完的话,今夜便不放他回去了。」 他果然比刚才更幼稚了…… 余小晚无泪语凝噎,再一次确信了一个事实,一遇见这死狐狸,准没好事! 耶律越一夜未归,余小晚辗转反侧,一直忧心着玄狐狸究竟要了他什么东西。 或者说,他还有什么能被玄狐狸利用? 他已一无所有,一个叛国贼,在逃犯,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第111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39) 第二日一大早, 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着的余小晚便被玄睦那厮给拍醒了。 当然,拍的是门。 余小晚睡眼惺忪地出来,耶律越他们已准备好了,只等她洗漱过后, 下楼吃早饭。 天还很早,不过刚蒙蒙亮而已,可客栈厅堂已坐了不少人,邱县是皇城西侧最近的一座小城, 过往商客极多,今日这般多人已算是少的了。 三人寻了一处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简单的早饭,余小晚一边吃还在打瞌睡, 眼帘拼命挑着还是都快要阖在一起了。 耶律越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声道:「你快些吃, 待会儿上马车还能睡。」 余小晚微点了下头,勉强打起精神啃着手里的包子, 早起迟钝的脑细胞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什么?马车?」 耶律越看着她咬着包子瞪着大眼的模样, 忍不住有些好笑, 把薄粥朝她推了推,这才回她。 「是, 马车,过会儿你坐九弟的马车。」 余小晚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马车不会太招摇了吗?一般人家根本坐不起马车。」 不等耶律越开口, 玄睦咽下最口一口包子, 压低了声音道:「稍后莫非会来接你们, 二哥独马先行,你坐马车在后,莫非扮你夫君,傍晚在前头的吴县会合,明日启程依旧分道而行。」 莫非是高鼻蓝眼,番邦外貌明显,而西夷虽也是番邦,却与中原人士相貌比较接近,再加上耶律越本就肖似其母,便更不像番邦人,故而,追兵对于莫非反而不会过多注意,余小晚与他一起更安全些。 而耶律越独行,也比他们两个通缉犯同行要安全的多。 如此安排自然最好。 虽说玄睦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她采琴也不过是个无用的丫头,玄睦刻意害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耶律越才会同意与她分道而行。 只是…… 「你的意思,你不与我们同行?」 玄睦伸手正要去拿包子,手顿了一下,帽纱后,妖冶的桃花眼微挑,似笑非笑。 「怎么?你想让我送你?」 余小晚回他一笑,皮笑肉不笑。 「不必,你忙你的就好,我不过是好奇,原本以为你会亲自护送的。」 玄睦并不喝粥,倒了杯茶饮下一口,这才回道:「我要过一阵子才能赶上你们,稍后要先回皇城,有些事还未收尾。」 余小晚略松了口气,还回皇城便好,他若走了,她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最担心的问题确认罢,余小晚这才有心思边吃边问:「对了,我们逃走的消息,皇上应该不曾张扬才对?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如何这般快便寻到我们的?」 玄睦轻笑一声,撕着包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与昨夜天差地别。 「你们一翻出公主府我便知道了,不过是一直没有露面罢了。」 这问题耶律越大抵昨夜曾问过玄睦,此时已心中有数,并没有丝毫反应。 余小晚却是有些愕然。 「你,你一直在监视公主府?」 「你错了,我并非监视公主府,我监视的……是你们。」 「我们?」余小晚怔了一下,水眸缓缓眯起,「你莫不是一直惦记着晨之,就是为了昨夜那东西?」 玄睦刚撕下一块包子,还没往嘴里放,顿了一下。 「我惦记的不止是这个。」 就知道这玄狐狸没安什么好心! 「那你还惦记着什么?」 玄睦抬眸瞄了她一眼,隔着帽纱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那丰润的唇斜斜勾起,一看就不像是惦记着什么好事!
第228页 「待成了我再告诉你。」 待成了? 不管他惦记什么,只怕……没机会成了。 没可能的事余小晚也懒得再追问,便换了由头又问道:「你这般盯着公主府,莫不是猜到了我们要逃?」 其实不用问余小晚也晓得,玄睦狡猾多端,又与耶律蛟有联络,想来已知道耶律蛟攻打西甲关一事,自然也猜到耶律越不敢在苍国多留,便暗中派人盯了梢。 玄睦三口两口将那包子吃完,这才喝了口茶低声道:「苍帝疑心重,除非随他的心娶了他安排的女子,或许还能苟活一世,否则,不管边关是否起纷争,二哥早晚是要逃的,逃得越早便越容易。」 苟活一世…… 耶律越娶了那般受宠的敦贤公主,也会是苟活吗? 不,不会的,原剧情中,公主与耶律越鹣鲽情深,必然是幸福的,又怎会是苟活。 明明心里很清楚,可不知为什么余小晚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吃罢饭,玄睦先行策马离去,余小晚依然坐着那灰驴由耶律越牵着,一同出了邱县。 走出城不多远,便见莫非驾着马车等在官道旁,脸上依然覆着那半张猪皮,打远望去,倒不太明显,离近了却是看得十分清楚。 见他们过来,莫非跳下马车,抱拳道:「在下,莫非。」 耶律越勒停灰驴,上前同样回以抱拳礼。 「在下白晨之,有劳莫少侠了。」 看到莫非,余小晚五味杂陈,这人说好也好,说不好……总归他曾绑架过她,还帮着玄睦盗走夜狼符陷害她。 这年头,最可怕的不是满脸刀疤的恶人,而是这种看似义薄云天老实可靠,实则背地里捅你一刀之人。 对他,防着些总不会错。 耶律越扶着她下了驴,转头又对莫非介绍道:「这位是……」 话说了一半顿住,耶律越迟疑了一下,再度望向她,问道:「你想唤作什么?」 是说让她起个假名的意思? 余小晚突然很想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真名,便回道:「便叫我……晚吧。」 中间空的「余小」两字,不是余小晚不想说,而是尼玛辣鸡系统自动给她屏蔽了! 这是不准报大名的意思? 丫管的也太宽了点吧! 「莞?莞尔的莞?」 「不是。」余小晚微微摇首,「是早晚的晚。」 不过一句普通的话,耶律越却怔了一下,随即便笑了,笑得春风风人,夏雨雨人一般。 「这个字好,那便是白晚儿了。」 白晚儿? 不加姓余小晚还不觉得,一加姓她立时便察觉出来。 白晨之…… 白晚儿…… 晨,晚…… 要不要这么搭! 不是,耶律越,我真叫小晚,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天地良心! 望着耶律越漾着笑意的眸子,她本想解释一下,却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罢了,他若高兴,便由着他怎么想吧。 余小晚上了马车,莫非从马车头解下一匹马给了耶律越。 西夷是马背上的民族,即便耶律越多年不曾骑马,依然毫不技生。 余小晚挑着车帘看着他一踩马镫,撩摆而上,一改平日的温煦如风,动作行云流水,透着满满的英姿飒爽,春日暖阳落在他沁着薄汗的脸上,汗珠晕着薄光,琥瞳澄澈明亮,灰白的粗布麻衣也掩不住他那温润与洒脱同在的气韵交融。 这大抵是余小晚见过的,最不同的耶律越,仿佛再给他配上一把剑,他便能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耶律越回身沖莫非抱拳告别,又转眸望向余小晚,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温润如初。 「我先行一步,你路上小心,咱们……晚上见。」 「好。」 耶律越策马而去,平日里被他的手不释卷、温文尔雅所迷惑,此刻余小晚才深深体会到,他确实是西夷人,那个传说中婴儿一落地不会走路先学会骑马的民族。 待耶律越离去,莫非这才将那灰驴勐抽了两鞭子,赶到了一旁小路,看着它尥蹶子跑没影了,这才转身回来,指了指车厢中的包袱,只一个字。 「换。」 余小晚打开包袱一看,是一身棉锦缎子,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是比之平头百姓稍稍殷实一些的富家女子常用的料子。 她换上之后,将原本的粗布麻衣外加麻鞋递给莫非。 莫非勒停了马车,连同那包袱皮将它们包在其中,又指了指她头上的木钗。 余小晚摘掉递给他,他这才道了句「稍等」,便拎着那包袱跳下马车,向一旁的小树林走去。 余小晚心知他是处理那些衣物去了,毕竟那灰驴若被人发现,还能解释是驴撒泼跑了主家没追上,这也没甚可疑的,可若好端端的衣物随手丢在路旁,那就太惹人怀疑了。 虽说也有可能被人捡了去,未必会被追查者发现,可稳妥一些总不会错。 无聊地等在车中,余小晚正盘算着如何着手去办她的事时,却见迎面行来一辆驴车,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戴着毡帽,穿着破棉袄,不像是庄稼汉,倒像是摆摊卖货的货郎之流。 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还未行至近前,先沖那车夫招了招手。 「这位大哥,可否稍停片刻。」
第229页 车夫怔了一下,口中唿喝着,勒停了驴子。 「这位夫人,可是有事?」 余小晚瞟了一眼驴车,车厢狭小,顶多能坐下一人,正想着,帘子掀起,露出的正是个年岁与那车夫相当的妇人的脸。 余小晚沖他二人微微颌首致意,笑道:「不知二位是要去往何处?」 车夫道:「俺们两口子刚刚探亲回来,正要回家去。」 「哦?你们二位家在何处?」 「皇城小北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余小晚笑道:「那实在是太好了,我昨日方才从皇城离开,走时匆忙,有一小事不及禀明我家主子,你们可否帮我带句话,届时主子定然会重重有赏。」 那车夫与他夫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问道:「请问夫人,要给何人带?带的又是何话?」 余小晚瞟了一眼小树林,未见莫非出来,便赶紧的长话短说。 「我乃公主府的大丫鬟,我家主子便是深得盛宠的敦贤公主,你只消帮我传一句,便说丫鬟一路西下,今夜宿在吴县便好。」 说着,从怀中掏出她平日总戴着的宝蓝钿子隔着车窗递了过去。 「这便是信物,你们拿着它过去,给公主府的门房看,他们必然会帮你们通传,你们只消把话传给公主,少说公主也会赏你们百两银子。」 「百,百两!」 车夫夫妇惊得目瞪口呆。 余小晚这还是考虑了他们的承受能力,拼命压低了说的,若敦贤公主真得了消息,莫说百两,千两也赏得。 不过她显然还是说多了,百两银子对于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粗茶淡饭的话,足够过一辈子了,若好吃好穿,也能过个至少二十年! 他们明显有些迟疑,余小晚后悔不迭,早知道说十两了。 她怕莫非回来,赶紧晃了晃手中的宝蓝钿子,道:「不必怕,不过是送个信儿,顶足了门房不给你们通传,斥骂两句赶走,还能如何?起码你们还能得了这钿子不是?」 百两银子的诱惑确实太大了,那车夫迟疑着接过钿子看了看,他虽是个粗人,没见过这般精贵的翡翠,可也看出做工精緻,不像地摊便宜货。 他又给了他夫人看了看,他夫人毕竟是女子,倒是识些货,赶在车夫点头前,率先点了头。 「好好好,俺们待会儿快马加鞭地赶过去给夫人传话,不过,夫人姓字名谁,咱们总得给人门房说吧?」 余小晚略一思索,笑道:「我名唤越琴。」 「岳琴?好好好,俺们记下了,只传一句『岳琴一路西下,今夜宿在吴县』便好?」 余小晚颌首,「正是。」 瞟了一眼小树林,莫非已行了出来,余小晚不敢再耽搁,催促他们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去吧,最好今晚便能传到。」 「是是是,俺们这就走。」 车夫一扬驴鞭,毛驴踏步而行,两车擦身而过之际,余小晚又补了一句。 「我可是公主最宠信的丫鬟,待我探亲迴转,若得知你们不曾好好传话兀自贪了我的钿子,届时……」 话说至此已足够,那夫妇俩惊了一下,赶紧连连躬身。 「不敢不敢!俺们一定今夜传到!」 「行了,去吧。」 两人刚行出不远,莫非便到了车前,蹙眉望向她。 「他们?」 余小晚笑道:「他们是寻赵家庄的,走到此处迷了路,向我打听来着,我哪里知道,只给他们指了指邱县。」 莫非没再多言,微点了下头。 两人一路驾车朝着吴县而去。 莫非只认得上官锦,不认得她,只当她是主子下令保护的对象,根本不愿多说一字,他原本就话少,如今更是成了闷葫芦,余小晚闲得无聊,随意与他说了两句,换来的都是他不发一言的沉默。 记得当日在山上还没有这么寡言的,果然还是跟上官锦比较熟吗? 也对,都说不打不相识,上官锦与他也算是「交」过手的,当日她踹在他伤处那一脚,不知有没有让他疼上几日。 吴县不远,莫非刻意把控着马速,卡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一路行到城中最大的客栈,安置好了车马,这才迈步入了厅堂。 莫非去开客房,要的天字房,以他们伪装的小富身份,这小小县城的天字房才算合适。 余小晚四处打量了一圈,这才看到耶律越独自一人坐在角落。 她走了过去,自然没与他坐在一桌,而是坐在了旁边那桌。 耶律越转眸望着她,淡淡一笑,温润如风。 余小晚也回了他一抹莞尔,虽不及公主艷丽,却也如春花秋月一般,娇俏可人。 稍倾,莫非也过来了,三人相对无言,沉默地吃了饭,这才上楼。 耶律越要的依然是人字房。 余小晚停在拐角,对莫非道:「我与晨之有话要说,你先回房。」 说罢,转身便随着耶律越的脚步要走,莫非立时便拦住了她。 「不可。」 余小晚以为他是怕突然有追兵查房,微嘆道:「放心,我只问几句话,很快便会回房,不会有事的。」 却不想,莫非依然坚定地挡在她身前。 「不可。」
第230页 余小晚无语了,「为何不可?」 莫非:「主子。」 跟莫非说话真累,还得猜! 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幸而余小晚懂了。 「你是说九爷不准?」 「是。」 「是不准今夜还是以后都不准?」 「以后。」 余小晚无语扶额,这玄睦到底几个意思? 昨夜拉着耶律越不准回房也便罢了,今日还特意嘱咐了莫非拦她,难不成以后都不准她与耶律越说话? 其实稍待个片刻也无妨的,他何至于如此小心? 蛇精病的脑迴路果然很难懂。 余小晚看了一眼莫非身后,耶律越见他们起了争执,已向这边走了过来。 她眼珠一转,突然冲着莫非狡黠一笑。 「莫非啊莫非,你好大的胆子,竟还敢拦我!莫不是当日我踹你那一脚,不疼了?」 莫非一怔,显然没明白。 余小晚又道:「说起来,你抢走我的钗都这么久了,打算何时还我?」 「钗?」 莫非更茫然了。 余小晚仰头望着他,故作娇嗔道:「怎么?还不承认?我的珊瑚海棠钗呢?当日在凤凰庵前,不就是你给抢走的吗?」 莫非迟钝了一息,陡然瞪大了眼。 「你!」 余小晚趁他惊诧之机,一个俯身从他拦着的手臂下钻过,迎面正扑进耶律越怀里! 还未站稳,莫非已回身要抓她,却被耶律越一个旋身,背朝着他,挡住。 耶律越紧抱着她,目光澄澈,不卑不亢。 「莫少侠,大局为重,再这般争执下去,反而更惹人注意。」 莫非拧眉,习武之人耳力聪敏,他隐约听到似是有人上楼来,无奈之下,只得道:「一刻。」 不等耶律越答,余小晚赶紧抢道:「好好好。」 好个屁! 耶律越若应了,届时肯定会言而有信。 可若她应了,再赖个一刻两刻的,莫非也奈何不了她。 诚信神马的,呵,浮云啦! 两人再耽搁,匆匆进了耶律越的客房。 甫一进门,余小晚迎头便问:「你到底答应了那玄狐……玄睦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二合一的日子~ 第11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0) 耶律越不语, 牵着她走到桌旁坐下,琥珀色的眸子微移,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 许久不动。 余小晚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 「晨之哥哥?玄睦到底问你要了何物?」 耶律越抬眸,不答反问:「他为何会知道?」 余小晚一头雾水,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什么?」 耶律越的视线再度移到她小腹之上。 「他, 为何会知道?」 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只顾得操心正经事,倒把这茬给忘了。 「呃……他……其实,其实是我告诉他的。」 耶律越微蹙眉宇, 「你?」 「嗯。」 「为何?」 「因为……当日他似是想利用我, 便假意对我有倾慕之情, 我便把这情劫结印告诉他了,我会这般说, 只是想表明我与晨之哥哥是天设地造, 要他彻底死了心。」 仓促编造的理由, 也不知有没有漏洞,余小晚正细思之际, 却听耳畔传来耶律越微凉的声音。 「不要骗我。」 「嗳?」 余小晚怔了一下,抬眸, 正撞上耶律越那澄澈的仿佛能一望到底的眸子。 在那一尘不染的眸光下, 她莫名的有些发虚, 声音也跟着软下不少。 「我并未说谎。」 「当真没有?」 「没有。」 「那他为何以为结印在手肘?」 余小晚再度垂下眼帘,把捏着手指,小声回道:「我当日觉得丹田太过羞耻,便说了手肘。」 耶律越至始至终都对她信任有加,即便是被她设计了端亲王一事,又设计着撞见公主沐浴,甚至被她下了药,即便他最初怀疑,只要她做了解释,哪怕再如何荒诞不经,他都会选择相信。 故而,余小晚以为,这般小事,耶律越定然轻易便会信的,却不想,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更没有丝毫信任的表示,她诧异地抬头望去。 耶律越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眸中不见平日的温润,只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晨之?」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莫不是昨夜那死狐狸跟耶律越瞎扯了什么? 耶律越微微转开视线,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嘆息般回道:「罢了,我信你。」 余小晚看得出来,这是耶律越信的最没有底气的一次,绝对是那欠揪毛的死狐狸跟耶律越说了什么! 以往都是一见着那该死的臭狐狸就想掐死他,如今连见都不用见她就想直接把他按到沸水里先掐死再褪毛最后直接剥了皮做成坐垫!她一天坐他个八百回! 怎么觉得最后一句怪怪的? 不管怎样,耶律越都这般说了,余小晚也不可能再没事找事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再度绕回正题。 「晨之哥哥到底给了玄睦什么东西?」 耶律越微微摇了摇头。 「不重要。」
第231页 余小晚不满地上去扯住他的袖子,「晨之哥哥还要我不要骗你,你为何还要骗我?」 耶律越躲开她的视线,沉声道:「抱歉。」 余小晚咬了咬唇,拽着他袖角的手拽得更紧了几分。 「我不需要道歉,我只要知道你到底给了他什么?」 只有知道是什么,她才能想法子帮他再要回来。 耶律越摇了摇头,「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 耶律越沉默了,转眸望着她扯在他袖角的青葱手指,突然牵了起来,轻轻拉进了怀中。 余小晚有些诧异,自打他俩验证过胎记之后,耶律越几乎从未这般主动亲近过她,只唯一的一次,便是那雨后的早晨,他紧紧抱着她,亲密无间,可偏偏两人一身湿衣,无论如何拥抱,都温暖不了彼此。 今日,如那日一般无二,她站着,耶律越坐着,他修长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际,什么也没有说,只埋首在她窄瘦的肩头,浅淡的唿吸着。 自上而下望去,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为了方便行事高高束起的黑髮,还有那随着埋首微微有些鼓起的线条流畅的背。 不知为何,此刻的耶律越,莫名的让她觉得身形萧索、满身疲惫。 他一定很累,虽然他从不对任何人说起。 余小晚抬手,搂住了他,那沁鼻的墨香,萦绕满怀,让她格外的留恋。 「晨之。」 「嗯?」 耶律越微微动了动,想抬头,却被余小晚抱得紧紧的,头顶还搁着她微烫的脸颊。 耶律越只得放弃再动,闷声问道:「怎么了?」 「晨之。」 她又唤了一声。 「嗯?」 「我心悦你。」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可她知道,她喜欢他,这个毋庸置疑。 耶律越顿了一下,温热的唿吸不断喷洒在她的肩头,隔着厚厚的衣物,缓缓晕上她的肌肤,沁入她柔软的心。 「我知道,我也……心悦你。」 「是妹妹那种吗?」 「不是。」 余小晚的眼圈隐隐发热,眸中潮气氤氲,模煳了她的视线。 「晨之。」 「嗯?」 「晨之。」 「嗯。」 「晨之……」 「……嗯。」 余小晚一遍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像是过了今晚便再也不能唤了一般。 耶律越也不厌其烦地声声应着,对她,他永远都有足够的耐心。 两人就那般相拥着,除了这一唿一应,谁都没有再说任何,直到莫非敲门催促了第三次,余小晚才松开了他。 「晨之哥哥早些歇息。」 「好。」 耶律越将她送至门口。 开门之际,余小晚最后回眸又唤了一声,「晨之。」 「嗯。」 余小晚沖他轻缓一笑,眸如明珠生晕,笑如春日灿花,莫名地恍了耶律越温润的眼。 房门缓缓掩上,耶律越温润如玉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了那房门之后。 直到最后,耶律越都不曾告诉她,他到底给了玄睦什么。 回到房中,莫非自然不能如当日在山林那般跃上房檐休息,只能背对着她坐在桌旁,横竖天字房的床榻还有床幔遮着,也不算太尴尬。 余小晚坐在榻边,刚要去摘床幔,却听莫非背对着她问了句:「你,为何?」 「嗯?」 莫非绷直了背才挤出一句:「她。」 还真是惜字如金。 幸好余小晚心中有数,知晓他所谓的「她」,指的是上官锦。 「哦,你说我方才说的那些事吧?我听上官锦的小丫鬟说的。」 应付莫非可比玄狐狸简单的多,余小晚表示毫无压力。 莫非愕然,下意识地转身,一见她赤着脚,正在解床幔,瞬间一僵,赶紧又转了回去。 「你,何时?」 余小晚随口敷衍道:「就是岁前,那小丫鬟说上官锦一直惦记着那珊瑚海棠钗,说那是她最心爱之物,被个狼心狗肺之徒给骗走之后,一直不曾还她。」 莫非沉默了许久,这才沉声问道:「你,如何,知晓,是我?」 余小晚已放好床幔,和衣躺好,闭上眼,带着几分倦意回道:「你是玄睦的得力手下,夜狼符又是玄睦盗走,不是你还能是谁?」 余小晚这完全是没理也要拧三分,横竖也就是打发莫非的,无需逻辑,他爱信不信。 「啊,对了,那钗呢?」 余小晚也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想莫非竟突然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余小晚诧异道:「你去哪儿?」 「走走。」 呵!折腾了这么一大天儿的,他竟还有心思散步? 还是说,良心发现,对上官锦多少有些愧疚呢? 他要如何,余小晚一点儿也不关心,她现在只想睡觉,要养足精神应对明日,也可能是今夜的风云突变。 …… 余小晚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中,她置身于苍茫天际,到处都是云绕雾缭,她俯瞰大地,看到的依然是无边无际的云海。 她漫无目的的徜徉着,却见远处依稀有一人站在崖边,流云絮絮,阻隔了视线,那人的身影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白衣赛雪,青丝墨染,仿佛遗世独立一般,只是那一眼,便似过万年。
第232页 甫一见到他,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拼命地向他飞驰而去,那迫切的情绪,让她诧然 可任她使劲浑身解数,却始终到不了他身边。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一双湛蓝的眸子,突然撞在了眼前! 「醒醒!」 余小晚瞬间惊出满身冷汗! 她陡然张开眼,却见昏暗中,依稀有人在她床边。 「逃!」 莫非不由分说,扛起她便走。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余小晚还是不免心跳如擂,她勉强扒着莫非的肩头,问道:「晨之呢?」 莫非不答,径直奔到耶律越房前,耶律越并未栓门,大抵防的便是意外,只稍一用力,门便开了。 耶律越十分警觉,立时便翻身下床,三人无需言语,起身便走! 他们并未走正门,而是自窗而下,莫非一手扛她,一手揽着耶律越,一同落在地上。 三人到底体重,落地之音闷钝。 此时也顾不得马车,莫非在前,耶律越在后,一路奔至城北。 小县城到底城墙也低下,侍卫全都守在东西两侧城门,南北两侧却是空无一人。 莫非似是早已探过地形,选了最合适的一处屋檐,一跃而上,一路飞檐走壁,直跃城墙而出! 落地将她放下,他返身翻上不远处一处挺松,身轻如燕,直入松尖,脚下轻点,借势再度跃入小小县城。 不大会儿,却见空中蓝影闪过,莫非揽着耶律越一同落地。 莫非并未急着逃走,从袖中摸出一记传信符,说是符,其实便是信号弹。 火摺子点上,那符如游蛇一般,直入夜空。 咻—— 只这一声,到了空中并未炸开,而是白光陡亮,随即消散无踪。 「走!」 莫非一如既往,抗麻袋似的扛上她便走,他脚程如风,耶律越自然跟不上,莫非并不等他,只丢下一句。 「跑!」 便扛着她先行一步,沿着官道直奔而去! 他们并未跑出多远,迎面便见官道尽头尘土飞扬,两人三马迎头而来。 弯月朦胧,群星慵懒,夜色甚浓,看不清来者相貌,只隐约可见来者同样是一身蓝衣。 他们一见莫非,立时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门主!」 莫非微一颌首,将她放下,牵过一匹马,径直策马返程! 一来一回将耶律越接来,那两人共乘一骑自顾离去且不说,莫非将余小晚撩上马背,刚要上去,却被耶律越拦住。 「我来。」 莫非拧眉,单吐一字,「我。」 必然又是玄睦的口令。 耶律越抱拳道:「莫少侠武功盖世,在下钦佩万分,不过,万一追兵追来,少侠一人还好掐后,若带着她决然是个负累,恐不利逃脱。」 耶律越所言极是,即便是莫非有玄睦口令,也不得不临时改了决意。 耶律越与余小晚共乘一骑,只管逃。 莫非紧随其后,万一有追兵过来,只管掐后。 默契达成,莫非摸出传信符塞给余小晚两个,这才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三人一路疾驰,很快便下了官道,朝小路而去。 这一通逃,直逃到天光大亮。 逃亡这种事,果然还是人越少目标越小,难怪玄睦放着那么多手下不用,独独派了莫非一人。 马困人乏,又堪堪逃到午时,莫非终于勒住马辔。 「暂歇。」 只这两字,莫非率先翻身下马。 余小晚这一路颠簸的,睡觉都没敢摘掉的假肚子都颠出来了。 余小晚无语的将它直接拽出,暂且歇上一口气。 耶律越也下了马,小心的将她扶下,这才将马牵到一处春草初露之处拴好。 余小晚随他一起寻了个树荫坐下,莫非则跃上树梢,斜在一处树杈,一边瞭望巡逻,一边歇息。 余小晚这才得空问道:「为何突然这般匆忙逃走?」 「消息。」 余小晚怔了一下,「你收到玄睦的消息?如何收到的?不会是飞鸽传书吧?」 「是。」 难怪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是何消息?」 「时晟,鸟。」 听到时晟两字时,余小晚还没甚反应,可再听到「鸟」这个字,她就有点不淡定了。 鸟儿? 唿唿? 不是吧! 时晟奉旨缉拿要犯,怎会带着它? 正惊疑不定之际,莫非突然神色一凛,飞身而下,牵马便上! 「快!」 几人快速上马,不敢迟疑,一路疾驰。 不多时,便见身后烟尘滚滚,震耳的马蹄惊天动地! 莫非事先已知地形,策马急追一步,沖耶律越道:「隘口,西南,断后!」 耶律越聪敏,立时便懂。 莫非之意,前方有一隘口,隘口一过便是四通八达,西南一路可行,要他们朝此方向。 耶律越沖他微一颌首,一扬马鞭,疾马而去! 第11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1) 莫非当日曾以一人之勇, 独闯公主府,与时晟一众侍卫短兵相见,杀出一条血路。 如今,又是一人。 余小晚颠簸在疾驰的马背, 艰难地抬头张望着,莫非已放慢了马速,自怀中摸出黑布蒙在脸上。
第233页 抬眸的瞬间,两人视线相撞。 莫非沖她微微颌首, 这才一勒缰绳,骏马长嘶,前蹄高尥,住了脚步。 再一逮缰绳, 骏马横卧, 莫非斜身, 一人独对烟尘滚滚,无畏无惧。 余小晚却不免有些担心。 时晟可是勇将, 最擅马背作战, 而莫非却擅轻身巧功, 如今荒野孤烟,四处无借力凭仗, 莫非他一人……能行吗? 思虑间,时晟人马已到近前, 几人想越过他直追过来, 均被他拦住。 这厢耶律越已一路疾驰到了隘口。 隘口地如其名, 两侧怪石嶙峋,似山非山,草木不生,中间一条小道,窄仄难行,单枪匹马倒还算好过,大队人马穿行,须得排队依次而过。 耶律越骑术精湛,无愧西夷一族血脉,如此窄仄小道,不时还有怪石突起,竟能毫不减速,肆意穿跃。 两人一马当先冲出隘口,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西南、西北、正西,三路可行,耶律越遵莫非之意,喝马直入西南。 耶律越怕她迎风吸进太多凉气,一路都让她背向而坐,缩在他怀中。 他的心跳快速而有力,枕在其上如有鼓擂,这不止是紧张,也不止是急速驰马所成,这更是包含了渴望自由的跃动。 余小晚懂。 她努力攒积分,不也是为了摆脱系统,为了自由吗? 可如今她却要为了她的自由,遏断他的。 可是她没有选择,不是为了她的自由,而是为了……他的性命。 这世界,不能崩塌! 眼看他们越逃越远,不能再耽搁了,余小晚看了一眼地形,心一横,兑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下,趁着耶律越拐陡弯手臂折低之际,身下勐然用力,突然自一旁横摔出去! 这一摔可不轻,马速快,又是陡弯,刚冒头的春草根本起不到半点缓冲,她一头栽在地上,即便不疼,依然眼冒金星,半天都不能视物。 耶律越大惊,陡然勒马,马尥前蹄,尚未落下,他已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急奔至她近前。 「琴儿!」 余小晚奄奄一息,勉强张了张眼。 「我,我无事,你,你先逃,逃吧。」 逃吧,若他真能弃她而逃,她也有了副本失败的藉口,不必再整日备受煎熬。 然而耶律越又怎可能丢下她一人。 他俯身便要抱她,还未抱起,便听她悽厉的一声惨叫! 「啊——别碰我!」 耶律越手一抖,险些抱不住她。 「哪里痛?」 「腰,腰好痛。」 耶律越拧眉,探手撩开外襦,探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腰眼。 「这里?」 「啊!」 余小晚随着他的手指,叫的愈发的悽惨。 耶律越不敢再动,拧眉微一思索,暂且放下她,走到那马后,扬手狠抽了一鞭子! 鬃马吃痛,尥蹄子便跑,一路烟尘而过,眨眼便了影子。 余小晚一惊,「你,你为何赶走马?」 她本以为她装腰椎断骨,他会小心骑行,如此便有可能被时晟追上,却不曾想,他竟直接赶走了马! 是怕她马上颠簸,真瘫了去吗? 耶律越过来,三两下脱掉身上粗衣,衣面儿展开,轻轻兜护在她腰臀,袖子盘系在他脖颈,这才小心将她抱起。 粗衣不如长袍布长,如此挂在脖颈悬抱,须得耶律越佝腰低头,方能抱得起她。 这姿势不必试也晓得,十分难受,不过堪堪站起,他已满头大汗。 他微喘了口气,垂眸望着她,汗光点点,眸透疼惜。 「忍一忍。」 声音竟有些抖。 余小晚心口一窒,眼眶阵阵发热。 「你,放下我,逃吧,只管逃回西夷!不必管我!真的不必管我!」 耶律越刚矮身钻进一侧密林,垂眸又望了她一眼,脸侧薄汗更浓,气也微有些喘。 「说什么傻话。」 只这一句,他不再言语,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他一路佝偻着背,低头仰眼,奔走了许久都未住脚,余小晚不过仰眼望了他一会儿便仰得眼酸,他……岂不是更难受。 余小晚见他气喘如牛,却仍未有稍作歇息的打算,不得已咬唇道:「我腰疼的紧,咱们稍事休息下吧。」 耶律越这才顿住,随意寻了棵树,斜身暂靠,歇了口气。 等了半天不见他坐下,依然佝背垂头,只那一路仰看的眼闭上了,余小晚蹙眉问道:「你傻吗?坐下歇息!」 耶律越只顾喘气,热汗如浆,顺着他薄红的脸侧一路汇至下巴,啪嗒啪嗒,不时晕着微光,溅落一滴,落在她衣上,瞬间便浸入布纹,独留一抹暗色湿痕。 余小晚不由自主地揪着袖子帮他拭了拭汗,又道一声。 「坐下!」 这般站着歇息能歇得什么?还不一样腰酸脖子疼浑身乏力? 耶律越勉强靠着树干,微微挑开一丝眼缝望向她,又喘了两口气才道:「我怕我坐下,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说罢,又苦笑一声,「早知今日,这些年我倒该少读些书,多强身健体才是,不求旁的,只求抱着你行十数里能不喘不晃。」 余小晚这才注意到,他双腿已有些发颤,若非一路吊着一口气拼命前行,只怕他早已坚持不住。
第234页 她自以为让他停下是为他着想,却不想,反而错了。 这道理,就如参加马拉松,若一直坚持跑下去,即便辛苦也能勉强忍受,一但半路停下,再跑便越发的气短难行。 望着他那因骤然雨汗越发干裂的唇,她的心撕扯般的痛着,也不知脑子怎的抽抽了,竟探手勾住了他那近在眼前的脖子。 「你的唇……」 「嗯?」 耶律越一愣,下一秒,唇上一片柔软。 余小晚的后半句「太干了」,全然诉在了他的口中。 只这一下,原本就勉强斜靠而立的耶律越,立时便站不住了,蹭着树干一路滑坐在地。 余小晚吻他,不管脑子再怎么抽抽,本意也只是想帮他润一润唇,却不想,竟有此意外收穫。 他肯坐下便好,不然,依他的固执,只怕磨破嘴皮子他也是不肯的。 夕阳西斜,照不入密林,仅有一抹红霞遥遥的掩映在天际之间,林中枯叶层叠,越发的昏暗了几分,周围静悄悄的,林深无声,除却鸟鸣,只剩下彼此的唿吸,余小晚的脑子越发的不清楚了,根本不去想以唇润唇有多不合情理,只心无旁骛地帮他润着。 他的唇不仅干裂粗糙,还带着一丝尘土味,若是旁人,她定会觉得噁心,可独独对他,她没有丝毫的厌恶,只有满怀的心疼。 柔软的舌尖一寸寸抚过那干裂甚至翘起嘴唇,先是上唇,再是下唇,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直到舌蕾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润泽之后,她这才最后舔了一下他微启的唇角,撤开了身。 「咱们忘了……」带水袋了。 后半句话根本不及出口,耶律越突然紧追而来,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他的吻粗暴而又勐烈,根本不似平日的温文尔雅,仿佛夜狼夺食,恨不得一口便将她吞入腹中! 有那么一瞬间,余小晚甚至怀疑他又被人下了药。 不过几个唿吸之间,他已将她口中侵略了个遍,那柔韧的舌尖仿佛带着火,所过之处,几近燎原,这并非是他吻技高超,相反,他笨拙的紧,不过是全凭本能,一路横冲直撞,直到最末才贪恋地追着她的小舌,几近痴缠。 一吻终了,耶律越才陡然回神,竟有些不敢看她,仿佛被强吻的是他般,眼尾晕着桃色,极为羞赧的转开了头。 「尚未成婚便如此唐突,抱,抱……」 最后一个歉字尚未出口,余小晚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即便知道无用,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口头道歉有甚用?你若真觉得歉意,便把我丢在此处,独自逃了,我自有法子保命。」 耶律越立时便蹙起了眉宇,之前的羞赧一扫而空,转回头来。 「我与你,生同寝,死同穴,其余,莫要再说。」 话音未落,便见远处惊鸟四起,像是有不少人过来。 耶律越蹙眉,挣扎着起身,搂着她继续往更深处逃去。 他的步履明显蹒跚,若不是紧要关头的潜力爆发,只怕他经过方才那一歇,真的就站不起来了。 余小晚不忍他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在他摇摇晃晃蹭过一树干时,突然一声痛唿! 「啊——」 密林之中,这一声带着回音,传的不算极远,却足够那鸟飞之处的追兵听到。 耶律越垂眸望向她,没有责备,只是喘着气低问了一句。 「腰疼的紧吗?能忍住吗?」 余小晚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答的哪一问。 耶律越拧眉,望了一眼重重树影,又望了一眼头顶干枯的树杈,如此青黄不接之际,没有层叠的绿叶遮挡,连藏身树上都不行。 他勉强向前又跑了两步,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惊鸟飞鸿,眸光略一游移,靠着树勉强滑坐下来,探手取掉脖颈处勒着的袖子,将她放躺在地,这才一个翻身,跪俯在她身子两侧。 「带我的份,好好活着。」 「欸?」 不等余小晚诧异完,耶律越突然探手,勐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自然,没有用力。 「我逃走时被你撞到,便挟持了你,如今见逃跑无望,又想除掉你,记住了吗?」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 「你,你方才不是还说什么,生同寝,死同穴的吗?怎么转眼就变了?!」 耶律越眸光微黯,「方才我以为逃的掉,现下……」 话未说完,便见昏暗的密林深处,隐约飞来一团黑影,那黑影直冲余小晚而来,不过眨眼已到近前! 啾咪,啾咪! 是小唿唿! 若不是因它能嗅到她的魂味儿,耶律越何至于出此下策。 人未到,笨鸟儿先行,倒是让耶律越燃起一线生机,他松开余小晚,探手便从她肩头抓起了小唿唿。 「抱歉。」 话音未落,手下勐一用力! 「别——」 这一瞬间的耶律越,眸光清冽,杀伐决断,半点没有平素心怀天下的仁慈。 余小晚没能拦住他。 小唿唿脖子一歪,一命呜唿,乌熘熘的麻雀黑豆眼正望向她的方向,光彩渐熄。 虽只是条鸟命,却是余小晚穿越以来第一个用心对待的活物,免不了有些伤心。 她勉强坐起,那边耶律越已快速将鸟儿埋在叶下,抱起她朝着一旁又跑了数丈远,这才停下。
第235页 将她放靠在一旁树干,他刻意瞅了一圈,见有两棵高树间距极近,一般不会有人从中间走过,这才过去,趁着暗夜前最后一点光亮,快速地拨开中间的浮叶。 大致拨出一人长的浅坑,他这才回身将她抱起,小心的放在乱叶之下。 「若是我独自来接你便罢,若是旁人来接你,记住我之前的话,是我挟持了你,我以为你死了,便将你埋在了此处。」 说罢,他俯首在她额头轻印下一吻,蜻蜓点水,吻罢即离,转身便推起一旁的草叶匆匆铺盖在她身上。 在她脸上撒下最后一捧草叶时,他顿了数息,逆着夜空的微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隐约察觉他是在注视着她,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也没说。 枯叶撒下,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耶律越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余小晚脑中却如过千帆。 若耶律越真逃过这一劫,待回头寻她之时,她已不在此处,他是否会独自去往西夷? 不,不会。 以耶律越的性子,大抵会毫不犹豫地重入虎穴,只为确认一下她是否被抓回去了。 既如此,那现下该如何是好? 乖乖躺在这里等,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提心弔胆的东躲西藏? 还是出去帮着时晟寻到他,再按计划行事? 正犹豫不决之际,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隔着层层枯叶,隐约还有火把晃动。 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不等她下定决心,却见那星星点点的火把停住了。 踏!踏!踏! 藏身枯叶之下,那沉重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每迈一步都震得尘叶抖瑟,如雷贯耳。 是谁? 她下意识的凝神静气,这会子也顾不得考虑出还不出这个问题了。 啾咪!啾咪! 扑稜稜! 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鸟鸣与翅膀拍打声。 余小晚心头一凛。 小唿唿? 不对,它方才明明已被耶律越扭断了脖子,怎可能是它? 正惊疑不定之际,却听那脚步声顿住了,随即玄袖扫过枯叶,眼前陡然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为阿岚而来宝宝~~清晓宝宝~蓁蓁宝宝~给文文浇水~ 还有谢谢之前准了宝宝的地雷~~ (づ ̄3 ̄)づ╭?~ 第11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2) 余小晚下意识地抬臂挡住了眼。 啾咪!啾咪! 耳边的鸟鸣越发的真切了几分。 余小晚适应了片刻, 这才挪开手臂,偷眼望去。 身前,一樽黑影铁塔一般蹲伏在她面前,逆着身后十数支跳动的火把, 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隐约瞥到那双漆黑如夜的墨瞳,悄无声地驿动着点点凌光。 他的掌中,一只灰白绒羽的小肥鸟儿正歪头瞅着她啾咪啾咪的叫个不停, 显然是想飞扑到她身上,只是脖歪腿软翅无力,有些力不从心罢了。 唿唿?! 竟然真的是唿唿?! 余小晚有些难以置信,一时间竟忽略了时晟这尊大佛。 难道耶律越方才手下留情, 不过是把它掐晕了? 这不无可能, 耶律越一向心慈手软, 只是掐晕才符合他的秉性。 余小晚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晃过一道黑影, 她一惊, 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却不想,竟是时晟的长臂! 时晟探手揪着她的前襟将她从叶冢中揪出, 虽是一只手臂,却像拎着只小鸡子似的, 毫不费力。 以时晟的尿性, 她一点不怀疑下一步他会狠狠把她摔在地上, 然后踩断她的胳膊严刑逼问耶律越的下落! 她什么都不做,先翻看了一眼心凝形释剩余伤害承受值。 还有9000多,随他折腾,who怕who! 横竖她是重点通缉犯,他总得留她条命在。 已经做好充分思想准备的余小晚,闭上眼,等着各种被摔被踹被蹂躏! 虽然闭了眼,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时晟的一举一动。 她被举起来了。 越举越高了。 他准备摔她了! 准备摔了!准备摔了!准备…… 呃…… 怎么又放下来了? 余小晚诧异地张开眼,不过才刚挑开个一丝眼缝,视线却正与那煞神撞在一起! 时晟正望着她,狭长的眼微眯着,墨瞳映着跳动的火把忽明忽暗,明明有暖光映照,可眸底深处却是冻彻骨髓的寒潭千尺。 「采琴?」 「是。」 她被他揪着前襟,悬在半空,脚尖半点挨不着地,有点安全感缺失。 当日上官锦被她拎到这种程度时,脚尖还是能触到地的,看来采琴个头不如上官锦,难怪觉得玄睦貌似高了不少,原来不是他长了,是她矮了。 这种时候还在胡思乱想这些的余小晚,完全没注意到时晟越发幽深的黑瞳。 「你不怕本将军?」 没有半点阴阳顿挫的声音,却偏偏透着森森寒意,让人胆战心惊。 可惜这些胆战心惊的「人」里不包括余小晚。 她可是曾经与时晟数度交手,被他整的死去活来的次数她都懒得数,若这么点毛毛雨都怕,岂不早就被他给吓死了。 不过,既然时晟问起了,她好歹还是要装一装的。
第236页 「怕,将军赫赫威名,奴婢自然是怕。」 此言一出,时晟立时眯了眯眼。 这明显是不信的节奏啊! 余小晚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演技有点不走心,读台词似的,神色情态都不到位,刚想ng了重来,还没酝酿出恐惧,却听时晟陡然转了话题。 「耶律越呢?」 余小晚略一思索,抬眸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有法子引他出来。」 「说来听听。」 时晟手松了松,竟好心地松了她的前襟,任她跌坐在地上。 余小晚有些愕然。 他不摔她,不踹她,也没踩断她的胳膊腿儿,就这么放过她了? 这变态抖s暴戾男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还是说怕摔死了她就打探不出耶律越的消息了? 对,一定是这样! 不过一个唿吸间,余小晚已想明白了这匪夷所思之事,认真的与时晟解释起来。 「若想鱼儿上钩,只消抛出鱼饵便是。」 「鱼饵?」 「正是。」 「他的鱼饵是?」 余小晚微微动了动唇,忍住心中刺痛,这才缓缓道出:「自然就是……奴婢我了……」 …… 耶律越被捉了。 谁都不曾想到,耶律越这般轻易就被抓了。 时晟不过是掐着余小晚的脖子,一路疾行,边走边对着空荡荡的林子威胁要掐死余小晚,那原本潜藏极深的男人便主动出来,束手就擒。 耶律越被绑了手脚,抗麻袋一样被撂到马背上,一路不知吃了多少灰尘,由时晟亲自押解,策马回城。 余小晚原本也是这种待遇的,奈何小唿唿缓上那口气后,直飞到她肩头,死活不肯走,时晟看在小唿唿的面子上,大发慈悲,没有撂麻袋,只绑了她的手,让她正常乘马,由高德押解,紧随在他马后。 耶律越一路都在张望着她这边,滚滚烟尘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余小晚清楚,他必然是在担心她的伤。 来时东躲西藏,回时一马平川,待回到皇城,已是第二日傍晚。 时晟匆匆回府洗去一身尘嚣,这才整冠束髮,带着他们进宫復旨。 两人一直被分开押解,直到被苍帝传召都不曾说上半句话。 余小晚受召入殿时,耶律越已被传召多时,苍帝独坐龙椅,威仪逼人,时晟侍在殿下,左右还有数位朝中大员,上官明竟也位列其中,自然,敦贤公主也在,她深得盛宠,还被特意赐了座。 余小晚瞟了一眼缚手跪在殿中央的耶律越,他也在看她,琥瞳微动,虽不能开口,其意已不言自明。 他要她自称是被他挟持,以保一命。 余小晚上前,恭敬地行了叩拜大礼,神态如常,大而无畏。 苍帝稳如泰山,不愠不火地缓缓开口。 「你可知罪?」 余小晚跪直了身形,面无表情地回道:「奴婢知罪。」 苍帝意外的瞟了她一眼,「何罪?」 「侯爷被挟持,奴婢无力护其周全,反成拖累,奴婢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众臣碍于苍帝在场,只面面相觑倒也不敢议论,耶律越却是微微睁大眼,侧眸睨着她。 苍帝望着她,龙眼微眯,倒也好奇的紧。 「你说耶律越被挟持?何人挟持?」 「玄九子,玄睦,玄临渊。」 「什么?」 这下,众臣再也把不住嘴,一个个瞠目结舌,交头接耳,简直难以置信! 这苍国方才要与玄国结成同盟,缔结文书不日便会正式签下,怎的突然闹出这一出? 苍帝蹙眉,不怒而威,「诬陷来使,你可知是重罪?」 余小晚再度叩首,这才起身道:「请容奴婢将前因后果禀明圣上。」 苍帝转了转玉扳指,轻慢道:「说吧,朕且听听你能编出个什么戏摺子。」 「奴婢并非编造,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圣上明鑑。」 先表明了态度,余小晚这才娓娓道来。 当日在端亲王府,耶律越已看出玄睦与端亲王乃一丘之貉,直至夜袭精麟门,玄睦都在与端亲王并肩作战,只是攻至半途察觉不妥,这才临阵倒戈。 玄睦一手勾搭苍帝,一手与端亲王暗通款曲,两头都表忠心,左右逢源,用心险恶。 耶律越深知玄睦此人奸滑狡诈,回了公主府后便与其断绝来往,却不曾想,玄睦竟派人潜入公主府,想盗取他的皇子玉牌! 然而,耶律越已将玉佩赠予公主,玄睦遍寻不到,又生一计,直接将耶律越掳走,顺便还捎带了采琴这个当日也参与了政变的小丫鬟。 玄睦故意伪造成耶律越与采琴勾搭成奸一同跑路的假象,断绝耶律越的后路,方便威胁耶律越为他所用。 耶律越心慈仁善,既不愿为虎作伥,也不愿采琴白白丢了性命,只得虚与委蛇,暂时受控与他,只等找准时机再带着采琴一同逃走。 余小晚述完止声,殿上众臣面面相觑,苍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问道:「若真如你所说,为何独剩你们二人之时,你们还要逃?」 余小晚再度叩首,形容带上了几分哀戚。 「侯爷心系公主,如何想逃?不过是万般无奈,不得已而为之。」 苍帝不以为然,「哦?何来的不得已?」
第237页 余小晚咬了咬唇,一副万般为难的模样,不沖苍帝,侧身倒沖耶律越俯首叩了个头。 抱歉,耶律越。 「请侯爷恕罪,此事事关重大,采琴只能禀明圣上。」 叩罢,她不敢看他,再度转回身,垂首回禀苍帝。 「玄睦曾直言,耶律蛟在边关造反,月前已开战,相信战报不日便会传入宫中。侯爷本就因玄睦挟持遭人怀疑,只怕届时更是难脱干系。侯爷一人倒无畏生死,却怕连累公主,也不愿我无辜殒命,只得继续逃走。」 苍帝生性多疑,怎可能只听她一面之词,依然转着那翠绿的玉扳指,漫不经心般道:「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余小晚道:「耶律蛟造反,待战报传入宫中,自然便是证据。至于玄睦挟持侯爷,奴婢倒也有一物可证,是当日逃亡路上,慌乱中自那贼人怀中悄悄摸走的,求圣上明鑑。」 说着,余小晚探手在怀中摸索了许久,这才摸出一物,高高呈上。 安公公立时上前规规矩矩的接过那物,一路递送到苍帝面前。 苍帝只略一打眼,已然心中有数。 「蝶尾血玉狐,无杀门的门主令,确实是个好证物。」 话毕,苍帝神情陡然一变,怒目威仪,沖时晟喝令。 「去!将那居心叵测之徒给朕捉来!」 「是!」 时晟领命而下,路过她身侧时,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 时晟此去,不多会儿便迴转。 「禀皇上,驿馆已人去楼空,玄睦不知所踪。」 苍帝冷哼,「果然是只狐狸,倒是逃的快!朕倒要看看,他能逃得过天去!」 苍帝当堂下令,要时晟即刻追捕! 倒霉催的时晟,刚刚追罢西夷皇子,一口气没来得及喘,又得追击玄国皇子。 只可惜,他能抓得回耶律越,却抓不住那只滑不熘秋的刁狐狸,只怕这次要空手而归了。 虽未见到玄睦,与他当面对峙,可他这一番人去楼空,已然间接承认了此事与他有关,苍帝一心都在耶律蛟攻关一事上,无心对耶律越过多盘问,内里自然是依然防备着他,表面却道他忠心耿耿,随口也夸了敦贤公主两句。 「耶律爱卿此番,虽有无心之过,却也有有心之功,也不枉朕的胞妹那般精心教养你。」 敦贤公主自始至终都不曾发过一言,此时才扫了耶律越一眼,适时接话。 「养恩总是大于生恩的,臣妹想,越儿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以后会更加的对皇帝哥哥马首是瞻。」 苍帝微微颌首,沖耶律越又道:「此次你立了功,想要什么赏赐?」 不待耶律越推辞,余小晚赶紧叩首抢了话头。 「皇上、公主!奴婢斗胆,替侯爷……求旨赐婚!」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不必转头,余小晚已感受到了耶律越针扎般的视线。 苍帝本欲随意赏赐一下便要召集群臣商议耶律蛟一事,一听此言,倒缓了焦促之心。 「这倒奇了,耶律爱卿不来求旨,你一小小丫头倒慌张的紧,你有何资格替他做主?」 余小晚跪伏在地,一心为主,赤胆忠心状。 「奴婢斗胆,奴婢身份卑贱,自然不敢替侯爷做主,奴婢只想做那红娘鹊桥,盼有情人终成眷属。」 苍帝笑道:「你又如何知晓朕的皇妹属意耶律爱卿?」 余小晚郑重其事地回道:「侯爷将珍如性命的皇子玉牌赠予公主,其意不言而喻,公主收了那玉牌,自然也是心领神会。两人两情相悦,又有定情信物,如此还不算是属意彼此吗?只不过侯爷自觉配不上公主,不敢求娶,公主又高贵矜持,不好开口求旨,便只能由奴婢替主分忧。」 「哦?当真如此?」 若耶律越娶了敦贤公主,便如同去了苍帝心头一患,不仅能显示苍帝治国有方,德誉天下,连当年极为受人拥戴的耶律越都甘心俯首称臣,更能方便的监视耶律越,说不定还能让耶律越为他所用,根本就是一箭数雕,再好不过。 余小晚就是心知肚明这是苍帝乐见的,才敢如此大胆直言。 苍帝笑盈盈地先望了一眼敦贤公主,见她没有否认,这才再度望向耶律越。 「耶律爱卿,这小丫鬟所言可对?」 耶律越能如何答? 敦贤公主虽未承认,可她也未开口斥责余小晚胡言乱语,已算表明了态度。 当着苍帝与众臣的面,他若否认,哪怕措辞再婉转,都是拂了公主的颜面,他倒还好,公主不会为难,可余小晚这斗胆求旨的小丫鬟,只怕回去之后必受公主严惩! 况且,耶律越方才被时晟抓回,虽表面洗脱嫌疑,可所用理由却是心仪公主怕公主受牵连才做了亡命之徒,若此时再否认心仪公主,岂不是不打自招,何止他性命有虞,余小晚也难逃一劫。 耶律越纵有千般不愿,眼下也只能先认下。 「是,她所言……非虚。」 第11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3) 苍帝龙心大悦, 笑逐颜开。 「好好好!这是喜事啊,为何不早些与朕说?朕自当替你们做主!」 话毕,苍帝这才转头问敦贤公主的意思。 敦贤公主依然端庄自持,答得也很是巧妙。
第238页 「臣妹一向都以皇帝哥哥为尊, 皇帝哥哥之言,视同父母媒妁,皇帝哥哥的安排,臣妹何时不遵过?」 苍帝心领神会, 心情越发好了几分,当殿下了口谕,册封耶律越为一品忠勇侯,为他与敦贤公主赐婚, 令钦天监择良辰吉日, 礼部筹备各需, 尽快完婚。 一切尘埃落定,不等余小晚松口气, 却见苍帝再度将视线转在了她身上。 「你这小丫鬟, 区区女流却胆色过人, 之前往公主府递消息的,便是你吧?」 余小晚心头骤然一跳! 她方才力证耶律越清白之时, 都不愿提及此事,不想最终还是被苍帝说出了口。 苍帝面前, 一语不对, 全盘皆输, 她自是不敢否认,规规矩矩地认下。 「是,正是奴婢。」 苍帝赞许地颌首道:「果然是赤胆忠心,有勇有谋,上次朕只赏未封,今日朕便赐你封号巾帼小娘子,位同六品,每月享朝廷专奉,若想独辟门府朕也准你。」 余小晚赶紧俯首叩头,「奴婢不想自立门户,只想侍奉公主左右,求皇上成全。」 苍帝捻须朗笑,「好好好!皇妹有此忠僕,朕也便放心了。」 此事终了,一众人等出了大殿,余小晚至始至终都垂着头紧随公主其后,半眼都不敢看耶律越。 不止是为了她的强行求旨赐婚,更是为了那提前道出的边关战报!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粮草军需之重,苍帝早一日得到战报,便能早一日筹备粮草,更能早一步商拟应敌之策。 战场之上,牵一髮而动全身,虽只是提前了几日,却极有可能因此改变战局。 余小晚这一番作为,虽说直接将耶律越与臣国西夷谋反一事撇了个干净,却也彻底坐实了他叛国的恶名。 他日传扬出去,必然也不会说是她余小晚透露的消息,只会说是耶律越卖国求荣,弃母族而依苍。 如上次一般,表面上,耶律越因祸得福,不仅得了苍帝封赏,还摇身一变成了最受宠信的公主驸马,可谓双喜临门,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可事实上,苍国人根本不会真正将他放在眼里,而西夷人,更是会将其视如仇敌。 若说耶律越第一次被误解尚有转圜的余地,那么这次他再想洗脱恶名只怕是……难如登天! 回到公主府,公主立时便差了府医帮余小晚诊看伤处,耶律越也在旁观诊。 府医诊罢,回禀公主,言辞自然是一番艰深的长篇大论,可归结起来不过一句——头有轻创,身有淤伤,无甚大碍,只需静养,且静养个三五日也便能好利索了。 公主听罢,直接准了她半月的沐修,要她好好歇着,什么都不必操心。 众人都随公主离开,耶律越也不好独留,走时,他回头望了一眼余小晚,眸光幽深,唇角不带半点笑意。 自那日起,余小晚便整日窝在房中,白日里哪儿也不去,只敢在半夜无人之际偷偷跑去门外透口气,偶尔还能望到公主阁楼灯火通明,纸窗上印着两道亲昵对弈的身影。 每每看到,她就会痴痴地望上许久,直到月色偏西,公主唤了採薇送耶律越回园,她这才仓皇地躲回屋中。 每次回屋,她都不敢掌灯,只偷偷摸黑贴在门板之上,听着院中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再听那脚步声越行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这日又是如此,她一直趴在门板之上,从耶律越离开直趴到採薇回来,这才颓然地走到榻边坐下,眼眶潮热,心隐隐痛着。 钦天监选定的婚期为五月初九。 还要再忍两个多月…… 至!少!还要再忍两个多月,她才能死…… 不过才短短数日,还不用伺候公主,不用与耶律越单独碰面,她已有些撑不住了,待沐修结束,她又该如何自处? 靠在床柱静静坐了许久,待泪干心平,她这才翻出任务栏瞧了瞧。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主线任务(一):破坏端亲王的篡位计划。(已完成)】 神识再多注视片刻,便弹出了详情。 【1、任务完成情况:√1解除西夷与端亲王的结盟;√2解除西夷与玄国的结盟;√3阻止玄、苍两国结盟。2、奖励积分500000。】 余小晚总觉得玄睦逃走一事有些蹊跷,他那般奸滑狡诈之徒,靠着舌灿如花,在苍帝面前狡辩一番,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况且,以他玄国皇子的身份,即便苍帝有所怀疑,也不会随意处置他,他又何惧之有? 他这般贸然离开,捨弃唾手可得的两国缔结,怎么想怎么可疑! 莫非,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条约所述那些? 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余小晚不由想起玄睦问耶律越要的那样东西,难道……与它有关? 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余小晚不得而知,当日耶律越都不肯告诉她,如今只怕更不可能。 既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余小晚索性也不想了,再度把视线转到下一个任务。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主线任务(二):成功组成耶律越x苍意如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4必须在两人都中了春天里的药的情况下;5耶律越入赘公主府。】
第239页 虽说苍帝已下了赐婚圣旨,钦天监也选了良辰吉日,耶律越入赘公主府基本已是板上钉钉,可最后一条5依然未显示完成。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自打那日离宫之后,她每日都要翻看一遍任务栏,明知道不到五月初九大婚,任务不会完成,却总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可以提早完成,她也便能提早炮灰。 然而日日看,日日都是失望。 晃晃悠悠又过了几日,耶律越也曾过来探望过她,幸而她的卧房是在公主院中,他若来,必有人相陪,大多时候还是公主本尊,她便全程垂首,避开他的视线,耶律越碍于旁人在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日是沐修结束的前一日,余小晚昨夜便听採薇说起,耶律越要陪公主一同出门踏青,待他们离府之后,她这才梳洗整装,踏出了卧房。 公主不在,府中她一人独大,就连当日还能压她半头的老管事,如今也得在她面前低头。 一个出身卑贱的小小丫鬟,居然能得皇上亲赐六品封号,这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走到哪儿都是一片恭贺声。 余小晚本是想出来透透气,这下反而更烦闷了。 她敷衍着沖那些人颌着首,心不在焉地随意逛着,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耶律越的竹园。 起先她并未注意,不过一个抬眸,瞟到那清修雅致的「竹园」二字,立时惊得她汗毛直竖,本能地转头便跑! 跑出去好几步,她才反应过来,耶律越不在府上,她何必还要这般惊慌? 稍稍稳了稳心神,她回眸望了一眼那虚掩的院门,整颗心不受控制的跃动着,突然很想进去看看。 耶律越出门踏青,他的小厮必然也跟着去了,竹园无人,看看也没关系的。 看看吧? 看看吧! 余小晚很快便做好决定,推门入园。 再入竹园,望着半院幽篁,余小晚突然有些恍惚。 半月前这竹林还是一片枯藁,不过短短十数日,已然竹叶青青,满眼苍翠。 少了她熟悉的白雪枯竹,所有的一切都有些陌生。 她随手掩上院门,沿着碎石小路,缓步到了厢房前,推门而入。 房内陈设一如往昔,熟悉的安心,总算让她稍稍好受了些。 她四下望着,素手一路划过。 耶律越常坐的太师椅,常用的茶盏,常趴的案牍,还有他那白玉般的手指经常把捏的狼毫、砚台、镇纸……所有的一切。 最末,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卷卷堆成小山的画卷上,想像着耶律越伏案挥毫的画面,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她信手翻了翻那幽篁捲筒,记得当日离开之时,这捲筒中的画卷还松松散散的,如今再看,却已塞的满满当当,显然是耶律越近几日方才画的。 她抽出一捲来看。 红梅傲雪。 再抽一卷。 雪梅留香。 再一卷。 凌寒独自开。 再…… 梅,全是梅! 满筒画卷,居然都是梅! 这一幅幅梅少有画完,大都只画了一半,有些是丹青,有些是水墨,然而不管是何画法,都是梅,都无题词,更无落款。 梅? 是为……公主所画? 余小晚闭了闭眼,勉强压下胸口闷痛,最后抽出了捲筒中仅存的那寥寥几幅画卷。 没有意外,依然是梅,是梅,还是…… 她的视线顿住了。 新展开的这副丹青,极美。 几蔟梅枝交错横斜,点点红梅零落如雪,梅花树下,一张琴案,半角蒲团,青铜香炉有之,裊裊青烟有之,甚或是不合时宜的竹笛亦置于了案上,却独独没有那该有的琴。 【暗香疏影留不住,生死情劫亦枉然,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 落款,白晨之。 是白晨之,不是耶律越! 余小晚盯着那落款望了许久,再看那日期,竟是昨夜凌晨所画。 她突然越发的喜欢起这副画来,她甚至觉得,这是耶律越画给她的。 不管是与不是,她都想将它带走。 可她连单独面对耶律越都不敢,又如何有勇气去问他讨要? 思前想后,她鬼使神差的将那画细细卷了卷,不问自取,揣入袖中。 孔乙己有云:窃书不能算偷。 这可是鲁迅老先生的原话。 她这窃画也不能算偷! 不算偷不算偷! 刚放好其余画卷,便听园中传来脚步声,隐约还有小厮的抱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标准的一更…… e=(?o`*)))唉 谢谢□□ile宝宝的雷~(づ ̄3 ̄)づ╭?~ 第11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4) 「啊啊啊, 真是!难得侯爷与公主一同踏青,怎的偏偏赶上时将军回宫復旨,还非让咱们公主也进宫面圣!」 小厮的声音过后,便是耶律越淡漠如水的嗓音。 「莫要妄议圣上。」 小厮吐了吐舌头, 「是是是,小的多嘴了!那侯爷便歇着吧,小的去挑担水来,待会儿给爷沏壶新茶。」 小厮的脚步行到一半便调转了方向, 挑起院中的水挑离去,耶律越也未多说,依然稳步而来。 余小晚瞬间慌了神。
第240页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扫视了一圈儿,外室根本无处可躲, 只得快速地挪进了内室。 刚闪身进去, 身后便传来了推门而入的咯吱声。 余小晚赶紧回身扫了一圈, 貌似只有床榻下能躲,这会也顾不得脏不脏, 先躲起来再说! 床榻之下, 果然很脏, 厚厚的灰尘,还有成片的蛛网。 耶律越果然是太过温善, 下人们个个都不怕他,洒扫的竟这般敷衍, 看她回去之后不好好教训教训那懒惰的皮猴! 这厢正替耶律越忿忿着, 那厢却听吱呀一声, 卧房门推开了。 隔着素色的床帏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双布履缓步而来,停到了床边,坐下。 稍倾,布履褪掉,床板咯吱吱响了几下,耶律越似是躺下了。 余小晚微有些诧异,她躲到床下不过是做贼心虚,其实并未料到耶律越竟真会回房安歇。 毕竟这会儿还是大晌午,平素这时辰耶律越都是在外室阅书或是丹青,偶尔也会出去散步,总而言之,除非病弱,否则,根本不会躲在榻上荒废时光。 难不成……他身子不适? 余小晚心中惴惴,正胡思乱想着,便听上面传来一声轻嘆,随即,床板动了动,耶律越翻了个身。 过了片刻,又是一声轻嘆。 待嘆到第三声时,上面一阵响动,刚躺下不多时的耶律越竟復又坐了起来穿上布履,迈步出了卧房。 余小晚竖着耳朵听着,依稀间听到厢房门也开了,随即院中似乎也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耶律越出去了? 余小晚赶紧爬出床底,先悄悄趴在卧房门边听了听。 没甚动静。 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外室空无一人,耶律越显然是真的出去了。 余小晚一路提心弔胆地离开了竹园,怕回去路上再不小心撞上耶律越,还特意绕了小路。 待终于迈进了公主小院,推门回了自己的小窝,她才趴在门板上,勉强松了那口提了一路的气。 天吶天吶! 坏事果然做不得,分分钟都能吓死人。 待终于喘平了那口气,她这才转过身来,甫一抬头,正撞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是…… 耶律越! 竟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耶律越! 「回来了?」 耶律越正襟危坐于桌前,面无表情,声音更是冷的近乎结冰,那讳莫如深的琥瞳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盯着窥伺了许久的猎物。 「!!!」 余小晚瞬间三魂吓走了七魄。 转身就跑! 这是本能,完全的本能。 不等她拉开门,耶律越一个大步上前,勐地按住了门板! 梆! 刚打开一点的门,重重地合上。 「一见我便跑,看来是亏心事做的多了。」 余小晚紧张的大气儿都不敢出,心脏狂跃,如鼓擂动,震的她太阳穴嘭嘭直跳。 身后,耶律越的声音依然冰冷,冷得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不说话?既敢做,为何不敢说?」 「我……我……奴婢见过侯爷。」 余小晚觉得自己真的吓疯了,竟拽着门把手,冲着门福了福。 她真的很怕耶律越,比怕时晟还怕的多的多! 对时晟,她顶多是怕他上演全息暴力游戏,辣她眼睛。 对耶律越,她却是满满的愧疚与心痛,与其说怕他质问,不如说怕他伤心。 「侯爷?」 耶律越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淡淡的响在耳际。 他松开按在门板的手,扳过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按在了门上! 「为何要如此?」 他垂眸望着她,方才强装的冷漠在那一声疏远的「侯爷」之下,早已支离破碎。 余小晚哪里敢看他? 她怕她只看一眼便会不忍,会再次撒谎只为换他片刻安心。 可是她不能,谎撒到今日,也该到头了。 她垂着头,心乱如麻,明明早几日便想好了说辞,此时此刻,竟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该如何说起? 又该从哪一桩说起? 「侯,侯爷……」 「别叫我侯爷!」 「……」 除了侯爷,她还能唤他什么? 晨之? 似乎已不合时宜了。 他如今是准驸马,而她是欺骗他的小丫鬟,想来他也不想听她再那般亲昵的称唿他吧。 左思右想之后,她只得唤了声最常见也最不容易出错的尊称。 「爷……」 按在她肩头的手掌,瞬间收紧! 采琴肉身娇小,肩窄如削,这一下当即疼得余小晚蹙起了眉心,却强忍着不愿哼出一声。 「我不是爷!」 「……」 余小晚不知该如何称唿,干脆不语,幸而耶律越也没再纠结称唿的问题,只紧追着问道:「为何如此?」 余小晚依然不敢抬头,不敢看那双清透如水的眸子,只垂眸回他。 「奴婢,奴……」 「『我』,自称『我』。」 从来都是谦恭有礼不知任性为何物的耶律越,初次的任性,竟是为了这无谓的称唿。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再度开口:「我,我不知你问的是哪一桩事?」
第241页 头顶随即传来耶律越自嘲的低笑:「果然是谎话说多了,竟不晓得被揭穿的是哪一桩?那便先从那宝蓝钿子说起吧?」 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都是掩饰,她也不想再继续巧言令色哄骗耶律越,横竖他是要娶了公主的,与其让他惦记着她,娶得万般不愿,不若让他怨恨她,他也好过一些。 余小晚阖上眼,破罐子破摔道:「你不是清楚的很吗?圣上已直言,那宝蓝钿子是我夹了口信,让一对赶车的夫妇给公主送来的。」 「你为何要如此?」 「自然是怕死,也不想颠沛流离的逃亡。」 「呵——」耶律越讥讽的笑声,残破的让人心碎,「你说你怕死?当日为我盗令牌,中禁药,伤腿断骨,还穿胸一箭,受尽折磨,醒来都未说一个怕字!如今你说你怕死?」 余小晚紧闭着眼,反驳道:「就是因着当日受了太多的苦楚,这才晓得戏本里演绎的那些才子佳人私奔的摺子,都是骗人的!无论如何,戏本里的小姐好歹不必担忧性命,可我呢?我还要时刻忧心脑袋搬家!我才不过双十有二,我还不想死!」 这一通话下来,耶律越沉默了许久,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没有放开她,竟将她按得更紧了几分。 余小晚觉着就这般被他按在门上说话十分不妥,可又不敢开声置喙,只得权且忍下。 「好!就当你是怕死!那你为何不与我商量?为何偏要瞒着我自作主张?」 「我,我怕你不允。」 「好,就当你是怕我不允,那你在大殿之上,为何突然求旨赐婚?!」 「我……」余小晚狠了狠心,回他:「公主心仪于你,而你,你又心仪于我,我怕……怕长此以往,被公主察觉,小命不保。」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耶律越的低笑声,明明是笑着,可那笑声却饱含心酸,悲切蚀骨。 「好好好,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你为命舍情,我不怪你。我只想知道,那日你自马背摔下,痛唿腰疼,是真,是假?你要我弃你而去,独自逃走,是真,是假?你在那林中,那般情真意切的亲吻,又是真,是假?!」 这最后一句,大抵才是耶律越真正想问的吧。 余小晚能如何答? 继续安抚,让他宽心? 宽心也不过是一时,他终究是要娶公主的。 长痛不如短痛。 余小晚勉强忍住胸中闷痛,强迫自己残忍地回道:「全是假的,我唿腰疼是为了让你……赶走马。我让你弃我而去,是知晓你为人纯良,越是这般说,你越不会如此。我……」 余小晚顿住,咽下险些没忍住的哽咽,继续道:「我吻你,不过是想阻了你的脚步,让时晟早些捉到你。」 话音未落,肩上一松,下巴突然被箍住! 余小晚一惊,本能地张开了眼。 窗在门边,门后正是暗影之处,耶律越全身都混于其间,眉目幽暗,琥瞳悲切,如玉的面容染了乌色不復温润,就连那总是一尘不染的白衣仿佛都蒙了尘。 他箍紧她的下巴,第一次这般强硬地让她抬起头,强迫她与他对视。 「你步步为营,屡屡算计,都是为了让我重入虎穴?」 余小晚心头一颤,被那眸底的悲凉,更被那哀痛到近乎绝望的泣音所震撼。 好痛! 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处,仿佛正被这世间最尖锐的利刃凌迟着。 她心痛欲死,却痛不过耶律越之万一。 十五那夜,他亲手舀给她的汤圆仿佛还在口中,他拿她当仅存的唯一的亲人,她害他失去一切也便罢了,竟还如此残忍地彻底背弃了他! 他的心,该有多痛? 与其让他痛,不如让他恨吧。 让他恨她,恨到恨不得亲自手刃了她!!! 这样,他便会轻松了…… 「对,没错。其实我本不想随你逃走,不过是怕你独逃之后,所有的罪责还要我替你担着。无奈之下,才不得不紧随着你,再设法重回公主府。」 「你说……什么?!」 琥珀色的眸子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是说,从最初,就是陷阱?」 余小晚不敢再看他,她已经有些动摇了,赶紧闭上了眼。 「对,就是这样,我好不容易才过了几日安稳日子,我不想再颠沛流离,我……」 话未说完,箍在她下巴的手陡然收紧,不等她吃痛出声,唇上瞬间压上一抹混着咸涩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又是一更,嗯…… 为表恕罪 我下月参加日万活动,g立起来!(求千万别倒!) 谢谢清晓~曦辰~梵蒂冈~还有蓁蓁宝宝给文文浇水~~(づ ̄3 ̄)づ╭?~ 第11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5) 余小晚惊呆了。 肩头被按着, 下巴被箍紧,两腮更是捏得生疼,可她已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唇上近乎暴躁的亲吻。 那唇好烫, 舌尖更是像刚从开水中烫过一般,灼热的让她心碎。 她颤巍巍地张开眼,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如玉面容,耶律越双目紧闭, 长睫轻颤,毫无章法更无半点技巧的吻着她的唇,像是溺水垂死之人拼命攫取着最后一点空气,急切、焦躁、如痴如狂!
第242页 余小晚被他一路痴缠, 含吮噬咬, 辗转无度, 耳旁灌满了彼此短促的唿吸与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含煳水声。 春日晨起,小屋门后, 躲在暗影之中痴缠的两人, 仿佛背世偷情一般, 明明银靡旖旎到了极致,却偏偏让她生不起半点孟浪的心思。 她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望着他紧锁的眉心,带泪的长睫, 还有那眼下晕着细碎微光的清透水痕。 心, 刀绞般的痛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那泪载满悲凉, 一路淌至他的唇角,涌入他的唇舌,混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也浸透了她的心。 他按压在她肩头的手渐渐松懈,一路顺着她瘦削的肩头滑过手臂滑至她温热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 余小晚抬手,想推开他,可抬了抬终究还是放下了。 她不忍也不舍打破这最后一点残破的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唇已被他吻得隐隐发麻,小院中隐约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採薇的喝令。 「快快快,都快些准备,稍后公主与时将军一同回府,院中犄角旮旯的,半点脏污不准有!採莲,快去火房吩咐下去,午饭要按宫宴规制,一十八碟一十八碗,热菜凉菜荤汤点心,一样都不能少,快去!」 又杂七杂八地吩咐了许多,採薇这才又喝令一小厮道:「你,随我来,公主新近帮侯爷置了身新衣,上头的仙鹤可是公主亲自绣上的,你给侯爷送去,嘴皮子活络点儿,若待会儿午饭时侯爷能穿着过来,公主定会赏你。」 那小厮笑逐颜开,连声称是,谁人不知耶律越最好说话,稍稍一个提醒,这赏银不就落自个儿手里了吗? 院中的声音渐渐杂乱起来,下人们各忙各的,耶律越也终于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头抵着门板,脸擦在她的耳际,细微的喘着。 他放开了她的下颌,却并未放开那十指相扣的手,余小晚正忧心院中处处是人,他该如何不露声色的离开之际,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采琴,在吗?我进去了?」 话音刚落,门被人使劲向里推了推,惊得她整个后背都绷直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抵着门板! 耶律越垂眸望了她一眼,也帮衬上了一只手,帮她按着门。 这时候再栓门已然来不及了,稍微一动门栓外面就能听到,只能这般挡着。 採薇见推不开门,只道里面拴上了,既拴着,那必然是有人,便继续说道:「你还未起身吗?不要紧,我就是奉公主之命与你说一声,稍后时将军要来,指名点姓要你伺候,你赶紧收拾一番,免得待会儿误了时辰。」 时晟来便来吧,干嘛要她伺候?!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一个抬眸正对上耶律越讳莫如深的眸子。 没得到回应,採薇也不敢走,大抵是怕她没听到,届时真误了事,便又唤了两声。 余小晚无奈,小心地从耶律越抵门的手臂下穿过,想走到床榻附近假意回採薇一声,免得她一直杵在门前。 可走了两步便走不动了,耶律越紧紧握着她的手,相扣的手指不肯挪开。 眼看着採薇已挪到了窗前,打算敲窗了,窗子并未栓上,向外一拉就能拉开,万一採薇察觉,真开了窗,那岂不是一切都暴露了! 余小晚心急如焚,哀求似的望向耶律越,使劲抽了抽那手。 耶律越却依然不肯松开,清透的琥瞳死死地盯在她脸上,像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望着她一般,连同相扣的手指也陡然收紧! 余小晚忍不住蹙起了眉心。 疼! 即便他的指甲修剪的短而平整,可挡不住他太过用力,五片指甲,各个深嵌,在她手背嵌下了五个力透纸背的深刻甲印。 採薇的身影在窗前晃了两圈,又喊了两声,见还是无人应答,便抬手按上了窗棂,眼看就要拉开那窗子! 余小晚心跳如擂,再顾不得许多,抬手使劲扒掉了耶律越紧扣的手,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床边,急声喊道:「我晓得了!我马上便起身!」 已拉开一点的窗子顿住了,随即咔哒一声合上,採薇在窗外笑着摇头道:「我的姐姐,你也睡得忒沉了些,唤了这么多声方才唤醒。」 余小晚故意清了清嗓子道:「咳!今个儿起早了,转了一圈儿回来有些累了,就又睡了个回笼觉。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这就起身。」 採薇应了一声离开,余小晚这才抬眸再度望向耶律越。 耶律越还举着那只被她狠狠扒掉的手,掌心朝上,孤零零地悬在半空。 他望着那手,缓缓握紧,也不看她,只一字一句的缓声说道:「你当日为我险些丧命,又为我失了清白,如今种种,便当是我还你吧。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形同陌路,再无……干系!」 说罢,他走到窗边,稍稍推起一角,望了一眼院中情形,见无人注意,这才开门匆匆离去。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再看她一眼。 耶律越前脚刚走,余小晚便再也压抑住,泪如雨下。 她俯在床头,无声地啜泣了好一会儿,这才抹掉眼泪,稍稍梳妆整理了一番,出了房门。 她本就是一等一的大丫鬟,只负责号令便好,如今採薇都吩咐完了,她倒也没甚事,只稍稍督促了一番,只等公主回府。
第243页 採薇见她眼角微红,还关切了一番,被她随意搪塞了两句矇混过去。 午时将至,公主还未回府,採薇在廊间踱着步子,跟她唠叨着再不迴转菜凉了还得重做。 正心急如焚之际,却见晴空浮云之间,依稀飞来一抹黑影,不等人看清,它已穿过廊檐,扑稜稜落在了余小晚肩头。 余小晚不必低头去望已然知晓,正是那坑娘的熊孩子小唿唿! 「好了,不必忧心,公主马上便回府了。」 採薇正好奇地探手去逗小唿唿,一听此言,立时诧异地抬头。 「你如何知晓?」 余小晚微嘆一声,转身下了阁楼。 「走吧,去府门恭迎公主。」 几人一路到了府门前,刚刚站定,便见时晟骑着高头大马,随着公主的软轿远远过来。 余小晚领着众人齐齐行礼,公主雍容下轿,时晟也翻身下了马,墨瞳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她肩头的小唿唿。 公主自然也看到了那只土肥圆,不由轻笑出声:「倒还真是应了将军所言,这鸟儿果然与我们采琴有缘。」 余小晚上前搀扶住敦贤公主,乖巧地回道:「公主有所不知,当日在端亲王府……」 余小晚将那日卖梨偶遇小唿唿,又被时晟追了整条街,差点吓掉半条命的事说给了公主听,自然不是险象环生的说,而是故意说的诙谐有趣,逗得公主不住掩嘴轻笑。 敦贤公主果然是美人,晏晏一笑满园生辉。 采琴也是个杏眼桃腮、娇俏灵动的美人儿,可比起公主的富丽美艷,确实小家子气了些,一看就是炮灰的料。 如敦贤公主这般的倾国美人,大抵耶律越要不了多久便会移情别恋了吧。 她这并非是看轻耶律越,认为他是那种只看美色的肤浅之人,而是,敦贤公主不仅貌美,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算平易近人,又有几个男子不喜欢呢? 余小晚揣着几分小女子的苦涩,一路搀扶公主到了前厅,耶律越也已候在厅里,穿的依旧是平日的素服白衣。 敦贤公主微有些失望,却也并未在意,几人见礼落座,先随意聊了两句这才入席。 敦贤公主蕙质兰心,见时晟的目光一直跟着余小晚打转,便笑道:「采琴,去,伺候将军用饭。」 余小晚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依言过去,脸上还得陪着乖巧的笑。 伺候用饭,便是随着主子心意夹菜,通常都是贴身下人做的,也只有贴身下人最了解主子喜好,无需主子多言,爱吃的菜便已夹进碟中。 余小晚自打进了前厅便一直心神不宁的,几次偷眼去瞄耶律越,却次次只看到他淡漠的侧脸,要知道,以往只要她抬头,总会撞上他含笑的眸子,如今却…… 想想自己也是好笑,明明走到如今这个局面,都是她自己一手设计的,她怎的倒又矫情起来了。 这边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那边还不忘给时晟夹菜,时晟起先倒也没甚反应,与公主说起玄睦一事,神色也甚是严肃,可待酒过三巡之后,他突然回头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那冰冷的视线,虽比之当初望向上官锦暖和那么一点,可还是冻的余小晚心头髮颤。 「采琴。」 「是,将军。」 「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 余小晚一头雾水,陪着笑微微福了福。 「将军谬赞。」 时晟神色一如往常,即便不愠不怒,也是冷若冰霜。 他回眸瞥了一眼碟中菜餚,说道:「并非谬赞,我的饮食喜好,你竟比我都记得清楚。」 余小晚一怔,也随着他望了一眼那碟子。 还真都是他爱吃的。 说起来,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当日喜儿总在她耳朵边唠叨,什么时晟不吃辣,爱食咸,口味重,喜砂锅煨鹿筋、山珍刺龙芽,还有五香熟芥、花菇鸭,喜儿说的顺口熘似的,她不想记住都难。 况且,当日上官锦时,她偶尔与时晟用饭,为表痴心,也会给他夹菜,夹的自然都是他爱吃的。 方才她信马由缰只顾得惦记耶律越,没曾想马失前蹄,竟忘了如今的身份! 眼下…… 她能申请退回重夹吗? 当然不能。 这可如何是好? 若只是下人揣摩主子心意,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时晟十分顾忌苍帝,虽不知那夜狼符一事他与苍帝到底是怎么计较的,至少她清楚一样儿,当日时晟可是曾因着亲信李忠给公主府递了他的饮食起居录,一怒之下让其尝尽七十八道酷刑,悽惨而死,据说尸体拉出之时,已是面目全非。 如今,她一个几乎与他从无交集的公主府的丫鬟,居然能深谙他的饮食喜好,显然是看了那起居录的,而她偏巧又是公主指过去伺候他用饭的,这般明目张胆的作为,何止是揭了他的疮疤,更像是公主对他的公然挑衅! 想到此处,余小晚突然心头咯噔了一下。 当日她记得时晟曾说过,李忠是因一小丫鬟才背叛了时晟,那小丫鬟必然是公主亲信,而公主身边亲信也仅她与採薇两人,难道说…… 不,不会吧! 即便不能百分百确认,可至少她有一半的机率可能就是那丫鬟。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糟透了!
第244页 时晟虽宰了李忠,可到底是他多年亲信,他必然最恨的还是她这个始作俑者。 等等! 她干嘛这么急着就往自己头上扣帽子! 她依稀记得当日时晟的语气,那丫鬟似是勾引了李忠的,采琴心悦耶律越,大抵是不会如此行事的,那应该是採薇了。 余小晚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一口气尚未松完,却见众人都还望着她,甚至连耶律越都抬眸睨了她一眼。 她心头微乱,面上丝毫不显,垂眸又是一福。 「是奴婢僭越了,奴婢方才曾瞥见将军视线扫过这几样,便擅作了主张,求将军恕罪。」 时晟夹起那鹿筋入口嚼过咽下,也不看她,又兀自仰头饮下一杯御酒,这才冷声道:「原来是你观察入微,我还道是李忠告诉你的呢。」 !!!!!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余小晚此刻的心情,那一定是——真特么日了狗了! 不等余小晚再开口,敦贤公主凉凉一笑,红唇微启,幽幽道:「说起那李忠,倒真是有些可惜呢!当日采琴与他也是惺惺相惜,两情相悦,一个将军府总管事,一个公主府大丫鬟,倒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一门好姻缘,只可惜李忠命薄,稀里煳涂便得病去了。」 不知听到了哪一句,耶律越抬眸又扫了她一眼,只一眼,很快便再度垂下。 余小晚倒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她的心头早已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公主这什么意思?拿她当枪使呢这是? 时晟抬眸看向公主,微勾了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倒也没甚可惜的,李忠毕竟有过亡妻,膝下还有子嗣,这小丫鬟聪明机灵,虽不及公主貌美,却倒也颇有几分手段,给他续弦才是可惜。若不是她,那日在林中,末将只怕未必能那么快便带回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一点~ 谢谢无名宝宝~小恭迷宝宝~游走时间的魂宝宝~~给文文浇水~ 第118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6) 公主执箸刚要夹菜, 顿了一下,「哦?此话怎讲?」 时晟转眸扫了一眼垂眸细嚼慢咽,仿佛万事皆不关己的耶律越,不答先夸。 「素闻侯爷仁善, 那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区区丫鬟,竟能诱得侯爷以命易命束手就擒, 着实令时某钦佩。」 这一招挑拨离间用的真好,敦贤公主瞬间便眯起了凤眼。 「听时将军这么一说,本公主倒是越发的感兴趣了,不如时将军将那日情形事无巨细都说于本公主听听吧?」 「乐意之至。」 时晟虽是武将, 却熟读兵书, 也能写得一手好字, 讲起那前尘过往,虽算不得娓娓生动, 却也能用寥寥数语便将那日余小晚如何临危不惧, 如何教他诱出耶律越, 又如何假意挣扎,描述的一清二楚。 公主作何反应, 余小晚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视线全然落在了耶律越身上。 耶律越始终垂着头, 随着时晟的描述, 缓缓捏紧了手中的玉箸, 一贯温润的唇紧抿着,长睫扑闪,虽未表一语,也未给她哪怕半个眼神,可余小晚却清楚,他这般不轻易动怒之人,已然怒了! 敦贤公主扫了余小晚一眼,又扫了耶律越一眼,神色冷冶,许久才缓缓勾起一抹高高在上的尊贵微笑。 「不愧是本公主府上的人,丫鬟聪明伶俐,夫君仁善敦厚,都甚合我心。」 还未成亲便先称唿耶律越夫君,且夸赞之时,又将余小晚放在了耶律越之前,敦贤公主之意,不言而喻。 她这是在明晃晃告诉时晟,她相信耶律越,也相信余小晚,要他莫再挑拨离间! 时晟颌首,「公主能有此贤夫忠僕,末将甚是羡慕,来,末将敬公主一杯!」 说着,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敦贤公主也笑盈盈地执杯掩袖饮下。 时晟随手放下酒杯,客套地贊道:「不愧是圣上御赐黄金酿,甘烈清醇,确实好酒!」 经了之前那场风波,余小晚再不敢怠慢,提着十分的小心守在一旁,见酒杯空了,赶紧上前续杯。 青玉酒杯,小巧精緻,堪堪一斟便满了。 不待余小晚撤回手来,时晟突然毫无预兆地探手! 余小晚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他拽着手腕,勐地拍在了桌上! 「果然是个难得的忠僕,手背带伤,居然还来伺候主子,着实让人称嘆。」 这话一出,所有的视线都盯在了余小晚的手背。 余小晚瞬间惊出了满身的冷汗! 时晟死死按着她的手腕,露出了她原本半掩在袖中的手背,就在那手背接近手腕之处,清晰的抓着五个深刻的甲印。 这是不久之前,耶律越在那屋中给她掐的! 虽说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可这甲印不消反肿,越发的明显,且一看那伤痕形状便知是手指掐印。 多少僕从下人刚挨了板子还得伺候主子,这般皮肉小伤,根本不值一提,时晟却独独拿来夸奖,其心何等险恶! 敦贤公主瞟了余小晚的手背一眼,晏晏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又与採薇嬉闹?次次这般不小心,可是要让将军见笑了!」 余小晚立时微微一福,请罪道:「奴婢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採薇也赶紧随着福了福,「奴婢也知错,再也不敢了。」
第245页 漆黑的墨瞳凉凉地扫过她们二人,恭谨有礼地再度举杯,这次却是对着耶律越。 「末将今日前来,一是商议玄睦一事,二来则是专程给侯爷赔罪的。当日在那林中对侯爷多有不恭,还望侯爷见谅。」 耶律越举起酒杯,淡声回道:「将军秉公办事,何错之有?还是我敬将军吧。」 说罢,掩袖饮下。 一餐饭,寥寥三人,却吃得刀光剑影。 饭毕撤席,敦贤公主遣走所有下人,独留时晟与耶律越,还刻意让人掩上了门,大抵是要商议玄睦一事。 採薇下去泡茶了,余小晚一人心神不宁地守在廊下,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应对公主。 一转头正瞧见窝在她肩头不知愁绪只知埋头大睡的小唿唿,不由气儿不打一处来,抬指弹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小脑瓜。 小唿唿正睡得香,被她弹得身子向后一仰,险些摔下! 吓得它赶忙抓紧她的肩衣,接连扑闪了好几下小翅膀,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它挪了挪小爪子,有些茫然地歪头瞅了瞅余小晚,麻雀黑豆眼乌熘熘的。 啾咪~~啾咪~~ 娘亲为森么要吵醒小唿唿?小唿唿好睏! 余小晚脑补了它的台词,气哼哼回道:「你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下次不许再来找我了,记住了吗?」 啾咪~~啾咪~~ 娘亲你在说森么?小唿唿听不懂耶! 小唿唿歪了歪小脑瓜,依然是一脸茫然。 余小晚也没指望一只鸟儿能听懂她的话,不过是气不过罢了。 这还真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若不是因着它,她何至于每次见到时望归都腿肚子转筋,生怕被他发现她就是他那个死掉的老婆。 想起上次被时晟追了整条街,还有那次被迫跳水塘,余小晚更来气了,上手又要弹它。 却不想,这次小唿唿有了准备,赶紧抬起小翅膀,翅羽张开,羽扇一般护住了自己的小脑瓜。 余小晚瞟了一眼它护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又瞄了一眼它圆鼓鼓的小肚子。 哼! 顾上不顾下,还治不了你了! 余小晚不弹它,直接抓了它给它翻了个肚儿朝上,不弹它,就戳它! 唿唿的小肚子圆圆的,软软的,还挺好玩,余小晚把它按在掌心,左戳戳,右戳戳,倒是暂时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本来是想欺负欺负这坑娘的小二货,却不想,戳着戳着,那土肥圆居然脑袋一歪…… 唿噜唿噜—— 余小晚简直无语了。 你是只鸟啊喂! 你是站着睡觉的不是躺着的啊摔! 你要不要这么反自然啊天! 余小晚觉得自己还真像是拿自家熊孩子无可奈何的悲催老娘,微嘆了口气,又戳了戳那小傢伙。 它肚子上的绒毛比背上更轻更细更软和,手感还真不错,余小晚戳着戳着,戳到了一个硬硬的东东。 定睛一看,是个枯树老藤般的硬疙瘩。 这东西当日救下小唿唿时,余小晚便已察觉了,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日子,这东西不消反长,原本还能堪堪躲在绒毛之下,如今却是微微露头,质地也更硬了一些。 余小晚借指尖轻轻骚了骚,却见小唿唿竟舒服的晃了晃小脑瓜,微眯着鸟眼,还哼唧了两声。 是的,没错,确实是哼唧! 一只鸟居然会哼唧? 余小晚也是很不能理解。 可这是事实,平时它都是「啾咪啾咪」的鸣叫,这会儿直接变成了「啾啾啾啾」。 「好你个傢伙儿,还真是会享受!看你好像又圆了点,看来小日子过的不错嘛。」 余小晚又戳了戳它,见採薇端着影青茶壶款款而来,这才反手将它扣在掌心。 还未开声招唿,却见採薇突然住了脚,恭敬地福了福。 「奴婢见过将军。」 余小晚一惊,回头望去。 却见时晟不知何时打开了不远处的雕花木窗,正立于窗下,冷冷地朝这边望着。 余小晚赶紧也福了福。 「见过将军。」 时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冷开口。 「你过来。」 过去? 干嘛叫她过去? 你说你们三人关门闭户的不说好好谈事情,突然杵到这窗户口唤她过去干嘛? 话说,她方才跟小唿唿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吗? 不管了不管了,依时晟的性子,大抵不会想到借尸还魂之流的,旁的就随他便了,她倒也不甚在意。 胡思乱想着,她已行到了窗前,再度福了福。 「将军有何吩咐?」 「采琴?」 「是。」 「再过来些。」 余小晚不明所以,又向前靠了靠。 却不想,时晟突然自窗内俯身探出,凑到她肩头,微微动了动鼻翼,嗅鼻声清晰入耳。 余小晚有些诧然。 「将军?」 时晟嗅过左肩,又换嗅右肩,最末,抓起了她的手,凑到鼻翼下,又嗅了嗅。 余小晚彻底懵圈了。 他属狗的吗? 他想干嘛? 他以为它是小唿唿那样天赋异禀能嗅到灵体味道? 还是说他只是流于表面,以为她身上撒了什么香粉?
第246页 对!说不定他以为她撒了什么和上官锦一样的香粉,所以才让小唿唿认错了娘! 刚想到这里,却见时晟微微蹙眉,问道:「你撒了什么香粉?」 果然如此。 「奴婢用的芙蓉兰。」 芙蓉兰不贵不贱,她这身份的丫鬟用,刚刚合适。 不过,这只是应付时晟所言,余小晚其实根本没用香粉。 一来,她懒,伺候公主可不是个什么轻松活儿,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候着,她都是闭着眼穿衣梳洗的,哪有那闲工夫擦什么香粉! 二来,她味觉灵敏,不喜这些浓郁廉价的香粉味儿,可上好的香粉她又哪里买的起?即便买的起,她一个小丫鬟那般招摇,岂不是落人口实? 三来,她不是受伤便是逃命,哪有工夫操这香粉的闲心? 时晟又拽着她的手闻了闻,从手背沿着袖口一直闻到肩头,这样子,哪里还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登徒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鑑于上一世上官锦的悽惨经歷,余小晚其实很排斥与他这般亲近,可又不能以下犯上推开他,只得僵硬地杵在原地,说不出的尴尬。 时晟凑到她的颈窝好半天都没动,甚至越贴越近,微烫的唿吸已若有似无的喷洒在了她的颈边。 怎么办? 难道真就杵在这里任他调戏? 方才下了一场鸿门宴,公主那边还没过关,余小晚不想节外生枝。 她忍! 再忍! 还忍! 尼玛!忍不了了! 她对时晟真心生理性排斥! 她刚想抬手推开他,却见眼前白衣恍过,一只带着书茧的手按在了时晟肩头。 「时将军,你方才说要开窗透气,如今窗子已开,公主还在等着。」 时晟这才撤身离开,却并未去寻公主,而是冲着一脸淡漠的耶律越不甚诚意地求问。 「这小丫鬟身上的香味与我亡妻十分相似,倒是让我生了几分欢喜的心思,不知侯爷可否割爱?」 耶律越面色如常,并不看余小晚,只淡淡道:「将军说笑了,她并非普通丫鬟,身有圣上亲赐封号品阶,又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我如何做得了主?」 说话间,公主已款款而来,站在了耶律越身侧。 大红的宫装,如雪的白衣,对比鲜明,却又偏偏没有丝毫的违和,天造地设的一般。 公主红唇微启,未语先笑。 「时将军若真心悦采琴,不妨去找皇上讨要,不管是讨去做姨娘也好,或是直接续了弦也好,本公主终归不会负了皇命,也不会阻了她的好姻缘。」 公主这话答的巧妙,时晟当日悔婚拒取苍帝长女,如今若堪堪为个丫鬟前去讨要,岂不是啪啪打了苍帝的脸? 皇家二八妙龄的金凤,比不上一个双十有二的老丫鬟,这让皇家颜面何存? 却不想,时晟竟微微颌首,说道:「公主所言极是,改日我定到宫中求圣上口谕。」 纳,纳尼?! 余小晚惊疑不定地转眸望向时晟,他那冷峻的面容总是冰封一般,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如此便好。」 公主也不多言,一拂宽袖,转身朝小榻而去。 三人先后进了内室,直到日头偏西方才出来。 公主留时晟用了晚饭,又刻意让余小晚送至府门,一路之上,余小晚挑着灯笼亦步亦趋,面上风平浪静,内里简直心如乱蚁,恨不得掏出那心挠挠,让它别那么慌。 走到无人之处,时晟突然住了脚。 「采琴?」 余小晚发现,每次他这般唤她准没什么好事! 这念头不过刚刚闪过,却见时晟陡然转身,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 五个感嘆号不足以表达余小晚此刻的震惊! 她惊吓过度,纸灯脱手飞出,却被时晟轻松接住,堪堪挑在了他的指尖。 「将,将军?」 时晟并未用力,只是虚掐着,可在这月黑风高空无一人的小道之上,依然还是惊出了余小晚满身的冷汗。 时晟垂眸望着她,漆黑的墨瞳几乎要与这浓稠的夜色相融。 「你要记住,你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丫鬟,若再敢如此,本将军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奴,奴婢不太明白。」 「不明白?」 时晟沉着冰封的面容,一身肃杀,单这煞气已快吓掉余小晚的三魂七魄,根本用不着他摆出这掐人的虚架子。 「请,请将军明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风景宝宝的雷~~很开心~o(n_n)o哈哈~ 谢谢梵蒂冈~~小恭迷~~蓁蓁~~清晓~~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づ ̄3 ̄)づ╭?~ 第119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7) 时晟懒得与她周旋,直言道:「我不知是公主授意, 抑或是你自个儿的意思, 不管究竟怎样,若你再敢模仿本将军爱妻, 本将军便找皇上求旨, 抬你进将军府, 让你从头到尾装个够!」 说罢,时晟顿了一下, 凑至她的耳边,又阴森森诉出了最后一语。 「本将军爱妻去时,五内俱损, 双腿俱断, 你……想不想试试?」 what? 余小晚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时晟这是在胡扯什么呢?
第247页 她模仿上官锦? 是说她一不小心习惯成自然露了什么马脚吗? 天!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求快说!她到底哪儿露了? 她一定立马改!速度改!飞一样的改!绝对不会再让他察觉出半点蛛丝马迹! 「听清楚了吗?!」 余小晚赶紧点头如捣蒜。 「奴婢听清楚了,不过……」 时晟冷眉,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愚钝, 将军可否明示, 奴婢究竟何处效仿了将军夫人?」 时晟瞬间眯起了墨瞳。 「你是想说,你并未刻意假装?」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怕意会错将军的意思,还望将军详述, 奴婢也好规避。」 对付时晟这种暴脾气, 顺毛捋方为上策。 这是余小晚当日被他整得死去活来又活去死来之后的血泪心得。 果然, 时晟冷哼一声, 甭管目光如何寒冰利刃, 可该说还是乖乖说了。 「不准再撒香粉!无论芙蓉兰还是其他任何香粉!」 木问题! 她从来就没撒过,已经超前完成任务! 「不准一副与本将军十分熟稔的模样,尤其那次长街追你一事,不准再跟任何人提起!」 纳尼? 这是她的台词好不好! 求别靠这么近,咱俩不熟! 「还有,不准再接近锦儿!」 哈? 有没有搞错?! 明明是这只土肥圆拼了鸟命非要接近她的,有本事你去威胁这只蠢鸟啊! 她发誓,她比他还想远离这只坑娘的二货鸟! 求立马把它从她肩头薅走,这辈子都别靠近她方圆五十里以内! 不,五百里比较保险。 「也不准再模仿她的语气说话!」 欸? 这可不好把握啊,她啥时候露出上官锦的语气了? 她印象里,在时晟面前,上官锦不是在表痴心,就是在表忠心,或者被打的哭哭啼啼半死不活,再不然就是「妾身妾身」的不停自贱着,如今的她可是一样也没沾上啊! 时晟冷笑,「怎么?不愿意?」 余小晚感受了一下他收紧了几分的大掌,森森为自己的小脖子担忧,赶紧指天指地的表明态度。 「不不,并非奴婢不愿,只是……只是奴婢想请将军再详述的清楚一些,奴婢何时的语气让将军不喜了?」 他统共不过来了一下午,还大都与公主他们关在屋中商议要事,怎的一下子能巴拉出这么多不满? 想不到这时晟不仅小心眼,还是个事儿精! 远处依稀有巡逻的侍卫过来,时晟终于善心大发松了掐她的手,把灯笼递给她,转身示意她继续引路。 余小晚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小脖子,劫后余生,怎么摸怎么觉得自己笔直笔直的小脖子挺可爱的,她一点也不想看它折断。 时晟瞥了一眼还窝在她肩头睡得香甜的小唿唿,边走边继续道:「不准再用那种轻佻的语气与锦儿说话。」 大哥! 她哪儿轻佻了? 她统共不过跟小唿唿说了两句话! 就两句啊喂! 等等! 这么说时晟都听到了? 时晟又道:「不准面上诚惶诚恐,实则半点不怕我,偏还要假装战战兢兢!」 !!! 时晟何时这般敏锐了?这都能看出来? 还是说……跟着耶律越,她的演技退步了,已经煳弄不住时晟? 余小晚不敢多言,垂着头引着路,只喏喏称是。 将他送出府门,一路送到街上,时晟翻身上马,余小晚俯身恭送他离开。 临行之际,时晟垂首又抛下一句。 「本将军方才交代你这些,你若做到便罢,若有半点逾越……那本将军便连同李忠的帐,一同与你清算!」 余小晚顿觉的小脖子有点不稳,生怕它哪一天真被他整折了去,只得硬着头皮提出质疑。 「奴婢自是不敢招惹神鸟,可若神鸟偏要来寻奴婢……奴婢又如何应对?」 时晟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背对着弯月懒星,漆黑的墨瞳冷光流动,凉凉地睨着她。 「你只消洗干净了衣物,再不要撒香粉,也不许戴香囊或是涂抹任何有味道的头油、眉黛、胭脂、口脂……诸如此类,莫要让你身上留有任何余味,它自不会来寻你。」 你确定吗时晟?你真的确定吗? 她不想啪啪打脸,可就怕小唿唿不配合啊! 时晟这尊大瘟神终于走了,余小晚也泄了气。 想想大婚还有两个多月,一个耶律越已然够她闹心的了,再加上个敦贤公主,如今又多了这么个事儿精煞神,还有个坑娘的小唿唿凑热闹,余小晚突然觉得余生艰难,她可不可以提前申请领盒饭? 忧心忡忡地回了公主小院,耶律越已经告辞回了竹园,还未进门便见採薇携着两个下等丫鬟杵在门口,冲着她直使眼色。 「公主脸色不大好,正等着你呢,你可小心着些。」 采琴与採薇当年是一同被买入的公主府,年岁相当,又没有男人破坏她们的闺蜜情,自然真情实意一些。 余小晚心中有数,微微颌首,这才敲门回禀。 「公主,奴婢已送走了将军。」
第248页 敦贤公主慵懒地声音随即传来,「进来说话。」 「是。」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敦贤公主斜在榻上,把玩着玛瑙石球,大红的宫装散开,满榻华贵。 「你过来。」 依然是那般尊贵却又慵懒的声音。 余小晚提着十二分的小心,缓步上前,还未站定,却见眼前凌光一现! 咚! 胸口瞬间一阵钝痛! 那玛瑙石球坚硬沉重,只这一下便砸得她闷哼了一声,身子微微后仰。 玛瑙石球也掉在了地上,滴熘熘打着转儿,滚到了榻角。 余小晚赶紧跪下。 「公主恕罪!」 「呵!」敦贤公主凉凉一笑,「本公主不过手滑了一下罢了,你何罪之有?」 「奴婢……」 余小晚刚想将时晟丢下的锅解释清楚,却见敦贤公主突然沖她遥遥伸来素手。 「扶本公主起身。」 「是。」 余小晚只好暂且住了嘴,上去搀扶着她起身。 公主微微抚了抚鬓角,扶着她的手臂,直接下床向外走去。 「吩咐下去,本公主要沐浴。」 余小晚惯例问道:「公主这是要去浴房还是温泉?」 公主斜睨了她一眼,「今日月色正好,自然是去温泉赏月了。」 月色正好? 月倒是有,不过是个几不可见的弯月,还不时有流云遮挡一下,外加几颗不甚明亮的懒星。 公主不问当日林中诱出耶律越一事,也不问她手背的甲印,偏偏说了这般明显口不应心的话,看来确实对她起了疑心,她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不求撑过多久,只要捱到公主与耶律越大婚便好。 一路服侍公主入浴,昏月闲星,翠林憧憧,外加葡萄美酒夜光杯与那波光粼粼的氤氲池水,着实也算美景愉人。 敦贤公主遣了採薇回去歇着,独留她一人守在池边。 「采琴。」 「奴婢在。」 「过来帮本公主捶捶肩。」 「是。」 余小晚屏息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捶着肩。 敦贤公主真不亏是女主,香肩如雪,青丝如瀑,肌肤真如凝脂一般,丝毫看不出是三十多岁的人。 难怪原剧情中耶律越只撞见一次便心猿意马,暗生情愫。 她在捶肩劳心劳力,公主却执着夜光杯品酒泡泉,还真是同人不同命,颇让人感嘆。 正感嘆着,却见公主素手一松,扑通,那酒杯携着半杯暗红的酒液沉入池中。 「本公主果然是醉了,竟连个酒杯都拿不稳了。」 余小晚见状,赶紧说道:「奴婢再去给公主取一盏夜光杯。」 公主摇了摇头,「当日皇帝哥哥赐给我一对夜光杯,暗示我梅开二度,我收了杯子,却并未理睬他的暗示。如今有了驸马,那另一盏自然就是驸马的,我如何能用驸马的夜光杯?」 余小晚斟酌着回道:「那,奴婢取来青玉酒樽?」 公主再度摇头,红唇含着水光,冶冶笑道:「葡萄美酒自然要配夜光杯才合意,旁的都是笑话。」 余小晚懂了。 「那……奴婢下水帮公主捞出夜光杯?」 敦贤公主斜眸一笑,「也只能如此了。」 话虽如此,可公主还在池中,她又该怎么下去捞? 正迟疑之际,却见公主沖她扬了下下巴。 「下来吧,不必宽衣,这样便好。」 余小晚得了指示,褪掉鞋袜,明知有诈,也只能咬牙下了水。 池水不热不凉,若宽衣而入必然十分舒适,可惜……春寒未去,她还穿着冬衣,一入水中,瞬间浸透,厚墩墩的说不出的难受。 她伸长了胳膊摸索着,池边水浅,仰着脖子摸了半天没摸着,明明就是掉在这里的,怎会没有? 敦贤公主瞟了她一眼,突然抬脚勐蹬了她一下! 「去到池中央找找。」 伴随着这冷艷艷的声音的是扑通一声巨响! 水中不易稳身,余小晚一个踉跄,直向后倒去,正倒在水池中央。 不等她挣扎站起,便觉头顶被一双手死死按住,拼命向下按压! 咕噜噜—— 余小晚没憋出气,直接泄了个干净。 大量水泡涌出池面,可公主依然死死按着她,半点不肯松懈! 余小晚没有反抗,一丝都没有。 公主若要她死,她怎么反抗都是死。 若不反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话虽如此,窒息的感觉可真不是那么好受的,就在余小晚犹豫要不要兑换个心凝形释过滤掉痛感时,那死命按着她的手,突然撤开了。 余小晚赶紧挣扎着浮出水面,一边咳嗽一边抹掉脸上湿漉漉的水渍。 「咳咳!公主恕罪,咳咳!奴婢,奴婢不曾找到夜光杯。」 敦贤公主站在池中,池水堪堪遮住那胸前的不可描述,月华倾头而落,斑驳在她高高在上的脸上,忽明忽现着她冷艷的眸子。 「没关系,本公主找到了。」 余小晚一怔,又咳嗽了两声,这才顺着公主的视线望去。 那夜光杯好端端的摆在岸边,杯身凝着水珠,映月晕辉。 余小晚湿漉漉地爬出水池,甫一出来,冷风嗖嗖,直接冻了她个冷战。
第249页 「采琴。」 「奴婢在。」 「去,请侯爷过来。」 「欸?」 敦贤公主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怎么?你不愿?」 余小晚赶紧解释:「不,不是,奴婢怎敢忤逆公主,只是,只是公主……正在沐浴,侯爷他要去哪儿等公主?」 公主背对着她,漫不经心地举起那夜光杯对月揽照。 「自然是来这里了,他是驸马,也无需避讳,本公主还要与驸马一同泡泉,一同品这番邦美酒。」 敦贤公主知书达理,丧夫多年从未举止轻佻过,如何会在大婚将至之际,突然如此放荡? 这不是自毁清誉吗? 看来,这又是公主给她下的套。 余小晚有心想跟公主解释清楚,可惜公主根本无心去听,直接挥手让她赶紧过去。 余小晚无奈,只得福了福,低头便要穿鞋袜,还未穿上,便听公主道:「你一身湿衣,即便穿了鞋袜也是洇湿,不若不穿,待稍后褪了湿衣再一併穿上。」 余小晚微吐了口气,称了声喏,起身离开。 赤脚走了不过数步,又听身后传来公主淡淡的声音:「横竖也没几步路,你先请了侯爷过来,再去更衣不迟。」 余小晚打着哆嗦,紧了紧手臂,颤声回道:「是。」 真特么冷啊! 敦贤公主这是没淹死她想冻死她吗? 余小晚哆哆嗦嗦的踩着碎石小路,冻得要死不说,冻僵的脚底踩在那碎石上,说不出的疼! 翻了一眼近一百五十万的积分,她没再省,直接兑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了,这才好受了些。 可初春深夜,不是零度也差不多少,这一身湿衣的,真能冻死个人啊摔! 为嘛心凝形释不能屏蔽冷感?这太不人道了! 余小晚随手给系统飈过去一个对话框。 【宿主:强烈要求增加一个屏蔽冷感的道具!】 她也就是发泄发泄,却不想,那除了给她添堵基本没啥鸟用的辣鸡系统,居然秒回了一条信息。 【系统:意见採纳,新增『四季如春』道具,详情移步商城。】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第120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8) 真的假的! 辣鸡系统突然变得这么靠谱,余小晚还真有点适应不来。 不管怎么说, 先换了道具再说。 余小晚翻到道具商城看了看, 还真多了个金光灿灿的【四季如春】。 【四季如春:控温道具,可以时刻保持体温在最舒适的阈值区间, 有效时长24小时, 兑换积分1000。】 什么? 1000?! 心凝形释那么好用才500, 为毛调节□□温却要1000? 余小晚有心想找那辣鸡系统理论理论,可竹园将近, 她也没了那心思,赶紧兑换了个四季如春先吞了。 还别说,这道具真管用, 一键使用, 方才冻彻骨髓的痛苦立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那只是灵体感受, 肉身依然不住打着冷战, 就如同心凝形释一样, 只能让灵体舒适,却阻碍不了肉身的伤害。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虽说感觉不到冷了,可这一身厚重的湿衣比之干爽时沉了不止数倍, 黏在身上还有碍行动, 余小晚滴滴答答水鬼一样, 洒了一路的水痕, 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到了竹园前。 竹园院门尚未拴上, 余小晚推门而入,远远便见廊外挂着飘摇的廊灯,厢房之中烛火跳动,纸窗上摇曳着一道熟悉到让她瞬间便想落泪的身影。 耶律越伏案执卷,专心研读,根本不曾察觉院中动静。 小厮正在小灶房收拾,倒是反应的快,听见门响擦了擦手便跑了出来。 「采琴姐姐?这么晚了怎的还得空过来?公主睡下了吗?」 小厮声音洪亮,纸窗上的执卷人影顿了一下,转头朝房门方向张望了一眼,却并未起身,更未出来。 余小晚无声轻嘆,挑着纸灯边走边道:「我是奉了公主之命,请侯爷过去。」 不开声还好,这一开声,抖抖索索的,小厮立时便察觉了不妥,只是廊灯飘渺,余小晚手中纸灯也十分恍惚,他并看不真切,直到余小晚又行了两步近了些,他这才看清,赶紧上前虚扶了一下,惊诧出声。 「我的姐姐呀!你这是怎的了?怎的满身都湿淋淋的?这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怎不换了衣裳再来?」 余小晚勉强挤出一抹笑,回道:「不妨事的,公主要我速速过来请侯爷,待会儿再换便好。」 说话间,便听屋中传来了脚步声,再抬头,原本稳坐如钟的耶律越不知何时竟已到了房门口,白衣扶风,眉宇微蹙,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寒夜之中,她髮髻微散,浑身湿透,赤着的脚缩在裙下,不走路倒察觉不了,可那湿衣湿发还在不住的滴着水滴,浓白的雾气萦绕在她口鼻之间,不必开口,嘴唇已是哆嗦的,打眼一看便觉可怜的紧。 「一身湿衣,成何体统?」 耶律越只扫了一眼,立时回屋取了件大氅出来,明明她就在他身前不足两步之近,他却不直接给她,而是递给了一旁的小厮。 「给她披上。」 小厮接过便要上前给她披,余小晚赶紧错身躲开。
第250页 不是她故作矫情,而是时晟扔给她的大锅尚未卸掉,她如何敢在这当口披上耶律越的大氅。 虽说今日当着时晟的面,公主处处都在袒护着她,可耶律越为她不顾性命束手就擒,公主怎可能不怀疑? 不过是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再算帐罢了! 其实当日林中她这般做时,已想好了如何应对公主,可偏偏那日大殿之上,时晟秉公回禀,言语简洁,只道追至密林将她二人抓回,其余并未详述,根本不曾提及此事,她也就没能及时辩白清楚。 后来回府之后,她倒也有机会继续找公主主动解释,可又觉得时晟不是那多嘴之人,不会专程跑来同公主说这些无用余话,思来想去,也就没自找这麻烦。 却不想,今日时晟竟一反常态拿她来挑拨离间! 时晟如此作为,究竟是对她不满,还是针对公主,抑或是想一箭双鵰? 余小晚一时不好论断,总之对时晟提着千万分的小心总不会错。 眼下,敦贤公主显然已经疑心她与耶律越的关系,若她再披了耶律越的大氅,岂不是更坐实了她在耶律越眼中的不同? 说不定公主此番就是故意让她湿衣而来,试探他们的。 思来想去,这大氅无论如何也不能披! 余小晚抖着冻僵的身子,勉强福了福,谢道:「多谢侯爷美意,奴婢回去便能更衣,实在不必再污了侯爷的大氅。」 耶律越本已不再看她,听她如是说,又转眸扫了一眼她抖抖索索的凄楚模样,袖中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诉出的却是淡淡的一句。 「随你。」 说罢,不再迟疑,抬步便朝院门而去。 余小晚挑着纸灯赶紧跟上,可她湿衣缠身,又冻脚赤足,哪里有他行得快。 耶律越却也不等她,一路疾走,直到走到岔路拐角,眼看就要拐错路了,余小晚才急声喊道:「侯爷且慢,不是去公主院中!」 耶律越顿住了脚,并不回头,只淡淡道:「那去何处?」 「去……后院温泉池畔。」 耶律越一怔,终于回了头。 「哪儿?」 「温,温泉……公主在温泉候着侯爷。」 余小晚哆哆嗦嗦地追至他近前,明明不想抖的,可夜风料峭,稍稍一吹这没用的身子就抖成一团,连声音都跟着电音似的颤颤战战,纸灯摇曳下,她那颤战的身形越发显得悽惨可怜。 琥瞳复杂的驿动了一下,耶律越再度握紧了宽袖中的手。 「为何约去……那处?」 余小晚有些犹豫,这话可不好答。 假使她顾左右而言他,不说实话,耶律越这样的小正经,到之后才发觉是如此有违伦常的鸳鸯同浴之约,该是如何的惊骇羞愤? 若他气她将他诓去,一怒之下当着公主的面拂袖离开,公主颜面无存且不说,只怕也绝不会轻饶了她! 可若他强颜留下,又该是何等的尴尬难堪坐立不安身心备受煎熬? 而假使她实话实说,直言公主约他品酒同浴,耶律越又会如何?必然是愤而离去,压根就不可能踏进温泉半步,她又该如何与公主交代? 她费尽千辛才走到今日这一步,耶律越也因此被她伤透了心,若时机尚未成熟她便被公主记恨早早赐死,那之前耶律越受的苦岂不是都白受了? 不过眨眼之间,余小晚心中已千迴百转,横竖不能功亏一篑,那便只能避重就轻。 「公主邀侯爷是……想请侯爷一同品尝葡萄美酒。」 耶律越听罢,也不多言,蹙眉转身,继续朝着公主院落迈步。 余小晚一怔,紧追两步再度喊道:「侯爷!公主真不在院中!」 「我知道。」 「那侯爷还?」 「不回院子你如何更衣?不更衣又如何能伺候得好公主?」 耶律越声音淡漠,却句句在理,余小晚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那,那也需等奴婢送侯爷见了公主才可。」 「等你换好再送不迟,若就这般受风着凉,公主身边便少了个趁手的下人,也是不便。」 说罢,耶律越抬步又要往前走,余小晚一咬唇,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子。 「侯爷,公主有令,要奴婢即刻请侯爷过去,侯爷就别为难奴婢了。」 耶律越抬了抬手臂,想甩掉她的手,试了几次无果,干脆放弃。 「公主一向温良纯善,定不会让你湿衣伺候,你速去速回便好。」 温良纯善? 是,没错,公主的确温良纯善,可自古情关难过,面对情敌,任何女人都是不理智的,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圣宠不倦还手握重权的当朝第一公主! 一旦被公主视为眼中钉,死无葬身之地不可怕,可怕的是等不到公主与耶律越大婚那日便尸骨无存! 若真如此,之前耶律越受过的苦,还有她所有的努力岂不都全白费了? 无论如何,公主来时已交代过她,要请过耶律越再去更衣,她自是不能往枪口上撞。 主意已定,她勉强屈了屈冻僵的膝头,带着几分哀求道:「就当奴婢求侯爷了,与其在这里争辩,不如早早见了公主,奴婢也好快些迴转更衣。」 耶律越背对着她僵持了数息,突然抬手扯掉她拽着他的手,转身朝着后院温泉而去。
第251页 余小晚望了一眼那扯开的手,顾不得伤感,赶紧挑着纸灯跟上。 耶律越也不知怎的,一路朗步而行,走得特别急,赶路似的,很快便到了后院月牙门前。 他并未急行入内,而是顿住脚,抬眸望了一眼门楣之上四个朱漆的大字——月影泉盈。 淡色的唇微微动了动,「当日……」 余小晚抖抖颤颤地刚刚追上来,疑惑地抬眸随着他望了一眼。 「什么?」 耶律越没再言语,也不看她,只自嘲地摇了摇头,抬步入院。 一入院便是一纵的琼树林,不到花开时节,满枝不过青葱嫩叶,却被碎石小路两旁的落地宫灯映照的颇有几分春情。 这次他走的很慢,甚至有些迟疑,不似方才的投胎直赶,余小晚总算勉强跟上了他的步伐。 余小晚斟酌了一下,低声提醒道:「侯爷,公主今日饮了些酒,似是有些醉了,您……多担待。」 言下之意,等下不管你看到什么,哪怕公主赤果果的在泉中招唿你,你也千万别太受惊吓,此次不同上次,你已是准驸马,若再转身跑掉,公主颜面何存? 耶律越也不知听懂她的话外音没,脚步倒是缓了几分。 「公主醉了?」 「有些。」 话音未落,耶律越突然住了脚。 「那我便不叨扰了,你转告公主,让她早些歇息吧。」 说罢,转身便回。 余小晚一惊,虽想过耶律越会迟疑,却没想到提醒太过,直接就把他给吓退了! 她伸手便想拦他,却不想耶律越早有防备,直接绕开了她的手臂踩进一旁林中,也不再上那蜿蜒小路,直接穿林而过,直朝院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偷懒了~嗯…… 我要攒足精神,下个月日万日六~ 自己给自己打气! 第121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49) 枯叶沙沙, 踩踏声越来越远,余小晚紧步追赶,怕公主听到,也不敢大声, 只敢小声唤着。 「侯爷,侯爷!」 耶律越走的很急,本就腿长步大不易追赶, 偏余小晚又湿衣缠身,这便更追不上了! 眼看着他就要出了琼林离开后院,余小晚心急如焚,急病乱投医, 心一横, 不管不顾地朝前勐趴过去! 轰咚! 枯叶携着尘土扬起,略有些呛人,虽不疼, 可听动静也晓得, 这一下摔得绝对不轻。 余小晚趴在地上滞了好一会儿,不见耶律越过来,只得挣扎着爬坐起来, 望着步履虽缓了一些却始终不曾回头的耶律越,她咬了咬唇, 凄凄楚楚地唤了声。 「侯爷……」 那白衣扶风如云似雾般的身影, 终于暂且停步。 耶律越回眸, 身形巍然不动, 只遥遥地望着她,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淡漠疏离,不带半点情绪。 「春泥松软,湿衣厚重,摔了也无妨。」 话是实话,余小晚又有心凝形释顶着,更是半点痛感没有,可这般冷言冷语,还是让她心头有些酸涩。 夜寒风冷,她一身湿衣狼狈追赶,甚至还摔跌在地,若是以往,耶律越定会焦急万分,可如今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果然是……恨极了她…… 余小晚突然有些鼻酸,忍了又忍,方才忍下。 他如何待她都无妨,只是眼下他还不能走! 他若走了,公主一怒之下寻个由头处置了她,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 借着纸灯飘渺的烛火,她瞟了一眼赤着的双足,这一路急追而来,没有痛觉便也不知小心,冻脆的脚底被碎石枯枝划开了好几道口子,她竟也毫无所觉,鲜血混着黑泥草皮,不止污了脚,还沾染到裙摆少许,打眼一望,猩红斑驳,颇有几分触目惊心之感。 眼看着耶律越已再度迈开步子打算继续离开,余小晚顾不得再犹豫,扶着脚踝嘶嘶抽气。 「好痛!我的脚……」 刚迈了两步的脚,又顿住了,耶律越并未回身,甚至连头都没回,只站在原处,背身遥遥问道:「崴到了?」 声音依然凉凉的,似是有些不信。 既不信,何必再问,其实他还是有些担心她的,对吧? 方才被丢弃时隐隐刺痛的心,眨眼间竟又雀跃了起来,余小晚真恨自己的没出息! 「不是崴到,是脚底疼,我,我没穿绣鞋。」 「没穿鞋?」耶律越的声音瞬间更凉了几分,「好端端的为何不穿?别说刚掉的。」 竟还是不信她。 果然是被骗太多,再难信任。 余小晚垂眸,捂着脚,莫名就红了眼眶,脚自然是不疼,可心却……还是不够听话。 她脑子一热,连侯爷都不喊了,一连串赌气的话冲口而出。 「罢了,你若想走便走吧!横竖我也没法子跟公主交差,我便坐这儿不走了!待血止些,我再去找公主请罪!届时要打要罚,随公主处置!」 这话不知哪处动摇了耶律越,他略略迟疑了片刻,不仅没拂袖而去,竟转身折返回来。 「我看看。」 俯身蹲下,挑近纸灯,耶律越仔细查看了下她的脚底,又寻了一圈四围。 「你的绣鞋呢?」 「没穿。」 耶律越蹙眉,小心地捏掉扎进她伤口的那几根明显的细碎断枝,寻了一圈没寻到合适的物件,干脆撩起衣摆,直接用干净的里衣衣角帮她轻轻蘸掉血污,嘴里还不忘问她。
第252页 「好端端的为何不穿?还有你这一身……」顿了下,他忍了一路,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这一身湿衣,究竟怎么回事?」 余小晚并未回答,只怔怔地望着他,朦胧的灯火为他淡漠的面容染上几分暖意,就连那琥珀色的眸子仿佛都溢出了几分暖暖的担忧。 余小晚突然有些恍惚,仿佛他俩依然如初,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晨之……」 她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耶律越明显僵了一下,却并未回她,只是清理伤口的手更温柔了几分。 明知不该沖他撒娇,也不该在他面前说公主坏话,更不该在这里耽误时间,她要做的只有一件——赶紧带他去找公主! 可此时此刻的余小晚,看了他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冷脸,突然就觉得委屈的不行,突然就很想哭,很想很想很想…… 很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沖他发发牢骚诉诉满腹的委屈。 明明当日被时晟那般折腾都没想过沖谁抱怨,更没想过依靠谁的,为何如今面对耶律越,她就突然变得这般软弱。 不可以这样的,她知道。 她是任务者,註定是要孤军作战的,不能依靠任何人,尤其是耶律越,她该让他恨她,不该再接近他扰乱他的心。 她明明都知道的! 可望着摇曳的烛火下,那张终于恢復了几分温润的面容,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她就任性这一次,就这一次,她发誓,真的就这一次! 从明日起她会乖乖的,再不会主动靠近他半步! 真的。 「晨之……」 她又唤了一声。 耶律越清创的手顿了一下,无声轻嘆,虽没有应她,却也回了话。 「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余小晚越发觉得委屈了几分,她就任性这最后一次,他还不肯应声。 「晨之,晨之啊……公主……公主刚刚让我下到泉中帮她捡夜光杯,水很暖,外面很冷,公主还不准我换衣,也不准我穿鞋……我,我刚刚好冷,脚也好痛……」 一边抱怨着,她的眼泪便不听话地落了下来,明明事发之时她并未觉得委屈,偏偏这会儿说给他听就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再没有这么委屈了。 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哽咽,耶律越抬眸望了她一眼,只一眼,立马又躲闪开来,手下竟有些慌乱,仓促地帮她最后清了下创口。 「你,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帮你给公主告个假,再背你回去。」 说着,起身便要走。 余小晚探手扯住了他的袍袖,声音越发的哽咽了几分。 「不行,公主正在气头上,你去,只会让她更记恨我,还是等下我送你进去吧。」 耶律越本就聪慧过人,如何不懂余小晚的意思。 时晟今日所言,他虽事先已知晓一切都是她的算计,却毕竟不曾想过她会与时晟联手设计他,想到自己当日忧心如焚生怕她有个差池,毫不犹豫便现身而出,结果,真是笑话。 他亲耳听到这些都忍不住生起怒意,何况高高在上的敦贤公主? 公主不止怒她以身诓骗她的准驸马束手就擒,更怒她与他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尤其是那手上的指甲印,除了公主本尊,放眼整个公主府,谁敢给她掐成这样? 唯有他耶律越。 耶律越微嘆了口气,疏离的神色总算稍稍缓和,可语气依然淡漠。 「看在多少与我有关的份上,我会与公主好好解释的,以后,她便不会再为难你。」 说罢,他扯了扯袖子,示意她松手。 余小晚没松,只仰头望着他,神色不止委屈,还有些焦灼。 「千万不要为我说情,旁的事都说的清,唯独情字,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越描越黑的。」 耶律越沉默了片刻,仰首微嘆了口气。 「那你便在此处候着,我告知公主你不慎扎伤了脚,稍后差个丫鬟过来扶你回去吧。」 余小晚摇了摇头,苦笑道:「公主既让我赤足而行,必然料想过可能会伤着脚的,我带伤而归,或许公主还能宽慰些,我若就这般逃了,岂不是更让公主不悦?」 耶律越不语,稍倾,再度俯身蹲下望了一眼她的脚伤,血依稀还在沁着,只怕稍一用力涌得更快。 「那你现下能走吗?」 余小晚噙着眼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能吗?那……我便等你会儿?稍后就与公主说,我刚已就寝,重新起的身,所以便晚了些。」 余小晚不语,只垂眸点了点头。 这片琼林还算广阔,林中树影重重,他们在此稍事片刻,公主在泉中一时也发现不了。 耶律越没再多说,看了一眼她冻得发紫的小脸,映着漫天懒星的眸子驿动了一下,很快便垂下,撩袍遮住了搁在地上的纸灯,免得被人察觉。 余小晚无声地落了会儿泪,想扑进他怀中哭上一哭,却怕她的湿衣沾湿他的白衣露了马脚,可她又不甘心这最后一次的任性就这般浪费掉。 想了想,她悄悄探手过去,握住今日被她残忍扒掉的那只大掌。 耶律越本能地往回抽,换来的却是她压抑不住的几声哽咽。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借你的手用一用,最后一次,真的。」
第253页 紧绷的手臂渐渐松懈,耶律越迟疑了一下,终究没再用力,任她牵着他的手,拨开他的手指,整个手掌都贴上她冰冷的脸颊。 温热的眼泪一滴滴濡湿了那修长细腻的手指,余小晚垂眸低泣,熟悉的温度暖得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放开。 晨之,对不起,害你再入囹圄,还被迫迎娶不喜欢的女人。 晨之,对不起,害你背上叛国骂名,这辈子大概都洗不清了。 晨之,对不起,害你此生大概都无法重回母族,一辈子都要留在苍国仰人鼻息。 晨之,晨之…… 太多太多的对不起想对你说。 对不起,不该骗你,不该算计你,更不该在今日晌午那最后一刻……匆匆推开了你的手…… 尽管有这么多的对不起,她却一个字也不能说,不只是为了任务,更是因为她清楚,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弥补她对他的伤害,她唯一能道歉的,只有这只被她推开的手。 对不起,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推开你,哪怕你掐得再深,深刻入骨,我也不想推开你。 是我太傻了,我怎么就没想着牵着你的手一起到床边回了採薇呢? 为什么非要推开你? 我真的,太傻了。 晨之啊晨之…… 白晨之…… 耶律越…… 我可能真的有点……爱上你了…… 只是我,永远都不会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月月初我一定参加日万活动! 日万活动后,我一定日六! 为了一直追文的你们这些小天使! 我一定可以做到! g屹立不倒! 谢谢馒头达人宝宝的手榴弹~(づ ̄3 ̄)づ╭?~ 谢谢清晓宝宝~~小恭迷宝宝~给文文浇水~ 第12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0) 余小晚抱着那手哭了许久,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虽未安慰她,却也未阻止她,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纵有千般不舍,最终她还是擦干眼泪, 放开了他的手。 无需他的搀扶, 她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枯叶草皮,收起所有的情绪, 沖他微微一福。 「多谢侯爷方才相助,奴婢已好多了,咱们快些走吧, 公主怕是要等急了。」 耶律越蹙眉望着她随意踩踏在地的脚, 问道:「你,不疼吗?」 余小晚轻吐了口气,扬起哭红的眼, 迎月冶冶一笑, 明明生得一双浅若茶汤的杏眼,此刻晕着凉白的月光,竟隐约透出一丝诡异的绯色, 莫名妖冶。 「侯爷忘了吗?那日在竹林初醒之时,我一身重伤, 也是这般下地给您开的门。我, 天生命贱, 不怕疼的。」 耶律越不语,盯着她的脚望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越发的有些古怪。 余小晚挑着纸灯,除了冻得哆里哆嗦无法自控之外,当真没事人一般引着耶律越出了琼林。 甫一出林,视野一片开阔,亭台、石桌、氤氲的泉池,清晰入眼。 朦胧的弯月之下,敦贤公主香肩赛雪,青丝如瀑,背对着他们泡在池边,正在执杯品酒,暗红的酒液波光凌动,与她明艷的红唇交映生辉。 耶律越当即滞了脚步,虽早已料到不妥,却终不敢相信公主竟会如此胆大妄为! 他转身便要走,却已然晚矣。 敦贤公主听到动静,回眸望去,先是一怔,立时慌乱地抱肩蹲伏下去,借池水掩住了曼妙身姿。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采琴,你不是去更衣了吗?为何会引着侯爷来此处?」 余小晚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公主的用意。 公主这是在故意诋毁她,想让耶律越厌恶她。 虽然明白,可戏还得陪公主演下去。 余小晚茫然的望着公主,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公主方才吩咐的吗?」 话音未落,公主已忍不住怒道:「大胆刁奴!本公主是那般行为放浪之人吗?本公主再如何寡居,也不可能如此不成体统!更何况,本公主正在,正在……」 敦贤公主羞愤难当,终究说不出「沐浴」二字。 「可……可这明明就是……」 余小晚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不敢再说,俯身跪下。 「是奴婢领会错公主意思,求公主责罚。」 耶律越早已背过身去,听了两人争辩,眉心蹙得越发紧了几分。 「是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公主见谅,在下这就离开。」 公主见状,直喊一声:「侯爷!」 耶律越顿住,自是不敢回头,只背身说道:「明日一早,在下再登门请罪,望公主见谅!」 说罢,抬步还要离开,公主的声音再度传来。 「侯爷!此事多有误会,若不洗清只怕本公主彻夜难眠!请侯爷先去我房中稍事等候,我这便过去!」 耶律越沉吟片刻,回道:「好。」 耶律越行了数步,见余小晚并未跟上引路,又顿住了脚步,刚想开口,却听公主已率先吩咐。 「采琴,还不快过来伺候本公主出浴!」 耶律越微微蹙眉,淡色的唇抿成一线,终究心如明镜,没有生事帮余小晚求情。 耶律越前脚刚刚离开,敦贤公主这厢也出了温泉,余小晚悉心帮她系好裙带,手都还未来得及撤回,眼前突然恍过一道白光!
第254页 啪! 狠戾的一巴掌,毫无预兆地陡然扇在余小晚的脸上! 余小晚一直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提的自然不是躲避的心,而是公主发作时她好好配合的心。 公主这一巴掌带风而来,她压根就没想过躲,只等着扇上之后痛唿一声,装出一副惊恐交加的模样,身子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脸傻了一样望着公主。 许久,她才装作勐然醒悟,赶紧跪坐起来,俯首哭求请罪。 「公主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公主恕罪!」 敦贤公主高高在上地瞟了她一眼,见她髮髻散落,赤脚沾血,湿裙泥泞,还连冻带怕,瑟瑟发抖,总算稍稍出了心头那口恶气,心满意足地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凉亭。 随身坐在石凳之上,信手拿起一块糕点,敦贤公主并没有吃,只捏在手中望着上面精緻的梅花浮凸,眸光沉沉。 「说吧,那指甲印是怎么回事?」 「奴婢……」 余小晚不过刚开口,便被敦贤公主打断:「要说便说实话,莫拿那些乱七八糟地煳弄本公主,否则……」 余小晚唯唯诺诺道:「那甲印是,是侯爷掐的。」 公主毫不意外,只漫不经心道:「好端端的,他为何掐你?」 「奴婢……」余小晚诚惶诚恐地偷偷抬眼瞄了下公主,又赶紧垂下,「奴婢不敢说。」 公主冷冷一笑,「采琴,你跟了我也有十年了吧?该是晓得我的脾性,只要你坦白交代,我自会从轻发落。」 余小晚规规矩矩地俯首磕了个头,梨花带泪哭诉道:「奴婢对不住公主,也对不住侯爷,奴婢有罪。」 「哦?何罪之有?」 「奴婢此番与侯爷一同被劫,本该全力护佑侯爷,却因贪生怕死主动与时将军联手,诓骗出了那般仁善贤德的侯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有罪!奴婢实在耻于为人!」 公主高高在上地瞟了她一眼,懒声道:「这又与他为何掐你有何关联?」 余小晚悔不当初,声泪俱下地继续哭诉:「这些日子侯爷一直郁结于心,虽对奴婢有千万分的不满,却怕在公主面前失了身份,一直不曾当众发作。 今个儿晌午,公主进宫面圣,侯爷便来寻奴婢,质问奴婢为何不与他商量便偷偷给公主递消息,侯爷是怕连累了公主,怪奴婢太过莽撞。 奴婢怕侯爷动怒,自然是跪地千句万句地请罪,还说自己帮侯爷求旨赐婚,也算是戴罪立功,求侯爷网开一面莫再追究。 侯爷仁善,虽怒却也不曾再为难奴婢,让奴婢起身说话,却不想,奴婢跪得久了,乍一起来竟有些头晕,身形一个不稳便向后倒去,侯爷赶紧拉住了奴婢。 这本也没什么,却偏偏赶上採薇过来敲门,侯爷怕人误会,一时情急便松了手,奴婢还未站稳又要倒去,侯爷便再拉奴婢,如此一来二去的,侯爷情急之下,这才抓伤了奴婢。」 这一番话是余小晚早已想好的託词,方才在路上也匆匆给耶律越透露了几句,耶律越只回头望了她一眼,大抵是对她这般信口雌黄的本事凉了心,一字未语。 话音落下许久,公主才放下那糕点,淡淡道:「真是如此?」 余小晚赶紧叩首,「奴婢不敢欺瞒公主。」 敦贤公主起身,缓步出了八角小亭,神色不悲不喜,看不出情绪。 「是真是假,权且不论,先随我回去,我要好好与侯爷解释清楚。至于见了侯爷该如何说,你可心中有数?」 「奴婢明白,奴婢绝不辜负公主期望。」 「那便好。」 余小晚抖抖索索地挑着纸灯为公主引路,回到院中时,耶律越已候在厢房等了许久,身旁伺候的是个守夜的二等丫鬟採莲。 公主进房,遣退了所有人,单独与耶律越秉烛夜谈,解释误会。 纸窗上摇曳两人亲昵的身影,虽未成婚,却仿佛已如胶似漆。 採莲心无所扰,守在门口直打呵欠,余小晚却是百转千回,设想了无数个公主惩治她的法子。 无论怎样,余小晚却是已放下心来,公主对她先淹后冻再掌嘴,这一系列作为,其实不过是想敲打她一番,并非真的想要她性命,先前她一时仓促没想明白,如今却是再清楚不过。 原因不过三个。 一来,大婚前夕府中见血,是为不吉。 二来,公主还想在耶律越面前留下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三来,若她真与耶律越有染,公主这般贸然杀了她,岂不是徒惹耶律越不快?尚未成亲便惹夫君不快,这绝不是公主所乐见的。 只要公主不杀她,余小晚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提着心思注意着屋中的风吹草动。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梆子声隐隐传来,一更天了,房中终于传来了公主的召唤。 「采琴,你进来。」 余小晚微吐了口气,推门而入,一路敛胸收腹,低眉垂眼,直到行至窗边小榻数步之近,这才规矩地福了福。 「公主有何吩咐?」 敦贤公主也不多话,直入主题。 「采琴,你说,觊觎主上该当何罪?」 余小晚瞬间僵了一下,随即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小心回道:「男僕觊觎主上,若是死契,去根、杖毙,由他自选,若是长工,杖责二十赶出家门。若是侍女觊觎主上……」
第255页 「如何?」 余小晚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颤,「若是侍女觊觎主上,死契者,黥面、白绫,由她自选,长工者,同男僕一般,杖责二十赶出家门……」 敦贤公主微微颌首,「说的不错,你方才在泉边,口口声声说你并未觊觎侯爷,可是真的?」 余小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身便是一个叩首。 「公主明鑑,奴婢绝不敢觊觎侯爷。」 俯身跪着,看不到公主的神情,更看不到与她对桌而坐的耶律越的神情,只能看到一红一白两角衣袂隔桌若有似无地挨着,如红梅落雪,格外般配。 公主地声音有些远,遥遥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也信你的确是听错了才会将侯爷引到泉边,绝不可能是因着觊觎侯爷,故意将侯爷引去,再故意让我责罚你,好让侯爷以为我心思歹毒陷害你。」 余小晚诚惶诚恐,连连叩首。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自然信你不敢,我虽承诺你成亲之日便还你死契文书,赐你自由身,可毕竟死契还在我手中,你这般胆大妄为,我若真罚了你,赏你个黥面,乌漆漆一个『淫』字刻在你脸颊,只怕这辈子你都嫁不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恭迷宝宝~~清晓宝宝~~给文文浇水~ 晚安~ 第12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1) 余小晚赶紧叩首道:「公主明鑑, 奴婢若觊觎侯爷如何会斗胆求旨赐婚?奴婢对侯爷只有敬仰,绝不敢有其他半点心思!」 当日余小晚与耶律越月下相约,诓骗他撞见公主沐浴之时,已当着公主的面承认过确实对耶律越有倾慕之情,如今公主明知故问, 只怕不只是想防患于未然, 更是想让她当面与耶律越划清界限。 她一个卑贱的丫鬟都开口拒绝了,以耶律越的自尊心,即便真对她有意, 也不会再厚颜强求。 公主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最末还是不愿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本公主自是信你的,可即便你是听错了才引了侯爷过来, 当时本公主吩咐你时, 你也该忠言劝谏,哪怕你只劝一句,本公主也能明白你是听错了, 自然也就能免去这一场闹剧。为何当时你不劝?忠僕并非为虎作伥之辈, 直言劝谏才是真忠,你可明白?」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罚她嘛。 「奴婢明白, 请公主责罚。」 余小晚恭恭敬敬地再度叩首,眼角余光所见, 那一角白色衣袂微微向后撤了撤, 耶律越清润的声音也紧随而来。 「此事关乎公主清誉, 罚是自然要罚,却不能大张旗鼓,免得被旁人擅自揣测了去。便罚她面壁思过三日,对外宣称她病伤未愈便好,公主以为如何?」 若此话由旁人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既顾得公主清誉,又罚了余小晚,可偏偏这话是耶律越说的,还是赶在公主罚她之前开的口,像是怕公主罚得重了他不好再开口让公主收回成命似的,倒是越发的惹公主不快。 余小晚有些摸不透,耶律越那般聪敏之人,自当清楚此时他不开口便是最好的求情,为何还要火上浇油? 究竟是关心则乱,还是怨恨她不曾言明真相将他诓去? 敦贤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一个转眸之际,已嫣然笑道:「既然侯爷这般说,那便如此吧,采琴,还不谢恩。」 耶律越又坐了片刻便告辞离开,余小晚也回了自个儿小屋,开始面壁。 照理说,面壁是要关小黑屋的,可耶律越说了,怕影响公主清誉,对外还是宣称养病的,所以她便免了小黑屋,还是呆在自己房中。 当夜她便发起了高热,幸而有四季如春与心凝形释顶着,她半点都无所觉,倒是睡了个好觉,直到昏昏沉沉睡到第二日夜里,她才觉出有些不对。 勉强挣扎着爬起来,她竟有些恍惚,若不是系统提示道具时效已过,她险些以为她方才睡下不多时。 来不及多想,她先忍着难受兑换了个心凝形释吞下,屏蔽掉恨不得剁头的头痛,这才抬手摸了摸额头。 好烫! 再摸了摸肚子,好饿。 这都一日一夜了,是旁人送饭她昏睡着不知晓,还是压根就没人给她送? 余小晚也有些煳涂了。 她迷迷煳煳得又兑换了个四季如春,这才再度躺下,心道天亮了再说,便又昏睡了过去。 …… 哈啊,哈啊—— 好累…… 跑不动了。 四围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流云般的雨雾,看不清来路,辨不清去途,置身其间仿佛被世界遗弃一般,直让人头晕眼花,胃液翻涌,几欲呕吐。 放弃吧,干脆放弃不逃了…… 大不了便是一死! 这念头不过刚刚闪过,眼前仿佛水墨晕染一般悄然浮现一只蝶,那蝶通体莹白,晕着微光,蝶翼翕动,蝶尾翅羽似有星尘散落,美得恍若九天蝶灵。 它像是刻意引她扑捉一般,只在她眼前不过一臂之遥,翩然飞舞。 她本已没了力气,可见到它却仿佛突然着了魔般,紧追而去。 别走…… 等等我…… 别走…… 她拼命追,拼命追,拨开浓雾流云,眼看就要捉到它了! 噗! 胸前突然一阵钝痛! 血沫溅红大片雾色。
第256页 她摇晃了一下,垂首望去,看到的是一角泛着寒光的剑尖。 她想回头看一眼是谁,却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到处都是一片猩红的血光。 所有的一切都恍惚了,隐约间只看到那只白蝶,浴血而舞,蝶翼斑驳,半边猩红半边雪,倒是……更美了几分…… …… 「采琴?采琴?醒醒!」 余小晚不过刚在梦中一剑穿胸而亡,耳边便传来急促的唿喊声。 她勉强张开眼,眼眶酸涩,聚了好半天神,才勉强看清眼前之人。 「採薇……」 甫一张口,她的声音就像是正在砂石上打磨着一般,嘶哑难耐。 採薇长吁一口气,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蹙眉问道:「你还好吗?何时发的热?怎不说一声?」 余小晚勉强挤出一抹孱弱的笑,问道:「今日初几了?」 「初二。」 三月初二,整整三日了。 三日不吃不喝还发着高热,她居然还没死! 还真是奴婢的身子耐操。 「是公主差你来唤我的吗?」 採薇望了一眼门口,迟疑着点了下头,「你还行吗?公主还在前厅等着呢,你要能撑住就先去见见吧。」 主子召唤,就算是正在喷血都得先过去,何况不过发个热。 「我能行。」 余小晚又补了个心凝形释与四季如春,这才勉强坐了起来,神识倒是清楚了,身子却虚软的紧。 採薇先倒了杯水让她润了润,又随意帮她梳妆了一下,这才搀扶着她下了榻,一个人不成,又唤了一旁的採莲帮衬着,这才把她架到了前厅。 前厅之上,敦贤公主端坐主位,一左一右分别落座着面沉似水的时晟与垂眸不语的耶律越。 看见时晟,余小晚微有些惊讶,她勉强福了福,却根本站不稳,全靠採薇扶着,不然只怕要直接瘫软在地了。 「奴婢给公主请安,给将军、侯爷请安。」 不出声尚不引人注意,这一开口,声音有气无力,嘶哑如老鹅,原本半眼不曾看她的耶律越抿了抿唇,终还是抬起眼来。 只这一眼,清透如水的眸子微微睁大,耶律越上下打量了她数遍,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到底也没说。 在那昏暗的小屋尚不明显,在这窗明几亮的大厅之中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余小晚的形神极为不妥,脸色苍白如纸,眸中血丝遍布,嘴唇更是干裂翘皮,一看便是大病恹恹,颇有几分久缠病榻命不久矣之感。 莫说耶律越,就连时晟都不由皱了皱眉。 敦贤公主的脸色更是越发的难看了几分,她虽故意不给余小晚饭吃,却大抵没想过她竟会病弱至此。 她望了一眼耶律越,见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竟丝毫不曾察觉她的视线,不由脸色更沉了几分。 「这是怎的了?好好的在房中养病,怎的倒越养越重了?」 余小晚虚弱地喘了口气,勉强回道:「奴婢愧对公主厚爱,这身子太不中用了。」 敦贤公主二话不说,先传了府医过来,府医一番折腾下来,自然不敢说她水米未进,只道身子受寒所致。 僕役下去熬药,敦贤公主又关切的问了几句,还刻意赐了她座,这才说道:「今日并非本公主非要让你带病而来,实在是时将军心急如焚,急需你来相助。」 余小晚颇感意外。 「不知奴婢有何用处?」 时晟一身玄袍,双腿分开,正襟危坐,形如铁塔,此刻才沉沉开口。 「锦儿不见了,你可见过它?」 小唿唿不见了? 那只土肥圆除了吃便是睡,还能跑哪去? 「奴婢不曾见过。」 时晟并未质疑,只道:「既如此,便只能借你一用了。」 话音未落,时晟已然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行至她近前,俯身便要抱她! 余小晚:「将军?」 耶律越:「将军!」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时晟不睬余小晚,倒是转身望向了耶律越。 「侯爷有何指教?」 耶律越手握太师椅扶手,似是想站起,却并未站起,白衣迎着穿堂风翩翩而动,修眉冷目正色道:「她如今已不是籍籍无名的小丫鬟,而是皇上亲封六品巾帼小娘子,她尚在病中,将军便强行将其带出寻鸟,若传扬出去,只怕旁人不说将军跋扈,倒要说公主不知体恤。」 漆黑的墨瞳微微眯起,时晟瞟了一眼看似左右为难的公主,这才再度把视线转到了耶律越身上。 「那依侯爷之意,该当如何?」 「时将军上次曾说,采琴所用香粉似是与先夫人相似,不若将采琴衣物、香囊、眉黛诸如此类,让旁的女子用上,或可一试。」 时晟沉吟片刻,削脸冷峻,漆黑的墨瞳带着冷光扫了一眼余小晚,勉强答允。 很快,时晟便派人抱走了余小晚的梳妆匣,以及几摞常穿的衣物,从内而外全部所有,连肚兜足衣都不放过。 第二日午后,余小晚不过刚刚退了烧,正喝着汤药,时晟又来了。 甫一见面,二话不说,只一句。 「随我去寻鸟!」 昨日见他尚且英姿勃发,今日再见却越发的颓废了几分,尤其是他眼下的青影,十分明显,大抵是彻夜未眠,四处寻鸟所致。
第257页 余小晚不由有些唏嘘,没想到,时晟对人狠厉绝情,对这只小畜生倒是颇有几分真情实意。 敦贤公主随他一同来的,大红的宫装尊贵典雅,连开口的声音都那么的高高在上。 「时将军连番相请,你便去吧,左不过也就几日。」 公主都开了尊口,她又如何能不去? 时晟惯来稳重,却偏在小唿唿身上失了分寸,得了公主首肯,竟也顾不得差人去抬软轿,直接上手将她抱起,转身便走。 一路疾行,刚出了公主小院,迎面便见耶律越匆匆而来,他望了一眼时晟怀中的余小晚,眉心微蹙,上前道:「时将军还未找到那鸟儿?」 时晟形色匆匆,并未多言,只微点了下头,脚下步子都未停下。 耶律越还要再说,却被公主一声轻唤,阻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游走在时间的魂宝宝~~槓槓的绿豆芽宝宝~~小恭迷宝宝~~~给文文浇水~~~ 第12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2) 「侯爷。」 敦贤公主走至耶律越身侧,随着他一同望着时晟匆匆而去的背影。 「那鸟儿是时将军先夫人的爱鸟, 如今清明将至, 爱鸟失踪,怕是时将军不知该如何与夫人交代, 才会如此焦躁。」 耶律越不语, 只目不转睛地望着时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一贯温润的唇越抿越紧。 敦贤公主不露声色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涂朱的红唇在这初春的午后格外的明艷。 「侯爷既来了, 不若陪我到花园走走如何?」 採薇跟在公主身侧,适时插话道:「奴婢看这主意极好,昨个儿还听赵佬儿说, 花园南面儿的杏花开的正当时候, 若不赏便是可惜了。」 「既如此,那便走吧, 侯爷?」 耶律越一向不擅拒绝旁人, 况且此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他微微颌首,眉宇间隐约带着一丝疲惫,随着公主一同移步花园。 公主花园,果然壮观, 这边杏林, 那边桃林, 后院温泉还有梅林、琼花林, 还有各色奇花异草, 亭台楼榭,但凡公主喜欢的,苍帝全不吝赐予,单这区区后花园便已抵足了整个将军府,整个皇城,也就御花园可与之比拟。 两人一路赏着枝缠花姣的迎春小花,入了那一片杏花林。 清风拂过,枝摇叶晃,似和风带着少许轻愁,记挂着刚刚离去的皑皑冬雪,这才拂动片片杏瓣纷落,如春雪点点,洋洋洒洒。 「小山春风拂绿梢,杏花枝头含情娆,劝杏花,莫相思,春风一绿半山腰。」 敦贤公主立与一株杏花树下,抬手摺下一枝吐蕊素花,手拈花枝,凤眼带笑,如花容颜自是比那素净的杏花美了不知几凡。 耶律越白衣胜雪,立于重重花枝之下,似是未曾听到一般,正望向远处,杏花如雨散落,停于他如墨的青丝髮间,更有一片悄然落在他的长睫,他竟毫无所觉,稍稍一眨,花瓣纷落,融于白衣,再不见踪迹。 话音落下许久,仍不见他回应,採薇轻咳一声,上前提醒。 「侯爷,您觉得公主方才那句说的可好?」 耶律越眸光空茫,迟钝了一息才回眸沖公主顿然一笑。 「此句极妙,公主果然才思卓绝。」 话音未落,公主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侯爷方才可听清了我念的那句词?」 耶律越颌首道:「自然听清。小山春风拂绿梢,杏花枝头含情娆,劝杏花,莫相思,春风一绿半山腰。公主寓情于景,比之普通咏杏要生动许多,着实佳句。」 这话本没什么,虽带着几分客套,可也并未夸大其词,算是评的良心,却不想,公主脸色越发的有些暗沉,唇角的笑意悉数散尽。 「多谢侯爷谬赞,今日我倒真来了几分雅兴,不如再吟几句,让侯爷评断?」 耶律越跟上公主步伐,垂眸回道:「那自然是好,在下洗耳恭听。」 公主边走边道:「既然方才那句中提到了相思,我便已相思为题,吟上几句,不求成诗,只单句便好。」 略一沉吟,公主随口吟出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耶律越抬眸望了敦贤公主一眼,眸中带着一丝欣赏。 「确是好句,看似浅显,细思颇深。」 公主勉强勾了下唇角,又念一句:「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耶律越原本恍惚的思绪,终于彻底转回了公主身上,听罢细思片刻,颌首贊道:「确是将相思二字描绘入骨,妙哉。」 公主又吟一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耶律越抚掌称赞。 「公主这数番相思句,从劝杏花莫相思,到不会相思却相思,再怕相思已相思,最末一句相思成狂。看似句句无关,却将一人从情动到情浓句句述清,着实让在下钦佩。」 「钦佩?」公主凤眼微眯,冷艷的红唇缓缓张开,「侯爷真以为这诗是本公主所做?」 耶律越一怔,眉宇微蹙,「不是公主……那又是何人?」 敦贤公主缓缓攥紧了大红的袍袖,下巴微抬,即便已生起阵阵怒意,依然保持着高傲之姿,昂首转身。 「随我来,我让你看看这诗句的……出处。」 …… 余小晚一路提心弔胆地被时晟抱到了马背,由他亲自为她牵马,顶着门房惊掉的下巴还有满皇城人见鬼的目光,沿着皇城大街小巷,绕了两圈。
第258页 尼玛整整两圈啊啊啊!!! 不是单纯的两圈,请注意「大街小巷」四个字! 他带着她踏遍了整个皇城每一个犄角旮旯,还行得极慢,散步一般。 若是同旁人一起,余小晚自是无所谓,可问题是,给她牵马的可是堂堂镇国大!将!军! 她一点也不怀疑,到不了明天,她绝对会成为大街小巷各色人等的茶余饭资下饭咸菜。 她已能想像出一众闲得淡疼的贩夫走卒富家公子,眸光猥琐地趴伏在皇城各大茶楼酒肆甚至花街柳巷,各种编排她与时晟绯闻八卦的场景。 尤其是转到老端亲王府胡同的时候,看到那几个差点吓尿的眼熟小贩,她这想法更坚定了几分。 这下好了,她的谈资里又多了一项,曾经被主子罚来卖梨的卑贱小丫鬟,如今却一朝咸鱼翻了身,抱上了时大将军的粗大腿! 她无奈地嘆了口气,虽明白时晟这么招摇地晃来晃去,其实是想诱出小唿唿,可万一小唿唿被旁人抓了起来,或是压根就不在皇城,他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吗? 这般想着,她四下张望了一圈,期望能瞥见那土肥圆的影子,好从这一路扎人的眼光中解放自己,眼眸稍稍一转,正对上当日那砸了她梨摊的老虔婆。 老虔婆杵在萝蔔摊前,羊角风似的浑身抖着,看一眼她再看一眼牵马的时晟,两条腿阖瑟的更厉害了,再看余小晚正蹙眉瞅着她,当即吓得两眼一翻,竟当街厥了过去。 一旁不明真相的路人还好心过去掐她人中,时晟听到动静也转眸望了她一眼,吓得那刚被掐醒的老虔婆再度翻了死鱼眼,嘴里隐约还吐了白沫。 余小晚忍不住抽了抽眉尖。 这这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时晟虽说的确暴躁狠戾,可好歹长得也算是剑眉星目俊美无俦,又没有凶神恶煞如恶鬼索命,至于吓成这样吗? 还是说,怕时晟替她报仇? 呵! 果然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现在啥想法也没了,上辈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时晟,这辈子只求千万别再跟他有所牵扯! 所以,小唿唿,算娘求你了,快粗现吧! 真心求! 跪求! 三百六十度旋转花式真心跪求! 她倒还真不是怕时晟,她是一想到在别人嘴里她与他有一腿,甚至还可能被人意淫出各种啪啪啪的激情戏,她就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何止膈应,简直膈应的要死! 她宁愿被人误解跟座下这匹马有一腿,都不愿跟时晟。 真心的。 在她眼里,时晟连畜生都不如。 时晟根本不晓得她在马背上如何将他从里到外鄙视了个彻底,只顾牵马四处寻着小唿唿。 两人一马找遍了皇城大小角落,依然一无所获。 时晟走了整整一下午,半点疲态不见,一个纵身跃上马背,抖缰绳便走。 余小晚望了一眼渐沉的夕阳,心道,终于可以回府歇会儿了,骑马也不是个轻松活儿,她现在只想翻到床上好好滚两圈。 却不想,时晟并未载着她回公主府,而是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直冲出了皇城。 余小晚脸都有些扭曲了。 不只是被迎面带起的狂风给吹的,更是气的! 时晟!你还是人吗?是吗? 她现在可不是他媳妇儿! 她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弱女子,还是个高热刚退身子骨不利索的弱女子,他折腾她一下午还不算完,这还打算晚上接着来怎么的? 他俩好像不熟吧?他怎么好意思问都不问就擅作主张? 谁数学比较好? 求时晟脸皮厚度。 余小晚真有些撑不住了,她不过方才休息了一晚,这又在马背坐了整整一下午,且不说腰酸背痛脚抽筋,就单单说她可怜的小屁股都被这坚硬的马鞍一晃一晃给磨疼了。 时晟这一不放她喝药,二不放她吃饭,三还不让她休息睡觉,这么不眠不休彻夜奔腾的,他想飞升成仙儿也别拉她当垫背的呀! 「时将军!」 时晟一路策马疾驰,迎风带起的狂风飒飒唿啸,刚出口的话就被风给刮散了,余小晚怕他听不清楚,又喊了一遍,时晟这才终于恩赐似的「嗯」了一声,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 「你先停下!」 时晟聋了一样,继续策马奔腾。 竟然不鸟她! 余小晚磨了磨牙,心里那个气啊! 他是将军了不起啊? 她又不是上官锦,还真不吃他这一套! 那晚她不过被他突然掐过来的大手吓到了,事后细细一想,时晟虽暴戾,却只针对自己人,而她好歹也是公主府的,又是苍帝刚刚赐封的六品巾帼小娘子,他当日杀了李忠都不曾动采琴,如今更不会。 至于他威胁要抬她进将军府,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可是公主亲信,也算是苍帝眼线,他连金枝玉叶的苍帝亲生女儿都不娶,怎么可能抬她,别逗她笑了好吧! 想明白之后,她就更不怕他了。 「停马!我有急事!」 时晟蹙眉,垂眸冷冷扫了她一眼,声音更是冻成冰碴。 「作甚?」 「我要嘘嘘!」 「嗯?」 对了,古代人不懂什么叫嘘嘘。
第259页 余小晚也是气煳涂了。 她微吐了口气,怕时晟听不到,稍稍背着风,扯着嗓子喊道:「我想方便一下!听明白了吗?!!方便!更衣!如厕!嘘嘘!明白?」 人不舒服的时候难免有点小情绪,余小晚这会儿完全不care语气如何,横竖时晟即便再霸道,也不至于连这点正常的生理状况都不通融吧? 然而她显然高看了时晟,他竟半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依然策马狂飙,只甩给她一句。 「忍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南城章鱼小丸子~~没有时间玩游戏~~~小恭迷~~~曦辰~~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第12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3) 尼玛!这种事是说忍就能忍的吗? 余小晚恶狠狠地瞪着时晟带着点鬍渣的下巴,恨不得给他瞪出个下颌穿孔。 时晟终于察觉到了她不善的视线, 微微蹙眉, 破天荒地竟解释了一句。 「马上就到。」 好吧,马上到, 她忍。 余小晚莫名想起了时晟的sss白月光任务, 忍不住一阵的头痛。 时晟不肯停马, 她干脆翻出那任务又瞧了瞧。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sss级隐藏任务:成为时晟的白月光。任务完成标准:1时晟悔恨值达到满值100,且在宿主或宿主坟前痛哭忏悔;2时晟深情值达到满值100, 且在宿主或宿主坟前说出我爱你或我心悦你。完成任务,奖励积分1000000,任务失败, 倒扣积分10000000。(友情提示, 出于人性化考虑,该任务不受副本限制, 也没有时限, 宿主解绑系统之前完成即可。)】 看到那句任务失败倒扣一千万积分, 余小晚突然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一千万积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解绑辣鸡系统,重获人生自由! 换句话说,如果她不攻略时晟,就必须准备两千万积分才能恢復自由身。 两千万啊! 上个副本完成, 她总归才得了一百多万积分, 两千万得十几个副本才行, 每增加一个副本, 失败的机率就大一分, 被终身绑定的机率同样也大一分。 这么想来,她必须得攻略了这厮才行!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太特么难了。 并非余小晚非要爆粗口,实在是这真是个日了狗的任务,旁的不说,单让时晟痛哭流涕这一条她就觉得不如杀了他比较快,更别提让他后悔,还有那劳什子深情了。 时晟这种小心眼的自私鬼,除了自己大概谁都不会信任,更不会爱。 想是这般想,她还是把神识集中到了任务上,想查一下当前悔恨值与深情值。 咔啷! 刚注视片刻就蹦出一个对话框。 【请支付一万积分查看任务详情。】 【支付】【取消】 尼玛!辣鸡系统这不纯粹找骂吗? 【宿主:奸商奸商奸商!!!!!!给姐滚粗来!!!(╯‵□′)╯︵┻━┻】 【系统:?】 【宿主:看个任务还要积分,是不是以后给你发条私信也要积分?(╬ ̄皿 ̄)=○】 【系统:多谢提醒,我会考虑的。】 【宿主:尼玛!!凸(艹皿艹 )(私信发送失败)】 【宿主:什么私信发送失败?你个辣鸡奸商给我滚粗来!!(╬ ̄皿 ̄)=○(私信发送失败)】 【对不起,系统已将你屏蔽,60分钟内所有私信无法传送,如有急事请支付50万积分清零倒计时。】 50万?! 还真当自己有多金贵啊! 你可以去狗带了!辣鸡!! 看个任务看一肚子火儿,余小晚又瞟了一眼时晟那任务提示框。 一万积分吶! 够她兑换二十次心凝形释,十次四季如春了。 算了,不看了,横竖看不看悔恨值都是0,深情值就更别提了,没负数就不错了。 余小晚果断放弃,攻略时晟什么的,还是等等再说吧。 正胡思乱想着,时晟终于停了马,借着刚刚升起的弯月,余小晚只张望了一眼,立马就想撒丫子走人! 时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不是变态,你是真·变态!! 你说你大晚上的去哪儿不好,你偏来这死过人的小破庙干嘛? 灰濛濛的夜色之下,副本一指定死亡地点——城郊小破庙,依然是一片残垣断壁,破旧的庙门半掩着,风过吱吱呀呀,破瓦檐缝枯草萋萋,草随风摇亦是簌簌沙沙。 欧欧欧—— 远处时隐时现着猫头鹰短促的叫声,简直不要太应景,瞬间便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她就是死在这庙门前的。 虽说死的是她自己,可时过境迁,她只要一想到这里曾趴着一个五内俱损还被扯掉半条腿的尸体,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时晟哪里懂得她的那点小心思,直接翻身下马,连一丝反驳的余地都不给,上手便想将她抱下来。 不要不要不要! 她才不要半夜三更留在这里! 余小晚一把抱住了马脖子,死活不肯下来。 时晟大抵是怕伤着马,总之绝不会是怕伤到她,手下并没敢用太大力,只稍稍拽了她两下便蹙眉问道:「你这是作甚?不是急着方便吗?」 啊啊啊!时晟你太可恶了!你是魔鬼!干嘛偏要这时候提醒她?!
第260页 不提还好,一提她还真有些忍不住了。 思绪稍一松懈,手便松了,时晟趁势将她扯下了马背,放在地上。 「去吧。」 余小晚哀怨地瞪了时晟一眼,一步三回头得朝着不远处一棵独独的大杨树走去,还没挪到跟前,哒哒哒她又跑了回来。 时晟正在给马顺鬃毛,转头望了她一眼。 「好了?」 好个毛线! 她垂着头,清了清嗓子,半天才哼哼唧唧挤出一句。 「……」 城郊空旷,一点声音都能传出很远,可偏偏余小晚哼唧的这句话声音小的堪比蚊蝇,时晟楞是没听清。 「你说什么?」 余小晚摆弄着手指,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羞耻过。 算了,不求他了! 她赌气似的转身,还没迈出两步。 欧欧欧—— 那该死的猫头鹰又叫了! 夜半无人,旷野萋萋,刚冒头的野草夹杂着枯草簌簌沙沙,随处一望仿佛哪儿都能藏个大活人,甚至是……歪脑袋吐舌头的吊死鬼!!! 怎,怎么就能这么瘆人呢? 余小晚咽了口口水。 时晟又顺了两下马鬃,见她抖抖索索地还在原地杵着,眉宇微蹙。 「不舒服?又发热了?」 余小晚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不速去速回?」 余小晚心一横,「我害怕。」 「啊?」顺马鬃的手顿了一下,时晟转眸望向她,墨瞳微微睁大,竟有些不可思议,「怕?」 「嗯,怕,这荒郊野外的,我一个弱女子,万一遇见个豺狼虎豹的……」 话未说完,时晟便打断了。 「这里临近官道,没有那种野物。」 废话,她也知道啊!只不过不好意思说怕鬼而已,虽然她知道这次元空间是无神也无鬼妖的空间,系统说过的,可她还是本能的怕。 回头望了一眼时晟黑塔般的身影,她突然死心了,横竖再怎么怕也不能让他跟着过去不是? 她不再多言,提着一口气直冲那棵看着有点张牙舞爪的杨树而去。 躲到杨树后面,快速地解决完生理需求,余小晚刚整好裙摆,还没来得及绕出杨树,就听草丛后传来悉悉索索地踩踏声。 余小晚一惊,本能地转头望去,还未看清,便见一道黑影直冲她扑了过来! 「啊——」 陡然响起的一声悽厉惨叫,在这旷野之中传出去极远。 如夜的墨瞳如寒星闪过,时晟抛下长鬃马,行如疾风,直冲杨树而去! 还未到近前他已仓啷啷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采琴!」 咻! 长剑直指杨树后一团诡异的黑影。 「啊啊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朦胧的弯月之下,余小晚被一女子扑倒在地,挣扎了数下都没能推开她。 那女子也是浑身打颤,瑟瑟发抖着站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夜色朦胧,树下暗影更是昏暗,那女子蓬头乱髮,本就遮挡了面容,这下更是半点看不分明,只是那惊慌失措的声音听着似是有些耳熟。 余小晚:「秀娥?」 时晟:「丫鬟?」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话音未落,便见不远处隐约有火把星星点点,直朝这边奔来。 秀娥抬头望了一眼,惊得手脚并用,乱七八糟地爬了起来,起身便跑,时晟拧眉,一声喝令。 「站住!」 秀娥心慌意乱,方才都不曾认出时晟,此番依然不曾认出,只顾闷头逃走,听了喝令也不过颤了一下,根本就未停脚。 时晟蹙眉,又冷声高喝一句:「大胆婢子!不认得本将军了吗?」 秀娥又踉踉跄跄跑了两步,这才勐地反应过来! 「将,将军?」 她颤颤巍巍地转回身来。 流云絮絮,弯月潜行,大地笼罩在一片迷濛夜色之中,时晟形如铁塔,立于杨树一侧,竟仿佛比那笔直的杨树还要伟岸挺拔,昏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那沉若寒星的眸子却冷光驿动,让人只一眼便寒彻骨髓。 「果然是将军……」 秀娥喃喃,痴傻了一般立于原地怔望着,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远处的火把已近了,数个壮汉自时晟身后冲过,直奔秀娥而来。 旷野风大,火苗唿唿窜动,秀娥满是污垢的面容忽明忽暗,眸中已浮上了绝望。 一壮汉上前,二话不说,扯过秀娥上手就是一巴掌! 「臭婆娘!让你跑!」 咻!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没有听到预想中清冽的巴掌响,只有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众人定睛一看,那原本扇过去的粗手喷着血沫,竟生生砍断,落在了尘土之中。 壮汉捂着断臂惨叫着倒退了数步跌坐在地。 众人大骇,高举火把望向了持剑之人。 一虬髯汉子经常给皇城送货,稍稍辨别便认出了时晟,当即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拽住了其余几个想上前干架的人。 「别,别去!他是大将军!」 然而,还是晚了些,一个肥硕村夫已被时晟一脚踹出去丈许远,当即便捂着小腹满地打滚,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几人不寒而慄,一个个面面相觑,弄不明白这半夜三更城门已闭的,为何大将军会出现在这里?
第261页 时晟也不多言,长剑凌空一甩,剑身仅存的几抹血迹立时尽消,再一抖,寒光凌乱,指向了还押着秀娥的村夫。 「放开她!」 那村夫一颤,刚想放手那边满地打滚的肥汉不干了,一边唿唿抽着气,一边还捨命不舍色的嚎着。 「别,别放!那是我媳妇儿!我花了一头牛换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秀娥,第一副本女主茯苓的贴身丫鬟,为救茯苓撞柱昏迷,被余小晚救下,安置在城外王家庄。 谢谢蓁蓁~~南城章鱼小丸子~~阿门~~槓槓的绿豆芽~~小恭迷~~曦辰~~~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 第12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4) 躲在一边看热闹的余小晚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 这种紧张时刻, 这笑声太过清晰刺耳, 几个村夫的视线都转向了她。 余小晚干脆敞开了沖那肥汉笑道:「怎么?你还捨不得你那头牛?看来你眼神儿不大好啊,没看见那儿还倒着个砍了手血呲呲流的?你这莫不是觉得自个儿的大脑袋太沉, 想削下去一块儿跟他的断手凑一双埋了?」 这话一出, 肥汉且不说, 那架着秀娥的人赶紧松了手。 秀娥腿一软跌在地上,只顾得喘了一口气便跌跌撞撞地跪爬到了时晟面前。 「将军, 将军!奴婢不是他媳妇儿,是早先夫人将我託付给的那家人见夫人仙逝,觉得奴婢失了靠山, 便见财起意, 将奴婢卖给了赵四!奴婢的奴籍夫人早给奴婢去了,奴婢如今是良民, 不能买卖的!求将军明鑑!」 时晟听罢, 冷冷转目, 长剑泛着寒光,出口的声音更是如冻过的冰碴,所过之处无不惊得人冷汗涔涔。 「买卖良民该当何罪?」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扑通扑通赶紧跪下, 齐声道着冤枉。 「将军, 草民只是帮忙的, 真的不知她是良民, 求将军饶命, 饶命啊!」 冰封的眸子挨个扫过几人,寒声道:「你们六人,明日一早自行到府衙投案去,若本将军发现何人没去……」 仓啷啷! 长剑一抖,寒光乱战,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时晟懒得再啰嗦,厉声喝道:「还不滚!」 几人哪儿敢再留,夹起那肥汉与疼晕过去的断掌男逃也似的离开。 时晟这才转眸望向跪在眼前的秀娥。 「你可有去处?」 秀娥啜泣着摇了摇头。 时晟顿了一下,说道:「明日跟我回府。」 秀娥怔住,半晌才激动地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多谢将军收留!多谢将军!」 时晟挥了挥手,转身牵过方才丢在一旁的长鬃马,随手拴在了庙门前。 余小晚在一旁看着,秀娥一身褴褛,蓬头垢面,方才火把映照下可是看得清楚,她手腕有勒痕,赤脚未着履,一看就是刚从小黑屋逃出来的可怜人。 没想到当日她一时大意,竟险些害得秀娥深陷囹圄。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脱了自己的绣鞋递了过去。 「等下先穿上,总好过伤上加伤。」 赤脚扎伤这种事,余小晚刚刚经歷过,到现在脚底还没好利索呢,难免有点同病相怜之感。 秀娥本就跪着,谢罢时晟,这又转身给她磕了个头。 「多谢小姐,秀娥方才吓到小姐,在这里给小姐赔罪了。」 余小晚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说着,再度把绣鞋向她递了递。 秀娥抬眸偷瞄了一眼移动冰山时晟,猜不出眼前这位小姐与自家将军是什么关系,没敢接。 余小晚干脆直接塞到了她手中,这才单穿着足衣起身望向时晟。 「将军,天色已晚,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不如回城吧,她的脚大抵伤的不轻,需要诊治。」 时晟俯身捡起方才被那几个村民仓皇丢下的一支火把,点上,随手插在了地上。 「今夜哪也不去,就在此处。」 余小晚抽了抽眉尖,根本理解不了蛇精病变态的脑迴路。 「为何要在此处?」 时晟俯身开始捡附近的枯枝树杈,不仅不答,还回头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还不来捡!」 余小晚瞬间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水瞳。 尼玛!你让一个高烧刚退还饿着肚子颠簸了整整一下午甚至连鞋都没穿并且也不是你家下人的弱!女!子!帮你捡柴?! 你丫脑子怎么想的? 你特么何止直男癌,简直钢筋直男癌晚期再晚期无药可救系列! 余小晚捡吗? 才怪! 时晟现在属于不需要讨好名单第一位,她才懒得搭理呢。 「还不来?」 时晟转头又瞪了她一眼。 你看看,这哪儿有半点求人的态度! 余小晚本不想去,可眼看着秀娥坐不住了,挣扎着要起来帮忙,她赶紧按住了她。 「你脚上有伤,歇着吧,我来。」 话说这般说,可余小晚根本不打算再劳累自己快颠散架的小身板儿,她决定坚定地贯彻形式主义方针,随意走了两步,捡了三两根一指长的小柴火棒应付差事。 「哎呦!头怎么这么晕,眼也有些花,我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晚上没吃饭也没喝药,还颠簸了一下午吗?也不至于这般娇弱吧?」
第262页 听听时晟!看你多狠心!让一个病人不吃不喝帮你干活! 时晟抬眸扫了她一眼,又瞟了她手中那两根几乎看不见的柴火棒。 「……算了,我自己来。」 这还差不多。 余小晚一点不客气地挨着秀娥坐下,窜跳地火苗下,秀娥噙着泪匆匆抹掉脚底沾着血迹的枝根草叶,套上了余小晚的绣鞋。 套上后,她还不忘再度冲着余小晚道谢。 「多谢小姐。」 余小晚笑了笑,她还是挺喜欢这个为主撞柱的傻丫头的。 于是乎,旷野荒庙前,两个小丫鬟并肩坐着,看堂堂镇国大将军一个人跑前跑后拾柴禾。 没办法,除了远处山脚有座海棠林,附近都是平原,藤条枯枝确实少了些。 待时晟终于捡了一捆,点上,暖和了两个小丫鬟时,余小晚已经抱着膝盖快睡着了。 时晟坐在火堆旁,挑着火堆,不时添根柴,跳动的火焰映在他墨色的眼底,却丝毫没能融化那冰封的冷冽。 「采琴。」 余小晚迷迷煳煳「嗯」了一声。 「你为何知道?」 「嗯?」 「你为何知道她名唤秀娥?连本将军都不记得的。」 这陡然的一问,余小晚猝然打了个激灵,张开了眼。 「什,什么?」 秀娥也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疑惑地附和道:「对呀,小姐怎么知晓奴婢的名讳的?」 余小晚刚惊醒,脑子还有点不转圈。 「呃……那个……我知道吗?」 时晟的声音明显凉了两度,「你说呢?」 现下反口说不知道好像根本瞒不过去啊! 都怪自己方才受了惊吓太过粗心,竟冲口而出了秀娥的名讳! 「呃……其实我也不大记得了,大约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吧?」 「会吗?」秀娥冥思苦想,「可奴婢原本只是个南院的守门丫鬟,平日里鲜少出门,后来虽跟了茯苓主子,可主子长住深宅,做奴婢都是随身跟着就更出不了门了,那会是哪里见过呢?」 若不是知晓秀娥秉性单纯,余小晚差点以为她是在故意拆她的台! 她微吐口了气,抬头瞟了一眼面沉似水的时晟,冲着秀娥晏晏一笑。 「这我还真记不得了,不过,皇城统共不过这么大地界儿,总有见到的时候,不然我如何会认得?」 秀娥颌首,「说的也是,即便奴婢少有出门,总也是出去过的。」 话音未落,时晟突然起身,火苗窜跳了一下,陡然放大了地上的人影!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时晟已走到她身前,俯身将她抱起! 「你!你干什么?」 余小晚大惊失色,秀娥更是惊愕地瞪圆了眼。 天吶!大将军这般旁若无人地抱着个姑娘!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就连当日极为受宠的将军夫人也不曾听说当众搂抱过! 时晟不语,抱着她又向庙前靠了两步,脚下轻点,借着庙前石墩,又蹬了一脚庙柱,飞身上了庙顶。 庙顶灰瓦铺尘,枯草挤满檐缝,夜风拂过,簌簌飒飒,虽有些冷,视野却不错,放眼望去,如此昏暗的夜色依然能隐约眺见远处的海棠林。 时晟避开几处漏洞,寻了块稍好些的檐角将她放下。 余小晚不明所以,踩了踩脚下哗啷啷作响的灰瓦,有种随时会被漏下去的极其不安全感。 「将军为何要将奴婢放在此处?」 时晟俯身蹲在她面前,墨瞳幽暗,载着暗夜星辰。 「一会儿奴婢一会儿我,倒是个胆大妄为的丫头。」 「……」 余小晚这才惊觉,方才时晟骤然一问,她似乎自称了好几次「我」。 古人就是麻烦,这么在意这些干嘛? 话说,她方才自称「我」的时候他不曾发表意见,这会自称「奴婢」他掀什么台啊? 时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换,墨瞳越发幽深。 「看来李忠告诉了你不少事。」 「欸?」 「秀娥。」 余小晚恍然大悟,「将军这么一说,奴婢依稀想起,似乎确是李忠说的。」 「是吗?」 时晟这一声没有阴阳顿挫的反问,瞬间凉了余小晚的心。 她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却偏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弯月之下,时晟逆光蹲俯在她面前,拉长的影子将她全身都笼在了其中。 夜风拂过,舞动他额旁的墨发,忽隐忽现着他寒潭千尺的眸子,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盯得她汗毛直竖。 「咳!」余小晚清了清嗓子,转开视线,「将军到底为何要夜半来此处?又为何要上这庙檐?」 余小晚虽隐有猜测,却不敢确认。 时晟不语,突然凑到她跟前,不等她本能地撤身躲开,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埋首在她颈窝。 粗重地鼻息声,清晰地响在耳畔。 余小晚怔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他这不是又在闻香识人吧? 果然,他闻过左颈窝,又嗅右颈窝,这还不算,他竟还撸起她的袖子也不管春夜料峭她会不会冷,只管凑上前细细嗅了嗅。 滚烫的鼻息不断喷洒在她的手臂,冷热交错,越发觉得冷了。
第263页 时晟嗅了许久,眉宇越蹙越紧。 余小晚本能的觉得不妙。 下一秒,咽喉一紧! 时晟的大掌毫无预兆掐了过来! 余小晚:「……」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啊摔! 「味道不对!你可是故意换了薰香?!」 天地良心,她现在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绝对素颜美人! 「咳咳!」咽喉掐得有些狠,余小晚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挤出一句:「奴婢,没有。」 时晟怒髮冲冠,手下陡然用力! 「还敢煳弄本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秀娥…… 副本一女主茯苓的贴身丫鬟,为茯苓撞柱昏迷,被余小晚从乱葬岗救下,安置在城外王家村。 看到有小可爱说等更新很辛苦…… 抱抱宝宝,下个月日万,会努力哒~ (づ ̄3 ̄)づ╭?~ 谢谢无名宝宝~~素风传竹帛宝宝~~小恭迷宝宝~~蓁蓁宝宝~~给文文浇水~ 第12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5) 余小晚想都没想,赶紧兑换了个心凝形释! 尼玛太吓人了!跟时晟在一起, 什么都能省, 唯心凝形释不能省! 一枚心凝形释下去,余小晚立时觉得神清气爽, 除了窒息感有点难受外, 其他都还好。 时晟自然不会真的掐死她, 余小晚算准了这点,假意挣扎了两下, 掐在咽喉的大掌始终保持着掐痛她的喉骨却偏还能让她吸进一丝丝空气的程度。 瞟了一眼均匀跳动的伤害承受值,余小晚不得不说一句,时晟不止武力值高, 分寸拿捏的也极好, 这般掐着,若是普通女子连疼带吓再加之唿吸困难, 绝对震什么都招了。 「说!你身上味道因何变了?之前我取走你的衣物梳妆盒, 换了旁的女子来试, 为何味道依然不对?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奴婢……咳咳!奴婢并未用任何香料!咳咳!」 「还敢狡辩!」 时晟雷嗔电怒,手下陡一用力! 啪啷啷! 余小晚身下的灰瓦承受不住重压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瓦碎人摔落。 余小晚却根本顾不得这些,她憋得满脸通红, 拼命地张大嘴, 却根本吸不进半丝空气! 时晟这次可没手下留情, 伤害承受值跳动的剧烈且不规律, 虽感觉不到痛, 可强烈的窒息感依然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心脏砰砰直跳,耳鸣忽远忽近,眼前甚至都有些恍惚了。 时晟逆光压在头顶的身影,像是隔着千重迷雾,只能隐约恍到那眸中几乎将人冰封的凌光。 他不会真为了只鸟儿要掐死她吧? 不会吧?! 她可是苍帝亲封的六品巾帼小娘子,还是公主亲信,换言之也是苍帝亲信! 他疯了吗?! 尽管觉得不可能,可窒息的痛苦还是让她不由生出了一丝恐惧。 她勉强抬手,本能地想推开他,奈何时晟人高马大,手臂更是健硕修长,他绷直了手臂掐她,她只能扒到他的上臂,根本够不到他的胸口!更遑论推他! 难道真的要折在这里了吗? 余小晚抖着恍惚的神识,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脱困道具——百无禁忌! 当日她就是靠它解了定身穴的。 她快速翻到积分商城,死死盯着【百无禁忌】! 咔啷! 没有兑换成功,却弹出一个系统框。 【你好,尊敬的宿主,《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副本已使用过一次百无禁忌,不能再次兑换,欢迎下次光临。】 不能兑换?! 余小晚这才注意到道具详情。 【百无禁忌:脱困道具,任何直接限制人身自由的束缚都可以冲破,每个副本限用一次,兑换积分100万。】 天了个噜!一个副本只能用一次! 玄狐狸你害死我了!!! 眼下该怎么办? 时晟不同于玄狐狸,自爆马甲只怕死得更快! 怎么办?怎么办? 咽喉被掐着,就算她想跟时晟晓以利害关系都开不了口啊。 这还真是秀才遇见聋子兵,跑不了的话就只有站着挨刀的份。 横竖已无路可走,只能离魂了,兴许时晟见她昏厥,反而会恢復理智,她也就得救了。 这么想着,她迅速兑换了一枚离魂,刚想点使用! 咽喉突然一松! 时晟毫无预兆地松了手,勐然站了起来! 他看都不看余小晚一眼,踩着松散的檐瓦,朝着屋嵴走去。 他的脚步格外的沉重,每走一步都踩得灰瓦啪啷啪啷钝响,不时还踩漏一脚,碎瓦落进庙里摔得粉碎,他也毫不在意,拔出陷进去的脚,继续走着,黑瞳仿佛刚从墨汁中捞出来一般,黑得发亮,直勾勾地眺望着远处。 余小晚躺在房檐拼命地补充着新鲜空气,每唿吸一下都像是漏了气般,吸得艰难,唿的也不爽利,长久的窒息造成的胸口闷痛、心跳加速等等不适,许久都没能缓过来。 耳鸣目盲却是恢復的快些,她依稀听到远处似乎传来「啾咪啾咪」的鸟鸣。 是错觉吗? 她又重咳了一声,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抬头望去。 时晟背身立于庙嵴之上,如沉沉黑塔屹立不倒,旷野风大,他站得又高,冷风扑面而来,扬起他玄色的袍角猎猎翻飞。
第264页 他正眺望着远方,那里隐约有团黑影正忽上忽下地朝这边飞来,看那仿佛随时都会坠机的既视感,余小晚大喜过望! 除了小唿唿还有哪只鸟儿能飞得那么蠢? 果不其然,那鸟儿扑腾着小翅膀,一路哼哧哼哧飞来,土肥圆的身姿很快便借着庙门前跳动的火堆辨出一二。 一贯稳如泰山的时晟难得竟急不可耐地跨出一步,早早送出了摊开的掌心。 「锦儿,过来。」 对她就是冷得掉渣,对那土肥圆却是温柔的紧。 余小晚不想啪啪打脸,她发誓真的一点不想! 奈何那坑娘的二货已发现了余小晚,当真是鸟儿都不鸟时晟,直冲着余小晚的肩头俯冲过来! 唿—— 那么圆润的鸟身居然还能俯冲出带风的效果! 吧嗒! 安全着陆。 小唿唿沖得有些快,身形不稳,摇晃了一下,还没刚稳住又急不可耐地蹦跳着凑到她颈边亲昵地蹭了蹭,尖尖的小嘴喙还不忘啾咪啾咪地叫个不停。 「啾咪啾咪!啾咪啾咪啾咪~~~」 【娘亲娘亲!小唿唿好想你~~~】 余小晚自动脑补的台词居然还带了飘号…… 不等她感嘆一下雏鸟情结的强大,顺便再为这诡异的人鸟情感动一下,身上突然打了个冷战! 一道冻死人不偿命的视线穿过冷冷夜风朝她狠狠扎了过来! 呃…… 那边貌似有人吃醋了。 小唿唿,不是娘亲不要你,即便你这么坑娘,娘也不嫌弃你,可你那后爹,看清楚了,是后!爹!跟你亲娘我可没甚关系,他小心眼,爱猜忌,方才还差点为了你掐死你亲娘。 为了娘亲的小命着想,你还是赶紧找你后爹去吧。 即便是只鸟儿,这般只依赖自己旁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乖巧,依然是很招人喜欢的,余小晚狠了狠心才将丝毫不防备的小唿唿抓在手心,递向时晟。 时晟眸光沉沉地瞟了一眼窝在她手心的小唿唿,小唿唿扑闪了两下小翅膀,像是长途跋涉的游子终于回了自个儿的小窝,上下眼皮一合,眨眼便唿唿睡去。 还真是鸟儿如其名,唿唿,唿唿。 余小晚又向前递了递手,示意时晟取回这只二货鸟儿。 时晟沉默了数息,这才伸过手来,却不是去接小唿唿,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 余小晚诧然。 时晟拽过她,俯首埋在她的颈窝。 沉重的鼻息声,时短时长,时轻时重,余小晚又开始觉得自个儿的小脑袋有点不稳了。 时晟不过刚一抬首,她本能地先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如夜的墨瞳眯了眯,时晟拽开她的手,俯到另一侧颈边也嗅了嗅。 「怪哉。」 「咳咳,什么?」 方才真是被时晟抠那喉骨抠狠了,缓了这么大会儿,出口的声音依然嘶哑如老鸭般。 时晟不语,又抬起方才嗅过的那条手臂,撸起袖子也嗅了嗅。 这次眉心蹙得更紧了几分。 余小晚被他这一番神神秘秘引得也好奇的紧,低头左右闻了闻自个儿的胳膊肩头,什么也不曾闻到。 正疑惑之际,时晟突然拦腰将她抱起,轰咚一声便跃下了庙檐。 这还真是身如铁塔,余小晚觉得大地都抖了三抖。 想想玄睦与莫非的身轻如燕,时晟,你真差远了。 秀娥一人坐在火堆边,正在添柴,一听动静,吓得颤了一下,抬头再看是自家将军,这才松了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将军。」 时晟并不理她,径直抱着余小晚撂上了马背,回头沖秀娥微扬了下下巴。 「过来。」 秀娥赶紧忍着脚痛跑了过去。 时晟俯身将她也撂到了马背。 长鬃马身形高大,时晟将两个小女子往前凑了凑,也翻身上了马。 如此自然挤得慌,坐在最前头的余小晚更是连马鞍都坐不上,只能坐在鞍外,时晟一扬马鞭,骏马飞腾,吓得她赶紧俯身紧贴着马脖子揪着长鬃,一路提心弔胆,总算没被甩下马背到了皇城门外。 特权这种事果然古今中外都一个样儿,虽说苍帝明令禁止夜半开城,可挡不住人家时晟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人家一言不发,只踹了下城门,城楼的侍卫就赶紧小跑着下来给人开了门。 开门的工夫,侍卫们还不忘偷瞄了一眼马上两个小丫头,神色说不出的猥琐。 与大将军一马同骑,还是两名女子! 虽说一名未着绣鞋,一名衣衫褴褛,可正是因着如此,才更说明有问题! 余小晚抱着马脖子,尚还未从一路狂奔的惊心动魄中魂魄归位,也不曾察觉他们的视线,只满心欢喜着终于回城了,终于可以回公主府了,终于可以躺在她心爱的小木板床上打两个舒服的滚儿了。 可是…… 为嘛这路有点不对劲儿呢? 「将军!这似乎并非回公主府的路!」 话音未落,余小晚便后悔了,他堂堂大将军,还指望他送她回府不成? 她立时改口道:「奴婢僭越了,奴婢下马自行回去就好。」 时晟连个眼神都懒得施捨给她,本骑得还不快,听罢她的话,勐地一抖缰绳,长鬃马立时一声长嘶,马踏飞燕,狂奔在这夜半无人的街道。
第265页 余小晚吓得赶紧俯身继续与马脖子亲密接触,完全不晓得自己到底哪儿得罪这煞神变态了。 被迫闻着满鼻子的马腥气。 余小晚真真儿是无语泪两行。 史上最悲惨的宿主,舍她其谁? 她容易吗她? 时晟一路飙回了将军府,不等余小晚发表意见,直接把秀娥丢给门房,拎着她就拎回瞭望归院。 余小晚是拒绝的,千百万分的拒绝的! 这将军府真是打死她都不想再进的。 可奈何时晟太霸道不讲理,真真儿是拎着她的后领子直接拎到他院里,还拎进了他的浴房! 他他他他,他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曦辰~小恭迷~蓁蓁~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第128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6) 对时晟这小院余小晚可是半点好感没有的。 她可没忘了第一次进这院子是如何被关进柴房,又是如何被时晟拎到卧房强了八百遍的! 往事不堪回首, 说多了都是一刀捅死他的冲动。 时晟直接将她丢进了浴桶, 又唤了丫鬟吩咐要将她从里到外浆洗干净,连丁点味道都不准留。 浆洗? 她又不是袍子褂子, 求问怎么个浆洗法? 好吧, 不用问了, 她已经知道了。 望着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丫鬟,人手一把马鬃刷, 余小晚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苍天啊!上帝啊!满天如来佛祖玛利亚! 求把时晟那极品抖s变态收走吧! 她是人,不是马! 拒绝用马刷! 实在是恶人遗万年收不走他的话…… 求换个浆洗工具。 各路神仙显然没听到她的祈祷,她还是被两个, 不, 三个粗使丫鬟按进浴桶从里到外刷了个干净。 原本的衣裙脏了不准她再穿,余小晚可以理解, 可谁能跟她解释一下, 为嘛她要穿那件明显比她大了n号一看就是男子的里衣? 拒绝无效, 横竖她也不是初次穿男子衣袍,时晟的她穿过,玄睦的也穿过,有甚了得? 余小晚淡定地穿好, 只着里衣, 连外袍都没有, 就那般被丫鬟引到了一旁的厢房。 时晟端坐主位, 墨染的黑瞳半敛着, 目不转睛地望着掌心贪睡的小唿唿,眸光幽暗。 「奴婢见过将军。」 听到请安,时晟抬眸:「过来。」 余小晚还未抬步,送她进门的丫鬟竟退出厢房,还顺手关上了门! 余小晚有点不淡定了。 「将军,夜半三更,孤男寡女,只怕不妥。」 时晟懒得啰嗦,将小唿唿小心放入一旁春花韧草缠绕的藤篮,篮中的鹅羽垫蓬松虚软,小唿唿半点反应没有,小脑袋窝在翅下依然睡得香甜。 安置好小唿唿,时晟这才起身大步行至她近前,二话不说,拽起她的手就往鼻下凑。 余小晚本能的抗拒,自然敌不过他的力气,脚下踉跄了一下,还是被他拽了过去。 她所着里衣是男装,又是云缎织就,宽松丝滑,幸而丫鬟专门给她加缠了数圈束带,缠得还算结实,这般扯拽依然着装完好。 可宽袖却是挡不住的,宽袖随着被拽起的手腕滑落,露出了荒郊野外根本看不清楚的莹润玉臂。 时晟眸光微黯,自她掌心一路嗅到手肘,顿了下,又将那宽袖向上撸了撸,继续一路嗅去。 这般拽着女子的手臂赤果嗅闻,可谓猥琐至极,可偏偏时晟的神情却正经的紧,一副研究什么艰深课题的禁慾系教授即视感。 余小晚会被他这坐怀不乱清心寡欲的假象迷惑吗? 开什么海绵宝宝玩笑! 他可是有前科的啊摔! 想起当日上官锦瘸着个腿儿还被他按在床上酱酱酿酿直接折腾到昏迷不醒,余小晚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算了,还是别想了,先调出离魂备好才是当务之急,等下万一时晟兽性大发,她也好速度离魂遁走。 不过就调出离魂的工夫,时晟已嗅完她的手臂眼神不善地望向她掩紧的襟口。 余小晚下意识得捂住,后退了半步。 「将军,你这般左嗅右闻已数次了,奴婢不曾用任何香粉,请将军自重。」 时晟抬眸扫了她一眼。 「本将军很是好奇,为何锦儿出现之前,你身上的气味那般陌生,可锦儿一出现,你身上的味道立时便变了?现下你刚沐浴而出,又穿了没有丝毫薰香的里衣,照理说任何味道都该洗去了才对,为何那肖似本将军爱妻的气味不疏反浓?」 纳尼?! 时晟你莫不是在逗我! 她又不是变色龙说变就变的。 况且变色龙变的也是颜色不是气味啊摔! 她抬臂左右嗅了嗅,甚至还极其不雅的嗅了嗅腋窝,哪有什么爱妻的味道?连惯常的皂角味都不曾闻到半点。 时晟的鼻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还有,他那般爱妻爱妻的称唿上官锦,难道丁点都不觉得害臊吗? 爱妻? 呵! 时晟转头望了一眼酣睡的小唿唿,拽着她的胳膊,开门便出。 「照看好锦儿,再丢了,唯尔等是问!」 门口守着的小厮丫鬟唯唯诺诺,赶紧进门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唿唿身侧。
第266页 「将军!你……你这是要带我……奴婢去哪儿?」 时晟大步流星,余小晚被他拽得踉踉跄跄,一路小跑都跟不上他的步伐,还得提着过于宽长的里裤免得踩到,形容颇为狼狈。 时晟拽着她一路来到离他的望归院最远的角落,将军府东南角,这才止步。 不等她喘口气,手臂再度被抬高,宽袖滑落,拥在了手肘附近。 时晟贴近,轻轻一嗅,剑眉立时蹙起,墨瞳古井幽寒。 「果然变了,变得越发淡了。离锦儿越远,这味道便越淡,你说奇不奇?」 余小晚低头闻了闻,还是什么都不曾闻到。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心中才越发的不安。 小唿唿根本不是凭藉身外的味道寻到她的,它是循着她灵体的味道。 时晟摒除了一切可能散发气味的障碍,甚至不给她可能熏过香的女眷新衣,而是给了她全无味道的他的崭新里衣,可以说,她现下身上已没有半点味道,为何他还那般笃定能闻出气味的变化? 尤其他刻意将她带离小唿唿,显然是怀疑小唿唿是她气味改变的关键。 难道说…… 他也能嗅到灵体的味道? 不,也不全是,似乎只有小唿唿靠近她时他才能嗅到。 不过这似乎也不对,他一直口口声声说她与上官锦的味道相似,可她分明就不是真正的上官锦。 除非……他从未真正在意过上官锦,只在她穿越之后因着怀疑她所以才处处留意,顺便记住了她的体味。 若真是如此,那她刚穿越到上官锦身上时,小唿唿大抵已经在将军府了,只是当时它还未从树上落下,她也不曾知道罢了。 唯有小唿唿离的足够近,时晟才能嗅到她灵体的味道,从而认为她灵体的味道才是上官锦本该有的体味。 这一番猜测下来,倒越发玄之又玄了。 时晟拽着她来,又拽着她回去,这次每走三五十步他便抬起她的手臂嗅上一嗅,直到回了厢房站在小唿唿身前,他才最后嗅了嗅,神色越发凝重。 他转眸睨向她,寒冰利刃般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数圈。 余小晚如芒在背,心知肚明他定然又开始疑东疑西了,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个……将军为何知晓神鸟会出现在城郊?」 时晟终于收回了视线,旋身坐在太师椅上。 「因为你在。」 「我?」这余小晚就不明白了,「若是因着奴婢,那无论在城郊或是城中,又有什么差别?为何非要去那小破庙?」 时晟冷冷一笑,眸如夜枭扑食,腥光凌冽! 「你自当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说罢,他扬声沖外喝令:「来人,送她回公主府!」 余小晚觉得时晟这聪明过头已经可以称之为蠢的脑细胞绝对误会了什么! 可容不得她多想,丫鬟已带着她下去更衣,又送她上了软轿,轿夫一抬,摇摇晃晃就把她送出了将军府。 直到出府许久余小晚还在云里雾里。 无论如何,挨渴受饿又颠簸了整整一下午外加半夜之后,余小晚终于精疲力尽地回了公主府。 都二更天了,公主早已就寝,余小晚独自一人挑着门房取的灯笼,踟蹰而行,总觉得小唿唿失踪一事不简单。 难道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砰! 正胡思乱想着,刚拐过假山迎头便撞上一堵软墙! 虽是软墙,却还是撞得她一阵的头晕目眩! 心凝形释伤害承受值直接蹦减了十数个数值点。 余小晚一惊,虽感觉不到疼却还是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了一步抬头望去。 只这一眼,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怎会是他? 耶律越! 这夜半三更的,他为何一声不吭站在此处? 「晨……侯爷?」 月色偏西,流云暗沉,假山不高,可离的近了便如同遮天蔽日一般,遮住了那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将耶律越全身都笼在了暗影之中。 耶律越一身黑氅,戴着兜帽,不言不语不挑纸灯,就那般孑然而立,如穿梭在暗夜之中的守灵人般,无声无息,寂静诡异。 夜风潜过,帽檐被风吹得扑扑闪闪,若隐若现着他那如玉的下巴,还有那不薄不厚不浓不淡几近绝色的唇,檀唇晕着薄光,缓缓开口,只三字。 「回来了。」 那声音说不出的暗沉沙哑,在这冷风凄凄空寂无人的夜,莫名的让人心悸。 余小晚挑着纸灯,本能地又向后退了一步。 「更深露重,侯爷还是早些安歇吧。」 说罢,绕过他便想离开。 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那碎筋断骨般的力道,当即震的伤害承受值接连跳了三跳! 余小晚强压心悸,抖声问道:「侯爷这是作甚?」 耶律越身形丝毫未动,依然迎风而立,沙哑着不復温润的嗓音,沉声道:「我只问你一句。」 余小晚心知他夜半候在此处,怕是要不好,却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侯爷请问。」 「你到底是……谁的人?」 什么谁的人? 余小晚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明白过来。 「奴婢自是公主的人。」
第267页 识海里的伤害承受又剧烈跳了数下,手腕被攥得更紧了几分。 「那皇上呢?」 「公主是皇上的人,奴婢自然也效忠皇上。」 耶律越不语,只攥着她的手腕攥得紧紧的,看那伤害值跳动速度,实在难以想像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竟然会有这般大的力气。 大约是真的恨极了吧。 「侯爷问完了吗?若无事……」 不等她说完,耶律越突然沉笑一声,嘶哑开口。 「果然是……牙尖嘴利,难怪连公主都着了你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俏皮智障小可爱给文文浇了好大一桶水~ (づ ̄3 ̄)づ╭?~ 第129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7) 果然,纸包不住火, 露馅了。 余小晚早有所感, 倒也没觉得意外,或者说, 自打她做了那些亏心事便时刻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 她微吐了口气, 这种时候, 解释比承认更残忍。 耶律越恨她,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强压下心头的苦涩, 使劲扯了扯手臂,没扯开,转头冲着耶律越冷声一笑。 「侯爷聪慧过人, 既然已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耶律越一言不发, 兜帽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仅能从他攥在她手腕上那越收越紧已不能再紧的手, 揣测出他的怒意。 「如此说来, 是皇上让你撮合我与公主?」 目前的情形来看, 她确实像极了苍帝的细作。 「是又如何?」 「当日你哄我教你习字,写给公主的信中口口声声说我心悦公主,也是皇上授意?」 「是又如何?」 「也便是说,当日你盗令牌, 中禁药, 受重伤, 看似是在助我逃走, 其实不过是皇上授意。你虚与委蛇, 步步设计,就是要帮皇上剷除端亲王,再毁了我的退路,让我背负叛国骂名,这辈子再回不得西夷?!」 耶律越依然一动不动地立于原处,看似波澜不惊,可那微颤的声音,攥紧的手,却早已出卖了他! 余小晚深吸了口气,勉强压抑住险些破口而出的哽咽,强迫自己的声音冷硬如铁。 「侯爷足智多谋,年仅十三便助西夷不费一兵一卒破了西甲关,圣上自然是不喜欢你活着,可又不好明目张胆地杀了你。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相信侯爷比我懂,北有玄国,南有朱国,它们一个两个都虎视眈眈的,圣上自是不能给任何一国藉口拉拢西夷挥兵大苍。」 正说着,耶律越陡然转身! 氅角微扬,露出一抹白衣,仅一瞥,眨眼便又消失在那一片乌黑暗沉之中。 「我且问你,至始至终,你可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余小晚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视线,垂眸望着手中雕着云纹的灯笼挑。 「侯爷说笑了,奴婢方才说的不就是真话吗?」 「呵呵呵……」 耶律越突然一阵低笑,笑声阴冷诡黠,在这一片鬼影重重的暗夜,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 「好,真话!既然今夜都是真话,那便敞开了说,一句假话都不要有!你敢吗?」 「有何不敢?」 耶律越不再多说,攥着她转了个方向,朝着暗夜深处径直而去。 望着前面大步流星的背影,余小晚远不如表面那般镇定,她心乱如麻,不知究竟该循序渐进慢慢让他知晓所有真相,还是今夜一股脑全都说了? 到底怎样才是对他最好?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或许都说了,让他一下子恨得彻底!恨的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才是最好的…… 恨永远比爱容易。 从未听说有谁恨一个人恨到痛不欲生,只有为爱痴狂生死相随。 耶律越一路疾行,余小晚踉跄地跟着,他不说去往何处,她也不问,随着他,不管哪里都好。 却不想,耶律越一路带她回了竹园进了竹林! 望着满院幽篁,她的心越发乱如麻。 「侯爷,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耶律越不语,直拽着她在那竹林中行来走去。 「侯爷?」 耶律越已带着她绕了两圈了,却始终没寻到他满意之处停下。 直到余小晚忍了许久又唤出第三声「侯爷」,耶律越才终于停住了脚步。 「就是此处。」 余小晚一怔,挑高了纸灯照了照。 此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大抵是不远处有两支歪斜的枯竹,临近根部处已折断。 折断? 余小晚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这里是…… 她又四处照了照,似乎的确是那雨夜癫狂之处! 「你,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惊愕之余,她甚至忘了尊称贱称。 耶律越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余小晚垂眸,「我,我不知。」 「不是说今夜不说谎的吗?果然是恶习难改吗?」 「……」 耶律越终于松开了攥了她许久的手腕,转眸望着那断竹,缓声道:「情诗是你写,梅图是你送,这接连两次撞见公主沐浴,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可对?」 第一次是,第二次不是。 可那又如何? 余小晚将那纸灯随手挂在一处枝杈,抬手揉搓着被他攥得隐隐发麻的手腕。
第268页 「对,没错,公主并不知情。」 耶律越转过身去,缓步走到那断竹旁,竹叶沙沙踩在他的脚下,他抬起修长的手指一节一节的描绘着竹节,画竹画骨一般。 「你既是为了撮合我与公主,为何那日要湿衣而去,还要在那林中抚掌长泣?早些引我见了公主不是更好?」 「我……」余小晚狠了狠心道:「我怕公主责罚我,自然要让你怜悯我,如此才能帮我说情。」 描绘竹节的长指微顿,继续若无其事地描绘,兜帽遮住了耶律越所有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平静的不带一丝涟漪的凉薄嗓音。 「你当年时常跑来寻我,还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可也是皇上的旨意?」 他说的分明是那穿越女,没想到连她的锅也得她背着。 「是,皇上早有密旨,要我多与你亲近,早晚都是有用的。」 「如此说来……你对我,从头到尾都是虚情假意?」 余小晚故作轻松随意答道:「是。」 「所以你才能这厢说着心悦我,那厢却与李忠暗度陈仓?」 又是穿越女的锅! 余小晚忍不住辩解了一句:「与李忠,那是公主的旨意。」 「可我还是有些不明。」耶律越握着那枯竹,淡淡道:「当日,你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假意说那令牌难偷,我懂,可为何你偏偏不用迷药要用禁药?你不知晓中了禁药是何后果?」 还是穿越女的锅! 余小晚暗自苦笑。 「我知与不知,又如何?横竖都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 「即便你不中禁药,当日你假意为我偷令牌,又为我重伤,我同样信任你,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余小晚滞了一下,终究还是替那穿越女背了口巨无霸大锅。 「还有什么比妻子更能得你信任?我失了清白无妨,只要能得你全心信任,一切都值得了。」 咔嚓!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脆响! 那本已折断的枯竹,二度遭殃,依然毁在了当日折断它的耶律越手中。 耶律越不发一言,若无其事地将那断裂的半竹丢在地上,一时间,枝摇叶晃,簌簌沙沙,当日卡在幽篁之间不曾倒地的枯竹,最终还是被耶律越强硬地拽下,倒在一片枯枝败叶之间,自立坟冢。 「我倒不知,你竟对皇上如此忠心耿耿。这般说来,那夜在这竹林之中,你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皇上旨意?」 那夜…… 余小晚想起那个仿佛还带着耶律越滚烫体温的雨夜。 她甚至还记得他炽烈的亲吻,还有那忘记点离魂的三两分。 心撕裂般地痛着。 她清楚,每说一句,耶律越便会离她远一些,待这字字句句全都说完,她与耶律越之间便只剩下难填的仇恨! 可即便什么都知晓,她还是要说,且要说的狠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併照着最惨烈的方式去说。 要恨,便让他恨个彻底! 「对,那夜你身中绕指柔,我下的,不止下给了你,还下给了公主。我本想早早促成你俩好事,却没想过你竟逃了。我怕你扛不住药效再有差池,只得……委身帮你解药。」 耶律越背身而立,望着满地枯叶平静的可怕。 「女子清白在你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 余小晚抬手抚上纸灯暖罩,冰冷的掌心总算稍稍有了些温度,却完全暖不到心里。 「清白只在一瞬,横竖我已失身与你,一次两次又有甚差别?只要能不辱皇命,其余都是小事。」 耶律越沉默了,沉默了许久,两人都不曾言语,林密阻风,深夜的幽篁林静的诡秘,甚至连那微拂的夜风都潜不进来,当真是落叶有声。 「为我险些丧命,为我失了清白,还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于我,甚至这些年来所有的亲近,全是假的?」 耶律越的声音十分冷静,静得一如这一片幽篁,仿佛泰山压顶他都能一笑置之。 余小晚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再未开声。 她垂眸望着脚下松软的枯叶,那看似干爽的叶子之下埋藏的却是腐烂噁心的潮湿败叶。 「你今夜所说,可全是真的?」 耶律越转身朝她行来,清冷的嗓音染着些许沙哑,踏着竹叶沙沙。 余小晚艰难地应了声:「是。」 话音未落,耶律越已行至近前,竹林无风,帽檐却在微动,他缓缓抬手,将那兜帽取下。 帽落眼张,他幽幽抬眸,冷冷地望着她,迎着纸灯飘渺的烛火,他那一贯温润如水的眸子,凌冽诡异,眸中血丝密布,猩红的一如鲜血浸染过的一般! 第130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8) 余小晚心中涩然,面上却丝毫不显, 摘下纸灯浅浅一福。 「侯爷可问完了?若完了, 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耶律越挡在她身前,像是压根未曾听到她所言一般, 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映着跳动的烛火, 那眸中层叠的血丝愈发地猩红欲滴。 「你,纵有万般不得已, 在欺我骗我害我之后,可曾有过哪怕一丝的愧疚?」 这声音依然轻描淡写,本该满含怨怼, 却偏如死水一般, 仿佛方才所听所谈都是旁人之事,与他毫无干系。 余小晚沉吟。 若说不曾愧疚, 似乎太过刻意, 也不符合她身为细作笼络人心的假定。
第269页 假作真时真亦假, 不若以真乱假,其效更佳。 余小晚垂眸,不再掩饰心中酸涩,再开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侯爷明知故问, 人心都是肉长的, 侯爷待奴婢情真意切, 奴婢欺你害你, 又如何会不愧疚?」 白日的重创, 夜半的苦候,寒风如何彻骨,都不及这片刻之间剜心的冷语,他本已心入无间地狱,再无半点指望,却突然得了这么一句熨帖的话,竟不知该摆出何种神情。 他死死地盯着她,许久才口出一语。 「只是……愧疚?」 余小晚单手挑灯,突然欺身上前揽住了他的脖颈,带着半遮半掩的刻意,凑到他耳畔,吐气如兰。 「侯爷如此芝兰玉树,俊美无俦,连岁似汝母的公主都能轻易为侯爷动了春心,何况我这卑如尘埃的小小婢女? 奴婢有错,方才又骗了侯爷,奴婢并非对侯爷无情,对侯爷……对晨之,奴婢从来都是心有倾慕,不然那夜在这竹林,奴婢如何会毫不迟疑便助侯爷解药?」 余小晚揽着他,看也不看,反手将那纸灯復又挂回了竹叉,双臂全都攀在了他的颈项。 「晨之,我当真是心悦你,若非皇命在身,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负你! 可奈何天不遂人愿…… 你若怪我,便打我骂我,无论如何责罚我,只要别要了我的命让皇上对你再起猜忌,我都毫无怨言。 我自知此生与你绝无可能,也不敢再有奢求,只望能日日守在你身侧,虽不能保你族人,不能除你恶名,更不能给你自由,可至少能在圣上面前替你周旋。 即便有朝一日,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有公主挡在你面前,代替我护着你。」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并未掺得半句虚言,若只言尽于此,虽不能求得耶律越原谅,可至少能换得他些许动摇,即便依然恨她,也不至于恨得那般彻骨。 可余小晚并未止声,她刻意不露声色的狗尾续貂,画蛇添足。 「晨之,你既已知晓所有一切,想必公主也已知晓。公主深得圣宠,若找皇上哭诉,皇上未必会念我有功便放我一条生路,明年的明日,或许便是我的祭日。」 余小晚故意说得这般严重,不过是刻意误导耶律越罢了。 敦贤公主知道真相虽会勃然大怒,可杀她,暂不可能。 这自然不是顾念什么主僕之情,不过是时机尚未成熟。 一来,公主本就怀疑她与耶律越有染,如今自是乐见耶律越对她恨之入骨。 二来,大婚前夕,见血不吉。 三来,公主必然也以为她是苍帝手下,苍帝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等同于表明对她也并非全然信任,她自是不会轻易杀掉她徒增苍帝怀疑。 这些道理,不止她懂,耶律越必然也是懂的。 可她懂也要装不懂,她要演的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 「晨之啊……」 原本勾在耶律越脖颈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只,那手自他颈后缓缓滑过他的咽喉,滑过他略显单薄的胸口,一路滑进他黑如浓墨的大氅。 「你既带了我来此处,咱们便有始有终,趁着天还未亮,公主尚未起身,我还尚留了一条命在,便最后再伺候你一回吧……」 红唇又向前凑了凑,越发的贴近他的耳畔,她点脚勾着他的脖颈,氅中小手已抚上他束得端方雅正的袍带。 「你是我唯一的男人,也是我此生最后的男人……」 素指微勾,素白袍带攸然而开,自那大氅悄然滑落,逶迤在他脚边。 「我若还能留下这条贱命,此生都不会嫁人,更不会再与他人有任何牵扯,我会生生世世守在你身边,以一个婢子的身份,哪怕你恨我,厌恶我,我也会守着……」 柔弱无骨的小手毫不知耻地顺着敞开的袍摆探入他的衣襟,摒开层层叠叠,直贴上他温热的胸口。 「我心悦你,晨之。只有今夜,我再任性这最后一次……」 檀口微张,柔软的舌尖轻轻扫过他软韧的耳垂。 如此银靡之举,若是当日的耶律越,只怕早已方寸大乱羞不自持地推开了她。 可今时今日,他竟丝毫不为所动,琥眸一动不动望着远处,似有焦距,又似是没有,眸中血丝遍布,却仿佛泥雕木刻的假人一般,无波无澜。 耶律越其人,少年被迫离家,长年寄人篱下,竹园之中漫长无依的岁月,磨平了他本就不多的稜角。 他天性太过纯良,事事太过隐忍,她对他所作所为,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已将她千刀万剐油煎火焚! 可他却只会……忍! 忍到极致,不是伤己,便是伤人。 与其伤己,不如赶在她被公主赐死之前,逼他恨!逼他怨!逼他爆发! 逼他将心中所有的痛苦怨怼全都发泄出来,发泄在她身上! 只有怨过,恨过,才能真正忘掉过去,释怀怨憎。 如此,她方能了无牵挂的去往下个副本。 她不再流连他不为所动的如玉耳垂,也松了勾在他脖颈的手,转而捧上了他的脸。 「晨之……」 方才在将军府「浆洗」过的唇,娇艷欲滴。 先是送在他的脸侧,轻吻。 再送到唇角,濡吻。
第270页 再含住他的上唇,牙齿轻错。 下唇,舔吮。 最末才抵开唇缝,一路缠绵而入…… 她不懂技巧,却装作十分熟稔,回想着小说中那些旖旎描述,一一照做,再结合当日耶律越吻她时让她心跳加速腿软脚软的上颚,几近痴缠。 那抚在他胸前的手也未停,一路向下,一寸寸流连在他腰侧最窄最劲也最易有感的线条。 她竭尽全力,缠绵悱恻,他却始终不为所动。 却也并不推开她。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这法子到底可不可行,却也不甘半途而废,既开始,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要继续。 吻耳不行,吻唇亦不行,那便只能…… 夜深人静,林深叶密,远处隐约传来梆子声。 三更了。 她最后吻了下她最心悦的唇,噬上他如玉的下颌,凸起的喉骨,身形不断下移,一路辗转钻入他宽松的大氅。 她身形娇小,钻入其间竟能遮住大半,自然也遮住了她浮出水雾的眸子。 勾住他裤带的那刻,她已能预想到,她在他心目中残存的那最后一点美好即将荡然无存。 裤带逶迤在地的那一刻,他腰腹的肌理明显绷紧,垂在身侧的手臂似乎也动了一下。 她以为他会拦她,却没有。 她蹲跪在他身前,稍稍拉下里裤,大氅圈围之下,伸手不见五指,那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觜」字,嵌在丹田之上,在这一片暗无天日中,浮着幽白微光,格外的显眼,吸引了她的视线。 觜,通「嘴」,明明是同一个意思,却偏偏少了一「口」,无口难言,即便再痛!再恨!再怨!再多的不满!也诉不出,言不尽,无法语于人前。 只能……隐忍。 可是晨之啊,它们明明就是同一个意思,所谓的无口不能言,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缚身的枷锁。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家、国、天下。 但凡你少顾虑一点,也不必忍得这般辛苦。 他毕竟是男子,身形不比时晟却也是颀长修雅,她拼命跪直了身形,这才勉强吻上了那字。 红唇濡上,舌叶扫过,那字仿佛天生天长,无沟无壑,与之普通肌理触感毫无差别。 余小晚流连片刻,这才又将里裤又向下褪了褪。 她本可以直接松手,宽松的里裤绝对会自行滑落。 可她却有些胆怯。 将行之事她只在小说中看过,若不是绑定了系统穿到这里,只怕到现在她都还不知亲吻的滋味,更遑论……助人手渎,甚至口渎。 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做,更不知自己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能达目的。 却不想,她这迟疑的流连,喷洒在腰腹腿侧的潮热鼻息,却是像极了个中老手,几近挑逗撩拨之能事。 不等她下定决心一举中第,髮髻突然被抓住! 随即,头皮扯拽的怪异感连同一阵的天旋地转,同时袭来! 耶律越扯着她的发,陡然将她拽出大氅,狠狠丢在一旁。 她这才发觉,他唿吸极沉,似是受了天大的刺激。 「晨之?」 她抖抖索索地轻唤了一声,半是伪装半是真地带着一丝惶惶不安,瘫坐在地,仰头望着他,仿佛天底下最无辜的模样。 耶律越面无表情,琥眸带血,只看了她一眼,立时转开视线,探手挑过纸灯,一口吹熄! 四围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余小晚刚想起身,眼前黑影恍过,两只铁钳般的大手勐地按住了她的肩头,将她狠狠按倒在地! 啪唦一声! 身下虚松竹叶震扬而起,耶律越几近扭曲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你就是这般勾引李忠的?!」 「我……」 不等她辩解,耶律越突然俯身,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识海中的伤害承受值跳动了数格。 嘴里满是铁锈咸腥! 耶律越咬得突兀,撤得也快,咬罢立时起身,按在她肩头的手承载了他几乎全部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这身衣袍并非今日离府所穿,李忠死了,便直接从他主子下手了吗?!」 「我……」 又是不等她解释,耶律越大掌一挥,便是一声裂帛响! 第131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9) 呲啦! 身前陡然一凉,春寒三更, 瞬间便起了满身的冷豆子。 「晨, 晨之……」 余小晚怯怯地唤了一声,却换来耶律越一声低沉的冷笑,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能隐约辨出他眸中驿动的冷冽流光。 「你这般不知羞耻, 是想让我在公主面前替你求情吗?好啊!我亦觉得,你确实不该死, 黥面足矣。只是,一个『淫』字不够,还须加一个『毒』, 一个『奸』!」 他的声音如溪水打磨过的一般, 听似清润潺潺,却扭曲到了极致, 那话中含义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余小晚强压着不安, 说道:「晨之, 我……」 不等她说完,却听呲啦呲啦,又是数声裂帛响! 眨眼之间,从将军府穿回的衣裙已撕得干净, 比那癫狂的雨夜还要干净!连兜肚都不曾给她留下! 余小晚不着片缕, 本能地环抱胸前, 瑟瑟发抖, 有冷的也有本能的几分惧意。
第271页 她快速地兑换了个四季如春先用了, 灵体不冷不痛,可肉身依然还在抖着。 「晨,晨之……黥面,会很难看,若真刺了字,我以后还如何见人?你,你忍心吗?」 「呵呵。」耶律越低笑一声,笑意不入魂灵。 他按着她的肩,抬手抚向她冰冷的小脸,带着笔茧的手指略有些粗糙,却厮摩起异样的麻痒。 「那么你呢?你又如何忍心今时今日还要这般欺我?骗我?利用我?!」 一句话,堵得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即便林密夜深,什么都看不清楚,依然望着。 虽说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就是要让他如此误解,可真达成目的,心却还是控制不住,痛得血肉模煳,只是这些痛根本不算什么,比不过耶律越心痛之万一。 她突然很想抱抱他,亲亲他,很想很想,不止是想安慰他,更是想慰藉自己疼痛的心。 耶律越的大氅垂落,将她拢在了其中,即便她不抱胸遮挡也看不清什么,她便干脆不遮了,抬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探头轻吻了一下他微启的唇。 只不过一个蜻蜓点水而已,比之之前的辗转撩拨相去千里,唯一不同的大约便是她无遮无拦地贴上了他温热的胸膛。 耶律越立时便僵住了,胸膛滚烫,唿吸沉得可怕,声音陡然一高! 「你这不知羞耻的银妇!」 唰! 他粗暴地抓起她勾在脖颈的手,狠狠地按在头顶!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余小晚竟有了那么一瞬间地怔愣,不等她明白耶律越为何会突然暴怒,身下骤然一痛! 「晨……啊!」 这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虽早有准备,可余小晚还是瞬间便湿了眼眶! 她拼命的张嘴大口唿吸着,完全是出于本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剧烈摇晃,耶律越丝毫没有客气,她被撞的七荤八素,耳畔嗡鸣,脑中一片空茫,如在梦中。 恍惚间,隐约听到耶律越愈渐沙哑的声音,那再度恢復的不愠不火的语气,与他粗暴不知节制地冲撞完全相反,对比鲜明,简直判若两人! 「当日在这林中,我怜你,爱你,不忍伤你,即便忍无可忍也拼命忍耐,最终没能忍住,害你昏厥。此事我悔了多日,也懊恼了多日,对自己的不能自控,又憎又恶。如今想来,还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话到此处,耶律越竟轻笑出声,笑声暗哑,带着一丝微颤,笑罢之后,他突然加大了速度与力道,按得她手腕胀麻,伤害值不断跳动,侵略的也越发的肆意狠戾! 这哪里像是旖旎的抵足缠绵,这根本就是发泄!是报復! 不止对她,更是对他自己。 他恨她时至今日还欺他骗他利用他! 更恨自己明明已知悉一切,却还是无法自控的为她情动! 他的清心寡欲,理智温良,此刻全都化为乌有,他只想紧紧抓住眼前这个害他之人,狠狠的惩罚!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 啪嗒! 脸上依稀落上一滴温热,不等余小晚辨出那是什么,耶律越突然俯身一把抱住了她,抱得紧紧地,像是恨不得将她彻底揉碎,揉进他的皮肉,融入他的骨血! 「晨,晨之……你松,松一些,慢一些,我快,快不能唿吸了。」 怀抱太紧,冲撞又太过激烈,余小晚越发觉得唿吸有些困难。 对了! 离魂! 她怎么又忘了离魂? 仓皇间想起了救命稻草,余小晚赶紧集中被撞的七荤八素的神识,快速兑换了一百个心凝形释。 刚合成离魂,便听耳旁传来几近破碎的低唤。 「采琴!采琴!!!」 这一声声,饱含情欲,却又咬牙切齿!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载满了恨,载满了怨,也压抑着无法自控的心。 是要吞下离魂抛下他独自一人解脱?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同他一起承受身心的煎熬? 余小晚茫然了。 这确实是煎熬,她感觉不到痛,不管是被勒到几乎喘不过气的怀抱,亦或是放任的撞击,她都不觉得痛。 不痛,其他的感觉便显得格外的明显。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不清楚,她本能地搂紧他的脖子,眯着潮热的水眸,头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晨之,晨之……」 她清楚这样是不对的,这仿佛更印证了耶律越方才的怒骂。 银妇! 不是! 她不是! 她只是,只是因为感觉不到痛,更是因为眼前之人是他…… 是他耶律越! 昏暗中,她的声音,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般的魅惑撩人,耶律越松开了紧抱的手臂,咬牙切齿地狠狠按住她的腿,指尖掐入皮肉,大力到即便她感觉不到疼,也察觉到了不适。 「果然是银妇!这般粗暴还能如此孟浪!若非李忠死的早,只怕你早已自荐枕席!」 这般极致的羞辱,当即如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不是! 她不是银妇! 不是!不是!不是! 余小晚再也忍受不住,想都没想,狠狠按下了【离魂】!
第272页 唿—— 只这一瞬间,灵台一片清明,所有的难耐、焦躁……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独剩下灵魂深处残留的余温。 她悬浮在半空,灵体深处交错着幽篁竹叶,明明是灵体,根本无需唿吸,却本能地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稳住情绪。 身下是满地枯叶蹭擦的声响,还有那银靡到了极点的含煳水声、拍打声,交织着耶律越沉重的唿吸,余小晚不敢低头去看。 明明耶律越比她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她这始作俑者,却独自逃了。 她果然只是个普通人,自私,胆怯,敢做不敢当,真不懂系统为什么要选她做宿主? 她仰头望着暗沉的夜空,弯月虽朦胧,却是个晴夜,少了冷雨的浇袭,起码耶律越能好受些。 她缓缓向上飘去,没有飘得太高,只飘了丈许,听不到也看不到林中旖旎,便滞了身,悬在半空,垂眸望着满地幽篁,一动不动。 已经离魂十五分钟了,记得那夜离魂,耶律越很快便出了林。 当时他身中绕指柔,那般境况还能清醒过来,不是药效不够烈,而是因着她昏厥了,他悔恨自责,以为是自己伤到了她。 如今,他对她,再不復半点垂怜,只有憎恶与怨怼,即便她昏迷了,他依然没有停下。 没有……吗? 余小晚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灵体五感灵敏,她分明连数十丈开外小厮在房中翻身的咯吱响都能听到,为何会听不到方才还那般激烈的皮肉拍打响? 似乎,她刚飘出竹林那声音便没了。 难道…… 不,不会的,耶律越对她恨之入骨,如何会因着她昏迷便再度停手? 想是这般想,她却控制不住地有些雀跃,明知他恨她才是最好,却还是升起了不该有的期待。 她不仅矛盾,还无药可救。 又等片刻,依然不见耶律越出来,也听不到半点动静。 余小晚微吐了口气,悄悄向下飘了飘,探头探脑地復又坠入林中。 枝叶遮挡下,林中比林外更昏暗了许多,可灵体完全不受影响,她四下搜寻了一圈,并未见到耶律越,只有她的肉身独独地躺在原处,身上盖着的是耶律越那墨色的大氅。 耶律越呢? 她又飘高了些四处张望了一圈。 耶律越并未出林,应该还在林中。 会在哪? 仗着灵体的便携,她在林中一纵横闯,不过片刻便寻到了他。 耶律越缩在竹林最深处靠墙的角落,白衣皱褶,墨发萎靡,抱膝埋头,看不到他的脸,自然也辨不出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抖的身形,还有那攥得指节泛白的拳头。 从方才那里走到此处,并不近,他一路行来,不曾被悬在半空的她察觉,必然是行的极慢。 而自她离魂到现下,不过才堪堪过了短短十八分钟。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刚一昏厥,他便察觉了。 明明恨之入骨,却还是委屈自己饶过了她…… 傻人…… 真是个傻人…… 方才升起的一丝雀跃在看到他孤零零缩在角落的瞬间,烟消云散。 这世间最让人痛的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既爱且恨! 伤她,他痛! 不伤她,他满腹怨恨无处宣洩,一样痛! 无论怎么做,都是剜心蚀骨。 余小晚缓缓飘落,微悬在他近前,小心地环住他。 明明什么也碰不到,依然环着。 四散的裙裾如云似雾,瀰漫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晨之……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了你,便由我来拔除你心中残存的那最后一点爱。 只要恨我就够了。 只要恨我…… …… 天清气爽,万里无云,艷阳遥遥地挂在天际,确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公主府前院一大早就人声鼎沸挤满了人,所有的下人都来了,连刷马桶的瘸拐子都不曾例外,他们全都是得了大丫鬟採薇之命,在此等候公主。 可无人知晓公主究竟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游走在时间的魂~~~蓁蓁~~还有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第13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0) 等了片刻,敦贤公主姗姗而来, 堇色宫装富丽端庄, 金凤步摇晕着薄光,无需开口, 只消一个现身, 已然贵气逼人。 她缓步行至廊下, 未进大厅,水袖拂过, 优雅大气地坐在厅前早已布置好的太师椅上。 一旁的小丫鬟赶紧奉上香茗,捧香的小厮也弯腰弓背的将那紫金镂空凤纹香炉摆在公主身侧,不远不近的位置。 青烟裊裊, 公主的绝美凤颜笼在其后, 越发的朦胧逸美,端是遥遥地望上一眼便让人心荡神驰, 暗嘆皇族贵气非常人可比。 所有人, 除却贴身伺候公主的採薇, 齐齐跪地给公主请安。 公主一言不发,高高在上,採薇替主喊了声「平身」,大傢伙儿这才起身, 规矩地叠手垂头, 一个个都屏息凝神, 静等公主发话。 偌大的前院, 容纳了公主府上下二百多号人, 静的只能听到风过沙沙,还有间或一两声鸟鸣,旁的便再也听不到半点声响。
第273页 也无怪乎他们这般紧张,实在是除了大年初一,公主从未这般齐齐召集全府上下,今日如此,必然是有大事宣布。 稍倾,终于等到了话音,却不是公主,而是採薇。 「今日公主把大家召集过来,是要重振咱们公主府的规矩!公主宅心仁厚,一贯体恤下人,即便犯了错也鲜少责罚,可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不知感恩,仗着公主疼惜,便无法无天,当真是蹬鼻子上脸,都欺到公主头上来了!!!」 这一通震慑,当即惊得诸人面面相觑,暗自揣测是谁这般倒霉,竟能让公主整出这么大的阵仗!照这架势,只怕那人今日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众人暗自揣测之际,採薇扬声吩咐道:「将罪婢采琴带上来!」 采琴?!! 只这一句,不啻于平地一声炸雷! 全场一片譁然! 采琴可是刚立了大功,又被皇上亲赐了封号官阶的大丫鬟,正是风头正劲之时,平日与公主也是主僕情深,如何会突然得罪了公主? 众人的视线不由都盯到了院门口,不过片刻,那个他们平日里巴结都巴结不过来的采琴,被两个家丁押着,强硬地推了进来,跪按在公主面前。 公主瞟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影青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采琴,你可知罪?」 余小晚被反剪着胳膊,强硬地按趴在地,微喘了口气,回道:「奴婢知罪,请公主责罚。」 公主冷冷一笑,艷红的嘴唇涂血一般,「好,知罪便好。採薇,细数她的罪状。」 採薇望了一眼被按住后脑,脸紧贴在地上抬都抬不起来的余小晚,几不可察地微嘆了口气,这才一一细数。 「采琴,私自偷盗库房珍品药馐,罪不可恕,这是其一。 其二,仗着皇上恩宠,几次三番称病卧床,消极怠工,对公主大不敬,其心可诛。 其三,身为公主大丫鬟,与小厮私通,行苟且之事,丢尽公主颜面,其罪当溺!」 三条罪状,除了第一条算是真的,其余全都是欲加之罪。 公主不紧不慢地又抿了口茶,金贵却又不失威仪地问道:「这三条罪状,你可都听清了?」 余小晚轻咳了一声,头昏沉沉的,似乎又有些烧了,昨日颠簸到夜半,又被耶律越狠狠折腾了一番,再在那寒凉的竹林躺到天蒙蒙亮,想不烧都难。 「奴婢听清了。」 「那你可有异议?」 余小晚苦笑一声,这条条罪状根本不曾提及耶律越,更不曾提及公主,公主不愿旁人知晓她的驸马尚未进门已与婢女纠缠不清,更不愿将她自己被一个丫鬟蒙蔽之事推到众人面前,成为笑柄。 可公主高高在上,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这罗列的罪状,不过是出气的藉口,无论真假,都容不得她不认。 「奴婢,无异议。」 敦贤公主微微蹙眉,又问了一遍,「这么说,这三条罪状你全认了?」 「奴婢认了。」 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紧了紧,「与小厮私通也认了?」 「是,奴婢有罪,请公主责罚。」 话音未落。 啪! 突然一声脆响! 那价值不菲的官窑影青茶盏直接摔了个粉碎。 这不是公主想要的,她想看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地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哭喊着求她饶了她! 她要折辱她,要当着这些曾经对她百般讨好的下人们的面,狠狠地将她践踏如泥,让她身心俱损,再也无颜苟活于世! 她要让耶律越好好瞧瞧,这是怎样一个贱婢,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可她为何能这般云淡风轻,像是置之生死与度外? 这是以为她不会放过她,便干脆心如死灰连求都不求了吗? 敦贤公主勉强压下胸口喷张的怒意,冷声道:「好!既然你已认罪,那便按家法处置!三条罪状,一条条来。採薇,偷盗主上财物,如何处置?」 採薇咬了咬唇,微微福了福道:「偷盗主上财物,长工者,罚奉杖责,逐出家门。死契者……杖责去指,若有再犯,断腿剁掌。」 公主微微颌首:「采琴,你得圣上金口玉言除了奴籍,虽说死契文书尚在本公主手中,不过,本公主也不会枉顾圣意。如此,你便按长工论处,杖责二十。」 公主令下,一旁的掌刑家丁赶紧搬来了长凳将余小晚绑上,一人按住肩头不许她乱动,两人执杖,左右夹击,抡圆了膀子! 啪—— 木杖带风唿啸而落! 杖音闷脆,不像是打在棉衣厚服之上,倒像是直接打在了皮肉! 眼尖者这才发现,余小晚只着单衣,显然是被公主刻意扒掉棉服带上来的。 啪!啪!啪! 容纳近二百人的小院,静的几闻落针之音。 这一声声杖响,格外的清晰钝重,闻者无不寒战。 再观那两个掌刑家丁,膀大腰圆,撸起的袖子露着鼓囊囊的肌肉,他们抡起木杖,肌肉紧绷,杖杖带风,次次溅血,照这么打下去,三条罪责罚完,即便是八尺壮汉也承受不住。 倒是有几个平日与余小晚亲近些的丫鬟小厮替她心焦,可此番境况,谁又敢求情? 余小晚一动不动地趴在长凳上,腰臀血肉模煳,襦裙猩血斑斑,她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满头冷汗,看似是在拼命隐忍,实则……
第274页 【宿主:出来一下,有事。】 【系统:?】 【宿主:我要是现在激怒公主,直接挂掉,先不切换副本,暂时以灵体的状态游荡,等公主大婚之后再进入下个副本,任务算不算完成?】 【系统:不算。灵体状态不能超过24小时,标准等同于使用离魂道具。】 【宿主:离魂不能超过24小时?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你没仔细看道具说明。】 是吗? 余小晚直接切到积分商城看了看。 注视【心凝形释】数秒,蹦出一个提示框。 【友情提示:一次性购买100个心凝形释可以直接转换成道具[离魂]。(离魂:使用后,魂魄离体一小时。)】 没呀?哪说不准超过24小时了? 正想着,却见那提示框自动消失了,她再注视【心凝形释】,蹦出的友情提示后面多了一句话:离魂道具连续使用时间不得超过24小时,即一次最多兑换24枚。 这明显就是刚加上去的好不好?当她瞎呀! 亏它刚才还回得那么理直气壮的。 你个装b欠踹的辣鸡系统! 余小晚气得肝儿疼,这辣鸡没事就会给她添堵。 瞟了一眼心凝形释伤害承受值,打了这么半天,才掉下去二百多点,跟时晟的武力值比起来简直毛毛雨。 说起来,这是打完了吗?怎么没动静了? 正纳闷着,迎头突然一桶冷水! 余小晚本能的哆嗦了一下,接连咳了好几声,这才奄奄一息地张开了眼。 难怪方才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竟是肉身昏迷,灵体五官也闭了。 这是打完了还是没打完? 她没数,有点吃不准。 她看了一眼公主,公主的身影飘渺在青烟之后,有些看不清楚,只能听到她阴冷的声音遥遥传来。 「盗窃一罪,算是罚了,採薇,说说对本公主大不敬,又该如何责罚?」 採薇立于公主身侧,也扬着些青烟,余小晚努力抬了抬眼,竟也看不大清楚,眼前的一切都白花花雾沉沉的,头似乎越发晕了几分。 「对公主不敬,长工者,杖责二十,送入府衙公办。死契者,拔舌杖责。若为大不敬,直接杖毙。」 杖毙! 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自公主府立户以来,还从未杖毙过下人,今日公主这般大的阵仗,莫不是…… 採薇的声音落下许久,敦贤公主都未开言,她冷冷地望着长凳上皮开肉绽,喘口气都格外艰难的余小晚,袖中素手攥了又攥。 二十杖打完,她竟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曾说,甚至连一声哀嚎都不曾有。 这,这可真是该!死!!! 明明已将她打的半死,公主却丝毫没觉得半点舒畅。 「采琴。」 「奴,奴婢在……」 余小晚的声音细若蚊蝇,本就高烧未退,又连番折腾,当真是去了半条命。 「大不敬,可是要杖毙的,你可听清楚了?」 余小晚如何不清楚,公主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折辱她,想碾碎她所剩无多的尊严,让她卑如尘埃。 要求公主吗? 余小晚意兴阑珊,耶律越不来,她演给谁看? 可若她不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公主脸面,公主气儿不顺,真杖毙了她,任务完成不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权衡利弊,余小晚决定还是演演吧。 她被绑在长凳之上,动弹不得,只得虚弱地冲着公主不停得磕着头,虽只是动动脖子,可求人的姿态却是做足了的。 「公主饶命,奴婢再不敢对公主不敬,求公主饶命!」 折腾了这么半天,总算听到了一句舒心的话,敦贤公主的脸色勉强好了些。 「死罪饶过,活罪难逃,本公主看你已受了二十杖,再打怕是真没了命,给你个机会选,拔舌?杖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蓁蓁~断宇~梵蒂冈~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今天居然30号了(⊙o⊙)… 我天,那我岂不是过了明天要日万!!!!!!!!!!!!!!!! 静静在哪儿?我想找她o(╥﹏╥)o 第13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1) 余小晚有点犹豫。 她敲了下系统。 【宿主:十万火急!我这肉身还能再承受二十杖吗?】 【系统:我是系统,不是万能的度娘, 请知悉。】 辣鸡! 我要你有屁用!只会暗戳戳改道具属性! 她刚想骂过去, 还未点发送,系统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系统:能。】 【宿主:纳尼?(⊙o⊙)…】 【系统:最多能再承受二十五杖。】 天! 这么精准的吗? 算你还有点用。 余小晚颤巍巍地望向公主, 脸色惨白, 涕泪纵横, 哀戚戚泣道:「若死无全尸,便无法再世为人, 奴婢,奴婢选杖责。」 敦贤公主冷笑一声,接过採莲递过来的新茶盏, 轻抿了一口:「你可想仔细了, 你已受了二十杖,再来二十杖……採薇, 上次你说太子府的死契小厮刑了几杖便没了?」 採薇赶紧垂首回道:「回公主, 罚了四十杖, 刑到三十二杖便一命呜唿。」
第275页 公主微点了下头,高高在上地睨了一眼残破不堪的余小晚。 「那小厮好歹是男子,身子自比女子壮硕些,也不曾捱过四十杖, 如此, 你还要选杖刑吗?」 余小晚接连喘了好几口气, 这才气若游丝道:「奴婢……选杖刑。」 採薇瞟了一眼公主越发阴沉的脸, 咬了咬唇, 身子微向前倾了倾,沖余小晚喝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罪婢!公主心善,想留你条性命,你还不快快谢恩选了拔舌之刑!」 余小晚转眸望向採薇,见她眸色焦急,还冲她不住使着眼色,心中倒是升起几分感动。 她倒是真心替她着急,拔舌与命比起来,确实命重一些。 可系统既已说了她还能再受二十五杖,那她还是不要做哑巴比较好,虽说也就是哑两个月,可她不愿。 她再度摆了个叩首状,颤巍巍道:「奴婢心意已决,请公主责罚。」 啪啷啷啷! 刚端上来的新茶盏狠狠拍在了黄花梨桌上,杯盖几番震颤。 公主近乎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若求死,本公主也不拦你,给我打,沾上粗盐打!!!」 粗盐?! 敦贤公主还真是气到不顾敦贤的好名头了。 啪! 一杖。 啪! 两杖。 这一杖杖砸下,虽说觉不出疼,可腰臀附近湿热胀麻的感觉却越发浓烈,头似乎也越发晕了几分。 余小晚一边默数一边暗自揣测第三条罪状该如何撑过? 九杖,十杖,十一…… 不等第十一杖落下,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加小厮一叠连声的唿喊。 「侯爷侯爷!求您止步吧!公主有令,您受了风寒,得好生歇着!您这般急闯,公主定不会饶过小的,求侯爷止步!求侯爷体恤!侯爷,侯爷!」 随着小厮焦心的疾唿,一抹白衣步履匆匆,眨眼便进了院中。 甫一入院,二百多双眼睛几乎全都转了过来,众人心中诧然,却也算瞭然,公主府统共这般大点地界,余小晚与耶律越那般亲近,慢说不清白,就算清白也能让人风言风语成不清白,只不过平日里诸人畏惧公主,只敢私下偷偷嚼嚼舌根,并未传到公主耳中罢了。 转进院中,耶律越的步子也跟着慢了下来,重重人潮挡着,他并未立时看到余小晚,待拨开人群到厅前,这才看清。 余小晚还反手扒着长凳头,等着那第十一杖落身,等了许久不见落下,还道莫不是自个儿又昏厥了,可睁了睁眼,竟睁开了。 只是眼前似是有些恍惚,只能隐约恍到一道白影站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公主那张冷艷却依稀有些恶毒的脸。 「在下见过公主。」 「侯爷不必多礼,院中风大,侯爷方才染上风寒,不若让安子送你回去歇着吧。」 「在下无碍,只是不知采琴做错了何事,竟劳动公主如此大动干戈?」 余小晚这才看清,竟是耶律越来了。 只是,他这问话倒有些古怪,昨日他不是已知晓一切了吗?公主必然也已知晓,为何他还有此一问? 公主不答,先沖一旁吩咐道:「还不快给侯爷搬来太师椅,多铺层垫子,再奉上姜茶。」 下人们赶紧置备好,耶律越谢坐。 公主将那姜茶接过,隔着桌子亲自递到了他手中。 「喝些姜茶,暖暖身。」 「多谢公主。」 耶律越垂眸接过那茶,青烟混着茶雾痴缠着他不似执笛倒像是生来便是抚琴的手,一路路徐徐而上,漫过他水墨晕染般的眉眼,缓缓消散在他的墨发间,晕染了发梢,也迷濛了公主的视线。 公主淡淡一笑,高贵端雅,可再一转眼,投在余小晚身上,立时凌厉如刀! 「都愣着作甚?还不快打!」 杖刑家丁不敢怠慢,赶紧朝手心啐了口唾沫,抡圆了膀子,扬起那血染沾盐的木杖,朝着早已血肉模煳的腰臀,狠狠砸去! 啪! 这一杖仿佛比之前任何一杖都要重,余小晚闷哼一声,耶律越手中姜茶瞬间撒了大半。 十一杖。 啪! 十二杖。 头顶骄阳白花花恍着,恍得她头晕目眩,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梗在喉咙,憋得她面红耳赤。 啪! 哗啷! 「住手!」 杖音,木椅响,连同耶律越的急喝,同时堵在余小晚耳中,堵得她有些恍惚。 十三杖。 杖刑又停了,臀腰大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又热又辣,动弹不得。 她仿佛又听到了耶律越的声音。 「不知采琴究竟犯了何错,竟让公主这般大动干戈?」 公主淡淡扫了一眼他白衣溅上的淡色茶渍,凤眼微凝,声音立时冷了三分。 「偷盗之罪。」 耶律越攥着那茶盏,指节微抖,神色却依然波澜不惊。 「偷盗……」耶律越微一转眸,「我依稀记得家法有言,偷盗者,长工杖责二十,不知采琴杖责多少?」 公主抬袖遮鼻轻咳了一声,微扬下巴,说不出的高高在上。 「侯爷这是在质问本公主吗?」 耶律越立时起身,放下茶盏,沖她抱拳俯首。 「在下不敢,只不过观她似是伤重,若再责打下去,只怕性命有虞,她毕竟是……在下只是希望公主少些烦扰。」
第276页 话尽于此,敦贤公主如何不懂。 耶律越不过是在提醒她,采琴身后还有皇上,且不说她是皇上耳目,单说皇上刚封赏了她,她就将她随意杖毙,可是生生打了皇上的脸。 若换了旁人求情,公主自然听得进去,可耶律越求情…… 呵! 耶律越那般聪慧之人,如何不懂他的求情如同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说什么望她少些烦扰,面儿上再如何动听,里子不还是求情? 不过才见她挨两杖,他便乱了方寸。 关心则乱? 呵! 他还真当她玄意如是个傻的?!!! 再望一眼他袖角那刺目的茶渍,平日里总是不染纤尘的白衣,竟为了个贱婢脏了,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家法不比国法,自然是有情可徇,侯爷如此为本公主着想,本公主又如何能拂了侯爷好意,既如此,便免了她剩下的杖刑,这大不敬之罪,也算是罚过了。」 瞟了一眼耶律越抱拳垂首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容,敦贤公主水袖一拂。 「坐啊,侯爷。」 耶律越唇抿一线,终还是谢坐。 敦贤公主这才抚了抚鬓角,漫不经心地地又道:「时候也不早了,採薇,最后一罪,该如何罚?快些说了快些罚了,本公主还要与侯爷一同赏花。」 「是。」 採薇抬袖拭了拭额角的冷汗,扬声道:「无媒苟合,府内私通,长工者,杖责二十,死契者,黥面、白绫,由其自选。」 公主抚了抚指尖赤红的蔻丹,瞟了一眼喘气都显艰难的余小晚。 「采琴,本公主念旧情,依然让你选,黥面?杖责?」 问了半天,不见余小晚回应,公主蹙眉望去,却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竟是厥了过去! 眸光立冷。 「泼醒她!」 哗啦! 一桶冰凉的井水迎头浇下,余小晚身发高热,寒气一激,不由打了个冷战,随即便是一阵孱弱的咳嗽。 公主又将方才的选择问了一遍。 余小晚连眼都睁不开了,虽不疼,可脑中嗡嗡作响,下身麻热酸胀,依然不甚好受。 这肉身还真是不中用。 肉身迟钝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想了想,颤声道:「奴婢,有一疑问,求公主明示。」 「说。」 「奴婢,承认与人私通,奴婢深知有罪,求公主万不要饶过奴婢,还有……与奴婢私通之人……」 此言一出,院中立时一片衣袂摩擦之声,诸人皆转头对视,虽不敢言,却也从各自神情之中看出了诧然之色! 公主尚未提及那私通之人,她竟主动提出,当真是一点不顾情分,谁人与她同枕席,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诧然归诧然,他们自当十分好奇,究竟谁才是那私通小厮? 难道会是…… 第13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2) 诸人的视线不由瞟到了耶律越身上,可转念又想, 不可能是侯爷! 放着高贵貌美的公主不要, 去招惹一卑贱丫鬟,谁人有那般傻? 可再一想, 方才侯爷明显是给那蹄子求情, 平日里下人间的风言风语也不少, 难不成还真是侯爷? 公主如何看不出下人间眉眼传递的讯息,当即脸色青白, 三十余年的皇家体统勉强让她压抑住没有拍案而起。 她原本以为采琴绝对会抵死不认私通一事,只等着她哭诉求饶看尽她丑态便好,待事后, 随意找个小厮赏些银钱逐出府门, 对外便说那人是私通之人也就堵了悠悠之口,却不曾想, 这贱婢竟主动提起! 她莫不是挨打挨煳涂了, 当真是不要命了! 採薇瞟了一眼额角隐隐跳凸了一下的公主, 暗道不好,赶紧抢先斥道:「你这小蹄子!公主好心饶你一命,你还不速速选了黥面,莫耽误公主与侯爷一同赏花!」 余小晚像是压根不曾听到採薇所言一般, 只勉强抬眸望着公主, 水瞳半睁半阖, 脸色苍白如纸, 冷汗沾湿衣襟, 似是随时都能晕厥过去一般。 「求公主明示,奴婢私通有错,自当重罚,可,可那与奴婢私通之人,公主为何不罚?」 她的声音不大,可谓细若蚊蝇,可在这静可落针的院中,却是人人都听了个清楚。 诸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原本怀疑耶律越是那奸夫的心思,纷纷动摇。 耶律越是二品侯,又是准驸马,位同主上,即便抖出奸夫是他,也不必受罚,反倒是采琴原本单纯的私通之罪便成了不可恕的觊觎主上之罪! 觊觎主上虽按家法论处与私通不无二致,可谁人不知,但凡有哪个婢子敢勾引男主子,不被女主子赏了杵刑已是上辈子积了福了,反倒与小厮私通或可留个情面,甚或主子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说起这杵刑,没有哪个丫鬟不怕的,纵观皇城那些个深宅大院,死于此私刑的婢子不计其数。 杵,乃木杵,多为舂米所用,被赐杵刑的婢子便是被这木杵自体下捣入,直捣入胞宫,捣入肺肠,更有甚者,自口鼻而出,死的再不能那般悽惨! 公主虽高贵端雅,可到底也是女子,且是个圣宠不倦的女子,准驸马尚未进门便与人私缠,公主该是何等愤怨?!只怕那敢染指驸马者,杵刑都难解公主心头之恨!
第277页 采琴平日那般聪明伶俐,如何也不会如此痴傻自寻死路。 想来,是他们想错了,奸夫必然不是驸马。 这厢诸人如何揣测暂且不说,耶律越却是抬眸望向了余小晚,眸中波澜起伏,不知所想。 敦贤公主脸色忽青忽白,即便有裊裊安神香遮挡,依然掩不住满面愤恨。 这是挑衅,公然的挑衅! 是逼她为了颜面饶过她的卑劣伎俩! 她倒还真不信这贱婢还真敢指认耶律越不成! 敦贤公主抚了抚水袖上精绣的云纹,克制自己保持着皇家体统,慢悠悠道:「罚,捉奸捉双,要罚自然也罚一双,只是那奸夫逃得快,本公主并未捉到,只要你将他指认出来,本公主自当秉公处置。」 余小晚勉强转眸望了一眼耶律越,这才说道:「求公主先解了奴婢绑绳,那人名讳,奴婢不敢直言,待解了绑,奴婢指给公主看……」 啪啷啷! 刚刚端起的茶盏復又拍回了桌上。 凤眼阴鸷,恶狠狠扎在余小晚身上,咬牙切齿道:「贱婢!你可想仔细了,若敢随意栽赃陷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余小晚微微仰起头,湿发黏在脸侧,气息短促紊乱,只这一个仰头已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求公主放过奴婢,奴婢只求公主放过奴婢。」 顾左右而言他,听似求饶,其中威胁意味却是足足的。 不放过她,她便指认耶律越,让公主颜面尽失! 公主脸色铁青,攥在扶手的纤纤玉指越攥越紧,袍袖皱乱,怒意添胸,短短两句求饶已让她凤仪全失。 「你这贱蹄子!本公主倒要看看,你想栽赃何人?!给她松绑!」 按压她肩头的小厮赶紧俯身帮她解开绑绳,依稀间还听到他似是嘆息了一声,大抵觉得她今日必死无疑吧。 绳子一开,窄细的长凳自然趴不住她,扑通一声,她侧翻在地,挣扎了数下才勉强又翻趴过去。 公主怒道:「你倒指给本公主瞧瞧,到底谁是你那奸夫?!」 余小晚不语,埋头奋力地朝前爬着,她不疼,可耐不住肉身虚弱,使不上半点力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余小晚满头冷汗地爬着,依稀想起了当日被时晟打断腿扔出小院,她也是这般艰难踟蹰的。 有种噩梦重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次比之那次更加虚弱,所过之处,血迹污泞,腥色恹恹,惨不忍睹。 幸而今日路途不远,不过片刻她已爬到那抹白衣脚畔。 她抬眸虚弱地望着他,他亦垂眸望着她,眸中早已不復平日的云淡风轻,漫延着复杂到极点的纠结,有疼惜,有憎恨,有懊恼,更有遮掩不住的担忧。 她想挤出一抹笑,可脸上的肌理已有些不听使唤,她便放弃了,垂眸望着眼前的素靴白裤,突然抬手,一把抱住! 「侯爷!救救奴婢!看在奴婢尽心伺候过您的份上,求侯爷救救奴婢!」 这一声饱含哀戚的求救,一投石成千层浪! 全场一片譁然,诸人一时竟忘了还有公主在场,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简直难以置信! 采琴疯了,她决计是疯了! 本来顶多是杖毙,好歹还能留个全尸,如此一来,杵刑、针刑,但凡能想到的,只怕公主统统不会放过! 全尸? 再无可能! 能求速死已是恩赐。 啪! 公主果然勃然大怒,当即拍案而起,抓起桌上的茶盏朝她狠狠砸了过来! 啪啷啷啷—— 茶盏落地,碎成数块,并未砸到余小晚,竟被一袭白袖下意识地抬起挡下。 「耶!律!越!」 公主绝美的脸瞬间扭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护着这贱蹄子,这分明等于间接承认了他俩的奸情!!! 他一个附庸质子,尚未大婚便敢如此,让她堂堂公主颜面何存?!让他们大苍皇家颜面何存?! 这些道理余小晚懂,耶律越懂,满院丫鬟小厮又有几人不懂? 余小晚万没想到他会下意识地帮她挡下,怔愣之余,却见耶律越瞬间掩去眸中一丝慌乱,波澜不惊地望向敦贤公主。 「此女,着实可恶,我念她曾随我同生共死,也不愿公主因她再添烦扰,本不欲与她计较,不曾想她竟妄图诬陷于我!」 顿了下,他扫视了一眼满院黑压压的人群,唇抿了又抿,这才冷声怒道:「她如此胆大妄为!大逆欺主!自当将她杖毙方能肃清门庭!以儆效尤!」 这番话掷地有声,公主脸上几近扭曲的怒意总算勉强压下。 「你们可听到了?拖下去,杖毙!」 执行家丁赶紧上前,拖起她就要往长凳上抬。 余小晚残破不堪,何止腰臀,整个下身全都血污狰狞,根本无半点反抗之力,只能哀切地望着耶律越,不住地唤着。 「求侯爷救奴婢,求侯爷,侯爷……」 这一声声的侯爷,唤不唤得动耶律越且不说,敦贤公主却是越听越怒! 「无需再绑,直接乱棍打死!」 话音刚落。 轰咚! 余小晚已被丢在地上,薄尘扬起,呛得她一阵重咳。 不等咳完。 邦! 邦邦邦!
第278页 接连数杖已如雨点砸在她身上! 噹啷!噹啷! 识海里跳出一连串信息框。 【系统:警告!!!最多再承受7杖!】 【系统:5杖!】 【系统:3杖!】 「住手!」 听到这熟悉的一声,余小晚微松了口气,她赌得就是耶律越对她残存的这最后一点感情。 用这最后一点情意,换她一命,从今往后,他便能心安理得的恨她,不必再惦记她曾为他命悬一线,为他失了清白,还为他献身解药,哪怕他认为她是为了利用他才会如此,可纯良如他,依然会在意。 「公主,请听在下一言。」耶律越起身,冲着敦贤公主抱拳俯首,「这贱婢死不足惜,只是大婚将至,府中见血本已不吉,若再出人命,只怕与我等将来子嗣有碍,横竖她已只剩半口气,不若暂且饶她一命,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此时此刻,但凡是耶律越开口,无论如何花言巧语,听在敦贤公主耳中,就是求情!就是对这贱蹄子余情未了! 凤眼微斜,凌乱如刀,此番却是扎在她心仪的耶律越身上! 「若本公主不肯呢?」 耶律越波澜不惊地抬眸,淡声道:「在下知公主心中有气,无论在下如何坦言是为了公主着想公主也未必肯信,不如这样,让在下亲自替公主责罚,如何?」 冷冶的凤眼当即眯起,「你?」 「正是。」 「你要如何替本公主责罚?」 耶律越垂眸,沉默数息,再抬眸时,原本清透如水的眸子幽如深潭,难窥半点波澜。 「黥面,在下亲自来。一个『淫』字不足,自当再添一『窃』。」 敦贤公主脸色稍霁,回身復又坐下,再度恢復了初时的雍容华贵。 「既是三条罪状,两字如何足够,再添一『奴』字,勉强尚可。」 淫,妇者淫,众人可欺,打死不纠。 窃,偷者,罪人也,祸连三代蒙羞。 奴,死契者,即便赎了死契文书,依然难脱奴相,无论去往何处都只能任人欺凌! 此三字,随意一字刺于脸上,此生便再难翻身,何况三字同刺! 耶律越此计高明,间接暗示了公主,死有何惧,再区区几杖,采琴定然命丧黄泉,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公主即便再气有不平,也寻不到人发泄了,倒不如黥面羞辱,让她生不如死! 若耶律越不说他亲自掌刑,公主未必会如此爽快便应允,他亲自掌刑算是给公主一个交代,是意,他与采琴恩断义绝,再无半点情意,要公主不必再介怀。 耶律越聪慧如斯,即便原本不曾猜到,可昨日公主虽气,却也只说要责打她数杖,今日如此大的阵仗,显然是又发生了什么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 而昨日至今,短短一夜,除了他强占采琴一事,再没有旁的能让公主如此气恨。 想来必然是采琴凌晨裹着他的大氅迴转,不慎被人撞见,甚至有可能还被公主察觉了他情不能自控留在她身上的印记,公主这才勃然大怒。 治病治根,公主既是因他而怒,便只能由他来熄。 小厮备好了刀具、刺针、粗墨,诸如此类黥面刑具,一一摆在他面前。 耶律越望了一眼那刺针,又望了一眼锋利的短匕,迟疑了一下,拿起了刀。 余小晚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他俯身蹲下,刚想去抬她的下巴,却听公主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来。 「还不快帮侯爷摆正她的脸。」 一旁的小厮赶紧过来扯着她的头髮强硬地拽起了她的头,露出她早已血色尽失的脸! 余小晚不敢睁眼,也没力气睁眼,她怕他撞上她的视线会下不去手,也怕自己望着他的脸会忍不住委屈,只能装作昏厥。 她感觉额头隐约有一丝寒意挨近,不过刚触上一点,便听公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侯爷,短匕虽快却损伤重,针刺倒是伤浅,看她已伤重如此,不若换了针刺,也好让她少些痛楚。」 确实,以刀刻字,再用墨封,的确伤口大且深,全然不如针刺。 可针刺太慢,余小晚这一身重伤,早已血染襦裙,不过片刻这又猩红了身下的青石板,若再耽搁,不必杖毙致死,她已血尽而亡! 公主此言,看似是为余小晚着想,不过是在试探耶律越罢了。 耶律越闻听,放下短匕,拿起那刺针看似轻巧地刺了两下,随即便又丢在一旁,復又执起那短匕。 「针刺着实麻烦,在下还想陪着公主早些去赏杏花,不过区区几刀,她能忍则忍,忍不过,死了也是她命该如此。」 这一番话十分熨帖,公主满意之至。 「如此也好,那就请侯爷快些行刑吧。」 刀割斧砍,自然是越快痛楚越小,难为耶律越那提笔执笛的手竟要握着冰冷刀刃划开血肉皮囊。 他微闭了闭眼,再陡然睁开,手如握笔,刃如狼毫,白袖微拂,区区数下,一个狂草的「淫」字已书于额头。 收刃数息,血珠才缓缓沁出,一旁小厮赶紧上前刷墨,刷了一遍还觉不够,再刷一遍。 余小晚始终一动不动,心中不由咒骂。 这破身子,不该昏的时候昏的倒是快,该昏的时候死活就是不昏!
第279页 她真希望自己昏厥过去,如此便不必再这般真切地感受着他一笔一划亲自斩断他们两人最后那一缕情丝。 耶律越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执刃如笔,刚要再书第二字,却听院外传来小厮的急步声。 「启禀公主!时大将军求见!」 时晟?他来作甚? 敦贤公主微蹙眉心,看了一眼只剩一口气的余小晚,凤眼略一游移,扬声道:「罢了,剩余二字过后再刺,先将她抬下去,唤府医诊治。」 满院都是下人,人多好办事,不过片刻余小晚便被抬了下去,院中也收拾妥当,就连那满地的血迹也立时被人抬了水来沖刷干净。 耶律越执着那短匕怔怔地站了十数息,这才想起回身沖公主抱拳道:「在下衣冠不整,先行告退,望公主见谅。」 郁结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敦贤公主,此时倒是神清气爽了不少,形容也恢復了一贯的雍容端庄。 「侯爷不必客气,回去好生歇会儿,待午时再来我院中用饭便好。」 耶律越抬步离开,那短匕始终攥在手中,宽袖遮住倒也无人察觉。 一路匆匆回了竹园,尚未进门,耶律越便头也不回得丢下一句。 「速去备水,我要沐浴!」 「是,侯爷。」 小厮赶紧挑起水桶离开,心中暗忖,不就是衣襟上沾了点血吗?换掉不就完了?明明今晨方才洗过,这才半晌,又得累得他跑几趟担水。倒是可怜那采琴姐姐……哎……你说你私通谁不好?偏偏缠上驸马!这又怪得了谁? 小厮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在院中,耶律越抬步进了厢房,反手关严了门,寻了一圈,先将手中还沾血的短匕放入抽屉,这才摇摇晃晃地行到桌旁坐下。 他白衣染血,墨发微乱,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那虚无之处望了许久,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过幽篁的沙沙声,间或还有一两声鸟鸣,旁的便再也听不到了。 突然! 他毫无预兆的勐地站了起来,双臂陡扫! 啪啷!哗啦! 茶盏茶壶扫落一地。 抬腿勐踹! 噹啷!轰咚! 桌椅板凳悉数踹翻。 他依然觉得不够,胸中郁气喷张,几乎无法自持! 烛台、砚台、笔架、画桶,还有他悉心护养了整整八载满架子的书…… 凡是触目所见,悉数摔砸踹打,无一倖免! 画桶诸画被他一一撕碎,满地乐谱话本、礼仪伦常,全都扯破!撕碎! 片片残画书页如纸钱冥蝶,白花花一片,散的满屋皆是!!! 待小厮挑了水回来,看到方才还毫髮无损的厢房,眨眼间便是满室狼藉,惊得目瞪口呆。 「侯,侯爷!这,这这这……」 耶律越喘着粗气,转眸睨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古井无波,不带半点情绪,却让整日伺候他的小厮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明明只是看了他一眼,为何竟有种想要将他同这书画一同撕碎的错觉? 小厮暗自抚胸,又顺了两口气,这才又道:「小的这就唤了洒扫丫鬟过来收拾。」 说罢,转身要走,还未迈步,便听身后传来不愠不火,却偏生让人不寒而慄的声音。 「我的贴身小厮是谁?」 小厮一怔,赶紧转身行礼。 「是小的。」 「既是你,为何还要唤别人来收拾?」 小厮暗自咋舌,今个儿侯爷可古怪的紧,平日里分明那般好说话,也从不管这些的,罢了,他毕竟是主子,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是,都是小的懒惰,小的这就收拾。」 耶律越这才起身回房更衣,走到卧房门口又顿住了脚。 「采琴今日下场,你可看到了?」 小厮莫名打了个冷战,赶紧点头哈腰,「小的看到了。」 耶律越面无表情道:「昨日她还与公主主僕情深,今日便能沦落至此,下人终究是下人,无论如何也不及夫君要紧,这府中人多口杂,若是有谁嘴碎,什么都往公主耳朵里传,或许可得公主一时奖赏,可却莫要忘了,一时的终归是一时的,聪明者自当懂得谨小慎微,不该看的不该说的,自当看不到听不到,方能……安详终老,你可明白?」 惯常做下人的,又有几个当真是个傻的? 小厮环视了一圈满屋狼藉,赶紧点头如捣蒜,「侯爷且放心,今日之事小的绝不敢告诉任何人!慢说今日,往后咱们院中诸事,不当说的,小的绝对一字不漏!」 耶律越微微颌首,「我料想你也是个机灵的,这院中只有你我二人,一旦有事传扬出去……」 小厮赶紧接话,「小的绝脱不了干系。」 耶律越不再多言,迈步回房。 …… 时晟一夜未眠,望着枕畔酣然大睡小肚子都露出来的小唿唿蹙眉苦思。 他翻来覆去亦想不明白,为何采琴的体香会因着锦儿的远近而变化。 这般想来,似乎当日上官锦服毒前后的体香也有不同,只是之前他从未在意过她,此番回想却也不敢确信。 还有那日在端亲王府,他遍寻不到当日长街追逐的采琴,端亲王便寻了个小丫鬟搪塞他,他本有些怀疑,可锦儿却飞落在了她的肩头,他便也没再多想。 锦儿既认了那丫鬟,那她身上必然是有上官锦的体香,只是并非丫鬟身上散发,而是衣裙上的味道,可他分明刻意闻了那换下的衣裙,并不是上官锦的味道,方才他也刻意嗅了采琴换下的衣裙,也并非上官锦的气味,这又是为何?
第280页 当日长街所追之人是采琴,那端亲王府那丫鬟,穿的必然也是采琴的衣裙,而锦儿能从裙上嗅出上官锦的味道,他却不能,是否说明……那味道并非肉身所散,而是……魂魄? 锦儿靠近时,似乎能让那气味浮出肉身被他嗅到,而锦儿离远,那味道便会沉寂,不是不存在,只是掩藏太深,人之力所并不能及罢了,只有锦儿这般非人的小畜生,能从采琴用过的物什上嗅出那一丝丝几不可查的气味。 那是种……类似春日暖阳般的味道,暖而不骄,丝丝润润,让人安心。 想起那气味,便想起上官锦,时晟阖眼,眉宇急蹙,许久都不曾张开。 无人知他在想着什么。 「将军!有消息了!」 高德的身影映在纸窗上,声音不高不低,却恰恰好打破了他方才坠入的美梦。 时晟张开眼,墨瞳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便再入冰封。 「进来说。」 「是。」 高德绕门而入,轻甲沾着露水,抱拳回禀:「属下多方探查,神鸟当日确实是飞入的公主府,昨夜也确实是从公主府飞出,将军揣测不错,它之前必然是被什么人给扣住,刻意等到将军上门讨走采琴,这才放鸟儿归来。」 时晟翻身下床,披衣而出,出门前还不忘栓好房门,免得小唿唿再跑得不见踪影。 「是敦贤公主所为。」 高德颌首,「将军所言极是,属下以为,神鸟失踪一事必然是公主临时起意,神鸟知晓采琴在公主府,必然是自个儿飞了过去,再无意间被公主捉到。公主禀明了圣上,圣上顺水推舟,必是想藉此事试探一下神鸟于将军究竟有多重要。」 时晟不置可否。 高德又道:「恕属下直言,将军身在皇城,本就四面楚歌,若再露了弱点,只怕……」 时晟转眸,墨瞳冰封,无需开言,已然寒意咄咄。 「若我连只鸟儿都护不住,还当这将军有何用!」 「是,属下失言了。」 时晟束好袍带,这才唤了丫鬟小厮进来梳洗。 饭毕,一同去门,天尚未亮,披星戴月,高德自是不敢再提神鸟之事,转而说起战事。 「西甲关当日传来的飞鸽急报不知被何人劫走,竟生生延误了月余才将战报传入宫中,幸而发现及时,改了飞鸽路线。 今晨又有战报传来,说是西夷不知有何人相助,平白多了五万兵丁,西甲关虽易守难攻,可扛不住他们不分昼夜轮番攻打,甚至避不应战都不成,他们几番强攻,着实骇人。 待会儿上朝,皇上必然提及此事,不知会不会派人前去支援。」 时晟行在天将明未明之中,身形如刃,墨发随风,望着天际渐沉的月色,眉峰冷冽,形神无动。 「即便派人,也决计不会派我,他若敢开口,我必要回我的夜狼符!」 出瞭望归院,人多口杂,两人都没有再多言,只踏着最后一抹夜色而行,刚走到一处拐角,便听晨起的洒扫丫鬟在窃窃私语。 「昨个儿夜里将军带回那女子你可见了?」 「见了见了,我还被唤去伺候她沐浴来着。」 「哦?那女子长相如何?是何身份?将军可是许久都不去后院了,这突然带回个女子,莫不是……」 「你可别瞎猜!我看那女子也就那么回事!比之茯苓主子可差的远了。」 丫鬟感嘆:「茯苓主子确实极美,还为人和善,待咱们这些下人从不假辞色,为何将军就是不肯多看看咱们主子。难道还真是应了马大嘴的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另一丫鬟也嘆道:「这还真说不准,我看昨夜那女子,端不像是个好人,身上还刺了字的!」 「刺字?什么字?」 「我又不识得字,怎会晓得,不过那确实是个字,还会发光呢!我本也没察觉,只是浴房本就昏暗,给她穿衣之时,裙衫遮过,昏暗间瞥到的,我还当自个儿眼花,还特意多看了两……」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站出一道黑影! 丫鬟只觉肩膀陡然一痛! 再回首,却见一双墨瞳夜枭一般,阴鸷地瞪视着她,铁钳般的大掌死死抓在她的肩头。 「你说什么?!」 丫鬟当即吓得面如土色,扑通扑通,纷纷软跪在地,磕头如捣蒜。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奴婢再不敢多嘴!将军恕罪!」 时晟一把揪住她前襟,几乎将她悬地而起! 「我问你!你见她身上有何字?在何处?是何色?」 丫鬟吓得瑟瑟发抖,颤颤巍巍道:「奴,奴婢不识得字,奴婢真不知是何字。但,但奴婢晓得它在肚腹之上,大约,大约这里。」 丫鬟指了指自己丹田的位置。 时晟蹙眉,「在此处?不是心口?」 丫鬟哆哆嗦嗦地摇头,「并非心口,确实是肚腹,是素白之色,昏暗中莹莹有光,看着极美。」 时晟蹙眉,略一思索,直接扯着她的衣襟扯到了不远处的门房。 门房有纸笔,以备拜访之人没有拜帖,可临时自书。 他取了纸笔,书了个「心」字,给她看。 「可是此字?」 丫鬟早已吓白了脸,茫然摇了摇头,「并非此字,那字有些繁稠,要数笔才成。」
第281页 繁稠之字多了去了,这如何去猜? 时晟还想再问,高德在一旁提醒道:「将军,时辰差不多了,该进宫点卯了。」 时晟这才丢下那丫鬟,转身出了府门,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早朝之上,皇上果然提了派人支援一事,有人举荐时晟,时晟说了两句客气话推辞了一番,皇上不置可否,又说了些旁的便下了朝。 皇上此番,怕的便是时晟趁机要那夜狼符。 当日那独眼九子盗走夜狼符献给皇上,换取了皇上信任,对外宣称夜狼符是江湖宵小盗走,又被玄睦给夺回的,玄睦倒还落了个有功。 明明是他们联手盗符,最末皇上竟还恬不知耻的以他护符不力为由,暂收国有! 那符重要吗? 重要! 无符不可吗? 非也。 他时晟从不是靠区区一个玄铁块便能号令三军的,他靠的是他自己!是他时晟时望归征战沙场多年同将士们一同视死如归同进同退累下的威名! 皇权如何高高在上,比不过军权! 他时晟时望归今时今日在这皇城之中仅有区区三千兵丁,且都守在城外,可皇上却不敢擅动他一根毫毛。 原因无他,但凡他有丁点闪失,他那些浴血交心的将士便会一路杀进皇城,为他报仇! 皇权?朝堂? 呵! 不过是养了些跗骨之蛆罢了。 没有那些死守边疆的将士,哪有他们在此颐指气使,自以为高贵! 夜狼符重要,至少在旁人眼里事关他身家性命,可于他而言,虽不是可有可无,却也不是离它不可。 只是今时今日,他却必须要将它拿回! 并非他威望渐失,需得它来帮衬,而是……他欠她一个交代。 时晟沉着脸一路出了宫门,高德牵马过来,他翻身上马,略一思索,策马扬鞭。 「去公主府!」 今日公主府的通传小厮似是手脚不利索,去了许久才迴转请他入内。 一进前院,他便隐约嗅到一股子血腥气,他常年征战沙场,斩敌无数,旁的不熟悉,唯对这血腥气却是极其敏锐。 他一路踏过青石板随着引路小厮去往前厅,前厅地上湿淋淋一片,水汽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无需细辩依然清晰,此处显然刚刚处置了什么人,观这血腥气的浓郁,大抵伤的不轻。 哪家高门大户没处置过下人?便是打死三两个也无甚稀奇。 时晟毫不在意,迈步踏入前厅。 「末将参见公主。」 「时将军客气了,赐座,看茶。」 时晟抱拳谢坐,视线略一游移,只看到了採薇,却并未见采琴。 「末将今日过来,是特意来道谢的。」 公主若无其事地端起香茗轻抿一口,「哦?为何事道谢?」 「为那鸟儿,公主丫鬟采琴果然聪慧机敏,助末将顺利找回了鸟儿,末将感激不尽,特来道谢。」 公主淡淡一笑,雍容华贵,丝毫不见方才行刑之时兇狠恶毒的模样。 「将军言重了,不过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将军既专程来了,本公主便替她收了将军的谢意了。」 时晟睨着公主绝艷的面容,墨瞳微凝,起身再度行了个礼。 「公主肯借采琴于末将,末将自然也是感激不尽,末将在这里谢过公主。」 公主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将军无需如此多礼,不过区区小事。」 时晟又道:「致谢自然是当面才有诚意,末将谢过公主,还望能当面再致谢采琴,望公主恩准。」 敦贤公主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盈盈一笑,「将军既非要见,本公主若执意不肯倒显得刻意了,将军想见可以,不过本公主有言在先,采琴已不是本公主的贴身丫鬟,她是罪婢,往后该司何职,还有待商榷。」 「罪婢?」时晟当即想到了方才闻到的血腥气,「她犯了何罪?」 公主起身走到厅门前,望着院中尚未晒干的水渍,凤眼薄艷,高贵中透着森森阴毒。 「何罪?一罪偷盗,一罪大不敬,一罪……私通。」 眉宇瞬间拧紧,时晟有些不可置信,「私通?」 「正是。」敦贤公主回眸一笑,依然美艷至极,如那美人蝮蛇,虽美却毒,「她昨夜自将军府上归来,并未回自个儿房中,而是与府中小厮在林中野合,当真是败坏门庭,着实可恨。」 「竟有此事?」墨瞳映着厅外光亮,浅浅驿动,「即便如此,她助末将寻回鸟儿也是事实,末将自当道谢,还请公主允人带路。」 「本公主闲来无事,便亲自带你去吧。」 余小晚并未被送回原本的卧房,而是被抬进了最西边的苦力院,那里住着的都是年老体弱的老丫鬟,敦贤公主端得是敦贤的好名头,无用下人也不会肆意赶走,横竖不过多养几个闲人罢了,再者,也不是真的闲,总还能做些事。 她既饶了余小晚一命,自然也不会让她轻易死掉,府医的确唤了,不过是粗粗诊了诊脉,丢下个药方,还有些许粗鄙的外伤药,只要死不了便好,其余便无人再管。 那些老弱妇人,得了公主恩惠,自然对她十分唾弃,更是无人管她,旁的人即便有心想来,可这才刚出了事,谁敢? 幸而公主有令,人不能死,府医专程留了个丫鬟帮忙,不然只怕药都无人给她煎。
第282页 不过,药是有人煎了,可敷外伤药那丫鬟却极为煳弄。 一来,觉得血肉模煳甚是噁心,二来,她是外院的丫鬟,按府里规矩余小晚是一等大丫鬟,她是四等粗使丫鬟,平日见了余小晚是巴结都伸不上头的那种。 大家都是贱民,凭什么她余小晚便能高高在上? 这想法不止她一人有,几乎人人都有,如今见余小晚落难,没上前踩一脚不是她素质高,不过是胆子小罢了,还想让她精心伺候?她以为她余小晚还是当日那个风光无两的巾帼小娘子吗? 哼! 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公主想踩照样踩的你稀烂! 时晟来时,余小晚正被煳弄着上着药,小丫鬟胆小,看这血肉模煳的样子,心里犯憷,加之这满屋呛人的血腥气,惹得她难免心绪烦躁,忍不住嘟嘟囔囔地抱怨。 「你一人犯错也便罢了,还得累得这些人为你辛苦!果然是贱人事多,淫妇麻缠!你怎不直接被公主打死算了!倒省了我的事!」 余小晚这般任人欺凌乖乖挨打,可不是她懦弱,不过是为了任务罢了,她一个小丫鬟哪来的自信敢欺辱她? 余小晚二话不说,仗着不疼,挣扎着,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丫鬟吓了一跳,不是抽象的吓一跳,是真的是吓了一跳,向后蹦了一大步。 「你,你这是作甚?」 余小晚抬眸虚弱一笑,「你不是嫌我活着累了你吗?我这就去死,让你解脱。」 小丫鬟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你,你疯了吗?公主好容易才饶你一命,你……」 余小晚并不理她,朝着外面爬去,除了累了点,爬爬也没什么旁的感觉,可那小丫鬟却真真儿吓破了胆儿。 「你,你你,你要去哪儿?」 「我记得这院中有个枯井,我投井去。」 余小晚说的很认真,爬得也很认真,小丫鬟吓哭了,如方才那吓了一跳一样,是真吓哭了。 「别呀我的姐姐,好不容易才留了条命在,你这又是何苦?来,我扶你上去。」 余小晚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你看我身下这伤,说不定已经残了,还有这脸上的『淫』字,活着也是负累,我还是死吧。」 继续爬,继续爬。 公主可是交代过了,不能死! 小丫鬟拼命扳着她的肩膀,声音都带着哭腔。 「别呀姐姐,你死了我怎么办呀?公主必然会拿我是问的!」 余小晚喘了口气,被她挡着爬不动也摆着爬的架势。 「不怕,若公主打死了你,黄泉路上有我给你作伴。」 一听黄泉路,小丫鬟泪流的更凶了。 「我错了姐姐,我方才不该那般说你的,你赶紧起来,我扶你上床,我定会好生照顾你的,你就饶了我吧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嗯~我还活着~ 谢谢三十~没有时间玩游戏~蓁蓁~断宇~梵蒂冈~给文文浇水~ 第13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3) 「这多不好意思,还得累得你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不, 还是算了, 我这血肉模煳的,药也不好上, 还得累得你日日煎药, 你又有别的差事, 再腾手照顾我,我于心何忍?我也是下人, 我最是清楚,咱们做下人的,都不易啊!」 若不是余小晚声音太过虚弱, 这一通话下来, 简直没事人一样。 小丫鬟不过才十多岁,刚入府三两年, 哪懂得那么些弯弯绕绕, 余小晚这一番口是心非, 她竟信以为真,还颇有几分感慨,心道,是啊, 什么一等丫鬟, 四等丫鬟, 还不都是下人, 一朝得罪了主子, 眨眼便狗p不是,都是可怜人吶。 她抹了抹眼泪,带着几分真情实意道:「姐姐莫再说这种话,几日前我想跟你搭个话都是难的,今日却被安排来照顾你,也算是缘分,旁的我也帮不到姐姐什么,这煎药上药,我都给你仔细些也就是了。」 余小晚心满意足,她就怕没被公主打死,却被这粗笨的小丫鬟懈怠死,她伤的可是真的不轻,当真是再打个三四杖就能死人的。 小丫鬟上前想扶她回床,可余小晚都成这样了,哪儿站的起来? 小丫鬟试了多次都未能成事,只得嘆了口气道:「姐姐稍等,我去喊个人来帮忙。」 临到门口了,小丫鬟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姐姐可千万莫再有那寻死念头,好死不如赖活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先给姐姐锁上门了啊。」 说了一圈,还是怕她爬出去投井。 这丫头。 小丫鬟当真是锁了门才离开,余小晚一人趴在潮冷的泥地,说实话,有点不太好受,可她真没力气再动,也懒得再动,就那么保持着爬行的姿势,胳膊直直地探向门口,昏昏沉沉地任这肉身厥了过去。 临厥过去前她还在想,幸而有心凝形释与四季如春,不然,可有的她受了。 她这厢刚刚昏厥,门缝便晃来几道黑影,时晟望着眼前上了铜锁的屋门,睨了一眼敦贤公主。 「这……」 刚受了罚的伤者,大白天被锁在屋里,不治伤,无人照看,若是死契贱奴倒还说的过去,可偏偏余小晚是苍帝方才赐封了品阶封号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般怠慢,传出去无人会说下人办事不利,只会说公主刻薄恶毒,甚至会揣测公主对苍帝有不敬之心。
第283页 这大帽子扣在头上,即便是敦贤公主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敦贤公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何人锁的门?!好大的胆子!本公主分明吩咐了好生照顾,倒是一个个都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 採薇也觉得稀奇,这照看之人也忒胆大了些,倒真不怕采琴死了吗? 她赶紧唤了一旁的小厮寻了钥匙开了锁,破旧的木门缓缓而开,光亮倾泄,照入昏暗的小屋,落在爬趴在地的余小晚苍白的脸上。 只看了她一眼,连模样都尚未看清, 时晟的心脏已勐地一阵痉挛! 好痛! 心口疼痛难忍! 他许久未动,神色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煳不堪。 破庙残垣,斑驳的庙门,他仿佛又看到了他的锦儿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明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却还在费力踟蹰,妄想着爬去那远不能及的海棠林。 【若有……来世……不復……相见……】 哐当! 时晟勐地扶住了门框,竟有剎那间的无法唿吸。 他墨瞳紧缩,眉宇拧锁,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悽惨的人影,神色越发的恍惚了几分。 「锦……儿……」 一声轻唤细不可闻,完全是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他深喘了好几口气,无视公主的诧然,无视下人们的面面相觑,一步步朝那地上残破的身影走去。 小心地探手抚了抚她的脸,滚烫的让他心颤。 视线缓缓转向她的下身,杖碎的布缕混着模煳的血肉,早已辨不出身形轮廓,满臀满腰满腿的血! 惨不忍睹! 时晟他微闭了闭眼,头晕目眩,他想抱起她,可这般惨状,又该如何去抱? 略一思索,他背过身拽起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她一点点挪到自己背上,不敢碰她的伤处,只得自己拼命的弯腰。 待她大半个人都趴在他背上之后,他方才慢慢起身,怕她滑下去,没敢彻底站直身形,背依然弯着,几乎与地相平,背起她就要走。 敦贤公主蹙眉望着,「将军这是要作甚?」 时晟迈步走到门前,侧脸睨着公主,墨瞳冷若寒冰。 「末将府上赵淳医术精湛,我这就带她去诊治疗伤,望公主应允。」 公主瞬间便沉了脸,「你是想说本公主的府医不行吗?」 「末将并无此意,不过,赵淳医术连圣上都赞誉天下第一,想来该是比公主的府医稍好上那么一些,公主以为呢?」 连皇上都抬出来了,敦贤公主还能如何,只得转而说道:「她毕竟是本公主府上丫鬟,你就这么带走,只怕于理不合。」 时晟腰弯的更深了些,让余小晚又向前滑低了少许,趴得更稳当些。 「采琴当日助末将寻回侯爷,昨日又助末将寻回爱鸟儿,算是有恩于末将,末将带她回府诊伤,不过举手之劳,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公主敦贤大度,想来也不会为难。」 时晟往日对皇家都是恭恭敬敬,从不敢有丝毫逾越,自打那上官锦死后,他先是以为她守丧为由推迟与慧安公主的婚事,后竟直接斗胆拒婚,如今更是越发的不把皇上,不把她这个大苍第一公主放在眼里了! 敦贤公主勉强扯起唇角挤出一抹冷笑,「那是自然,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她毕竟是罪婢,若污了将军的清誉……」 不等她说完,时晟已不耐烦地冷声打断:「末将光明磊落,自是不怕他们去说!」 敦贤公主还张着嘴,未尽之语生生断在了口中,憋红了她冷艷的脸。 她近乎咬牙切齿道:「好!既然时将军这般有诚意,那便让安子与採薇跟着一同前去,待诊过之后,开了药方,也不必将军再送,由他们带回便好。」 时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多谢公主。」 余小晚趴在时晟背上,昏迷不醒,丝毫不晓得自己被时晟弯腰驼背的背着,一路上踩了半个公主府下人的眼珠子与下巴,上了马车趴在时晟腿上摇到将军府,又踩了半个将军府下人的眼珠子与下巴。 不到晚饭时候,整个皇城已传得沸沸扬扬,待到晚间纨绔贵胄逛花街狎妓之时,那以时晟为主角的铁骨柔情小艷曲儿已编出了好几首! 只怕近些时日,整条花街弹唱的都会是这些调调。 并非公主府、将军府下人嘴碎,不过是时晟背她上马车下马车的工夫,被路人瞧了去,一传十,十传百,待两府下人出门办事之际,再被熟人问上两句坐实了,这消息便更是越发传的邪乎起来,费了一下午工夫才传遍了皇城已是慢的了。 要知道,这可是时大将军的绯闻轶事。 他们的时晟时大将军吶! 他们的一把青啸斧万夫莫敌如战神下凡一般的时晟时大将军吶! 想当年先帝还在时,他们的大将军携十万将士冷对玄国三十万大军,如此悬殊的兵力面前,他依然手握青啸,面不改色,视死如归,怒对玄狗! 「犯我疆土者,誓死必诛!」 这句时大将军名言,如今早已成了许多兵丁将士,乃至平头百姓,甚或黄口小儿的座右铭。 放眼整个大苍,可能有人不晓得当今皇上姓字名谁,却无人不知时晟何人! 他们时大将军的绯闻轶事,可比之皇上昨夜宠幸了哪个妃子,恭亲王又大被同眠了几个小妾,吏部尚书的寡妇儿媳又爬上了公公的床,等等这些个坊间传烂了的艷事小话,有趣的多的多!
第284页 余小晚一朝昏睡,殊不知,再醒之时已在皇城鼎鼎大名,连同之前皇上亲赐品阶封号,大将军亲自为她牵马压遍皇城大街小巷,一同发酵。 最初还只是传时晟铁骨柔情,之后越传越歪,尤其得了花街艷曲的渲染,越发传的黏腻咸湿。 什么三十六式,七十二式,一百单八式!以时大将军的威勐根本不在话下!难怪连巾帼小娘子都累趴了,还得大将军背着。 不!你们传歪了! 真特么歪了! 流言勐于虎! 不,流言淫于猴! 各位老少爷们儿们…… 求嘴下留情啊啊啊啊啊!!!!!!! 这是余小晚得知真相之后的痛哭流涕。 余小晚在将军府,直昏睡了整整两日,她并不晓得,时晟在看了她丹田那个「觜」字之后,连敦贤公主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将採薇与安子赶出了府门。 「回去转告公主,采琴伤重,今日只怕回不去了,待过些时日好上一些,本将军当亲自将她送回公主府。」 时晟平日已是煞气凌人,如今再横眉冷对,肃杀之气足以震慑三军,吓得採薇他们一个个腿软脚软,哪还敢再多话,只得唯唯称是,逃也似的回府復命。 余小晚倒是睡得安稳,最金贵的药石,最精心的伺候,比之当日照顾伤重的玄睦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是再没有这般好的了。 余小晚醒来之时,听到的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惊喜轻唤。 「小姐,你醒了小姐?可口渴?可腹饿?或是还觉得哪里不适?」 余小晚迷迷煳煳地张开眼,眼前依稀晃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喜……儿……」 「是,是奴婢,小姐可要喝水?」 接连昏睡了两日,心凝形释的效果早已没了,余小晚只觉下半身阵阵刺痛,脑袋更是疼得厉害,接连试着集中了几次神识都没能兑换了心凝形释,越是着急,越兑换不得,干脆暂且放弃,先稳一稳混乱的心神。 嘶——头好痛,痛死了! 痛到撞墙算什么?她现在只想剁了这脑袋直接扔了! 「你醒了?觉得如何?」 身侧床榻隐隐陷下,似是有人坐在一侧,那凉薄的嗓音,熟悉的余小晚肝儿疼。 她本能地张开眼,勉强挤出一抹笑,「妾身身子不适,不能起身行礼,望将军海涵。」 眼前玄色的身影模模煳煳,仿佛隔着薄纱浓雾,她看不清楚,也懒得再凝神,弱弱地阖上了眼。 时晟滞了许久,才又淡淡开口:「赵淳说你身子虚弱,需得好生静养。」 顿了下,他又道:「茯苓我也传令下去,立时杖毙,你可宽心了。」 余小晚高烧刚退,头痛欲裂,正是身虚体弱,形神恍惚之时,根本无法思考,只恨古时没有止疼片,不然她立马起来先吃上一把! 乍闻此话,她瞬间一惊,本能得勐地张眼喊道:「不要!求将军饶过茯苓!」 「为何?」 为何? 对呀,为何? 因为任务,因为茯苓是皇上的亲闺女,她能帮你与皇上周旋,能……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眼前玄色的身影渐渐清晰,那双漆黑如夜的墨瞳一瞬不眨得凝视着她,眸中暗涛汹涌,可面上却依然冰封,削脸冷峻,剑眉厉寒,薄唇抿成一线,熟悉的让她灵台瞬间清明。 「将,将军……」 她眼神游移了一下,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喜儿,又看了下床头立着的秀娥,最末垂眸感受了一下火烧火燎般的腰臀大腿。 她不是上官锦,她现在是采琴啊摔! 丫时晟居然给她下套!长本事了不是?! 时晟又问了一遍,「为何不能杖毙茯苓?」 余小晚头痛欲裂,却偏还得勉强运转着可怜的脑细胞搪塞他。 「因为……茯苓是皇上赐给将军的,若随意杖毙,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为难将军?」 「可你说晚了,她已经死了。」 余小晚一怔,本能道:「不可能!」 时晟挑眉,探手抚了下她额旁的碎发,看似温和,可墨瞳深处的滔天巨浪却看得余小晚心惊胆战。 「为何不可能?我杖毙我的小妾,甚至连小妾都不是,有甚了得?」 时晟一贯冷肃稳重,不似玄狐狸那种满嘴油滑之人,余小晚还真吃不准他所言真假。 可她转念一想,茯苓死了又如何?横竖任务已完成,她是死是活干她何事? 况且,茯苓可是女主,时晟那般疼宠她,怎可能随意杖毙她?! 这必是时晟怀疑她的身份,故意诈她的。 这般想着,她便冷静下来。 一冷静,那铺天盖地的痛楚再度敏锐起来,她立时卸了力气,松了肌理,趴伏在榻上,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慢语轻声道:「将军所言极是,将军的小妾,无论如何处置,旁人也说不得什么,是奴婢多嘴了。」 「奴婢?」 时晟突然低笑一声,从来不笑的人突然笑了,太特么瘆人了好不好! 余小晚已顾不得头疼臀疼腰腿疼了,吓得小心脏噗通噗通的,神识反倒是稳了。 她匆匆兑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了,立时一身轻松,思维脑力瞬间恢復了正常范围。 时晟到底是想干嘛?好端端的提什么茯苓?
第285页 还有,这是哪儿?怎么看都像是将军府啊摔!她怎么一个睁眼一个闭眼的工夫就跑这儿来了? 另外,喜儿怎会在此?她不是被时晟逐出府门了吗? 以喜儿对上官锦的忠心,如何会重回害死她家小姐的府门? 刚想到此处,后嵴樑突然升起一股子凉意。 糟了! 她方才似乎顺口喊出了喜儿的名讳,甚至还……自称妾身! 要死了要死了! 眼下该怎么往回拉? 虽说时晟怀疑她是上官锦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可还是以防万一,眼下只能……先膈应膈应他再说! 以上官锦对他的绝望,即便借尸还魂也决计不会再靠近他半步的。 这么想着,余小晚突然探手拉住了时晟搁在腿上的手,还不忘放嗲了声音,轻唤了声。 「将军~~」 时晟看了一眼那手,抬眸望向她,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嗯?」 「是将军救了奴婢吗?」 「我只是将你带回将军府诊伤。」 「那便是将军救了奴婢了,若奴婢还在公主府,只怕缺医少药,今时今日早已死透。将军的救命之恩,奴婢感激不尽,若将军不弃,奴婢来日当牛做马,必报将军大恩!」 时晟挑眉,神色古怪,「当牛做马?」 「是……」 「我要牛马有何用?」 时晟这般不按套路走,余小晚当即语塞,僵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牛……可耕田,马……可拉车,还能打仗!」 时晟颌首,形容冷峻,神色却越发怪异了几分。 「说的不错,依你之意,你能耕田,还能拉车打仗?」 「……」 余小晚觉得时晟根本就是在挑刺! 「奴婢……学一学,或许就会了。」 时晟又瞟了一眼她按在他手背的手,「即便你再如何学,终究比不过牛,也比不过马,倒不如发挥所长,方能更好报恩。」 余小晚勉强挤出一抹笑,皮笑肉不笑。 「请将军明示。」 「你还记得公主当日送到我府上的周姨娘与王姨娘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一个自己吓死了自己,一个上吊死的,舌头还伸的老长。 都是耶律月用巫族秘术害死的。 「奴婢记得。」 时晟颌首,「你也晓得,本将军这后院原本有一位正妻八位姨娘,这半年来,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打发的打发,如今也仅剩下茯苓一人,确实孤冷了些,不如你便发挥所长,丰盈一下我的后院吧。」 余小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她觉得她下巴快惊掉了! 「将军的意思是,皇上赐给你的那些美人你都打发了?」 「仅剩茯苓一人。」 余小晚不由感嘆,茯苓好大的脸面,虽说是女主,可原剧情中时晟都不曾为了她赶走皇上的眼线,如今却为了她大清宅门,独宠她一人,着实好本事! 时晟方才说的什么丰盈后院,大抵是故意试探她,可他到底要试探什么?试探她是不是皇上的细作?可她是公主的人,本来就是划分在皇上的势力范围的,这还用试探? 那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总归不会是试探她是不是上官锦。 这种玄之又玄的事,莫说不信邪的时晟,便是她自己,若非深陷其中,打死也是不信的。 无论怎样,她只要把苍帝细作这个人设,站稳了站直了站利索了,一切万事大吉。 主意已定,余小晚悄然一笑,一副老鸨状。 「将军这话奴婢便不明白了,何为充盈后院?莫不是要奴婢寻些美人送给将军?这有何难?待奴婢身子好些,定寻上十个美人送予将军。」 「十个太多,本将军嫌哌噪。」 「那便……八个?」 时晟懒得多费口舌,「你来就好。」 余小晚又摸了摸下巴。 「将军莫不是煳涂了?还是眼神儿不大好?可曾看到我额间的这字?」 时晟瞟了一眼,墨瞳幽深,「看到了。」 「那时将军莫不是……不识字?」 「淫。」 「既然将军识得,自该晓得公主是不会诬陷好人的,奴婢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人。奴婢卑贱之躯,哪有资格进将军的后院?即便在将军府上当个烧火的丫鬟都是不配的。不过奴婢好歹得了皇上赏赐的不少银钱,筹备些干净温顺的美人赠予将军,倒是不成问题的,还望将军届时能笑纳。」 时晟眯了眯眼,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凑到鼻翼之下淡淡轻嗅。 「温顺美人到处都是,有何稀奇?本将军看上的……便是你额间这个『淫』字。」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 尼玛! 果然是个bt啊! 上官锦的时候她只当他暴戾抖s,不曾想他竟还有这种自己给自己头顶种唿伦贝尔大草原的特殊爱好! 难怪原剧情中女主茯苓为他爬上亲爹的床差点都策马奔腾了,他还能欣然接受,果然是bt的世界她这种正常人永远不懂。 「咳!」 她轻咳一声,转开视线,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紧紧的,试了多次都未能成功。 「那个……将军,你就莫要拿奴婢取笑了,奴婢深有自知之明,这般卑贱之躯如何能入了将军的眼。」
第286页 「若本将军说,确实入了呢?」 余小晚下意识地又转眸睨了他一眼,却正对上他深……情?的视线。 oh no!这绝对是她看花眼了! 她深觉今日的时晟不是一般的不正常,是特别!非常!尤其!的不正常。 这是试探,这绝逼是试探! 如此想来,身为苍帝的细作,若能亲自潜入将军府必然是求之不得的,她这般再三推脱,似乎确实有点ooc啊! 不行,她要拉回来! 她就不信时晟还真能找皇上请旨,把她一个私通的小丫鬟大明大亮的抬进他将军府! 他堂堂镇国大将军的脸还要不要了?! 余小晚自觉此事十分稳妥,任她怎么折腾也无妨,这才故意娇羞一笑。 「将军这可真真儿是折煞奴婢了,若将军不弃,奴婢自当喜不自胜,能入将军的法眼,可是奴婢前世,前前世,不知修了多少世才修来的福气。」 时晟嗅着她手上淡淡的草药香与那熟悉的暖阳气息,眸中古井幽深,薄唇微动,出口的话依然冰冷,却仿佛比平日了多了些许压抑不住的愉悦。 「你当真这般以为?」 「那是自然。」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得反悔。」 余小晚下意识地又望了他一眼,不曾想,竟又与他的视线相撞,仿佛他一直都在注视着她,半息都不曾转眸似的。 望着那饱含深意的眸子,余小晚突然有种想反口的冲动。 她可以反口吗?可以吗可以吗? 自然是不行的。 她兀自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时晟向来谨小慎微,且又小心眼,怎可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自个儿府上带,他就不怕采琴这一场受罚其实是皇上特意安排的苦肉计? 不等得余小晚再为此事分神,汤药端了进来。 时晟自然的接过,喜儿赶紧搬过矮凳放在床头,时晟撩摆坐下,那般身量,按现在说法,两米往上,坐在还没他小腿高的矮凳上,何其憋屈,可他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似的,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递到了她唇边。 「喝。」 他那冷眉冷眼的模样说出这种话,丁点不像关怀备至的餵药,倒更像是威吓她喝那穿肠毒药! 余小晚内心是拒绝的。 可她……还是乖乖喝下。 良药苦口,不喝如何好的快? 不过…… 好苦啊! 喝惯了药片的余小晚当即苦的吐了下舌头,完全的本能反应。 自打穿到这个副本,印象里除了没完没了的受伤喝药,还是没完没了的受伤喝药。 喝了这么久,她还是不习惯啊摔! 时晟蹙眉,「很苦?」 余小晚下意识地摇头道:「不苦不苦。」 这是上官锦的反应,上官锦向来不管什么都是自己咽下的,何曾撒过娇? 让她变得懦弱,学会撒娇的,从来都不是时晟,也不是玄睦,而是……耶律越。 耶律越…… 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心就痛得撕裂一般,连眼泪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时晟望着她眸中渐起的雾色,微微蹙眉,转头问喜儿。 「药苦当如何?」 喜儿怔了一下,这才回道:「回将军,药苦自当吃些甜腻味甘的压一压。」 「譬如?」 喜儿眼神飘向一旁,边思边回:「譬如果脯啊,糖果啊之类的,像狮子糖、芝麻糖、杨梅糖等等,都可。」 「速去取来。」 喜儿迟疑了一下,「这个……咱们府上没什么女眷,少有人吃这甜腻之物,大约只有茯苓姨娘哪里有,我去找她讨些?」 时晟蹙眉,「便是有也是吃剩的,买新鲜刚做的,速去!」 「是。」 喜儿转身要去,时晟望了一眼随时都可能凉掉的汤药,又加了一句:「让高德去,快马加鞭!刻不容缓!」 「啊?哦,是是。」 喜儿暗自咋舌,闹市骑马,还快马加鞭!将军莫不是忘了这些都是官府明令禁止的吗? 还有,高侍卫虽说马术精湛,可也不是用来买糖的吧? 喜儿前脚走,时晟后脚便将那药碗递给了秀娥。 「先温起来,稍后再喝。」 秀娥下去温药,房中便再无他人,时晟也不起身,依然坐在那矮凳之上,视线与她相平,余小晚这才意识过来,坐矮凳竟是为了方便她喝药。 她趴着,不能起身,自然得坐低些餵药才更合适。 望着近在咫尺的墨瞳,余小晚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那个……奴婢怎会在将军府?」 「自然是我带你来的。」 「将军为何要如此?」 她毕竟是公主的人,在时晟眼里也是皇上的人,时晟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何会突然对她这个不是死对头也差不多的小小丫鬟这般好? 时晟许久不语,突然问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余小晚心中微惊,面上丝毫不显。 「自然相信,不然各家各户,上至皇亲贵胄,下至黎民百姓,为何都修墓建祠?为何诸人死后都想求个全尸?还不就是为着能有个好轮迴?」 「是吗?」时晟神色冷凝,看不出悲喜,「我却不信!我是武将,躲不过上阵,逃不过杀敌,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若这世上真有前世今生,怪力乱神,那我岂不是早已被冤魂索了命?为何现下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同你言语?」
第287页 她就知道他不信这些! 余小晚懒得与他多做计较,便顺着他说。 「其实,奴婢方才也就是随便说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其实鬼鬼神神的,谁又见过,不过是世人臆想出来的罢了。 就如将军所言,若真有鬼怪,必会索命的,杀一人不索,杀两人不索,杀百人千人,总有一个怨气重的,总有一个索命的,既然谁都不曾见过,必然都是无稽之谈。」 时晟探臂牵起她的手,不等她本能地往回抽,已然凑至了鼻翼之下,眸光幽暗。 「如此说来,你也相信这世上并无鬼神?也无前世今生?」 余小晚被他牵着手,说不出的不自在,可此时此刻她又不好大咧咧地抽回,只得忍耐。 罢了罢了,就当他是个算命的,正在帮她看手相。 可他微烫的鼻息不断喷洒在她的手背指缝,让她想洗脑成看手相都做不到啊摔! 谁家看手相贴这么近的? 即便时晟想试探她,这也未免太敬业了吧! 她果然还是被耶律越宠坏了,定力不足,演技退步。 「这世上有没有鬼神,奴婢也是道听途说,大约有,大约没有,奴婢也不曾见过,说不好。」 这个敏感话题可以打住了吧? 时晟垂眸,忽而又问:「你可曾听说过,夙世缘结?」 噗通! 余小晚的心勐地撞击了一下。 刚绕过去一个敏感话题,怎的又来一个更可怕的? 她装傻充愣,「什么?奴婢从未听说过。」 顿了下,她又道:「将军,奴婢觉得……腹中似是有些飢饿,不知能否先容奴婢用些饭?」 「还不行,赵淳说,那药需得空腹服用药效更佳,你再稍等片刻,糖马上便来。」 她又不是没糖就不能吃药的小孩子! 算了。 话题转开就好。 余小晚怕他再提起,强占先机问道:「将军好端端的为何要将家中姨娘统统遣走?」 她自然知晓是为了茯苓,可她这不是没话找话嘛。 时晟始终牵着她的手,本还没那么凌冽,一提这话题,声音立时冻结成冰。 「无用之人还留着作甚?」 也是,有了真爱,谁还在意旁的虾米。 余小晚压根不给时晟再主动开口的机会,左一句右一句,问个不停。 不大会儿高德便带着大包小包回来了,门外隐约传来马嘶声,竟是直接驱马入了院中。 这是有多十万火急啊! 不就是送包糖吗? 时晟起身,踢开脚踏板,拉过一旁的小几并在床边,示意高德将那些大包小包放上去。 一包包摊开,桂花糖、糯米糖、芝麻糖,杏干、桃干、葡萄干,还真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不大的小几塞得满满当当。 秀娥很快便端了温热的汤药过来,时晟餵她一勺药汁,便塞她一口糖,不是一颗,是一口,一口!满满一大口啊啊啊啊啊! 余小晚简直无语了。 满嘴糖果、果脯,口味各异,有软有硬,嚼不好了硌牙,想挑着软的先嚼了,偏又翻不过舌头。 都这样了,时晟竟还想往她嘴里塞! 余小晚赶紧撤头躲过,一旁的秀娥看的嘴微张,眉头都了扬起来。 「将,将军,这,这似是多了些。」 「不是要压苦味吗?少了如何可以?」 余小晚说不了话,沖喜儿挥了挥手,示意她取了簸箕过来。 喜儿伺候她惯了,虽不晓得她是上官锦,却还是一眼便懂了她的示意,赶紧取了过来。 余小晚稍稍挪了挪,满嘴糖果全吐在了里面。 「唿!甜的牙都要倒了,喜儿快给我倒些水。」 喜儿赶紧倒了茶给她。 大苦大甜,还要不要牙活了? 时晟瞟了一眼她,又睨了一眼喜儿,一言不发,又舀了一勺药汁递到了她唇边。 余小晚勉强撑起一点身形,喝了那勺,探手接过那碗,如当初喝耶律越的药般,仰头一饮而尽。 苦啊! 没喝过的人永远不懂! 药碗一丢,赶紧摸了块桂花糖塞进嘴里。 舒服多了。 时晟举着那空碗,望着满桌糖果,眉心微蹙。 「一颗便够了?」 「够了。」 时晟神情有些古怪,抬眸睨着她,扬了扬手中药碗。 「这般大一碗苦药,苦得你想落泪,只这小小一颗糖便够了?」 余小晚含着糖,淡淡一笑,「苦得久了,哪怕喝口水都是甜的,这一颗糖,足以压下所有,唇齿留甜。」 时晟若有所思。 时晟公务在身,并未多留,又餵她用了些不伤胃的流食,少许清淡小菜,便离开了。 余小晚这才得空套了套喜儿的话。 原来,上官锦死后本是被埋在了海棠林边,可尚未掩好土,时晟便从林中出来,疯了一样赶开了所有人,亲手将那尸首又挖了出来,带回了将军府。 姚氏本想阻拦,可想到女儿临终都还惦记着这无情之人,终还是忍痛默认。 一贯低调的时晟,为上官锦办了场旷世的丧礼,当真是比旁人娶亲都还要声势浩大。 单那嵌满珊瑚的金丝楠木华贵外椁就足以让众人谈资数月,更遑论那从正门抬入的寒玉凝雪棺!
第288页 皇城中人都说,时晟这一场丧事下来,只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七日后,时晟将她葬入了时家祖坟,那本是他祖父祖母为他准备的,他们去后,他才陆陆续续将墓修建完工。 他是将军,浴血杀敌,随时都可能马革裹尸而归,早早准备好墓穴也是常情,如今先葬入了上官锦,待他百年之后,再重新掘墓葬入,与妻同穴,合情合理。 只是,坊间还有传闻,说那墓穴其实不过是个衣冠冢,上官锦的尸首还在将军府。 至于真假,无人知晓。 众人只知,出殡那天,纸钱漫天,举着白幡的仪仗队整整排了两条长街! 号丧声,无论真伤心或是做做样子,总之是震了天的。 将军府全府上下,戴孝三月,守孝三年,若非大苍对丧期有明令,最多戴孝三月,只怕将军府还要戴得更久。 不久之后,喜儿也被高德带回了将军府,说是要她继续打理扶春院。 只是那院中再没了女主人。 时晟倒是日日都来,不过仅白日来,天色一暗便会离开,从不过夜。 对这些余小晚倒不甚关心,她比较好奇茯苓。 喜儿也是感嘆,她本是恨时晟的,可见时晟一个个遣走了后院姨娘,虽留了茯苓一人,却也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只专心伺弄小唿唿,倒又有些心软了。 喜儿还道,时晟往日到扶春院从来都是不让人伺候的,只一人待在上官锦的厢房。 有那么一次,他追拿要犯,数日未归,回来后,精疲力尽,却不休息也不用饭,先来了这扶春院,直到天黑都未曾出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喜儿担心出了意外,便偷偷推开门缝望了望。 却见时晟趴在桌上已睡熟,月光凉凉地落在他的脸上,她依稀恍到他的眼角脸侧似是带着细碎水光。 自那日起,喜儿便不恨时晟了,她觉得时晟已遭了报应,他失去了她家小姐,不管今时今日他如何的顿足捶胸悔不当初,依然找不回来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永远。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余小晚只问了茯苓而已,喜儿虽嘴碎,可也仅对上官锦,为何会对她一个外人如此絮絮叨叨? 喜儿凉凉一笑,少了几分往日的单纯,多了几分阴郁城府。 「采琴小姐以为呢?」 余小晚直言不讳,「你是想让我知晓,你家小姐在将军心中甚重,任何人都无法望其项背?」 喜儿又是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倒是真有几分上官锦的感觉。 「奴婢不敢,奴婢要下去送换洗衣物了,先行告退。」 在时晟面前对她关怀备至,时晟一走立马变脸。 哎,这丫头,还是功力不够啊。 演戏便是演戏,即便没有观众,也要做到滴水不露才行。 喜儿阴阳怪气,秀娥倒是待她极好,提起当日的茯苓主子,竟有些意兴阑珊。 「主子到底是主子,哪来的情同姐妹?真出了事,抵命的还是咱们,又有几个主子为奴婢们挡命的?」 秀娥这是在感嘆那为茯苓断了腿,最终却还是被茯苓推出去抵罪丧命的刘婆子。 当日一头热的愚忠,时过境迁再回头去看,难免觉得好笑。 待三两年后,耶律越回头再看他们之间的种种,大抵也会如此吧。 一个欺他害他利用他之人,当时还爱的那般痴傻,果然也是好笑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日万的一天~~ 我更新过了,该你们更新了~o(* ̄︶ ̄*)o 谢谢smile鱼~宝宝的雷雷~~么么哒~(づ ̄3 ̄)づ╭?~ 谢谢离岸~~柒谨凉染~~断宇~~病鸽~~何须归合壁~~蓁蓁~~三十~~没有时间玩游戏~~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づ ̄3 ̄)づ╭?~ 第13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4) 四体不勤坐吃等死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眨眼余小晚便在将军府趴了大半个月, 除了喜儿时不常的阴阳怪气之外, 过的说不出的滋润,比她原本设想的在公主府凄悽惨惨戚戚的日子简直天堂以上快突破次元壁了。 唯一影响她心情的便是, 时晟每日都来看她, 时辰不定, 次数不定,有空便来, 有事便走,若赶上吃饭时候,还会亲自伺候她用饭, 待她吃饱吃好, 这才独自去吃那残羹冷饭。 港真,他突然待她这般好, 余小晚非但不觉得舒坦, 反倒浑身汗毛直竖, 总觉得自个儿的小脖子越发的不稳了。 他今日待她越好,待他日发觉一切并非他心中所想,只怕她死得更惨。 这一日倒是奇了,原本一天几趟的时晟, 竟整整一日不曾露面, 余小晚想着, 许是公务繁忙, 倒是乐得不必看他那张怎么看怎么生理厌恶的脸。 晚上用了饭, 闲着无聊,整日看识海的小说看得也有些腻了,她便唤了秀娥坐下陪她聊天。 喜儿她是用不起了,时晟不在,别说指使她,不给她甩脸子就不错了。 时晟待她越好,喜儿便越是忿忿不平,余小晚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可惜不能与喜儿相认,只能随她使着性子了。 正听着秀娥说着坊间趣闻,便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喜儿已经有些遮掩不住的不满。 「奴婢见过将军。」 「她可睡下了?」 「睡了睡了,将军请回吧。」
第289页 卧房的烛火明明还亮着,喜儿竟敢这般说,这可是明晃晃的欺主! 余小晚都替她捏了把汗,却不曾想,往日一点就着的时晟,此刻竟半点不曾动怒,似乎对喜儿格外的宽宏大量。 「是吗?睡便睡吧,我进去瞧瞧。」 说罢,推门而入。 他一进门,秀娥赶紧从椅上起来,规规矩矩地见礼。 时晟摆手,示意她下去。 余小晚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他今日并未穿战袍,只穿了玄色常服,虽说与战袍同色,可款式却不尽相同,战袍为方便打斗手腕处有绑带,常服则是宽袖,且身量也更宽松些,如耶律越那般的,便是宽袖常服。 他也并未如往日那般为方便打斗高束墨发,而是松松绾就,如玄狐狸似的,只随意插了支珊瑚簪,大半墨发流泻在身后。 若非他眉眼依旧冷冽,倒是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闲散公子之态。 老实说,余小晚从未见过他穿过常服,更未见过他半绾长发,倒是耶律越与玄睦惯常如此,这通常是文人的装扮,自然,玄狐狸是装的文人,耶律越是真文人。 倒是时晟,今日为何突然如此? 时晟被她这赤果果的视线打量地微蹙起了眉宇。 「为何这般看着我?」 「是奴婢唐突了,只是觉得今日的将军,格外俊逸。」 这完全是客套话! 真的! 时晟这般颜值,怎么穿都是好看的,就像穿越前的某男星,老头汗衫都能穿出怀旧风来,时晟这般换了装扮,只不过让她新鲜了下罢了,俊不俊逸的,与战袍也无甚差别,总归都是好看的,风格不同而已。 时晟不置可否,只是冷峻的面容似是柔和了些。 余小晚有些诧然,一个千人斩万人斩的大将军,竟也在意这些的吗? 「明日。」 「嗯?」 「明日一早,我带你出城,今夜你便早些歇息。」 带她出城? 她还伤着,虽说稍事活动下更有利恢復,可观时晟这些日子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半点不准乱动的情势,照理说不该让她出门的,这突然说要出城,不会是打算对她动手了吧? 无怪乎余小晚会这般想,实在是时晟对她太好了些,好到就像正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阴谋。 余小晚心里有点没谱。 「将军是要带奴婢去哪儿?」 时晟不语,抬手抚了下她的额间,望着那早已长好定型的「淫」字,墨瞳幽暗。 「明日你便知晓了。」 他这一句轻描淡写,起身走了,余小晚却是一夜无眠。 他到底想干嘛? 她这般连番在苍帝面前立功,在时晟眼中必然是狡猾多端的,他该不会真以为苍帝想借她对付他,所以要先发制人吧? 在城外制造个什么意外要了她的命,似乎……相当的容易。 第二日一早,时晟果然早早便过来了,只是并非一人,随他一同来的,竟然还有个老熟人,茯苓! 秀娥与喜儿面面相觑,都不知时晟究竟想做什么。 茯苓一改当日的清雅素妆,一袭海棠红的长裙,淡艷的海棠妆,侧脸更是绘着一朵海棠花,花蕊极艷,端得是好看的紧。 余小晚半敛水瞳,依稀记起茯苓可是毁了容的,那多朵海棠花的位置,刚好是伤处。 茯苓倒是聪明的紧,若不是这是架空世界,没什么上官婉儿,她险些以为茯苓是在效仿上官婉儿。 不过,时晟到底带她来作甚? 茯苓见了她,笑盈盈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这便是采琴姑娘?果然是生的好模样,只可惜这额间的字有些煞风景,不过不打紧,有妾在,定还你如花美貌。」 时晟撩袍坐在了一旁。 「无需啰嗦,好生描画。」 余小晚这才明白,敢情这时晟一大早唤了茯苓过来,竟是为了给她描妆! 茯苓眸中划过一抹不甘,转瞬即逝,不过眨眼的工夫,她已然笑盈盈的,说不出的温柔可亲。 她亲自为余小晚净了面,又绾了发,这才蹲伏在床畔,细细为她描妆。 采琴本就生的古灵精怪娇俏可人,茯苓又是妙手,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她额间的「淫」字遮掩殆尽,一朵妖娆的桃花绽放其上,灼灼其华。 桃花妆,俏姑娘,螓首蛾眉,红唇扬。 只那一抹无意识的浅笑,险些恍花了时晟古井幽深的墨瞳。 茯苓妆毕,回身沖时晟浅浅一福。 「妾有罪,将军嘱咐了要画海棠妆,可妾观採琴姑娘形容娇俏,端雅的海棠不大适合,倒是这桃花妖而不艷,灵动可人,更适合她,便擅作了主张,求将军责罚。」 时晟摆手,「这样便好,你下去吧。」 用完便踹,时晟你可真够狠的。 余小晚看着不知几更就已起身精心妆扮,却偏不得时晟半眼垂青的茯苓,尽管有着千般不甘不愿,她还是规矩地垂首告退, 住了这么些日子,余小晚时刻在看着,时晟对茯苓表面上的确是无动于衷,而对已逝的上官锦看上去还真挺像是情深似海的。 可惜,她却深以为这是装的。 时晟这般,可能确实对上官锦有些愧疚,可也仅是愧疚,他假装情深,其实不过是想借上官锦做挡箭牌。
第290页 那般低调之人,突然一反常态做那般奢侈的丧事,做给谁看的? 打着为上官锦守孝三年的旗号,苍帝短日内想再给他塞个将军夫人,只怕没那么容易。 上官锦于他,还真是被利用了个彻底。 对先夫人至死不渝深情不悔? 呵! 别笑死人了。 说不定他对茯苓的不闻不问也是装给旁人看的,不然怎么显得他对上官锦情深似海? 对,一定是这样,看他散尽后院,唯独留着茯苓便可见端倪。 茯苓可是女主! 还是跟他啪啪啪过的女主! 她才不信他对她真的无情。 喜儿、秀娥伺候着帮她更了衣,时晟又餵她用了早饭,这才将她挪在担架之上,一路抬到将军府外。 府外候着辆撵车,新崭崭的,三面薄纱帷幔,煞是好看。 与旁的撵车不同,这撵车没有坐榻,一水的平板,铺着厚厚的貂绒,时晟先将她抱上趴好,这才撩袍上辇,将她小心抱趴在他腿上,如此,她趴得舒服,还能看到辇外风景。 虽然舒服,可不过才刚上辇,余小晚表示已有些承受不来。 这还没上路呢,下人们,路人们,包括赶车的小厮的眼珠子已经砸了她一脸了! 时晟!你到底想干嘛?! 你这般招摇过市,是怕旁人都不晓得你跟一个私通丫鬟纠缠不清吗? 你的脸呢?还要不要了?! 时晟时望归看来是真的不要脸了,他面不改色地搂着她慢慢悠悠地行在皇城最繁华的街市,坦然接受众人神色各异的注目礼,始终墨瞳幽暗,一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众人的窃窃私语无论好坏他都充耳不闻。 一路驱辇行至城外,正是盛春时节,骄阳斜照,草绿花红,再迎着拂面清风,赏着鸟鸣蝶舞,当真是惬意的紧。 余小晚越行,越觉得此路有些眼熟。 这不是去破庙的路吗? 当日她离魂之时,可没少跑这路,记得尤为清楚。 他不会又要去那小破庙吧?还是……去那海棠林? 管他去哪儿,横竖她也拦不住。 她转眸瞟了一眼肩头的小唿唿,自打她住进将军府,这小傢伙儿就死活粘在了她肩头,赶也赶不走,吃喝拉撒睡,恨不得全就肩解决! 小唿唿啊…… 你可是只鸟儿欸,看这春色怡人的,你难道一丁点儿也不想展翅高飞,显摆显摆你那两片小翅膀?它们辣么小居然还能载得动你的膘肥体壮,真的很值得炫耀的耶! 小唿唿没有读心术,即便有也听不懂人话,依然旁若无人,闭着眼唿唿大睡。 起来飞一飞? 娘亲,你真的想多了,伦家今日还没睡够十个时辰呢。 余小晚望着小唿唿,眸光熠熠,时晟望着她,墨瞳幽深。 碧天如洗,长草萋萋,官道之上,辇车驰过,辇幔高高扬起,带起的浅风点了草叶摇了春花,辇上两人,玄衣桃裙,削脸粉腮,好一对神仙眷侣,惹人羡涎。 「公主,方才过去那辆辇车……」 「怎么?」 敦贤公主撩起车帘向外望去,辇车行得并不快,若非马夫吃坏了肚子,仗着胆子请命去一旁灌木丛中方便,只怕未必能赶在他们前头。 如今,遥遥望去,只望到辇幔飘飘,辇中之人倒是半点也未曾看清。 採薇坐在车外,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回道:「那辆辇车,似是时将军的。」 「哦?这倒奇了,他一贯出行都是骑马,再不济也是马车,怎的突然改了这般文绉绉的辇车?」 採薇隔着不时拂动的车帘偷瞄了一眼公主身侧垂眸不语的素白身影,低声道:「奴婢,奴婢似是见那辇上还有一女子。」 素白身影微颤了下眼睫。 敦贤公主轻笑一声,道:「那大约是茯苓吧。」 时晟遣散后院独留茯苓,旁人不知,她敦贤公主如何不知。 「或,或许吧。」 马夫迴转,採薇也不敢再多言,忧心忡忡的眺望着远处,只盼千万别是去的同一处地方。 京郊东侧,成片的海棠林盛放着朵朵娇艷,林外停着十数辆马车,都是前来赏花的富贾贵人。 时晟的辇车一到,立时吸引了诸人的视线。 常人出行,向来都是低调含蓄,既不是皇亲贵胄祭祀庆典,又并非青楼花魁骚首诱客,平白的谁会乘这般四面不遮的招摇辇车? 可偏偏今日就是有人乘了! 一到林边,辇车直接变步撵,率先一步候在林外的精壮家丁立时上前,八人同抬,稳得不能再稳,一路抬着便入了这海棠花海。 「天,天吶!那不是大将军吗?」 「你莫不是花了眼?大将军向来战袍加身,墨发束冠,方才那人分明穿的常服,且墨发垂肩,怎会是大将军?」 「可我看那面容分明就是大将军……」 「对呀对呀!我看也是,大将军那般英挺不凡,岂是一身衣装能遮掩的?」 「甭猜了甭猜了,走走走,跟上前,看看去!」 几名未出阁的贵女手帕交,携着几个小丫鬟紧随其后,探头探脑,非要瞧个究竟不可。 大将军,大将军! 他是多少闺阁少女梦寐以求的良配。
第291页 瞧仔细些,再仔细些。 好像是…… 的确是! 那辇中之人竟真是她们的大将军! 只是,他怀中那女子是谁? 难不成就是近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巾帼小娘子? 不是有传言说那巾帼小娘子为人淫乱,犯了私通大罪,被黥面了吗? 怎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倒是这桃花妆真是好看。 果然流言不可尽信,什么淫乱、盗窃、大不敬,还勾引驸马!大抵全是造谣的,若真是那般,大将军还会如此带着她招摇过市,百般宠爱? 小女子们一个个咬紧了手帕,心中满是羡慕嫉妒,却偏就生不起恨来。 谁让人家是开国以来,第一个以死契贱民之身被赐了封号品阶的女子! 谁让人家有勇有谋,不仅连锅端了逆臣端亲王,还揭穿了玄狗的阴谋诡计! 这还真真儿是给她们这些个小女子争了脸面。 巾帼小娘子,无愧其名。 大将军热血男儿,重情重义,看上她这般不同寻常的女子,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还是不甘,不甘啊! 她们的大将军,好不容易才独身半载,难不成这又要没了? 罢了罢了,横竖也轮不到她们。 林中静谧,小女子们的窃窃私语,偶尔的低唿,丝毫遮掩不住,声声句句都传入了余小晚耳中。 余小晚这才明白时晟此番用意。 竟是为了替她正名! 流言可畏,他以他多年的威望,替她掩盖了一切。 感动吗? 她只笑笑不说话。 谁晓得他又在算计什么阴谋诡计! 他虽比不过玄睦奸滑,可也并非真的蠢物,若非当日他太过自负,丝毫不肯信任上官锦,也不至于那般轻易便着了玄狐狸的道。 起码,她会将莫非以及玄睦所言所行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他,让他多些防备。 「喜欢哪支?」 头顶突然传来微沉的嗓音。 余小晚怔了一下,「什么?」 「喜欢哪支海棠?我折给你。」 折海棠? 好像还真有这么个梗,不过这是上官锦的,关她采琴何事? 余小晚刚想说,不喜海棠,还未开口,便见花枝树影后隐隐走来几人,簇簇海棠遮住了他们的面目,只看到大红的宫装,素白的袍角,格外的醒目。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心如擂鼓,抚了抚胸口,突然抓起时晟撑在一旁的大掌,抱在了怀中。 「将军,我觉得,那支海棠最是好看。」 余小晚随手一指,指的正是离那两人不远的一处枝杈。 时晟垂眸望了一眼她紧搂着的手臂,又望了一眼她瞬间灿亮如星的眸子,墨瞳微漾,盪起层层涟漪。 「你果然……还是喜欢海棠。」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喜欢海棠,更不喜欢你! 余小晚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此刻也无暇计较,只抬眸沖他「深情」一笑,娇美的面容当真比那海棠还要撩人心魂。 「奴婢就要那支海棠。」 「好。」 时晟示意家丁抬着步撵过去,步撵之上,自然高人一等,无需抬头赏花,花便围在身侧,时晟探手轻折,花瓣扑簌,抖落两片,他垂眸随望,正撞上耶律越清冷如水的眸子。 「侯爷?」花枝后的公主也跟着显出,时晟又道:「公主?」 「这不是时将军吗?你也好兴致,过来赏花?」 余小晚趴在时晟腿上,自然低些,敦贤公主并未看到她。 时晟微微颌首,握着那支海棠沖公主与耶律越抱拳行了个虚礼。 「请恕末将不能下辇行礼,实在是辇上还有伤患,动弹不得。」 「伤患?」 敦贤公主瞬间眯起凤眼,想探头瞧一瞧,偏步撵太高,看不到。 时晟挥手示意,家丁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步撵,四平八稳地免得墩坏了余小晚金贵的身子。 步撵落地,便又矮人一等,公主垂目望去,隔着轻纱薄幔,依然看得一清二楚。 采琴!!! 竟是采琴那贱人! 公主瞬间凤眼圆睁,仪态顿失。 「时将军!本公主日日派人上门要人,你日日说她伤重不可擅动,今日此番又是何意?!」 时晟冷眉寒目,沖敦贤公主再度抱拳。 「是末将疏忽了,忘了禀明公主。今日早朝后,末将特意找皇上求旨赐婚,皇上已经恩准,待她伤好之后,末将自当娶她进门,往后公主就不必再为她费心了。」 「什么?!」 幸好余小晚反应快捂住了嘴,惊唿出声的只有公主。 「你要娶这贱人?!」 敦贤端庄,皇家体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寡居的这十余载来从未受过丁点委屈的敦贤公主,如何还能记得! 时晟眉宇微凝,冷声道:「请公主注意言辞,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巾帼小娘子,六品官阶,无论如何也当不起『贱人』二字。」 时晟疯了吗? 竟敢公然跟敦贤公主呛声! 以往那谨小慎微,老婆差点被扎死都隐忍不动的时晟时乌龟呢? 还有那所谓的求旨赐婚,到底真的假的? 余小晚难以置信地抬眸望向时晟,想从他冰封的面容看出此事真假,可既是冰封,又如何看得出来?
第292页 她依然不敢相信,视线游移着,不慎竟与耶律越撞了个正着! 心脏瞬间一阵紧收缩!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诡异至极的视线! 明明那琥珀色的眸子依然清透如水,甚至还透着些许往日的温润,却偏生让她遍体生寒。 笑了,耶律越笑了,突然就笑了! 她一贯最心悦的那不薄不厚几近完美的唇,缓缓勾起,谦谦笑意,君子如玉,与这些日子所见过的笑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又似乎有些不同,似是少了些许温良,多了点点……阴冷。 耳旁隐隐传来低唿声与私语声。 「天吶天吶!这是哪家公子?怎的生得这般俊俏!」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他是准驸马!」 「准驸马?准驸马我见过的,依稀不是这感觉。」 「嘘嘘!别说了!」 是的,今日的耶律越确实有些不同,他上前一步,抱拳,清润的嗓音如在溪水中流淌,却偏又带着一抹几不可查的漩涡。 「如此倒是喜事,恭喜将军。」 时晟颌首,墨瞳幽深,「多谢侯爷。」 公主花容失色,不是吓得,是气的! 这贱蹄子,她尚未好好出了胸口那团郁气,她竟又攀上了时晟! 她分明知晓时晟是皇上的眼中钉,亦是她公主府的眼中钉,她竟,竟…… 她怎么敢?! 本已怒不可遏,再听耶律越竟说出这般话,敦贤公主更是越发的怒气填胸! 「耶律越!你恭喜他?!」 耶律越转眸,突然探臂牵过了公主的手,白衣清隽,笑比春风。 「时大将军喜获新妇,自然是值得恭喜的。采琴又跟随公主多年,虽说出身卑贱,做不得正妻,只能做个姨娘,可到底也是时大将军的妾,公主不该为她高兴吗?」 一番话,敦贤公主瞬间冷静下来,尤其是第一次被耶律越这般牵手,再多的恼恨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转眸望了一眼周遭窃窃私语的贵妇小姐们,许多还都是熟面孔,有的甚至方才还打过招唿。 她确实失仪了。 为了这么个贱人失仪,着实不值。 想治她,不差这一时! 「侯爷说的极是,确实值得恭喜,本公主原不过是怕辱没了将军的清誉,毕竟是个贱婢,不过,做个姨娘倒也算合适,恭喜时将军。」 公主抚了抚鬓角,眨眼便恢復了往日的雍容大度。 时晟也不多言,抱拳致谢,随后才将手中那支海棠送到了她面前。 「是这支吗?可喜欢?」 耶律越的视线仿佛淬了这世间最温润的毒,无色无味,无声无息,一遍又一遍扫在她的身上。 余小晚莫说看他,连时晟都不敢看,勉强垂眸挤出一抹笑,接下那支海棠。 「喜欢,将军送的,奴婢都喜欢。」 时晟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带着几分刻意的宠溺。 「你若喜欢,我每日都过来帮你折一支,即便花期过了,还有明年,后年,还有许多许多年。」 余小晚本就被耶律越盯得汗毛直竖,再加上时晟这明显的秀恩爱,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秀恩爱,死得快啊! 说着吐槽的话,却没有半点吐槽的心,余小晚握着花枝,淡淡花香沁人,却入不了她的心。 原本还算惬意的一次踏春赏花,最终却因着撞见公主,不欢而散。 时晟一路沉着脸,待回到将军府,用了比平日稍迟些的午饭,又喝了药吃了糖,时晟这才推开矮凳,拉过舒适的太师椅坐下。 「你的身份……」 「嗯?」 余小晚刚从撞见耶律越的阴影中走出,含着纯绿色无添加的桂花糖正品着,这突然没头没脑的话,让她有些茫然。 时晟从来不是吞吞吐吐之人,今日也不例外,径直道:「你的身份确实过于低贱,虽去了奴籍,又有封号品阶在身,可充其量也就是个良民,做正妻有些难。即便我能争取,可有惠安公主在前,我退她而娶你,皇上那边就过不去。」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余小晚本想缓缓再回公主府,眼下,只能提上日程了。 她扬唇一笑,带着几分掐媚。 「将军不必解释的,能入了将军的后院,莫说做妾,便是没名没分又如何?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解惑。」 「你说。」 余小晚探了探手,牵过时晟的大掌,本想一步到位贴在胸前,将额间这个「淫」字诠释的淋漓尽致,可到底还是胆儿怯,缓了缓,贴在了脸上。 漆黑的眸子瞬间沉如点墨,浓的化都化不开。 余小晚努力笑得魅惑勾人,总之,不管时晟究竟是真以为她是上官锦,还是以为她是苍帝的细作,她都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极了细作,而绝非上官锦。 「将军,你究竟看上奴婢哪一点了?奴婢实在好奇的紧。」 时晟望了一眼她紧贴在她脸上的手,薄唇动了动,冲着一旁的秀娥、喜儿沉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喜儿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出去了。 秀娥也不知所措的跟了出去。 时晟并未答话,而是突然俯身将她抱起,稍稍往床里侧挪了挪,随即撩被侧身躺在了她的身旁。 余小晚不知他想作甚,下意识地唤了声:「将军?」
第293页 时晟侧身枕着单臂,探手搭在她背上,「你听说过夙世缘结吗?」 这问题当日他已问过一遍了,竟又问! 余小晚以不变应万变。 「奴婢从未听说过。」 时晟似是早料到她会如是说,继续沉声道:「夙世缘结,便是两人前世有因果,今世还因果,凡有因果者,身上皆有缘印,譬如……字印。」 「字印?」 时晟颌首,「你身上可有?」 余小晚又不是个傻的,当日那两个丫鬟把她按进浴桶恨不得刷下三层皮来,必然是看到了她丹田的那个「觜」字。 难不成,时晟竟是因此怀疑她是上官锦的? 当日上官锦致死都没能换取他的信任,他甚至一度认为那印记是什么邪术画上的,如今这般轻易便信了劳什子夙世缘结,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余小晚趴在榻上,稍稍抬身,按了按自己的丹田,诧然道:「原来这竟是夙世缘结?这般说来,侯爷此处也有,难怪我今世为了侯爷如此悽惨,竟是我前世欠了他吗?」 此言一出,时晟瞬间撑身坐起,墨瞳幽深,暗潮汹涌。 「你说……耶律越身上也有?!」 余小晚没有立时答话,先感受了下腰臀的伤。 价值千金的珍药补品不要钱似的灌下,世间难求的外伤奇药,据说时晟都捨不得用的,刷漆似的每天给她涂一遍,这般精心的护养之下,她若恢復的不好,如何对得起这许多珍贵之物? 这大半个月来,她的伤其实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五内有损,尤其还伤了骨头,倒是还需要些时日。 幸而伤的是胯骨不是椎骨,不然,只怕当真是要瘫了。 可胯骨连腿,她左腿算是半残,能走是能走,跛脚却是在所难免。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不过才二十余日,这会子得罪时晟被赶回公主府的话,不晓得能不能撑到耶律越大婚。 可她也不能总赖在时晟这儿。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公主此番回去,早晚不会放过她,与其被她强硬带回,倒不如自己回去。 「是,侯爷身上也有,一模一样。」 时晟当即翻身下床,背身立了许久,这才转身拉开太师椅面朝她立着。 「你且说说,它是如何出现的?」 余小晚垂眸,羞怯道:「这,这让奴婢如何说?将军既然知晓此字是何物,必然该知晓如何才会出现,奴婢,奴婢还是不说了……」 话音未落。 梆啷啷! 时晟勐踹了一脚踹翻了方才拉开的太师椅! 「说!!!」 余小晚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这两日不怎么疼了,她便没再用心凝形释,先换个用了。 「那夜,那夜月圆,奴婢与侯爷私会……然后,然后……我俩行那事之时,不知怎的小腹叠在一起,就突然……」 梆啷! 突然的一声重锤,整个床榻都震得扑扑簌簌! 时晟一拳砸在了床柱之上,眸中暴戾只一眼便能将她撕得粉碎! 「你真与他行过苟且之事!」 余小晚战战兢兢了点了点头,「将,将军不是知晓的吗?不然公主因何在奴婢额上刺下个『淫』字?」 时晟一把揪住了她前襟,满口钢牙近乎咬碎! 「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看他那几近癫狂的暴怒,余小晚这才意识到,原来时晟竟以为她是被公主冤枉的。 这么说,他是真的以为她是上官锦? 他为何这般笃定? 余小晚抬手拼命扒着他的手臂,张皇失措地告饶:「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奴婢虽非完璧,可奴婢自认技艺尚可,定能伺候的将军舒舒服服,保准不让将军后悔迎奴婢进门!」 这一番火上浇油,时晟骤然抬手,不拽她衣襟,转手勐地掐在了她咽喉! 「你到底是谁?!」 「咳咳——将,将……咳咳——」 咽喉被拿,如何说得出话,时晟微松了松手,勉强压抑着想扭断她脖子的冲动,厉声再度暴喝:「你到底是谁?!」 时晟这段时间果然是表现太好了,余小晚差点便忘了他的兇狠暴戾,自然不敢再跟他硬碰硬。 「将军以为奴婢是谁,奴婢便是谁。」 时晟死死地瞪着她,眸中血丝炸裂,紧了紧手,依然掐着她,却并未下死手。 余小晚死命抓着他的手腕,勉强吸着一丝丝空气,气息不足,头越来越晕,心跳声声如擂,仿佛就擂在耳畔! 窒息的感觉…… 真的好难受…… 扑稜稜——扑稜稜—— 方才不小心被甩下肩头的小唿唿,晕头转向地復又飞了上来,迷迷煳煳地再度落在了余小晚肩头。 啾咪——啾咪—— 娘亲的脸肿么红扑扑的? 它歪着小脑瓜瞅着余小晚,麻雀黑豆眼眨呀眨的。 时晟望了一眼小唿唿,陡然收回了手! 明明被掐的是她,他却喘得仿佛比她还厉害。 沉重的唿吸声在这斗室之中格外清晰,他接连喘了数下,毫无预兆地骤然转身,一脚踹开翻到挡路的太师椅,快步离去。 余小晚抚了抚胸,在这抖s面前,还真是半点都不能分神。 差点被他吓掉半条命!
第294页 转眸睨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小唿唿,余小晚一手揉着自个儿可怜的小脖子,一手探出食指点了点它毛茸茸的小脑瓜。 「你这小傢伙,总算还有点用,娘亲差点就被你那后爹给掐……」 最后几字堵在口里,戛然而止。 刚迈出门的时晟復又迴转,直崭崭的立在房门前。 「咳咳——咳——」 余小晚咳嗽了几声掩饰过去。 时晟隔着薄如蝉翼的折屏望了她许久,这才迈步进来,取下方才挂在床头的佩剑,转身离去。 …… 傍晚时分,刚用过晚饭,福伯领着个婆子过来,那婆子惯是油滑,见人三分笑,『夫人夫人』的喊的极为亲昵。 福伯送了人进来,立时便出去了,连喜儿、秀娥也被差了出去,独留那婆子与余小晚两人。 余小晚蹙眉望着她。 婆子上前笑道:「夫人,老奴是来帮您看伤的,您也晓得,女子那处子之身,稍有不慎便可能破掉,主子罚几杖,甚或摔个跤都可能没了。您莫怕,老奴就是瞧瞧,哪怕没了也不打紧,老奴看得出是怎么没的,绝不会冤枉了夫人。」 余小晚瞬间明白了,脸也跟着冷下。 「不必看了,我确实与人苟且,并非意外没的。」 婆子脸上的掐笑瞬间僵住,「这,这……还是让老奴瞧瞧吧。」 「说了不必了。」 婆子见她态度坚决,不由汗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夫人可怜可怜老奴,老奴还有一大家子等着老奴照应,您若不让老奴看,只怕将军绝不会放过老奴的。」 余小晚微嘆一声,「你便假装看过,就道我是与人苟合便好,我自不会说的。」 婆子瞬间便没了主意,左右为难。 「可,可夫人这是为何?您难道不怕……不怕将军一怒之下取了您的性命?」 余小晚苦笑。 穿越至今,两个副本,不管是当初贴心的喜儿,还是其后暖化她的耶律越,至始至终都无一人能让她无所顾忌地说出一切。 无口难言,说的是耶律越,又何尝不是她?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早已不想活了,却偏还不能死。」 「什,什么?」婆子更茫然了。 余小晚抹掉不由自主涌出的眼泪,淡声道:「好了,你便这般回了将军便是,我决计不会说出去的。」 婆子又抖抖索索地跪了好一会儿,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出去。 又等了片刻,喜儿与秀娥都进来了,却并未见时晟。 自那日起,他再未出现。 转眼,在将军府已呆了月余,离耶律越大婚仅剩二十余日,余小晚算着日子,既盼它快些到来,又盼它永远不要到来,何其矛盾。 【宿主:21。】 余小晚每日都会给辣鸡系统发条大婚倒计时信息,完全把那信息框当便签用了,系统初时还会回个「?」,之后便不再理会。 还有二十一日大婚。 余小晚由秀娥搀扶着,试着在地上走动,日子越来越近了,她起码得会自行走路才行,不然等回了公主府可怎么办? 她是必须死在公主府的。 正来回踱着步,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奴婢见过将军。」 是喜儿的声音。 时晟并不语,推门而入。 秀娥扶着她,也赶紧福了福。 余小晚毕竟站着,想了想,也福了福,却不想,腿多日未动,到底还是有些虚软,一个不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嘶!」 她倒抽了口凉气,真疼! 「小姐!」 不等秀娥搀扶她,时晟已快她一步上前,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 时晟抱着她径直到了床边,小心将她放下。 她如今已基本恢復,平躺侧身都无碍了。 「将军?」 不等她问话,时晟竟突然撩开薄被,钻了进来,二话不说,探臂将她搂入怀中。 余小晚一脸茫然。 这,这什么节奏? 难道那婆子没跟他说实话? 不等她揣测明白,时晟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已自头顶隐隐传来。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 「嗯?」 「当日你身上不止那一个『心』字,右肩还曾有过『鬼』,如今小腹再有个『觜』,也没甚稀奇。」 「奴婢,不太明白将军的意思。」 余小晚是真不明白。 时晟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紧了又紧,这才又道:「当夜在城郊破庙,那般昏暗夜色,你一眼便认出了秀娥……」 第13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5) 余小晚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 时晟却未停,依然沉声絮絮。 「那日你身受重伤, 赵淳说你能捡回条命简直奇蹟, 你刚从昏迷中醒来,意识根本不清, 却下意识地唤出了喜儿的名讳, 即便你原本便见过喜儿, 也不可能在那般状况下,轻易辨出。 我还刻意提了茯苓, 你意识不清之下,竟也下意识地想保她,显然是出于本能, 可茯苓与你并无瓜葛, 你为何要保她?」 这接连数语,余小晚已不知如何应对, 时晟却依然未停, 还在诉着。
第295页 「还是那日, 我问你是否相信前世今生,你先说信,又说不信,再说将信将疑, 不过是顺着我的话, 不想多谈罢了。 之后两度问你是否知晓夙世缘结, 你均称不知, 可后来你问了我许多无关痛痒的问题, 却丁点不好奇夙世缘结是什么,根本就是刻意避开。 还有前几日,我专程给你解释了夙世缘结,你自当明白另一人身上出现这印记意味着什么,却故意那般说,故意激怒我,故意想让我……误解你。 我说的可对?」 「……」 不带这么玩的! 时晟怎的突然变得这般聪明! 好吧,时晟本身就不蠢,只不过固执不肯变通罢了,如今倒是灵活了不少,蛰伏了几日,竟能想明白这些。 不过,他终究不是玄狐狸,还差着那么些许奸滑。 余小晚探手搂住了他的窄腰,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捏着嗓音嗲声道:「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都随将军。」 时晟向后撤了撤身,抬起她的下巴,垂眸望着,黑眸幽暗,点墨一般。 「你恨我吗?」 余小晚张着玲珑水瞳,一脸无辜道:「奴婢怎会恨将军,将军救奴婢于水火,还为奴婢正名,甚至眼看就要娶了奴婢,奴婢敬您,爱您,感激您都来不及,怎会恨您?」 墨瞳仿佛藏着暗礁,越发暗了几分。 「真的吗?」 余小晚眨了眨纤长的瞳睫,莞尔一笑:「那是自然,奴婢永远不恨将军,若没将军,奴婢只怕现下早已死了,将军是奴婢的救命恩人。」 时晟突然阖上眼,垂首吻上了她的唇角,一贯凉薄的唇微有些烫。 「锦儿,我的锦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 「锦儿?是先夫人吗?奴婢见过先夫人的,和奴婢长相似乎并不相似。将军之前多次嗅闻奴婢,还说奴婢模仿先夫人,难不成是奴婢身上的气味与先夫人相似?」 顿了下,余小晚装作不经意地绕开时晟再度欺上的薄唇,埋首在他怀中,撒娇似的蹭了蹭。 「如此实在是太好了!奴婢能与先夫人相像,简直就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说起来,先夫人似是喜欢海棠,难怪将军要带奴婢去赏海棠。对了!还有那茯苓,怪不得竟画了海棠妆,竟也是想模仿先夫人。」 不给时晟开口的机会,余小晚搂进他的窄腰,开始发挥恶毒女配基本技能。 「将军,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时晟的声音略有些暗哑,吻不到唇,便低头吻了吻她沁满了他的锦儿气息的发。 「奴婢若说了,求将军莫怪奴婢多嘴。」 「不怪,说吧。」 时晟抬臂伸到她颈下,如此便能抱得更亲密些。 余小晚努力无视掉满鼻腔熟悉的炽烈气息,这是独属于挥洒疆场的他的味道。 「那奴婢便多嘴了。」 余小晚略一思索,斟酌了下语句,这才继续道:「将军有没有觉得,茯苓姐姐似是对奴婢些不满?」 「嗯?」 「将军想想看,那日茯苓姐姐来为我描妆,将军分明让她给奴婢描先夫人喜欢的海棠妆的,她却偏说海棠端雅,不适合奴婢。 若当真如此也便罢了,可她分明给自己画了海棠妆,那艷而不俗的妆面,哪里是端雅?奴婢倒觉得桃花还更妖娆些,她为何要煳弄将军,说那海棠不适合奴婢?」 时晟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下巴蹭着她柔滑的额头,低沉的嗓音沉稳认真,不带一丝的敷衍。 「那你以为她为何要如此?」 余小晚道:「奴婢以为,她是妒忌!妒忌奴婢得将军宠爱!奴婢这都还没进门呢,她便敢当着将军的面耍这心眼儿,待他日奴婢进了门,她还不知该如何算计奴婢呢! 再加之,她在将军府已有多年,又是将军散尽后院独留的一人,想来也是甚得将军欢心的,奴婢这跛了脚还黥了面的残躯,如何能与她争? 今时今日将军尚对奴婢有着疼宠,她大抵还不敢太过张扬,可待日子久了,将军腻了,那奴婢岂不是真真儿只能任人欺凌?」 说了这么长一大串,时晟只安静地搂着她,一言不发,半点反应没有,倒是让她有点演不下去了。 演不下去也得演,硬着头皮演! 她不搂时晟的窄腰,改勾他的脖子,一边心里默念,这是为艺术献身!一边抬高了身子蹭到了他的颈边,幼滑的侧脸不停蹭着他略带着点鬍渣的下颌。 「将军啊,奴婢往日随着公主时常出入皇宫,那后宫失宠的妃子过的什么日子,奴婢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奴婢实在是怕,怕奴婢有朝一日也是如此。 将军啊,奴婢斗胆,趁着将军还疼宠奴婢之际,求将军容奴婢帮你寻几美人,好歹跟奴婢一起进门,不分尊卑,至于茯苓姐姐…… 这后院姐妹横竖早已散了个干净,不如……」 「不如什么?」 时晟的声音平静无波,几乎没有一丝的阴阳顿挫。 余小晚啥也没干,先吞了枚心凝形释。 安全第一,免得等下时晟突然发起飙来她再挨了痛。 「不如将茯苓姐姐也遣散了吧,如此,奴婢也好放心进了将军的后……」 话音未落,时晟暗沉的嗓音已响在耳畔。
第296页 只一个字。 「好。」 余小晚僵了一下。 纳尼?! 他说什么? 他说好?!!! 她一定是听错了,绝壁是听错了! 好吧,就算没有听错,这定然也是时晟随口所言。 茯苓是何人?皇帝的亲闺女!还不是一般的亲闺女,是皇帝当年的初恋情人扶春生给他的亲闺女!是真正的皇长女! 皇帝对茯苓,绝对是比旁的子女更多了几分愧疚与疼宠。 时晟心知肚明,怎可能轻易丢了这枚还算不错的棋子。 这还仅是从理性分析,若从感性而言,茯苓可是时晟的心肝宝贝儿,是女主啊! 哪有不要女主的男主? 余小晚深信时晟对茯苓有情,即便如今不深,将来也必会深厚,就如她深信耶律越早晚有一天会爱上敦贤公主一样。 因为这是系统发布的任务。 她虽满嘴吐槽系统,可打心眼里相信,每一条任务都是它存在的意义,官方组的cp自然不会轻易分开。 所以,她本是笃定了时晟会如那日一般发飙的,即便不飈,起码也会怒一怒,拒绝她。 哪曾想他竟这般轻描淡写便应了! 他为何会应? 敷衍? 还是真对上官锦愧疚? 亦或者,只是想把茯苓带去府外小院,如对上官锦那般,豢养起来?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时晟为何这般肯定她是上官锦? 就因为之前说的那几条模稜两可的理由? 「你在想什么?」 耳畔再度传来低哑的嗓音。 余小晚这才惊觉自己似是沉吟的久了些,这才赶紧道:「没,奴婢只是喜不自胜,有些难以置信。」 时晟紧了紧手臂,攥得她的肩头隐隐有些疼。 「还有吗?」 余小晚怔了一下,「什么?」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我给不了你正妻之位,但是旁的,我都答应你。」 「……」 这般好说话的时晟,让余小晚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若他真对上官锦深怀愧疚,且坚信她是上官锦的话,那她岂不是回不了公主府了? 这如何可以! 「那……奴婢想住进扶春院,也可以吗?」 余小晚赌时晟并非百分百确信她是上官锦,从他上次那突然的暴怒,还有将她安置在安冬阁而非扶春院,便可见端倪。 时晟果然滞了一下,不答反问:「为何要住那里?」 「那不是主院吗?奴婢虽不得正妻之位,住个主院难道也不行吗?」 余小晚故作委屈,勾着他的脖子又蹭了蹭他微有些刺刺的下巴。 时晟不语,许久,才喃喃低语,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你爱食鱼虾,不喜豆腐,爱喝花酿,不喜烈酒,爱食甜辣,不喜酸,称唿锦儿都为小唿唿,自称则是娘亲。 这些都与我的锦儿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你身怀锦儿的味道,小唿唿也只认你,你与喜儿更有着你们各自都不曾察觉的默契,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对方之意。 喜儿不擅城府,在我面前对你毕恭毕敬,可我一离开,便对你极为不恭,甚至上次你让她帮你梳妆,她都假装没听到。 她待你如此,你竟半点不怒,只摇头笑嘆,足见纵容宠溺。 你若非我的锦儿,如何会对她这般忍让?」 时晟这一番话,当即惊得余小晚头皮阵阵发麻。 他一直在监视她! 监视了多久?从入府便开始了吗? 她让喜儿帮忙梳妆那次,根本无人在场,连秀娥都不在的,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难不成……这屋檐门外,守的有暗卫? 余小晚还在惊疑不定,时晟已撤开身,常年握兵器粗糙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眉眼,即便如此轻,依然磨得她眼角微痛。 「你是锦儿,我的锦儿。」 他喃喃着,暗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浮散,如在梦中。 「将军?」 「你是锦儿,对吧?」 「将……」 不等她唤完,眼前暗下,时晟阖上眼,垂首贴上了她的唇。 薄唇触到她唇瓣的瞬间,炽烈的男人气息惊得余小晚下意识的一僵! 她本能地抬手想推开他,可挨上他胸口之后,又顿住了。 若她推他,不符合她现下讨好他的人设。 可若她不推…… 柔韧的舌尖已挤进牙缝,眼看便要…… 余小晚灵机一动,推着时晟的肩头,一个翻身跨坐在了他身上。 「原来将军早已知晓奴婢便是上官锦了,亏得奴婢……亏得妾身还千遮万挡的!没错,妾身便是将军的锦儿,妾身实在不舍将军,这才……死而復生。」 最末那省略号,不是余小晚故意省略,而是被系统自动屏蔽掉的「借尸还魂」四字! 没办法,她只得换了「死而復生」。 这辣鸡系统!升级还不如不升级!越升越不好用! 边槽着系统,余小晚手下也不停,翘着兰花指,一点点,极其缓慢却又几近撩拨地扯开了时晟的袍带。 时晟被她压躺在榻,墨瞳微凝,望了一眼她扯袍带的手,又望向她带着娇笑刻意撩拨的小脸。
第297页 「既是捨不得我,为何不来寻我?」 「妾身怕呀,当日死得那般悽惨,妾身怕重蹈覆辙。」 「那耶律越又是怎么回事?」 「他呀……」余小晚左右敞开他的外袍,嘟着朱唇,撒娇道:「将军就别提他了,妾身也是无奈呀!」 如夜墨瞳微动,「无奈什么?」 余小晚带着几分小女子娇态,扯开他的里衣,露出他肌理分明的胸膛。 「哎!将军想也知道,耶律越被囚公主府,至今也有八个年头,他整日关在那一方竹园,孤冷无依,即便生了那银靡之心,也无人能帮着倾泻。采琴是与他最为亲近之人,两人一来二去苟合在一处,有甚稀奇的?」 说着话,里衣外袍全都大敞,余小晚无甚可脱,只得转而摸上他的裤带。 解慢一点,再慢一点,她得把该说的都说完才行。 不等她再开口给自个儿身上抹黑,时晟又问:「如此说来,他与采琴是在你之前苟合的?」 余小晚颌首,笑意嫣嫣,「那是自然,将军如此威勐,那文弱侯爷如何比得?妾身看他那弱不禁风,随随便便便气喘吁吁的样子也是够了。」 这话说的很有问题,乍听没什么,细细品味,却隐隐透着些许味道。 若余小晚不曾与耶律越有过那事,她又如何知晓耶律越行与不行? 她相信时晟定能听出弦外之音。 却不曾想,时晟竟像是全然不懂般,只微微蹙起眉宇,垂眸望向她正奋力解开的裤带。 「你这是作甚?」 「自然是伺候侯爷了。」 余小晚向后挪了挪,跨坐的更靠后些,方便行动。 裤带已开,可也仅是如此,再继续她却是不敢了,只得抬眸半睨着他,红唇微张,刻意露出嫣红的舌尖缓缓划过唇瓣,其形说不出的旖旎诱惑。 时晟的眉心越蹙越紧,余小晚却仿佛不曾看到一般,细腻的指尖在他紧緻的小腹若有似无画着圈。 「将军对妾身有情有义,妾身无以为报,今日定要好好伺候将军,保证伺候的您舒舒服服。」 说着话,她已俯身下来,凑到他耳畔,不挨不亲,只呵气如兰,几近撩拨之能事。 「将军……」 他怎么还这般稳如泰山? 她都这么淫乱了,丁点都不像上官锦,他即便不尽信,可好歹也给个反应啊! 她偷眸瞄了眼时晟,正撞上他幽若寒潭的眸子。 幸而她反应快,当即勾唇一笑,魅眼斜睨着他英挺面容,唇却对着他敏感的耳垂,唿气轻语。 「将军干嘛这般看着妾身?」 微薄的唇动了动,沉沉地诉出一语。 「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继续。」 「……」 往日里一点就着的那个时晟时炮仗死哪儿去了?! 这么淡定一点都不像他啊好不好! 余小晚尴尬万分。 时晟当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出乎她的意料。 想当初玄睦不过帮她求个情,他便怒不可遏好似她跟玄睦早已苟且了多少次似的,如今她刻意这般放盪,他怎会这般无动于衷? 难道是他看穿了她的伎俩? 望着时晟深不见底的眸子,余小晚脑子瞬间便乱了,有种被洞悉一切的错觉。 她确实太心急了些,时晟那般固执,他既怀疑她是上官锦,便不会轻易动摇,她须得从长计议才可。 余小晚勉强沉下心来,细细思索。 时晟方才并未应允让她住进扶春院,显然还是对她究竟是不是上官锦有所怀疑。 那他究竟还怀疑哪点? 只要找到这个怀疑的点,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怎么?为何不继续?」 时晟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原本稍有紧绷的肌理也因她的凝滞彻底放松。 想不到她忙活了大半天,竟是事与愿违,反倒让他更笃信了她是上官锦。 余小晚心下略一思量,微微起身,满怀柔情地抚着他冷峻的面容,唇却是嘟着的。 「将军都不肯让奴婢住进扶春院,奴婢不开心。」 上官锦可是从不会撒娇的。 时晟抚上她的腰侧,一个翻身将她按在身下。 「住在扶春院有何好的?待我迎你进门,你便随我一同住在望归院,岂不更好?」 「妾身夜宿望归院自然没什么不妥,可总归还是得有个自己的院子,不然于理不合,传出去,旁人会笑话将军的。」 时晟俯身吻在她的唇角,大手摸索着探向了她的裙摆。 「连皇上的坊间小话,市井都敢传,咱们的便是传出去又如何?无伤大雅。」 眼看他便要吻上她的唇,她赶紧侧头躲开。 「可是将军,没个自己的院子,奴婢总觉得像是暂住一般,随时都可能被将军扫地出门。」 时晟不语,垂首贴上了她的颈窝,滚烫的唇舌,潮热的气息,本该是缱绻浓情,可余小晚却忍不住一阵的反感,实在忍不了,干脆故作生气地抬手推他。 「将军为何不答?这是不捨得给妾身吗?」 她不推还好,时晟本只是轻吻,她一推,他本能的张口咬住了颈窝,唇舌也更用力的噙住! 「嘶!疼!」
第298页 余小晚倒抽了一口凉气,三分疼硬生生被她摆出了十分的架势。 她噙着泪再度推了推他,「将军这到底是何意?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依妾身,结果一提院子便不做声了,难不成那院子竟比妾身还要紧?」 时晟松开噬吮的唇齿,舔了下那齿印,不过着片刻的吮咬,她的颈窝已起了一抹明显的紫红印记,再辅上那齿印,说不出的银靡暧昧。 「将军!你到底有没有听妾身在说?」 时晟抬眸,墨瞳明显冷了几分。 「这安冬阁不好吗?」 余小晚揉了揉隐隐胀痛的咬痕,嘟囔道:「哪里好?再如何说也是个偏院,妾身就要扶春院!」 「不行!」 时晟陡然抽出了方才探进她衣襟的手,墨瞳深处中残留的那丁点银靡立时消散殆尽。 他瞬间冰封眉眼,翻身下床,背身而立,看都不看她,也不唤下人,兀自整理着衣袍。 余小晚冷眼望着,心中已然有数。 看来这扶春院便是突破点。 她噙着泪扯了扯他的袍袖。 「将军不要妾身了吗?那扶春院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为何将军不能给妾身?妾身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要将军告知缘由,妾身定不会为难将军。」 时晟回身望了她一眼,见她含着泪,墨瞳微动,冰封渐融,探指帮她抹掉眼角那点点泪痕。 「除了扶春院,便是我的院子也随你住。」 顿了下,他又道:「便这样吧,安冬阁与娆夏阁全归你,你想住哪个便住哪个,想住我的望归院也随你,这整个将军府,随你住,哪怕是寿秋堂,你若愿意,也可以住,只除了扶春院。」 「为何?以往我不就是住在那里的吗?」 不提扶春院,如何都好,一提扶春院,时晟便再没了耐性,转身取下床头的佩剑,冷声道:「你好生歇着,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时晟前脚走,余小晚后脚便唤来了秀娥。 「将军这些日子去过扶春院吗?」 「日日都去。」 日日都去? 余小晚不语,翻身下床,由秀娥扶着,在屋中继续练习走步。 走了片刻,又歇了片刻,这整个下午,余小晚便如此走走停停,这番锻鍊下,腿脚确实有力了些,不过,如赵淳所说,她确实跛了,再美的美人一旦跛脚而行,怎么看都少了点韵味。 好在余小晚也不甚在意,琢磨着时晟快回府了,便让秀娥搀扶着她到院中走走。 安冬阁不大,当日玄狐狸在此养伤时,余小晚不知来过多少次,熟门熟路。 她一路在秀娥的虚扶下出了院门,朝着扶春院的方向而去。 秀娥的唠叨声不亚于当日的喜儿,见她走了这般久还不迴转,不由道:「夫人,回吧,再走便更远了,万一累着你的腿,落下痼疾便不好了。」 「无妨,再走走。」 扶春院门前守着两个侍卫,银亮的铠甲泛着寒光,恍了下余小晚的眼。 咔啷! □□交叉挡在她面前,阻了她的路。 「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余小晚冷笑,微扬下巴,精緻的桃花妆,美的张扬。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何人?!我可是你们未来的将军夫人!将军已说了待迎我进门便让我搬进这院子的,你们谁敢拦我!」 侍卫依然意志坚定,□□一抖锃明唰亮。 「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好啊!一个个反了天了!我可告诉你们,我可是你们将军的宠妾,日日都离不了身的,小心我吹了那枕头风,砍了你们一个两个的脑袋!」 侍卫目不斜视,身形如松,不卑不亢,依然是那一句。 「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们!你们这群狗奴才!我看谁敢拦我!」 眼角的余光恍到了远处依稀过来一道玄色的身影,余小晚这才抬手。 啪—— 扇了左侧侍卫一巴掌。 侍卫纹丝不动。 啪—— 又甩了右侧侍卫一巴掌。 换来的依然是坚定的那句。 「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们这两个竖子!狗奴才!看我今日……」 不等余小晚找个趁手的木棍石块什么的发威,身后总算响了熟悉的冰冷声音。 「你在做甚?!」 余小晚瞬间收起刁泼蛮横,委委屈屈地转身,一副迎风便能倒的模样,斜在秀娥身上,冲着时晟弱弱福了福。 「妾身见过将军。」 时晟一身玄色战袍,披着傍晚斜阳,踏风而来,春风乱舞着他额旁的碎发,掩映着那双戾寒至极的眸子。 就是这熟悉的肃杀之气,这才是她记忆里的时晟。 扶春院,上官锦。 她觉得,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余小晚抽出袖中丝帕抖了抖,掩面啜泣,恶人先告状。 「将军!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这些个狗奴才一个个都反了天了,妾身不过好奇这扶春院究竟藏了什么,竟这般的守卫森严,还没问上两句,他们便冷言冷语将妾身挡在门外,妾身好歹也是将军未过门的姨娘,他们此番根本就是没把将军放在眼里。」 这般哭哭啼啼,当众指鹿为马,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体统!
第299页 时晟上前一把拽过她,墨瞳冷若冰封,冷声道:「跟我过来!」 说罢,他扯着她,大步流星转身便走,余小晚本就身形娇小,比之端庄的上官锦还要娇小,如今又重伤刚愈跛着个脚,如何能跟上他的步子,只跟了几步她便承受不住,软跪在地,愣是被一无所知的他推行了数步才停下。 时晟回头见她拖趴在地,原本冰封的黑瞳微微驿动,虽未化解,却也不再那般戾寒。 他俯身将她抱起,满身肃杀渐渐消弭,转身朝着安冬阁而去。 「你是大家闺秀,不准再这般不成体统。」 余小晚沉吟了一下,极小声道:「将军真以为妾身是上官锦?」 时晟目不斜视,龙行虎步。 余小晚又小小声道:「既然妾身是上官锦,那妾身要回妾身自个儿的院子,为何将军就是不肯。」 时晟顿步,垂眸望了她一眼,「你真这般想住那院子?」 余小晚赶紧点头,「那是自然,谁人不知那是女主子才有资格住的,妾身不过是想立一立规矩,让下人们与将来入将军府的姨娘们都晓得,妾身即便不是正妻,也是这后院说了算的。」 「好,你可以住,不过,你须得写句签文方可。」 「签文?」 时晟抱着她一路入了厢房,将她小心放在榻上,不待她说,直接取了纸笔铺在床边小几。 「写你当日在凤凰庵求到的那最后一支签。」 【溯洄逆流阻且长,溯游逐之艰且难,日日思,夜夜想,到头不过空茫茫。】 余小晚记得这句签文,当日还曾蘸了胭脂写在一方丝帕上,本是写予玄睦的,最终却被时晟拿了去。 可记得又如何? 她是采琴,又不是上官锦。 她惶惶不安地执着笔,偷望了一眼时晟,咬着笔头啃啊啃。 「签文啊,都寓意深远,且有些拗口,妾身不记得了。」 时晟撩袍坐在一旁太师椅上,执起茶壶兀自倒了杯茶。 「当日在凤凰庵你们求的可不止一支签,随意哪支签文都可,总不会一个也不记得了吧?或者半句也可,实在记不大清楚,模煳书下大致意思也可。」 余小晚垂眸,歪七扭八地书下一句。 【山路崎岖莫疾走,小心栽倒在山头。】 纯属瞎写。 堪堪一句打油诗,还特意写了好几个错字。 采琴是丫鬟,跟着公主识得几个字是正常,可全都写对便奇怪了,所以她才故意如此。 写罢,她放下笔,怯怯地望向时晟。 「将军,妾身写好了。」 时晟起身,面无表情地拿起纸张看了眼,墨瞳映着窗外最后一点斜阳余晖,静如死水。 「你还是住在望归院吧。」 他将那纸轻飘飘地丢在桌上,扬声唤了喜儿、秀娥进来收拾,随即像是所有种种都不曾发生过般,与她一同用饭,看着她喝药,最末,再餵她一颗糖。 天色渐沉,到了掌灯十分,时晟一如往常陪她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早些歇息。」 「将军。」 时晟不过刚刚站起,垂眸望向她。 「嗯?」 余小晚并不看他,依然垂着头。 「将军是将妾身当成先夫人的替身了吗?」 时晟不语。 余小晚揪着裙角,又问:「若真是如此,将军便直言,妾身必仔细着学,保管学的惟妙惟肖,难辨真伪。」 就在时晟让她书写签文之前,她还以为时晟认出了她是上官锦,只是并不十分确信,所以不愿她住进上官锦的院子。 可待她写了签文,时晟那明显早已明了一切的神情,再加之之前种种,她突然意识到,时晟或许并不是认出了她,只不过是在她身上寻找上官锦的影子。 那日在公主府见到昏迷不醒的她,大约勾起了时晟对上官锦的回忆,他便不能自控地出手救了她。 之后种种,虽说都指向了她是上官锦,可固执如时晟,即便信了夙世缘结,却也不会信这般玄之又玄的借尸还魂。 他不信她是上官锦,却又想让自己相信。 所以,他派人监视她,每找到一条她与上官锦相似之处,他便会记在心里,然后待她更好,麻痹自己她便是上官锦。 本来一切都会伪装的很好,连她都不会知道他其实根本不信她是上官锦。 直到…… 他得知她额间的「淫」字是真的!她真的与耶律越有过切肤缠绵! 在时晟心中,上官锦玉洁冰清,对他痴心一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那一刻,美梦骤然坍塌。 他愤怒了。 他怒她亲手毁了他好不容易搭建起的一点希望。 可他其实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怒,因为内心深处,他根本就没相信过她是上官锦。 所以,小唿唿的一个振臂拍翅,便将他的理智拉回,放过了她。 之后数日不来,他大抵是想明白了。 不过是找个替身,找个可以让他良心好过的藉口,又何必在意旁的许多? 她是否完璧,不重要。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也不重要。 他喜欢她身上属于上官锦的气味,喜欢她有着上官锦的喜好,喜欢小唿唿黏着她,喜欢回府之后,有个像上官锦的女子等着他。
第300页 这便够了。 【你恨我吗?】 【锦儿,我的锦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 他要的只是恕罪,只要她别做的太出格,无论做什么,他都能当她是上官锦,宠着。 可在他内心深处,上官锦是上官锦,采琴是采琴,上官锦的院子,无论如何,也不准外人进去。 余小晚不敢说自己猜对所有,可也是大半了。 时晟许久不语,最末只丢下一句:「早些睡吧。」 便转身离去。 余小晚望着他的背影,终于觉出了一丝棘手。 他若以为她是上官锦,她只消想法子证明自己不是便好。 他这般明知她不是,却偏要装作她是,她又该如何让他放她回公主府? 无论怎样,若说时晟此番作为是对上官锦情深似海,余小晚依然是不信的。 他只是愧疚而已,只是愧疚,绝无其他。 时晟走了,余小晚也卸了力气,今日初次下地走动,一下走的太多了些,确实有些勉强,腿脚都酸疼的厉害。 「秀娥。」 「奴婢在。」 「取了大木桶过来,我想好好泡泡腿脚。」 「是,小姐。」 最近这几日,时晟但凡一走,喜儿立马跑的没影,根本连样子都懒得装,直接不伺候了,独留秀娥一人在她身侧。 门吱呀而开,秀娥似是出去了,不等关门声响起,便听她似是遥遥地喊了声:「高侍卫?」 余小晚靠在床头,隔着薄纱折屏张望了一眼,隐约见到高德行来。 「采琴姑娘睡下了吗?」 「还不曾睡下。」 高德微嘆了口气,「那便让她收拾收拾,将军在前厅等她。」 秀娥诧异道:「将军这才刚走,又出了什么事吗?」 这些日子时晟常来这边,高德跟着他自然也常来,与秀娥倒是混得极熟,想了想,直言道:「圣上连夜下了圣旨,要采琴姑娘接旨。」 秀娥一喜,「莫不是赐婚的圣旨?」 高德摇头,「以采琴姑娘的身份,只要口谕赐婚便好,根本不必这般专程下旨。」 「那是……为何?」 「我也不知,待采琴姑娘去了便知了。」 说着话,余小晚已起身出来,幸而还未卸妆,也未宽衣,稍稍抚抚鬓角便能前去。 「采琴姑娘。」 高德此人,从不趋炎附势,无论贫富贵贱都是这般客客气气,倒是很让人舒服。 「有劳高侍卫带路了。」 「请。」 高德微微侧身,长臂一伸,请余小晚先行半步。 一入前厅,迎头正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公公。 当日时晟谨小慎微,安公公趁其不在,揣着圣旨上门,差点就把还是上官锦的她赶出府门。 今日再来,只怕也没什么好事。 时晟玄袍冷冽,端坐主位,安公公点头哈腰,坐在左下首,正与时晟语笑晏晏,言辞之间满是讨好。 苍帝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大将军,他一个小太监如何得罪的起? 「呦呦,采琴姑娘来了。」 安公公满脸堆笑,起身迎了上来。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不不,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杂家给您道喜来了。」 余小晚微眯水眸,浅浅一福,腿脚不利索,身形还有些不稳,秀娥赶紧扶住了她。 「不知公公这喜从何来?」 安公公这厢竟也虚扶了她一下,满脸褶子都笑堆在一起。 「公主可千万莫再给杂家见礼了,杂家实在是受不起!杂家带了皇上圣旨,您快接旨吧。」 余小晚勉强扶着疼痛的胯骨跪下,其余诸人也都跟着跪下。 安公公这才清了清尖细的嗓子,扬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很长,冗杂繁复,单对敦贤公主的修饰语就用了数十字,整个圣旨宣读完,余小晚抛去糟粕,细细一品,这才品出圣旨意味,当即…… 瞠目结舌! 「琉雀公主,还不谢恩接旨?」 安公公那满脸的笑褶子,将那圣旨卷了卷塞进了余小晚怀中。 「圣上有言,本打算专门给您辟个府邸,可念及您马上便要嫁入将军府,便省了,届时多给您备些嫁妆也便是了。」 余小晚攥着那圣旨,扶着秀娥站起身来,也不看时晟,冲着安公公又是一福。 「多谢公公。」 「哎呦哎呦!都说了公主今非昔比,可千万莫再给杂家行礼了,杂家可是要折寿的。」 说罢,安公公又去给时晟道喜,大意是说,恭喜时晟一步到位,姨娘直接变正妻。 余小晚扶着秀娥一路走到桌旁坐下,唇角带笑,心中却寒意涔涔。 敦贤公主这一招着实高明! 什么主僕情深?义结金兰?收她为义妹? 敦贤公主的义妹,岂不就是皇上的义妹? 琉雀公主?敦贤公主是金凤,她是麻雀,还真是连个封号都要踩一踩她! 「哈哈哈!谢将军赏!那就请琉雀公主跟着杂家进宫一趟吧,皇上喜得义妹,催促着杂家无论如何也要连夜赶来,更得请公主亲自前去,一家人喝个晚茶吃个糕点。」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心知这必是场鸿门宴。
第301页 安公公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小太监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看似客气,却分明是逼她速走。 时晟上前,拽起一个小太监甩到一旁。 「既是皇上召见,那自然得好好收拾一番,她这般仪表不整,只怕失仪,还请公公稍事片刻。」 第138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6) 安公公僵了一下,上前拱手道:「如今天色已晚, 旁人也看不清仪表是否整齐, 再者都是一家人,无需拘泥虚礼, 且, 皇上也有令, 让即刻便去,还请将军不要为难杂家。」 时晟垂眸睨了一眼椅上的余小晚, 「如此,本将军刚好有事禀明皇上,不如一道进宫。」 安公公不自然地抽了抽脸颊, 「这……精麟门已落了钥, 没有皇上诏令,将军贸然前去, 只怕……」 「怎么?御林军还敢将本将军挡在宫门外不成?!」 安公公汗都下来了, 「将军莫要为难杂家, 将军知晓的,宫门落钥,即便是将军,无诏也不得入宫。」 时晟不语, 许久才俯身将她抱起, 率先迈出了厅门。 安公公赶紧追了出来。 「将军, 将军!」 时晟头也不回道:「本将军送她到宫门!」 安公公这才放了心。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 两人相顾无言, 直到快到宫门之时,时晟才突然抬起她的下巴,车帘随风飘摇,忽明忽暗着他深不见底的墨瞳。 「锦儿?」 疑问句。 余小晚一脸茫然,「怎么了将军?」 时晟垂首,似是想吻她,可临到唇边却又停住了,眉宇蹙起。 余小晚如何不清楚,小唿唿还在府上唿唿大睡,她这眼看都要到宫门了,他必然已嗅不到上官锦的气味了。 她装作不曾察觉,又问了句:「怎么了将军?」 时晟松开了她的下颌,整个身子都向后撤出许多。 「没什么,你时常随着敦贤公主入宫,想来也不会失了规矩,稍后马车留下,我回府等你。」 「是,多谢将军。」 没什么? 呵! 怎可能没什么! 今日这一个册封圣旨,立时便坐实了她细作的身份。 时晟此时尚不及细思,只心里有个大概,待回府细细思量,一切便都成了阴谋诡计! 放眼整个大苍,如今能威胁到苍帝的,唯有他时晟一人。 他定会认为,从丢鸟儿开始,或者从更早开始,苍帝便已开始布局,甚至那日他来府上用饭,她不小心夹了他喜食的菜都是设计,之后,小唿唿的亲近,杖刑苦肉计,海棠林羞辱,包括市井有关他们二人的艷情流言,全都成了诡计中的一环,就是为了让他一步步落入她的桃|色陷阱! 她是何人? 端了端亲王老窝,设计了耶律越,揪出了玄睦狐狸尾巴的狡诈之徒,苍帝最得力的细作。 苍帝之前尚说她身份低贱不可为正妻,转眼敦贤公主便与她义结金兰,分明之前在海棠林还那般轻贱她的。 这一切种种,何其明显,无论怎么看都是苍帝、敦贤公主与她三人一同联手,就是想将她塞到他身边,想一步步侵蚀他的防备,彻底剜掉他这个威胁! 可他即便想明白了又如何?他亲自求旨赐的婚,亲自带着她招摇过市帮她正的名,再想悔婚谈何容易? 下了马车,余小晚沖时晟微微福了福,这才随着安公公一瘸一拐的进了恢弘厚重的朱红宫门。 时晟解下一匹马,翻身而上,兜转马头,遥遥地望了她许久,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宫门后,这才一抖缰绳,策马回府。 余小晚一路随着安公公到了御书房,一进门便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端坐书案之后,宫灯盏盏明亮,在这暖黄的烛火下,越发显得那身金线织就的皇袍灿亮夺目。 「妹妹来了。」 一见她,端坐一旁大红宫装的敦贤公主,立时沖她阴冷一笑,美人蝮蛇,不掩藏的美,不掩藏的毒。 耶律越白衣锦带,青丝半绾,坐在公主身侧,也随着公主望向了她,琥瞳无波,仿佛看着陌生人般。 余小晚心下苦涩,行的太久,身形摇晃了一下,这才跪下给苍帝公主一一请安。 苍帝正当壮年,形容威仪,捻须笑道:「快快平身,让朕好好瞧瞧朕的义妹。」 跪得容易,想起,余小晚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她身上虽还有心凝形释的状态,可但凡弯腰俯首,胯骨依然会酸胀难忍,使不上力,想起身,须得人搀扶,或者是扶地而起,可如此一来,人未起,臀先高,说白了,便是撅着屁股爬起来,何止是失了仪态,更是对苍帝的大不敬。 苍帝见她许久不动,蹙眉问道:「为何还不平身?」 不等她开口,敦贤公主已凉凉笑道:「怕是还在气臣妹当日打得狠了些呢,安公公,劳你将她扶起吧?」 余小晚俯首规规矩矩道:「奴婢不敢记恨公主,只是奴婢伤腿未愈,凭一人之力实在不能起身。」 说着话安公公也过来,将她搀扶而起。 苍帝见状,倒也不曾为难,只道:「赐座。」 余小晚谢坐,一跛一跛地坐到了最下首。 当日她贵为将军夫人,却都不得赐座,生生罚站了许久,不曾想,今日采琴如此卑贱身份,竟能得此荣幸,世间万事,冥冥之中总是出乎意料,惹人蹉嘆。
第302页 苍帝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又问道:「你当真不恨朕的胞妹?」 你都说胞妹了,谁敢恨? 「回皇上,公主对奴婢有大恩,奴婢便是被打死,也断不敢有丝毫怨言。」 苍帝满意颌首。 「你的事如儿已同朕说了,她说她当日也是气煳涂了,这才冤枉了你,你不怨恨便好。主子终归是主子,她肯收你为义妹,真真儿是天大的恩赐,莫说当朝,就是前朝,再前朝也不曾有过的,即便有,也是宫女封了公主和亲去的,你当如何,心里可明白?」 余小晚赶紧就座虚福了福,「奴婢明白,奴婢自当以皇上公主马首是瞻,绝不敢有半点委蛇。」 「如此便好。」说着,苍帝再度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往日你随如儿前来,朕倒还真未曾仔细瞧过,今日再瞧,明眸善睐,粉面桃腮,倒确实是个美人。不过,美则美矣,美人多如过江之鲫,能得那般冷酷绝情的时望归青睐,也是你的本事。」 「皇上谬赞,奴婢愧不敢当,不过是误打误撞。」 她的规矩守礼,苍帝很是满意。 「你便别谦虚了,你能入将军府自然是极好的,往后朕自然还有用的到你的地方,届时,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苍帝此番叮嘱,即便原本一切都不是设计,如今也都成了设计。 苍帝又问了些近日在将军府所见所闻,幸而余小晚养伤在床,苍帝也料想她所知寥寥,她答得鸡毛蒜皮他倒也不甚在意。 苍帝以为她是公主的人,公主以为她是苍帝的人,如此,这场面谈倒也算相安无事。 苍帝又问了几句,敦贤公主见问的差不多了,这才道:「那日臣妹听钦天监道,五月十三也是个好日子,宜嫁娶,正是臣妹大婚几日之后,不若,便定了五月十三让她与将军成婚吧?」 苍帝略一沉吟,颌首道:「也好,早些过去,免得夜长梦多。」 公主执帕掩嘴轻咳了一声,又道:「既如此,采琴再回将军府只怕不妥,尚未婚配便长住未婚夫家,莫说是赐了封号的公主,便是寻常人家也是要遭人耻笑的。横竖也没几日了,不如让她重回公主府暂住。 一来,她伺候了臣妹多年,眼看臣妹大婚将至,有她帮手,臣妹心里也牢靠些。 二来,她大婚之期亦不远,虽说一併都有礼部操持,可留在臣妹身侧,臣妹也好帮她打点些礼部顾不到之处,也算不枉她伺候臣妹多年。 三来,她既是臣妹义妹,公主府便是她的娘家,自娘家出嫁才合乎规矩。」 苍帝转了转拇指那翠绿的玉扳指,不急着答,而是似笑非笑地望向始终沉默不语的耶律越。 「不知耶律爱卿以为如何?」 耶律越抬眸,如玉面容映着暖黄宫灯,若不瞧那清冷的眸子,仿佛温润如初。 「臣以为,公主所言极是。」 苍帝瞧了一眼他,又瞧了一眼撇着茶沫抿茶的公主,最后视线落在了正襟危坐的余小晚身上。 「那便如此吧。」 顿了一下,苍帝转头沖一旁的敦贤公主道:「皇后前两日一直叨念你不进宫陪她下棋,今日你既来了,便去陪她下上一盘,横竖这般早她也歇不着。」 敦贤公主瞟了一眼余小晚,放下茶盏,起身浅浅一福。 「如此,那臣妹便先行告退了。」 夜半拜见皇后,且是久坐下棋,耶律越这未过门的驸马自然是不好跟去的,公主嘱咐他先行迴转不必等她,这才款款而去。 公主走了,耶律越也起身告退,苍帝摆了摆手道:「不急,你在门口候着,待朕与采琴再絮上几句,稍后你们一同回府。」 「是。」 耶律越告退,苍帝目送他转出御书房,这才转眸再度望向余小晚,突然毫无预兆地问了句极为不合时宜的话。 「采琴,朕来问你,你可有心仪之人?」 余小晚一怔,「奴婢一心伺候公主,从不曾有心仪之人。」 苍帝挑眉,再度转了转指上扳指。 「你可知欺君可是大罪。」 余小晚赶紧起身,扶着椅面儿跪下。 「奴婢不敢。」 「不敢?朕倒瞧你敢的很!说,你可有心仪之人?那人是谁?」 余小晚此时才反应过来,苍帝以为她是公主的人,可公主方才那般杖责过她,甚至险些要了她的命,苍帝是怕她对公主心存怨恨,再整日面对时晟那般万千女子梦中良配,万一失了心,细作直接变成无间道,那苍帝剜除时晟岂不又多了一层阻力? 且,敦贤公主何等人?怎会轻易冤枉自个儿的贴身丫鬟? 余小晚心中有了计较,俯身颤巍巍一拜,含泪道:「圣上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是,奴婢是有心仪之人,只是奴婢深知绝无可能,不敢痴心妄想,求圣上宽恕。」 苍帝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慢悠悠道:「你只消告诉朕那人是谁便可,朕恕你无罪。」 余小晚咬了咬唇,头也不敢抬,怯怯地回道:「是,是……侯爷。」 一切皆在苍帝意料之中,倒也无甚意外,反而还相当满意。 「原来如此,耶律爱卿玉树临风,着实喜人,连朕的胞妹都扰了春心,何况你一小小婢子。朕念你赤胆忠心,且履立大功,若此番你能助朕除了时晟,朕便将你赐给耶律爱卿为妾,且保敦贤不敢动你半分,如何?」
第303页 这么明显的巨坑,真当她是个傻的呀? 入将军府本就九死一生,即便活着出来,以敦贤公主在苍帝心中地位,即便她真宰了她,苍帝也绝不会多说半句,横竖不过是枚棋子,既已用尽,死便死了。 无论如何看,此番,成功与否都是死路一条,哪怕她不嫁耶律越,敦贤公主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幸而余小晚根本不在意这些,她的命只消再维持二十一日便可,只消二十一日。 拜别苍帝,余小晚跛脚而出,小公公端着皇上赏赐给她的如意玉镯钗佩步摇,送她与耶律越一同出了精麟门。 当着公公的面,耶律越彬彬有礼,让她先上了马车,这才撩摆上去。 公主进宫一向喜坐软轿,今日偏生选了马车,大抵是想与耶律越同车亲近,却不想,最终却苦了余小晚。 车内挂了盏琉璃灯,虽不甚明亮,可在这小小一方车厢,已是足够。 暖黄的灯火下,两人并排而坐,车厢不大,如此坐着衣袂袍摆难免交缠,耶律越并未刻意避她,根本视她于无物,即便马车摇晃不时肩并肩,膝碰膝,他也视若无睹,倒是余小晚拼命往一旁躲,可还是避免不了几番蹭肩。 耶律越可以视若无睹,余小晚却是心泛酸楚。 她这般小心谨慎还会与他碰蹭,公主本就比她身形稍大了那么一圈,又是有意为之,不知吃了他多少豆腐。 想想又觉得好笑,他与公主马上便要成婚了,早晚都是洞房花烛,交颈缠绵,即便碰了蹭了又如何?说不定两人早已在这马车中痴缠亲吻,不过是她没见着罢了。 余小晚尽量贴着车壁,扭头望着车帘起起落落,不想看他,不愿看他,也不能看他。 不见不思心不痛,越见越念意难平。 在时晟府上,不见他,还不觉得太难受,如今见了,倒是越发难受的紧。 她唿吸着他也在唿吸着的同一方空气,心中隐隐刺痛,却不敢表现分毫,只得强迫自己天马行空。 看看这马车,行得这般四平八稳,想来也不会发生小说电视里常见的狗血剧情,什么车摇人晃,女主跌进男主怀里之类的。 对了,她又不是女主,即便狗血也轮不到她头上。 这念头不过刚刚闪过,马车突然转了个急弯! 一声马嘶唿隆隆响在车外,车夫咒骂了句:「哪来的野犬!宰了尔的炖了去!」 余小晚不是女主,真不是!可她还是跌进了耶律越怀中。 狗血剧情,泥垢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姐是女配,是炮灰!不是你家高贵冷艷大女主! 余小晚尴尬地挣扎而起,心道总得说些什么,便道:「奴婢失礼了,望侯爷莫怪。」 耶律越不语,余小晚只当他厌恶她已到了不愿多谈半句的境地,微嘆了一声,撤回身形,贴得车壁更紧了几分。 马车继续踏步而行,倒是比方才行得更稳了些。 经那一通狗血,余小晚越发觉得车厢之内空气凝滞,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探手想撩开车帘吹一吹夜风,颈窝突然一凉! 刚刚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是错觉,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两根温凉的手指抚在了她的颈窝,一点点,一寸寸,厮摩着。 「呵呵……」 耳畔依稀响起耶律越诡异的低笑声,很轻,轻的仿佛还未传到耳畔已随着微拂的车帘消散。 余小晚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侯,侯爷?」 她想转头去看耶律越,还未转过,另一只温凉的手突然伸过,粗暴地按住了她的头,狠狠压在了车壁上! 不等她明白怎么回事,呲啦一声,颈边衣襟陡然被扯开,颈窝肩头瞬间暴露在空气中,迎风微凉。 那温凉的手指再度抚上,指尖如玉,反覆搓摩,磨得那处肌理又麻又热。 余小晚这才忽而想起,这颈窝正是时晟午时咬过之处! 这才不过半日,淤痕未下齿印尚在,本是藏于发下衣后不甚明显,耶律越又至始至终不曾看她,根本不会被察觉,可方才那一个颠簸……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窄仄的车厢,除了车轮滚滚而过,马蹄哒哒而行,以及车夫偶尔一声的喝马声,便只剩下彼此粗浅不一的唿吸响。 耶律越的气息极重,被按着头,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察觉那诡异的视线死死盯在她的颈窝,温凉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摩擦,越擦越用力,越擦气息越沉,像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印记连皮带肉一同擦掉搓没彻底剜除! 颈窝火辣辣的,被按压在车壁的额角也硌得难受,可余小晚始终闭眼忍着,一言不发的默默隐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快要到公主府了,他才缓下了动作,松开了她。 余小晚松了口气,赶紧仓皇的掩好衣襟,遮住那不堪的印记。 她不敢看他,她怕再撞上那仿佛淬了毒般的视线。 刚刚整理好衣襟,还未来得及抚一抚鬓角,马车已停了,车夫跃下,守在门楼的小厮赶紧摆好脚踏。 耶律越拍了拍袍袖,不管之前神情如何,此刻却是温润如初,撩摆下车前,他悄无声息地丢下一句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话。 「万幸,真是万幸。」 万幸?
第304页 万幸什么? 万幸他摆脱了她这银妇? 还是……旁的? 进了公主府,耶律越径直回了他的竹园,她则被小厮引着,依然回了她原本在公主院中的住处。 她一路勉强踟蹰,今日初次下地行走,不曾想竟走了这么许多,若不是一口气撑着,只怕她早已软跌在地。 幸而夜已深了,府中下人大多已歇下,倒也没撞见什么人,可一入公主小院便不同了。 公主尚未回府,院中近身伺候的丫鬟如何敢擅自休息? 一见她来,诸人倒是惊了一惊,虽说她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受的杖刑,可她毕竟做了多年的大丫鬟,余威尚在,尤其这般盛妆而回,她们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不亲近,也不得罪,遥遥地施礼唤姐姐。 余小晚并未理会,不是不想理,实在是一开口泄了那口气,只怕立时便要趴下了! 她勉强扶墙而行,满头冷汗地挪进卧房,心知公主迴转之后绝没自己好果子吃,什么都不做,先翻箱倒柜寻到了之前藏起的那副画。 这还是当日在耶律越房中不问自取的梅图。 余小晚展开那画,铺在桌上,跳动的烛火下,画中那香炉逸出的青烟仿佛真的裊裊飘散,梅花点点娇红似血,琴案空空,独有一笛横于案角,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委实可惜。 【暗香疏影留不住,生死情劫亦枉然,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白晨之】 晨之…… 「恭迎公主回府!」 院中传来丫鬟们的请安声,余小晚赶紧卷了那画揣进怀中。 今日起,这画不能再离身,她随时都可能被公主处置,起码死时,能有这幅画陪着她。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有些好笑,可人这一生,谁又没做过几件让旁人笑话之事? 好笑便好笑吧,横竖……她也活不过几日了。 刚刚揣好画卷,房门便被踹开,两个三等丫鬟径直闯了进来,嘴上客气着,说是公主有请,手下却粗暴地架起她就走! 她一路被架到了公主阁楼,狠狠丢在地上! 公主刚刚取下披风,斜身靠在榻上,沖她勾了勾脚。 「采琴……妹妹……呵!」一声冷笑,不带半点温度,「今日确实有些乏了,过来,帮你姐姐我去了鞋袜,好好泡泡脚。」 余小晚挣扎着想要起身,胯骨却疼得厉害,根本站不起来,即便不疼,双腿酸软无力,她不扶着什么,一样也站不起来。 半步之遥是个太师椅,她想挪过去趁把手,公主微一递眼色,她的指尖不过刚触到那椅面儿,还没来得及使力,太师椅便被丫鬟抬走了。 「怎么?妹妹起不来吗?实在起不来,爬过来不就行了?」 余小晚咬了咬唇,横竖她就是要羞辱她,不让她称心,只怕会更变本加厉,没完没了。 她回了声「是」,心一横,想想那些拍电视剧的,吊威亚,泡水塘,甚至为了个镜头接连吃了十几碗面,吐完吃,吃完吐,吃到道具组再也提供不出面来。 人家老戏骨小戏骨的都那么敬业,她这爬一爬又算得了什么? 心理建设顺利完成。 余小晚微吐了口气,仗着腿还能用上点力,一点一点挪了过去。 公主的金凤绣鞋,金线银丝自不必说,那鞋面的凤凰惟妙惟肖,着实精緻的紧,余小晚探手过去。 啪! 还未挨着绣鞋,那脚突然抬起,狠狠踹在了她脸上! 她虽早有防备,还是被踹得歪到一旁,趴在了地上。 幸好有心凝形释,不疼。 敦贤公主冶冶低笑,冷艷的嗓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恶毒:「我说采琴,哦不,雀儿,咱们的雀儿公主,你这小麻雀可真是飞上了枝头,攀上了大将军,这才几日不伺候本公主,竟连褪个鞋袜都不会了?」 余小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疼是不疼,但鼻酸眼热,脸颊肿胀,这些个却是能感受到的。 她抬手擦了下唇角,手背猩红。 这一脚踹得可真够狠的。 「奴婢蠢笨,求公主宽恕。」 望着她平静无波的神情,敦贤公主眯了眯凤眼,眸中郁气更浓了几分。 以为有皇上与时晟给你撑腰,无畏无惧是吗? 呵! 「恕你无罪,过来,继续。」 余小晚再度爬起,探手过去小心翼翼地帮她褪去鞋袜,捧着她的脚放入一旁备好的水中。 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合适。 不等她放到底。 哗啦! 敦贤公主像是被烫到一般,突然抽回脚,连着撩起的水花一同踹在了她的额头! 这种事,防备也无用,余小晚也懒得挣扎,直接仰躺了过去。 「好你个贱婢!这般烫的水是想烫死本公主吗?!」 不等余小晚重新坐起,敦贤公主已怒声下令,「泼她身上!看她晓不晓得烫!」 这种时候,躲比不躲惨。 余小晚心中自然明白,可她惦记着怀里揣着的画,明知不可为却还是硬着头皮转身躲开。 哗啦! 一盆子洗脚水泼在了她身后,湿了她满背,也湿了她原本绾的极好的流云髻。 「你竟敢躲!好大的胆子!」敦贤公主怒不可遏,「把她给我押过来!」
第305页 余小晚晕头转向地被人架起,拖到了她面前。 敦贤公主望着她脸上已晕的不成样子的桃花妆,高高在上的冷笑一声。 「你以为一朵桃花便能遮住你的淫贱吗?盪妇终归是盪妇,谁人不知你刚与人苟且便又勾搭上了时晟?!既淫,何惧人笑?採薇,给她擦干净!即日起,不准装扮,不准遮挡,既做的出,便好生让旁人看着!」 说话间,余小晚脸上的妆容已被抹布粗鲁蹭掉,白嫩的小脸生生蹭红,额间那鸦青色的「淫」字,隽秀温雅,清晰入眼。 水粉染了襟口,湿发黏在脸侧,她一身狼狈,说不出的悽惨,敦贤公主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总算稍稍出了口恶气。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去,採薇,再端盆水来,这次,一定不要那!么!热!」 採薇轻声应下,咬唇退下,路过她身侧直接,微带焦急地望了她一眼。 在迴转时,採薇提了满满一大桶水,一人提不动,还得烧火丫鬟帮着一起抬进来,那滚烫的温度,无需靠近,但看那桶口氤氲的热气已见端倪。 一旁的採莲已将方才的沐足木盆摆好,只等重新续水帮公主泡脚。 公主慵懒地晃了下雪足,足尖轻点了下余小晚的方向。 「采琴,帮本公主先试试水,看这次的水……烫不烫。」 说罢,给採薇使了个眼色。 採薇放下木桶,抬手擦了下额角的薄汗,迟疑了一下,这才拿起一旁的水舀,少少的舀了半舀子。 不等她走去让余小晚试水,公主地漫不经心的声音已传了过来。 「那么点儿水怎么试的出来?採薇,跟了本公主这么多年,莫不是煳涂了?」 採薇一僵,滞了脚步,放下那水舀,唤了那烧火丫鬟上前,一同架起余小晚便架到了桶边。 「先用左手试吧。」 採薇望了她一眼,虽什么也不曾说,可余小晚看出了那眸中的歉意。 她帮不了她什么,能有这么点歉意已是极致了。 「愣着作甚?快啊!」 採薇不敢再迟疑,拽过余小晚的左臂,勐地按了进去! 滚水迸溅,炽烫灼人! 余小晚虽不疼,可那灼热感依然清晰,让人难以忍受。 她本能地拼命挣扎,迸溅的热水撒了满地,溅到採薇脸上手上,烫得她也是一颤。 两个丫鬟都按不住她。 公主见状,蛾眉微蹙,冷声道:「既然不愿用手试水温,便用脸好了!」 屋内诸人皆是一惊,她们都是公主信任之人,即便不是全然信任,起码也是不敢在外乱嚼舌根的,伺候公主这么多年,她们何曾见过公主这般狠毒! 那滚烫的水是方才从灶火上抬来的,採薇不过溅在脸上少许,溅过之处已然泛起红来,采琴那左手也不过浸入片刻便挣扎出来,如今却已红的可怕,指不定明日便会脓肿溃烂,若是将脸埋进…… 她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公主见状,娇斥道:「还愣着作甚!採莲,采青,还有你,你!都去!伺候着雀儿公主好生试水!」 被点名的自是不敢置喙,赶紧上前,可到底是温顺了这么多年的小丫鬟,谁都没敢先出手。 採薇迟疑了一下,仗着胆子劝道:「公主,她身后毕竟还有皇上与将军,若毁了她的脸,只怕……」 敦贤公主冷哼一声,凤眼微斜,狠狠瞪向採薇。 「你这话是何意?本公主不过是让她帮着试下水温,怎会毁了她?好了,无需啰嗦,还不快动手!」 採薇不敢再多说,一咬牙,「按住她!」 余小晚拼命挣扎,哪怕她活不过几日,却也不想生生毁容! 她匆忙喊道:「公主!你听奴婢一言,只一言!」 「闭嘴!」 敦贤公主知晓她伶牙俐齿,怕自己动摇,根本不给她半点开口的机会! 「塞上她的嘴,给我按进去!再迟疑,试水的就是你们!」 抢什么别抢男人,妒忌的女人可怕,妒忌且有权有势的女人更可怕! 这一点,余小晚现在是真真儿的深有体会。 几个丫鬟包括採薇,七手八脚上来,破抹布塞住她的嘴,拉肩头拢二背,把她按住,本都是娇娇弱弱的小女子,此刻却一个比一个彪悍。 想来也是,自己的脸无论如何都比旁人的重要,要毁,还是毁旁人的吧! 几人架着她就朝那滚水按去,还未挨上,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已熏得她面皮发软。 若真按进去,这脸便真的完了! 「唔!唔!」 嘴堵着,不能言! 身押着,挣不开! 余小晚初次尝到了一丝绝望的滋味,不止是因这毁容,更是因这无力反抗的悲凉。 在任务面前,她无力反抗,只能伤了耶律越。 在公主面前,她无力反抗,只能任她折辱! 这般换来的自由,究竟有何意义? 滚水越来越近,热浪扑面,眼看便要…… 「侯爷!侯爷!您且留步,公主这会儿不方便见客……侯爷!」 啪啷! 房门陡然推开! 众人大骇,下意识滞住了动作。 耶律越抱着厚厚几本帐册立于门前,并未踏入,只遥遥冲着公主行了个礼。
第306页 「突然登门,唐突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 敦贤公主微抚了下鬓角,原本翘在软塌边的赤足立时缩到了裙下。 「确实唐突了,侯爷还从未如此不知礼数,究竟是何事让你这般莽撞?」 耶律越径直取了怀中那几本帐册摇了摇。 「公主让在下盘点府中陈年旧资,在下彻夜盘查,发觉这帐册很有问题,方才听闻公主已迴转,便迫不及待过来禀明。」 「哦?有何问题?」 公主没说准他进门,他自然不好擅入,便站在门口翻了翻帐册,回道:「问题太多,在下便随意挑一桩来说,便说这粮仓黍米,府中每月都会花大笔银子採购黍米,且不说买价远远高于市价,单说那斗数,每月採买黍米即便日日食用,也够全府人食上半载! 在下方才去库房查过,库房倒确实堆积了数百斗陈米,可与之每月採买斗数做比,依然差的多,显然是有人贪了银钱,做了假帐。 且,那库房陈米有些已生了潮虫,腐败生霉,很是可惜。 府中明明还有如此多余粮,即便是为应付饿年囤积,也是先用陈米后用新米,为何竟会出现如此纰漏,以至于这般浪费?」 这一长串下来,倒是句句在理,府中出了蛀虫,确是须得赶紧禀明的要事。 敦贤公主脸色稍霁,斜眸睨了他一眼。 他一身白衣,立于门外,半绾的青丝随风微拂,温润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是压根就不曾看到被按趴在水桶之上的余小晚。 公主勾唇,嫣嫣笑意流于唇角,方才的阴郁仿佛瞬间散了大半。 「果然是要紧之事,那便请侯爷移步房内详谈吧。」 「多谢公主。」 耶律越这才迈步而入。 地上溅了多处水渍,他稳步一一绕开,至始至终都不曾看余小晚哪怕一眼,只径直走到公主对面,撩袍坐下。 敦贤公主唇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睨了一眼还悬在桶边的余小晚,道:「罢了,这么大会儿工夫,水自然也凉了,无需再试,放开她吧。」 採薇几人这才松了余小晚。 有眼力劲儿的,赶紧拿了抹布过来擦地,尤其是软塌旁的湿痕。 敦贤公主略一思量,又道:「采琴,方才侯爷说的你可听到了?粮仓生了潮虫,百姓辛苦种出的黍米,就这般扔掉着实可惜了,你去将它们好生淘洗,待过几日拾掇好了,便可拿去分给那些个挨饿的贱民,也算是做了好事。」 余小晚大难不死,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这才垂首称是。 「救粮如救命,你便从今夜开始吧,採莲,带她过去。」 公主已下令,余小晚自然得离开,可谁又敢扶她起身,她偏又站不起来,望了一眼那红白痴缠的裙摆袍角,心头说不出的酸涩,她索性也不管什么脸面,按着地便想爬起。 却不想,敦贤公主立时冷声斥道:「你这成何体统!若站不起,便爬出厢房,扶着廊柱再起!断不能如此失仪!」 余小晚抬眸望了公主一眼,又自虐的望了耶律越一眼。 耶律越看都不看她,只认真翻着手中帐册。 她暗自苦笑,都这般境地了,她竟还存着那一点点不可能的奢望。 果真好笑,好笑的紧。 「是,奴婢谨遵公主之命。」 余小晚艰难地爬挪到门口,一路流下斑驳湿痕,直到出了门爬到廊上,这才扶着扶栏勉强站起。 採莲想扶她,却也不敢,只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 余小晚最后转眸又望了一眼厢房。 耶律越已摊开帐册凑至公主近前指指点点,那不薄不厚恰到好处的唇晕着跳动的烛光,涂脂一般,色暖泽润。 他依然……不曾看她哪怕一眼。 自那日起,余小晚便再也没在床上睡过,那库房的黍米堆积成山,公主每日都要派採薇过来验收,今日要她淘洗百斗,她不眠不休淘完,明日便成了二百斗。 淘完黍米还有糯米,淘完糯米还有菽豆,总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完的。 做不完便不许离开库房,困了便缩在库房霉潮的粮堆里睡会儿,饿了,只能忍着。 一日三餐只是奢望,三日一餐倒是真的。 短短数日,她隔着襦裙居然已摸到自己的肋骨,时晟那些日子的精养,算是白养了。 她自是没那般勤快的任劳任怨,整日消极怠工,横竖也是吃不饱睡不好,只要不死,随她便。 有几次被公主派来巡查的小厮察觉,一桶冰冷井水泼下,还挨了顿拳打脚踢。 余小晚最不怕的便是挨打了,索性装得更虚弱了,淘米数量锐减。 【宿主:3。】 还有三日大婚。 回公主府已整整十八日,半月有余,时晟一次都未来过。 他不来倒好,省得再生事端。 公主很忙,无暇顾及她,耶律越也很忙,即便不忙也不会过来寻她,他们都在忙着大婚之事,大婚礼仪繁琐,单学会也要些日子。 今夜过来验收的不是採薇,竟是採莲,余小晚微有些诧异。 往日她对採莲还算照顾,採莲见几日不见她竟瘦得快脱了相,嘆道:「人果然得认命,贱民便是贱民,再如何折腾,也飞不出主子们的手心。」 余小晚不语,採莲点了点淘好的斗数,消极怠工之下,自然还差得多,今晚又没得饭吃了。
第307页 採莲又是一嘆。 「姐姐且等着,我那儿还有两块儿公主赏的糕点,给你取了来。」 余小晚一怔,「别,别管我了,莫再连累了你。」 採莲摇了摇头,声音微有些哽咽。 「元宵那夜,我打碎了公主的琥珀杯,还多亏得姐姐给我担着,这份情我怕是还不上了,只能拿这两块儿糕点搪塞姐姐了。」 第139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7) 「可公主……」 「公主那边你不必担忧,按规矩, 今夜公主须得宿在皇后寝殿, 由嫂嫂亲自指点床笫之事,明日才会回府, 无碍的。」 大苍确实有这规矩, 大婚前三、六、九日都各有说法。 採莲很快取了糕点过来, 余小晚确实饿了,就着冷水就那般狼吞虎咽了。 饿了足有两日的她, 若非靠着水撑着,哪儿还有什么力气坐在井边装样子淘米? 不大会儿採莲便揣着帕子去而復返,帕子打开, 里面有好几样点心, 说是两块儿,其实有五六块儿, 只是公主的点心都十分精緻, 一块儿大小刚好两口, 也是公主的两口,余小晚这般饿极了的,一口就吞了。 五六块儿糕点,尚未数清到底是五块儿还是六块儿, 余小晚已吃了个干净, 吃的太快噎住了, 採莲赶紧舀了瓢清水给她灌下。 整日饿着, 即便有吃的也是残羹剩饭, 余小晚本就吃的不多,如今胃便饿的更小了,虽只这么五六口吃的,却已觉得饱了。 吃饱喝足,余小晚心情也好了许多,採莲坐在一旁矮凳上看着她,抽出帕子沾了沾眼角,这才说道:「这几日可还有人过来寻你麻烦?」 余小晚刚弯腰,正打算再装装样子淘淘米,听到此问,倒是认真想了想。 「你还别说,近几日真就不曾有人过来寻过我麻烦,刚来那些天,这些个外院的混帐东西,各个都要跑来欺上我一头。」 外院不比内院,丫鬟家丁身份更低贱些,余小晚常在内院,跟内院的下人更熟识,不管是穿越女还是余小晚,都算是和蔼可亲,倒也没惹得什么仇怨,寻她麻烦的虽有,却终归不多。 可外院下人毕竟接触她少些,次次见她都是陪着公主说说笑笑,或是行色匆匆,根本没空子理会他们,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难免对她心生不满。 这年月,素来都是墙倒众人推,即便无仇无怨,想到都是贱民家奴,甚至余小晚还是死契,竟能踩在他们头顶,对他们吆五喝六的,还风光无两的封了官阶封号,谁人心里能没点不平? 如今她落了难了,又有公主明的暗的提醒,自然一个个积极的跑过来各种羞辱。 大多只是说上两句风凉话,瞅一瞅她那不许遮掩的「淫」字,倒是有几个心毒的,踹了她淘米的盆子,甚或揪着她的髮髻把她按进米槽,几近羞辱之能事。 挨打受骂,遭些欺辱,本也是余小晚意料之中,倒也算勉强忍受,可数日前,竟有几个苦力院最低贱的挑粪小厮、马夫、泔水工,夜半跑来折辱,说什么,既是「淫」必是少不得男人那物,这么些日子不得滋养,怕她饥渴难耐,便过来犒劳犒劳她。 幸而余小晚机警,立时跑到井边威胁,若他们再敢靠过来,她便跳井自尽! 那几人初时吓了一跳,可到底色壮怂人胆儿,他们竟说,死便死了,届时便说是她自个儿投的井,怨不得别人,甚至他们还色欲薰心,口出狂言,说什么,她是驸马摆置过的女人,操了她便如同上了公主,她又是将军亵玩过的女人,能尝到嘴里,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余小晚可真真儿是吓了个半死,趁他们还没靠过来,转身便往外跑,一路跌跌撞撞,跑了不知多远,也不知跑到了何处,不等她看清已一头栽在地上厥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却还是在粮仓,身上衣物完好,那处也没甚不适,若非米槽踢翻,井边一片凌乱,她险些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场噩梦。 她在想着,採莲的声音却也不曾止歇。 「无人寻事便好,想来他们也是不敢了。」 「不敢了?」 「可不是!如今前院后院无论何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生怕一不小心犯了错,挨打受罚还是轻的,惹怒了公主便当真是死路一条!」 余小晚蹙眉,有些不解。 「公主马上便要大婚了,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对,怎会轻易动怒?」 最重要的是,敦贤公主已经整日在折腾她了,照理说更该神清气爽才对,且,平日这府上本就少有人犯错,公主平日尚不动怒,何至于喜事将近要来动怒? 採莲向前拉了拉小板凳,倾着身子又向她靠了靠,这才压低了嗓音道:「你是不知,近些日子侯爷大肆惩处府中下人,上至掌柜管家,下至最低贱的六等苦力,如今人人自危,得罪公主都不敢得罪他的!」 这余小晚便更是不明白了。 「不是说公主动怒吗?怎的要提起侯爷?」 採莲左右张望了两眼,又向她拉近了些矮凳。 「公主动怒,不为旁的,都是因着侯爷!」 见余小晚依然迷惑不解,採莲又道:「那日你不也在的吗?公主让侯爷翻查陈年旧资,侯爷查出帐目大有问题,公主便将府中诸事统统交由侯爷主持,侯爷便允诺公主,定要在大婚前肃清府门,还公主一个清净。」
第308页 原来如此。 耶律越是难得的军师奇才,如今却屈居府门做了管事的活计,余小晚说不清心中是何感受,替他惋惜,也……有些苦涩。 公主不在,採莲无事可做,也不急着走,四下张望了两眼,便又低声道:「若侯爷只是惩治那些个欺主的下人倒也罢了,可侯爷并非全然如此,有些个前院四五等的下人,不过犯了些芝麻大小的事儿,譬如衣冠不整,打翻茶水,给侯爷请安时偷瞄了一眼,便被侯爷一一报至公主近前,全都给处置了去!」 「哦?还有这事?」 耶律越一贯待人宽厚,照理说不该如此。 「那公主便允了?这般小事,公主平日最多不就是训斥几句吗?」 採莲微嘆了口气,又左右张望了两眼,粮仓比不库房,平日关门闭院少有人来,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她们两人在这井边。 「我往日竟不知侯爷那嘴,简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那衣冠不整的丫鬟,其实不过裙带松了些,也并非故意如此,是做活计时不由得蹭松的。你没见打扫仓库那些婢子,爬高爬低的,那衣冠才叫真的不整,襟口都松了的,也没见侯爷多说什么。 可偏就那婢子不知怎的得罪了侯爷,在公主面前竟说她从一小厮房中出来,衣衫不整! 话倒是实话,可她去那小厮房中,不过是唤他做事,却被侯爷故意曲解至此,气得公主杖责二十,直接将她逐出了府门,连同那小厮也跟着挨了打。」 「啊?」 余小晚只剩瞠目结舌了。 这根本不像是耶律越会做之事! 「是不是你们误传了呢?」 採莲压低嗓音忿忿道:「一个误传,两个误传,即便三个四个也是误传,那么多个,都是误传?」 「很多吗?」 「多了去了!」 采琴扳着指头细数起来。 「府中贪了银钱的,中饱私囊的,偷了粮仓米面给自个儿家里,甚或是倒卖的,这些个真真假假不好分辨,权且不论,单说那些眼看着就是被……」 「诬陷」二字採莲不敢说,只得轻咳了一声,换了个说法。 「单说那些眼看着就像是得罪了侯爷的,方才那衣衫不整的婢子是一个,还有那偷瞄侯爷的,偷没偷瞄,不好说,不过,即便偷瞄了一眼又能如何?左不过训斥几句,罚个跪,再不济,打上几杖也便是了,你猜侯爷如何做的?」 「如何?」 採莲嘆息咋舌道:「侯爷可真真儿是厉害,他不说她偷瞄了他,只午饭时候问公主讨要丫鬟,说那婢子乖乖巧巧,杏眼尤其灵动,若是能去了他的竹园,倒是能让那冷清之处生辉不少。 你想想,公主当时听了是何等的怒气填胸!可偏她又说不得侯爷什么,哪家男主子身边没个丫鬟什么的?侯爷这要求丝毫不过分。 公主便真真儿赏了那婢子给侯爷,可没出两日,那婢子便溺死在浣衣房的井里! 府中下人们都说……」 「说什么?」 採莲轻吁了一口气,凑到她耳畔耳语道:「都说那婢子的杏眼与你有几分相似,公主容不得她,才将她给溺死的!」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抬眸冷声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採莲讪笑了声,垂眸搓了搓膝头,不答她便罢了,倒又扯起了旁的。 「还有那打翻了茶水的婢子,当日分明是侯爷突然回身,那婢子不察才撞到了他,盘中茶壶打翻,浇了侯爷一身,侯爷当时一字都未责备,却也并未回去更衣,就那般穿着带着茶渍的袍子去见了公主。 公主问起,也不知他如何答的,侯爷走后,公主便派人将那丫鬟按倒,直接就地赏了她个黥面!与你额上这字一模一样,却比这大了许多,也不是在额间,是在左颊,半张脸都是,吓死人了!」 余小晚微微蹙眉,半眯着杏眼,睨着採莲。 「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採莲轻咳一声,脸上越发尴尬了几分。 「那个……你虽整日在这里,多少也该听说了苦力院那事儿吧?」 余小晚不语,就那般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本就水眸大眼,如今瘦的下巴尖尖,两腮微陷,倒更显的那双杏眼格外的大,这般直勾勾的盯着人瞧,竟还有些瘆人。 见她不语,採莲转开视线,硬着头皮继续道:「你若没听过,我便告诉你。前两日有几个苦力院的蠢物,竟偷摸跑到浣衣房偷了公主的贴身衣物,还塞在被中,以便夜晚行那龌龊之事。 公主勃然大怒,满噹噹三人,各个都给去了子孙根,鲜血淋淋的就被逐出了府门,昨个儿还听人说,有个已经死在街边,府衙直接抬了丢去了乱葬岗,好不悽惨。」 余小晚依然直勾勾地瞪着她,面上无波无澜。 「所以呢?你究竟想说什么?」 傍晚时分,夜色渐沉,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散尽,到处昏沉沉一片,院中没有掌灯,在这天刚黑月尚不明之际,越发显得昏暗的有些诡异。 飒飒飒—— 夜风拂过,院角长草萋萋,随风簌簌沙沙,周围静悄悄的,不闻虫吟,更不见鸟语,静得有些可怕。 採莲咽了口口水,那吞咽声竟也格外的清晰。 她犹豫一下,突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余小晚面前!
第309页 「求姐姐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过我吧!求姐姐了!」 余小晚嗤笑一声,垂眸望着她。 「我倒不知,这一句放过你从何说起?」 她坐在矮凳上,採莲跪在她面前,按着她的膝头,涕泪横流。 「姐姐,这其中种种,府中诸人,哪个不清楚?你不也察觉近几日无人敢来招惹你了吗?还有採薇,姐姐可知採薇今日为何没来验米?」 「她不是跟公主进宫去了吗?」 採莲啜泣道:「她若不是受罚自然是要跟公主进宫的,可她今日午后受了罚,这会子还趴在床上不能动弹,方才还抓着我的手哀哀地哭了好一会儿。」 余小晚拂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问道:「那又如何?与你又有何干?」 採莲再度伸手过来,依然扒着她的膝头,哭声越发哀戚了几分。 「採薇是最后一个,下一个便是我了!我,我这些日子日日谨小慎微,老远看见侯爷就赶紧躲开,但凡侯爷过来找公主,我都尽量不近身伺候,战战兢兢了这么多日,只怕再也躲不过了,求你了姐姐,求你跟侯爷说说情,放了我吧!」 余小晚深觉好笑,也当真冷笑出声。 「你这话就奇了,侯爷平白为何要寻你麻烦?即便侯爷要寻你麻烦,我一个自顾不暇之人,如何有脸面替你求情?」 顿了下,她再度拂开她手,冷声道:「与其拿了几块糕点施捨我,找我哭诉,不若去亲自找了侯爷哭上一哭,或许更有用些。」 说罢,余小晚扶着井口艰难的站了起来,不容她转身离开,却被採莲再度扑上,这次直接抱住了她的腿! 「姐姐姐姐!明人不说暗话,那些个被惩治的丫鬟小厮,各个都是当日上门欺辱过你的。 衣衫不整那婢子,当日取笑过你烂裙破鞋,还扯散了你的髮髻,踢了你的木盆,侯爷便治她个杖责逐出家门。 打翻茶水那婢子,当日将你刚喝了一口的稀粥浇在你脸上,害你饿了一顿不说,还嗤笑你额间这字,侯爷便治她个黥面,如今她到处受人白眼,比姐姐还惨。 偷瞄侯爷那婢子,当日在管家那里受了气,便跑来你这里撒气,同来的还有个小厮,两人将你好容易才淘好的米全都倒回米槽,将你按入槽中羞辱,那婢子还撕扯你的衣裙给那小厮瞧,临走时又踩了你那烫伤溃烂的左手。 侯爷便,便……直接借公主之手要了她的命! 那同行的小厮也被侯爷安在那衣衫不整的婢子身上,治了个私通,杖责二十,加罚十杖,生生打了三十杖,去了半条命! 除却他们,还有几个当日拿井水泼你,拳打脚踢过你的小厮,一个个都被侯爷整治了去。 尤其是苦力院那三人,我虽不知他们做了什么,大抵也是欺辱过姐姐的,不然何至于断了子孙根那般惨!」 採莲字字句句,重锤一般砸在余小晚心头。 她不信,她真真儿是不信。 耶律越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他一贯温良纯善,且对她恨之入骨,绝不可能为她做出这般有违他本性之事。 可採莲声声带泪,还在不停哭求着。 「那日在公主房中欺辱过你的丫鬟,不是罚跪便是掌嘴,採薇那般得公主宠信,却也着了侯爷的道,被公主责打了十杖。 那日我虽也拿水泼了姐姐,可也是受了公主之命,我也是无可奈何啊姐姐! 求姐姐千万莫要与我计较,在侯爷面前帮我说个情,求他饶过我吧,求姐姐了!」 採莲越说,余小晚越觉得不可信,敦贤公主也不是个傻的,一次两次中了他的计说的过去,可三番四次因他责罚下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她再度冷笑:「都有谁欺辱了我,如何欺辱的,我都不大记得了,倒是你比我记得都还清楚,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採莲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哭道:「何止我清楚,这府里上下有几人不清楚的?府里那么多人受了罚,就连给姐姐馊饭的帮厨都受了罚,如今受公主之令剋扣姐姐饭食的採薇也倒下了,明日起,大概再无人敢不给姐姐饭吃了。」 余小晚抽了抽腿,没抽开,漠然道:「你既说了全府上下无人不知,难道公主傻了不成,就这般被侯爷玩弄于鼓掌之间?」 採莲怕她甩开她,抱得更紧了几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悽惨。 「侯爷在公主眼中何其重要,咱们这些个下人哪个敢在她跟前乱嚼舌根,且,侯爷不止惩治了他们,还有那些中饱私囊之人,公主很是赞赏。 尤其是侯爷近日里一反常态,对公主关怀备至,不仅记得公主喜好,还亲自为公主剔鱼刺剥龙眼,又吟诗作画,日日送予公主,公主早被灌了那迷魂汤,侯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哪儿还顾得旁的。」 余小晚了沉默地听着,脑中一片空茫,无心去想,也不愿去想,不管耶律越究竟因何惩治那些下人,也不管他与公主如何鹣鲽情深,都已与她无关,她要做的,仅仅是撑过这最后三日。 「你可说完了?说完便放开,我还有许多米未淘,要淘米了。」 採莲说了这么许多,却未得到想要的结果,如何肯走,抱着余小晚的腿切切哀哭。 「姐姐呀姐姐,求你饶过我吧,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雠的,只那日我受公主之命泼了你盆子水,你便在侯爷面前求求情,饶过我吧。」
第310页 余小晚佝偻着背,身子虚弱,有些站不直,夜风拂乱了她多日不洗,黏腻骯脏的乱发,忽隐忽现着她额间的「淫」字,还有那蜡黄的小脸。 「若只是泼了我盆子水,你有何怕的?怕是你还做了旁的什么吧?」 採莲瞬间脸色大变。 余小晚想了想,望着如眉弯月,波澜不惊道:「我猜猜看。那日我从将军府迴转,披着黑色大氅,那氅虽说是侯爷的,可侯爷喜素白之色,从未穿过,公主因何能一眼便认出那是侯爷的?」 採莲脸色发白,战战兢兢道:「我,我怎知道。」 「不知吗?」余小晚凉凉一笑,「你今日若不来求我,我倒还想不起来,那日公主拦住我,扒开了我身上的大氅,见了我身上那些欢爱痕迹,我本说是将军做的,公主还在犹疑,是你!分明就是你!第一个开口指责,说那大氅是侯爷的!」 採莲惊得瞬间软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了数下之后,终还是觉得保命要紧,跪爬着跟在余小晚身后,哭得越发的悲切。 「姐姐,我错了,我知错了!我只是不甘心,你我都是死契奴籍,又都是前后差不多入的公主府,凭什么你当了一等大丫鬟,我却还是三等! 你得了皇上亲赐封号,公主宠着你,侯爷惯着你,我却还得仰人鼻息,打碎个琥珀杯都可能被公主责罚! 是,你确实帮了我,说是你打碎的,公主甚至连一句责备都不曾有,便放过了你。 可这更说明你我的不同,是我打碎便是挨打受罚,你便无事,为什么?你我明明都是奴籍,都是奴籍啊!」 这世间,果然只有餵不熟的狼,帮了她竟也能被槽成这样。 余小晚转身垂眸望着她,「所以?你怎么知道那是侯爷的大氅?」 採莲支吾了一下,也顾不得抹眼泪,哭哭啼啼道:「我,我看到你与侯爷一路进了那竹林……」 「一路进了竹林?」余小晚嗤笑一声,「这么说,你跟了我们一路?还有,夜半三更的,你为何会撞见我们?该不会是发现侯爷独自站在那里,便刻意守着,等着害我吧?」 「不不不,不是不是!」 採莲吓得面如土色,抱着她腿的手臂都在抖着。 「我,我只是……只是好奇,府上人都说你与侯爷有不轨之事,我是不信的,我真不信的!所以便想,想一探究竟……」 「呵!既不信,还用探?」余小晚从未对这府上诸人交过心,自然也无所谓被背叛的痛苦,只是有些厌烦,便打发道:「好了,今日这些话我只当没听到,再多说一句,我便真去找了侯爷告求,求他……治你治得再狠一些!」 「姐姐,我……」 「还不走!」 採莲不敢再求,迟疑了一下,这才起身抹了抹眼泪,匆匆离去,临到门口,又哀切地唤了声:「姐姐,求你了,你马上就是将军夫人了,便饶了我这一次吧。」 余小晚回眸冷冷一眼,破裙簌簌,蓬头飒飒,在这一片荒凉的院中,索命恶鬼一般,吓得她立时开了院门,仓皇离去。 第二日,果然如採莲所言,早上早早便有人给她送了饭,虽说是粗茶淡饭,可对如今的余小晚来说,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 …… 【宿主:1。】 明日便是大婚,一大早,余小晚便被一瘸一拐过来的採薇带去见了敦贤公主。 二十日不见,公主神采奕奕,越发的美艷不可方物,反观她,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多日不曾沐浴梳洗,简直烂泥一堆。 见她如此,公主的心情更是愉悦了许多,看她的眼神似是都和善了不少。 第140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8) 「你好福气啊雀儿,本公主本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这公主府的, 可后来想想, 不过是个贱婢,权当侯爷逛了次窑子, 王侯贵胄, 狎妓的多了去了, 还能真对个妓子动了真心? 倒是我堂堂大苍第一公主,跟你这银盪妓子计较, 岂不是自降身份? 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本公主也不与你计较了,明日便是本公主与侯爷大婚, 过几日也是你的大婚, 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 想来你也心中有数。」 呵! 听了敦贤公主这一番话, 余小晚只想冷笑。 若非耶律越整日哄着你, 你能这般轻易放过我? 被宠坏的敦贤公主,当真是会头脑发热不计后果杀了她的。 再忍一日,只一日,待大婚之后, 她便再不用忍受这所有的一切。 公主打发她下去好生梳洗, 临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好好做事, 皇帝哥哥与本公主都会好好奖赏你的。」 余小晚面无表情福了福, 「多谢公主。」 余小晚被几个三等丫鬟带下去, 好生泡了个澡,换了三浴桶的水,才总算洗去满身霉米味。 这些丫鬟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倒不如预想中那般冷眉冷眼,伺候的很是得体,竟比当日她风光无两之时还要细緻,倒是让余小晚有些诧异。 「你们……」 「是,采琴姐姐,不,公主有何吩咐?」 「我……方才见了採薇,怎的没见採莲?」 方才她见公主时,特意寻了一路,到处都没採莲的影子。 那几个小丫鬟当即吓得面面相觑,瑟瑟发抖。 「採莲……」
第311页 「採莲如何?」 一个丫鬟咬了咬唇,抖抖索索地回道:「採莲昨日打碎了公主送给侯爷的夜光杯,被公主责打了二十杖,抬去她房中时,竟又从她被中夹缝搜出了五万两银票! 她供不出银票来处,公主一怒之下,直接又责打了她十余杖,只剩一口气时才喊了住手,让人直接送去了乱葬岗,听说……还未到地方,她便已咽了气……」 死了? 採莲竟死了? 余小晚怔怔地任丫鬟梳着妆,眉心的「淫」字也被仔细描上朵桃花遮住了。 「明日便是大婚,公主怎会轻易让府中见血?」 丫鬟们面露焦色,吞吞吐吐。 余小晚方一蹙眉,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便已吓得几位丫鬟纷纷跪下。 「采琴姐……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她们怕她怕的有些不正常,即便敦贤公主嘱咐了她们,须得在外人面前对她多加尊重,可也无需怕成这般样子吧? 「说,为何公主轻易便打死了人?」 小丫鬟们这些天整日提心弔胆,早已吓破了胆,余小晚不过高了一声,便吓得她们什么都说了。 「是侯爷,侯爷说那夜光杯是公主所赠,他本打算好好珍藏,待他与公主老去之时,再拿着此杯,与公主一同花前月下,品那葡萄美酒,回味一生,却不想竟就这般碎了。 侯爷心痛至极,竟连午饭都无心用,拿着那碎片粘了整整一下午,公主便,便发了怒,责打了採莲。 后来,又在採莲被中发现那银票,侯爷立时自责请罪,说他答应公主要肃清门庭,却不曾想,还有採莲这漏网之鱼,便自罚自己不用晚饭。 公主见侯爷一日不曾用饭,心疼不已,便又责打了採莲,最终……」 听着丫鬟们的描述,余小晚简直像在听天方夜谭。 那是耶律越吗? 她们口中所述侯爷,真的是耶律越吗? 真的是吗? 她竟有些……恍惚了…… 几个丫鬟唯唯诺诺地还跪在地上,直到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她们才如释重负,赶紧逃也似的离开,那架势,仿佛她是瘟疫一般,沾上便会没了性命。 傍晚时分,公主按规矩进了宫,她是公主,自然要从精麟门嫁出,坐着八抬凤轿被驸马迎娶回府。 公主前脚走,余小晚后脚便悄悄回了粮仓,翻出了她藏在院角的那幅梅图。 幸好她那日先把它揣在了怀里,不然全府上下都让耶律越清理了个遍,她那卧房也早被翻了个底朝天,这画早就被发现了。 将那画小心揣进怀里,余小晚转身出了小院,此时她才恍然发觉,全府上下耶律越都清理个遍,唯独这粮仓他从未踏足。 呵呵…… 他讨厌她至此,甚至连见公事都不做,刻意避开她,她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惩治那些下人是为了她呢? 即便他真是为了谁,大抵也是为了公主,採莲不是说了吗?耶律越承诺公主,要在大婚前肃清府门,还公主一个清净,又与她何干? 最丑陋不过自作多情。 她竟也丑了一把。 回到房中,多日来难得能睡回床,她却无心休息,栓好门,将那边角已有些残破的画摊开来,在那如豆油灯下,细细品鑑。 这些日子,尽管她千小心万小心,可那梅枝还沾了水迹,晕开了些,枝上斑斑驳驳,隐约还能辨出曾经红梅点点的模样,幸而树下的琴案、香炉,还有那案角竹笛完好无损,只稍有些脏污。 余小晚抬指轻轻抚过那空荡荡的琴案,越看越觉得刺眼。 太空了,真的太空了,这琴案之上怎能没有琴呢? 她跛着脚翻出方才丫鬟用来给她描妆的小狼毫,沾了些胭脂,手探到那琴案前,想去画,笔却抖的厉害。 放下那笔,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细细搓过,原本就是下人的手,淘了这么多日子米,更是又红又肿,那粗肥的样子跟她皮包骨的手腕一点不搭,浮肿的当真是一按一个坑,左手更是被烫伤溃烂,这几日才勉强好些,手面儿斑斑驳驳,红红紫紫,难看的紧。 本就没甚画画天赋,这般再想描把精緻的琴,只怕更难。 罢了,再丑也是琴,总好过空空荡荡。 这般想着,她又握了握浮肿的手指,稍微稳了稳手,这才再度执笔描画。 古琴自然要画成平行四边形,再来几根琴弦,七根吧,七弦琴不错。 费力的描完七根粗浅不一的琴弦,她实在没那天赋再给琴润色,就这简单的平行四边形外加七根斜线便算了事。 起身歪头细看。 嗯……这琴着实画的有些丑,胭脂浓稠,蘸一点画一点,断断续续的,琴弦也不直,歪歪扭扭,委实浪费了好好一幅丹青。 可那又如何,她喜欢便好,横竖也只她一人欣赏。 望着那不再空荡的琴案,余小晚忍不住浅浅勾起了唇角,即便丑了些,又红的腥了些,可好歹不空了。 心满意足地欣赏了片刻,她的视线再度落在那温润隽秀的小字上。 【暗香疏影留不住,生死情劫亦枉然,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 不好不好,这词不好。 什么叫暗香疏影留不住?这琴不是在的嘛!哪怕与这丹青格格不入,它依然是在的。
第312页 余小晚略一思索,抖着微颤的手,歪歪扭扭描下句大白话。 【它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到。】 瞟了一眼那最后落款:白晨之。 余小晚微微咬了咬唇,在那大白话后也落了款。 余小晚。 手不行,写的好像毛毛虫爬的一样。 罢了,横竖就她一人看,她满意便好。 余小晚确实极为满意,左看右看,满意之至。 白晨之,余小晚。 晨,晚。 第一次这般喜欢自己的名字。 你晨,我晚。 真好…… 她又好生欣赏了会儿她与耶律越一同完成的「大作」,待胭脂全干之后,这才叠巴叠巴揣进怀里。 拍了拍,觉得不放心。 她自是想好了如何惹怒敦贤公主让她赐死她,可到底她现在还疑似苍帝的细作,更是时晟未过门的媳妇儿,不把敦贤公主惹到一定程度,她是不会轻易要她死的。 所以……她这惹怒公主的理由,必然会气到公主失去理智,届时,肯定不会好声好气的赐她鸠酒,只怕又是不得好死,这画若这么揣着,很容易被发现,该怎么办呢? 余小晚躺在榻上翻来覆去。 有了! 她起身,翻出个针线包,小心的拆了里衣襟口,将那丹青叠了叠,塞进夹层,再缝好。 呃…… 针脚好丑。 幸好是里衣,无妨。 再度穿好里衣,她復又躺回榻上,盖着柔软薄被,享受着难得的安详舒适,她的心说不出的平静。 按了按襟口,画卷即便铺得再平,依然略有些凸起,不过还好,不细查根本察觉不到。 不管怎样,有它陪着,她很安心。 它在这里。 他…… 在这里…… …… 宣歷十一年,五月初九,大苍敦贤公主与二品忠义侯大婚。 礼钟卯时初响,公主妆成。 乐钟辰时再响,驸马迎亲。 朱漆门面,灿金铺首,伟岸雄壮的精麟门,迎着初升的晨光,缓缓而开,公主的八抬凤轿,踏着朝霞稳稳抬出,轿顶的东珠熠熠生辉。 驸马一身大红喜袍,胸缠团花,头戴翅翎,丰神俊朗,一骑赤棕骏马,铁蹄哒哒,早已候在门前。 迎了公主,拜别皇上皇后,送亲队与迎亲队合二为一,自精麟门出发,绕过大东街,转到正阳街,缓步而行,绕着皇城显耀了一圈。 一路吹吹打打,鼓乐升天,迎亲队伍之长,之壮,之声势浩大,难以言表,简而述知,直到了公主府前,那队尾不过堪堪踏出精麟门,满城望去,除却围观人潮,皆是迎亲队众。 近乎全城百姓皆出门围观,沿街之上,人推人,人挤人,贫贱的,富贵的,差不差那几枚纳福喜钱的,都是要争一争,抢一抢的,缺钱的混口饭,不缺钱的蹭点东来紫气,到处都是嘈杂的笑闹声,那是震天的唢吶声都掩不住的洋洋喧嚣。 公主府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防备有心之人趁机作乱。 余小晚混在恭贺的人潮中,立于前厅院内,能进了这院子立等的,都是高门贵胄,而能进前厅坐候的,仅皇亲国戚。 余小晚这半吊子公主,却是被人无视了。 直等到将近午时,驸马才拽着红绸,牵着公主入了前院,跨火盆,打马鞍……一系列缛节不可免俗,这才终于入了前厅,行拜堂礼。 一拜天地。 二拜万岁千岁。 最末,夫妻对拜…… 余小晚站在人群中,一直笑着,笑得从不曾这般开心过。 她听到了,咔啷一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最后一条主线任务也完成了。 副本所有任务都完成了。 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可为什么……眼泪总是忍不出涌出来? 她明明很开心的,明明……很开心…… 「礼成!送入洞房!」 那温润如玉,淡雅不俗的男子,一身朱红喜袍都掩不住的不染纤尘,手中红绸嫣红如血,握在他细长的指间,牵着他将会相伴一生的女子,缓缓走出了前厅,走出了院门,走出了她的生命。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施捨过哪怕一点视线在这人群中,尽管她清楚,即便他看,也是看不到她的。 数百桌席面摆在公主府后花园,余小晚虽是时晟未婚妻,可到底尚未成婚,只能随着一众不受宠的庶女端坐席上,这也就是公主大婚大宴全朝,旁的时候,她们这些卑贱女子哪有资格出席这般郑重的场面。 时晟与几位亲王一席,冰封的墨瞳隔着重重人潮落在她身上,越望,眉心便蹙得越紧,面容也越发冷肃了几分。 恭亲王随着一众人等灌了耶律越几杯,将位置让给那些更喜哄闹的世子们,独自端着酒杯坐回席边。 见时晟蹙眉远望,他也随着他望了望,到处人头攒动,这还是各个都讲着规矩礼仪,依然花熘熘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恭亲王抬掌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看什么呢,这般认真?该不会是看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吧?」 时晟收回视线,扫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已若寒冰。 恭亲王砸了砸嘴,不敢再调侃,执起酒壶望了一眼满桌子畏惧时晟噤若寒蝉的亲王王妃们,再度站起,嘴里嚷着还要去灌驸马几杯,脚下抹油,开了熘。
第313页 皇亲贵胄,高门子弟,最是明白敦贤公主的盛宠,她的洞房,自然无人敢闹,闹不得公主,便只能趁着天色尚早缠上耶律越,一个个轮番上阵,一杯杯的灌他吃酒,吃下吃不下都灌着。 皇上在时还好,他们还晓得规规矩矩敬酒,可皇上皇后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他们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拥而上,打着敬酒的旗号,恶意勐灌! 耶律越毕竟是个文人,平日只喜读书品茗,鲜少饮酒,不过片刻便上了头,脚步不稳,一口口烈酒灌下,顺嘴横流,朱红的喜袍染满酒痕越发的猩红,他从午时开宴直被灌到月上枝头,喝得东倒西歪。 打着带耶律越去茅厕行个方便的藉口,几个纨绔公子直扯着他的衣襟把他按倒在了假山隐蔽处。 「二品忠义侯?我呸!不过是条狗!若不是舔了公主的脚丫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一声呸,可不是玩笑,当真是啐了口吐沫喷在了耶律越白净的脸上。 「窝艹你老儿的耶律越!你个狗竖子,竟抢了爷的女人!公主本该是爷的!」 说着,几双脚一同下去,连踢带踹,直招唿了耶律越十几二十脚。 耶律越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一身狼狈蜷缩在地,这般踢打,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不适的闷哼了两声,再无旁的反应。 领头的户部尚书之子薛怀峰,又踹了两脚,这才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来,摊开了拢了拢包里的药粉,示意两旁的人帮忙撬开耶律越的嘴。 与薛怀峰同来的几个纨绔与他不无二致,当年公主刚刚丧夫之时,都曾觊觎过公主美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公主身后的盛宠。 他们也曾仗着胆子亲近过公主,却都热脸贴了冷屁股,当日的情场敌手,却不想今日倒结了临时联盟,一同过来整治新驸马耶律越。 「你个娘稀皮的玩意儿!想跟公主洞房花烛?我呸!爷让你三日不举!」 将那药粉悉数倒入耶律越口中,如此还嫌不够,又抖了抖包纸,抖干净最后一点药沫。 一旁有人蹙眉道:「薛大人,这药沫太干,他干结在口中咽不下去,再被人察觉可如何是好?」 另一人道:「不如我去寻些水来?」 薛怀峰嗤道:「娘稀皮的,寻什么水?咱们不都是来放水的吗?浇他嘴里帮他顺顺药不就完了?」 「啊?这,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私以为薛大人这招极妙,届时就说驸马大醉,不小心栽进茅坑里,还能平添点笑料。」 「对对对!我也贊成!他个卖国的狗杂碎,慢说他现下醉得不省人事,便是他醒着又如何?我张觉还怕了他不成?满朝文武,谁不是支着牙花子在看他笑话?只会舔皇上屁眼子的阿谀之徒,即便钻入公主裙下又如何?说白了,不就如小倌那般,只不过小倌卖的是后面边儿,他个竖子卖的却是前边儿!」 这一通子话惹得众人一阵闹笑,薛怀峰甚为满意。 「说的不错,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当真送进那小倌馆,也能混个头牌,咱爷儿几个不好这一口儿便罢了,今日就赏给他尝尝咱们的夜香到底香不香,哈哈!」 说着话,几人带着几分醉意,抖抖索索便解开了裤带,一个个照准了瘫躺在地的耶律越。 「来,爷说开始,咱们便一块儿赏了他!谁尿的最准,爷请他嫖万花楼头牌!」 「哎呦,我的薛大人,你倒是快点儿吧,我有点憋不住了!」 「好,开……」 话未说完,假山外突然传来一句小厮的唿喊声! 「驸马爷?驸马爷在这儿吗?」 这唿声离得极近!像是陡然出现在假山附近一般,竟无一人察觉他是何时靠过来的! 喊着话儿,一道人影也跟着晃了过来,火摺子一扑闪,那人手里竟还挑着熄灭的纸灯! 点了纸灯,那人笑眯眯地望向诸人。 「呦,几位爷,您们在这里作甚?我们驸马爷怎的倒在了地上?」 几人赶紧兜上裤子,先前那憋不住的,竟抖了抖腰,尿湿了裤裆,那一股子尿骚味儿,想遮都遮不住,当即便臊得他满脸通红。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府中赶走数人之后,耶律越另招入府中的家丁白力,耶律越见他手脚勤快,便把他留在身边一同翻查库房。 说着话,白力便要上前,薛怀峰反应最快,裤腰带尚不及系好,抢先一步弯腰扶起耶律越,顺手抹掉了他嘴角沾染的药沫。 白力这才得手接过了耶律越,不等薛怀峰松手,又接着道:「多谢这位爷相助,小的一人还真有些架不住驸马爷,劳爷辛苦些,帮着公主将驸马爷送入洞房。」 薛怀峰本不想买帐,可一听送入洞房……那岂不是还能再见见公主? 能在公主面前留个好印象总是好的。 告别几人,白力一手挑着纸灯,一手搀扶着耶律越,与薛怀峰两人,就那般架着耶律越转过怪石嶙峋,上了迴廊,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 公主大婚,苍帝大喜,早早便下旨全朝沐修三日同庆,这场婚宴无论如何也是要闹到天亮鸡鸣的。 女眷们撑不住纷纷起身告辞回家,宴上只剩下推杯换盏的世家子弟,还有些聚在一起畅谈国事的当朝命官,余小晚与一位大抵是在家中不受待见,竟也枯坐席上不肯回家的女子一同枯坐。
第314页 余小晚不愿回去,是怕独自一人会胡思乱想。 今夜,毕竟是耶律越大婚之夜…… 鲜少喝酒的她,今夜倒也喝了几杯女眷专供的桂花酿,那入口辛辣,咽后甘甜的酒液,竟让她越喝越有些爱不释手,不知不觉竟喝了大半壶。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朝着花丛深处走去。 五月栀子白如霜,可惜公主的花园里独独没有栀子花,倒是石榴花开的红艷艷。 她一路行到那独独的一棵石榴树下,仰头望着灯火飘渺下枝繁叶茂的石榴树,笑容恍惚。 时晟任务时,曾有一个男女主怨恨值,必须怨恨值都满100才能切换到下一个副本。 可耶律越副本以来,一直都不曾出现这个怨恨条,她原本以为,系统升级摒除了这既不奖积分,又没甚意义的糟粕,可她方才却陡然发现,任务全部完成之后,识海上方再度浮现了耶律越与公主的头像,头像后依然是长长的怨恨条。 她刻意敲了系统去问,系统告诉她,并不是每个任务都有怨恨条,有的可能是旁的,具体情况未进入副本前它也不清楚,但是,不管是怨恨值或是旁的,达不到满值100,便不能切换下一个副本。 余小晚有些想笑。 达不到满值100,便不能切换下一个副本? 上个副本,她可是差点被时晟捅死才让这怨恨值达到满值100,可如今,她还没来得及担心这个问题,浮现在识海里的已是…… 【敦贤公主怨恨值:100。】 【耶律越怨恨值:100。】 呵呵…… 都是满的。 耶律越,你是从何时恨我入骨的呢? 是从那夜竹林?还是……更早? 身后传来脚踏草叶的沙沙声,地上恍来一道拉长有些变形的人影。 她抹掉眼角的泪痕,转回身来。 时晟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宴席,身形镀着一圈暖暖的光晕,立于花荫草间,玄袍随风扑朔,光痕勾勒着他的侧脸,若陷若现着他冰冷的唇角。 第141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9) 「奴婢见过将军。」 余小晚浅浅一福,态度淡漠疏远。 时晟微蹙眉宇, 墨瞳移动, 借着远处飘渺的灯火,瞟了一眼她尖瘦的下巴, 还有那即便缩在袖中, 依然能露出血肿斑驳的左手。 「为何突然成了这般样子?」 余小晚倒也不怕他看, 探出当日烫伤的左手,举在自个儿眼前前后翻了翻掌心, 语带自嘲。 「不打紧,不过是烫伤罢了。」 「好端端的怎会烫伤?」 时晟向前行了两步,走至她近前探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又侧了侧身, 免得挡了远处的光亮,垂眸细细查看着她的手。 这一看不打紧, 不仅手心手背烫伤严重, 顺着往上瞧, 手腕也是斑驳血肿,撸了袖子再看,竟也有烫伤的痕迹,只是不如手上那般严重。 眉宇越蹙越紧, 那粗糙的大掌竟情不自禁松了松, 像是怕碰了她的伤疤弄疼她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 余小晚觉得好笑, 这般小心呵护的模样, 倒像是真对她有那么两分情真意切似的。 「将军以为呢?」 时晟抬眸睨了她一眼, 不答反问:「怎的突然瘦弱至此?」 余小晚抽回手,自嘲道:「天生贱命,受不得精养之福,当日在将军府上养了多少,如今自当加倍偿回。」 「你这话是何意?」 「将军以为是何意便是何意,奴婢累了,先行告退。」 说罢,她转身欲走,不过刚迈出一步,手腕立时被拽住! 「你还未告诉本将军,为何突然瘦弱至此,还有烫伤?」 余小晚冷笑一声,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头望向别处。 「将军可真是有趣,明明心中已有揣测,且笃定了那揣测,何必再多此一问?」 苦肉计! 时晟必是这般以为的。 他必然以为,为了打消他对她突然册封为公主的疑虑,皇上才故意指使她用了这苦肉计,显得她在公主府受尽欺凌,让他以为这册封只是公主的报復,让他相信她不是细作,以便于她将来能更好的替皇上做事。 时晟冷眉,「当真是苦肉计?」 余小晚嗤笑道:「是与不是又如何,横竖将军也只信自己。」 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她又嫌恶道:「放手!」 话音未落,时晟突然探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硬地抬了起来! 视线被迫与他相撞,那如夜的墨瞳深处,翻涌着冰凌巨浪! 「你胆敢这般与本将军说话,不要命了吗?」 今时今日,余小晚还怕他什么?口中嘲弄更浓了几分。 「原来堂堂镇国大将军竟是一言不合就要伤人性命的大魔头!」 墨瞳微微睁大,眸中冷冽几乎瞬间便能将她冻成冰碴,手下用力,时晟扣紧她尖瘦如骨的下颌,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余小晚嗤笑一声,杏眼无惧,即便被如此桎梏,依然眸带嘲弄。 「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原来年纪轻轻便重听了吗?那你可听清楚了,我再说一遍,我方才说,你心狠手辣,恶毒至极,连自己的髮妻都能折磨致死,何其残忍!何其畜生!何其猪狗不如!」
第315页 顿了下,余小晚缓缓勾起唇角,笑容越发的残酷了几分。 「不,我错了,将军怎会是大魔头?即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也不过是伤的旁人,又如何比得过将军伤髮妻毁胞子天理难容的恶毒之万一!」 「闭嘴!!!」 时晟青筋暴起,怒不可遏,陡然掐住她的脖子,砰的一声,勐地将她推按在石榴树干!下手之重,直掐得她双脚悬空,颈骨咔咔碎响,那一瞬间她竟以为自己便要这么去了! 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解气,手下不断加重力道,那瞬间扭曲的模样,仿佛恨不得立时便将她挫骨扬灰! 「贱婢!尔敢!!!」 明明被扼住咽喉,喘不上气,余小晚却丝毫不挣扎,杏眼冰冷,轻蔑地睨视着他,唇角竟还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我敢!我为何不敢?】 【倒是你大将军,敢做不敢当,着实让人发笑!】 她发不出声音,只那般动着唇,唇语之言,本也没打算时晟能懂,却不不想,他竟真的看懂,墨瞳之中暴戾更盛,手下陡一用力! 不是扭断她的脖子,而是将她狠狠甩在了地上! 「贱婢!待你嫁入将军府,本将军会让你明白,何为真正的心!狠!手!辣!」 余小晚半撑上身斜在带着夜露的兰草丛中,扶着脖子连咳带喘了好一会儿,这才嘶哑着受创的嗓子,抬眸讥讽道:「怎么?将军这是不打算玩替身的把戏了?」 时晟沉着脸垂眸俯视着她,身侧拳头缓缓握紧,手背青筋暴突,面上却已平静无波。 「你这般激怒本将军,究竟有何目的?今日是公主大婚,我若伤了你,甚或一怒之下杀了你,皇上会如何处置我?至少可光明正大的将我关入牢中月余,他也好藉机……查明我是如何不用夜狼符也能号令三军的。」 听罢此言,余小晚错愕了瞬间,随即便笑了,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对对!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将军果然聪明过人!哈哈!」 余小晚大笑不止,她笑时晟的自作聪明,笑他高高在上却不过是个空壳,笑他只会用冰冷的眼光看这人世,却根本不明白,这世上除却阴谋诡计,尚有爱恨嗔痴。 他无心无情,即便曾爱过扶春,可当时年少,又如何真懂情爱?大抵也是爱的自私。如今他登至顶峰,处处受人逢迎,无需用心,多少女子已前赴后继,他便更是不懂何为爱,又如何去爱。 不懂爱之人,所思所想,便只剩人心险恶,到处都是要设计他的陷阱。 他道她用心险恶,却不知,她方才那般,不过是耶律越大婚她心有郁气,他又刚巧出现,撞了她的枪口,便口不择言,发泄了一通罢了。 此番作为,自然不妥,若时晟真怒极掐死她,之前呕心沥血所做一切便都前功尽弃。 她不该如此。 可若人人都能那般理智自控,这世上又该少了多少痴男怨女? 余小晚顶着时晟吃人的目光,笑了许久,这才扶着树干踉跄爬起,夜风拂动她空荡的裙角袖摆,舞乱了她额旁的碎发,宽松的宫装之下,那消瘦的身形越发显得羸弱,竟当真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带走。 她摇摇晃晃与他擦身而过,浮香淡艷,明明小唿唿并不在此,却依然瀰漫着他熟悉的暖香。 「采琴!」 他转身唤了她一声。 她顿住脚,回首,杏眼迷离,晕着几分醉意,妖而不艷的桃花妆画在她清瘦的小脸之上,孱然悽美,竟让他生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怜惜之情。 余小晚等了片刻,见他不语,淡淡一笑,红唇冶冶,如梦似幻。 「奴婢告退……」 她转身復又离去,薄雾清风一般,携着那轻若蝶衣的一声告退,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之中。 …… 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公主院中,大红的喜灯随风摇曳,高高地挂在阁楼之上,公主卧房黑漆漆一片,院中亦静悄悄的,除却风过沙沙,虫吟翅鸣,便只剩远处喜宴上的喧闹声。 这一路行来,吹了会子风,她竟越发有些醉了,眯着眸子寻了一圈,除却院门前的侍卫,竟不见院中有个半个人影。 无人守夜? 不该啊。 随即苦笑,耶律越一贯脸皮子薄,许是怕丫鬟守在门外不便他行周公之礼,这才兀自遣散了吧。 踩着虚浮的脚步回到卧房,房中也是黑漆漆一片,仅纸窗隐约透着些许阁楼的灯火。 她懒得掌灯,蹒跚至榻边,颓然坐下,抬手按了按胸口,晓得它还在,便自欺欺人地想着,这便足够了,这一世,算是无憾了。 只是不知下一世,等她的又是什么? 微嘆了口气,她蹬掉绣鞋,侧身上榻,刚转过身来…… 「谁……唔!!!」 嘴陡然被捂住! 一条手臂自她身后探出,不止堵了她的嘴,更是将她顺势压在了床榻之上,压得死死的! 余小晚心跳如擂,屋中昏暗,看不清来人,只能隐约辨出一道模煳的轮廓。 那人也不说话,捂紧她的嘴便开始撕扯她的衣裙,裙带开了,襦衣开了,眼看便要坦胸露腹! 余小晚却冷静了下来,原本拼命推搡弹踢的手脚,全都跟着静了下来。 捂住她口鼻的手,带着淡淡的墨香,熟悉的让她瞬间便湿了眼眶。
第316页 襦衣大敞,她的肚腹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他粗暴的撕扯却滞了下来。 沧啷! 一道寒光闪过,他袖中竟滑出一把锋利匕首! 他俯身下来,冰冷的刀刃抵在了她的咽喉,堵在她嘴上的手也跟着松开。 他要……杀她? 意料之外,却又仿佛意料之中。 如果可以,她不介意被他一剑割喉,他轻松,她亦轻松。 可是不行。 她必须死在公主手里! 「侯……驸马爷……不要……」 昏暗中,什么都是一片模煳,只能感受到耶律越沉重的气息,以及他身上浓浓的酒气与淡淡的血腥味。 他身上……怎会有血腥味? 不等余小晚细思,那刀刃又朝她的咽喉压了压,隐约,似是有一丝血迹沁出,微微刺痛。 「驸马爷……晨之,晨之,求你,不要……」 余小晚的声音凄楚可怜,带着浓重的鼻音哭腔,却仿佛丝毫无法撼动身上之人。 「不要什么?」 余小晚不敢说出那个「杀」字,只能一遍遍哭求。 「不要,晨之,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杀了你吗?」头顶传来耶律越嘲弄的冷笑,「方才解你衣衫你倒半点不曾反抗,如今倒是怕了?果然是银妇,不怕失了清白,只怕失了性命。」 这般羞辱,余小晚咬紧牙根才勉强忍住没有出口反驳。 这般时辰,本该是洞房花烛,耶律越不在房中陪公主,跑来这边候她,不怕公主察觉吗? 即便公主知晓他是来杀她的,可洞房花烛之夜,公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任他选这时辰过来。 况且,她记得他之前被灌了许多酒,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即便回房有丫鬟给他备了醒酒汤,也不该这般清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要嫁给时晟?」 突然的一句问话,瞬间拉回了余小晚的思绪。 「我……」 「说,你是不是要嫁给时晟?!」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婚期已定,就在三日后,若她不死,必然是要嫁的。 「晨之……」 耶律越又笑了,压低了嗓音的癫笑,说不出的诡异! 他笑了许久方才止住,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竟缓缓移开了压在她咽喉的刀刃,再开口的声音沙哑难耐,氤氲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凉。 「说什么若我救你一命,你便一辈子陪在我身侧,绝不会再嫁旁人,都是假的,全是假的,至始至终,你都不曾对我说过哪怕一句实话。」 依稀间,眼前模煳的面容仿佛划过一点淡淡的水光。 余小晚的心撕裂般的痛着,哀切的唤了声:「晨之……」 耶律越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别这么唤我!你不配!」 刀刃再度举起,却不是抵在她的咽喉,而是伸向了她的小腹! 「你这银妇!就要这般带着我的情劫嫁给旁人吗?」 随着话语,刀尖微陷,刺痛传来,她却自虐的没有兑换心凝形释,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绪竟意外的缓缓平静下来。 「你要怎样?」 「留下我的情劫!」 「如何留?」 刀尖再度用力,刺破皮肉,血珠沁出。 「剜掉它!」 余小晚稍稍撑起上身,垂眸望去,昏暗中,那丹田潜藏的「觜」纹胎记,隐隐浮着莹白的光。 她抬眸一笑,眸光潋滟。 「好啊,若是你想,便剜了吧。」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许久才恨恨诉出一句:「你以为我不敢吗?」 余小晚轻轻抚上他的脸,那脸,冰冷的几乎没有一丝温度,她无暇在意,只探头轻轻吻去。 屋内太过昏暗,当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一个吻,竟有些偏了,吻在了他带着腥甜血味的唇角。 「你敢?那为何不动手?」 耶律越的手又压了压,刀尖刺的更深了几许,可他却并未看那胎记,视线一动不动落在她昏暗不清的脸上。 余小晚吃痛的微微蹙了蹙眉,唿吸乱了那么一瞬间。 她缓了口气,自虐地轻笑一声,无视那抵在小腹的寒冰利刃,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探出舌尖,缓慢地一寸寸舔过他的唇瓣,仗着几分醉意,举止轻佻的当真不像个正经女子。 「怎的这般墨迹?该不会真是不敢?也或者是……捨不得?」 这话一出,耶律越的气息勐然一沉,清润的嗓音都带上几分紧绷。 「不是!」 「不是?」她又向前探了探身,顶着古怪的血腥气,凑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那你剜啊,我不看你,你剜,我绝不会反抗,来剜,剜啊……嘶!哈……」 随着她的起身,刀尖刺得更深了些,余小晚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耶律越往后缩了缩手,只这一个无意识地举动,却换来余小晚瞬间决堤的眼泪。 他捨不得吗? 他竟真的有些……捨不得吗? 「晨之,晨之……」 泪一旦决堤,便再难止住,余小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此时此刻,什么任务,什么公主,什么洞房花烛,统统都不重要了,她只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倾泄掉她所有的不甘与委屈。
第317页 耶律越僵着身子,任她呢喃着他的名字搂着他哭了许久,直到窗外隐约传来一声猫头鹰般的鸣叫,这才陡然反应过来,勐地推开了她! 「果然是个下作银妇!不是色诱便是哭求!」 不等余小晚擦掉眼泪,他復又将她压倒,寒刃抬起,抵在那泛着莹白微光的觜纹边缘。 手下稍一用力,余小晚便是一颤。 尽管她拼命咬紧了唇瓣,却挡不住怕疼的肉身无意识的反应。 耶律越顿了一下,滞了数息,再度用力。 「唔!」 这下连声音都压抑不住了。 耶律越又顿住了,气息竟比她的还要乱。 这般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剜掉? 余小晚犹豫着,要不换个心凝形释用了? 不等她拿定主意,耶律越突然撤开了身形,哗啦哗啦数下,扯开了自己的袍带里衣。 「你?你做什么?」 耶律越并不理她,又拽了拽裤带,露出了他身上那枚觜纹胎记。 余小晚心头一跳,突然有种的不祥的预感,不等她探手阻拦,却见寒光闪过! 噗! 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她刚伸了一半的手背。 「唔!哈啊……」 耶律越闷哼一声,滞住身形,接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咬紧牙关,握紧刀柄绕着那觜纹狠狠旋了一圈! 「唔!」 随第二声压抑不住的闷哼,冷光再度晃过她的眼,一坨温温热热的物什陡然塞进了她手中! 耶律越死死按着她的手,按着那绵软腥腻的物什,俯身埋首在她肩头,疼得浑身战慄,满头的冷汗蹭在她的脸侧,耳畔到处都是他滚烫炽热的重喘。 「如此……你便再不是我的情劫!从今往后,无论婚丧嫁娶,无论任何,哪怕你立时便死在我的面前,也与我无关!」 耶律越的声音颤的厉害,有疼的,或许还有旁的。 他又喘了两口气,这才起身,随意掩了掩袍子,转身跌跌撞撞出了小屋。 余小晚怔怔地躺在榻上,摊开的手掌还搁着那温热腥腻的物什,粘稠的液体顺着手腕蜿蜒而下,流入袖中,随着泪水的无声滚落,猩红了这整个春末的夜…… …… 五月初十,公主大婚第二日,又是一个艷阳高照的好日子,隔着纸窗都能感受到那淡淡的暖意。 余小晚缓缓张开眼,神色疲惫,怔怔地望了房梁许久,这才勉强撑着沉重的身子坐了起来。 都这时辰了,耶律越他们大抵早已进宫谢恩去了,她得筹谋筹谋,选个耶律越不在的时候,让公主赐死她。 便……趁着今晚耶律越沐浴之时吧。 大婚初浴,是要沐足整整一个时辰的,为的是大婚第三日入皇家宗祠祭拜。 一个时辰,足以激怒公主。 懒懒地起身,昨夜的一切早已被她收拾妥当,该扔的扔,该留的留,该如何处置的都已处置利落,若非屋中那仿佛除之不尽的淡淡血腥气,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简单的梳了个妆,无人过来伺候,只得自己笨手笨脚地略施粉黛,遮一遮蜡黄的脸色与眼下的青影,再描上一点丹朱,挡下额间黥面。 翻了翻衣橱,选了件最素的月白襦裙穿上。 月白襦裙,微靛之色,与耶律越的如雪白衣相去甚远,却总算比之艷丽的石榴裙更贴近些。 举起铜镜照了一圈,镜中自己,竟带着几分病西施的美态。 病也好,古灵精怪也好,只要临终之前,别让他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便好。 她施施然出了房门,刺目的艷阳恍得她眯了眯眼。 院中候着几个小丫鬟,见她出来,勉强扯起一抹笑,纷纷福身行礼。 余小晚并未理会她们,随着她们的视线抬眸望向阁楼。 遥遥的阁楼之上,採薇与新升任大丫鬟的采青都候在门前,採薇正揣着手焦躁地踱来踱去。 采青手中端着铜盆,也是一脸焦色。 「这是怎的了?公主还未起身?」 丫鬟们面面相觑,无人答话,余小晚干脆指名点姓。 「采夏,你说。」 采夏颤了颤,只得垂首回道:「回採琴姐姐,公主与驸马爷一直都未起身,採薇姐姐都唤了数次了,始终不听动静。」 余小晚抬眸望了望天,艷阳高挂,不到午时也差不多了。 怎的这般晚还未起身? 她隐隐有些不安,同那些丫鬟一起站在院中仰首望着。 採薇又踱了两圈,一捶手心,再度上前敲了敲门。 「公主,驸马爷,马上便午时了,再迟便真赶不上入宫赴家宴了。」 厢房静悄悄的,依然无半点回应。 採薇又接连唤了数声。 「公主?驸马爷?公主?奴婢斗胆,进去了?」 依然没有半点回应。 採薇无奈,微嘆了口气,心一横,推门而入。 「公主,驸马爷,奴婢伺候您们梳洗。」 采青也端着铜盆跟了进去。 过了不大会儿,采青匆匆出来,噔噔噔跑下楼,冲着院中诸人急急问道:「可有谁见了驸马爷?」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采青望了余小晚一眼,想问,终究没敢,一跺脚转身跑去院门口,去问守门侍卫是非见过。
第318页 侍卫皆是摇头。 采青无奈,復又回身喊了院中诸人,无论手边正做着什么活计,统统放下,全都动身去寻驸马爷去! 余小晚怔怔地立于院中,望着瞬间便兵荒马乱的公主府,脑中一片空茫。 耶律越……失踪了? 他去了哪里? 他又能去哪里? 全府动员,各处都找过了,丁点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未曾放过。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他们的驸马爷。 敦贤公主传了令,去了城门口问了守城侍卫,当值的无人见过他,又专程寻了昨夜守夜的侍卫,依然无人见过。 耶律越真的不见了。 真的。 傍晚时分,採薇搀扶着明显气色十分不好的敦贤公主下了阁楼,敦贤公主几乎全身都挂在了採薇身上,腿脚似乎用不上力,一步三软。 採薇前几日方才挨过杖刑,自己走还一瘸一拐的,如此更是顶不住,赶紧唤了个小丫鬟过来一同搀扶着公主,免得再摔着公主的千金之躯。 好容易将公主搀扶到楼下,公主望了一眼立于院脚的余小晚,视线阴鸷毒辣,那眸中的憎恶根本遮掩不住! 第14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70) 敦贤公主只那么恶狠狠瞪了余小晚一眼,随即便上了匆匆抬来的软轿。 「快快快!入宫面圣!」 採薇招唿着轿夫, 也顾不得臀上未好的伤, 一瘸一拐地跟着轿子匆匆离去。 这一去,直到深夜方归。 再回来时, 公主的气色更差了, 可身子却好了许多, 无需搀扶,独自便上了楼, 走到一半又顿住。 「去把采琴那贱婢给本公主带上来!」 採薇腿脚不利索,采青赶紧小跑着去了余小晚卧房,将她唤了出来。 余小晚淡定地起身, 一路上楼, 到了公主面前,款款施礼, 同样是一瘸一拐, 却比之採薇有气度的多。 「妹妹见过姐姐。」 公主斜在榻上, 刚抿了口茶,一听这称唿,脸色陡然一变! 啪啷! 整盏热茶迎面便砸了过来! 余小晚早有防备,稍稍撤身, 轻松躲过。 「你还敢躲!」敦贤公主怒不可遏, 「给本公主按住她!」 余小晚倒退数步, 躲过採薇采青, 气定神闲地望着公主。 「公主何必这般气恼?不是您亲自求旨要我与你义结金兰的吗?」 敦贤公主瞬间瞪圆了眼, 气得柳眉倒竖! 余小晚料想她会大发雷霆,已做好了惹怒她直接被赐死的准备,却不想,她攥了攥水袖,忍了又忍,竟忍下了那险些破涌而出的怒意。 「驸马爷失踪了,你可知道?!」 余小晚微微颌首,「知道,全府上下都知道。」 「他去了何处?!」 余小晚轻笑一声,语带嘲讽:「公主这话就有意思了,你的驸马丢了,怎的跑来问我?我如何知道?」 敦贤公主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便恨得咬牙切齿,此番竟也能攥紧袖角,拧得凤纹皱褶,指尖蔻丹近乎捏碎!她也都强行忍下。 「你道你是在帮他,你可知,他此番逃走,必将有去无回!」 余小晚右眼皮抽搐般地接连跳了数下,那掩藏了整整一下午的不安,瞬间浮上心头。 「驸马爷既跑了,自然就没打算再回来,有去无回,有何不对吗?」 敦贤公主冷笑一声,凤眼深处溢满冷鸷。 「本公主所说有去无回,与你所以为的有去无回,相去甚远!本公主所说的有去无回,是说他必死无疑!」 「哦?是吗?」余小晚稳住越发心悸的慌乱,面不改色道:「莫不是皇上派了时大将军一路追捕?」 时晟出马,耶律越被抓回的可能性大了许多,一旦被抓回,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呵!」公主抬指掩目,艷红的唇竟有了一丝的颤抖,「若是皇上真派了时晟,我倒也不必这般担心,只要他能回来,保他条命我还是做得到的,可皇上派的是御林军副统领,连总统领都不是,不过一个区区副统领!皇上根本就没打算捉他回来!」 这一番话,余小晚颇感意外。 公主大婚第二日驸马便失踪,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丢皇家颜面之事,即便不提耶律越的敏感身份,单为了皇家颜面苍帝也该开足马力尽快捉过他,怎会如此草率地只派了个副统领追捕? 并非她看不起那副统领,只是,比起总徘徊在皇宫这一亩三分地儿的御林军副统领来说,时晟的能力绝对远在他之上,且时晟做事向来拼命,他追捕逃犯,从来都是不眠不休,放眼整个大苍,又有几人能及? 苍帝虽忌惮时晟,可重要之事,从来都是交予他,此番一反常态,到底为何? 余小晚心中不安愈盛,她强忍着,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百无所谓的模样。 「圣上自有圣上的安排,不是咱们能置喙的。若副统领抓回驸马爷,公主进宫求情,换回驸马爷一命自然最好。可若副统领抓不回驸马爷,天下之大,相信驸马爷定能悠闲自得,公主也不必为他挂心,再改嫁便是了。」 改嫁? 大婚第二日夫君便逃走,甚至为了逃走,洞房花烛之夜还给她堂堂大苍第一公主下了混了迷药的软骨散,这是有多看不上她?!
第319页 如今再听这「改嫁」二字自这余小晚口中说出,分明像是在提醒她,耶律越宁愿跟她这低贱的死契女奴在外野合,也不愿堂堂正正跟她这公主有半点关系! 这何止是挑衅,这根本就是彻彻底底的侮辱! 敦贤公主勃然大怒! 她陡然起身,也不唤丫鬟代劳,噼头盖脸便是一巴掌! 可厚积薄发之怒,却终还是没能扇到她怒极之人。 余小晚早有防备,立时抬手,不仅挡下了她,甚至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唇角更是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姐姐这般恼怒,可是妹妹说错了什么?若当真如此,姐姐完全可以直言不讳,何必这般粗鲁,实在有失皇家体统。」 採薇、采青互相对视了一眼,各个吓得面如土色,也不必公主吩咐,赶紧上前拽开了余小晚。 公主揉了揉被她攥痛的手腕,短促地喘了口气,本有填胸怒意,此刻却渐渐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还是驸马的性命要紧,她定要当面问一问驸马,究竟是他真对她无情,还是并非无情,只是因着国雠家恨才不得已弃她而去的。 抱着一丝他依然对她有情的希翼,敦贤公主復又坐回榻边。 「我只问你,你到底知不知他的逃亡计策?知不知他的逃亡方向?知不知他究竟是用了何法才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 余小晚但笑不语,不说知,也不说不知。 公主再度点起了怒火,动了动手指,恨不得直接撕烂那带笑的可恨嘴脸! 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采琴,我知你对驸马存了心思,驸马那般俊美无俦之人,你会动心,实属正常,我能明白,也不怪你。可今时今日,你必须得告诉我,驸马究竟去了何处?你若不说,等你的,必然是驸马的尸首!相信你也不想他死。」 「哦?公主为何这般笃定?」 「其中曲折,一时半会儿难以诉清,简而言之,那助他逃走的新晋家丁白力,并非大苍人,而是西夷人!且是耶律蛟的人!」 余小晚怔住。 耶律越并非独自逃走,竟是有西夷相助吗? 如此,岂不是更安全了几分? 等等! 余小晚心头陡然一寒! 她怎的煳涂了! 耶律越如今在西夷可是人人唾弃的叛国贼,耶律蛟身在西甲关攻城,本就自顾不暇,何来余力去救这个叛国之人? 难道其中有诈?! 余小晚脸色微变,强装的镇定有了丝丝龟裂。 「耶律蛟是他大哥,总不会害他!」 她奋力辩解,不是在反驳敦贤公主,只是在说服自己。 「大哥?」敦贤公主嗤笑一声,「自古皇家无手足,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你看我今时今日盛宠在身,不过因着我是个女子罢了,若我是男子,我那皇帝哥哥如何能这般放心地宠着我?你当他是真宠我吗?不过是为了弥补他亲手残杀了自个儿九个兄弟!还害得他唯一胞妹守寡至今的良心不安!」 余小晚摇晃了一下,扶住了一旁几案,依然是自个儿辩解给自个儿听。 「西夷与大苍不同,他们都是一奶同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自然感情深厚些,况且,驸马爷身在大苍,耶律蛟实在没有必要万里迢迢过来害他这个根本威胁不到他的弟弟。」 「呵呵!」话音未落,敦贤公主凉凉的声音已砸了过来,「若这弟弟身负无价之宝呢?」 余小晚僵住,动了动唇,抬眸望向脸色微有些惨白的敦贤公主。 「他一个质子,能有何无价之宝?」 敦贤公主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冷艷的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红唇微动,一字一顿道:「巫!族!残!卷!」 巫族残卷? 余小晚蹙眉,依稀记起当日在严城竹林,耶律越与胞妹耶律月曾提到过这巫族残卷,据说这其中记载了许多巫族秘术,包括医术、毒术、蛊术等等许多,十分繁杂,甚至还有五行八卦、机关鲁班之术,除此之外,据说还有玄之又玄的招魂术、长生术诸如此类。 世人都传,这巫族秘术甚为了得,精通其一,便能独行天下无所畏惧。 精通其二,便能一统天下无人能敌。 若能全部精通,更是能脱离三界,飞升成仙! 当然,飞升成仙不过是市井传说,直至一百多年前巫族被西夷铁蹄踏过,全族覆灭,也不曾有人见过有哪位飞升了的。 巫族灭族,其原罪便是这《巫族秘术》,当年的西夷王为得此秘术,哄骗了绝不准外嫁的巫族一女子,此女为情舍了全族,自愿嫁入西夷,甚至为他生下数名子嗣,却不想,西夷王几番施计,甚至诈死,哄得那女子将他带回布了八卦阵的巫族藏匿之地。 至此,便是巫族灭顶之始。 西夷王无情狠毒且狡猾多端,他也不知使了什么卑劣之术,竟将那高人遍布随便一个都能碾死他的巫族,彻底覆灭!连同那跟随了他多年的巫女一同覆灭! 巫女错付情深,最终换来全族覆灭,可怜可嘆。 西夷王费尽心力,大开杀戒,歷时十余载,可谓呕心沥血,结果也只得了部分残卷,其余残卷,据说焚于那场战火之中,也有的说,是被巫族漏网之鱼带走。 无论怎样,最终西夷王也未能如愿修习长生术,他得了秘术才知,巫族秘术仅巫族血脉方能习得,旁人即便习,最多不过皮毛,无甚了了,且,即便是巫族血脉,也并非人人都能得其精髓,能学成一门大概,已是难得。
第320页 幸而,那巫女为那西夷王留下的子嗣,各个都有巫族血脉,虽都资质不佳,可好歹习些已高于世人许多,西夷便是从那一代崛起,短短百年便改变了原本三分天下的布局,从一个原本全族不过万人的小小部族跻身第四国之列,统一了整个西部草原!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西夷王族的巫族血脉越发淡薄,到了耶律越这一代,也仅耶律月一人尚能习得少许。 可即便如此,巫族残卷依然是西夷视为国宝之物,绝不能为外人得取! 这百年来,南朱、北玄、东苍,还有其他不自量力的番邦小国,都曾觊觎过这残卷,却无一国得手,这还得归功于当年的西夷王让习得蛊术的三子在残卷之上加了蛊术——非西夷王族血脉,沾书必死! 随着巫族人的绝迹,近些年来,已少有人再对这残卷感兴趣,如当年那般大肆搜寻巫族漏网之鱼之事,已再无听闻,就连以这残捲起家的西夷也在逐渐衰败。 只是这与耶律越有何关系? 她记得清楚,当日在严城竹林,耶律月还颇为自豪,连她聪明的双生哥哥耶律越都无法习得的巫族残卷,她却习得了些许,她甚至自诩是当今天下唯一会巫族秘术之人。 耶律越不懂秘术,又是质子,怎可能身负国宝? 她本十分笃定,可忽而又想起当日玄狐狸曾问耶律越要过某样东西,难不成…… 不,不会!即便耶律越当真身负国宝,可依他的保国安民之心,绝不会轻易将它交给旁人。 可……耶律越一向心怀天下,有兼爱大同之心,若他认为这残卷本就是巫族之物,西夷不过是强占,若能传于天下,被真正的巫族后裔习得,也算物归原主,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给了玄狐狸。 事实究竟如何,余小晚没了主意。 她稳了稳心神,再度望向敦贤公主。 「公主此言,我倒是有些不懂了,驸马爷身为质子,怎会有那般珍贵之物?」 敦贤公主也彻底冷静下来,抚了抚鬓边乱发,没有立时答她,先转头唤了声候在门外的採薇给她端了参茶,喝下半盏续了续神,这才长吁了口气,恢復了少许气色。 「你可知西夷宫殿进了刺客,内殿走水,火势蔓延了整个西夷宝库,那巫族残卷已于两个月前付之一炬?」 两个月前…… 那不正是玄狐狸问耶律越要了那东西之后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玄狐狸的诡计? 刺客是玄狐狸的人?而耶律越手中真的有巫族残卷副本? 或者说,不是副本,而是……记在了脑子里? 「公主之意,巫族残卷已毁,如今还记得卷中内容的,唯有驸马爷?」 公主抿了口参茶,疲惫颌首。 「不错,有密探来报,玄国得了驸马所书残卷,还有驸马亲笔所写的自请废出西夷族籍的书信。如今这书信已交予西夷王之手,驸马也成为众矢之的,不仅亲口承认了叛国,还将国宝双手奉于旁人,简直罪无可赦,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绝无可能再回西夷。」 什么?! 此一番话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 余小晚心下大骇,再也掩饰不住强装的镇定,颓然倒退了数步,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这般说来,当日玄睦问耶律越要的,不止是这巫族残卷,竟还逼他昭告天下,自请废了西夷族籍! 玄狐狸为何要如此暂且不论,自废族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耶律越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被自己给彻底堵死! 意味着他穷其一生都是个叛国贼,还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叛国贼!!! 余小晚只觉五脏六腑仿佛瞬间被尖刀狠狠搅割,痛得几乎无法唿吸。 耶律越…… 耶律越! 当日若非为护她,以他的刚正不阿,必然是宁死也不会写下这自废书信!宁死不会! 是她害了他,都是她! 她的脑中莫名浮现当日耶律越在那客栈小屋,身心俱疲地抱着她的身影。 当时当刻,他心中该有多难受…… 那可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母族,曾神采飞扬地说着要带她一同回去的母族,他怀念母族的草原,母族的神女湖,母族的风,母族的月,母族所有的一切…… 可他再也回不去,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明明为她牺牲至此,可当日无论她如何去问,他都不肯告诉她他究竟给了玄睦什么! 是怕她自责内疚吗? 这个傻人,傻人啊…… 他因她堵死后路,因她两次出逃均无功而返,甚至最后还因她不得不娶了自己不喜的公主! 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心口扎刀子! 他怪她!怨她!恨她!怨恨值早已达到了满值一百! 却…… 却直到临走最后一刻,宁愿剜掉自己身上的觜纹胎记,宁愿自己痛,宁愿自己带伤逃亡! 都依然做不到……伤害她…… 余小晚啊余小晚! 你瞧瞧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你欠他的…… 还得清吗? 余小晚瘫坐在太师椅上,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眸光涣散,无意识的眼泪汩汩而流。 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有钻心蚀骨仿佛撕扯灵魂般的心痛!
第321页 晨之,晨之…… 白晨之!!! 你明知耶律蛟不怀好意,为何还要踏入他的陷阱? 是觉得生无可恋,哪怕明知你大哥只是想要你脑中那巫族残卷,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一线可以重拾亲情的希望吗? 还是说…… 你已抱着必死之心,只是想重回母族,再看一看故乡的风景,哪怕下一刻便死在族人之手,也无憾了吗? 你是要……以死自证清白吗? 可你即便要入陷阱,为何不早走,偏偏要等到大婚之夜? 若她没有记错,公主对他信任有加,他曾多次只带着那白力出府,本有数次机会可以逃走的,他为何偏要拖到大婚? 是因为…… 大婚当日,大宴宾客,时晟会来,会看到她的形销骨立,他以为时晟真对她有情,以为时晟会赶在公主再度伤害她之前,保护她,娶她回将军府吗? 是这样吗? 是吗白晨之? 是不是?! 「采琴!!!」 耳畔陡然响起炸雷般的一声,瞬间拉给了她所有空茫的思绪。 她微微动了动眼珠,泪眼模煳,目光呆滞,敦贤公主攥着空掉的茶盏,凤颜怒目,正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我方才说的你可听到了?!」 耳旁依稀还残留在忽隐忽现的耳鸣,余小晚恍惚地望着她,「什么?」 啪啷! 公主勐地砸了手中茶盏,并非砸她,而是砸在了地上。 「我再说一遍!你与时晟关系匪浅,你去求他,求他抓回驸马,兴许驸马还能有一条生路!」 余小晚下意识地回了她一句:「你的驸马,你为何不去求?」 敦贤公主僵了一下,凤眼血丝微露,过了许久,她才垂眸,缓缓遮住了脸。 「你当我没去吗?我先求的皇上,皇上说,驸马若被自己族人所杀,天下人不会说大苍护不了区区一个驸马,只会说,大苍德裕天下,方才让耶律越诚心归顺,致死不肯背叛。 而他也可用西夷杀了他的妹婿为由,堵住玄、朱两国的嘴,彻底取西夷而代之。 一旦得了西夷,大苍便等同于盘踞了东西两域,不仅有了天然储兵豢马之所,更是在战略上成就东西环攻布局,将玄、朱两国置于瓮中之态,即便一口吃不下,慢慢消磨,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说到此处,敦贤公主已哽咽的近乎不能成语。 「你可知我那皇帝哥哥还说了什么?」 余小晚呆怔喃喃:「说了什么?」 「他说,驸马用之有疑,杀之可惜,如今也算物尽其用,还谢我又帮他成就一桩大事。你听到了吗?他说他谢我!」 敦贤公主移开挡脸的素手,凤眼婆娑,满脸是泪,从未有过那般哀戚地望着余小晚。 「他亲手杀了我第一个驸马不够!还要再害死第二个!那个口口声声最宠爱我的皇帝哥哥,我的亲哥哥!眼睁睁看着我跪地哀求,无论我如何哭,如何用性命担保驸马并未背叛大苍只是被矇骗,他都不肯派时晟救他!他不肯啊!」 敦贤公主再度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滴落,顾不得怨恨他的抛弃,只剩下浓浓的担忧与心痛。 「皇上不肯下旨,我只得跑去将军府求时晟,时晟不仅不肯帮忙,也不知我又哪里得罪了他,他还一直对我言辞奚落,未说几句就下了逐客令,将我逐出府门。」 余小晚始终怔怔地瘫坐着,脑中已从空茫变作混乱不堪。 苍帝不肯下旨,为了他一统天下的野心。 时晟不肯帮忙,因为劳心劳力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正面开罪了苍帝,给了苍帝惩治他的机会。 无旨擅追,苍帝完全可以治他个以下犯上先斩后奏之罪! 届时,若他救不回耶律越还好,若他当真救他回来,坏了苍帝大事,苍帝即便不敢重责他,可判他个罚俸,再监禁月余,还是无人敢置喙的。 时晟一旦被监禁,看似无甚大碍,可这背后牵连甚广,于时晟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这也是他昨夜分明恼怒至极,却最终还是放她离开的重要因由。 可若时晟不肯出兵去追,耶律越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可能半道便被骗去了巫族残卷,被弃而杀之。 即便不杀,一路逃回西夷,等待他的不是母族的怀抱,而是一把把捅他的尖刀! 余小晚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白衣萎靡地被绑在囚车之上,游街示众,被他最在意的西夷族人唾骂,再被他的亲生父亲打着大义灭亲的旗号当众斩杀! 不! 不!!! 她要救他!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救他! 时晟,时晟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勐地站了起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拔腿便朝外跑去。 她跑的太快,跌跌撞撞,砰的一声撞在门上,却根本觉不出疼来,她的手在抖,胳膊在抖,整个人都在抖着! 第143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71) 该死的!该死的! 不能慌,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慌, 越慌越不成事。 她要稳住心神, 稳一点,再稳一点。 余小晚扶着门框接连喘了好几口气, 剧烈的心跳不曾停下, 唿吸却稳了不少。 直到手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她才打开房门,冲着候在门口心惊胆战的采青吩咐道:「去!速去唤了马夫, 不要马车,直接骑马载我去将军府!」
第322页 采青没敢动,隔过她看向了房中软塌上的敦贤公主。 敦贤公主疲惫地挥了挥手, 「去, 按她说的做。」 采青这才一熘小跑下了阁楼。 余小晚不敢耽搁,也跟着匆匆下了楼, 刚下到一半, 就见前院管事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了小院, 他跑的太快,脚下不稳,一条老命险些交代在这里。 「不,不好了!公主!不好了!花园池塘捞出一具男尸!好像是, 好像是……」 管事不敢再说, 摇摇晃晃地停下脚步, 却是再也站不住了, 弯腰撑着膝盖立在院中央, 一边抹汗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公主阁楼,他这样的男丁是没资格上的。 余小晚滞在阁楼梯口,迈出一半的脚悬在半空。 管事看了她一眼,再抬头,公主已被採薇搀扶出厢房。 「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扶栏边,大红的喜灯还在,夜风拂过,摇摇曳曳,公主立于烛光之后,面容有些模煳不清,声音自二楼飘下,仿佛也被夜风吹散了许多。 管事咽了口唾沫润了润粗喘后有些干糙的嗓子,这才赶紧回道:「公主!男尸!有具男尸浮在池塘,刚被捞上来!看那身量……有点,有点像……公主您快去看看吧!」 敦贤公主摇晃了一下,採薇赶紧扶住了她。 轰咚! 楼梯处传来一声闷响,余小晚陡然软跪在木阶上,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她赶紧抱住扶栏,跪的很重,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只拼命扒着扶栏勉强撑着虚软的腿復又站了起来。 身后,採薇搀扶着敦贤公主已噔噔噔从楼上掂着裙角跑了下来,擦身而过时,公主转眸狠狠剜了她一眼,那眸底的憎恨,浓烈如刃! 跑到楼下,公主不顾体统,一把抓住管事的胳膊。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管事累得不轻,气儿还没喘匀便又跟在敦贤公主身后向花园奔去,边跑边有一口没一口气地将大致情形说了一遍。 「是李花匠他们几个发现的!今日全府上下都在找驸马爷,花园踩得不成样子,他们伺弄到方才才收工,回房时路过池塘,见池中隐隐有团白影,便仗着胆子抽了花锄将他勾了过来,却不曾想,那竟是具,是具男尸!」 那池塘,说是池,却极大,形似小湖,当日余小晚初遇耶律越,公主设的夜宴便是在这池边。 刚一转进院门,远远便见池边灯火通明,临近中心凉亭处,影影绰绰围了一大群人,胆儿大的家丁在里侧,胆儿小的丫鬟在外侧,一个个探头探脑,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一见公主来了,他们赶紧转身请安,人群也跟着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採薇搀扶着敦贤公主率先过去,余小晚深一脚浅一脚,紧随其后。 人群中央,玉石地面湿了大片,一具男尸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缟白里衣染着水色黏在身上,勾勒出他不算健硕的身形,离得尚有些远,看不清他血煳煳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露出的手脚已泡发水肿,肿得仿佛能看到那薄如蝉翼的皮肉之下涌动的浓水。 还未走到近前,敦贤公主已踉跄着险些跌倒,一旁丫鬟赶紧上手帮忙,这才勉强与採薇一同将她搀到尸首近前。 那尸首的脸,当真是血肉模煳! 看不清眉眼,看不清口鼻,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像是斑驳溃烂血煳煳的一坨烂肉! 这显然不是泡在池水中太久导致的腐败溃烂,这分明就是……少了护脸的皮!!! 是的,他没有面皮! 看他颈下耳后整齐划一的皮肉割痕,他的面皮显然是被人用利器生生给剥了去的! 敦贤公主捂着嘴一阵干呕,全身靠在採薇身上,拼命的喘着气却仿佛气息还是不够。 採薇不停地给她抚胸顺背,她这才勉强缓过那口气来,战战兢兢地将视线再度转到了那尸首的里衣襟口。 里衣虽已湿透,且显然泡了许久,可襟口那银线织就的白鹤驾云依然清晰,在这成片的火把、灯笼映照之下,不时驿动过一点银芒。 「不,不!这不可能!这不是驸马,这不可能是驸马!!!」 敦贤公主疯了一样拼命摇着头,不等採薇他们来劝,她突然推开她们,踉跄着直扑到那尸首胸前,上手一把扯住衣襟,抖着手细细比对着那仙鹤的针脚。 比完襟口比袖口,比完袖口又使劲儿搓了搓衣角,辨了辨料子。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敦贤公主喃喃着,身子越颤越厉害,视线缓缓落在那死尸的手上。 泡发的手早已辨不出原本的骨节分明,根根手指都肿胀的充气似的,仿佛那针刺上一下便会瞬间瘪掉。 尸首的大拇指根部,明显有团凹陷的暗影,敦贤公主探了探手,终究没敢。 「採薇,你,你去看看那指根怎的回事?」 採薇也怕,可终究还是不敢抗命,只得抖着手颤颤巍巍地伸了过去,垫着帕子,扒开了那青白指根附近的肿肉。 「啊!」 甫一看清那处,採薇脸色大变,勐地抽回手,跌坐在地。 「是,是玉扳指,是公主送驸马爷的那枚玉扳指!」 周围瞬间响起了嘈杂的私语声,众人并未觉得十分惊讶,毕竟心中早有猜想。
第323页 敦贤公主原地喘了好几口气,突然过去一把抓住了那手,勐地掰开了那手指! 一枚羊脂白玉扳指悄无声息地嵌在那指根肉中,映着跳动的火把,萤光微动。 「不,不——」 敦贤公主惊叫一声,嗓音悽厉,直入云霄! 喊声未落,她的身子陡然绷紧,僵直了数息,突然软倒在地。 「公主!公主!」 「快快快!传府医!快去!」 「这这这,这地上凉,先把公主抬到那边凉亭。你,你,还有你!去取了锦被、褥子、担架过来!快去!」 敦贤公主这一昏厥,到处人仰马翻,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进了凉亭,扇风的,掐人中的,抚胸拍背的,下人们一圈又一圈地全围到了她那边,根本没人注意一直呆站在一旁的余小晚。 余小晚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尸首,头微歪着,脚跟缓缓抬起,慢慢的,极慢的,靠了过去。 还未到近前,那呛人的水腥气混杂着尸臭,已扑面而来。 她面无表情地垂首,不看那血肉模煳的脸,也不看那针脚精緻的鹤纹,更不看他手指那羊脂玉扳指,只死死盯在他的小腹。 那里遮着还在滴水的里衣里裤,湿漉漉一片黏在身上,勾勒出了腰腹的轮廓,还有那略显粗壮的腿。 她俯身下来,探手撩起了那尸首的衣摆,衣摆之下是同样泡得青肿浮白的皮肉,腰间裤带深深嵌入肉中,勒得四围青白的薄皮近乎透明。 「欸欸欸!你这是作甚?!还知不知羞!快快快,快拉开她!」 不知谁吆喝了一声,旁边过来个小厮,扯着她便往后拽。 她赶紧伸手拽住那湿重的裤带! 人被拽走,裤带也跟着被扯开,她张开牙齿,照着拽在她胳膊的手狠狠咬了过去! 「啊!!!」 小厮惨叫一声,松开了她,她赶紧跪爬着过去,赶在那小厮再拽她之前,探手勐地将那死尸松掉的里裤拽了下去! 「天吶!死尸都不放过,何曾见过这般无耻淫盪之人!快拽开她,快啊!」 这一下立时拥上来数人,他们毫不客气,骂骂咧咧,拖着她就拖出去老远,狠狠丢在地上! 「真不要脸!呸!等着公主醒了好好罚你!」 余小晚喘了口气,挣扎着爬坐起来,隔着眼前重重腿影,望着远处那悄无声息的尸首,面目怔愣,唇角却缓缓勾起。 不是他。 不是。 她没再多待,爬起身就朝府门跑去。 门房守在府门,对府中死了人这般大的事依然一无所知,只打着呵欠给了她开了门,还问她怎的这般晚还出去? 余小晚也无心理会,掂着裙摆跑出门楼,马夫早已从角门出来,正候在门口。 余小晚上前扒着马鞍就爬了上去,什么仪态举止,统统顾不得了。 「快,上马呀!去将军府!」 她急不可待地俯身冲着那呆怔的马夫喝道。 马夫是值夜的四等家丁,平日都在马棚餵马伺候马,帮公主赶马车这种活计是二等马夫的美差,哪里轮得到他? 他张大了嘴,望着余小晚细皮嫩肉的小脸,僵滞了数息,这才慌手慌脚地翻身上马,又长唿了口气,这才哆哆嗦嗦的自她身后环过,拽住了缰绳。 「驾!」 一声喝令,夜马嘶鸣,原地踏了数步,迈腿朝着夜色深处奔去。 …… 皎月半圆,浮云缭缭,月明云薄,遮不住月辉,却挡住了万千星辰。 镇国大将军府,高门大院,门楼下的守门灯笼随风摇曳,漆红的「时」字随着烛火忽明忽暗,先是漆红,再是明红,再暗红,渐渐……猩红…… 咯吱吱—— 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螭吻铺首啪啷啪啷轻打门板,铺声清脆,在这夜深人静之际,遮掩不住,传出去极远。 门房小厮探出半个身子挤出大门,回身又关牢了厚重门板,这才回身作了个揖。 「实在对不住了公主,将军已睡下,小的只唤了一句便被斥回,劳您辛苦,明日一早再来吧。」 时晟不肯见她,余小晚丁点都不意外,敦贤公主已过来求过他了,她再来,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余小晚略一沉吟,沖那门房微微一笑,昏灯之下,美人朦胧,说不出的温善。 「辛苦这位小哥了,不如这样,你借我纸笔,让我给将军递句话,若他还不肯见,我便明日再来。」 「这……」 门房有些为难,显然方才确实被时晟那冷心冷脸的冰块儿冻的不轻。 余小晚见他要摇头,立时冷下脸来,不待他拒绝声出,她已不咸不淡地撂出一句:「你名唤张平对吧?」 门房一怔,「是,是小的,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余小晚淡淡一笑,笑得极冷。 「本公主没有旁的优点,就是有些记仇,再过两日,便是本公主与将军大婚之日,你……可明白?」 门房瞬间瞪圆了眼珠子,这般赤果果的威胁傻了才不懂! 「小,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取纸笔!」 不过片刻,纸笔已到了余小晚手中,那门房还算机灵,专程又取了个平展的板子给她举着,方便她书写。 余小晚只稍稍磨了两下砚台,便蘸了浓墨,提笔书下一行小字。
第324页 【花落无需空蹉嘆,来年春暖復又还。】 字依然很丑,手指肿胀几乎不得打弯,实在也无可奈何。 余小晚抖了抖那字条,抖干了墨迹,这才对摺了递到门房手中。 「劳你再辛苦一趟。」 「不辛苦不辛苦!小的这就给您送去,您稍等片刻。」 门房关门回府,片刻之后復又归来,跑得满头热汗,衬得那脸上掐媚的笑看着有些呆傻。 「将军有请!公主请随小的来。」 时晟的确已睡下,余小晚推门而入之时,他并未整装,只随意地披着件外袍端坐主位,手里把捏着那张字条。 余小晚快走两步上前,没有任何赘述,甚至连行礼都兀自省掉,单刀直入。 「你想寻到上官锦吗?」 时晟不语,狭长的眸子半眯着,睨了她一眼,突然一个探手! 下一息,她已被他扯进了怀里。 余小晚大惊,骇然道:「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的天旋地转! 梆噹! 她被他粗暴地按躺在硬梆梆的红木桌上。 「你!」 不过刚吐出一个字,他已分腿挤到她身前,仅一只大掌便轻易地将她的两只手腕拢在一起,牢牢地按在头顶。 余小晚杏眼圆睁,心跳如擂,一切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究竟想做什么?!」 时晟垂眸,眸如寒潭,薄唇冰封,原本披在肩头的外袍无声滑落,逶迤在地。 「这话应当我来问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般被桎梏,手臂无法反抗,算是废了。 双腿悬空脚不沾地,身前又强硬地挤进了他,踢不到踹不到的,两条腿也算是废了。 再被这般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仿佛任何谎言都无可遁形,若她再想开口胡言,只怕心里还要掂量掂量,一颗谎心也提不起来了。 余小晚微吐了口气,无视掉这暧昧不清的姿势,继续单刀直入。 「将军是个爽快人,我便不再绕弯子。将军想寻到上官锦,我想救回耶律越,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就凭你?」 时晟冷笑,抬手便去扯她的裙带。 不管他是真想如何,亦或只是吓唬她,余小晚统统无视,只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幽深的墨瞳,任他扯袍勾带,只一字一句地吟着当日在凤凰庵求的另一支签文。 「溯洄逆流阻且长,溯游逐之艰且难,日日思,夜夜想,到头不过空茫茫。」 时晟明显顿了一下,只一下。 「你想说你便是上官锦吗?就凭这只消稍一打听便能查到的签文?」 话音未落。 唰啦! 他勐然抽掉了她的裙带。 襦衣微敞,他探手撩开,露出了嫣红的肚兜,还有那太过贴近私密之处,肚兜也遮挡不住的莹白觜纹。 粗糙的拇指蹭了蹭那觜纹,如他当日的心纹一般,深入肌理,仿佛天生天长一般,根本蹭不掉。 「若非这夙世缘结,我或许还真能信了你是我的锦儿。可惜……你不是!你的缘结之人是耶律越。」 余小晚渐渐冷静下来,杏眼微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所以?你扯开我的衣襟,这般压制着我,就是想说这些?」 时晟不答反问:「你真想救耶律越?」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想救他,求将军相助,只要将军能救回他,我用性命担保,定还你一个上官锦。」 「呵!」时晟冷笑,「一个假的上官锦,即便装得再像也是假的!」 「若是真的呢?若我能证明这上官锦是真的,将军可会出手救回耶律越?」 跳动的烛火之下,余小晚眸光灼灼,小脸虽有些苍白,却格外的坚毅,仿佛泰山压顶依然能不折不挠。 漆黑的墨瞳渐渐迷离,深夜让人感性,更让人神智恍惚,他竟越发觉得她像极了他的锦儿,尤其是这浑然不怕的模样,像极了当日他质问锦儿是否勾结刺客之时,锦儿一改平日恭顺初次忤逆他的样子。 「若你能证明,便是出一回手又何妨?左不过被圣上定个先斩后奏之罪,关几日牢房。可若你证明不了呢?」 余小晚镇定地望着他,「将军想如何?」 时晟垂眸望着身下玲珑有致的女子,墨瞳微眯。 「我要你做我一夜的锦儿。」 余小晚毫不犹豫道:「好!一言为定!」 时晟冷笑一声,「这么急着答应,是怕本将军再说后面的话吗?」 余小晚微微蹙眉,「将军还想说什么?」 时晟按紧她的手腕,抬起她近几日尖瘦的越发有些过分的下颌。 「若你无法让本将军相信你真是本将军的锦儿,那你便只能做一夜锦儿,只一夜! 今夜本将军自会当你是锦儿一般,好好疼爱。可过了今夜,你便自行投了公主府的荷花池吧,临终之前,千万莫忘了再留下遗书一封。 便说……你越俎代庖替公主求旨赐婚,却求来这般忘恩负义之徒,你自知愧对公主,无颜苟活,以死谢罪,如何?」 余小晚下意识地挣了挣手腕,按得太紧,自然未能挣开。 时晟瞟了眼那对比鲜明的两根手腕,紫红斑驳的烫伤惹得他莫名的心烦。
第325页 「怎么不答?怕了吗?」 余小晚抿了抿唇,也随着他的冷笑,轻笑了一声。 「我有何怕?横竖嫁进这将军府也没我好果子吃,死了倒也干净。只是……我能不能证明上官锦的身份,全靠将军一人一张嘴评断,若我分明已证明了,将军也信了,却偏咬死了不肯承认,那我岂不是稳赔不赚?」 「那你想如何?」 余小晚平了平剧烈跃动的心跳,云淡风轻道:「很简单,无论我能不能证明,将军都要出手救回耶律越,区别便是,我证明了,我不用死。我证明不了,我必须死,还得死的干干净净,与将军半点关系没有。如何?」 此言一出,时晟缓缓眯起了墨瞳。 「说来说去,竟是来求死的。」 「不,是求生。」余小晚淡淡一笑,「以我之命为赌,求耶律越之生。」 时晟冷嗤:「你凭什么以为你的命就这般值钱?你死了固然省了我的麻烦,可你若不死,嫁进这将军府中软禁起来一样动不到我分毫。而我若救了耶律越,却的的确确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手腕压得发麻,余小晚不由自主地又挣扎了一下,依然没能挣开。 「将军怕是误会了,我并未说我是来送死的,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是要还将军一个真正的上官锦。将军这般推三阻四的不敢答应,莫不是怕我真还了你一个上官锦,你却根本无脸见她?」 话音未落,墨瞳瞬间冰封! 时晟抬手,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 「贱婢!再敢胡言,我必拧断你的脖子!」 咽喉被制,余小晚自然不得言语,手脚偏又动弹不得,干脆连眼都闭上。 习惯还真是可怕,被掐的次数多了,她竟已有些适应,耳鸣也好,如擂的心跳也好,甚至是那喉骨的钝痛,窒息的难受,仿佛也没有当初那般难以忍受。 她静静躺在桌上,死人一般,时晟掐得也没了意思,怒意渐熄,终于松了手。 余小晚这才咳嗽出声,拼命唿吸着仿佛能割伤喉咙的粗糙空气。 她咳得眼泛泪花,却还嘶哑着嗓音沖他道:「将军不信我能还你一个上官锦,我能理解。我区区贱命自然换不得耶律越,更换不得将军的牢狱之苦。 可我若死了,上官锦的正妻之位便保住了,将军也不想我玷污了她的位置吧? 以我贱命加之正妻之位,将军以为,可值得你赌上一赌?」 当日时晟还在与她玩替身游戏时,曾专门因不能给她正妻之位道歉,当时她并未细想,如今想来,他是压根就没打算让任何人占了上官锦的位置。 不然,他连抗旨拒婚都敢,若真想娶她为正妻,有如何会没有办法? 虽然她不想承认,不过,时晟确实对上官锦极为愧疚,从他无论如何也不准她踏足扶春院便可看出。 只是这份愧疚到底有多深?时晟又愿意为这愧疚付出多少?余小晚并不十分清楚。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赌他对她的愧疚足以让他出手去救耶律越! 可她不敢当真证明自己便是上官锦,想当初,玄睦不过帮她求了个情,他便怒髮冲冠,若他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锦儿竟与旁人有了牵连,只怕别说帮她,不再掐死她一次,算她命大。 当日她养伤之时,他虽原谅了她的不贞,可那也只是因着她是替身,替身与原主在他心中天差地别! 若是旁的事,或许她敢孤注一掷,可这是耶律越的命!她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冒险! 她绝不能轻易承认自己便是上官锦。 时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飘忽的烛火忽明忽暗,跳动在他深不见底的墨瞳深处,似怒非怒,变幻莫测。 余小晚微吐了口气,又道:「不过是打个赌,堂堂镇国大将军,竟也要斤斤计较这其间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得失?将军可是要想清楚了,若我赢了,你可是还有那么一丝丝希望能得回爱妻的。」 「希望?呵!」时晟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无稽之谈。」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放开了她,旋身坐回了一旁的太师椅。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证明,开始吧。」 他倒是轻巧,衣冠规整,余小晚被压了这般久,衣衫不整不说,手酸背麻胳膊僵,腰还险些没硌断了,本就胯骨有损,挣扎了好半天才勉强翻下桌子,掩好衣裙。 时晟再度冷笑,「别掩了,稍后还是要脱。」 余小晚僵了一下,也不言语,将那衣裙悉数整好之后,这才一跛一跛走到一旁,自行坐下。 「将军……喜食……」 刚说了几字,时晟便不耐打断。 「这些当日李忠给你的《饮食起居录》里便有,根本证明不了你是上官锦,换旁的。」 余小晚动了动唇,抚了抚额旁碎发,又道:「旁的都可假扮,我身上气味却是装不了的,小唿唿只认得我,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小唿唿确实是时晟想不明白之处,可他依然不信。 「巫族秘术虽已绝迹,可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人习得,便是你那情郎的妹妹。」 是说,怀疑她身上的气味是耶律月搞的鬼? 余小晚乐得他如此想,也不争辩,杏眼游移了一下,继续道:「我认得喜儿,也认得秀娥,还认得门房张平,还有茯苓,她脸上的伤可是我划的。」
第326页 时晟睨了她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你既是皇上所派,必然是做足了准备,这些稍稍打听便知。」 余小晚又沉吟了片刻,「我曾与玄九皇子不清不楚,我俩还……」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时晟拍案而起,下手之重,人已到她近前,身后那震颤的木桌依然未平! 「贱婢!」时晟一把揪住了她的前襟,「不必再证!你必不是她!」 生时何其践踏,如今人不在了,他倒觉得她玉洁冰清好的不能再好,容不得旁人说她半句不是。 余小晚想笑,冷笑,可不等她弯起唇角,时晟突然扛起她,朝着卧室疾步而去! 轰咚! 粗暴地把她丢在榻上,惊醒了塌边熟睡的小唿唿。 小唿唿眨巴眨巴麻雀黑豆眼,歪着小脑瓜,一见竟是自个儿娘亲,当即眼前一亮来了精神,扑棱着小翅膀照准她的左肩就沖了过去! 还未冲到跟前,眼前黑影一晃,土肥圆便落入了一双宽厚的大掌之间。 「锦儿,看清楚了,她并非你的娘亲,不过是个贱人!」 余小晚摔得头晕脑胀,心凝形释也屏蔽不了的不适。 她撑起身子,忍不住嗤道:「既是贱人,将军这又是要作甚?」 时晟放好小唿唿,转回身来,面若冰封,形如冷刃,一步步走到榻边,随脚的软履蹬掉,翻身上榻,毫不客气便将她压在身下。 「原本,我不过是想让你再做一夜替身,眼下,我却是想让他同我一样。」 余小晚自知争不过,也不挣扎,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此话怎讲?」 他探手伸进她的裙摆,连衣裙都懒得给她褪掉,只粗暴地扯掉了她的里裤。 「同是夙世缘结,只我一人生死两隔痛不欲生,如何可以?」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脑中一热,拼命推拒着他,怒道:「你什么意思?莫不是想出尔反尔?」 时晟冷笑一声,压下身形,几乎与她没有一丝缝隙的紧紧相贴。 「我堂堂镇国大将军,自当言而有信!明日一早,我必会亲自出城救他,可同样的,待我迴转之时,要听到满城百姓都在议论,时大将军未婚妻忠肝义胆,为公主投池自尽!」 余小晚一心只顾救耶律越,方才不曾细想,此时才恍然大悟。 谁说时晟蠢笨? 这一招一箭双鵰,何其聪明。 她的忠义之死,不仅能为他的先斩后奏寻了个最好的藉口,更是能抵消他所有罪责! 苍帝非但不能罚他,还得体恤他痛失新妇。 如此一来,他既摆脱了她这个麻烦,还不必招致牢狱之灾,更有了新藉口屏退那些觊觎将军夫人之位的人,确实妙哉。 「明日子夜,你留下遗书,投湖自尽,后日一早,我的人便会全城散布消息,听明白了吗?」 「不行!」 「不行?」 「当然不行!」余小晚冷声道:「我会在这将军府等将军凯旋而归的消息,午时得了消息,午时三刻我必死在公主府!」 时晟略一思索,沉声道:「好。」 说罢,时晟毫不客气便扳住了她的腿,身下竟已是蓄意待发! 对着自己厌恶之人还能有这般高的兴致,余小晚也是无语了。 她赶紧推住他的胸口,急道:「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时晟蹙眉:「说!」 「薛大人你认得吗?就是那个身量与耶律越相似,长脸厚唇,肤色较黑那人,大约刚过而立,他爹似是什么高官,尚书之类的。」 「薛怀峰?」 余小晚略一思索,「好像是这名字,就是那日围着耶律越灌酒,打头的那个。」 「是他。然后?」 余小晚咬了咬唇,此刻也由不得她瞻前顾后,无论如何,先找回耶律越再说! 「我或许知晓耶律越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的了,是人皮面具。那薛怀峰今夜刚发现溺死在公主府荷塘,府中众人都以为那是耶律越,其实不过是乔装的,我猜测,他那被剥下的面皮,此刻就贴在耶律越的脸上。」 那夜耶律越在房中候她,身上带着古怪的血腥气,脸上的冰冷有些太过,摸上去也没有平日幼滑,尤其是她第一个吻,吻在了唇角,唇温与脸温明显不同,当时还不觉得,此刻再想,必然是刚刚贴上的□□! 时晟许久不语,半天才冷冷道出一句:「旁人都以为那是耶律越,怎的你立时便知道不是?还知道他是薛怀峰?」 余小晚僵了一下,直接无视了第一问,答了第二。 「今日薛怀峰的家丁专程来公主府寻过他,门房说他昨夜走的,可他却并未回府,方才我来时专程让马夫绕到薛府门前望了望,他们府上灯火通明,还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显然还未找到。」 「好,我知道了,说完了吧?」 「欸?」 不等余小晚再开口,时晟陡然按住了她的腿。 午夜梦回被打扰,正是相思入骨偏又生死两隔求而不得最最痛苦之时,她自动送上门来,带着他梦中方才嗅过的熟悉暖香,这让他如何忍?又怎么去忍? 时晟时大将军,热血铁汉,最是忠于欲望,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他哪里管她是否愿意,只顾得自己勐地扯下自己的里裤,不有分说,迳自而来!
第327页 咻—— 余小晚比他更快! 她察觉不对之时,立马便点了离魂,一秒都没敢停。 时晟并未发现她的昏厥,抱她抱得紧紧的,墨瞳紧闭,仿佛在臆想着怀中之人便是他梦中之人,暧昧银靡的响动充斥了整间卧房。 余小晚并未停留,径直穿过房梁,飘了出去,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曾经独属于耶律越的身子,她曾说过,他是她唯一也是最后一个男人。 她本以为,她骗了他那么许多,至少这一件事一定能做到。 却不想…… 呵呵…… 耶律越指责的一点不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对他,终究是从未有过一句实话,一句也没有…… …… 时晟果然言而有信,第二日一早,天尚未亮,他便带着高德匆匆离去。 他前脚刚走,她后脚便醒了。 挣扎着起身,唤了丫鬟备了水,她独自一人洗浴,洗了整整一日,换了数桶水,直洗的皮肉皴皱,再也不復平素的细滑,这才结束,却不穿丫鬟备下的干净新衣,依然穿着原本的里衣,还有那条月白的襦裙。 时晟出去了一日一夜,没有消息。 余小晚洗了一日的澡,不愿再碰时晟那床,窝在椅子上枯坐一夜。 时晟出去了两日两夜,依然没有消息。 那没来得及赶走的茯苓,几度过来寻她,都被侍卫挡了回去,她又洗了一日的澡,枯坐了一夜。 时晟出去了三日三夜,依然没有消息。 公主府传来消息,驸马大丧,公主几度哭晕,诵经的和尚整整敲了三日三夜的木鱼。 时晟出去第四日。 余小晚恹恹地趴在桌边,这几日没有食慾,吃的少,精神自然也差了许多。 望了一眼纸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快午时了吧,昨日沐浴沐的有些晚,今日早些吧,即便洗了这么多日,她还是觉得自己好脏,脏的噁心。 她刻意穿了她最素的襦裙,本是想干干净净的离开的。 该死的时晟!该死的! 想起耶律越那无论怎样沾染都同样如雪的白衣,她越发心情烦闷起来。 去沐浴,现在便去! 她起身,摇了摇微有些晕的头,径直到了门边,不等开门,便听门外传来一阵急走声。 叩叩叩! 「琉雀公主可在?」 余小晚滞了一下,立时拉开了门! 高德根本没料到她就站在门口,这突如其来地开门,倒是吓了他一跳。 幸而他反应机敏,面上并未显出诧异。 「琉雀公主,将军让在下快马加鞭赶来给您递消息,此事已成,明日一早,必能迴转,还望公主遵守承诺,莫要误了时辰。」 余小晚大喜过望,杏眼游摆着,竟不知该往哪儿放。 「那那,那他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高德滞了一下,抱拳道:「受了点小伤,无关紧要,公主大可安心。」 余小晚不过随口一问,哪曾想他竟真的会受伤! 安心?她如何安心的了?! 「伤在何处?严不严重?」 高德抬手,轻轻点了点肩窝。 「是他妹妹所刺,女子力单,并未刺穿,且又是肩胛,诊治又及时,真的是无碍。」 妹妹? 「耶律月?!」 高德颌首,即便一路风尘僕僕而来,依然身形板正。 「没错,西夷大公主。」 耶律月,怎会是耶律月?! 余小晚踉跄了一下,耶律月之于耶律越的重要,甚至远远高过了他的阿爸阿妈! 怎会是她刺伤了他,怎会是她! 刺得偏还是左肩,难不成,竟真是想要了自己双生哥哥的性命? 她有些站不住了,勉强扶着门框,垂眸喘了许久,才抬首沖高德道:「劳烦高侍卫,可否给我笔墨纸信?」 「稍等。」 高德转身离去,不大会儿復又迴转,明明一路赶来,疲惫的很,却并未吩咐下人给她送,依然是亲自交到她手上。 余小晚接过笔墨,转身重回房中。 细细地磨了墨,先写下一封遗书,内容与时晟所说不无二致。 将那遗书晾干了墨迹,折好装入信封,再封好封口,信封之上也不忘题下「敦贤公主亲启」几字。 一切准备妥当,她却并未离开,又摊开一张纸,垂眸细细描下数语,依然是晾干装入信封,这次封皮所书却是……时晟亲启。 揣好遗书,她再度开门而出,高德竟然还在,大约是在等她回公主府吧。 余小晚苦笑一声,将那信递给高德。 「劳烦高侍卫了。」 高德望了一眼那信,再度挑眸望向她,眸光复杂。 「让在下送公主一程吧。」 「好。」 几日不曾出门,一出府门,险些被那正午艷阳晃花了眼。 余小晚抬手遮了遮眼,骄阳似火,明明该是暖的,她却冷得打了个冷战。 明明都到了夏日,为何还这般冷? 是因着她这些日子缺吃少睡,身子虚弱才会如此吗? 那耶律越呢? 他受了伤,流了血,身子定也是虚弱的,那他冷吗? 他的心……冷吗? 第14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72)
第328页 敦贤公主府,整个皇城最华贵的府邸, 单一个门楼便已看出整座府邸的富丽堂皇。 两丈一的门楼, 一丈八的门宽,门楣还悬着烫金的牌匾, 这般专定的漆红大门, 单那鎏金铺首抠下来就够一大家子好车好喝几十年了。 正午时分, 接连三日府门打开的公主府,依然府门大敞, 只是少了络绎不绝地祭拜之人,只有下人们进进出出,各有各的忙碌。 有人举着长杆取下门楣的白幡丧灯, 有人抬着丧桌、香炉、蒲团……乱七八糟丧白之物出来丢到板车上拉走, 丫鬟们则府里府外扫着满地的缟白纸钱。 他们一个个都褪了孝服,穿着平日惯穿的衣裳, 虽依然愁眉苦脸, 可神色却带了少许轻松。 「谁能想到呢?守了三日大丧的驸马爷竟是薛大人的嫡长子!」 「可不是!圣上龙颜大怒, 派了副统领一路追击,说是定要从蛮夷手中救回驸马爷。」 「希望能早些救回。」 「是啊是啊。」 「说起来,咱们驸马爷也真是可怜,大婚之夜被自个儿族人抓走, 如今生死未卜倒先办起了丧事, 真是晦气。」 「谁说晦气, 我倒觉得是好事, 提前办了丧白, 阎王爷便当他已死,自然不会再派那黑白无常来索他的命,咱们驸马爷定能活个长寿仙。」 「说的也是,好了好了干活吧,这满府子丧白拆起来可得费些时候。」 打扫的丫鬟们最是嘴碎,杵着扫帚闲磕了这么两句牙,顺便躲了躲懒,这才再度扫起纸钱来。 公主府没了号丧声,可不远处的薛府却是哭声震天,要不就说,几家欢乐几家愁,谁也莫看谁的笑话,早晚风水得轮流。 余小晚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公主府门前,高德小心地搀扶她下马,那恭敬之态,更是坐实了时晟对她宠爱有加的市井流言。 丫鬟小厮们纷纷停了手中活计,驻足张望,窃窃私语。 几日不见,余小晚又清瘦了一些,小脸素白,淡妆轻描,半绾的垂云髻与平素并无不同,只是少了些许钗饰,仅妆了她平日总坠着的宝蓝钿子,钿尾的流苏靛光微芒,与那月白的素裙相应生辉,少了往日鹅黄榴红的灵动,多了几分沉稳泰然。 「就此别过了高侍卫。」 高德抱拳俯首,神情格外肃穆。 「公主一路好走。」 「多谢。」 余小晚踩过厚积的纸钱,上了台阶入了门楼,跨过半腿高的门槛,无需通报,款款而入。 自打入了这公主府,她整日忙于任务,还真是从未留意过这府中景致,今日倒是走的极慢,莲步轻移,步履姗姗,杏眼顾盼流连,算是看了个彻底。 一入府门,两旁便是两棵枝繁叶茂的参天梧桐,梧桐树下光影斑驳,路旁花草奼紫嫣红,绕过前厅便是九曲迴廊,再不远又是亭台楼榭,当真是巧夺天工,赏心悦目。 只是那还未除净的白幡孝花挂得到处都是,白的刺目,白的碍眼,白的让她心口隐隐涩痛。 耶律越不在这府上,因这为他守丧的白幡,所以不在府上。 待这白幡除尽之时,便是他重回牢笼之日。 他逃不掉,逃不掉这公主府。 今时今日,他只有两条路可走。 死在府外。 活在府内。 他会如何选? 耶律越此生,註定坎坷,幼时体弱,几度挣扎在死亡边缘,好容易长到十三岁上,初绽头角,却又被迫入苍为质,近九年的仰人鼻息,是什么让他忍辱负重,毫无尊严地活到了今日? 是重回母族的希望。 之后,她害他成了叛国贼,回国无望,又是什么让他坚持着屈辱地活到了今日? 是对她的情意,对她的责任。 如今,连她也背叛了他,还有什么能让他继续仰人鼻息,继续被人嗤笑为钻了公主裙裾的无耻之徒,继续没有尊严的苟延残喘? 似乎……没有了…… 他有家回不得,有亲认不得,心仪之人也背叛了他,就连他捧在心尖的双生妹妹都对他恨之入骨! 哀默大于心死。 耶律月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她那一刀,刺死的究竟是什么。 时至今日,耶律越心中所想,大约便只剩下,重回故土,哪怕是死,也是想死在西夷的草畔…… 耶律越…… 白晨之…… 她这般将他救回,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恍然想起当日在端亲王府那次离魂,她一路北下,在皇城通往严城的路上寻到了耶律越,当时他粘了鬍子贴了眉毛,做了拙劣的伪装,只为风尘僕僕地赶去端亲王府救她。 他在马车里说于阿里吉的话,她至今尚记得清楚。 【死不可怕,痛不过一瞬间,可怕的是折磨,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折磨何时会是尽头。】 【我宁愿她死,也不想她痛苦到……绝望。】 宁愿死,也不想痛苦…… 她果然错了吗? 她应该放任他心甘情愿地被骗回母族?再被他最重视的族人斩杀在西夷的碧空白云之下? 不,她做不到! 即便是错,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抱歉,晨之,直到最后还是在阻碍你。 抱歉啊,抱歉…… 终归在你面前我都是个坏的,任性的,不可理喻的,这你都是知道的……
第329页 那我便再坏这最后一次,又能怎样? 你恨我吧?怨我吧? 那就恨吧,怨吧,我就是这般自私,看不得你死在我前面,即便我死了之后,你也别随随便便就死掉,至少……别让我知道你死了…… 别让我知道。 一路从府门走到后院,沿途撞见不少小厮丫鬟,有的行了礼,有的嗤之以鼻,余小晚通通都不在乎,她只走着,朝着公主的小院走着。 「姐姐?」 身后依稀有人唤她,她恍恍惚惚如在梦中,并未理会。 「姐姐?」 那人又唤了一声,见她还在走着,便径直绕到了她前头,挡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别再往里去了!」 余小晚动了动眼珠,这才慢慢回神,望向眼前之人。 是耶律越的贴身小厮,叫磊子还是刘子? 余小晚从未认真记过他的名讳,平日唤也是唤他馋猴或是懒鬼,不然便是你啊你的,不止她,整个后院都是这般唤他的,大约只有耶律越不是如此,可耶律越不喜差事人,喜自己动手,很少唤他。 她空茫了片刻,这才问道:「有事?」 此处已是后院,少了许多闲杂人等,小厮左右张望了两眼,拽着她拽到了一处怪石后。 又四处张望了几眼,这才压低了嗓音说道:「姐姐,都这般时候了你还回来作甚?公主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儿发泄,你这一回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余小晚木然地望着他,不过是寥寥一句提醒,此时此刻,却仿佛在她满载伤痛的心上轻轻刺下了一针。 那针眼极小,本只能细细泄出少许情绪,可伤痛太多太满!早已承载不住! 剎那间便沖毁针眼,汹涌决堤! 吧嗒吧嗒吧嗒! 眼泪面无表情地坠落,越坠越快,竟像是假的一般,汩汩而流。 「姐,姐姐?」 小厮吓了一跳,瞬间便是不知所措。 他张皇地抬起袖子想帮她擦一擦眼泪,可还未凑到跟前便停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且忙碌了整个上午,袖子也不甚干净,手背倒是还算干净,可直接肤触,何止失礼,完全可算是轻薄了。 一时之间他也寻不到帕子什么的,只能干着急望着她。 「姐姐这是怎的了姐姐?可是将军欺负了你?」 余小晚微微摇了摇头,止不住的眼泪便也懒得再费神去止,任它随意滂沱,只水雾氤氲地望着眼前模煳不清的面容。 她的手有些抖,抖着抖着,便控制不住地按在了他的肩头。 「抱歉……」 这一声说不出的沙哑哽咽。 「什么?」小厮一脸茫然。 余小晚像是听不到般,只紧紧攥着他窄瘦的肩头,潸然泣着那同一句话。 「抱歉……抱歉……」 即便小厮根本不懂她在抱歉什么,可望着眼前这梨花带泪的面容,却也不由红了眼眶。 「好了姐姐,不哭了不哭了,赶紧回将军府吧,我听说婚期延迟了,可你也不能再来这公主府,快走吧。」 余小晚微微摇了摇头,按着他的肩哀哀地哭了好一会儿「抱歉」,这才勉强拉回些思绪,也不擦泪,先松开了他的膀子。 「你叫刘子?还是磊子?」 小厮一怔,「刘子。」 余小晚勾了勾唇,却丝毫看不出是笑,在那满脸泪水之下,更像是悲痛欲绝的哀泣。 「谢谢你,刘子,谢谢。」 最痛不过哀极无泪,能哭也是好的。 真的,谢谢。 刘子怔愣地望着她,见她谢过之后,再度朝着公主小院走去,心头一热,竟又追了上去。 「姐姐!别去!快回来!即便你是将军的未婚妻,可公主还是皇上妹妹呢!你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余小晚顿住脚,隔着重重水雾回头望向他,即便笑的比哭还难看,可还是浅浅勾起了唇角。 「刘子,谢谢,真的谢谢。」 「欸?姐姐?姐姐!」 刘子还在身后唤着,余小晚充耳不闻,施施然转过了拐角,朝着公主小院而去。 小院之中,寂静无声,并非无人,相反,所有近身丫鬟都候在外面,可各个噤若寒蝉,无一人敢轻易弄出半点响动。 公主厢房倒是热闹的紧,不时传出一声瓷器碎裂之声,也或者是香炉坠地之声,甚至是桌椅翻倒之声,隐约还有公主的咒骂声。 雍容高贵的敦贤公主也会这般撒泼骂人? 余小晚抽出丝帕擦掉眼泪,又了整了整衣襟鬓髮,这才顶着所有人惊愕的视线缓步上了阁楼。 公主之怒没有人比这些丫鬟们更清楚,她们的视线随着她的靠近,渐渐转变,从惊愕,到茫然,再到……看着白痴一般。 是的,所有人都清楚,此番,公主绝不会轻饶了她,她这般自投罗网,不是白痴是什么? 哐当! 还未跨进厢房,迎面便砸过来一面明晃晃的铜镜! 丫鬟们赶紧躲开,铜镜飞出门框,砸在了扶栏边儿,落到地上,又弹跳了数下,这才止歇,暗黄的镜面反着明黄的光,斜斜地照在余小晚月白色的裙摆。 不等丫鬟们通传,余小晚径直迈步入了厢房,绕开满地狼藉,缓步到了敦贤公主近前。
第330页 敦贤公主气喘吁吁地立于房中,鬓髮微乱,髻间的钗头凤也有些歪了,那冷艷的面容倒依然绝美,只是少了几分高贵,多了几分……阴毒。 她死死盯着她,凤眼眨也不眨。 「采!琴!你还敢来?!」 「是,公主,我是来给你送信的。」 余小晚回的很随意,什么尊称贱称,无所谓,想怎么说,怎么说。 她从袖中抽出那封遗书,径直递了过去。 採薇赶紧代公主接过那信,明明只有一步之遥,还是转手再递给公主。 敦贤公主沖她冷冷一笑,夺过那信,抽出瞧了瞧。 「呵!这是何意?」 余小晚不紧不慢道:「求公主赐死。」 「赐死?你遗书中分明说的是自尽,怎的来求我赐死?你以为你这般惺惺作态,我便会饶过你?你!做!梦!」 敦贤公主突然拽起一旁翻倒的矮椅,朝她狠狠砸来! 这般笨重物件,余小晚自然轻松躲开。 她弹了弹袖角,气定神闲道:「总之呢,我的意思已告知公主了。死呢,我自然是不会死,不过,假装跳个池,也或者上个吊,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届时全城百姓都会夸我忠肝义胆,将军也会更加疼宠于我,至于驸马爷……」 敦贤公主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你想说什么?!」 余小晚笑意不减,「我没想说什么,我只是在猜,驸马爷若得知我为了救他,苦苦求了将军整夜,他会如何呢?会不会……心有触动,再与我共续前缘?」 「你这贱婢!!!」 敦贤公主当即怒不可遏,上前便是一巴掌! 自然没能打到。 「你明知那死尸不是驸马,为何不早说?!为何自己偷着跑去找时晟,却不告诉本公主?!」 余小晚望着她钗斜襟歪,越发狼狈了几分的模样,冷嗤一声。 「公主?高贵端庄的皇亲贵胄?瞧瞧这泼妇骂街般的仪态,还真是端庄的紧呢! 你问我为何不告诉你?我倒还想问你,为何你的夫君你自己却认不出来? 还有,薛大人失踪,驸马爷也失踪,皇上那般睿智,难道一点也不曾怀疑死尸的身份吗? 皇上查明了真相却不告诉你,眼睁睁看着你哭天抹泪办丧事,待消息传扬的差不多了,这才让薛家人上门认尸,目的何在? 你不去问问你那皇帝哥哥,怎的倒在这儿质问起我来了?」 苍帝之心,余小晚懂,他的双生妹妹敦贤公主如何不懂? 苍帝是下定了决心要让耶律越死在西夷人手中,起码要让世人这般以为,自然是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还有什么比『驸马大丧临下葬前才发现竟是旁人』这种类似死而復生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消息传得更快? 待消息传得最如火如荼之际,再放出耶律越死于自己族人手中,苍帝想要的成效,便基本成了。 敦贤公主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几分,踉跄了一下,靠在了採薇身上。 「时晟去找驸马了?」 「没错,去了四日了,今日刚得了消息,驸马爷已被成功解救,不日便会迴转。」 顿了下,余小晚再度嗤笑了一声,煽风点火道:「话说回来,公主认不出驸马爷,难不成是还不曾与驸马爷洞房花烛?驸马爷肚腹处有颗十分明显的黑痣,公主竟不晓得吗?」 话音未落,敦贤公主立时瞪圆了凤眼。 「贱婢!来人!给我掌嘴!」 不等人过来,余小晚又轻蔑笑道:「我的公主啊,你可知驸马爷为何宁愿选我这婢子都看不上你吗? 你看我,年轻貌美,无需粉黛,即便病着也是这般细皮嫩肉惹人垂怜,若再娇娇弱弱地垂上两滴泪,床榻之上再有几分奇淫巧技,管他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还是手不释卷的驸马爷,还不都得拜倒在我的裙下? 可你呢? 三十余岁马上便四十的黄脸老妪,整日里被这些个下人们吹捧着,还当真以为自个儿美若天仙天下男人都趋之若鹜? 那些追着捧你的,哪个是真的看中你苍意如本尊?不过是看中你身后的荣宠罢了。」 说罢,她推开阻拦她的采青,又向前跨了一步,啧啧出声,越发的变本加厉。 「啧啧啧,你看看你,人老珠黄,脾气又差,还整日端着架子,床榻之上想来也是乏善可陈,除了会弹那破琴,吟上两句酸腐诗词,还会什么?你这般无趣老妪,驸马爷是有多瞎,才会看上你?莫说比我,就是比起前院那些个四等小丫鬟,你都是比不过的!」 余小晚这般一连串的口出狂言,在场诸人无不瞠目结舌! 她她她,她不会是疯了吧? 这,这这,这分明就是故意激怒公主! 这般肆意妄为,她还要不要命了? 莫说她还没进这将军府的大门,即便她真嫁进了将军府,这般以下犯上,侮辱皇帝胞妹,也是躲不过一个死字的! 「你!贱婢!贱婢!!!」 敦贤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却偏生教养在身从未习得几句骂人脏话,这会子在气头上,更是半句都想不起来,只会反覆重复那一句「贱婢」。 「快!把她给我按住,掌嘴!掌嘴!!!」 丫鬟们不敢再迟疑,上前七手八脚便按住了她,可不待採薇掌嘴,余小晚已冷笑出声。
第331页 「呦!採薇妹妹,你当真要掌我的嘴吗?我的本事你可是最清楚的,你就不怕我家将军回来,直接一斧子下去,让你死无全尸下辈子都投不得胎吗?」 这一番话当真是吓住了採薇,她迟疑了,余小晚趁机又望向了敦贤公主。 逆着门外通亮的日光,她嫣嫣一笑,美目流光,端得是漂亮,再加那弱柳扶风之姿,当真是病如西子,格外的惹人垂怜。 「我横竖是要嫁给将军的,将军龙精虎勐,比之驸马爷可畅快的多,我便也不跟你争了。看在你这么乖乖听话,跟皇上求旨封了我公主,让我能正大光明地做了将军夫人的份上,我倒还能教你几招榻上巧计,让驸马爷也能对你生起几分兴致,你只要……」 「贱人!闭嘴!!」 什么榻上巧计? 她堂堂公主,何时竟要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她可是大苍第一公主!不是青楼千人骑万人枕的下贱妓子! 敦贤公主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哆嗦,也不吩咐丫鬟,亲自上阵,噼头盖脸便是一阵耳光! 啪!啪!啪! 这一通好打,余小晚那脸直接便肿了半边。 打罢收手,挨打的没什么反应,打人的敦贤公主倒是累得唿唿直喘。 余小晚没觉得气,倒有些觉得好笑。 她啐了口血唾沫,胳膊反剪着,身也被压着,不方便她演绎她的愤懑,只得酝酿了一下情绪,陡然抬眸,杏眼圆睁,怒目而视! 「你敢打我?你这老虔婆居然敢打我?!我可是堂堂将军夫人!待将军回来,你就死定了!还有驸马爷,只消我勾一勾手指,哄他一哄,他什么都会听我的,你就守一辈子活寡去吧!你个白送都没人要的臭婆娘!」 「你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敦贤公主怒不可遏,再度上手,撕踢踹打,抓挠扯拽,一通下来,又是累得气喘吁吁,可再观余小晚,虽鬓乱脸肿,却半点反应没有,别说惨叫求饶,唇角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 「还真是仪态万千的敦贤公主,这一番泼妇作为,真该让驸马爷瞧瞧。」 「嘴硬是吧?」 敦贤公主冷笑一声,左右张望了一圈,随手捡起块碎瓷片掂在手中。 「年轻貌美,细皮嫩肉是吗?」 话音未落。 咻! 瓷片带风而过,狠狠划在了余小晚的脸上! 识海中的伤害承受值,立时跳动了几下。 咻咻咻! 接着又是第二道,第三道,第…… 「你个贱人!贱人!贱人!!!」 敦贤公主当真是气疯了,拽着余小晚的髮髻,捏着瓷片癫狂的挥划着名,猩红的鲜血不时溅在她的手背、脸侧,染满了她疯狂的凤眼! 不过眨眼之间,余小晚脸上已斑斑驳驳,划下了十数道! 「公,公主!」 採薇颤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其余诸人全都吓傻了,只会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敦贤公主又划了数道,这才住手。 再看余小晚的脸,皮肉外翻,鲜血猩红,满脸的纵横交错,别说花容月貌,简直恶鬼一般! 「呵呵!哈哈哈!」 敦贤公主握着碎瓷片,疯癫大笑,手上腕上到处都是蜿蜒的血迹,刚换上的堇色宫装也沾染了猩红,艷得惊人。 她抖着身子笑了半晌,终于心满意足,歪头凑到余小晚近前,红唇斜勾,说不出的阴毒。 「我倒要看看,你这般模样,时晟还会不会对你百依百顺!来人,送她回将军府!」 余小晚使劲挤了下眼,痛倒是不痛,可整张脸都麻了,也不是很舒服,尤其是血不断涌到她的眼角,有些遮挡视线。 都到了这般地步,余小晚自然不可能走。 她冷嗤一声,咋着舌尖摇着头,半点惧意皆无,只有满满的嘲讽。 「公主当真以为我是靠着这张脸迷惑的将军?我这般姿色,不说当日的上官锦,就是比之茯苓都差了许多,将军阅尽千帆,为何独独看上了我?」 敦贤公主微喘了口气,冷笑一声。 「为何?」 余小晚舔了下唇角甜猩的血迹,一字一句道:「因为,在他心里,我便是他的上官锦,你毁了他爱妻的脸,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吗?」 敦贤公主脸色微变,「我是公主!他能将我如何?」 余小晚勾唇一笑,整张脸都跟着动了起来,那满脸的狰狞血痕,形如无间罗剎! 「他早已不是当日那个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时晟了,公主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上官锦当日惨死,他悲痛欲绝,甚至抗旨拒婚!好容易才寻到了我这个替身,若再看我这般悽惨,你觉得……他会如何?」 敦贤公主倒退了一步,手来回摆着,突然发觉手中竟还捏着那兇器瓷片,像是烫到一般,陡然扔掉! 「我,我是公主!我有皇帝哥哥,他敢对我怎样?他敢!」 余小晚微微歪了歪头,直勾勾地盯着敦贤公主,鬼魅一笑,寒意涔涔。 「他当然不敢要了公主的性命了,可是公主啊,你的脸……现在比我好看,我看得好不顺眼,怎么办呢?」 敦贤公主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抚住了自己的脸。 余小晚咯咯笑着,若不看那血肉模煳的脸,倒真是银铃脆响,可搭上那脸,却仿佛催命的无常,让人心惊肉跳。
第332页 她挣扎了一下,轻松便挣开了那些早已吓得腿软脚软的小丫鬟,顶着满脸的血,转身向外走去,所过之处,血痕淋淋。 「不是要送我回将军府吗?走啊,送我,我要回将军府等着我的大将军,等他回来给我做主。啊,对了……」 她突然回眸,杏眼映着满脸血迹,红的诡异! 「驸马爷可是极为喜欢我这张脸的,也不知他迴转之后,会不会记恨公主呢?」 说罢,她转身继续朝外走去。 刚要跨过门槛。 噹! 突然的一道重击,正砸在她的后脑! 朱漆的扶栏,雕凤的廊柱全都摇晃起来,就连那廊外的艷阳都仿佛在转…… 晨之啊…… 晨之…… 昏迷的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的只有那抹如雪的白衣…… 第14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73) 五月十五,未时一刻, 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刻, 时晟高坐骏马,迎着艷阳, 抬眸眺望, 苍字大旗迎风飒飒, 插在城楼最高处,格外的威仪。 皇城到了。 还未进城, 他已得了高德的消息,采琴留了遗书,没有跳公主府池塘, 跳了栖凤山悬崖, 死尸已于今晨寻到,虽已摔的面目全非, 可观那身量衣着, 大抵没有差错。 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区区一个贱婢,谁又会为她寻了替身。 即便真是替身,又有什么要紧?他的目的达成即可。 甫一进城,还未容得他带着那麻烦驸马回府整装梳洗, 敦贤公主已早早候在城门口。 「一路有劳将军了。」 时晟翻身下马, 抱拳行礼, 众目睽睽之下, 自然是要顾忌敦贤公主的颜面。 「公主不必客气,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 敦贤公主也就客套这么一句,一门心思早已飞到了马车里的耶律越身上。 「本公主今晨已入宫求了口谕,驸马有伤在身,不必面圣,有劳将军的马车直接将他送到我府上便好。」 时晟抱拳道:「是!末将还要进宫面圣,便不送公主了,公主请。」 耶律越失血过多,尚在昏迷之中,敦贤公主上了马车,轻唤了两声没有反应,便没再打搅,撩了车帘再度告别时晟,这才摇摇晃晃离开。 公主走了,时晟也驱马回了将军府。 这一路急追,去时不眠不休,回时倒是稍有歇息,可到底还是风尘僕僕,有些疲惫。 他见还有些时辰,便先吩咐下去备水,这才捧了小唿唿朝着扶春院而去。 还未走出院门,便见高德一身轻甲,匆匆过来。 「将军!」 时晟微微颌首,迈出院门继续朝着扶春院而去,高德也缓下步子,扶着腰间佩剑,紧随身侧。 「校场这几日可有事?」 「无事,将军放心。」 时晟没再言语,几日奔波,他确实也有些累了,微眯着眼,缓缓前行,手下还不忘轻抚着小唿唿毛茸茸的小脑瓜。 一时间,斑驳的树荫小路上,只有两人细微的踏步声,风过沙沙,连鸟鸣不曾听到。 高德沉默地跟到了院门,这才住脚从怀里摸出一封带着体温的枯草色信封,恭敬地递了过去。 「这是琉雀公主让属下留给将军的。」 漆黑的墨瞳瞟了一眼封面那蚂蚁爬似的丑字,面无表情道:「先放我房里吧。」 「是。」 侍卫已打开了扶春院院门,无需踏入便能望到撒了满院的艷阳。 迈步跨进月牙门,时晟又顿住了,回身伸过手。 「给我。」 高德正往怀中塞,又拽了出来,双手递给时晟。 时晟捏着信封微一摆手,示意他离开,这才再度迈步入了小院。 喜儿正在自个儿房中做女工,一见他来,赶紧起身行礼,时晟也不理会,径直去了主厢房,迈腿进内室时,却迟疑了一下,又折了回来,坐在外室主位。 打开信封,抽出那信抖开,他依然摊着掌心窝着小唿唿,拇指曲着,不时抚一下它毛茸茸的小胸脯。 那信不长,没有开头,没有结尾,只有寥寥数语。 【将军可还记得那一碗药? 无论再苦,只一颗糖便能唇齿留甜。 耶律越,便是那一颗糖,一颗无论裹了多厚的黄莲,吃到内里,依然甜香如蜜的糖。 将军可知,我也曾错把将军当做糖,只可惜穷极一生才明白,将军是药,一碗铺了薄薄一层海棠花的穿肠毒药,苦我一生,毒我两世。 将军曾问我,可相信前世今生?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你又知哪个是前世,哪个又是今生? 我的前世是将军的今生,我的今生亦是将军的今生。 前世我只盼,若有来世,不復相见。 今生我却盼,将军今生,再无我的来世。】 午后,寂静无声,厢房之中,只有小唿唿摊开小胸脯唿唿大睡,像个小人儿似的偶尔翻个身,发出细微的翅羽摩擦响。 艷阳透过纸窗无声斜落,斑驳在光洁的青石地面儿,斜光之中,微尘浮浮沉沉,缓了时光,春退未退,夏至未至,静好安详。 时晟端坐在暖光之外,暗影深处,一动不动,漆黑的眼眨也不眨,死死盯着那一行早已刻入心扉的字。 【若有来世,不復相见。】
第333页 啪! 时晟陡然而起,玄袍起落,乱了光影浮尘,如夜墨瞳顷刻炸裂,血丝遍布,猩红骇人! 不! 这不可能! 不可能! 铁塔般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只一下,他拔腿便向外冲去! 「高德!备马!!!」 一路风驰电掣,疯了一般! 沿途百姓惊慌失措地躲避着,他全然不顾,踢了布摊,踏了招牌,甚至撞了货郎,到处都是惊叫声,哭喊声,他却全都听不到,看不到,统统都听不到看不到! 他满心满眼只一处,公主府! 公主府!!!!! 小唿唿惊醒,拍着小翅膀飞到他的肩头,死死抓着他的肩帛迎风而立,漆黑的麻雀黑豆眼一如时晟,黑如浓墨,深不见底。 一路人仰马翻,直到公主府门前方才勐勒缰绳,马撩前蹄,仰天长嘶,不等落蹄,他已跃下马背,直冲府门而去。 「将军!将军!请稍等,待小的通传一声。」 「滚!」 一脚踹开那挡路门房,时晟一路急奔,眨眼便到了前厅。 到处空空荡荡,不见棺椁,不见白幡孝花,他一把揪住紧随而来的管事,青筋暴起,雷嗔电怒,只一声怒吼,震破苍穹! 「人呢?!!!」 管事只觉耳旁嗡嗡作响,一双老腿瞬间吓到软跪,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 「什什,什么人?」 「采琴!采琴人呢?!」 管事恍然大悟,「她,她跳了栖凤山,摔得不成样子,实在不便来回移动,公主禀明了圣上,遵从她的遗愿,就地掩埋,守望凤凰庵。」 时晟瞪着满布血丝的眼,额角青筋跳凸了数下,揪着那管事,拖着便冲出府门,撂上马背。 「带我去!」 话音尚未消散,他已挟人一骑绝尘,冲过了拐角,独留马嘶蹄鸣仿佛还在耳畔。 前院一通闹腾,后院却如桃源,半点不受纷扰。 竹园清幽,耶律越再度被安排回了旧屋,方便静养。 「驸马,该喝药了。」 公主亲自屈尊吹凉了药,递到他唇边,他不喝也便罢了,竟扭过了头去。 「不劳公主费心,公主请回吧。」 敦贤公主冷艷的面容扭曲了一瞬间,又将那汤匙药递了递。 「你是我的夫君,我不费心,难不成还要让旁人替我费心?」 耶律越阖上眼,连看都不愿再看她。 「明日我便入宫面圣,求圣上恩准我剃度出家,从此不染凡尘诸事,与公主的姻婚,就此作罢,公主请回吧。」 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敦贤公主死死盯着他,拇指抠在碗边,越抠越紧,咔哒一声,生生抠断了那猩红的蔻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耶律越微微动了动唇,不过短短几日,原本的温润如玉,再不见半点,只剩下那张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面容,还有一身的萧索,死灰般的心,单薄的,仿佛还未入空门,已度化皈依。 「我要出家为僧,我……」 话未说完,一股热意迎面扑来! 敦贤公主陡然举起手中药碗,泼了他满脸! 幸而药汁晾了这么会儿,不算极烫,只稍稍有些胀热。 敦贤公主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耶律越分毫未动,任那药汁蜿蜒,玷污了他如雪的白衫。 「我心意已决,公主请回……」 又是不等说完,公主再度抬手! 噹! 空药碗狠狠砸在他的额角! 「再说一遍!」 「我要出家……」 噹! 血珠迸溅。 又砸一下! 敦贤公主绝艷的脸已彻底扭曲,一双美目阴毒森森。 她举着那滴血的青釉药碗,一字一句,恨不得咬断牙根! 「你敢再说一遍!」 耶律越并未睁眼,任额角的血痕混着药渍蜿蜒而下,原本那不艷不黯,好看的恰到好处的唇,如今却……苍白的一如他枯藁的心。 「我要出……」 刚说了三个字,耳旁风声带过,敦贤公主丢了药碗,夺过採薇手中的托盘,照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噹! 这一下,用尽了全力,砸得极狠! 耶律越整个歪倒在榻上,半边被褥溅上点点血迹,肩伤扯动,不过片刻便染透了绷带,沁晕了白衣,浮出大片的腥色。 敦贤公主举着托盘,喘着气站在榻边,望着那满目猩红,眸中恶毒稍稍退去,眼泪缓缓而至。 「耶律越!耶律越!人人都说你温良纯善,你的温良在哪里?纯善又在哪里? 我是你的妻,你八抬大轿把我娶进门的妻! 我为你,立了多年的贞节牌坊,不要了! 我为你,负了先驸马,将来九泉之下还不知如何面对他! 我为你,公然惹怒皇帝哥哥,以后还不知能不能修復这破损的兄妹情! 我为你,为你做了这么许多! 你忍心吗?忍心弃我而去,让我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吗?」 耶律越动了动沾血的长睫,缓缓张开眼,勉强撑着靠坐回原处,琥珀色的眸子,清透如水,却是没有丝毫波澜的一滩死水。 「公主难道忘了吗?忘了当日我曾说过的话?」
第334页 敦贤公主脸色瞬间变了变。 耶律越抬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额角血痕蜿蜒入眼,他却眨也不眨,任那血色蔓延了整个眼底。 「我曾说过三次。 一次,公主将那假冒的情诗甩给我,我跪地请罪,直言我敬公主如长姐,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让公主误解,让采琴误解,是我的错,我愿找皇上请罪退婚,一切罪责,我独自承担。 一次,采琴受刑生死未卜,时将军将她带走,我依然跪地请罪,直言我对她有情,她却对我无意,那夜是我强迫了她,求公主念在主僕情分,不要再为难她,我愿再添恶名,无论荒淫亦或夺财害命,都可,届时公主便可以此为由,主动退婚,不必委屈自己嫁给我这般无心之人。 最后一次,大婚前夜,我虽未再跪地请罪,却与公主一番恳谈。 我说的明白,我帮公主清掉府中蛀虫,虽也存了些私心,可也确实是想还了公主的错爱。 我当时便拿出了伪造假证,把公主派人推入井中溺死的小丫鬟,说成是我强迫了她,她不堪受辱,跳井而亡。 我要公主拿着罪证找皇上退婚,让皇上治我的罪,公主便不必嫁给我这无心之人。 可公主呢? 我三次言明,三次请求退婚,公主都不肯,如今公主却来问我,怎么忍心?」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带任何情绪。 「公主难道不明白吗?将公主置于今日境地的,不是我,是公主你自己。」 敦贤公主不知自己是如何站着听完他说的这番话的。 这般无情之言,这般无情之人,这般无情无义畜生不如的东西! 亏她还日日为他忧心,夜夜不得安寝! 她陡然举起手中的托盘,照着他的脑袋再度挥了过去! 耶律越已垂下眸子,半阖的眼睑没有丝毫波动,托盘带来风浮动了他脸侧碎发,他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已置身红尘之外,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反倒会含笑归天。 挥了一半的托盘硬生生止住了。 敦贤公主喘了口气,凤眼微凝,此刻早已忘了矜持为何物,张口便问。 「你当真对我半点情意都没有?」 「没有。」 「你当真要弃我而去?」 耶律越沉默了数息,再度抬眸望向她,眸中依然无波无澜。 「我已是无心之人,无情无欲,做不了公主的驸马。」 「无心?呵呵哈哈!」 敦贤公主丢掉手中托盘,扶着床柱,吃吃低笑。 「好一个无心无情又无欲,当真是如此吗?我却不信。人人都说番邦禁药,无人能抗,若你敢吞下禁药,且不动这府中任何一人,我便放你出家,如何?」 耶律越许久不语。 敦贤公主凑到他近前,望着他混着药渍血迹的脸,那苍白的唇,沾染了腥色,竟越发觉得好看了。 「怎么?不敢了吗?不是无心无情又无欲吗?既如此,你还有何惧?」 番邦禁药,无解。 不解欲,便是死。 长睫微动,耶律越抬眸,眸底血色蜿蜒,猩红可惧,却偏偏,无波无澜。 「好。」 一枚乌黑的药丸吞下,不够,再被强硬的灌下一枚,依然觉得不够! 禁药碾碎了投入紫檀香炉,闭紧门窗,满屋浓焚。 徐长卿辅以数位药材,碾碎溶水,沾巾敷鼻,可过掉药香。 敦贤公主敷了药帕,靠着美人靠斜在外室门边儿,听着屋内拼命压抑却根本压抑不住的重喘,红唇勾起,笑得说不出的毒艷。 「房门未栓,若想明白了,便出来,本公主,在此恭候。」 身负重伤,禁药恐有碍恢復? 那又如何? 他不是看不上本公主吗? 那本公主便要他像狗一样匍匐在本公主脚边,摇着尾巴求本公主垂怜!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她有的是耐心等,等她的驸马爷急不可耐地将她扑倒在这美人靠上,等着他的白衣染上污秽,等着他彻底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以色驱之?手段卑劣? 数日前她还不齿的行径,如今用来却是得心应手。 她可是皇帝哥哥的双生妹妹! 她的哥哥为达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她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丢了哥哥的脸? 敦贤公主斜在美人靠上,等了又等,等了再等,等了还等。 夕阳西斜,透过半掩的厢房门,落在那未栓的内室门边,门内喘声从未停过,原本清润的嗓音早已嘶哑破损,却始终不见耶律越出来。 她蹙眉,吩咐道:「採薇,过去看看,等等,刘子,你去。」 刘子喏了声,又在脸上多加了一块药帕,这才过去推门而入,回身还不忘赶紧再掩好门。 屋内浓香瀰漫,两方药帕敷在脸上,仿佛都隔离不了,刘子咽了口吐沫,不敢耽搁,快步行到了榻边。 「驸马爷,驸马爷?」 榻上空空荡荡,床褥凌乱,被角拖曳在地,刘子顺着地上隐约滴落的血迹,寻到了不远处的桌案之下。 耶律越缩在桌角最深处,紧咬下唇,满头冷汗,唇上早已猩红遍布,不知是咬伤,抑或是额角的血流上沾染。 「驸马爷!您怎么在这儿?来,快出来,那下面多脏!」
第335页 他探手拽耶律越,不过刚挨着他一下,他便明显一颤。 「别!别碰我!」 「是我,是我啊驸马爷,我是刘子!」 他又试着去拉耶律越,换来的依然是他拼命地朝着墙角缩去,还有那句同样的话。 「别碰我!」 反覆数次,刘子这才察觉,耶律越早已神志不清,所言所行,不过都是本能。 他微嘆了口气,也不再拽他,只道:「驸马爷这又是何苦?采琴姐姐昨日来时,抓着小的哭了好一会儿,还一直说抱歉,小的觉得,她是想说给您听的。说句小的不该说的,不管往日您与她与公主到底有甚纠葛,如今歉也道了,人也没了,您便想开些,与公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刘子说这些不过一时感嘆,也没指望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真能听明白,说罢,他蹲在地上又探头瞧了瞧耶律越。 耶律越依然缩在角落暗影,除了那压抑不住的喘声与发抖的身形,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刘子摇头嘆了口气,起身看了看香炉,炉中只剩燃尽的香灰,半点火星不存。 都用了这么多禁药了,驸马爷再不出去求公主,只怕…… 罢了,人各有命,他一个小小侍从顾得自己就不错了,哪儿还顾得管旁人。 这么想着,他转身欲出门回禀公主,刚走两步只觉腿上突然一沉! 怎的回事?! 他赶紧低头看去! 黑髮,满眼黑髮! 桌沿挡住了大部分身形,他只看到了一颗满是黑髮的头颅! 他陡然瞪大了眼,惊得倒退了半步,一个不稳,跌坐地上。 重喘了几口气,他稳了稳心神,这才看清,那哪儿是什么牛鬼蛇神,分明是驸马爷! 耶律越不知何时从案几之下爬了出来,死死抱着他的腿,满是血污的脸遮在青丝乱发之中,就连原本清透的眸子也染满猩红,分不清眉眼,辨不清口鼻,说不出的骇人! 那唇角的青丝依稀还在动着,若隐若现着几点莹润的牙齿。 「你,说,什么?」 刘子迟钝了数息,这才反应过来。 「我,我说,驸马爷便好好与公主过日子吧。」 耶律越重喘了一口气,骤然晃了下脑袋,一次不够,再晃一次,晃了数次之后,这才终于再度抬头望向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像是费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你说谁,谁没了?」 刘子这才惊觉,耶律越方才回来,又是昏迷着的,必然还不晓得采琴已坠崖而死的消息,自己这一番多嘴,会不会惹出大祸? 他不敢再多说,浑身哆嗦着去搀耶律越。 「驸马爷,你,你快起来吧,地上,地上凉。」 耶律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谁没了?!说!」 他的面上青丝交错,猩血横流,那瞪大的眼中,不见眼白,只有猩红,说不出的狰狞! 刘子彻底惊住,吓得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耶律越脑中一片嗡鸣,勐地甩开他,想站,却根本站不起,一路爬着爬到门前,咬死牙关,抠开门缝。 敦贤公主就在门口美人靠上,见他出来,不由一喜,整个人都坐直了。 门扉一开,满室缭绕白雾瞬间逸散开来,耶律越自那青烟雾绕之中爬出,青丝凌乱,血衫萎靡,脸上腥色满布,衫上赤红点点,处处都混着药渍尘灰,污秽不堪,再辨不出他原本的不染纤尘。 他这模样虽惊了敦贤公主一下,可到底是她砸烂的脑袋,这血也好,伤也罢,都无关紧要,眼下最要紧的是,她的驸马终于出来了! 来呀!再爬过来一点! 匍匐在本公主脚下,向本公主求欢。 本公主高兴了,便赏了你,不高兴,便再看你痛苦一会儿。 你不是看不上本公主吗? 呵呵—— 本公主今日也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她的驸马爬过来了,爬过来了! 爬到了她的脚边,捉住了她的脚,仰头望着她,那一双眸子泡在血中,如天生的血瞳,盪着盈盈腥色,本该是惊悚骇人,她却觉得,极美,连那沾满血污的脸都极美。 她的驸马,果然是人间绝色,不枉她负了先驸马,嫁了他。 「求我,求我我便给你。」 耶律越勉强咽着唿吸,颤了颤唇,说道:「求,求你……」 敦贤公主很满意,满意之至。 「呵呵,看在你重伤在身的份上,今日我便不为难你了。」 她沖两旁使了眼色,屏退所有人,这才解掉脸上药帕,横竖是要洞房的,闻不闻禁药也不打紧。 「行了,过来吧。」 耶律越没动,拽着她的脚踝,俯首拼命地喘着。 「求,求……」 敦贤公主打断道:「不用求了,过来吧?还是说,没力气?要我来?」 说着话,她俯下身,抬起了他的下颌,想吻他,可到处都是血污,根本无处下嘴,只得委屈自己抽出丝帕帮他擦了擦脸。 还未擦净,便见那唇动了动,带着灼热的唿吸挤出一句。 「求你,告诉我,采琴,采琴在何处?!」 采琴?! 捻着丝帕的手,瞬间收紧! 「你爬出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第336页 第14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74) 耶律越像是根本听不到她所言一般, 只喃喃重复着同一句。 「采琴在何处?在何处?!」 他不过是强撑的意识,根本不曾注意, 他每唤出一声「采琴」, 公主的脸便抽搐一下,那毒艷的凤眼, 映着他满是血污的身影,恨意入骨! 采琴!采琴!他满脑子都是采琴那贱人!!! 公主陡然起身,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就这么想见她?好啊!那就见吧!」 …… 酒窖, 阴暗潮湿, 深埋地下,高门大院通常都有,敦贤公主府的酒窖, 尤其更大。 耶律越被人架着, 一路环梯而下, 廊壁跳动的火把映着厚重的窖门, 门上碗口大的铜锁熠熠生辉。 推开大门, 还未入内, 酒气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已扑面而来。 敦贤公主蹙眉扇了扇,这才雍容华贵地迈步而入。 「把他丢过去, 让他好好看看他的相好的。」 耶律越垂着头,被架了过去,轰通一声, 丢在了酒窖中央。 他痛得闷哼一声。 肩头的伤口一再撕裂, 几度险些将他痛晕, 却偏又有那禁药加持昏不过去,他重喘了数口气,这才勉强借着那伤势的疼痛,保持着清醒。 呲拉拉—— 还未抬头,手上突然触到了一阵古怪的酥麻。 嘶嘶呲—— 身上也感觉到了。 颈窝似乎……也有。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仿佛瞬间便遮住了他满身的伤痛,还有那一波高过一波的灼热侵蚀。 【别看……】 依稀间,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模模煳煳,不清不楚,再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独剩身上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丝丝润润沁入他的皮肉,沁入他的五脏六腑,甚至沁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肉身的痛苦渐渐消散,越来越来远。 他的神智也跟着渐渐清晰起来,忆起了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日从严城赶往皇城的马车上,曾有过一次,是在唇上,那酥酥麻麻之感,至今难忘。 之后在端亲王府,偷偷查看采琴丹田的觜纹情劫时,又遇过一次,可惜转瞬即逝,容不得他多体会。 还有那日,他中了药,独坐雨中,背后也一直都是这般难以言说的酥麻温暖,帮他挡下了所有的苦楚。 今日,似是第四次…… 「怎的不动?不是要看你那相好的吗?」 敦贤公主抚了抚少了蔻丹的拇指,随身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遥遥地讥讽着他。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挣扎着抬起头来。 眼前恍惚一片,跳动的火把映的一切忽明忽暗,他凝了数次神这才隐约看清眼前之物。 那是一个……血洞。 一个还在汩汩流血的小指大小的血洞。 洞旁黑漆漆一片,髮丝一般的乌物随着窖门潜入的小风扑扑簌簌,不少已黏在那猩红的血洞边。 那是……何物? 光线算不得十分明亮,又离得太近,无法统览大局,他眸光涣散,盯了许久也不曾分辨出那是何物。 身上酥麻温暖之感依旧,他似乎也有了些力气,挣扎着爬跪了起来。 随着身形的拔高,眼前一切,逐渐清晰。 那血洞……竟是少了耳廓的耳洞,耳洞一侧是一张……脸,大抵是吧,那脸血肉模煳,没有鼻樑,眼窝之处更是黑洞洞一片,只有血水溢在那两处眼洞,若非还连着个脆弱细瘦的脖子,当真是看不出那竟是一张脸。 身后,敦贤公主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几分恶毒的笑意。 「怎么?认不出来了?不过是划花了脸,割了耳朵,剜了眼珠子,顺道儿连舌鼻一起处理掉了罢了,这就认不出来了?她额间的那个淫字还是你亲手刺上去的,该不会也忘了吧?哦,大抵是脸上太过脏污,看不到那字,你擦一擦兴许就看到了。」 耶律越向前跪爬了半步,爬得更近了一些,刚刚才被公主擦净的如玉面容,再度被额角涌出的血迹玷污,啪嗒一滴,落在那糜烂的脸上。 染血的眸子波澜不惊地望着那狰狞的面容,望了许久,这才抬手,轻轻抿了抿她额头的血污。 抿了许久都抿不干净,越抿,反而污色越浓。 他呆怔地举起自己的手,前后翻看了翻看,这才想起,方才一路爬行,手早已脏污,脏手擦污脸,如何擦得干净? 他揪起袖角,袖也是脏的,捋了捋,露出里面还算干净的里袖,揪着里袖擦了擦那额头。 这下,清楚了。 她的额间,温润隽秀的一个小字。 鸦青色的。 正是他亲手划下的那字。 他抬起他污浊的手,在自个儿身上使劲蹭了蹭,稍稍蹭干净些,这才再度抬指抚上那字。 「如何?可认出来了?」 身后再度传来遥遥的声音,带着轻笑。 「好心提醒你,她还没死呢,昨个儿整治了她一夜,她竟一路昏迷,着实无趣。 本公主留她口气在,就是想等着她醒来,想看看她发现自己听不到,看不到,也说不得话,会如何的惊恐?如何的癫狂?如何的痛哭流涕悲痛绝望? 哦,差点忘了,驸马是想找她解药是吗?
第337页 可惜啊可惜,她那让驸马你无比销魂之处,如今已被木杵捅烂,只怕再伺候不得你了。 自然,若驸马不介意的话,也可一试,说不得这血肉模煳之感,别具风味。」 偌大的酒窖之中,火把跳晃,敦贤公主恶毒的笑声,尖锐高亢,经久不散。 耶律越却仿佛什么也不曾听到,原本微颤的身形,不颤了,原本纠结痛苦的面容,也抚平了,血水自他波澜不惊的眸子蜿蜒而下,流到他微张的唇角。 那唇动了动,缓缓诉出一句浅淡的如流水淌过云梢般的话语。 「你一直昏迷着?」 敦贤公主蹙眉,向前倾了倾身。 「你说什么?」 耶律越并不理她,依然垂眸望着身下满目全非的余小晚,明明是那般狰狞恐怖的面容,他却像是望着这世间最最动人的倾国之色,眸光渐渐迷离,唇角缓缓浅勾,一改方才的面无表情,笑得如坠云端。 「那便好……」 「你说什么?耶律越!你到底在说什么?」 敦贤公主站起身,迈步向他走来。 还未走到近前,却见耶律越袖中陡然闪过一道寒光! 她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护在胸前。 可那寒光却并非沖她而来,而是径直去了…… 咽喉! 余小晚脆弱的咽喉! 噗! 一声轻响。 见血封喉。 那平日里只会提笔执书的细长手指,如今却沾满血污,封喉之快,不亚于江湖高手。 短匕拔过片刻,细线般的血液才自伤处缓缓沁出。 他执着那沾血的短匕,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脖颈,方才还在微微鼓动的颈脉,剧烈的跳动了数下,便再没了声息。 「你!你在做什么?!」 身后的敦贤公主简直难以置信! 她快走两步到他近前,垂眸细察,那脖颈之处顷刻之间,血如泉涌!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得假的! 凤眼微微睁大,敦贤公主转头望着他,满满的不可思议。 「你杀了她?你竟杀了她!」 耶律越面无表情地望着余小晚不断涌血的脖颈,染血的双瞳,眨也不眨。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敦贤公主,脸颊痉挛了一下,沾血的唇竟缓缓勾了起来。 「她死了……我杀的……呵呵,我杀的……」 「耶,耶律越?」 耶律越的神情太过古怪,不等公主看清,窖门外依稀传来一阵鸟鸣! 扑棱扑棱! 一团暗影穿过门缝飞了进来,冲着地上的死尸径直而去! 啾咪啾咪—— 是娘亲?不是娘亲? 啾咪啾咪—— 到底是不是娘亲?小唿唿煳涂了…… 小唿唿盘旋了一圈,到处都是娘亲的味道,它竟不知该往哪儿落脚,最终呆笨笨地落在了酒罈之上。 好香好香! 是娘亲的味道! 即便此处没有娘亲,待在这里也是极为舒服的。 小唿唿窝在酒罈不动了,麻雀黑豆眼望着满目腥色,丝毫没有畏惧,或者说,根本不懂畏惧。 身后依稀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还有老管事的惊唿。 「将军请留步!那是公主私密酒窖,您不能进去!」 採薇与刘子这才勐地惊醒,回身想要关门,却还是没能挡住! 轰咚! 厚重的窖门勐地踹开! 一道玄色身影径直闯了进来。 「将,将军?」 敦贤公主也惊了一下,立时站起身来。 「大胆时晟!胆敢擅闯公主府!」 时晟冷冷瞥了她一眼,拎着沾血的长剑一步步向她逼近。 「末将倒要问问公主,那栖凤山下的坟里到底埋的何人?!你将末将的未婚妻藏了在何处?!」 这一声惊涛拍岸,瞬间堵了公主的嘴。 敦贤公主眼神游移着,瞟着那滴血长剑,心跳如擂。 时晟蹙眉瞥向了跪坐地上的耶律越,还有那一具模煳不清的尸首,抬步就要过去。 公主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路。 「本公主正在处置下人,有什么请将军移步前厅去谈。」 时晟置若罔闻,身形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具尸首。 他风尘僕僕,满身泥泞,刚抓了耶律越迴转,又马不停蹄去了栖凤山,亲手将那坟墓扒开,亲手撬了棺椁,亲眼目睹了那摔得不成样子的死尸,甚至还敞开了她的衣襟,亲眼辨识了那干瘪的身形。 那根本不是那夜他怀中的玲珑有致! 那根本不是她! 大喜过望,瞬间涤清了他一身的疲惫。 他马不停蹄再度闯入公主府,定要见到那个女人,那个敢说出「若有来世,不復相见」的女人! 他要问问清楚,这话究竟是谁告诉她的? 他绝不相信她是他的锦儿,他绝不信! 一路闯进酒窖,他甚至动了兵器,依稀还砍伤了数人,只为了早一步见到她,可谁又能告诉他,眼前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之人,究竟是谁? 紧追时晟而来的侍卫管事,一看满窖血腥,皆是一惊,幸而採薇反应的快,厉声斥责他们快滚出去! 管事这才赶紧让身后的虾兵蟹暂且退到了门外。 时晟呆站了许久,充耳不闻公主的哌噪,勐地推开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耶律越身侧。
第338页 「这是谁?」 话音落下,已无需回答,那额间还算醒目的「淫」字,昭然若揭。 时晟木然地垂眸望着,「她死时,眼中可有赤光闪过?」 耶律越歪头望向他,长睫沾血,眼白猩红,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诡邪笑意。 「呵呵……眼中?她的眼珠子在何处?你倒是指给我瞧瞧。」 时晟这才惊觉,她无眼无耳无鼻,看那嘴下干涸的血迹,大抵连舌头都没有! 怎会……这般悽惨?! 他脑中一片空茫,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分明说了让她投池自尽,怎会这样?! 他又怔怔站了片刻,这才探手摸出匆忙揣进怀中的那一纸书信。 锦儿还在时,他与采琴有过数面之缘,当日的她与那夜的她,似乎很是不同。 且这信中的字字句句,如何会是一个小丫鬟说的出来的? 她到底是谁? 是谁?! 人已死了,他又要找谁去问? 她是锦儿? 不!不是! 可这剜心剧痛又是怎么回事? 他身形不动,可心口却实实在在疼着,万蚁噬心一般。 自打祖父祖母去后,他已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唯一的一次,便是锦儿冤死。 今日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脑中不由自主地划过她带笑的面容,划过她的一言一行,她逗弄小唿唿的样子,捧着海棠花沖他笑的样子,还有那日她骑在马上,他牵着她走过大街小巷的样子,歷歷在目。 若她还活着,他必不会轻信她,必会怀疑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那句只有他知晓的临终之语。 可她死了,她死了!!! 她的一个死,让所有的一切都鲜活起来,以往怀疑的仿佛都成了真,以往不信的,此刻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她喜食之物与锦儿一模一样…… 她爱喝酒酿与锦儿分毫不差…… 她一眼便认出了喜儿秀娥…… 她身上有锦儿的气味…… 连小唿唿也只认得她…… 她…… 她甚至还书下了让他午夜梦回最痛的那一句…… 【若有来世,不復相见。】 即便这所有的一切都抛开不谈,他每每见到她都忍不住想与她亲近,这难道……也是假的吗? 她是锦儿! 她就是他的锦儿! 可她为何不认他?为何? 【你心狠手辣,恶毒至极,连自己的髮妻都能折磨致死,何其残忍!何其畜生!何其猪狗不如!】 【即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也不过是伤的旁人,又如何比得过将军伤髮妻毁胞子天理难容的恶毒之万一!】 【敢做不敢当,着实让人发笑!】 那夜在公主后花园的话,歷歷在耳! 时晟,铮铮铁汉,单枪匹马深陷敌营都毫无惧意,视死如归,巍然不动! 此刻却因那记忆里的几句娇斥,溃不成军。 不! 不可能! 她恨他? 她竟然恨他! 她怎么能恨他?她明明说了,无论他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怪他,誓死都不会怪他的! 她明明说过的! 可,可她真的……恨他,恨的都不愿认他…… 不,她不是她,他的锦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恨她的! 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他摇晃了一下,手跟着抖了抖,映着跳动的火把,信纸背面隐约透过一个字来,一个反着的字。 他明明觉得自己很镇定,身形如刃,面无表情,可为何纸却在抖着? 为何? 他颤巍巍翻过那纸,明明已辨出了那字,却还是不敢相信。 心! 那竟是个心字! 还是刻意写在纸面左侧的心! 他沐浴更衣从不假手他人,锦儿更是连喜儿都不让靠近,除了赵淳,根本无人知晓此字,她是如何知道的? 不信时,纵你说的天花乱坠,依然不信。 可一旦信了,那怕一个眼神,一抹笑意,一丁丁点讯息,都全然的信。 人之常情,难以超脱。 冷峻的面容抽搐了一下,时晟接连退了数步才站稳身形。 漆黑的墨瞳血丝遍布,陡然抬起,狠狠瞪向死尸身侧的耶律越! 「不许碰她!」 他促然上前,拽起耶律越狠狠丢在了一旁! 这一下摔的极重,耶律越咳了许久,这才勉强撑坐起来,眸光无波,染血的唇角依然挂着吃吃的笑。 「你笑什么?!不准笑!她是我的妻!我的锦儿!」 此时此刻,什么沉稳理智进退有度,统统都见鬼去吧! 眼前的时晟只剩下疯狂、痴颠,只剩下头脑发热与愤世嫉俗! 他举着那信,恨不得拍在他的脸上。 「看仔细了!她是我的锦儿,我的!」 耶律越微微转了转眼珠,看向那信。 【耶律越,便是那一颗糖,一颗无论裹了多厚的黄莲,吃到内里,依然甜香如蜜的糖。】 平静的眸中,血色驿动。 眼珠再度动了动,望向了那信纸之后时晟暴戾的面容。 「呵呵……这是何意?我怎么不懂?是何意?」
第339页 时晟瞬间暴怒,仓啷啷!勐地抽出腰间沾血的长剑! 「别给我装傻!她是我的,是我的锦儿!」 剑尖已指在了耶律越的咽喉。 耶律越瞟了一眼那剑,依然不为所动,只低低笑着。 「不管是锦儿也好,琴儿也好,不管她是何人,她已死了,不存在了,是谁又能如何?」 这话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狠狠噼在了时晟心头。 她死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却又死了。 死了。 是他亲口说的,要她去死的。 特么的是他亲!口!说!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噹啷一声,长剑坠地,时晟抱头俯身,恶狼般的嘶鸣在这密闭的酒窖如雷震天,震耳欲聋! 谁人见过这般失控的大将军? 敦贤公主暗自懊恼,怎的就这般冲动带驸马来了此处?! 若她不带驸马过来,时晟必也找不过来,如今事迹败露,当如何是好? 敦贤公主心头一凛!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先下手为强! 「来人!把这擅闯府门之徒,给本公主拿下!」 门口侍卫得令,迟疑了一下,战战兢兢拎着长剑将时晟围做一团。 「将,将军,请不要为难小的们,您,您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 时晟此生从未有过这个词! 他俯身捡起长剑,遥遥一指,冲着护在公主身前的几人,喝道:「让开!」 侍卫们俱是一颤。 「大将军!你千万莫要冲动,她可是公主!」 「让开!!!」 时晟墨瞳充血,怒髮冲冠,额角青筋跳凸不绝,早已失去理智! 敦贤公主吓得花容失色,想朝门口跑去,却被一道寒光挡住去路。 手腕一翻,长剑轻易便抵到了公主的咽喉。 「不!别杀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采琴,是驸马!是耶律越!」 耶律越? 只这一个迟疑的工夫。 咻! 一支冷箭陡然自门外射来,他怒急攻心,竟丝毫不曾察觉,正中他的右臂! 公主立时被人拖到一旁,他再想挥剑已来不及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箭上有……迷药…… 他踉跄了一下,勉强俯身撑着膝头不曾倒下。 大批兵丁涌了进来,苍帝的援兵到了。 呵! 皇上果然好算计,若非早有埋伏,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并未反抗,转眸望向了还在痴笑的耶律越,一字一句问道:「是你,杀了她?」 「对,是我杀了她,呵呵,是我!是我杀的!」 墨瞳瞬间瞪大,时晟咬牙切齿地勐冲过来,手中长剑带着森森寒意,直刺他的心窝! 耶律越动也不动地望着他,染血的脸上,依然是那吃吃笑意。 差一点。 还差一点。 最后一点! 噹啷! 身侧突然飞出一脚! 也不知是谁踹的,直踹的他手臂倾歪,长剑落地。 勉强蓄起的力气彻底用尽,时晟重重摔趴下来,轰咚一声,扬起淡淡尘土。 「三日醉……皇上好大的手笔……」 三日醉,巫族秘药,无人会制,有市无价,世间所存无多,用一点便少一点,药效却十分显着,只消稍稍一点,无论勐虎狂狮,立时倒地,三日不醒。 一代枭雄,时晟时大将军,敌寇面前都不曾倒下的虎将,如今却狼狈地趴在地上,倒在了自己人的脚下。 如夜的墨瞳渐渐涣散,恍惚着最后一点神智,喃喃着最后一语。 「你,蠢物,蠢物……你可曾想过,我为何救你?是她……她苦苦哀求,不仅委身于我,还以命易命……你是蠢物,真是蠢物……」 同我……一样…… 这最后一句,来不及出口,时晟已彻底昏厥过去。 侍卫又等了片刻,这才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他抬走。 兵退了,其余诸人也被公主遣散了,空荡的酒窖,顷刻满巢,顷刻寥落,如一场闹剧。 敦贤公主疲惫不堪,无心应付琐事,全权交由管事去做,连苍帝那边,都回了明日再去。 情绪稍一松懈,方才嗅的那禁药便开始抬头,浑身燥热难受。 她扶着採薇,望了一眼垂着头瘫坐地上一动不动的耶律越,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驸马,走吧。」 「嘻嘻……」 「驸马?」 「呵呵……」 耶律越在笑,笑声低沉暗哑,像是在喉咙深处发出的一般。 敦贤公主被那压抑的笑声惊得心悸,蹲下身来,探头望向他,还未蹲稳,耶律越突然转身,勐地将她按在了身下! 下一刻,寒芒微闪,方才那见血封喉的短匕,这次陡然却抵在了公主的咽喉! 敦贤公主瞠目,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147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完) 「驸马!不要!」 「驸马!」 所有人都走了, 独剩採薇、刘子二人,他们慌忙上前,本能地去拽耶律越,可刚拽了一下,那抵在公主咽喉的短匕便跟着摇晃了一下, 立时见血!
第340页 「嘶!别!别动他!别动他!」 敦贤公主疼得满头大汗,只喊了一句便不敢再喊,下颌的张合同样会牵动脖颈,每说一字, 脖间便一阵刺痛。 採薇、刘子都不敢再拉, 举着手在一旁提心弔胆地看着, 有心想出门唤救兵,可也不敢大明大亮的走,只得小心翼翼挪着步子。 敦贤公主就那般被他按躺在地,惊慌失措地喘着气,脑中飞快旋转,思索着逃脱之策。 啪嗒! 一滴猩血滴在了她的脸上。 温温热热。 本也没什么,可此时此刻的敦贤公主已如惊弓之鸟, 当即吓得她险些弹跳起来! 「驸马, 你, 你冷静一点,她, 她可是你杀的, 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半面猩红,半面霜,温良不存,诡邪隐现。 他吃吃低笑着,笑得手摇身晃,手中短刃都握不稳般,像是随时都能割断她的颈脉,让她身首异处! 「呵呵,是啊,我杀的,我杀了她,哈哈……我杀的……」 手下不稳的短刃又向下压了压,难以言喻的痛楚与将死的惊恐让敦贤公主花容失色。 「别这样,驸马,别这样!我好歹也是你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你别杀我!你……你,你要真想出家,我成全你,我明日就找皇帝哥哥让你出家,不,我现在便进宫求旨去,求你别杀我,驸马,不,耶律越,别杀我,求你……」 耶律越依然笑着,笑声忽高忽低,嘶哑压抑,仿佛扼着喉咙挤出来的一般,与那冷静的过分的眸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说不出的阴邪诡仄! 「杀你?我怎会捨得杀了你呢?你是我的妻,我的公主啊……谁死了,我都捨不得你死……」 明明是敦贤公主期盼了多日的甜言蜜语,可此时自那张猩红扭曲的唇里诉出,却让她莫名的心惊肉跳! 「驸,驸马……」 本以为不过是诓骗她之语,却不想,他竟真的移开了那短匕,啪啷一声,丢在了一旁。 「我的公主,呵呵,你可要活的久一点,越久越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好好做你的……驸马……」 他俯在她身前,温玉染血,琥珀浸腥,不復往日的清风朗月,独剩腥色绝绝,艷到极致,尤其是那唇上凝聚的那滴摇摇欲坠的血珠,仿佛是魑魅的妖丹,无声诱惑着她来採撷。 「驸马……」 公主的视线渐渐恍惚,丹田之处的热意本已有些压制不住,如今再望着那苍白唇间的半抹猩红,更是瞬间暴涨! 所有的一切都涣散了,迷离了,彻底混沌一团! 她早已忘了此处是酒窖,旁边还躺着个死人,只顾得勾住他的脖子,红艷艷的唇喷着让他作呕的气息,却也滚烫的一如他方才为药所苦之时。 眼看红唇就要贴上! 耶律越突然撤开了身。 敦贤公主难耐地扭动着,径直追了过来。 「驸马……我好难受,我好像,好像也中了药,好难受,你快帮帮我,帮帮我!」 「帮你?呵呵……好啊!」 耶律越吃吃笑着,拽过一旁的刘子,勐地擩进了公主怀里! 刘子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却不敢当真伤了公主,不过三两下之间,他便被失去神智的公主推翻在地扯掉了裤带! 採薇不过刚挪到酒窖门口,还未来得及唤救兵,这下直接吓僵在原处,那厢裤子都拽掉了,她才想起赶紧去拦。 手指还未挨上公主的衣袖,耳旁突然一热,滚烫的唿吸携着诡异的低笑声,乍然出现,近在咫尺! 「採薇,呵呵……你可看到了?公主中药难耐,不解便是死,你乖乖地回房取些禁药给刘子服下,他这般怯懦无用,公主解不了药,性命有虞,你们一个个,都不用活了……」 採薇战战兢兢地点了下头,被他推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奔出酒窖,咚咚咚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回梯尽头。 公主早已分不清压抱着的是何人,只急不可耐地捧着刘子的脸一阵狂亲,那啧啧水声,夹杂着她难耐的娇喘与刘子的惊唿,清晰入耳。 酒窖之外尚有侍卫家丁行来过往,酒窖之内却已火热勾结,如此的背世离俗,荒诞不经,却真实的在眼前上映,噁心之至。 「啊啊,驸马,驸马,快给我,驸马!」 刘子胆小如鼠,身侧尚有死尸,眼前又是认错人的公主,旁边还有驸马爷眼睁睁瞅着,打死他也不敢生那银靡之心。 「公,公主,你醒醒!可看清些,我不是驸马爷!驸马爷,救命啊,驸马爷!」 公主药瘾难耐,哪还管得那么许多,只管摸索着,寻着那渴望之处。 「管你是何人,快给了我,给我!啊啊,难受,好难受!」 刘子那处烂泥一滩,公主几番坐卧都不得埋入,越发的焦躁难耐,孟浪不知羞耻的淫言浪语,声声出口,哪里还有半点敦贤端庄的皇家仪范,真真儿是丑态尽现。 她如何淫乱卖丑,耶律越分毫不关心,他始终眸光无波,吃吃笑着,转身再度爬到了余小晚身侧。 「呵呵……你这懒丫头,这么吵还睡得着?倒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一边笑着,一边抬起手来,理了理她额旁的碎发。 「不梳妆不绾髮便出了门,顽皮!」
第341页 他又整了整她的襟口。 「如此衣衫不整都不自知,该打!」 手缓缓移到她的裙带,竟是松的! 「已过双十之人,怎的还这般孩子气?裙带松了都不晓得吗?呵呵,罢了罢了,我来帮你整一整吧。」 拽了两下没系好,反倒拽乱了襦裙。 「横竖是整,索性宽衣重穿吧?」 偌大的酒窖之中,规规整整码着成排的酱釉酒罈,窖壁的火把呲呲燃着松油,火头跳晃,光影摇曳,公主难耐的重喘,不知怎的被强塞而入的刘子惊恐的哀鸣,衣料摩擦,水声靡靡,到处一片混乱,却偏又像是隔离在红尘之外,静得诡异。 耶律越百无所扰,专心致志地解着余小晚凌乱褶皱的衣裙。 外襦敞开,里衣敞开,嫣红的肚兜歪了,稍稍整一整,再重新掩上里衣,掩上…… 唰啦唰啦—— 不过稍稍一动,里衣便唰唰轻响,抬手按了按,明显有片凸起。 「呵呵……你这顽劣的丫头,什么宝贝藏的这般严实?」 翻了翻襟口,针脚粗糙,即便是在这不甚明亮的火把之下,依然看得清楚。 扯开粗线,露出夹层,探手摸了摸,一叠纸,一张……皮? 两样都抽了出来,没有摊开那纸看,先瞧了瞧那皮。 那皮反面的烂肉已磨了个干净,薄薄的一层,稍有异味,翻过来再看…… 觜。 一个莹白的觜纹无声无息的潜在那皮中央,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他的愚蠢。 他转眸望了一眼那张血肉模煳的脸,依然笑着,眸中血色涌动,猩的可怕。 「呵呵……这是何意?将它贴身藏于你的胸前,是何意?那信上之语又是何意?你为何要去求时晟?以身易命,以命易命?都是骗人的吧? 明明对我无情,为何还要如此?是又想了什么招数打算哄骗我吗?哈哈……那你便来哄我吧,来呀?为何又不说话了?起来啊!我等着你来哄我,起来啊!哈哈呵呵……」 他揪着她的衣襟狠狠摇晃了几下,诡桀的笑声颠颠地颤着,笑得近乎断了气。 「呵呵哈哈……你这懒丫头,只会躲懒睡觉的懒丫头!你起来呀!哈哈呵呵……」 他疯疯癫癫地痴笑了许久,直到那叠的四四方方的宣纸自她身上抖落,他才稍稍回过神来,探手将它捡了起来。 「这是何物?嗯?藏得这般深,会是何物?呵呵……让我来瞧瞧吧?我瞧瞧?」 边笑着,边展开来看。 一树红梅,一张琴案,案旁落梅似血,案上竹笛横斜,一把险些看不出是琴的猩红血琴,歪歪扭扭占了大半琴案,那猩艷之色,映得满树红梅都失了娇艷,端得是喧宾夺主。 画卷一侧,是他温润隽秀的小字。 【暗香疏影留不住,生死情劫亦枉然,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白晨之】 小字一侧,是三岁顽童都比之有余的丑陋虫字。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不知道。——余小晚】 暗香疏影留不住…… 我一直都在…… 脑中突然一阵晕眩! 耶律越踉跄了一下,勉强撑着潮湿的地面才算没有歪倒,口中笑意越发癫狂,明明是笑,却如鬼婴夜啼,丝丝入扣,让人毛骨悚然! 他掐着嗓音笑着,笑得险些背过气去,这才将那画卷、肉皮统统丢在一边,跪俯在她身前,继续帮她整衣。 「呵呵呵哈哈……你当真是……太过顽劣了,呵呵……话都不曾说清,便这般不管不顾的兀自睡了去。呵呵……你倒是告诉我,这题词是何意?这七弦琴又是何意?还有那落款的余小晚,又是何人? 晨,晚,晨是我,晚呢?是你吗?呵呵……可你分明是唤做白晚儿的,为何突然自个儿擅自改名换姓?余小晚,究竟是谁?你为何要做这些?你说啊,为何?哈哈哈……」 这一路痴笑,连带着身形也在抖动,好容易掩好里衣,掩好外襦,系裙带时,他刚扯了下裙带,却听裙下噹啷噹啷传来诡异脆响,捏着裙带的手指僵住,片刻之后才缓缓撩起了她的裙摆。 只看了那么一眼,猩红的眸子微微睁大,眸中早已累裂的血丝,瞬间绷断! 啪嗒! 一滴血泪自那眼眶滴落,打在那襦裙之上,瞬间便掩没在布纹之中,独留淡腥的一抹水痕。 他的唇角依然染着笑,探手自她裙下轻轻地,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拽出一根小臂粗细,染血的木杵。 噹啷一声,随手丢在一旁,木杵骨碌碌滚到了墙角,染下一路赤艷。 「呵呵……琴儿,你太不乖了,你那般聪慧绝顶,怎可能轻易便死掉?除非你……本就不想活了。可你为何不想活?你马上便是将军夫人,为何不想活了呢?哈哈呵呵……为何呢?为何?为何?!!!!!」 这最后两字,陡然拨高!仿佛九天苍雷自天而落!震的整个酒窖嗡嗡回鸣! 耶律越一把揪住了方才帮她整理好的前襟,癫狂地左摇右搡!不要命的晃搡!那狰狞的面容兇狠鬼厉,形容疯戾,彻底失控! 「你为何要跑来送死!你明明已有了靠山,为何还要跑来公主府送死?为何为何为何?!!!!!」 余小晚的头剧烈地摇摆着,本就脆弱的脖颈仿佛要断掉一般,鲜血自刀口汩汩涌出,猩红触目,溅的到处都是!
第342页 咔嚓! 脆弱的脖子终于不堪重负,顺着刀口骤然断裂! 耶律越勐地住了手,一把将那还连这丁点皮肉的脑袋搂在怀里,连同她越来越冰冷的身子一同搂得紧紧的,紧紧的!像是恨不得直接将她嵌入他的皮肉融入他的骨血浸入他的魂灵彻底与他合二为一!再不分离! 「混帐!混帐!你这混帐东西!你凭什么去死?!你害我至此,你有何颜面去死?!说什么抱歉,若真觉得抱歉便给我活过来!活着同我一同待在这人间炼狱!同我一同受罪!! 死有何惧?你欠了我这么多,这般死了真是太便宜你了!你活过来还我!还我!你活过来还我!!!」 轰咚! 陡然的一阵天旋地转! 方才一直萦绕身侧的酥麻温暖,消失了,消失的措不及防! 他搂着她一头栽在了地上! 原本全靠它掩盖的狂烈剧痛与蚀魂热浪,再度卷席重来! 他倒在地上许久都无法适应,神智一次次被侵蚀,肉身的疼痛越发的模煳起来,独剩下丹田与那处灼热暴胀的让人近乎发狂到难以形容的痛苦! 「当日以为是万幸,呵呵……万幸没有信了你的话,万幸自己独自逃走,无论生也好,死也罢,不必再另寻生路……呵呵……明明你是我的生死劫,为何死的却是你……哈哈……行尘大师……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恍惚地低喃着,四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怀里这具冰冷的尸首,还有耳鸣般忽远忽近的嗡嗡声。 他摇摇晃晃地爬起,喘着灼热的气息,勐地将那尸首压在身下。 「我不能死,呵呵……我还不能死……他们都还活的好好的,我怎么能死呢?哈哈呵呵……琴儿,不,晚儿,我的晚儿……来帮我,帮我……」 採薇匆匆取了药迴转之时,惊得一下子软跌在酒窖门口。 刘子满脖子是血,被药瘾难控的公主生生咬的! 刘子挣扎着沖她探过手来,拼命喊着:「药!快给我药!」 耶律越,她的驸马爷,紧紧的抱着那具新尸,半身血污,猩红刺目!分不清究竟是他的,亦或是那尸首的! 血!到处都是血! 公主在咬,刘子在哭喊,那成瓶的药塞进嘴里,混着血水吞下,不过片刻,药效上头,刘子陡然翻身,狠狠压住公主,上手便是两个耳光!玷污了公主,横竖都是死,便干个够本儿死的畅快些吧。 驸马爷在笑,一人一尸,何等的诡异,仿佛跨越了人世之外,误入山精野怪之途,嘆不清的光怪陆离,诉不完的惊世骇俗。 採薇已经傻了,彻底傻了,软在地上,望着这猩红遍布的人间炼狱,目光呆滞,连抖都忘记了。 …… 十一年前,西夷皇城。 「哥哥!哥哥!你怎的又惹了拓跋妹妹哭!阿妈不是嘱咐过,对女孩子要谦恭有礼,万不可粗鲁行事吗?」 十二岁的耶律越自书中抬首,沖他的月牙儿淡淡一笑,笑的有些无辜。 「可她送了我格桑花,还说要嫁给我,我只能拒绝。」 十二岁的耶律月小小一只,随便跺跺脚撒个娇都格外的惹人娇宠。 「哼!上次利桑姐姐送你格桑花,你也这般说,你一个两个都拒绝,难不成将来要娶了这满屋子的书?」 「我已有妻,自然不能再应了旁人。」 耶律越一心都在书中,答罢便兀自低头继续细阅。 刚看了两眼书,唰啦一声,眼前陡然一空! 书卷竟被他刁蛮的妹妹生生夺了去。 「什么妻?哪来的妻?月牙儿怎的不晓得?快说说看!」 耶律越无奈地摇了摇头,托着尚还有些稚嫩的微圆腮颌,撑在桌边,视线飘飘忽忽地直瞄她手中露出的那一页小字。 「就是……我的情劫,你晓得的,行尘大师说了,我有生死情劫,待她出现,她便是我的妻。」 「那她要一直不出现呢?」 「那就……等呗。」 嗯……月牙儿的拇指挡住了,盖住了至少两字,正是重要的字,会是何字? 「月牙儿说的是,一直一直一直!不出现呢?」 耶律越心不在焉,「等啊……」 耶律月生气了,叉着小蛮腰,腰间的银铃叮噹脆响。 「那要一直一直一直,直到你死掉的那一日都不出现呢?难不成你还要一辈子不娶妻,做三叔那种老秃驴?」 「欸?」断断续续地瞄完了那一页,耶律越终于回了神,「什么秃驴?那不叫秃驴,那叫……」 「叫什么?」 耶律越自小教养不错,说不出那般粗俗之语。 「总之不是秃驴,秃驴你也不要到处乱说,是对僧人的不敬。」 「哼!」耶律月将书重重拍在桌上,「那你说,若是你的情劫一直不出现怎么办?」 这黏人的小魔头,耶律越也是怕了,只得哄道:「不会的,她既是我的情劫,定然会早早出现,行尘大师亲口说的,不会错。」 「哦……」耶律月勉强满意这个答案,又道:「可我听阿妈说,你的情劫是劫,还是生死劫,阿妈说,你过不去的话,会死的!这么可怕的女子,还是不要的好,看见她躲的远远的才对,不对,干脆叫阿爸杀了她!这样哥哥就没事啦!」
第343页 耶律越立时蹙眉,「小小年纪,莫要说什么打打杀杀。」 「可阿爸说,为人兇悍,才无人敢欺啊!」 西夷教化确实粗蛮,耶律越微嘆一声,刚想好好尽一尽为兄之责,将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好好说于她听,耶律月却率先开了口。 「若她真的要了哥哥的命可怎么办啊?」 望着妹妹微蹙眉心,闲来无事强装愁,耶律越除了无奈摇头,还能如何? 「行尘大师说过,只要我坚守本心,必能过了这劫。我一直牢记于心。她是我的妻,即便尚未出现,她也是我的妻,从我八岁起便是了。 在她出现之前,我会等她,一直等她,待等到她后,一心一意,守着她,就如阿妈说的那般,妻子是要宠着,疼着,信任着,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我亦会宠她,疼她,信任她,一辈子不离不弃。 我相信,只要本心不移,我的劫必然会过,我与她也必然能白首到老,相携一生。」 耶律越说的很认真,他那顽劣的妹妹却听得毛糙。 「哦哦哦……等人什么的,好无趣,还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出现,若之后还有女孩子送你格桑花,你还要拒绝吗?」 耶律越微微一笑,起身望着窗外遥遥的神女湖,夕阳半斜,湖面银光粼粼,美得仿佛初妆的豆蔻少女。 「我等的,只有她。」 …… 咔啷!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任务已完成,奖励时间积分226000,总积分2113500。】 咔啷! 【友情提示,《公主的质子小驸马》sss级净化任务尚未开启,请宿主及时领取任务,切记,任务失败,倒扣积分一千万!】 咔啷! 【新副本已传送,宿主请睁眼。】 哦…… 头好晕…… 整整用了二十四枚离魂,再多一枚都不能换了,果然是离魂太久,难受的紧。 若非耶律越杀的及时,只怕…… 杀?! 余小晚陡然睁开眼! 好黑,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是夜里? 她忍着不适想起来四处瞧瞧,刚一抬头。 砰! 嘶!疼! 怎么回事?头顶是什么? 她想抬手摸一摸,可费了老鼻子劲儿,还是没能……抬起手来。 手呢?她的手呢? 绑着了? 她又试着蹬了蹬腿。 砰砰! 腿伸不直,好像也绑着了,还蹬到了障碍物。 她不甘心,又左右来回蹬了一圈,四壁全是障碍物。 砰砰砰砰。 听这响动,难道她是在……棺材里!!!!! 不是吧! 刚穿过来就要被活埋?要不要这么惨? 现在该怎么办? 不等她敲系统,就觉得周围一阵天摇地晃! 棺材似乎被抬了起来,棺材外隐约还有人在说话。 「九爷不必太难过,节哀顺变,下一世,投个好胎,怎的也比这一世好。」 「好胎?何为好胎?高门贵胄?皇亲国戚?呵,我倒觉得,再投倒还未必有这一世好。」 这声音…… 少年向成年过度的独特嗓音,沙哑中带着些许磁性,熟悉的让她…… 想哭!!! 玄狐狸!怎么会是玄狐狸?! 余小晚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赶紧翻出任务栏先瞅一瞅。 点开【副本任务】。 第一行。 【一、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已完成)】 第二行。 【二、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已完成)】 第三行。 【三、鬼眼丑皇的心尖宠(待验证)】 噗—— 余小晚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只想干脆就这样被他埋了算了! 【宿主:qaq脑细胞不够用,求跳过他的副本,先攻略下个副本!!!】 【系统:可以,积分清零,支付唯一一次副本失败机会。】 【宿主:(╯‵□′)╯︵┻━┻】 第148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 咣啷!咣啷! 天摇地晃, 左碰右撞。 余小晚呆着这棺材里已整整两个时辰了,不闻唢吶声,不听号丧响,棺材外安静的只有马蹄急奔哒哒, 还有偶尔两句喊话。 马车拉棺材,她可以理解,可为嘛这马还奔的这么快?不怕晃掉棺材板吗? 她现在很纠结, 穿越三次了,第一次因为自个儿的穿越身份而纠结。 很明显的,她现在穿的这个已是个死人,这突然死而復生, 以玄狐狸的奸猾狡诈, 以及消息灵通,会不会立马便联想到她是上官锦? 采琴刚死,她就活了, 要不要这么巧?就算臭狐狸喝得酩酊大醉外加脑子抽筋也能察觉出不妥啊! 真是要死了要死了! 感觉怎么瞒都绝对瞒不过去啊摔! 要不……主动坦诚?争取宽大处理?啊呸呸呸!是争取友好合作! 鑑于前两个副本的经验, 她的作用就是帮助男主组cp,顺便登上人生巅峰。若时晟与耶律越都老老实实按剧本走,一个君臣同心, 外加有个千依百顺身材火辣小娇妻;一个解救故土,外加有个高贵冷艷床技一流大老婆。 想起耶律越, 余小晚心头一阵刺痛, 赶紧摇了摇, 继续分析眼前的形势。
第344页 虽说他们最终都没照剧本走, 只表面符合了官方要求,可那并不完全是她的错,穿越女的锅占了绝大多数,还有就是男主们都不太配合。 但是玄狐狸与他们不同,玄狐狸聪明奸滑,又熟知一切,若她主动暗示身份,巧妙的避开系统屏蔽点,告知他官方cp是谁,让他积极争取,说不定还能辅佐他登上皇位,待所有任务完成之后,再按系统要求死掉不就ok了? 至于当初煳弄玄狐狸说的欠他情要还他之类的,这都是小事,假装一下深情什么的,so easy,她早在时晟那边锻鍊的炉火纯青了。 余小晚越想越觉得靠谱,说不定这将会是她有史以来遇上的最简单的一个副本! 想到这里,原本觉得人生一片灰暗的余小晚,骤然就抖擞起了精神。 ok!就这么干!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有了玄狐狸这个神队友,相信绝对能一路过关斩将,直达胜利彼岸!欧耶! 主意已定,余小晚开始唿救,唿了半天竟连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难不成是个哑巴? 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拼命蹬踹踢打,制造噪音,争取尽快被那臭狐狸发觉,把她解救出这黑漆漆的棺材。 可奈何外面马蹄声太吵,她捣腾的精疲力尽也没见有丁点要开棺的迹象。 不然就省省力气,待马车停下再发力好了。 刚消停了不到半刻,就听外面一阵马蹄急踏,随后有声音传来。 「前面有个茶棚,九爷要不要稍事休息?」 马蹄声渐渐缓下,哒哒而行,玄睦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幽幽传了进来。 「前面可是百窟岭?」 「正是。」 「入了岭只怕无处可歇,那便暂歇片刻吧。」 「是。」 随即又是一阵吆喝,吆喝着其他人一同下马歇息。 马蹄停了,棺材勐地晃了一下,也停了,随即便是一声双脚落地响。 啪啪! 似乎有人拍了两下棺材板。 「我去喝口茶歇歇脚,便不带你了,你放心,我定会带你回玄城,将你埋入故土。」 这声音很轻,几不可闻,若非离得极近,余小晚根本听不真切。 等等! 离得近?! 余小晚顾不得多想,又是一阵的蹬踹踢打。 外面突然安静下来。 稍倾。 叩叩叩! 头顶响起指节轻敲棺材板的声音。 余小晚激动了,赶紧踢啊踹啊,各种挣扎制造声响。 随即又是一阵的天摇地晃,棺材似乎被捣腾下来,随即整个棺壁颤了颤! 咯吱吱—— 棺材盖……开了。 刺目的阳光瞬间倾泻,恍得她下意识地转开了脸。 「玄武!你,你……你活过来了?!」 熟悉的沙哑嗓音带着明显的惊喜,不等她琢磨出「玄武」两字是何意,又是一阵的天旋地转,她被一双温热的手捧了出来,直接凑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前。 桃花眼,熠熠生辉,远山眉,淡墨浅扫,挺翘的鼻樑,丰润的唇,即便风尘僕僕依然幼滑如白瓷般的脸。 这不是玄狐狸还能是谁? 只是……这脸也忒大了些,她仰着脖子瞅了半天,居然只能徘徊在他脸上这一亩三分地儿,脖子呢,身子呢,手……呃…… 他的手怎在她身下?还有,眼前这翠绿绿泛着鳞光的是什么鬼东西? 嘶嘶——嘶嘶—— 好奇怪的声音,之前便察觉了,可当时太黑,并未寻到是何处发出的,如今再听,怎的这般近? 「玄武?可还有哪里不适?」 玄武? 余小晚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名字。 玄武不是那条万恶的竹叶青吗?他为何唤她玄武? 她试图抬起胳膊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脸。 抬……抬不起来…… 那就用脚踹! 哗啦哗啦! 谁能告诉她,那细长翠绿的东西干嘛跟着她一起动? 不要!不要!不要!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低头看向自己。 只一眼。 下一秒,她两眼一翻…… 晕了。 …… 再醒来时,是在一处厢房,屋内空空荡荡,仅她一人卧在枕边。 是的,卧,而且是盘的像一坨翔一样的卧。 余小晚花费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穿成一条竹叶青这个事实。 她费力得爬下床榻,扭来扭去,扭来扭去,终于在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极致的水蛇腰之后,攀上了对面那张桌案,趴在了铜镜前。 铜镜昏黄,照的并不算清晰,可那三角蛇头,猩红蛇眼却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细长的蛇信吞吐着,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余小晚还是吓得无声惊叫! 啊!!!! 她不要当蛇啊!!!!! 她一张嘴,镜中的它自然也跟着长了嘴,那森森的蛇牙,那惊悚的大嘴! 好大,好近,好阔怕! 余小晚眼前一黑…… 又晕过去了。 她不信,她一定是在做梦,她坚决不信! 【宿主:系统你个辣鸡!!!给姐滚粗来!!!(*`皿*)】
第345页 【系统:?】 【宿主:有没有搞错?蛇?为毛让我穿成一条蛇?!这还怎么完成任务?!(╯‵□′)╯︵┻━┻】 【系统:为弥补蛇身的不足,系统特别赋予你被动技能,千里眼与顺风耳。】 【宿主:纳尼?】 【系统:你可以不必受制于蛇身的视觉与听力,直接使用灵体的视觉与听力。】 【宿主: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蛇!!!】 【系统:如果宿主依然觉得不满意,可以选择跳过这个副本。】 上个副本那么艰难最后都忍下来了,怎么可能轻易浪费掉这唯一的一次失败机会! 【宿主:系统你个辣鸡!!卧槽尼!我屮艹芔茻!!!凸(艹皿艹 )】 信息刚发过去不到一秒。 余小晚只觉灵体陡然一颤! 【系统:电击惩罚已结束,下次请牢记文明用语。】 余小晚不想说话,浑身麻的连神识都抬不起来。 【系统:温馨提示,灵体与肉身彻底融合之前,智商会受肉身不同程度影响,现在你是蛇身,请努力保持你所剩不多的脑细胞,加速肉身适应,over。】 智商会受肉身影响? 难怪当初刚穿到采琴身上时,又是粗心的忘了身上有伤直接下地给耶律越开门,又是意气用事不理玄狐狸,还每天懒散的只想做只米虫。 幸而后来慢慢适应,好了许多。 那如今她穿成蛇,岂不是智商更受影响? 做人时尚且斗不过玄狐狸,做了蛇…… 余小晚突然打了个激灵。 欧买嘎!!! 她之前哄了玄睦,说要还他情的,她现在这样子,怎么还?用这一身绿油油的皮给他做皮带吗? 不仅骗了他不说,还占了他爱宠的蛇身,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剁了她,重新给他爱宠入棺下葬? 天吶天吶天吶! 眼下该怎么办? 门外依稀传来了脚步声,余小晚一惊,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先从案几上爬了下来,刚爬到底,房门吱呀而开,绯袍迈入,回手又关了门。 「呵!你这小畜生,刚捡了条命,怎的又来回乱跑。」 绯袍扬过,玄睦迈腿到了近前,俯身沖她递来一只手。 余小晚看了看那白玉修长的手指,又看了看他。 几个意思? 他要干嘛? 玄睦微挑了下眉尖。 「上来啊?毒发后遗症吗?怎的这般愣头愣脑?」 上去? 余小晚瞅了瞅那手,扭了扭蛇身爬了过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他手上,接着扭啊扭啊扭,再把自己扭成一坨麻花翔,盘在了他的掌心。 刚盘好。 啪嗒。 尾巴掉了。 这真不能怪她,玄睦的手即便再大也不可能装的下整条蛇,何况他还在青春期,手跟时晟还差着一圈呢。 她努力抬起蛇尾,想重新盘上去,刚一用力,眼前整个倾斜了! 天天天!救命!!要掉下去了!!! 余小晚吓的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闭眼,可……蛇没有眼睑,闭不上啊摔! 眼看着一切都转了个方向,身体直线下坠,这一摔在所难免,余小晚赶紧飞快的调取心凝形释。 还未来得及点使用,身下陡然一软。 玄睦探手将她接住,双手捧起,将她捧到了桌旁。 「啧!你这小畜生,脑袋还晕着乱跑什么?可是饿晕的?」 将她小心地放在桌上,不等她适应这天旋地转,一块手撕的烧鸡带皮递到了她嘴边。 嘶嘶—— 好香啊…… 这蛇也不知死了多久了,这会儿还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本能的张嘴咬住了烧鸡,晃着蛇头左撕右拧,终于撕下来一块儿。 还是有点大,没关系,嚼一嚼,嚼一嚼…… 嘶! 咬到舌头了…… 天! 药丸! 她会不会被自己给毒死?!!! 怎么办怎么办? 都怪她以前生物没好好念,也不晓得蛇牙什么时候会射出毒素,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她这一咬到底有没有事?她…… 蛇眼一转,正对上一双好整以暇的桃花眼。 玄睦单手托腮,斜在桌旁,玄色眼罩不知何时摘掉了,妖冶的桃花血瞳,潋滟着波光,当真如那鸽子血般,美的清透耀眼。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眼神怎么有点怪怪的? 她现在可是蛇,是蛇!他不会这么快就发觉不对了吧? 不,不可能。 余小晚已在方才照镜子时下了个郑重的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然…… 玄狐狸整人,不,是整蛇的招数,她发誓她绝对一丁点都不想了解,一个不好,说不定小命真交代在他手里了。 她僵硬地望着玄睦那似笑非笑的脸,想起嘴里还叼着块肉,还未适应肉身的可怜脑细胞拼命运转着,这才想起蛇是直接吞食物的。 好吧,她吞。 吞,吞,吞…… 居然没噎死她,蛇的构造还真是神奇。 玄睦挑了挑眉梢,又主动撕下一块儿递到她唇边。 「今日的你,似是有些不同。」 「……」
第346页 别在她吞食物的时候说啊!想噎死她啊摔! 艰难地吃完了大半只烧鸡,肚子是饱了,可半点滋味没尝出来,还被玄狐狸盯得几次都险些噎死,不过才刚刚开始的蛇生,余小晚已有了森森的担忧。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扑稜稜——扑稜稜—— 窗外响起拍翅声。 听这动静,绝对不可能是小唿唿那种小翅膀能拍的出来的。 玄睦弹了一下她的蛇脑瓜,起身行到窗前,探手推开,一只灰不熘秋的信鸽径直飞了进来。 玄睦熟练的取下信鸽腿上的捲筒,抽出纸卷,旋身坐回桌旁。 余小晚好奇地勾着脑袋瞧。 玄睦竟真的侧了侧纸条,让她看的仔细些。 「时晟私闯公主府,打伤多人,甚至还伤及公主,被关入大牢,交由大理寺审理。呵,这般蠢人居然也能察觉出采琴不妥,也是奇了,我还道他打死都不会相信。」 余小晚奇怪地抬眸扫了玄睦一眼,她才觉得奇了,字条上根本没提采琴半个字,他怎的立时便联想到了她? 玄睦转眸睨了她一眼,抬指搔了搔她滑熘熘的下颌,唇角斜斜勾起,只一角,笑得又痞又邪,端得是不像个好人,当日她是有多瞎!才会以为他是只纯良的小白兔! 「前两日得的消息说,采琴坠崖而亡,我却不信,她绝非那般蠢人,即便死也不可能那般麻烦的专程跑去跳崖,跳池上吊吞毒药,哪个不行?非要摔的自己面目全非?如今可不就来了证据?她若真跳了崖,时晟还跑去公主府闹什么?」 他分析的好有道理…… 余小晚立时来了精神。 这般说来,他还不晓得她已死了,那她岂不是安全了? 玄睦摸出个火摺子抖开,将那字条移上焚了,青烟裊裊,恍惚着玄睦白瓷般的面容。 唇角的笑意渐渐隐去,他的目光也冷了许多。 「她虽未跳崖,可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只可惜公主府守备森严,好容易买通的小厮还被耶律越那厮给清出了府门,如今也不知她如何了。玄武你说,她若死了,当真会来找我吗?」 呃…… 跟一条蛇唠里唠叨这么多,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吗玄狐狸? 难不成你幼时还是个孤僻儿童,习惯了对着宠物或是玩偶之类的自言自语?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 玄睦歪了歪脑袋,带着几分孩子气,余小晚竟也跟着歪了歪脑袋,搞不懂他一直盯着她干嘛? 「玄武?」 嘶嘶—— 「今日的你……果然有些奇怪。」 !!!!! 他,他他他,不会发现了吧! 余小晚汗都出来了,如果蛇能流汗的话。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脑中已飞速划过玄狐狸得知真相后上演的七七四十九,不,九九八十一道整蛇新玩法! 玄狐狸托着光洁的下巴,探指划拉了两下她的小尾巴。 「平日我问你什么,好歹你还晓得摇摇尾巴答我,今日怎的痴傻了一般?莫不是那毒还未彻底肃清?」 对对对!是毒未肃清,绝不是因着它换了芯子。 余小晚赶紧摇了摇尾巴。 玄狐狸轻笑一声,背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妖冶的桃花异瞳,明珠生晕,幼滑的侧脸,美玉萤光,就连那斜勾的唇角都水色潋滟,论起男色倾国,当真是非他莫属。 「看你这次中毒,似是呆笨了许多,罢了,只要命在,笨些也无妨。」 说着,他取了桌上的眼罩抬手系好,再度沖她伸过手来。 「上来吧,带你出去透透气。」 眼看着余小晚扭啊扭啊,又打算在他掌心盘麻花,玄睦抬手弹了一下她的下巴颏。 「让你顺着我的手臂上来,不是让你盘麻绳!」 余小晚吐了吐蛇信,幸好他说的是麻绳,不是一坨翔。 余小晚这次学聪明了,回想了一下当日玄武似是从玄睦袖子里爬出来的,再目测了一下他的手臂,宽袖里尚有里袖,若直接顺着爬绝对滑下来,只能缠着手臂一圈一圈上。 好,开始! 她探头钻进袖筒,一路扭啊缠啊,这辈子加上辈子身子都没有这么柔软过,水蛇腰绕了n圈,终于成功攀上了他的肩头。 身子缠在他手臂上,有宽袖当着,蛇脑袋刚好搁在他肩头,又有他半绾的青丝遮着,若不细看,不易察觉。 余小晚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字,爽! 两个字,舒坦! 三个字,视野好! 果然还是人的身高视物比较舒服。 来,玄睦,走起! 旁人骑马她骑人,虽然退化成了小畜生,可待遇还是不错滴。 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骑人…… 嗯…… 灵肉尚未彻底融合,脑细胞明显有些不够用的余小晚决定暂且不想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骑」着玄睦出去遛弯儿。 一出客栈,余小晚立时便察觉出了此处与大苍的不同,最明显的便是衣着。 大苍男子大多以灰白黑靛青土六色为主,女子则鲜艷一些,皇亲贵胄自然不限于此。 而此处虽也以六色为主,可明显绯色居多,玄睦这一身绯袍在苍国可算是比较醒目了,在此处虽也醒目,可也是因着他气度不凡而醒目,并非因这绯袍。
第347页 放眼望去,人群中绯色攒动,深浅不一,夹杂在各色衣料中,自成一景。 此处该不会是崇尚绯色的……玄国? 玄睦回国了? 正揣测之际,却见玄睦穿过人群,走街串巷,不久便停到了一处楼前。 余小晚仰头张望了一眼。 只一眼。 蛇眼瞬间一片灿亮! 万花楼! 这么低俗艷情不入流的名字,一看就是青楼啊! 玄睦你果然懂我,穿越两次都不曾踏足这穿越旅程必选景点之一的青楼,确实是她顿足捶胸的遗憾。 看不出来,玄睦小小年纪,貌似刚满十八,这就逛起青楼来了。 果然是后生可畏,人不可貌相,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爽死在花姑娘的裙裾下,前浪拍死在老鸨的板床上…… 难怪他撩妹技巧那么高超,无论深宅贵妇,亦或名门小丫鬟,全都手到擒来,原来他早已是游遍花丛的箇中老手! 若是采琴本尊,绝对会着了他的道的。 这厢还在胡思乱想着,那厢楼门大开,龟公挑着竹竿出来点门楼上的招客灯笼,一见玄睦,赶紧施礼。 「呦!九爷,您可是许久没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玄睦笑盈盈的,抬步便往里走,刚入大厅,迎面又来一浓妆艷抹的老鸨。 老鸨一见他,立时两眼放光,满脸堆笑,甩着帕子就过来了。 「哎呦喂,这不是九爷嘛!您这些日子不来,可想死咱们霓袖姑娘了,快快快,院里请!」 一边引着玄睦向内院走去,老鸨还不忘沖楼上甩着帕子吆喝道:「姑娘们,都快着些吧,开门迎客咯!」 余小晚缩在玄睦肩头,隐在青丝之间,红丢丢的蛇眼左瞅瞅右瞄瞄,真心感嘆,不过是个小小青楼,巴掌大的地界,亭台楼榭,池花山石,样样不缺,旁的不说,单望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听那池边水漏啪嗒,还有楼上姑娘们隐约的嬉笑声,以及不知谁弹唱的艷情小曲儿,已有了十足的风花雪月的韵味。 老鸨送至小院深处一处厢房,笃笃敲了下门。 「霓袖,九爷来看你来了。」 片刻之后,便听里面莲步轻移,房门悄然而开。 门尚未开,香气已然扑鼻,不是那种廉价香粉的味道,而是清水出芙蓉,淡香自来之。 余小晚感嘆之际,那女子已半掩门扉,露了半张俏脸。 当真是水眸盈盈,桃腮含春,半点朱唇,勾人心魂。 美人一笑,未语先羞。 「九爷来了,小女子,有礼了。」 礼罢,微一侧身,让出半扇门扉,邀人入内也邀的含羞带怯。 余小晚眼都看直了。 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态,果然是风情之至,茯苓也好,敦贤公主也好,简直拍马不及。 玄睦微一颌首,自怀中掏了银票也不看,随意塞在那老鸨手中,这才迈步而入,唇角斜勾的浅笑直到落座都尚未止歇。 老鸨笑逐颜开,揣了银票走了,美人却还驻足门前张望着。 玄睦轻挑眉尖,自顾倒了杯茶,懒懒笑道:「别瞅了,今日只我一人过来。」 美人这才微垂肩膀掩上门,带着几抹轻愁坐在了桌旁。 「九爷。」 连声音都恹恹的。 玄睦抿了口茶,扫了一眼霓袖,唇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情不显于人前,绪不为人知,当初教导的,你可都忘了?」 第149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 霓袖微微一僵,再抬眸时, 已然一扫恹恹, 美目顾盼,未语先羞。 「九爷教训的是, 让小女子为九爷弹首曲子赔罪可好?」 玄睦颌首, 翘着二郎腿, 阖上眼,手中茶盏并不放下, 随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他脚尖轻晃,不时跟着轻哼一声, 原本落下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依然只一侧,这般狎妓听曲儿的自得模样, 还真无愧流痞的登徒子典范。 同样的艷情小曲儿, 不同的人唱果然大不相同, 霓袖的婉转浅唱,每一处绕音都仿佛带着轻羽,搔得人心痒难耐,不, 搔的蛇心痒难耐。 怎么就能这么好听呢? 余小晚自认就算再转几世也唱不出这般余音绕樑的曲调来。 正自惭形秽着, 便听门外传来叩门声, 随即龟公端着酒菜过来, 满脸带笑地给布了满桌。 「九爷, 慢用。」 玄睦眼都不睁,随手摸了块碎银抛了出去,依然几近陶醉地阖眼听着小曲儿,脚尖颤啊颤的,颤的余小晚眼花。 龟公笑逐颜开捡了银子走了。 待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小院尽头,玄睦这才收了脚,放了腿,张开眼,唇角的痞笑也消散殆尽。 「小曲儿也听够了,过来陪爷喝酒。」 霓袖喏了声,放下琵琶过来,翘着兰花指先斟了杯酒递了过去,过手之际,这才压低了嗓音道:「近日往来商队多了许多,还有许多押镖的,月前曾有镖师过来听曲儿,出手阔绰,绝非普通镖师能及。」 玄睦接过酒杯,轻抿一口,水啧出声。 「这万花楼的酒倒也越来越甘醇了,还有呢?」 霓裳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捏在手中,做样子。 「岁前,兵部侍郎梁大人的管事私吞府银,被梁大人责打三十杖赶出家门,自玄城到此赁了个院子,名曰养伤,可其间曾多次唤楼里姑娘过去唱曲儿解闷儿,我端了几次架子便也去了,看他气色极好,夜驭双女,端不像是责打了三十杖之人,顶多十杖也便足了。」
第348页 玄睦冷笑一声,抬指抿了抿泛着冷光的杯口。 「梁文喆,老三的亲信,看来这次老头儿的病,是真的了。」 霓裳顿了下,刚想再说,便听外面隐约传来吵扰声。 「这位爷,您留步,霓袖姑娘已有客了!」 「爷万里迢迢来次大玄,不让头牌伺候如何可以?哪个客?爷顺便也拜会拜会。」 「哎!爷,爷!您留步欸爷!」 玄睦微微蹙眉,再度翘起了二郎腿,霓裳也立时亲昵地朝玄睦靠了靠。 「九爷,霓袖敬您一杯。」 叮! 酒杯轻碰,清脆悦耳,跳动的烛火下,美人盈盈一笑,眸如萤光,唇如涂朱,委实招人喜欢。 门外那人也是个蛮横之徒,不等老鸨敲门先探问探问,上手便推开了门。 烛火立时窜跳了一下,险些灭了。 霓袖立时便朝玄睦身后躲了躲,玄睦也转眸望去,瞟了一眼来人,又瞟向他身后急得满头大汗的老鸨,脸沉了下去。 「赵妈妈这是何意?莫不是嫌爷给的银子不够?」 老鸨眼神游移了一下,一撩帕子,满脸堆笑挤了进来。 「哎呦喂,看您说的哪儿的话!九爷过来,就是不给银子也得紧着您先啊!这不是……这位爷远从南朱而来,一路舟车劳顿也甚是辛苦,听闻……霓袖才貌双全,便想来拜会拜会,我已说了霓袖今日归了九爷,可这位爷说,即是同道中人,也算有缘,便想与九爷共进一杯,也算不负了这万里知音。」 「知音?」 玄睦微微转眸,再度扫向门口来人。 来人一袭青衫,长身玉立,青丝高束,剑眉入鬓,若非腰坠价值千金的羊脂玉牌,髮簪有市无价的紫金捲云簪,倒不像个高门贵胄富家子弟,反而颇有几分飒爽英姿,少年英侠之概。 他上前一步,未语先笑,自怀中摸出了照身帖,冲着玄睦便是一个拱手。 「九爷!幸会幸会。在下南朱柳家庄少庄主柳逸风,今日走商途经贵宝地,本是想一睹佳人芳姿,不曾想得遇同赏佳人的知音,也算是有缘,相信九爷定不会嫌商不入流,将在下赶了出去。」 「柳家庄?」 玄睦微眯了眯眼,接过那照身帖瞧了瞧,又递还回去。 「倒是听说过,人称,南朱第一庄。」 「哪里哪里,不过是世人抬举,虚名罢了。」 柳逸风客气了两句,径直走到桌旁,问也不问,撩摆坐下,又沖后摆了两下手。 「来来来,给爷也来双筷子来个酒杯。」 老鸨偷瞄了一眼玄睦,见他并未动怒,这才应了一声,捣了两下身后的龟公,龟公赶紧小跑着取了酒杯筷子送上。 老鸨又在门口立了会儿,贼熘熘的目光在那柳逸风身上熘了数圈,不见他有丝毫回身给银子的迹象,这才撇了撇嘴,一甩帕子,关好房门离开。 柳逸风兀自斟了杯酒,不敬玄睦,先敬向了霓袖。 「如此美人,自当先敬为上,相信九爷定不会怪我,来,美人,在下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头,喉结微动,一饮而尽。 霓袖长睫垂下,执杯晏晏一笑,「敬柳爷。」 说罢,掩袖饮下。 柳逸风这才再度斟上一杯酒,连同玄睦的半杯也一併续满。 「来,在下也敬九爷一杯。」 说着便要仰头饮下,却被玄睦一把抓住了手腕。 柳逸风一怔,转眸望向玄睦,黑瞳漆亮,带着一丝不解。 「九爷这是……」 玄睦抬手夺过他手中酒杯,凑到鼻下轻嗅了一下,斜勾唇角,懒懒笑道:「既是知己,杯酒如何足矣?不若,开坛畅饮,不醉不归。」 柳逸风看了眼玄睦夺走的酒杯,笑道:「好,既是九爷相请,自当奉陪到底。」 霓袖见状,微微福了福,赶紧差了龟公搬来数罈子酒。 玄睦随手拎起一坛,拍开酒封,朝柳逸风微向前一送。 「少庄主,请。」 柳逸风迟疑了一下,接过。 玄睦又拍开一坛,拎起便灌了一气儿。 咕咚,咕咚! 酒液散出少许,溅了那么一滴到余小晚油绿绿的蛇头。 余小晚吐着蛇信朝后缩了缩,真心为玄睦的无耻……点999+个贊! 玄睦的酒量她可是见识过的,当日在端亲王府,不过陪她说话的工夫,他左一坛右一坛,不知灌下去多少,却丝毫不显醉意,顶多眼角微红罢了,如今灌倒一个外来的,肯定不在话下。 尤其是…… 方才余小晚可是看的清楚,玄睦拍开酒封的瞬间,不知投了个什么进去,动作之快,眨眼便过。 她是灵体视觉,十分敏锐,且又是玄睦视角,否则,以玄睦那般巧妙快速的投药手法,她决计察觉不到。 与玄睦拼酒,又是加了料的烈酒,这来歷不明之人,怕是药丸。 果不出所料,不过半罈子酒,那柳逸风已有些坐不稳了,双颊陀红,左摇右晃,不过堪堪又喝了几口,便醉得坐都坐不住,只能勉强撑着胳膊半趴在桌上,怀里还抱着那酒罈子,嚷着「喝!继续喝」。 玄睦瞟了他一眼,并未停,直咕咚咚灌完了整罈子酒,这才丢下空坛,任它骨碌碌一路滚到墙角,探手推了推他。
第349页 「柳兄?你醉了。」 「嗝!我,我没醉……」 玄睦垂眸,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观那细皮嫩肉的模样,想来也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倒真像是个富家子弟,只是,到底是不是柳家庄少庄主,尚不好说。 玄睦一个旋身,坐到了柳逸风旁边,一手勾着他的膀子,一手探进他的怀里,嘴上还不忘套着话。 「柳兄刻意赶来寻我,究竟……有何要事?」 柳逸风醉醺醺嘟囔道:「倒,嗝……倒也没甚事,不过,不过想结交一番罢了。」 「哦?结交?柳兄认得我?」 在他怀中一阵摸索,很快便摸出一个钱袋。 玄睦招了招手,霓袖立时端了烛台过来,照得更明亮些。 钱袋绣得极为精緻,前有锦鲤招各路通财,后有长柳打奸邪小鬼,那钱袋口外翻的边角,还绣着个龙飞凤舞的「柳」字。 柳家庄的家徽便是这长柳打鬼,说是打鬼,其实不过是扬起的一根柳条,如长鞭狂舞一般,摆了个打鬼的架势罢了。 柳逸风勉强支起一点脑袋,迷迷煳煳睁开眼,笑得有些傻气。 「在下,嗝……在下如何会不认得你,你是玄九皇子,玄睦玄临渊啊。」 玄睦挑眉,离他更近了几分,肩头扛着他摇晃的身形,钱袋绕到他身后,悄悄打了开来。 「哦?出了玄城,这世间几乎无人识得我玄临渊,为何少庄主竟能一眼认出,还刻意寻来?」 钱袋里是几锭银子,还有两枚小印。 一枚柳家庄小货通印,一枚柳逸风本人私印。 玄睦细细辨过,又掏出银子看了看锭底的官戳,这才又悉数放回。 玄睦不知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药,他虽醉得神志不清,却还能有问有答。 「怎,怎可能是……嗝!一眼认出,我,我在此处久候数日了,只等九殿下途经。」 「哦?为何等我?」 玄睦探手放回钱袋,将他摆趴在桌上,这才旋身回了方才的位置。 「在下,素闻九殿下……嗝!喜好杯中之物,喜好风花雪月,更好赏玩,嗝,赏玩美人,与在下志趣相投,便,便想结交。」 这一番说辞,若是不醉时说来,言辞恳切些,还有几分可信,可如此醉态之下说出,倒真跟背台词似的,着实让人发笑。 玄睦斜唇轻笑一声,执起酒壶自斟自饮,一旁的美人霓袖倒是无人问津,着实有些暴殄天物。 「好啊,我这般不受待见的失宠皇子,竟能得南朱第一庄诚心相交,实在是荣幸之至。」 玄睦又问了他些朱国风土人情,此番来玄商运哪些,家有几口,可曾娶妻,杂七杂八。 夜色越发沉了几分,直到梆子声响起,小院才响起脚步声。 脚步直冲厢房而来,停在门前,规矩地敲门。 「少庄主,该回了。」 来人声音温和,可步数轻迅,像是个练家子。 霓袖看了一眼玄睦,起身开门。 盈月之下,美人娇态万千,聘聘裊裊夺人眼目,可偏偏那人看都不看她一眼,隔过她,直勾勾盯着趴伏酒桌的柳逸风。 「小的柳随风,少庄主贴身小厮,来接少庄主回去。」 玄睦瞟了一眼柳随风。 同样是一身青衫,却少了柳逸风的锦边华带,朴素了许多,再观那脸,线条柔和,眸光诚挚,唇略丰厚,带着几分天生的老实相,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可若说只是个单纯的小厮,他的相貌却又过于清隽,谈吐气度又比之普通小厮沉稳许多。 尤其这名字。 柳逸风,柳随风。 呵呵。 玄睦微挑眉梢,笑得轻佻。 「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家少庄主醉了,快带他回去好生歇着吧,未尽之语,明日午时,城东酒楼再聚。」 柳随风背上醉成一滩烂泥的柳逸风,前脚刚出了厢房门,玄睦便探手点了点余小晚的小脑瓜。 「头可还晕?或是有哪里不适?」 余小晚摇了摇头。 摇罢才惊觉,自己只不过是条蛇,这般通人性,会不会不妥? 却不想,玄睦早已习以为常,又搔了搔她的下颌,这才垂下了手臂。 「去,跟上他们,探一探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纳尼?!!! 原来她不止是条宠物蛇,还肩负着细作蛇的重任? 这么说来,当日她做上官锦时,玄睦大抵也曾让这竹叶青探过她的虚实,采琴当日不就被探过吗? 余小晚认命的顺着手臂爬了下来,又顺着门缝钻了出去,一路爬过碎石小路,拼了蛇命勉强跟上柳随风的步伐。 柳随风十分警觉,立时便察觉不妥,回头巡视了一圈,不见人影,这才继续前行。 余小晚吓得三魂都飞了七魄,幸而她是蛇,又是一路顺着墙根暗影,不然还真躲不过他的视线。 跟着他们一路到了一处客栈前,小二打着呵欠卸下门板放他们进去,还嘟囔着:「大半夜的才回来,幸好城中没有宵禁,不然可不把你们都抓了去。」 柳随风也不多言,径直上了楼。 余小晚趁着那小儿睡眼惺忪,大堂又光线昏暗,赶紧也跟了上去。 柳随风对那少庄主的确尽心,又塞给小二些碎银,要了盆热水,给他粗粗擦洗了一番,这才给他盖上了薄被。
第350页 柳逸风醉的一塌煳涂,咕咕哝哝地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这才翻身睡去。 柳随风微嘆了口气,随身坐在榻边,探手又帮他掖了掖被角,柔和的线条越发的柔和了几分。 「少庄主以后万不得这般任性行事了,那玄九子虽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既是晋王亲名所点,必有他不同之处,你这般莽撞,万一有什么差池,你让我如何对得起老夫人临终所託?」 柳逸风早已醉死,又哪里听得到。 柳随风又是一声轻嘆,带着些许疲惫。 「过几日你便及冠了,还如此不分轻重,这要到何时才能长大?」 回答他的只有柳逸风轻微的鼾声。 柳随风也没多坐,起身熄灯离开。 直到隔壁关门声响起,余小晚这才从床下钻出,扭啊扭,爬啊爬,仗着灵体的夜视能力,轻松寻到了个包袱,钻进去找了半圈,寻到个货单,叼在嘴里,转身回去交差。 回到客栈,玄睦房中还晃着飘摇的烛火。 叩叩叩。 余小晚艰难地盘在树杈上,拼命地伸长了脖子,拿脑袋撞了撞窗户。 玄睦立时便过来开了窗,先左右看了两眼,这才伸过手来,让她爬上他的手臂。 「你这小畜生,这次死而復生,倒真是呆笨了许多,怎得不顺着下水孔入了后院,再钻了门缝进大堂,顺楼梯上来?」 要不是嘴里还叼着那货单,余小晚真想一口咬上那一张一合讨人厌的嘴! 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她不过吃了他两口烧鸡,又是冒着蛇命危险给他跑腿,又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树敲窗户,他居然还嫌弃她笨! 她就不信他第一次当蛇能比她好到哪儿去! 玄睦并未察觉出她的愤懑,自她口中接过那货单,递到油灯下瞧了瞧。 「只是些普通商货,与他所说不无二致,数量也不多,着实不该他一个少庄主亲自过来,即便是家中有意锤鍊,也不该挑西夷攻打西甲关这节骨眼过来。」 朱、玄两国之间,正隔着西夷与苍国,苍国有意为难,关税繁重,朱国商人大多选西夷路段通商玄国,可偏巧那路段就在西甲关附近,兵荒马乱,谁敢轻易乱过?丢了身外之物事小,丢了性命可就万万不值了。 可若绕道走苍国,成本加重,利润太薄,便有些不值得这般长途跋涉了。 余小晚心知柳逸风此行,必然与柳随风口中所言「晋王」有关。 可她该怎么传达给玄睦呢? 玄睦将那货单移到灯下燃了,转眸睨了她一眼。 「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余小晚微点了下头,却不知该怎么表达。 正踌躇之际,却见玄睦已从袖中取出一支碳笔,径直便塞进了她嘴里,随即取了张纸摆在她面前。 然后,一言不发,撑着下巴看着她。 蛇没有汗腺,不然余小晚现下绝对是满头大汗! 这,这几个意思? 这竹叶青居然会写字!!!!! 要不要这么玄幻! 当初她曾问过系统这世界有没有其他穿越者,系统很肯定的说没有,自然是指除了她要纠正的炮灰之外没有,不然的话,上官锦的剧情是怎么乱的?采琴的呢?还有这竹叶青的,又是怎么乱的? 竹叶青会写字,显然是穿越者的锅,不然打死她也不信一条蛇居然会开智到这种地步。 本来还发愁这笨拙的蛇身怎么完成任务,如此就好办多了,借着穿越一号的便利,她这个穿越二号也方便行事了。 「玄武?」发呆的似乎略久了些,玄睦探指抚了抚她的小脑瓜,「是不是太勉强你了?你才刚刚恢復没几日。」 余小晚一怔,有些不能适应玄睦这般的温柔体贴。 是真温柔,还是……笼络蛇心? 对于玄狐狸这种奸滑狡诈到无孔不入之人,余小晚还真有些吃不准。 玄睦见她还愣着,桃花异瞳微敛了敛,探手自她口中取了那碳笔,转手将她抱起,长袖一拂,灯灭屋黑。 「是我欠考虑了,抱歉,睡吧……」 小心地将她盘至枕边,气流扫过,衣袂拂动,玄睦宽衣躺下,半绾的青丝也散了开来,几缕长发滑过她冰冷的蛇身,那丝丝滑滑的感觉,莫名的有些熟悉。 昏暗中,玄睦的眼阖上了,手却抬起,顺滑地抚弄着她翘起的蛇头。 「明日再逗留一日,看那姓柳的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后日一早启程回家,你大抵想家了吧?」 玄睦的手,温温热热,明明蛇是喜阴冷的生物,她却偏生喜欢这温暖的感觉。 「可我却不想回去,那里于你是家,于我却是……」 少年独特的嗓音顿住了,再开口,声音更沉了几分。 「也不知她……可还好……」 她? 余小晚可没空寻死他口中的「她」究竟是何人,迟疑了一下,绕开他的手,扭啊扭啊扭,爬下床,再晃着她那如假包换的水蛇腰,又爬回来。 嘴里多了根涩涩的碳笔。 「玄武?」 玄睦疑惑得半撑起上身,余小晚顶了顶他的手,仗着自己夜视能力强,晃着蛇头,径直在他掌心歪歪扭扭书下二字。 玄睦并未起身掌灯,她还未写完他竟已猜出。
第351页 「晋王?」玄睦蹙眉,桃花血瞳划过一丝冷意,「那只老狐狸可是出了名的奸滑,他找上我,是想打什么鬼主意?」 余小晚滞了下蛇信。 你好意思说别人狐狸奸滑?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玄睦随意拍了两下手,拍掉手心碳灰,这才再度取下她口中碳笔,抚了抚她滑熘熘的蛇身。 「辛苦你了玄武,不过,今日不能允你喝酒,你身子刚好些,天又晚了,待回了玄城我定让你喝个过瘾。」 余小晚摇了摇尾巴,算是应了他。 他也不知看清没有,蹙眉又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躺下,抚着她冰凉凉的蛇身,睡了过去。 他睡得极浅,稍有动静,睫毛便会颤上一颤,手也始终没离过她的蛇身,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似的,不抱着心爱的玩具,无法安睡。 翌日午时,玄睦在东城酒楼如约见到了酒醒后的柳逸风,自然,还有那小厮柳随风。 酒醒的柳逸风颇为健谈,尤其深谙风花雪月之事,先是夸赞了玄国美人的妙处,又与玄睦谈起南朱美人,尤其是南朱万紫千红的头牌凤一曲。 他道,那凤一曲,不敢说天下第一,南朱第一却是当之无愧的,如何美艷暂且不论,虽艷名在外,可毕竟见过她真面目之人屈指可数,那便单说她的雪月之能。 什么琴棋书画简直信手拈来,诗词歌赋也绝不输给那些风流名士,尤其是她吹奏的那一手筚篥,传说为凤凰骨所造,人称凤凰醉,只一曲便能让人神魂颠倒。 他有幸听过那么一次,当真是余音绕樑,仙乐坠凡,让人终身难忘,无愧凤一曲的名号,只一曲便让人如痴如醉。 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本以为这少庄主会提一提晋王,说一说此行真正的目的,却不想,单夸那凤一曲他就夸了一个半时辰,言词之间,玄睦若不去赏一赏那美人,委实白活一世。 第150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 余小晚盘在玄睦手臂上,听得兴致勃勃。 名妓什么的, 太带感了! 霓袖这般算不得出名的已然曲音绕樑, 这凤凰醉又该好听成什么样? 玄睦始终似笑非笑地听着,不时附和着点一下头, 颇有志同道合之感, 直到柳逸风说的口干舌燥, 停嘴喝茶之际,他才开了口。 「这凤一曲, 我倒也略有耳闻,他日若有机会去往南城,定是要前去一睹为快。」 柳逸风放下茶盏, 笑道:「好, 届时九爷可千万莫忘去柳家庄寻我,我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玄睦勾唇笑道:「说什么九爷, 太见外了, 唤我小九便好。」 柳逸风也不客气, 赶紧借坡下驴。 「不才刚巧虚长九爷一岁有余,便厚颜唤九爷一声小九了,明日一早我便启程赶去玄城,大抵会逗留十天半月, 赏玩一番, 届时小九可一定要带我好好逛一逛这大玄都城。」 「哦?柳兄也是明日一早启程?当真是巧了, 我也是, 不若同行?」 「那自然再好不过。」 第二日一早, 玄睦便与那柳逸风一行人拖着冗长的商队一同驶向玄城。 一路上两人称兄道弟,好的恨不得黄天在上厚土为证立时拜了把子,不过堪堪行了半日,两人已然好到可互换小妾的地步。 可余小晚分明记得,那夜醉酒之时玄睦早已套过柳逸风的话,柳逸风根本不曾娶妻,更无小妾,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而玄睦,身为皇子,没有正妃是绝不容许先有小妾的。 两人都不曾娶亲,也都无小妾,这换的哪门子的妾? 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 这也便罢了,为表现亲近,两人的谈话尺度越发的没有下限,余小晚身为一条灵体尚未完全和肉身融合,脑细胞还不太够用的蛇都快听不下去了。 起先明明谈的都是风花雪月,美人抚琴的媚态,吟诗的高洁,可谈着谈着怎的就变了味儿? 他们一路骑行,谈一谈如何龙精虎勐,如何延长快活,余小晚勉强还能红着蛇脸听一听。 可后来,在柳逸风的刻意引领下,话头越发的偏了去。 什么女子何处最搔不得碰不得一碰便是一滩春水?什么耳后,颈窝,锁骨,腰侧,是舌叶扫过最麻痒难耐?还是舌尖轻舔更让人慾罢不能?甚至还讨论了九浅一深的妙处与九深一浅的精勐。 柳逸风这般无耻下流侃侃而谈,余小晚还勉强能接受,可玄睦也跟着深情探讨,她就有些蛇脸抽搐了。 玄睦!玄临渊!你才十八岁啊十八岁!貌似还是虚岁,你就这么……深谙偷欢之道,你你你…… 单纯善良的如一张白纸稍一调戏便羞赧红脖子的小白兔? 余小晚真想把当日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扔到地上踩爆! 横竖都瞎成这样,还要眼珠子作甚? 他那哪里是羞赧红脖子?他那肯定是憋笑憋红的脖子! 到此尚不算结束,之后两人的话题越来越惊悚,甚至已经演化到玉祖好用,抑或是牙祖好用?铜祖又如何? 余小晚恨不得生出一双手堵了耳朵,再不要听他们的污言秽语。 自那日他俩的「倾心」交流之后,俩人的关系更亲密了,勾肩搭背时常有之,而余小晚却是整个人,不,是整条蛇都不好了。 她被迫接受了她丁点都不想知道的新知识,让她对玄睦的「渊博」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这还是次要的,最最重要的是,现在她真的是打死都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第352页 若说之前她是怕玄睦发现她骗了她,一怒之下剁了她,才不敢暴露,那么现在,她却是怕玄睦一怒之下拿她当了道具赏玩美人,让她生不如死啊!! 她绝不是在危言耸听,以玄狐狸的淫邪诡恶,他怒急攻心,真的极有可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光速掉节操的事! 尤其那日他分明还对柳逸风说,若有机会,他定要寻一条小蛇来,好好那般赏玩一番美人。 吝城到玄城不过区区两日路程,余小晚因为他俩,真真儿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就在她当真快要顶不住这两个节操碎尽,整日除了谈论如何赏玩美人,便是如何让自己更持久的无耻之徒时,玄城终于到了。 玄睦尚未及冠,没有封号,自然也没有府邸,依然住在皇宫,柳逸风那厮,不得不告别玄睦,先行寻了客栈住下,顺便将一路运来的商货送往各处。 终于告别了那个恶之本源,余小晚长舒了一口气。 还没刚把脑袋搭在玄睦肩头,一根温润的手指已探了进来,轻轻抚了抚她冰冷的小脑门。 「瞧你一路无精打采,可是哪里不适?」 是,的确不适,被你那以蛇狎玩美人的惊悚言论吓的! 玄睦见她半天没反应,又抚了抚她的小脑瓜,道:「马上便到家了,到家便放你出来透透气。」 一路入了玄武门,顾不得洗净尘嚣,先被引着去往御书房復旨。 玄帝正与大皇子几人商议要事,玄睦便规矩地立在门前候着,那守门的太监石禄只顾得自个儿靠着门框舒坦,连看都不曾多看玄睦一眼,更遑论帮他搬个椅子坐候。 玄睦站了一会儿便不行了,摇晃着靠在了门边,石禄瞄了他一眼,继续抱臂靠着门框守门。 又站了片刻,玄睦的腿便有些抖了,先怯怯地唤了声「石公公」,不得回应,也不敢再唤,弯腰捶了捶腿,又勉强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撑不住,坐在了门槛上。 还没刚坐下,那石禄不干了。 「欸欸欸!九殿下,那可是御书房的门槛,承着圣上的紫气龙威的,岂是随便坐得的!快起来起来!」 玄睦诚惶诚恐地赶紧站了起来,还未站直便被石禄推了下,他本就站的腿软,这一下,脚下立时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而赶紧拽住了门框,又扯了一把石禄的胳膊,这才不至于出了大丑。 石禄厌恶地刷掉了他的手,拍了拍袖子,扫了他一眼,嘴撇了又撇,到底还是说了句:「对不住了九殿下,都怪奴才一心护着皇家威仪,您可千万别见怪。」 玄睦勉强挤出一抹笑,额上虚汗点点,唇也白了许多。 「不怪公公,只怪我身子太虚,竟连这么会儿都站不住。」 石禄再度靠回了门框,随口敷衍了句:「也是,九殿下的身子着实差了些。」 玄睦垂下长睫,如石禄一般靠着门框,又等了片刻,不待皇上唤他进去,却见那石禄石公公竟开始打起摆来! 左腿别右腿,右腿别左腿,东扭西歪,两条腿抖若塞糠,不过几个唿吸间,石禄竟出了满头大汗。 玄睦见状,隔着宽敞门框,关切问道:「石公公,你这是怎的了?」 石禄拼命拽着门框才勉强没有秃噜下去,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杂家,杂家,肚子,肚子疼。」 玄睦赶紧靠了过去,虚扶着他,美丽的桃花眼干净的一望到底,眸底深处载满了担忧。 「疼的腿都打了颤,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背公公去太医院瞧瞧?」 太医院都是给皇上太后这些个皇亲国戚诊病的,他个小太监哪儿有资格! 若不是痛极,石禄真恨不得直接斥这无用皇子两句。 「不,不必了,小杜子去帮皇上传令了,大抵马上便回来,劳九殿下嘱咐他两句,让他好生伺候着,若皇上问起,便说杂家吃坏了肚子也便是了,杂家回房稍事歇会儿便来。」 玄睦微微一笑,轻声应了句。 「好。」 石禄走后,不过片刻,小杜子果然来了,他是石禄的干儿子,平日里跟着他那大总管干爹,旁的没学会,势利眼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玄睦还未过去与他交代,他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九殿下,且候着吧,待皇上商议完要事,自然会传你进去。」 「可……」 「哪有那么多可不可的,九殿下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吧,你没看,我这刚跑完腿儿回来,连口气儿都还没喘匀,你这再让我帮你传话,不成心让我进去挨训呢吗?」 接二连三地被堵了嘴,玄睦唯唯诺诺地缩到一旁,再不敢开口。 小杜子四处瞅了一圈,没见着石禄,只当他进里面伺候了,又扫了一眼病秧子玄睦,这才站直了候在门口。 又等了片刻,吏部尚书、兵部尚书还有大理寺卿先后出了御书房,一见玄睦,只微一拱手,一句话也没说,便都过去了。 玄睦见他们下了石阶,这才过去似笑非笑地轻拍了下小杜子,道了句:「我进去了。」 御书房中,大皇子恭王玄麒还在,与太傅司徒长陵一左一右坐着,正回着玄帝的话。 玄帝,年过半百,气色远不及苍帝矍铄,脸色蜡黄,说两句便咳嗽数下,一见玄睦进来,微蹙了下眉,抬手示意玄麒暂且停嘴,也不理玄睦,先唤了两声石禄,见无人进来,眉心蹙得越发紧了几分,又唤了数声小杜子,依然无人应答。
第353页 这下玄帝的脸色可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拍案而起,绕过玄睦,迈腿出了御书房。 走到门口一看,石禄不见踪影,小杜子靠着门框头一栽一栽的,竟是在打盹! 给皇上当差居然还敢这般疏漏! 玄帝勃然大怒,上去便是一脚。 扑通! 小杜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即一个激灵醒了。 茫然片刻,一抬头,正撞见龙颜震怒,吓得跪爬起来便是一阵的叩首。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玄帝怒道:「石禄呢?!」 一句话把小杜子问得更傻了。 「奴才,奴才不知。」 一旁的玄睦这才诚惶诚恐地上前,撩摆跪下。 「父皇,都怪儿臣,方才石公公身子不适,让儿臣转达小杜子好生伺候,先下去歇着了,儿臣无用,没能传达到,求父皇降罪。」 不管玄睦如何不受宠,也不管玄帝如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受人轻视,可说到底他依然是堂堂九皇子,玄帝的亲儿子!打狗尚且要看主人,这般明目张胆地指使皇子当传话筒,还捅到玄帝面前,这不是生生打了玄帝的脸吗?! 伺候了自己这么久的老公公居然也能犯这般差错,玄帝怒急攻心,扬声喝令:「去!把石禄给朕捉过来!」 旁人不晓得怎么回事,一直窝在玄睦袖中的余小晚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 她不由暗自咋舌,难怪玄睦小小年纪便演技高超,敢情全是练出来的! 瞧他方才那腿哆嗦的逼真的,还有那额角星星点点的冷汗,苍白的嘴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装得出来的。 那石禄分明是在转身之际被玄睦刺了什么穴道,这才腹痛难忍犯了低级错误,最终却换了二十板子,险些要了老命。 那小杜子更惨,进门之际被玄睦点了睡穴,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才进门时,玄帝不知与玄麒他们在商议什么,显然正在气头上,玄睦必然早已猜到,这才故意这般巧施小计,借力打力,整治的那两个太监一死一伤。 如此作为,显然不可能只是为报今日懈怠之仇,玄睦的目的究竟为何? 处置完了那两个奴才,玄帝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玄睦,不过这么会儿,他已满头冷汗,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瞧那样子,竟是比原先身子骨更差了。 玄帝摆弄着书案上的笔洗,蹙眉道:「听报,你在苍国遇了刺?」 玄睦俯首诺诺道:「是,儿臣是在……」 不等玄睦答完,玄帝已不耐烦地打断:「可查出兇手何人?」 玄睦滞了一下,这才诚惶诚恐地回道:「是苍国当年的十三皇子余孽。」 玄帝睨了一眼太傅司徒长陵,他已年过六十,有些岁数了,见他还站着,玄帝微扬了下头,示意他坐下,顺道连大皇子玄麒也示意一併赐座,唯独他这遇过刺的体弱九子依然独独地跪在冰冷的地砖。 「事情办得如何了?」 玄睦恭敬地回道:「幸不辱皇命,时晟已被苍帝关入大牢,交由大理寺审理,苍帝虽不敢杀他,可经此事之后,他们君臣面和心不和已成定局。 西甲关那边增援的五万人马只消釜底抽薪,西夷必一败涂地,苍帝虽谨慎,却也难免自视过高,届时定然以为即便没有时晟苍国一样能固若金汤,待那时,便是他们君臣彻底反目之日。」 此一趟东行,完成如此重任,照理说,苍帝该嘉奖一番才是,却不想,他脸色一沉,陡然转了话锋! 「朕听闻,你是被苍军一路紧追,抱头鼠窜而归,区区小事竟办成如此境地,丢尽大玄颜面!你可知罪!」 玄睦赶紧俯首一拜。 「儿臣知罪,求父皇责罚。」 玄帝烦躁地摆了摆手,「念在你伤重刚愈,朕也不重罚,便罚你禁足三日,面壁思过!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玄睦的这一声告退并未传入玄帝耳中,玄帝斥完便转头继续与玄麒、太傅商议要事,神色颇为疲惫。 玄睦出来时,门口已换了新的公公,见了玄睦虽行了礼,可语气散漫,听不出半点恭敬。 玄睦也不在意,转身朝着大内而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太监、宫女,越是身份低贱之人,越是对他漫不经心,有些还晓得行礼,有些直接无视,甚至有些走过去多远还回头瞅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言辞颇为不屑。 堂堂皇子,被轻视到这般地步,绝非一朝一夕而成。 玄睦习以为常,泰然处之,穿过热闹的御花园,直走了许久,才走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殿前。 说是殿,其实不过是个年久失修的破旧院落,门上朱漆早已斑驳,铺首铜绿覆盖,栓门之处,自外而内都能看出蹭的门边微微塌陷。 玄睦探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低语:「到家了。」 推开院门,院中杂草丛生,玄睦抖了抖袖子,放她下来,任她自己在草丛中游走,他则回身关了院门,径直走向了燃着裊裊炊烟的火房。 不待他走到跟前,长生穿着破旧的太监袍端了碗米刚巧出来,一见玄睦,激动地举着碗就跑了过来。 「殿下!殿下!您可回来了!」 他举着饭碗就搂住了玄睦的脖子,依稀记得当日在将军府,他比之玄睦还高上一些的,今日却要点着脚才能搂住。
第354页 玄睦淡淡一笑,不是平日那般斜勾唇角的坏笑,而是真心实意,双唇翘起的笑容。 「你变矮了,长生。」 长生抽了抽鼻子,哽咽着抹了抹眼泪,嘟囔道:「哪儿是奴才矮了,分明是殿下长高了,若是娘娘见了殿下,定然该万分欢喜。」 「会吗?」 「自然会的,前两日奴才偷偷过去瞧了娘娘,娘娘还问起殿下来着。」 玄睦垂下长睫,唇角的笑容渐渐散去,连声音都沉哑了几分,推着长生的肩头朝屋里走去。 「她问了什么?」 长生捧着饭碗,拨回那几颗差点掉出来的米粒,回道:「她问殿下此行成了没有,何时回来。」 「还有吗?」 长生摇了摇头。 两人进了屋,坐到桌旁,长生这才想起将手中米饭递到玄睦身前,挠了挠头道:「奴才不知殿下今日回来,只做了这一碗,菜还是早上剩下的荠菜梗,奴才这就宰只鸡给殿下炖上。」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出去,玄睦探手扯住了他。 「你……」 「怎么了殿下?」 长生回身望去,却见他伺候了十年的殿下,微垂着长睫,遮住的血瞳看不到,可那另一只桃花水眸却也垂着,眸中碎光微动,丰润的唇樱瓣般幼嫩,颤了又颤,终究还是滞住了。 「罢了,你去吧,玄武大抵也饿了。」 余小晚在草丛里翻腾了一会儿,感受着大自然的清新舒爽。 天,真蓝。 云,真白。 肚子……真的有点饿。 依稀间似乎听到了鸡的惨叫声,她突然格外的想念莫非,想念那个有着一双湛蓝眼眸的男子……的那一双特会烤鸡的手! 莫非烤出的鸡,外焦里嫩,金黄喷香…… 咳咳! 忍住! 做了玄睦的爱宠,早晚有机会再吃到的。 想完了吃的,余小晚的脑子便有些放空了,也有些控制不住了,那个始终不敢去想的一抹白衣,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不行!不能想! 她什么也给不了他,想他,只会让自己难受。 系统给的sss级任务还好好的挂在任务栏里,她一直没敢碰它,甚至连任务内容是什么都不晓得,可只要那任务还在,就说明他还活得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明明知道不该去想,可……心若能自控的话,这天底下哪还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晨之,你现在……可还好? 不过是在心底默默念了念他的名字,怎么竟有些……想落泪了呢? 晨之…… 沙沙,沙沙…… 身后传来一阵脚踩草叶之声,随即,身侧的草陷了下去,一道绯色身影压低坐下,手枕着胳膊,正躺在她身侧。 玄睦并未看她,而是如她一般仰头望着天,望着流云絮絮,晴空如洗。 「玄武,我方才竟然胆怯了,我,我玄临渊竟然也有胆怯的时候,是不是很好笑?」 嘶嘶——嘶嘶—— 是有些好笑。 刚回宫就整出人命来,还是借你那脑残老爹的手,你说你哪儿像个胆怯之人? 「方才我本想问问长生,问他有没有告诉母妃我遇刺之事,可我有些怕,我怕他说了,可我母妃却……丁点也不关心。」 啊? 怎么可能!哪有不关心自个儿儿子的。 尤其眼下玄睦可是他娘离开冷宫唯一的希望,更不可能不关心了。 玄睦抬臂遮住了眼,声音也越发沙哑低沉了几分。 「我都不晓得今夜我还要不要去探望她,我怕我一见她,她又是拽着我哭诉冷宫的悽苦,又是催促我快些救她出去,可她却偏又不肯离开这里。」 「我带她离开玄国,去朱国也好,苍国也好,哪怕是那些番邦小国,哪里不好?为何她非要留在这冷冰冰的地方?」 「我不懂啊玄武,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懂母妃。」 余小晚歪着蛇头望着他,滞了许久才沙沙沙沙的爬了过去,用冰冷的蛇头蹭了蹭他幼滑的侧脸。 玄睦移开遮掩的手臂,转头望向她,眼罩已经摘取,那鸽子血般的眸子,本就剔透美丽,如今再沾了丝丝水润,更是如泉水浸润着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他抬手抚摸着她的小脑瓜,唇角缓缓扬起,很浅,只一点,却如瑞雪初融一般,恍得她张不开眼。 「幸好这些年还有你,这些话,即便是长生也是不能说的。」 这话很温柔,玄睦的眼神也是说不出的润和,可余小晚却只感觉到了凉意涔涔! 这竹叶青对玄睦越重要,她身份被揭穿时就死得越惨啊啊啊啊啊! 不过才短短几日,余小晚已觉得蛇生格外的艰难,她森森觉得,很有必要提前提取剧情简介,争取赶在下月月圆之前找到女主,直接来个移花接木! 绝对不能让玄睦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绝对不能! 不过,提前提取剧情简介…… 好像没有这个道具吧。 【宿主:有没有可以提前提取剧情简介的道具?(〃▽〃)】 【系统:未雨绸缪。】 【宿主:那不是提取任务的吗?(⊙o⊙)…】 【系统:双倍积分可指定提取内容。】 【宿主:系统,我爱死你了!】
第355页 不过一时激动甩过去的信息,不曾想,隔了半天系统竟回了过来。 【系统: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三十~~~游走在时间的魂~~~阿门~~~吃肉的大咸鱼~~~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 mua! (*╯3╰) 第151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 忍着井喷的心头血,余小晚花费了整整五十万积分, 兑换了升级版的未雨绸缪, 指定提取了《鬼眼丑皇的心尖宠》剧情简介。 原剧情其实还算简单。 玄睦,玄临渊, 因天生异色瞳, 被视为不祥之人, 不仅遭玄帝厌弃,连其母妃都厌恶他, 认为是他害得自己失了恩宠。 七岁时,他那宫女出身的母妃被皇后陷害关进冷宫,失去了这唯一一个还算是可依靠之人, 玄睦的日子越发的艰难起来。 皇宫巍峨, 宫墙华贵,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进去之处, 其实不过是这世间最污秽骯脏最上不得台面之所。 玄睦幼时生的粉雕玉琢, 难辨雌雄, 一双玲珑桃花目不知勾了多少人的心魂,后宫之中,最不乏的便是失宠的妃子,还有那看尽世态炎凉性情扭曲的宫女太监, 这么一个无人看顾的落魄皇子, 又生的如此讨喜, 不可倖免的沦为了他们的玩物。 幸而他年纪尚幼, 被那些扭曲之人如何亵玩也顶多过过手瘾, 大多时候,都是被迫看他们用些稀奇古怪之物自渎,互相渎,甚至一群人乱渎。 最初被迫看时,他们甚至还逼迫玄睦参与其中,却不想年仅七岁的玄睦吐的一塌煳涂,不仅扫了他们的兴,还害得他们好一顿收拾。玄睦也因此逃过一劫,被他们泼了桶冷水「沖净」,丢在一旁「观摩」。 至此,玄睦过上了白天在上书房读书,被皇子们欺凌,晚上在破旧小院被宫女太监欺辱,偶尔还会被送去那些早就被皇上遗忘的妃子寝殿供其狎玩。 外表光鲜的后宫,实则就是这般腐烂污秽,噁心的让人髮指。 如此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直延续到玄睦十一岁那年。 十一岁,不过堪堪抽芽初长的年岁,玄睦出落的越发芝兰玉树,惹人垂涎,一个出宫无望的宫女盯上了他,几番引逗无果之后,竟寻来了烈药迫其服下。 烈药自然药效勐烈,稚嫩的玄睦承受不住,眼看便要被那宫女得逞! 玄睦终于忍无可忍,多年来的屈辱一併爆发,亲手勒死了那宫女,将她的尸首抛入了井中。 自那日起,玄睦变了,表面依然怯懦无用,可背地里借着各种手段弄死了这些年来所有亵玩过他的人。 最后一个被他弄死的,是他的那个贴身太监,更是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当日正是这太监将他举荐给后妃狎玩的。 那太监死后许久,内务府才分配了长生给他。 起初,他对长生也是不信的,甚至十分戒备,可某日,他将整日剋扣他饭食,还多次将他踹入冰冷池水的送饭小太监砸死之时,正巧被长生撞见,长生不仅没有告发他,还帮他一起抛尸。 玄睦也并非当即便信了他,又几番试探之后,才终于慢慢接受长生,至此,便是两人的相依为命。 不久之后,年仅十二岁的玄睦,被皇后以磨鍊为由,举荐同玄帝一同前往秋围。 从未接受过武学训练的他,勉强骑着马入了林,不久便落入皇后布下的陷阱。 那是个数米深的大坑,四处湿滑,玄睦又伤了腿,根本爬不出去,且皇后阴毒,坑底还投放了数条竹叶青,玄睦勉强砸死大半,却独剩一条没有躲过,被狠狠咬在了脚踝。 这条竹叶青,便是玄武。 玄睦垂危之际,年近十岁的太傅嫡长女司徒晴兰偷熘出来玩,迷了路,不慎也掉入坑中,发现了他。 司徒晴兰临危不乱,先砸死了玄武,又帮玄睦吸掉了大部分蛇毒,不久之后玄睦又发起高热,自然也是这小姑娘宽衣解带抱着他一同度过这生死劫难。 这是一个喜闻乐见同样也是用烂了的大众梗。 虽然余小晚也很怀疑,为嘛一个长居内宅年仅十岁的大家闺秀居然能这么聪明机智,还晓得吸蛇毒,尤其能毫不犹豫的宽衣解带搂着一个陌生男子,而不是躲在一旁哭唧唧? 不管怎样,这就是系统给出的原剧情,玄睦因那司徒晴兰捡回了一条命。 不久之后玄睦醒来,对这个救他一命的小姑娘立时便有了好感,两人在那坑底待了足足十一日,吃光了所有的毒蛇,还喝了雨水,这才终于勉强堆出了一个逃生阶梯,逃出了那个深坑。 这十一日的朝夕相处,加之吊桥效应的惊人效果,可想而知,玄睦坠入情网,一发不可收拾。 奈何,司徒晴兰是太傅司徒长陵老来得女,也是他唯一女儿,更是嫡女,当真是奉若掌上明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玄帝指给玄睦的。 第二年春上,江北瘟疫横行,久治不下,太医院束手无策,眼看便要蔓延至玄城,城中到处人心惶惶,有人提起当年苍国瘟疫,献策说,若能找到行尘大师,说不定能指点一二,玄帝死马当活马医,便效仿苍帝贴下皇榜,何人能寻到行尘大师讨来药方,为官者加官进爵,百姓者赏金赏田。 玄睦为救母妃,也为得美人,主动请缨前往,去时被人嗤笑,沿途又遭皇后所派刺客追杀,马不停蹄,歷尽千辛,终于抵达独悟峰,却迷失在半山腰的风雪中。
第356页 幸而行尘及时将他救下,也告知他,瘟疫已除,他此番算是白来一趟。 玄睦从小忍飢受冻,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一奔波,加之大雪寒冻,冰寒入体,疼痛难忍。 行尘便替他卜算一卦,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是,给他指明神医,助他祛了虚寒病根,以后无论习武练枪都无阻碍,却难成大器。 二是,给他指明高手,凭藉虚寒之体,习得上乘轻功,兼习银狐毫,成为暗器高手,却时刻都要面临寒毒侵蚀。 玄睦毫不迟疑便选了后者。 行尘又告知他,烈酒可压制寒毒,但也只是压制,虚寒之体最忌伤弱,要他千万谨记随身备上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告别行尘,玄睦并未回玄城,而是按图索骥,寻到了早已归隐山林的无影鬼手,得到了他的真传。 不久之后,他无意间救下了逃亡而来的莫非数人,将他们安置在鬼手居所不远处的山洞,这便是无杀门后来的大本营。 玄睦一身轻功暗器,全学自鬼手,而莫非则是由他一手教导,两人脾性天差地别,却情同手足。 几年后,鬼手离世,而玄睦的无杀门已在江湖略有威名。 无杀门,名为无杀,却是以接悬赏夺人命为主的组织,玄睦也好,莫非也好,杀人从来一针夺命,干净利落不留后患,上门买命者越来越多,钱财来得容易,门派发展便也迅速,不过短短一年,已初具规模。 玄睦留下莫非帮他打理无杀门,他独自一人重返皇宫,表面受尽奚落,暗中培植党羽,每每艰难之时,支撑他的意念不过是救出母妃,迎娶晴兰。 十八岁那年,玄睦以使臣身份入苍,几番周旋搅得时晟与苍帝君臣反目。 回玄不久,玄睦借上香之际重逢司徒晴兰,两人同心协力,说服了太傅,求旨赐婚。 可惜好景不长,一次勾心斗角之中,玄睦遭人陷害,关入大牢,夜间火起,玄睦被手下救出之时,全身多处烧伤,性命垂危。 司徒晴兰不顾家人反对,毅然求旨入宫照顾玄睦,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玄睦日渐好转,可当日芝兰玉树的面容却毁于一旦。 毁容之后,玄睦的脸斑驳坑洼,整日戴着面具不敢示人,那只鬼眼也越发显得狰狞,当真如恶鬼临世,让人不寒而慄。 众人对他又惧又轻视,他也再度成为玄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然而司徒晴兰却毫不在意,毅然决然地嫁给了玄睦。 有了司徒家鼎力相助,玄睦羽翼越发丰满,年仅十九岁便夺碟登基。 他重情重义,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救出母妃,封为太后,再为晴兰散尽后宫,独她一人母仪天下,当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以上,便是《鬼眼丑皇的心尖宠》狗血淋头的剧情,却也是让余小晚无比唏嘘的剧情。 玄睦年少时因姣好的外貌受尽凌|辱,好容易苦尽甘来,却又毁了容,留给最爱之人的只是一张狰狞的脸。 余小晚微嘆一声,转头望向草窝中闭眼假寐的玄睦,夕阳斜照,染红了他幼滑的侧脸,纤长的睫毛随风微颤,睫尖剔透,染着那落日的艷红,美如蜻蜓薄翼,只是他那一身绯衣在这落霞之中,尤其显得鲜烈似火,仿佛随时都能焚尽一切,毁掉他这一身的芝兰。 余小晚的心莫名的抽搐了一下,没见到任务之前,她不愿想,也不敢去想,赶紧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崩坏后的剧情。 穿越一号正是在玄武被扔进深坑之时穿过来的,还没适应周围一窝的毒蛇,玄睦便掉进了坑里。 穿越一号吓得不轻,躲在角落始终没敢出来,直到玄睦砸死了所有的竹叶青,独剩它一条。 它仗着熟通了剧情,主动咬了根树枝在地上书下「救你」二字,玄睦惊异万分,虽还犹疑,却依然按照玄武所言,将它扔出深坑。 出坑之后,玄武先吓跑了迷路的司徒晴兰,杜绝了这个可能砸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又叼来了两支箭矢,示意玄睦插入坑壁,依次攀岩而上。 之后,玄武便以修炼百年的蛇仙自称,成了玄睦爱宠,一直不离不弃陪他至今,甚至连入独悟峰寻行尘都不曾离开半步,直到不久前帮玄睦打探消息时,不小心中毒身亡。 穿越一号改变的剧情并不算多,至少目前看来如此,但它却改变了最重要的一段剧情,便是男女主同甘共苦的那十一日! 少了这最重要的情感铺垫,玄睦与司徒晴兰……还能成吗? 余小晚转头又瞄了一眼玄睦,侧面望去,当真是鼻如琼峰,眉如黛,唇似樱瓣,面似玉,俊美直当无俦,玉树不可方物。 这还是他没睁眼,若睁开眼,那一双勾死人的桃花眼,再加上他那撩死人不偿命的油嘴滑舌,勾一个司徒晴兰还不是信手拈来? 可问题是,她该如何让他兴起勾搭的心思呢? 正愁眉不展之际,却见玄睦突然张开眼,也不起身,先抖了抖袖子。 「进来。」 余小晚不明所以,赶紧钻了进去。 刚刚攀上他的肩头,便听「砰」的一声,院门被一脚踹开! 人还未进,声先嚷了进来。 「老九,听说你回来了,怎的不去拜见母后?这可是大不敬!」 说着,一抹更加鲜亮的绯袍晃了进来,来人面白无须,身量偏瘦,腰缠锦带,髮鬓玉扣,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第357页 玄睦起身,顾不得拍掉身上草叶,赶紧俯首行礼。 「八皇兄。」 老八玄擎,与玄睦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早了玄睦半个时辰,可他的生母是皇后,他便是嫡子,比之玄睦的宫女庶出高贵了不止一星半点。 簇拥着老八的还有几人,都是年岁未到不能离宫自立门户的庶出皇子。 「哎呦,老九,怎的只给八哥行礼,不给咱们呢?咱们难道不是你的兄弟手足?」 说话的是十二皇子,小了玄睦三岁有余,照理说该给玄睦行礼,却故意狗仗人势,挑起衅来。 玄睦诚惶诚恐道:「并非我不给十二弟行礼,实在是祖上有训,礼仪尊卑不可废,我年长于你,若坏了规矩,怕是要折了十二弟的寿。」 这话一出,几人闹笑一团。 「无妨无妨,咱们兄弟几人不怕折寿。」 玄睦拍了拍袍角的草叶,煞有介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小陆子,你夜半可千万莫去寻他们的麻烦。」 说着,就要行礼。 却不料,十二皇子大惊失色,赶紧跳了开来。 「够了够了,不用行礼了,不用了!」 关于这小陆子,旁人只是耳闻,十二皇子却是亲见了的,那还是玄睦去往苍国之前,十二皇子日常跟着老八过来寻事,却不料,当日夜里便见小陆子的鬼魂飘在床头,桀桀桀地冲着他笑,第二日晨起,他脖间便多了十个手指印。 而这小陆子便是玄睦最初那个贴身小太监,已失踪多年,这些年来,不乏有人见过他的幽魂。 宫里的下人们都说,小陆子这是在护主呢。 十一皇子嗤笑了一声,上去拍了下十二的头。 「瞧你那德行!看你十一哥的!」 说着,上前便揪住了玄睦的襟口。 「臭小子,少拿小陆子吓唬十二,过来给你十一哥行礼!行大礼!」 十一皇子显然是个行动派,他按着玄睦的脑袋便往地上压! 玄睦不过才刚满十八,这些个比他还小的十几岁的毛孩子,几年前便是这般幼稚把戏,如今竟还是这般幼稚把戏。 余小晚几乎听到了玄睦无语的轻笑。 「十一弟且慢着,且慢着,此时正是日落西山阳气不足之际,小心小陆子提前出来!」 话音未落。 扑通! 十一皇子跪了。 跪得如此突兀,十二皇子惊得一跳,左右勐看了一圈,好悬没拔腿逃了。 玄睦从十一皇子胳膊下钻出,一脸诧异道:「十一弟怎的突然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日他姥姥的!」 十一皇子颜面尽失,还没站稳伸手又要去抓玄睦! 扑通! 二跪。 还不死心,爬起来又要抓。 扑通! 三跪。 余小晚在袖中都看不下去了。 这还真是个死脑筋的熊孩子。 眼看着又要四跪了,老八环视了一圈小院,终于开了口。 「行了,正事要紧,走吧老九,母后召见你。」 母后?岂不是皇后? 余小晚记得清楚,原剧情中皇后可没少给玄睦下绊子,可玄睦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皇子,为何会引起皇后这般关注? 还有这八皇子也着实奇怪,专程过来寻玄睦,却什么也不做,若只是传话,差个下人过来不就行了? 一路跟着玄睦到了皇后的凤鸾殿,宫殿如何威仪暂且不论,单说皇后其人,只一眼余小晚便想起了敦贤公主。 尽管宫装款式不同,可那同样的大红宫装,锦绣的团凤,艷红的嘴唇,冷冶的凤眼,还真是如出一辙。 说起来,两人的年岁也相去无多。 皇后一见玄睦,立时便起身过来,牵着他的手便牵至榻边坐下,形容说不出的亲昵。 「老九,你这一趟东行,母后可是整日惦记着,你这回来了,怎的也不过来请安,还得你八哥亲自去请,着实该打!」 玄睦遮在袖中的手微攥了一下,不露声色地恭敬回道:「是,都是儿臣的错,还望母后莫怪罪儿臣。」 皇后又拉着他絮絮说了许多体己的话,丝毫看不出半点交恶,完全的一副其乐融融。 余小晚一脸懵。 照理说,皇后完全没必要拉拢玄睦,这一出母慈子孝演给谁看呢? 就在余小晚疑惑之际,皇后话锋一转,问道:「你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可有说如何赏你?」 玄睦长睫垂落,形容恹恹,微微摇了摇头。 「父皇罚儿臣面壁思过三日,是儿臣……做的不够好。」 玄帝都下令这般久了,皇后怎可能不晓得? 皇后抚了抚鬓角,瞟了一眼一旁的桂嬷嬷,桂嬷嬷赶紧下去抱了个小箱子上来。 皇后将那箱子推到玄睦近前,拍了拍他的手。 「这些你收着,算是母后赏你的,你父皇对你是严厉了些,可也是为了你好,不然如何会对你委以重任?你心里自当有数才对,且不可在心里怨恨于他。」 怨恨皇上? 这顶大帽子玄睦如何戴得? 他立时起身惶恐行礼。 「儿臣绝不敢如此大逆不道!」 皇后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慈祥高贵。 「那是自然,母后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好了,这箱金子你收下,以后里里外外的,总用的着。」
第358页 无事献殷勤…… 余小晚在袖中可是看得清楚,玄睦细长的手指微抿了抿,随即拱手推辞了两句,便收下了。 出了凤鸾殿,余小晚拱了拱,再度从他肩头探出小脑瓜来。 玄睦转眸睨了她一眼,单手抱着箱子,挠了挠她冰冷的下颌。 「是不是好奇我为何收了这金子?」 余小晚点了点头。 玄睦斜唇一笑,眸中碎光点点,说不出的慵懒轻佻。 「我不收,她怎么害我呢?我得给她机会不是?」 余小晚:「……」 时晟是个抖s没错了,这又出来个抖m! 三日面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皇后的陷害却迟迟未到,玄睦倒也丝毫不当回事,只派她爬来爬去递了几张字条,不等玄睦面壁结束,皇上身边便多了个机灵的小公公,伺候的皇上服服帖帖,玄睦斜勾的唇角也越发邪气了几分。 「咱们胜了,玄武。」 这几日的相处,余小晚与他多少也有了几分默契。 是的,他们胜了,皇上身边的小公公,多少人盯着的位置,玄睦居然能不露声色挤掉了皇后的人,大皇子的人,三皇子的人,还有……旁的什么人,将他的人安插了过去,着实值得他多笑一会儿。 只是,石禄身上的伤,大约不会那么快好了,若是再不小心破伤风死掉的话……也是极有可能的。 三日后,玄睦解禁上朝,余小晚依然缩在他的袖中,他立于几位皇子之后,长睫低垂,形容恭谨,至始至终不曾说过半个字,他的长途跋涉而归,丝毫不曾掀起半点涟漪,除却下朝时被七皇子启王讥讽了几句,再无人跟他说过半句话。 玄睦一下朝便出了宫,一上午下来,屁点正事没干,先去茶楼听了会儿小曲儿,跟那卖唱的女子好一顿调笑,又去书社会了会书友,一群自诩文人雅士者,堆在一起谈论的却都是些不堪入耳的乌烟瘴气。 最末,他才去了皇城最大的客栈仙客来寻了那南朱第一庄少庄主柳逸风。 一见他来,柳逸风明显眼前一亮,上去便勾住了他的膀子,两人身量相当,倒也勾得毫不吃力。 「好啊小九,这都几日了,这才想起来看为兄?」 玄睦也勾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状,无视那所谓小厮柳随风微蹙的眉心,径直带他出了客房。 「我这不是挨了罚,面壁思过三日方才出来,这一出来可不就寻柳兄来了!」 柳逸风随着玄睦一边下楼,一边朗声笑道:「面壁思过,倒是跟我爹一个法子,都不能想个新鲜点的。话说,小九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玄睦抬手捶了下他的胸口,斜勾的唇角笑得说不出的诡邪。 「带你去个好地方。」 所以说,男人口中的好地方,必然只限于男人,余小晚现在只想从玄睦袖中钻出,简直一秒都不想继续留在这让蛇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鬼地方了! 玄睦啊玄睦,看你外表鲜嫩,果然也是个坏透了的! 玄睦所谓的好地方,是在一处偏僻的院落……的地下室。 既是地下室,必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亏得玄睦居然也寻得到。 地下室厚重的铜门门楣之上挂着个黑底的牌匾,上书四个漆红大字——欲|仙欲|死。 不知怎的,余小晚脑中瞬间闪过的是……天上人间。 不要,玄睦!求放过!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进去啊! 她的无声吶喊自然入不了玄睦那厮的耳朵,她还是被那披着人皮,而且还是一身倾国倾城人皮的大尾巴狼,笑盈盈地带进了那恐怖之处。 一进门,香气扑鼻,到处假山藤花,流水小瀑,其景丝毫不比地面的差,各色美人薄纱轻罗穿梭其间,那似遮非遮的媚态,简直看直了她的蛇眼。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慢慢看小狐狸作死~~~一步步揭开打死也不可能告诉小晚的真面目~ but,他的清白大家还是可以放心的~~~ 谢谢蓁蓁~~~吃肉的大咸鱼~~~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 还有三十宝宝的大长腿~抱住蹭~~不撒手,死也不撒~~o(* ̄︶ ̄*)o 第152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5) 玄睦一身绯袍,却并非他原本所穿那身绯带金绦的绯袍, 而是一入小院便换上的簇新的款式极其简便的绯袍, 没有丝毫装饰底纹,仅袖角绣有欲仙欲死四字。 他的眼罩也摘了去, 换上了个飞翅面具, 扬起的翅角还有个醒目的小字「拾捌」。 柳逸风也换了同款的绯袍, 不同的是,面具翅角的小字是「拾玖」。 显然, 他们是今日入场的第十八、十九位客人。 统一的服饰,遮挡的面具,还有进门时玄睦出示的玉牌, 显然是类似于会员卡之类的物什, 这般谨慎作为显然是为保护那些达官贵人的隐私。 只是玄睦的那款面具显然也是刻意改造过的,竟也遮住了他那绯眸, 看来……他并非一般会员, 至少是钻石级的。 余小晚抽了抽蛇信, 观玄睦谈笑自若地领着柳逸风穿梭在各色美人之间,心中五味杂陈,隐隐竟有些失望。 想想又觉得好笑,玄睦为人如何岂是她能置喙的?所谓食色性也, 天下乌鸦大抵都是一般黑的吧, 唯一一个不黑的, 还…… 不能想不能想, 不能再想他了。
第359页 余小晚努力忽略掉脑海中浮现的那抹白衣, 专注地观察着外面。 玄睦引着柳逸风东拐西转,很快便到了一处门前。 说是门,倒更像是洞府一般,门楣雕着「醉仙池」三字,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此池非彼池,有池坑,却无池水,池边轻纱飘摇,池中横斜着五六位美人,各个螓首蛾眉,柳腰丰臀,薄纱轻罗半遮半掩,娇态十足。 「来呀……爷……」 嗯,声音也十分软媚。 玄睦携着柳逸风自一侧石阶下到铺满锦缎的坑底,径直来到坑中央的小几跟前,盘膝而坐,几上美酒佳肴,一样不少。 美人们并不起身,依然逶迤在地,匍匐在两人身侧,撩袍角的撩袍角,勾裤带的勾裤带,几尽撩拨之能事。 柳逸风垂在一旁的手也被一美人抱住,捧到唇边辗转轻吻。 柳逸风下意识地抽出了手,还未来得及搁到小几之上,又被那美人捧了去,这次直接上了舌尖,那妖娆舔舐的媚态,逶迤在地不断扭动的娇躯,直看的余小晚好悬没喷了蛇血! 这,这才是真正的蛇精好吧,她余小晚空有一身蛇皮囊,甘拜下风。 柳逸风没再抽手,可唇角的笑容明显有些僵,耳根子竟隐隐有些泛红。 玄睦为他斟了杯酒递了过去,眉梢轻挑,斜唇笑道:「如何?柳兄可还喜欢此处?」 柳逸风赶紧抽出那被舔的湿腻腻的手接过了酒杯。 「好,自然好,果然是……人间仙境!」 玄睦看了一眼他那还泛着水光的手背,桃花眼微一游移,摆了摆手,将趴在他腿上的两个美人也赶到了柳逸风那边。 「去,好好伺候那位爷,伺候好了,有赏。」 美人嘤咛一声,扭腰摆臀爬了过去,当真是连爬都爬的那么撩人。 这下好了,五个美人,背后一左一右趴俩撩耳垂的,腿侧一左一右趴俩勾袍带的,小几底下还钻着一个身子骨最柔软的,直接探首入了柳逸风的袍摆,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柳逸风的脸隐隐有些泛白,赶紧按住了那美人耸动的脑袋。 「这这这,这么多美人伺候我一个,这不大合适吧!你去,伺候好我家小九,爷有重赏。」 说着,他直接推着那袍摆底下的美人推到了玄睦这边,这还不算,还直接掏出了钱袋摸出了片金叶子插在了那美人髮髻之上。 口头允诺与直接赏赐效果自然大不一样,那美人当即喜不自胜,娇羞地掩嘴一笑,立时掉头趴到了玄睦肩头。 吧唧! 一口。 本是照着玄睦唇瓣而去,玄睦一个偏头,亲在了脸侧。 玄睦藏于袖中的手,瞬间攥紧!隐隐竟还有些发颤! 余小晚诧异地勾着蛇头看了好一会儿他的拳头,当真是青筋都暴了起来! 这,这……这不过是被美人亲了一口,至于气成这样吗? 还是说……美人一个香吻他便忍不住想那啥了? 不过一个恍神的工夫,玄睦不知怎的又把那美人塞了回去,柳逸风直接被她们扑倒在地,衣襟扯得打开,裤带都被抽出扔到了一旁。 玄睦笑盈盈起身,遥遥拱手。 「柳兄好生在此销魂,小弟我先去寻一寻小弟的相好,过会儿再来寻你。」 柳逸风拼命拽着裤腰不让那些美人扯下,哪还顾得拉玄睦,只张皇地喊着:「小九!你等下!别走!我,我还有话要说!」 玄睦已上了石阶,回头轻佻一笑,双指併拢点了下额角告别道:「大被同眠,日驭五女,人生难得销魂时,柳兄便好好享受吧,有什么,回头再说不迟。」 「不,不是!你等等!小九!!!」 呲啦! 袖中的余小晚听到了一声裂帛响。 她勾头张望了一眼,柳逸风已被美人们团团围住按倒在地,不时有扯掉的破布丢出来,还有柳逸风张皇失措的低唿声。 「等等!别撕!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粗鲁!别撕!别舔!哎呦!别……别咬!」 看着柳逸风挣扎在人群外光熘熘的胳膊腿儿,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莫名有点想为他点蜡是怎么回事? 玄睦对他几近惊悚的唿喊充耳不闻,一路闲庭信步,穿梭过各色美人,与同样带着面具的客人擦肩而过,左转右转,来到地下室尽头一处门前。 叩叩——叩——叩叩—— 两短一长再两短。 石门缓缓而开,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女子露出头来。 睨了一眼玄睦的面具翅翼,这才让开路,低声唤了声:「爷。」 玄睦微一颌首,一句话也未说,先侧身而入。 那女子再度掩上门,绊好,这才转头紧随在玄睦身后。 「爷可许久未来了,这些日子,朝中可出了不少事,老三……」 不等她说完,玄睦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来,兀自一人先进了内室,又绕了两圈,竟绕出了地下室,自一处假山钻了出来。 一出假山,他先深吸了一口气,抬拳捶了捶胸,似乎依然觉得不舒服,一个旋身绕过假山,来到院落一角,摘了面具,扶着爬满青萝的院墙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撩起酱釉瓷缸中的清水洗了洗脸。 他这是怎么了? 余小晚突然想起了他的虚寒之体,难不成是寒症发作?
第360页 可寒症发作不是该喝烈酒压的吗?他洗脸作甚? 她探出脑袋,吞吐着蛇信,顺着他的肩膀向外爬了爬。 蛇信扫到了他沾着水痕的脸侧,他转头睨了她一眼,脸色煞白,不是一般的难看,连本该粉润的唇瓣都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 嘶嘶—— 你怎么了? 她歪了歪蛇头,无声的询问。 这点默契两人还是有的。 玄睦又撩起清水使劲儿搓了搓侧脸,这才开口道:「是我大意了,真噁心,噁心!!」 见余小晚还是歪着蛇头望着他,一脸茫然状,玄睦微吐了口气,反手撑着缸沿,背身而立,仰头望着灰濛濛的天。 「方才在袖中大约你没看到,我被那噁心的女人亲了一下,她……唔……」 似乎想起了当时的触感,玄睦捂着嘴赶紧蹲了下来,喉头不住涌动着。 「好……恶……唔!」 话未说完,一口污物混着酒味冲口而出! 这一口呕吐,像是打开了久抑的闸门,紧接着便是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腹中再无他物,呕出的只有稀薄的酸水时,玄睦才终于慢慢止住,再看那脸,已分不清是水痕抑或是剧烈呕吐溢出的几丝泪痕,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独剩那眼角的熏红,勉强妆点着一抹颜色。 他又蹲了片刻,咳嗽了好半天,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先掬起一捧清水漱了漱口,这才又洗了把脸。 扶着缸沿,仰天长出一口气,他的气色总算稍稍恢復了一些。 「好受多了。」又深唿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这才转头搔了搔她冰冷的下颌,「抱歉,我噁心还要捎带着你跟着我一起作呕。」 余小晚摇了摇头。 噁心吗? 说实话,噁心。 单那呕吐物难闻的味道就足够让人倒尽胃口了。 可,相对于噁心,她心中更多的是难以形容的五味杂陈。 这呕吐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又怎么可能不懂? 幼年时的遭遇给玄睦留下的心理阴影,已经完全超出了余小晚的想像。 即便杀光了那些祸害又如何?受过的伤害,依然存在,甚至又可能……影响他一生。 玄睦没有多待,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又重新戴上面具返回地下室,临进去之前,还特意把她放了出来,让她在院中透气。 他与那女子究竟要做什么,余小晚大抵已心中有数,总归绝对不是她之前猜测的颠鸾倒凤,不过又是一个情报据点罢了。 如那吝城万花楼的霓袖,如那茶楼唱曲儿的女子,也如那书舍云集的数位书友。 狡兔三窟,玄睦何止是狡兔,他分明是只比狡兔还要狡猾七分的狡狐。 他的情报据点,玄城以外她不清楚,可在这玄城之中,至少目前已彰显了三处。 这些据点散布之处各不相同,所接触的三教九流亦不相同,每处搜集到的情报各有侧重,各有真假,可拢在一起甄辨,总能去伪存真,尤其是这欲仙欲死,看似进门前便更衣戴面具安全的紧,可谁又知晓脱下的衣物有没有人翻看?万一哪个粗心的命官夹了私密信件过来,岂不是马上便被看了去? 这自然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便是,如此地界,最适宜私下勾结,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交易,交易双方互相不信任彼此,以为来此处最是安心,却不料,这最安心的背后还有一双狡猾的狐狸眼。 玄睦啊玄睦,你果然阴险狡诈,难怪原剧情中,他这般三无皇子也能拉拢到党羽,大抵,用的最多的还是卑劣手段,譬如说,抓了某些人的……把柄。 余小晚游移在院中草窝,唿吸着新鲜空气,脑子也越发清醒了几分,想罢这些,突然又想起玄睦的厌女症来。 亲一下就吐了,不是厌女症还能是什么? 这么说起来,当日玄睦中药亲了上官锦,事后想起是不是也吐了? 还有采琴,当日他把她压在房檐狠亲了一通,之后又拐去假山骗了她一个蜻蜓点水,事后是不是也吐的稀里哗啦? 他牺牲如此之大,究竟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利用她打击时晟? 有可能。 可也不至于自残到这种地步,明明噁心的要死还非要亲她吧? 然而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无可能,玄睦那厮,对自己尤其下得去手,看他当日受伤,竟能那么狠心一次次撕裂自个儿的伤口,甚至冒着性命危险替她挡下时晟那一剑,便可见端倪。 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时晟那种只对旁人下得去手的抖s,而是玄睦这种不仅能对旁人下得去手,对自己更是狠上加狠的抖s兼抖m综合体,尤其他还披着一身倾国倾城的白兔皮,桃花眼一勾,想撩人时便撩人,想装可怜便可怜,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越想,余小晚便越觉得玄睦这厮可怕,这种卑鄙无耻奸滑狡诈之徒,做队友自然再好不过,可做对手……咳咳…… 余小晚突然觉得唿吸有点困难。 不管怎样,打死不能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她要坚守队友的身份几百年不动摇,坚决不要跟他做了对头。 这般想来,她势必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同那司徒晴兰来个移花接木?
第361页 在院中又等了片刻,玄睦才出来接她,一人一蛇径直去了方才的醉仙池,还未到地方便有人悄声禀明玄睦,说那柳逸风抛了大把金叶子,轰了美人出来。 玄睦微微颌首,待推门入了醉仙池,果然见柳逸风穿着破衣烂衫独自一人坐在小几前饮酒,看那脖间遮掩不住的红痕,想来方才必然是一番激烈盛景。 玄睦一撩袍摆快步下了石阶,故作惊诧道:「柳兄怎的一人在此?那些个美人怎敢如此懈怠?看我不唤了她们过来,好生训斥一番。」 说罢,作势要喊,柳逸风赶紧起身拽住了他。 「是我让她们走的,你快坐下吧小九!」 玄睦瞟了一眼丢在不远处的空钱袋,这才撩袍坐下。 「这小弟便不懂了,柳兄一向喜风花雪月,喜美人在怀,上次还与小弟说起大被同眠的妙处,今日怎的……莫不是嫌那些美人不够美?不然小弟再寻了旁的让柳兄挑?」 柳逸风赶紧摆手,愁眉苦脸道:「不不不,不是美人不好,是小九有所不知,我这一路舟车劳顿,到了玄城便有些水土不服……咳咳,实在消受不起这些个美人恩。」 玄睦颌首,恍然大悟道:「倒是小弟疏忽了,还望柳兄千万莫要见怪,消不得美人,那便唤美人过来陪酒唱曲儿也好,你说呢?」 柳逸风再度摆手,道:「今日便免了吧,多日不见,我倒是有些话想说于小九。」 玄睦颌首,斟了杯酒递了过去。 「柳兄请讲,我洗耳恭听。」 柳逸风执起酒杯顺下一口,这才说道:「实不相瞒,为兄的柳家庄在南朱已成魁首,再如何兢兢业业,也越不过天去,为兄便想来咱们大玄寻块风水宝地,开商立号,也争一争这大玄第一。」 「哦?这是好事,皇上一向待朱商宽厚,就连入境关税都比之他国少了两成,你来此立号自然也是优待,顶多受些地头商会牴触,可这也是在所难免,相信柳兄定能妥善处理,若实在有什么难处,在玄城这地界,但凡小九能帮得上忙的,你随便开口。」 柳逸风闻听,立时把酒言谢。 「为兄等的就是小九这一句话,以后若有什么难处,为兄可当真不客气了。」 玄睦轻碰了一下他的酒杯,桃花眼微挑着,眸中诡光流动。 「那是自然,可若他日小弟有什么难处,还望柳兄也能鼎力相助。」 「那自不必说,来来来,为兄敬你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好一番哥俩好。 天色将沉之际,玄睦才架着醉醺醺的柳逸风出来,门前久候的柳随风瞥了一眼他的脖颈,脸色瞬间沉成锅底。 他接过柳逸风,背在背上,依然恭敬地告别玄睦,这才转身离开。 玄睦盯着他背上的柳逸风,摇头轻笑,「开商立号?呵!一个雏儿,装什么老油混子,这才稍稍试探了一下,便漏了馅了。」 余小晚无语地睨了他一眼,这无孔不入的奸诈之徒! 旁人都是雏儿,就你一个老油混子行了吧? 一个被女人亲一下就吐的厌女症,好意思说旁人? 宫门已到落钥时辰,玄睦脚下快了数分,又绕到临街买了两只烤鸭,这才晃晃悠悠赶在落钥最后一刻入了玄武门。 守门侍卫早已习以为常,竟还冲着玄睦调笑道:「九殿下今个儿可早了一步,平日都是侧身挤进的门,今日倒是正经宽身而入。」 玄睦回头,斜唇一笑,懒散轻佻:「明日我便晚一步,能多逍遥一分是一分。」 这玄武门便是一道坎,门里门外两重天,门外的玄睦放荡不羁,三教九流之间,如鱼得水,门内的他却是太监宫女眼中最软的柿子,谁都敢来踩一脚。 跟着玄睦就这般卯时上朝当个把时辰摆设,下朝便出宫听曲儿逛书舍,再找了柳逸风一同狎妓游玩,每日赶在宫门合拢最后一刻侧身进门,回了小院,偶尔再应付应付寻事的几个熊孩子弟弟,一日便过去了。 跟了几次之后,余小晚便不想再跟他了,她宁愿懒散地待在小院中晒会儿太阳,也不愿整日穿梭在那香粉美人之间。 那旖旎的艷曲儿听多了真的会腻啊摔! 这日,玄睦再度踩着落霞回了小院,一如既往地先给了长生一只,这才带着她回了卧房,揭开了另一只荷叶包的烤鸭。 余小晚斟酌了一下语句,主动自他袖中咬出了碳笔,打算委婉地表达一下她明日想留在宫中躲懒的意愿。 刚在桌上摇头晃脑地描下了「我明日想」几字,便见玄睦竟从那荷叶中抽出了一张字条。 余小晚好奇地勾着蛇脑袋望去,跳动的烛火下,那字不甚清晰,可丝毫不影响她看清。 前头几句她倒也没甚反应,看到最后那两句,她瞬间……僵住了。 玄睦盯着那字条看了许久,这才移到烛火下焚了。 他一言不发,拽出她嘴里的碳笔,撕了块鸭肉蘸了酱汁,递了过去,她本能地张嘴吞着,还未咽下,便听玄睦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她死了。」 余小晚:「!!!」 咳咳—— 好险!差点噎死! 能不能别在她吞食的时候说这么惊悚的话好伐! 还有,他怎么知道她死了?那字条上……根本没提她。
第362页 玄睦又撕了一块,蘸了酱,这次却是塞进自己口中。 「苍帝雷厉风行,只审一日便判了时晟个以下犯上,判牢狱三月,罚俸两年,这三个月,正好可了了西甲关战乱,待玄睦出狱之时,正是他们君臣反目之日,也或者……等不到他出狱那日……」 玄睦说的很慢,面无表情,念经一般。 余小晚小心地吞下口中的烤鸭,终于不用担心自己被噎死了。 玄睦却又撕下一块,递了过来。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很小心很小心地慢慢吞着。 果然,惊悚之语紧随而来! 「这次错不了,她绝对……已遭遇不测。」 说罢这句,玄睦沉着脸,一言不发地餵着她,直到她摇头示意饱了之后,这才住手,却并未如往常那般吃她剩下的,而是一撩袍摆,起身出了卧房。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跟了过去。 长生刚端了热粥过来,见他出来,唤了两声,却只换来他头也不回的摆手。 他径直走到院中长草最深之处,席草而坐,不等余小晚爬过去,他已仰身躺下,枕着手臂,抬眸望着漫天星辰。 「一夜白头,伉俪情深,着实好笑。」 余小晚的心勐地滞了一下。 是了,就是这两句。 【耶律越一夜白头,坊间都传他与公主伉俪情深,因公主病重才会如此,具体内情尚未探出。】 所谓内情,大抵是不用再探了。 余小晚不由想起了耶律越当日题在丹青上的那句词。 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 不,不会的! 一定是误传! 什么一夜白头,不过是种渲染悲凉的手段罢了,哪有人真的一夜白头的? 不可能! 这不科学! 她不信! 不信…… 她脑中正乱作一团,玄睦惊悚的话突然又蹦了出来,直吓得她一阵的心惊肉跳! 「耶律越一夜白头,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死了,按照消息递送时日差异,以及……消息散布之速来推算,她大约是在……耶律越被救回公主府后不久便死了,很可能就是当夜。也就是说……若她没有说谎的话,她大抵已再度借尸还魂,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出现在……我身边。」 余小晚惊得汗都快出来了,幸而她是蛇,没有汗腺,也没甚表情,不然未必能瞒得住玄睦那慧眼如炬。 她很想甩给他一句,也许她骗了他,还完了耶律越便功德圆满再不会出现。 可想了想,似乎不大可能,毕竟……那鬼纹胎记当日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靴靴三十~~哈哈哈哈~~吃肉的大咸鱼~~还有无名宝宝~~~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 (づ ̄3 ̄)づ╭?~ 第153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6) 余小晚又想回玄睦一句,也许她还欠了旁人, 并未出现在他身边, 否则怎会不来相认? 可她作为一条安慰属性的宠物蛇,这般言辞似乎有些ooc了, 万一再弄巧成拙岂不更糟? 愁来愁去, 她最终还是咬住一根树枝, 直接在他枕在头下的手背上一撇一捺描下长长的一句。 【想来她必然不在宫中,不然早已过来寻你, 或许她现下是某个深宅大院的大家闺秀,也或者是丫鬟之类,一时不得空寻你, 不如……你去找找?】 「我找?如何找?」 余小晚猩红的蛇眼微一游移, 又书下几字。 【月圆之夜。】 玄睦闭上眼,微嘆了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 看这架势, 完全没有怀疑她的意思, 余小晚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即日起, 她可得打足十二分的精神,绝不能露馅了。 月光如霜,淡淡地撒在他的脸上,他微阖双目, 又躺了许久, 这才起身回房。 余小晚蜿蜒在地, 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到底比不上他腿长步子大, 玄睦进屋时,她还在外廊,玄睦行至桌旁坐下,她的蛇脑袋不过才刚探进门框。 玄睦拿起桌上剩下的小半只烤鸭,也不吃,意兴阑珊地重新用荷叶包好,正缠着草绳,视线突然顿住了。 他看了看桌面儿,又转眸望了一眼刚爬进门槛的余小晚,桃花异瞳微眯了眯。 「玄武……」 清浅拉长的音调,听着有些……怪怪的。 余小晚滞了一下,扬起蛇头摆了摆尾巴。 嘶嘶—— 干嘛? 玄睦撩摆坐下,双腿交叠,单手托腮斜在了桌旁,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了点桌面儿。 「你方才写的,明日你想如何?」 翠绿绿的蛇头歪了歪,看似面无表情地蛇脸之下,是余小晚揪头髮狂奔的崩溃! 天了个噜啊! 根据剧情描述,玄武蛇与玄睦从来都是寸步不离,她这主动提出分开,太可疑了有木有! 等等!莫慌! 她记得她方才不过才写了四个字。 轻吁了口气,余小晚在玄睦目不转睛地盯视下,左扭右扭,顺着桌腿一圈圈爬上桌子,咬过碳笔补完了后面的字。 【我明日想吃烧鹅。】 完美。 细腻的指尖点了点那最后的「烧鹅」二字,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字一眼。 「你想吃烧鹅?」
第363页 余小晚点了点头。 「还有吗?」 余小晚想了想,蛇是肉食动物,且味觉也不太灵敏,其实烧鹅也好烧鸡也好,哪怕是烤鸭,对她来说都差不多,实在也没什么想吃的了,便摇了摇头。 「真没了?」 逆着跳动的烛火,玄睦的神情模煳不清,只能勉强看到那美丽的桃花眸中驿动的狡黠流光。 余小晚突然升起一种必须谨慎回答不然一定会死的很惨的诡异错觉! 这竹叶青难不成还有什么特殊喜好? 她得好好想想! 吃的,吃的…… 对了! 余小晚陡然想起了玄睦当日在吝城说过的话。 【你的身子才刚好些,待回了家再让你喝个够。】 这话听似没什么,可明显昭告了一条信息——这竹叶青,嗜酒! 自打回了玄城,玄睦每日睡前都会喝上半罈子酒,大约是为了压制体内虚寒,最初也会让她喝,可她只喝了一口便败退了,那酒太烈了,一口下肚,整个人,不,整条蛇都快烧起来了,也不知穿越一号怎么会好这一口。 她不愿再喝,玄睦只当她身子尚未恢復,便也没有多说。 可算算日子,这都回来十多日了,她的身子早恢復了个彻底,怎么可能还不想喝? 余小晚不敢迟疑,盘旋着下了桌子,径直爬到了墙边酒罈跟前,回头望向玄睦。 嘶嘶—— 玄睦盯着她望了许久,这才起身过来,也不搬酒罈,俯身蹲下,就地拍开了酒封。 「今日准你喝个痛快。」 喝个痛快? 穿越一号到底有多大酒量?喝多少才是正常?难不成要直接灌醉自己? 想起这烈酒烧胃的滋味,余小晚欲哭无泪。 话说回来,玄睦再如何聪慧过人,也不至于立时便怀疑到她身上吧?好歹她可是条蛇,是蛇啊! 不管他怀没怀疑。余小晚都必须将这嗜酒的人设,不,蛇设,坚定的走下去。 玄睦还蹲在一边,歪头望着她,形容说不出的轻佻,唇角竟还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怎么不喝?喝啊?待你喝够了,剩下的半罈子归我。」 嘶嘶—— 喝就喝!有什么大不了的! 余小晚壮士断腕一般,爬上泛着冷光的酱釉酒罈,盘在坛口,俯首汲酒。 好辣! 好难喝! 明明都是酒,桃花酿、桂花酿还有紫藤花酿,分明那么甘醇爽口的,怎的这酒这么难以下咽?! 幸而蛇没有表情肌,余小晚喝得再怎么痛苦玄睦也看不出来。 好撑…… 好晕…… 好难受…… 怎么才喝了这么点儿就不行了?撑死也才一碗有余。 听玄睦那口气,它怎么也得喝个半罈子的,这还差的远呢。 再喝,继续喝,拼命喝! 嗓子要烧起来了! 好难受…… 不行了不行了…… 咕咚! 一个不稳,余小晚一头栽进了酒罈! 依稀间仿佛听到玄睦的调笑声,忽远忽近。 「你这是作甚?打算直接献身泡了蛇酒给我喝?」 身子一轻,一双温热的手将她捞出,棉巾覆上,擦掉身上说不清究竟是烫还是冰的酒渍,余小晚摇摇晃晃抬起头来。 嗝! 两个玄睦…… 不对,三个…… 「你醉了。」 玄睦的声音仿佛响在天边,那唇角斜勾的笑意也晃来晃去,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恍惚间,仿佛又听他说了句什么,她竖着耳朵拼命去听也没能听清。 他说了什么? 什么…… …… 吱吱喳喳—— 好吵。 噹——噹—— 远传依稀有浑厚的钟声响起。 点卯钟…… 点卯! 余小晚一个激灵,醒了。 窗外天清云朗,艷阳高照,几缕暖光透过格子窗落在床头,无声无息晒在她身上,暖了她半截蛇身。 这时辰,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点卯钟,分明是下朝钟。 玄睦居然丢下她一人,独自去上朝了! 是因为她喝醉了吗? 说起来,这宿醉的感觉真不好受,头疼的要死。 余小晚想都没想,先兑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上,立时神清气爽。 想不到玄睦这厮对这宠物蛇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比对人好的多的多。 不只是宿醉了捨不得喊醒,平日里也是好的让余小晚咋舌。 譬如说,无论何时何地,但凡两人同时用饭,他都是以她为先,她吃饱喝足了,他才吃她剩下的残羹剩饭,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再譬如说,他会对她这条蛇说抱歉,哪怕是极小的事,这可是上官锦,包括采琴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难怪穿越一号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若让她选,荒郊野外独自求生,或是玄睦形影不离的宠物蛇,她也会选后者。 一边胡思乱想着,她爬下床榻,朝外而去。 长生正在院中给他开垦的那一小片菜地浇水,见她出来,擦了擦汗喊道:「稍等我半刻,我浇完最后一点,餵你吃早饭。」 余小晚远远地摇了摇蛇头,径直朝着院门而去。
第364页 一路顺着排水孔横穿宫墙而出,刚钻出最后一个孔洞,便见一袭绯袍自玄武门闪出,玄睦脚步轻快地径直朝着闹市而去。 余小晚向后缩了缩,尽量躲在砖缝后面,又等了片刻,这才见司徒长陵与几位老臣相携而出,身旁竟还跟着八皇子玄擎。 出了玄武门,司徒长陵上了久候的软轿,一摇一晃率先离开,八皇子也上了软轿,却是跟着兵部尚书一起离开。 余小晚不敢迟疑,紧爬几步,追上司徒长陵的软轿。 这一路跟的真叫一个惊心动魄。 满大街的人,到处都是攒动的腿脚,余小晚怕被人发现,一路叼着一串草根,遮不住蛇身,好歹遮住最为显眼的蛇头。 即便如此,依然好几次险些被人发现,蛇胆都快吓爆之时,总算是到了司徒府大门。 顺着府墙绕了一圈,寻到个排水口,钻进去。 司徒府很大,尤其对她这条区区小蛇而言。 待她终于摸到司徒晴兰的院子时,午时已过,正是各院午睡安歇的时候。 余小晚小心翼翼地爬进厢房,外室坐着个守门的丫鬟,正趴在桌上打瞌睡,余小晚悄无声息便潜入了内室。 一入内室,淡香扑鼻,细细辨别,竟是兰草香,与玄睦身上的味道十分相近。 不愧是官配啊! 别人夫妻相,他们夫妻香。 余小晚扭啊扭啊,扭上一旁的梳妆檯,上面摆着司徒晴兰午睡前方才取下的簪花步摇。 余小晚先瞟了一眼床上熟睡的美人,床幔摇曳,美人聘婷,侧卧的身姿高低起伏,即便盖着薄被依然美不胜收。 好腰啊,够细,当真是盈盈一握,即便是玄睦这般阅女无数者,大抵也会心动吧。 认清了女主的脸,余小晚这才从那几件首饰中选了一支白玉兰花簪,叼起来便走。 来时不认路,随着轿子东拐西拐,回时却容易的多。 待余小晚穿墙越洞赶回小院时,时辰还尚早。 将那兰花簪藏好,又吃了些东西,美美睡了一觉,玄睦才踏着晚霞信步而归。 余小晚一直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神情,一如往昔,并没有丝毫不妥,一颗蛇心总算放回了肚子。 只要不曾怀疑她便好。 此后又过了几日,余小晚趁玄睦带着柳逸风乘花船游湖之机,独留岸上,又偷偷去了趟司徒府,这次叼走的是司徒晴兰的绣帕。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我想死…… 第154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7) 十五越来越近,又过了数日。 是夜。 月黑风高, 万籁俱寂。 玄睦照例睡前灌了半罈子烈酒, 斜身躺在榻上安寝,淡淡的酒香混着兰草香在这暗夜之中幽幽浮动, 沁醇醉人。 余小晚没睡, 瞪着猩红的蛇眼, 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 他脸朝她侧身而卧,薄薄的眼皮透着几根浅淡的毛细血管, 遮住了那双撩人心魂的桃花异瞳,独剩纤长微翘的瞳睫,蝶翼一般无声铺落。 他睡得很熟, 唿吸绵长, 除却不断起伏的胸口,再无半点动静。 余小晚悄悄抽了抽玄睦手中握着的尾巴尖。 他的手立时下意识地收紧。 等了片刻, 待他稍稍松了些, 她再度抽了抽, 他本能地又收紧了手指。 如此三番,余小晚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终于从玄睦手中解救出了可怜的小尾巴。 不等她松口气,手中空空的玄睦便蹙起了眉心,下意识地又摸了过来。 余小晚一惊, 赶紧躲到一边。 左躲右闪, 前仰后倒, 最后还是把他叠在一旁的绯带金绦塞进他手心, 他才勉强停了摸索。 余小晚没敢马上爬走, 又细细盯了他片刻,待他跳动的睫尖平稳下来,确定他不会再摸索着寻她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 说起来,真是奇了怪了,刚穿过来时,玄睦虽说也是摸着她冰凉的鳞片才睡得安稳,可待他睡着之后,她挪开身子他并不会摸索追找,近些日子却不大一样,只要她稍稍一动,他便跟着蹙眉,还非得握着她的尾巴才能睡得安稳,这般古怪睡癖,若以后没了她,他可怎么办? 余小晚爬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他一眼,月华如霜,轻洒榻畔,他隐在床幔暗影之中,唿吸依旧绵长,握着绯带金绦的手袒在霜色下,手指半蜷,似握非握。 若是睡得不安稳,他的手通常会收得很紧,这般才是安睡的迹象。 余小晚放下心来,不敢耽搁,趁着月黑风高,一路蜿蜒爬过,再度来到司徒府。 这次她专程叼来一小包蜂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蘸上蜜,在司徒晴兰床榻边上细细描下几字。 【惊鸿一瞥菩提寺,夙世姻缘一线牵。】 她只蘸了薄薄的一层蜜,不多,想来不会被人察觉。 做完一切,她匆匆返回宫中,悄无声息地回房,玄睦还在床榻安睡,连睡姿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松了口气,爬回床榻,盘好睡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尾巴不知何时竟又跑回了玄睦手中…… 当日夜里,余小晚如法炮制,再度潜入司徒府。 这次她蘸着蜂蜜书的是…… 【一见兰花簪,矜持自当转身躲;二见兰花帕,自重必该掩面遮;三见玉郎面,谈笑自若情缘得。】
第365页 如此,便差不多了。 六月十五,岁去半载,正值年中,是一年一度上香祈福的好日子,一大早便是热浪扑面,盛夏之味愈浓,却丝毫挡不住诸人拜佛祈福的热情。 玄睦顶着初升的骄阳下了朝,一如往昔,先那些个朝堂老臣一步,第一个跨出了玄武门,却未去茶楼、酒楼、赌坊、书舍之类,也未去花街柳巷,而是径直去了仙客来。 柳逸风早已候在店中,两人拎着包好的牛肉、花生米,还有两罈子酒,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赶车的,是那一脸诚恳相的小厮柳随风。 柳随风一扬马鞭,骏马哒哒而行,很快便随着人潮出了玄城大门。 城外官道,车来人往,到处都是刚忙完赶着去上香的人,间或还有赶早上香已经返回的马车。 玄睦与柳逸风此时前往,算不得晚,却也绝称不上早,可两人却毫不在意,推杯换盏啃牛肉撂花生米,好不自在。 马车颠簸,一个没撂好,花生米蹦到了坐榻上,玄睦歪头捡起再撂一次,这次一举中第,嚼一嚼,脆生生,玄睦斜靠坐榻,得意一笑,好一副纨绔公子懒散样儿。 柳逸风也好不到哪儿去,单脚踩榻,歪身灌酒,浪荡的紧。 旁人上香不是祈福便是还愿,可这二位却不,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些天,两人逛遍了城中的花街柳巷,连茶楼酒肆弹唱小曲儿的青牙子都不曾放过,虽说白日狎妓着实有些不合时宜,可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兴致。 如今,这些个投怀送抱的风尘女子他们已有些腻了,早几日便商议好,趁着十五上香的好日子,到香火最盛的菩提寺大浪淘沙,看能不能淘到个美若天仙的大家闺秀,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来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余小晚躲在袖中听着他们无耻下流下贱死皮不要脸的侃侃而谈,一点也不怀疑,若非玄睦的厌女症,只怕他早已红鸾纱帐夜夜暖,红颜知己万万千。 哼!色痞! 谈笑间,菩提寺到了。 并未当真到了寺前,而是远远停在了山路拐角,自此往上,数百石阶,需得徒步而上,两旁还有卖私香的小贩,挎着竹篮不住吆喝着。 两人下了马车,丢下柳随风一人看顾,相携上了石阶。 一路之上,两人的眼就没停过,左瞄右看。 此间确实人来人往,比肩接踵,且女子居多,男子不过寥寥,想也明白,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平日里都是窝在深宅足不出户,难得堂而皇之地出来透透气,如何捨得错过? 自下而上放眼望去,艷阳之下,娇花美柳比比皆是,到处一片莺歌燕语,当真是美不胜收。 自然,其间也不乏有如玄睦两人这般名为上香实为赏美的龌龊之徒。 菩提寺,名为菩提,自然少不得菩提树。 寺外便是一株遮天蔽日的菩提老树,寺中更是院院有树,株株百岁往上,据说庙后还有株五百年老树,普通香客自是不得见,仅高门贵胄用素斋小憩之时,能稍见一二。 太傅之女,自然称得上高门贵胄。 玄睦两人在前院徘徊了两圈,各个庙阁都上了香,两双眼睛都不够用了,一路眼花缭乱,小家碧玉有之,大家闺秀也有之,却始终没见到哪个是皎如明月,亦或艷若桃李的。 天气炎热,玄睦甩开纸扇,反手在胸前忽扇了两下,凑到柳逸风耳畔道:「不若我捐些香油钱,咱们上后院用了素斋,顺便再寻上一寻?」 柳逸风正热得心烦意乱,闻听,立时点头称是。 「好好好,合该如此。」 玄睦捐了两锭金子,又出示了皇子玉牌,这才得了优待,不必如旁人那般或站或蹲的用素斋,而是被引着进了后院。 一入后院,立时凉气扑面,一弯泉水自院而过,五百年菩提遮天蔽日,少了前院人挤人的拥热,着实让人清爽了不少。 吹着扑面山风,听着水声潺潺,朗步在树影斑驳之下,柳逸风的脸色总算稍稍好些了。 想不到他看似英姿飒爽,竟这般不中用! 外强中干,定时平时里好吃懒做缺乏锻鍊才会如此。 余小晚自袖中偷瞄了他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观察起院中动静。 小僧将两人引到一处禅房,又布了素斋,这才合掌拜离。 余小晚晃头敲了敲玄睦的手臂,示意要如厕,玄睦不露声色地垂下手臂,任她蜿蜒而下,悄无声息出了禅房。 后院不小,却也不大,余小晚一个窗棂一个窗棂爬过,并未寻到司徒晴兰。 她没来? 不会吧! 司徒晴兰房中摆着不少话本摺子,不是才子佳人,便是狐精报恩,她这般二八年华豆蔻少女,正是情窦初开浮想联翩的年岁,怎可能对她的暗示无动于衷? 正思忖之际,却见后院角门吱呀一声,缓缓而开。 两名女子同撑一把桐油纸伞,相携而归,一人手中还拈着一枝紫薇花。 「想不到这后山还有那样大一片紫薇林,真是极美。」 「秦小姐方才来京不久,不知晓也属正常,待下个月乞巧节,我再带你去月老庙瞧瞧,那里求来的红线可是最为灵验的。」 说着话,两人已转入廊下,收了伞,款款裊裊而来。 刚走不远,紫裙轻罗的秦氏女,突然驻足,遥指着廊下木栏,诧异出声。
第366页 「那是何物?」 那木栏,朱漆涂之,连在廊柱之间,可供暂坐小歇,本该空无一物的栏面,此刻却依稀放着一细白物件。 那是…… 司徒晴兰寻着她的手指望去,水眸微微睁大,她快走两步上前,俯身捡起了那物什。 白玉兰花簪!不正是前几日她遍寻不到的那支簪子吗?怎会在此? 惊诧之余,她不由想起几日前府中发生的一桩奇事。 那日晨起,阳光斜照床前,一群黑蚁如有神使,在她脚踏之下组了一行字。 【惊鸿一瞥菩提寺,夙世姻缘一线牵。】 当时她便想起了戏本里的十里桃花为卿开,千里姻缘伞下度,想起了狐精兔怪为情舍妖身,想起了才子佳人月下目传情。 她越想越羞,一颗春心生涟漪,没敢将此事声张,赶紧浇了盏茶冲掉了蚁群。 今日她刻意挽着秦家小姐在这寺中转了许久,就是为了寻那惊鸿一瞥的姻缘,不曾想,没见到那玉面郎,倒是先遇见这白玉簪,这到底是…… 秦钟燕上前拿过那簪子反覆瞧了瞧。 「这簪子我好似见过,不正是你的兰花簪吗?」 「哦,嗯。」 司徒晴兰随意敷衍了一声,抬起头来,视线不经意一瞥,正望见对面支起的格子窗里,玄睦执杯抿茶,妖冶的桃花眼稍稍一转,正与她对了个正着。 玄睦放下茶盏,沖她勾唇一笑,菩提摇曳,光影斑驳,玉面郎君,桃目如春,只是浅浅一笑,已如夏日凉风,瞬间便吹皱了一池春水。 惊鸿一瞥,果然是惊鸿一瞥! 秦钟燕诧异道:「咦?这是哪家的俏郎君?生得这般芝兰玉树,着实招人!」 司徒晴兰怔了半晌,这才陡然忆起蚁群提示的另一句话。 【一见兰花簪,矜持自当转身躲。】 转身躲,对,转身躲。 她赶紧转过身去,顾不得理会秦钟燕,就那般背着身子仓皇逃回了自家禅房。 玄睦本不过下意识地报以一笑,见她如此突兀逃走,不由微微蹙眉,狡猾的狐狸眼转了两转,起身走到窗边望了过去。 「怎么了小九?」 柳逸风也跟着过来,扒着他的肩头向外望去。 玄睦盯着司徒晴兰转进的禅房门望了许久,这才回眸懒散笑道:「发现个美人,许是能入了柳兄的眼。」 「哦?怎样的美人?我没见着,真是可惜了。」 玄睦又望了一眼那紧闭的禅房门,又是一笑:「不可惜,人便在那禅房之中,稍后定能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靴靴~为阿岚而来~~~三十~~~吃肉的大咸鱼~~~妖孽御~~~还有无名宝宝~~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 第155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8) 用罢素斋, 院中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玄睦与柳逸风也出了禅房,刚绕过盘根错节的菩提老树,便见司徒晴兰立于泉边, 俯身捡起一方丝帕。 丝帕湿了一角,她捏了捏,勉强挤出一滴泉水,泉水滴落, 晕过一点微光划过玄睦绯色的身影。 司徒晴兰怔住,捏丝帕的手跟着僵在半空,不过几息之间,她突然将那半湿的丝帕遮在脸前, 转身便走。 紧随在她身侧的秦钟燕目不转睛地望着玄睦俊美无俦的面容, 那玄底赤纹的眼罩不仅不让人觉得碍眼, 反而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风华。 树下翩翩少年郎,正是风华好时光, 芝兰玉树天人姿, 惹得红妆春心漾。 秦钟燕不由看痴了, 竟连司徒晴兰离开都不曾察觉。 她情不自禁走上前,款款施礼。 「小女子秦氏钟燕, 不知这位公子……」 话问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玄睦压根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直接越过了她去, 直勾勾盯着司徒晴兰离去的背影, 妖冶的桃花眸流光驿动。 柳逸风瞧了一眼那尴尬的秦钟燕,倒也有几分好颜色,只可惜……还是略平庸了些,倒是方才掩帕离去的女子更动人几分。 「小九,那女子莫非就是你方才说的美人?」 司徒晴兰已绕过角门,入了后山,玄睦摇开摺扇,忽扇了两下,转眸沖柳逸风懒懒一笑。 「正是,可惜她逃得太快,倒是没能看清,不若咱们也去后山赏赏紫薇,说不得还能再撞见美人。」 「好好好!正和我意!走!」 两个臭味相投的纨绔,二话不说,抬步便朝角门而去,被彻底无视的秦钟燕忿忿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眼神微一游移,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司徒晴兰并未躲太远,一出角门便泄了气了。 【二见兰花帕,自重必该掩面遮。】 又是让她躲,又是让她遮的,这神蚁的提示究竟是何用意? 说来,二见兰花帕只是让她掩面遮一遮而已,她为何要躲这般远?那样的玉面郎君,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他究竟是哪家公子? 他既能来这后院,想来也是皇亲贵胄,之前在屋中不曾看清,方才看来,他左眼戴着眼罩,莫非是那传闻中生了一只鬼眼的九皇子玄睦? 若真是他,爹爹必然不会允了这桩婚事,又怎算的一桩好姻缘? 难不成,不是他? 正缓步思忖之际,却见眼前绯袍晃过,一双麒麟靴现在了她身前。 「在下玄睦玄临渊,观这位姑娘好生面善,可是在哪里见过?」
第367页 少年向成年过度的沙哑嗓音,明明该如公鸭般难听,却偏生带着些许磁性,恰到好处的将那沙哑调制成了让人怦然心动的熨帖。 方才还在思忖不是一桩好姻缘的司徒晴兰,立时便红了桃腮,脑中只剩下那一句。 【三见玉郎面,谈笑自若情缘得。】 她定了定神,并未急着抬头,先含羞带怯地款款一福。 「小女子司徒晴兰,不知九殿下驾临,失礼了。」 「姓司徒,莫非是太傅司徒长陵之女?」 「正是小女子。」 言毕,她这才抬起头来,却不想,正撞上他含笑的桃花眸,那眸明明灭灭,仿佛载了万千星辰,只一瞬间便让她深溺其中,失了大半心魂。 她痴痴地望了他许久才回过神来,不由暗自羞红了脸,这还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般失态。 她赶紧垂下眼帘,却不想,玄睦依然还在望着她,那赤果果的视线,即便她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殿,殿下为何这般看着小女子?」 紫薇枝摇,花荫斑驳,玄睦斜唇一笑,桃目生晕,美玉萤光,分不清究竟是佳人倾了人的城,抑或是才子迷了人的眼。 「丹唇素齿,明眸善睐,司徒小姐这般国色天香,玄某一时看出了神,唐突了小姐,还望小姐莫怪。」 这般登徒子言行,若换个肥头大耳之人来说,司徒晴兰决计是愤恨气恼的,可玄睦来说,她却是越发羞得抬不起头来。 「晴兰!你怎的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秦钟燕上前的正是时候,解了她的窘迫,她倒也没注意她突然亲昵的称唿。 「这位是太医院秦太医的嫡妹秦钟燕,这位是九皇子殿下。」 几人互相引见了一番,自是也没忘了柳逸风。 盛夏午后,紫薇花林,几人携同赏花,相谈甚欢,直到司徒府丫鬟过来寻人,这才依依惜别。 一路坐着马车匆匆而归,赶在宫门落钥之前,斜身进宫,侍卫早已混熟,调侃玄睦,当真是比那滴漏还要精准,次次都掐的正是时候。 玄睦浪荡一笑,长步回了自家小院。 若非皇子不准夜不归宿,他倒真不想回来了,如他这般不受宠之人,除却上朝做做摆设,四处受受冷眼,再无他事,回了小院也不过是同没有资格出宫的长生闲聊两句,再或者练一练他的暗器银针银狐毫,然后便是吃喝拉撒睡。 这不,长生又做好了饭,唤他来吃,他寻了一圈没见着他家玄武蛇,一转头,却见她比他还早一步盘上了树下石桌。 玄睦挑眉过去,撩袍坐下。 晚风习习,枝叶沙沙,落霞染红了天际,盛夏傍晚院中用饭,着实凉爽许多。 玄睦一如既往,先餵了余小晚吃饱了,这才吃她剩下的半碗滷肉。 「殿下,别光顾得吃肉,喝些粥。」 若不喝,长生又得半晌唠叨,玄睦勉强端起粥碗喝了一口,随即便皱起了眉头,看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纨绔奸猾的模样,当真像是个挑食的熊孩子。 长生无奈道:「这粥当真就这般难喝?殿下不能总吃荤腥,总是要用些五谷杂粮的。」 玄睦抚了抚额角,每日晚饭都要来这么一出望粥兴嘆。 「我今日有吃花生米,也算是杂粮,可不可以不喝?」 「不可以。」 长生也就这时候能硬气两声。 玄睦无奈,眼一闭,咕咕嘟嘟一口气灌完,赶紧又夹了两口滷肉,这才算是舒展了眉头。 余小晚盘在树梢望着他,直到那粥碗见了底,这才松了口气。 吃完饭没多大会儿,玄睦便有些乏了,招唿着余小晚一同回屋,随意灌了两口酒,便宽衣解带上榻安歇。 余小晚乖乖地卧在枕边,任他攥住她的小尾巴,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冰冷的鳞片。 「今日许是走了山路,身子格外的乏,先稍事休息片刻,待夜半时分再出宫寻那翻脸不认人的……无情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人已沉沉睡去…… …… 再度醒来已是月上中天,玄睦睡眼惺忪地撑床起身,这一觉睡的丝毫不解乏,反而更添了几分疲惫,着实怪哉。 抬指揉了揉隐隐跳痛的额角,他转头望了一眼枕边,他的玄武乖顺地盘在那里,蛇脑袋随意搭着,睡得正香,绿油油的鳞片镀着月色,晕着冰冷却让他无比安心的浮光。 他撩被下床,今夜的中衣似乎比之平日凌乱了些许,他理了理,系好松掉的系带,披上靛蓝长衫,虚寒体质让他即便盛夏依然滴汗不出。 收拾妥当一切,再戴好蝶尾狐面具,平日里稍有动静便会醒来的玄武,依然熟睡不起。 他抬手轻抚了抚它的蛇头,低唤了声:「玄武?」 依然未醒。 微嘆了口气,他没有再喊,转身推门而出。 月华皎白,撒下满院银霜,他行至院墙边,足下一个轻点,瞬间跃出。 熟练的避开巡逻的御林军,他三点两点,很快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号称守备森严的皇宫大内。 玄城不小,却也不大,以他的轻功,蛇形巡上一圈,两刻绰绰有余,他却花费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细细巡了一遍,不曾放过哪怕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然而,他的右肩始终平静无波,不曾感觉到丁点温热。
第368页 她不在玄城? 还是说,有什么地方不曾搜寻到? 他折返过来,自城门附近再度细细巡过。 没有,没有,依然没有…… 等等! 途经司徒府时,他的右肩隐约泛起一丝灼热。 他立时转了方向,足下一转,轻飘飘跃入府墙,顺着檐瓦一路细细搜寻。 越往内院而去,右肩灼热感便越强,待到一处厢房前,那灼热感越发浓烈了几分。 这里是……女子的闺房。 他毫不迟疑,悄无声息地推开格子窗,轻巧跃入。 屋内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纸窗撒落,隐约可见那在外室打地铺守夜的小丫鬟。 他蹑手蹑脚上前,一个轻点,原本已睡熟的丫鬟身子一软,睡得越发的昏天暗地。 他又扫视了一圈,确定再无他人,这才抬步入了内室。 绕过白玉兰折屏,尚未靠近床榻,肩头灼烧般的疼痛已让他有些吃不消。 这次明显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炽烈如火,他甚至不敢想像,若这夙世缘结交叠一处,又该是怎样的痛彻魂灵? 床榻之上,司徒晴兰睡得极沉,比之点了睡穴的小丫鬟还要沉。 玄睦撩开床幔,旋身坐在榻边,她丝毫不觉。 玄睦轻轻撩开她遮身的薄被,她依然毫无所觉。 玄睦勾开她薄如蝉翼的里衣系带,小心地露出她的右肩,她仍旧睡得云里雾里。 桃花异瞳一动不动盯在她的肩头。 那里,一个朱红的鬼字浮光驿动,在这床帏暗影之中,格外显眼。 右肩的鬼纹似乎更烫了几分,玄睦抬手松了自个儿的袍带,扒掉肩头布帛,露出他的鬼纹。 同样的鬼字,隽秀端方,一笔一划毫无差异。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的浮光赤红似血,她的却幽绿如萤。 他试着向下贴了贴,炽烈的灼烧感更重了,几乎能将他烫伤。 没错了,是她。 就是她! 玄睦望了一眼熟睡的司徒晴兰,又望了一眼那字,丰润的唇微动了动,缓缓勾了起来。 他笑了,扶着床头笑得格外的开怀,边笑还边摇着头。 「不仅翻脸不认人,还无情无义,如今更是……越发有趣了。」 他又笑了片刻,这才俯下身,照着那鬼纹贴了过去。 贴上的瞬间,依稀触到了一丝滑熘熘的冰冷物什,可他已顾不得那些,熔岩烈火般的灼烧痛入魂灵!让他瞬间便软了手臂,险些整个人压在司徒晴兰身上! 好烫! 好痛! 比之初次,二次,比之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烫痛难忍!仿佛直接将魂灵扔进了熔岩烈浆,痛得他眼前一黑,顷刻间便出了满身的冷汗! 过了片刻,他才终于缓过那口气,慢慢抬起身来。 此时再看,他的鬼纹赤光已暗,只隐约还有一丝浮光犹在,她的萤光似乎也浅淡了几分。 梆—— 远处隐约响起梆子声,五更了。 玄睦不敢迟疑,匆匆帮她掩好衣襟,转身出了厢房,沿原路返回宫中。 悄无声息地回屋,摘掉面具,解开长衫,还未行到榻边,脚步滞住了。 玄武呢? 临走前还好好盘在枕边的竹叶青,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中秋快乐~~ 么么扎~~(づ ̄3 ̄)づ╭?~ 第156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9) 玄睦转身復又开门张望了一圈小院, 凌明将至,群星隐落,正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刻,院中漆黑一片, 只有长草飒飒,寻不到玄武的踪影。 他转身復又回了床榻,继续宽衣解带,上床安歇。 又等了好一会儿, 至多半个时辰就该起身点卯了,他的玄武蛇才扭啊扭啊,爬了回来。 待她爬上床头,盘在枕边, 玄睦才探过手去, 抚了抚她冰凉凉的蛇头。 「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余小晚歪了歪头, 嘶嘶吐着蛇信。 玄睦也未再问,细长的手指顺着蛇头一路下滑, 划过她冰冷的下颌, 顺着烟青色的蛇腹徘徊到了她的七寸之处。 蛇之七寸, 心脏所在,大抵几万年前, 七寸两侧尚有前肢,如今却是彻底退化成了光滑的蛇身, 玄睦厮摩了许久, 莫名其妙地坐起身来, 点上火摺子,又将她整条拎了起来,凑到火前一寸寸瞄过。 绿油油的蛇鳞,烟青色的蛇腹,一如往常,除却冰冷的蛇鳞整齐的堆叠,再无其他半点痕迹。 嘶嘶—— 余小晚歪头望着他,腥红的蛇眼带着满满的无辜。 玄睦微顿了一下,这才熄了火摺子,復又躺回床榻。 「睡吧,还能再躺两刻。」 说着话,冰凉凉的尾巴梢又落入了他的掌心。 玄睦睡的很快,话音未落唿吸已渐绵长,余小晚却是丁点也睡不着,她难受,浑身难受,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这种难受的话,那就是……痒! 是的,痒,很痒,全身上下都是痒的。 春夏季节本就是蛇类蜕皮最频繁的季节,余小晚又每天好吃好喝比之野外的无主蛇不知享受了多少倍,蛇身自然长的更快,如今的外皮已经装不下她的身子,急需蜕皮。 可她……不能蜕。 那赤红的「鬼」字就在她内里的新皮之上,虽是缩小版的鬼纹,可只要眼不瞎,绝对立时便能看到,如今能帮她遮掩的,只有这一身旧蛇皮。
第369页 玄狐狸狡猾多端,老实说,她并不确定今日这一番作为,究竟能不能煳弄住他。 白日在菩提寺的一番欲拒还迎,是为了让玄睦对司徒晴兰起疑,为之后的事做个铺垫。 之后回了小院,她赶在圆月初升之前,在玄睦的粥碗里下了药,这药还是自玄睦身上偷的,他从来都是药不离身,有救命之药,自然也有这害人之药。 玄睦喝完粥,药效发作,沾了石枕便沉沉睡去,不多会儿,圆月升起,鬼纹出现,她便趁机咬开他的里衣,拓下了他肩头的鬼字,再带着拓印寻去了司徒府。 同样的故技重施,借玄睦的药让司徒晴兰睡死,再将那拓印拓在司徒晴兰肩头,最末还不忘抹上从欲仙欲死偷来的萤虫粉。 这萤虫粉本是妓子招揽客人时情趣所用,涂在身上莹莹生光,如今涂在这字上倒是刚好,只美中不足的是,萤虫粉光色萤绿,与玄睦的赤红大相迳庭。 然而当时当刻哪儿还顾得这许多,她匆匆备好一切,又匆匆赶回宫中,赶在玄睦醒来之前,先用了一枚离魂。 离魂一出,那蛇身便相当于电脑没了系统,还未验证的鬼纹胎记也跟着消失了。 待玄睦醒来,身上已没了那灼热的胎记,如此一来,自然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而是起身出宫寻她。 玄睦走后,她又等了片刻,待离魂时间到后返回蛇身,这才匆匆爬去司徒府,躲在了司徒晴兰的床褥边缘,玄睦俯身验胎记的瞬间,她赶紧钻出与他相叠,不等灼痛消散,又赶紧抽身离开。 如此作为,不啻于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被那只狡猾的臭狐狸发现,余小晚也不过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却没曾想,竟真的成了! 如今,鬼纹已经验过,赤色的「鬼」字也沉在了新皮之上,只要她一日不蜕旧蛇皮,玄睦便一日发现不了这印记,即便他再有疑虑,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如此,便是彻底的安全了。 只是,该蜕皮不蜕,身上痒怎么破?! 痒的睡不着,余小晚干脆也不睡了,集中神识点开了任务栏。 二级栏一弹开,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最不愿正视的那一行小字,倒真是越怕什么越躲不开什么。 【二、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已完成)】 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知道里面还有一条sss任务没有领取,可她真的没有勇气点开那个任务框。 强迫自己把神识集中到【三、鬼眼丑皇的心尖宠(待验证)】。 咔啷一声轻响,顺利验证副本,却没有等到应有的积分奖励,以这抠门系统的尿性,余小晚倒也没觉得意外,只是想起因为玄睦这个胎记前前后后总共浪费了她一百多万积分,她就忍不住一阵肉痛。 幸好,这是最后一次。 页面展开,显示出了同前两个副本一样,共五条任务,三条主线任务,一条支线任务,外加一个sss级隐藏任务。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支线任务(一):还原原剧情中男女主初遇场景。任务完成标准:1玄睦落入坑中;2宿主带蛇毒咬伤玄睦;3司徒晴兰掉入坑中;4两人在坑底待够十一天。完成任务奖励积分3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600000。】 看完这任务,余小晚的蛇吻都抽搐了。 这尼玛什么鬼任务?! 让玄睦掉坑里,还困在里面十一天?可能吗?当他轻功是摆设啊! 这些就先不说了,最搞笑的是,居然让她咬玄睦,还是带着蛇毒的! 她要真这么干了,玄睦不剥了她的皮串起来烤了才怪! 这任务先pass了,回头再考虑。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主线任务(一):达成丑皇成就。任务完成标准:1玄睦关入天牢;2天牢大火前阻止玄睦逃走;3大火烧毁他面部至少百分之九十的皮肤,全身至少百分之六十的皮肤;4协助玄睦登上皇位。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这条任务余小晚早已猜到,看副本名中的「丑皇」二字就已经暗示了。 她不愿正视那一条条大火,一条条烧毁,只专注在最后一条协助他登上皇位。 副本时限只有一年,她跟了玄睦已经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十二分之一的时间已经没了,却没见他干过半点正经事,整日里就知道游手好闲,顶多捣鼓几张字条传来传去,这样怎么登上皇位? 她早就猜到玄睦的副本绝对不好过,却没想到,只是看着任务她就已经不想做了。 现在该怎么办? 进退两难。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继续向下看。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主线任务(二):成功组成玄睦x司徒晴兰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4封司徒晴兰为后。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这个任务相对来说简单一些。 司徒晴兰毕竟是太傅之女,而太傅在朝中的威望与人脉,连六部尚书都无法企及,若能拉拢了他,对玄睦来说,绝对是极有裨益。 虽说眼下来看,太傅司徒长陵是个中庸派,从不站任何皇子,可那又如何,一旦嫁了宝贝女儿,还由得了他吗?
第370页 这个道理相信玄睦比她懂,大抵应该不用她多加费心,任务也能自然完成。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主线任务(三):以正确的姿势领盒饭。任务完成标准:被司徒晴兰用石头砸死。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看了这么多条任务,总算有一条勉强让她满意的! 比之时晟那一二三四五六七,还有敦贤公主那模稜两可的赐死,这样指明道具的死法起码没那么惨。 看完了主线,只剩最后一条sss级隐藏任务。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sss级隐藏任务:尚未开启。(完成至少一条支线任务和一条主线任务,且男主仇恨值满100自动开启。)】 又是没有开启,那就先搁着吧。 任务已经全部看完,余小晚心中也有了计较。 原剧情中,玄睦虽是个落魄皇子,可皇后一直蜜汁针对他,其中缘由暂时不详,可他若不巩固势力,早晚只能任人鱼肉,可仅仅有势力还是不够的,为了救他母妃出冷宫,也为了能与司徒晴兰安安稳稳的长相厮守,他只能不断往上爬,直到登上皇位。 而眼下,不知是穿越一号的蝴蝶效应还是怎样,玄睦似乎对登基为帝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热衷,甚至回宫这么久了,他只偷偷探望了他母妃一次,去时神色凝重,回时比去时还凝重,也不知他们母子俩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要调动玄睦的登基积极性,司徒晴兰也许是个不错的契机。 余小晚本以为玄睦验了胎记,定然会像当日对采琴那样积极靠近,毕竟,如今的司徒晴兰可比之当日的采琴有利用价值多了。 可,玄睦这只奸滑狡诈不按牌理出牌的臭狐狸,自那夜之后,压根就没再靠近过司徒府半步,反倒是接连跑了好几日欲仙欲死的地下室,先后见了数位朝中大臣。 这几个倒霉催的大人们,俱都有把柄握在玄睦手中,各个都是株连九族的大把柄,玄睦的眼线早已观察他们多日,大都是他出使苍国之前便开始的,只是他始终按兵不动,直待时机成熟,这才先收网了这几条小鱼。 「真正的大鱼还需再等些时候才好收网。」 这是玄睦摩挲着她冰凉凉的下颌笑言的。 沉寂了一个月,总算见他干了点正经事,余小晚甚感欣慰,只是,他确定不去寻司徒晴兰联络下感情吗? 不如……怂恿他拿出他无耻下流下贱的本事,夜探闺房来个霸王硬上弓? 以他的颜值,还有司徒晴兰十六岁少女的天真,相信即便他真来强的,她也会欣然受之,说不定还会痴迷更深。 至于玄睦的厌女症,在官方女主面前,肯定会不药而愈的,肯定会的……吧? 七月初七,乞巧节。 余小晚一大早起来,精神抖擞地盘在玄睦手臂上,直等着他与柳逸风这俩纨绔公子去月老庙凑热闹,再与司徒晴兰来个偶遇。 可玄睦坐在柳逸风客房,翘着二郎腿丢着花生米灌着小酒,胡天海地一通乱侃,竟只字不提月老庙这茬! 眼看巳时将尽,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f??月星辰~~小可爱的蕾蕾~~ 谢谢三十~~吃肉的大咸鱼~~~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 第157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0) 余小晚等了又等, 实在等不下去了,收紧了缠在玄睦手臂的蛇身,紧一下,松一下, 反反覆覆,细长的蛇信还探在他后颈,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 这是有话要说的暗示。 玄睦又跟柳逸风胡侃了两句,这才起身以如厕为由, 出了客房。 一路带着她入了客栈后院,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玄睦这才抖了抖袖子将她放出。 「怎么了?」 余小晚随口叼了根树枝,费力地在地上写字, 却不想土地夯实, 可怜她蛇牙都快别掉了, 也没写完一个字。 玄睦一撩袍摆,俯身蹲下, 单手托腮, 伸过一只手来。 「写我手心吧, 我辨的出来。」 余小晚呲了呲别麻的蛇牙,转头在他掌心描下几字。 「月……老……庙?」 玄睦果然猜得准, 「老」字还没写完,他已猜了出来, 桃花眼轻飘飘地睨向她, 似笑非笑。 「你想让我去月老庙?」 对对对! 余小晚点头。 「为何?」 余小晚咬着树枝, 又在掌心东一下西一下书了几字。 「司……徒……晴兰?你想让我去寻她?」 又是连姓都没写完便被猜中了,余小晚乐得省力气,赶紧点了点绿油油的小脑瓜。 托在腮边的细长手指轻点了点,玄睦歪头望着她,唇角斜斜勾起,又是只一角,轻浮的没边,那唇角的笑,更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为何?」 余小晚被他盯得蛇皮一紧,有种已经蜕掉蛇皮被他发现真面目的恐怖错觉。 她想了想,又在他掌心写了两字。 【太傅】 玄睦依然轻佻地望着她,气定神闲。 「是,我知晓她是太傅的掌上明珠,可那又如何?你莫不是想让我引诱她,争取得到司徒长陵的助力?」 这不是很懂嘛! 余小晚赶紧又点了点小脑袋。
第371页 却不想,玄睦撇了撇嘴,慢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你当司徒长陵那般容易妥协的吗?他中庸了这么多年,忠君爱国是真,可爱惜羽毛更为真。旁人都道嫁入皇家方能攀得更高,却不晓得,正是嫁入皇家才更难在诸多争端中撇清关系。所谓牵一髮而动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观他两子皆娶了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他的掌上明珠,更是不会轻易嫁入皇家,尤其是我这般不得宠,偏又是皇后眼中钉的皇子。」 玄睦说的这些,余小晚懂,可「情」这一字,世人皆难免俗,不止男女之情,父女亲情尤其如此,只要搞定了司徒晴兰,一切都不成问题。 她俯首又在他掌心写下几字。 【以女制之。】 玄睦微微颌首,探指勾了勾她的下颌。 「倒是个办法,司徒长陵确实威信甚高,若能得他相助,必能如虎添翼。可……」 这一个可字,可的余小晚心尖发颤。 玄睦不勾下颌了,改揉弄着她冰凉凉的小脑瓜。 「可是玄武,以我这般身份,一旦兴了招惹司徒长陵的念头,只怕立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本不过一个皇后看我不顺眼,届时,只怕老大、老三也会注意到我,我羽翼未丰,一旦他们轮番上阵对付我,你觉得,我能撑过几日?」 玄睦说的很有道理,却根本说服不了余小晚,若是可以,她真想把原剧情直接甩到他脸上让他自己瞧瞧! 什么羽翼未丰,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 原剧情中,是哪个色痞小小年纪便情窦初开?又是哪个色胚重遇司徒晴兰立马便被美色沖昏了头脑? 原剧情的玄睦为了心仪美人儿可是什么都不顾的,如今这般磨磨唧唧,说白了,还不是没被司徒晴兰吸引! 或者,是以为司徒晴兰的芯子是她,所以反而提不起兴致了? 难道说,让司徒晴兰冒充她,竟是弄巧成拙? 余小晚想了想,垂首继续在玄睦掌心描字,蛇吻到底不如手写,难免把握不住力道,加之树枝粗糙,不过堪堪写了这么几次,玄睦的掌心已然磨得泛红,可他却毫不在意地依然摊着手任她随意写划。 【你寻到她了吗?】 她,自然是指上官锦。 那夜玄睦验过胎记之后,闭口不谈此事,别说长生,就是她这条一直充当玄睦免费辣鸡桶的竹叶青,他也从没啰嗦过半句,像是那夜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主动问起,玄睦倒也没隐瞒,很爽快便道:「寻到了。」 然后呢? 余小晚仰着三角脑袋静等下文,然而……没有了! 居然没有了! 玄睦托着下巴望着她,桃花眼流光驿动,竟也是一副静等下文的模样。 余小晚无奈,只得继续甩动蛇头,明知故问。 【是谁?】 玄睦斜起的唇角勾得更高了几分,顿了数息才道:「司徒晴兰。」 余小晚觉得此刻她应该表现出愕然的情绪,可一条蛇愕然起来会是什么样儿,她不清楚,她只能全身紧绷,努力营造出瞠目结舌的效果。 「愕然」了片刻之后,她才继续摇头晃脑在他手心划拉字。 【如此极好,有她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余小晚还没划拉完,玄睦已忍不住笑出了声。 「玄武啊玄武,平日看你挺机灵的,今日这是怎的了?你怎会认为她会帮我?且不说她借尸还魂之后迟迟不来寻我,单说菩提寺三度撞见她,她一次也未曾提及自己的身份,明显是不想与我相认,一个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之人,怎可能帮我。」 玄睦一席话,余小晚傻眼了。 对啊!当日她只顾得帮司徒晴兰吸引玄睦的注意,却根本不曾想过,她既是来还情的,又怎会对玄睦避而不见? 都怪这蛇脑袋脑细胞不足,严重影响她统览大局,才会出了这么大的bug! 眼下该怎么办? 她愁眉不展,一抬眸,正撞上玄睦那惑乱天下的妖冶桃目。 心噗通一声,停跳了一拍。 不是心动的停跳,纯属吓的。 他……不会是在怀疑她吧? 不,不可能!她还没蜕皮呢! 余小晚稳了稳心神,咬紧树枝继续在他掌心描划。 【那你打算如何?】 玄睦耐心地等她描完,才道:「等!等她主动来寻我。」 什么?! 余小晚再度傻眼。 他与司徒晴兰不过才一面之缘,即便小姑娘对他一见钟情,却也不可能凭着这一点春心便不顾廉耻的主动寻他。 更何况,即便她想寻,她一个大家闺秀,出个门都不容易,又如何去寻他? 【你方才还说她躲你,又如何会主动寻你?】 玄睦蜷了蜷划出一道道红印的手,点了点她呆滞的小脑袋,揶揄道:「怎的看你竟比我还心急?你就不曾想过,她若真如她所说是来还我情的,又怎会躲我? 她躲我,最大的可能便是,我依然不是她要还之人,或者,我与她之间,绝不如她所说欠情那般简单。 至于究竟为何,只消看她来不来寻我便知。 若她来寻我,求我赠她眼泪洗掉鬼纹缘结,那说明,她躲我,仅是因为这次她要还债之人,依然不是我。 而若她来寻我,却不洗掉缘结,那……她究竟要对我做什么,就有待商榷了。
第372页 可若她不来寻我……」 顿了下,玄睦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若她不来,那我绝不可能是时晟,或许是耶律越,也可能……与他们二人皆不同。」 余小晚正心悸于他的分析,这突然扯上时晟和耶律越,让她不由一怔。 玄睦勾了勾手,示意她钻入袖中,待她缠紧他的手臂,这才抚了抚袖角,起身往回走,边走边继续道:「她对时晟如何,相信你也看到了,可谓掏心掏肺,那当真是来还债的,死都不肯离开他身边。 可她对耶律越呢? 恰恰相反,耶律越对她掏心掏肺,她却屡屡算计,尤其是那次春耕出逃,明明他们可以毫髮无损地逃走,她却偏要暗度陈仓,不仅逮回了耶律越,连我也一併捎带了进去,若非我跑得快,只怕这会儿还在苍国不得脱身呢! 此番种种,哪像个还债之人的所作所为? 对时晟,她或许真是还债,可对耶律越,我倒觉得,她是在讨债。 至于对我…… 她说是还情,可当日在小巷中面对重伤的我,她毫不关心,逃得比兔子都快,若真是欠我情,难道就不怕我死了,她再无法还了吗? 还有春耕那次,她陷害起我来也是毫不手软,害我一路逃出苍国,回玄还被父皇责骂群臣奚落。 如今她再度还魂,说好了还我情的,却又躲了起来。 你说,这般情形下,我还敢轻易与她为伍吗?」 踩着红漆木阶,一阶阶迈上楼,临进客房前,玄睦探手抚进袖中,捏了捏她滑熘熘的小尾巴,又幽幽地吐出一句。 「司徒晴兰确实是步不错的棋,若她不是上官锦,我铤而走险引诱一下也未尝不可,可惜……如今情形,我不仅不能引诱她,还得离她远远的,免得偷鸡不成,再蚀我把米。」 听完玄睦这一长串分析,余小晚当真是顿足捶胸悔不当初! 这可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随便在宫中寻个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的小宫女冒充是她,不仅省时省力,还省掉了如今这一大堆的麻烦! 可眼下事已至此,她该怎么办啊? 司徒晴兰可是任务的关键,少了她,不仅组不了cp,就连玄睦登基都少了一大助力。 怎么办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 每年的七月十五,玄帝都会携家带口前往避暑山庄避暑,能有幸随行的,除却皇亲国戚,自然也少不了个把肱骨之臣,他们按品阶,可带一两名家眷同往,也算是皇恩浩荡。 可避暑山庄毕竟不比巍峨的皇宫宽广,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是谁人都去得的,能有幸被钦点之人,自然是无上荣光。 玄睦从来都是与这荣光无缘,今年还打算好了,玄帝一走,他便告假出宫,三皇子对他向来没甚兴趣,他监国,定能准了他的假。 却不想,左相竟突然举荐了他,说玄帝十六子,人人都去过避暑山庄,唯独他这九子从未去过,他小时体弱也便罢了,如今身子好了些,自是该去,免得天下人以为皇家厚此薄彼。 不过是区区小事,又言之有理,玄帝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玄睦的逍遥自得立时便化为乌有。 玄睦什么心情暂且不论,余小晚却是郁闷至极,恨不得直接一口毒牙咬死那举荐的左相! 她本还想趁着玄睦出宫逍遥之机,再玩几处神蚁的把戏,哄得那司徒晴兰主动来寻玄睦的,这下……全黄了! 她有气无力的缠在他袖中,几度没收紧身子,险些露出尾巴。 玄睦拽着缰绳,垂眸扫了一眼袖口微现的一点翠绿,斜勾了勾唇,漫不经心丢出一句。 「方才那撩开车帘的姑娘,怎的这般眼熟,像是……司徒晴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赶在0点前写完的,结果一不留神都快一点了……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关心~我现在好多了~不过还没出院,手机抠字好慢qaq~ 也谢谢我那好基友,我要把她拉出来遛遛~ 帮我请假的好基友~婧邪~~她正在连载的《云宫娉婷意如欢》挺不错的~(被人圈养不如自力更生,人生若不闯闯看,又怎能事事意如欢?) 有兴趣的宝宝可以看看~~ 谢谢三十~小可爱的~手榴弹~抱住勐亲~(づ ̄3 ̄)づ╭?~ 谢谢俏皮智障~~小天使的~蕾蕾~~亲亲亲亲亲~~~mua~ 谢谢南城章鱼小丸子~~三十~~~吃肉的大咸鱼~~蓁蓁~~~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mua! (*╯3╰) 耐你萌~(づ ̄3 ̄)づ╭?~ 第158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1) 什么叫山穷水復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余小晚如今可谓深有体会。 往年避暑,太傅肩负协理大皇子或三皇子监国的重任,从未随行,今年左相提及玄睦从未去过避暑山庄, 玄帝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劳苦功高的太傅,便让左相协理三皇子,太傅随驾,还特许他带五名家眷同往。 要知道, 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嫡亲亲王最多也仅能带五名家眷,他一个朝臣竟有如此殊荣,不知让多少人暗地里羡慕嫉妒恨到眼圈红。 不过,太傅司徒长陵并非傻人, 皇上给了特权是皇恩浩荡, 他却断然不敢用足了名额, 此次前来,他仅带了三名家眷, 余小晚心心念念的司徒晴兰, 正在此列!
第373页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余小晚瞬间神清气爽,牙不酸了, 鳞不痒了,连身上也有了劲儿了!突然觉得蛇生一片光明, 仿佛分分钟便能组好cp完成任务凑够千万积分摆脱辣鸡系统通向自由的彼岸! 刚还软绵绵缠在玄睦手臂不时掉一下的尾巴梢, 只因玄睦那一句话, 立时精神抖擞,缠他缠得越发紧了几分。 这一路,玄睦骑马她骑他,一人一蛇沉默如狗,玄睦盘算什么,余小晚不晓得,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如何趁此天赐良机,将睦晴cp勾搭在一起。 盘算来盘算去,无外乎三计。 第一计,女追男,隔层纱。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路马车而来,摇摇晃晃睡了个够的司徒晴兰,此刻半点睡意全无,一个人抱着戏摺子靠在床头,为那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哭红了眼。 啪嗒! 窗棂依稀响了一声。 她抬眸张望了一眼,不甚在意,还未刚低下头,吧嗒,又是一声。 她披衣而起,推窗望去。 不远处廊椅上,一支白玉兰花簪静然横斜,迎着头顶皓月,白玉萤光,美如庄蝶。 她诧异地垂首寻了一圈梳妆檯。 不见了,她方才摘下的朱钗簪花都在,独独那白玉兰花簪,不见了。 方才她一直都在看戏摺子,屋中从未有人来过,簪子怎会凭空消失,又悄然出现在廊下? 豆蔻少女,心微有惧,可仅一瞬间,她想起了九皇子,想起了今日在马车见他策马而过,虽仅有一瞬间,她却看得清楚,他绯衣猎猎,侧颜如画,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莫非,这又是什么神迹暗示? 她端起金乌烛台,抬步出了内室。 小丫鬟打着地铺睡着,直到她出了外室依然睡得昏天暗地。 甫一出门,夜风拂过,烛火飘摇,她抬手护着灯芯,行至廊下捡起那白玉簪鬓回髮髻, 水眸一转,却见玉簪旁一群黑蚁忙碌攀爬,自廊下横椅顺着漆红廊柱一路向下,直延入幽幽朗夜,黑长蚁队,指路一般。 她护着烛火,寻迹而去,刚出了院门,烛火便被夜风吹熄,青烟徐徐,皓月明辉,黑长蚁群依然清晰。 她犹豫了一下,攥紧熄掉的烛台,继续寻迹前行。 蚁群消失在一座小院漆红的月牙门后,她迟疑着轻轻推了下院门。 啪啷——啪啷—— 螭吻铺首轻打门板,竟……推开了! 隔着微敞的门扉,院中满地银霜,院脚的玉兰花树枝繁叶茂,不是花期,依然暗香浮动。 进?还是不进? 她有些踌躇。 即便这是神迹指引,她一弱女子夜半而入,着实不妥,还是罢了吧。 如是想着,她转身欲走,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白影正轻悠悠自那玉兰花树氲氲飘落。 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依稀看到似是一方丝帕落在草尖,明月昭昭,那雪白丝帕在这夜色之中,格外显眼。 丝帕…… 她抬手摸了摸方才鬓入髮髻的兰花簪。 难不成……是她的丝帕?! 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若真有丝帕落入他人院落,待明日再被人捡了去,可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好迟疑的了,横竖有神蚁指引,大抵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司徒晴兰微吐了口气,迈步入了小院。 她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着,刚行了两步,便听沙沙的草声响起,定睛一看,那丝帕仿佛长了腿般,竟在那草尖移动起来! 她大惊失色,后退了数步扶住了门框。 那丝帕顺着玉石小路旁的草丛一路直移,很快便入了廊下,停住了。 司徒晴兰何曾见过这等奇事,心中虽有惊惧,却又带着几分初生牛犊的无知无畏,又是好奇,又是怀揣神蚁指引情缘的旖旎心思,竟没有掉头跑走,反而稳了稳心神,抬步走了过去。 丝帕就在廊下,她蹑手蹑脚过去,俯身捡起,借着廊外月光细辩,帕角果然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真是她的帕子! 只是,神明为何要夜半将她诱来此处,他究竟想让她作什么呢? 正疑惑之际,却听咔哒一声,身侧的格子窗陡然推开! 司徒晴兰大骇,抱着那帕子直退了数步,砰的一声靠撞在了廊柱之上。 格子窗后,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立于其后,廊下昏暗,屋内更显昏暗,看不清那人眉眼,只听他淡淡诉出一句。 「不知司徒小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这声音,暗沉中透着一丝清逸,沙哑中偏生还留有一分磁音缭绕,但凡听过一次,决计殊色难忘。 「九殿下!」 司徒晴兰辨出此音,惊喜异常。 玄睦探身出窗,芝兰的面容朦朦胧胧,更添了几分旖旎玉树。 「司徒小姐很意外?你深夜来访,竟不知这是何人院子?」 「我……我是顺着神蚁指示而来。」 「神蚁?」 「对!就在院外,一路从我窗下延续至九殿下院前。」 玄睦轻抚了抚鬓角乱发,低笑出声。 「哦?竟还有此奇事?我倒是好奇的紧,不若司徒小姐引我过去瞧瞧?」 许是那笑声太过绕樑,也许是那抚鬓的瞬间,低垂的桃目幽若星辰,司徒晴兰竟看痴了神,直待玄睦又问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羞的双颊陀红,赶紧垂下头去。
第374页 「那,那便请九殿下一同前往。」 玄睦并未关窗,旋身出了厢房,月色之下,绯衣镀霜,一如蔷薇映雪,再度眩晕了司徒晴兰的眼。 所谓秀色可餐,如何能独指女子? 玄睦之姿,餐惹天下。 两人出了院门,放眼望去,宽长的玉石坦路,一片凉白,哪里有什么神蚁指路。 司徒晴兰怔住了,一手烛台,一手丝帕,紧走两步四处张望。 「这,这,怎会这样!明明之前还有的,怎的眨眼便不见了?!」 玄睦随她走了半步,妖冶的桃花眸带着几分戏嚯,笑道:「既是神迹,眨眼不见也属正常,只是不知这天上神明夜半三更将小姐引至玄某小院,意欲何为?」 司徒晴兰转身望向他,水眸迢迢,脸颊越发陀红。 「为着……为着……」 「为着什么?」 她支吾了数下,垂首跑到玄睦近前,直将那丝帕塞入他手中。 「送,送你!」 说罢,捂着滚烫的脸颊,转身跑开。 到底还是个不经人事的二八少女,如此已算是鼓足了勇气。 玄睦垂眸望着手中散着淡香的丝帕,帕角的玉兰花晕着莹白的微光,美则美矣,却终究与他的腥色血瞳,不相衬。 余小晚紧赶慢赶,累死累活,终于赶在司徒晴兰迴转之前,清理了所有的黑蚁。 她精疲力尽,一扭一扭,蜿蜒而回,刚从院门缝隙钻过个三角脑袋,便见一双麒麟靴立在眼前。 「回来了?」 这声音,轻佻的很。 余小晚僵直着蛇颈,抬起头来。 玄睦自上而下俯视着她,挡住了头顶所有的一切,独剩他似笑非笑的面容。 余小晚的心,骤然一缩! 吓得。 不,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 之前在菩提寺,他明明与司徒晴兰谈笑风生难分难捨的,今个儿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好歹体谅一下女孩子家家夜半摸进男子院中的勇气,多唠两句啊! 玄睦探过一只手臂,示意她上来,斜勾的唇角说不出的轻狂不羁。 「我猜,你定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睡不着,便出去随便遛了遛,可对?」 对于玄睦这般温柔体贴地帮她找藉口,余小晚只觉得寒意涔涔,不敢往最坏之处去想,只拼命安慰着自己。 他,他他他,他绝对没有发现!他只是,只是格外宠这条竹叶青而已,仅此而已! 瞟了一眼玄睦手中的丝帕,看来事儿是成了,也不枉她费尽心机累死累活的折腾。 那夜之后,余小晚又观察了玄睦整整两日,倒也没发现他有丝毫不妥,总算勉强放下心来。 可丝帕虽收了,玄睦却依然不曾主动寻过司徒晴兰,山庄人多眼杂,司徒晴兰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自然不好再来找他,如此拖延下去,岂不白白浪费她的一番苦心? 看来只能…… 第二计,美色诱之。 官配女主,说白了就是三生石上命定的另一半,玄睦不同于时晟,没有对上官锦的愧疚,也不同于耶律越,不曾心系旁人,什么厌女症乱七八糟的,相信在女主香艷刺激的诱惑面前,绝对一败涂地。 玄睦不受宠,分配的院落在避暑山庄东南角最偏僻之处,而司徒长陵虽受重用,却毕竟只是朝臣,在这一众皇亲国戚中,自然不好太过优待,也被安排在南侧院落,离玄睦的小院仅隔了两座院子。 自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避暑山庄东南西北四角,加之山庄正中央,各有一处温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困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实在抠不动手机了,我睡了~ 晚安 或者 早安…… 谢谢日月星辰~~小可爱的手榴弹~~(づ ̄3 ̄)づ╭?~ 谢谢小恭迷~~小可爱的蕾蕾~~mua! (*╯3╰) 第159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2) 玄睦院落的隔壁便是五处温泉之一南泉, 亦是女用汤池之一。 这并非当日敦贤公主府那种假冒温泉,是真正散着淡淡硫磺香味的温泉。 这温泉,比之秋围别院的温泉,水温低的多, 最适宜山中微凉夏夜浸泡。 是夜,玄睦捏着午后出去散了个步,回来便出现在书案上的字条,沉吟了许久。 余小晚故作好奇地探出蛇脑袋瞅了瞅。 【子时, 南泉。】 玄睦转眸睨着她,似笑非笑。 「玄武觉得,我该去吗?」 余小晚歪了歪蛇脑袋,不置可否。 开什么玩笑, 这种时候, 说多错多, 不说才为上策。 玄睦见她不答,探手搔了搔她光滑的下颌, 斜唇笑道:「夜半三更, 也不知是何人字条, 贸然前往,着实不妥, 还是……不去了吧。」 说罢,转身行至榻边, 竟要宽衣就寝。 这, 这这这, 这如何可以! 她好不容易才哄得司徒晴兰夜半泡泉,怎能就此前功尽弃? 她不甘心的上前咬住玄睦的袍角扯了扯,又叼过来碳笔,直接在脚踏板上描字。 【你有轻功。】 脱了一半的手顿住了,玄睦垂眸睨着她,绯色外袍,缟白里衣,对比鲜明,血染白霜一般。 「那又如何?」 【偷看。】
第375页 「偷看?」玄睦低笑出声,「你想让我偷偷瞧瞧是何人约我?」 余小晚赶紧点了点小脑袋。 「这样啊……」玄睦煞有介事地点了点下巴,「其实偷看一眼也无妨,起码可以确认究竟是陷阱,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约我月下长谈。」 对对对,看一眼,去看一眼! 玄睦瞟了一眼她灼灼的猩红蛇瞳,许久才轻笑一声,捏着她的蛇颈,托起蛇身,轻巧地将她盘在他的肩头。 「既然你如此为我着想,那我便去偷瞧一眼吧。」 说罢,重新穿好外袍,开门出了屋。 长生在隔壁睡着,如那夜一般,即便听到动静,只要玄睦不唤他,他决计不会随意出来打扰。 这是他们多年来形成的默契,尤其是玄睦被人欺负之时,长生更不能出来,不然,不仅帮不了他,反而羊入虎口,累得玄睦心疼。 一人一蛇并未出院门,而是轻轻一跃,自院角跃入隔壁。 隔壁是一片紫薇林,未出林,便见南泉旁灯影摇曳,一女子泡在泉中,仰头望月,细长的脖颈,莹润的肩头,波光粼粼的泉水中,若隐若现着她曼妙的身姿,不必近看,已然是国色天香,尤其是那胸前半遮半掩白花花一片,更是惹人血脉膨胀。 余小晚是条蛇,却也觉得蛇血似乎都有些沸腾了。 这身材也太好了点吧,窄肩丰胸,这才是胸器,真真儿的胸器啊! 转眸瞅了瞅玄睦,他也在望着,桃目半阖,唇角斜勾的笑意越发轻佻了几分。 不等余小晚揣摩出他神情的含义,却见他转身三下两下便跃回了小院,重新回了厢房。 这次,二话不说,直接宽衣躺下。 余小晚晕头转向地被他丢在枕边,没等明白过来,又晕头转向地被他拽进了薄被,刚想挣扎一下,只觉身下一暖,他他他…… 他竟直接敞开了里衣,将她贴身抱住! 余小晚蛇吻都抽搐了,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 她顶了顶玄睦的胳膊,玄睦懒懒的一动不动道:「想写什么?直接用蛇吻写在我胸口便好,我辨得出来。」 连碳笔都懒得给她拿,这是有多懒! 余小晚扭了扭蛇身,想挣扎出来自个儿去取碳笔,可任她在他胸前拧成了麻花,依然未能转出那一亩三分地儿。 余小晚气喘吁吁地回头瞄了他一眼,里衣大敞,赤果的胸膛肌理匀亭,玄睦明显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 床榻昏暗,照理说余小晚不该看的这般清楚,可她如今是灵体的视觉,白天黑夜没甚差别,她不止看清了他线条流畅的胸廓,劲韧的小腹,更看到了那两点若隐若现的鲜嫩绯色。 若是以前,或许她会心猿意马,可如今…… 她不仅是条蛇,心里也再容不下其他,倒是能视若无物,淡然处之。 不就是看了个男子的果胸吗?有甚了得?他让用蛇吻写,她写便是了,横竖她如今不过是条蛇,也没什么好别扭的。 这般想着,她当真收起了蛇信,直接用蛇吻在他胸口描起了字。 【为何回来?】 玄睦一手揽着她的蛇身,一手揪着她的小尾巴在指尖绕来绕去,桃目阖着,似睡非睡道:「已看过了,不回来作甚?」 余小晚抽了抽蛇信。 别说的好像刚刚是去偷看一头猪洗澡好不? 那可是个美人儿,绝世美人儿!比你之前在花街柳巷见的那些,纯真貌美了不止一点! 跟你还是官配! 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给点男人的正常反应好伐? 难不成……你这是幼时打击太大,不止得了厌女症,还直接……阳那个什么痿了? 余小晚越想越觉得可能。 想当初,玄睦在将军府被下了挺兇勐的药,结果他也不过是亲了亲她便扛过去了,这哪儿是什么意志力作祟,这根本就是不行啊! 玄睦啊玄睦,难怪你这么频繁出入花街柳巷,还深谙男女之道,除了想收集消息之外,也是在掩饰自己的隐疾吧? 啧啧啧,这可怜见的。 不过分分钟工夫,余小晚已为玄睦点了满避暑山庄的蜡。 【你不好奇她为何那般约你?】 玄睦拢了拢蛇身,将她贴的更近了几分,虽是避暑,可山里的夜还是挺凉的,她这般冰凉凉的蛇鳞,贴身挨着他赤裸的皮肉,他竟也不嫌冷。 「我只好奇,肉身对心智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这话一出,余小晚眉心一跳,不安越发浓了几分。 【此话何意?】 玄睦绕着她的尾巴梢,不紧不慢道:「上官锦时,她聪慧机敏,且拥有高门贵女的阴毒狠戾,她分明不想要茯苓的命,却也能冷眼看着她们主僕血溅当场。 不止如此,她心防极重,我数次助她,有利用,却也有真心,甚至最后不顾一切替她挡下致命一剑,都未能换得她彻底的信任。 她可知道,若她当日信了我,跟我走,如今……」 玄睦自嘲地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转而又道:「不止我,她对时晟虽不离不弃,却也从未信任过。 我本以为,她是天性如此,可待采琴之时,她却轻易便信了耶律越,也从未怀疑过害她的採莲,且明显比上官锦时心软了许多,无论是当日卖梨欺辱她的小贩,抑或是在公主府欺凌她的下人,她都从未想过报復,倒是耶律越替她惩治了不少人。
第376页 如此明显的差异,我当日便怀疑,肉身对她的性情心智均有影响,可也仅是怀疑,如今见了她第三次借尸还魂,才是真正确信了。」 余小晚怔怔地望着他,他虽未睁眼,可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却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让她惴惴不安。 第二计,美色诱之,显然是失败了,是不是该提前进行第三计? 第三计,推心置腹。 她的本意是想将当日煳弄玄睦的小和尚欠女施主情意的故事,写给司徒晴兰,忽悠她主动找玄睦一诉衷肠,观这两日司徒晴兰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是被玄睦的美色勾引直接晋升迷妹,想来此计可行。 可再看玄睦这不配合的样子,是不是也该先跟他推心置腹一番,让他更容易接受司徒晴兰? 顺便也探一探他的口风,万一她真的暴露了,玄睦会如何处置她? 主意已定,她又仰着冰凉凉的蛇吻,避开那两抹红,在他肌理匀亭的胸前,一笔一划描下几字。 【她可会害你?】 勾着她尾巴梢的手滞了一下,玄睦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响起,磁音绕耳。 「不好说。」 【最危险的便是最安全的,与其将她放的远远的,不知如何防备,不若留在身侧,是好是坏,也好看得清楚。】 玄睦挑起眼帘,瞄了怀中的她一眼,眸中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 「你似乎……很想将我与她凑在一起。」 余小晚吐了吐蛇信,蛇吻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她对你很有裨益。】 最后一个「益」字尚未描完,便听暗夜之中陡然传来一连串悽厉的惊叫! 「走水啦!快来人吶!」 玄睦勐地张开眼,单手一挑将她盘在肩头,人也应时起身,随手系好里衣捞起绯袍,眨眼之间已出了内室,到了外室门边。 尚未开门,已见门上纸笢隐隐透着红光。 门扉一开,远处浓烟滚滚,火光映天! 看那方向,竟是玄帝所处中心院落! 不过片刻,火光四围混乱起来,哭声喊声救驾声,不绝于耳。 玄睦唤出了长生,拎了院中水桶,一同赶去救火。 还未出院门,便见一道黑影顺着屋檐一路疾来,明明看见了院中的玄睦与长生,却未转道,反而迳自跃入院中,当着两人的面,旁若无人的横穿而过,自另一侧院角跃入了后面的紫薇林。 长生在后宫浸淫多年,也不是个傻的,当即大惊失色。 「这,这只怕不好!」 玄睦远眺着远处的映天火,方才还烧得那般兇勐,却不想,此时竟已隐隐控制了火势,不得不说,这救火救得也忒及时了些,想当日苍国驿站大火,发现的也不可谓不及时,却还是烧掉了大半厢房,且救了许久才灭了火。 玄睦冷冷一笑,桃花异瞳映着火光,猩红欲滴,妖冶异常。 「皇后……好大的手笔,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她,竟让她如此不遗余力地要除掉我?」 话音未落,便听院后依稀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叫。 桃花异瞳略一游移,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紫薇林,却并无前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余小晚却不淡定了。 司徒晴兰可是被她诓去南泉的,这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她急得也顾不得写字,咬着玄睦的袍袖就往后扯。 玄睦拎起她再度盘迴肩头,一贯轻佻的斜笑不见半点,眸中幽潭千尺。 「我若是那人,定会杀了她,免得节外生枝。」 所以你还不快点去救她! 「你想让我救她?」 余小晚急得蛇鳞都立了起来,快速地点了数下蛇首。 快点吧!救人如救火,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急,玄睦却半点不急。 「她若死了岂不更好?省得还要疑心她究竟会不会害我。」 余小晚简直快崩溃了! 副本已经开启,男女主不死光环等于摘了,一个不小心真的有可能会挂掉的啊摔!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60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3) 生死攸关, 顾不得写字,余小晚拼命摇着蛇脑袋,回应玄睦的话。 「你是说……她不会害我?」 摇头改点头,点头点头, 拼命点头。 「真不会?」 点头点头,蛇眼都点晕了。 「即便不会,只怕……」玄睦沉吟了数息,「罢了, 听你一次。」 话音未落,他已脚下轻点,三两下便跃入了紫薇林。 刚一落地,迎面便跑来一道白花花的身影, 不等看清, 那人已一头扎进了玄睦怀里! 「救, 救命,救命啊!」 身后, 一道黑影紧追过来, 剑花抖起, 长剑映着月辉寒光涔涔,直冲司徒晴兰刺来! 玄睦抱紧怀中人, 一个旋身,轻巧躲开, 再回首, 桃目乍寒, 不见动作,只见几星银芒眨眼而过,速度之快,若非余小晚是灵体视觉,决计察觉不到! 那人反应极为机敏,几个侧身陡转,躲过了大半,却依然中了数针,当即踉跄了一下,小小银针入体,竟仿佛被砍了一刀般,剎那间便出了满头冷汗! 那人扶着肩头大口喘着气,黑色面巾随之剧动,不过数息,他突然双手抱剑,垂首行了个礼。
第377页 「主上!」 简单的两个字,铿锵有力,司徒晴兰立时僵住,勐地转头望去! 黑衣人收了行礼,意味深长了瞄了她一眼,脚下轻点,眨眼便消失在树影斑驳间。 司徒晴兰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反应过来,倏然推开了玄睦! 「你,你和他是一伙儿的!」 玄睦敛目望了她一眼,她只披着件单薄的里衣,半湿的,勉强遮着身子。 司徒晴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面红似火,赶紧拽紧了衣襟,赤足向后退了数步。 玄睦也不答话,探手解开袍带,脱了绯袍披在了她肩头。 司徒晴兰的脸越发陀红,拽着那袍子就往地上摔。 「男女授受不亲,我披了你的袍子,岂不毁了清白?!」 玄睦瞟了一眼被嫌弃的绯袍,俯身捡起,拍了拍落叶尘灰,再度给她披上。 「你披上,顶多在我一人面前失了清白,你不披,便是在众人面前失了清白,随你。」 话音未落,便听林外人声吵杂,一群御林军拎着长剑很快便沖了进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刺,刺客!」 本是追着刺客而来,一见眼前这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模样,领头的殿前行走李行走嘴都不利索了。 这哪儿像什么刺客,分明就是私会偷情! 妖冶的桃花眸微转,探手便将司徒晴兰搂进了怀里,司徒晴兰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可转眼一看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羞得无地自容,干脆埋头在玄睦怀中,躲一时算一时。 「那儿。」玄睦气定神闲地抬手指了一下远处,「方才有一黑影朝那儿去了。」 李行走回头张望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抱拳沖玄睦行了个礼。 「抱歉九殿下,非常时期,属下得罪了!」说罢,长臂一挥,喝道:「来人!将他们二人先押入地牢!」 李行走还真是狗胆包天,无凭无据的,竟然斗胆敢抓拿皇子! 玄睦冷笑一声,还未答话,司徒晴兰已惊恐地自他怀中探出了头。 「别!别抓我!我们是清白的!我们……」 玄国虽不比苍国对女子那般苛刻,可到底还是男尊女卑,女子私会偷情依然是大罪,即便不会浸猪笼坐木马,也是受万人唾弃的。 玄睦按住她微凉的侧脸,贴在自己胸前,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那沉稳的心跳,不急不缓的指肚按压,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司徒晴兰渐渐放松下来,心底深处没来由的一片安详。 「我与司徒小姐两情相悦,即便父皇问起,也是不怕的,」 怀中之人明显僵了一下,却并未开声否认。 李行走也不多言,示意左右将他们二人带了下去,这才再度领兵去追那黑衣人。 避暑山庄的地牢,年久无人关押,潮湿阴冷,墙上的火把无风自动,影影绰绰,阴森骇人。 司徒晴兰穿着玄睦的绯袍缩在牢房角落,六神无主,一点风吹草动都吓得她浑身发抖。 噹啷! 牢门突然打开,狱卒进来,客气地沖她行了个礼。 「司徒小姐,请吧。」 司徒晴兰赤脚跟在那狱卒身后,幸而玄睦的绯袍宽长,遮住了脚,不然,女子私密足踝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真是无脸见人,该悬樑自尽了。 虽只过了一夜,却仿佛数月之久,大火早已灭了,仅烧毁了玄帝所居寝殿,三死六伤,玄帝无碍,倒是皇后为护玄帝,被翻倒的瓶架砸中,肩头受了些伤。 司徒晴兰一路被带到了东殿,原本皇后的寝殿,玄帝高坐主位,面沉似水,不时拳抵唇边咳嗽一声。 殿两侧,人头攒动,同行的几位朝臣,各位皇子等等诸人,全都旁听在侧,连皇后都带伤坐听。 司徒晴兰最先注意到的并非威仪肃穆的玄帝,更不是为她忧心不已的老太傅,而是跪立在殿中央的玄睦。 玄睦,一身缟白里衣,修竹带露,明明是有失体统的装束,却偏偏白衣胜雪,墨发如瀑,为那平日的妖冶,平添几分素净。 「你可是司徒长陵之女,司徒晴兰?」 玄帝的声音遥遥地传来,司徒晴兰心头一震,这才想起跪下行礼。 玄帝并未怪罪她的怠慢,又问:「昨夜之事,你且细细道来,无需害怕,朕自会为你做主。」 司徒晴兰抬眼,偷偷瞄了一眼殿前的小公公,他手托托盘,盘中依稀放着一条雪白的丝帕。 「昨夜……」司徒晴兰垂首跪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昨夜臣女与九殿下相约南泉,月下互诉衷肠,一时情难自禁,正要琴瑟和鸣之际,见一黑衣人划空而过,随后,便来了许多御林军将我们团团围住。」 话音刚落,皇后便低笑一声,抬眸望向她。 「情难自禁,琴瑟和鸣?晴兰,你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的性子哀家还不知吗?即便你真有这个心,也该选个更为安全之所,南泉隔壁便是老九的院子,你们为何不回厢房颠鸾倒凤,偏要在那林中野合?」 皇后的声音云淡风轻,不像质问,倒像是在唠家常。 司徒晴兰攥了攥袍角,手心已满是冷汗。 「臣女,臣女……」 她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抬眸偷偷瞄向一旁跪立的玄睦。 玄睦并未看她,山眉挺鼻,不卑不亢,冲着皇后微微躬身道:「情虽不知所起,欲却是随情而来,儿臣与司徒小姐本只是赏花赏月诉衷肠,却不想,一时情难自禁,然,泉门尚有丫鬟守着,儿臣院中亦有长生看顾,唯有那紫薇树林,昏暗无人,最是合适。」
第378页 啪啷! 茶盏勐地拍在桌上。 皇后呲眉瞪目,勉强保持着皇室气度,怒道:「玄临渊!母后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身为皇子自当洁身自好,以身作则,怎能夜半无人,哄骗大家闺秀,行那苟且之事!你如此作为,如何对得起你父皇对你的信任倚重?如何对得起太傅的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玄睦又是一拜。 「母后教训的是,六年前过元日,母后确实教导过儿臣要谨记身份,切勿有不该有的肖想,儿臣铭记于心,从不敢有丝毫逾越,只是……儿臣对司徒小姐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便夜不能寐,情到深处难自控,儿臣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她,却还是不舍放手,求母后,求父皇,成全。」 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无论是否嫡出,凡未自立门户的皇子,每日都是要进鸾凤殿给皇后娘娘请安尽孝,即便皇后特赐免了这些俗礼,逢年过节,尤其是过元日这般大日子,是决计要请安接受皇后亲口教导,这是规矩,自大玄立国以来延续至今不容破坏的规矩。 玄睦却偏要说六年前的元日,是说,这六年来,玄睦都不得面见皇后吗? 皇后如此厚此薄彼的作为,委实有违一国之母的凤仪,难怪堂堂皇子居然自贱至此,连个臣女都自认不配。 玄睦这一番话,看似恭敬,却暗潮汹涌,玄帝当即变了脸色。 他可是堂堂皇子,即便庶出,即便母妃身份卑贱,可到底是龙子,如此卑微如尘,岂不是生生打了他玄帝的脸?! 皇后蹙眉,还要再质问,玄帝怒目打断。 「够了!私情一事,暂且不论!昨夜那刺客分明进了你的院子,你可有话要说?」 玄睦掩嘴轻咳了数声,这才俯首道:「儿臣当时并不在院中,不知情形,自是也不知他为何放着坦途不走偏要钻入儿臣院中。不过,儿臣院子在最角落,再往前的南泉院门尚有司徒小姐的丫鬟守着,他未免节外生枝,临时转入院中再逃,也算情有可原。」 话音刚落,皇后便嗤笑出声:「那丫鬟已死在泉边,死无对证,当时究竟是守在院门亦或是在泉边,谁又知道?保不准,这便是你的脱身之计,你与那刺客里应外合,却不巧被那丫鬟撞见,不得已便杀了她,晴兰对你情根深种,自是帮你掩饰,她所言所语皆做不得真。」 玄睦苦笑一声,跪得笔直,却脸色苍白,额角虚汗点点,咳嗽也越发频繁了许多。 「儿臣有罪,这些年来,总惹母后不快,只是儿臣愚钝,始终不曾明白,儿臣究竟哪里做错,还望母后指点。」 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可不就暗示了皇后是对他早有不满,才如此欲加之罪吗? 皇后冷冷一笑,起身跪下,沖玄帝盈盈一拜。 「皇上,有些话臣妾本不想说,可……纵火弒君,非同小可,臣妾实在不敢包庇。」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两分钟十二点,来不及了,啥也不说了qaq 第161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4) 玄帝看了一眼玄睦, 这才将视线落在皇后身上。 「说。」 皇后恭敬地俯了俯身,回禀:「方才李行走禀报说,与那刺客在寝殿外缠斗时,曾掷出银针伤人, 之后,又在紫薇林发现数枚银针。臣妾是深宫妇人,不懂朝堂,更不懂江湖, 不过,李行走说那是无杀门惯用的手段,不由让臣妾想起之前乔大人曾说于臣妾的一席话。」 内阁大学士乔安,乃是皇后亲爹左相方中信的学生, 方中信一手提拔上来的。 「乔大人说, 老九这次苍国之行, 危机重重,幸得江湖门派相助, 方才立了大功。当日臣妾并未多想, 也未仔细询问究竟是何门派, 今日出了这等大事,还望皇上明查!」 玄帝抬拳抵唇咳嗽了一声, 视线威仪,直直扫在人群中锦衣华带的乔安身上。 「乔爱卿, 你说。」 乔安赶紧出列, 撩袍跪下。 「回皇上, 当日九殿下在苍国藉助江湖人之手挑拨苍帝君臣一事,相信在座都有所耳闻,九殿下一路自苍国逃回玄国,也是这些江湖人一路护送。臣惶恐,虽知此事,却不知究竟是何门派。」 玄帝再度转眸,看向了玄睦。 「老九,你说,是何人护送的你?」 玄睦俯身,规矩回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护送儿臣者,确实是江湖人士,不过,绝非无杀门,而是东苍霸刀门。 霸刀门虽是十三皇子余孽所成,却势单力薄,从未想过东山再起,不过是凑做一堆勉强讨生活罢了。却不想,当日驿站大火,苍帝查不出真兇,便栽赃到他们身上,他们本是无辜,却因此妻离子散,死伤无数,对苍帝怨恨至深。 俗语有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儿臣见机晓以大义,施以恩惠,将他们笼为己用。 如今也正是他们在苍做耳目,为儿臣传递消息,儿臣禀明父皇的有关时晟入狱细则,便是他们传递的。」 玄帝微微颌首,又咳了一声,冷目望向皇后。 「皇后,你可还有话要说?」 不等皇后开口,乔安再度俯首拜道:「臣惶恐,忽而又想起一事,不敢隐瞒圣上。」 「讲。」 乔安道:「臣听吏部侍郎王大人说起过,说他曾在皇城见九殿下与江湖人私密约见,听口音,并非苍国人。」
第379页 这还真是一个揪一个。 玄帝捏了捏睛明穴,一夜未眠,难免有些疲惫。 「王爱卿,怎么回事?」 王侍郎赶紧出列跪下。 「求皇上恕臣无罪,臣方才敢说。」 「恕你无罪。」 「谢皇上隆恩。」王侍郎谢罢才道,「臣惶恐,数日前曾到花街寻花问柳,正撞见九殿下与一江湖人约见,两人甚是亲密,那人虽不多话,却决计是咱们大玄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口音。」 玄帝执起茶杯抿了口茶,一双龙目,不怒而威。 「哦?寻花问柳之时所见?老九竟胆敢夜不归寝?!执事太监为何不报?!」 皇子无故夜不归宫,可是大罪! 王侍郎一惊,赶紧俯首战战兢兢道:「皇上息怒!臣去时,青楼不过刚刚开门迎客,九殿下却是办完了事,揽着那人正要离去。也正是因着如此,臣才觉得稀奇,人人都知青楼入夜才开门迎客,偏殿下白日过去,若只是普通友人,大可去酒楼茶店,实在不必去不接客的青楼。」 皇后适时插话,「王大人说的不错,想来白日相约青楼者,多带了不轨之心。」 玄帝蹙眉,重重搁下茶盏。 「老九,可有此事?」 跪了这么许久,玄睦早已有些跪不住了,额头虚寒如瀑,身子左摇右晃,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喘了好几口才勉强回道:「回父皇,儿臣确实时常出入花街柳巷听曲儿,不过,大都是自己独去。只近些日子刚刚结识了朱商柳逸风,志趣相投,便时常相邀一起听曲儿。儿臣有落钥时限,故而只能白日前往,望父皇明察。」 话音未落,王侍郎立时反驳道:「不,不对!那人绝非朱国口音,分明是咱们大玄人!」 玄睦轻咳一声,转身望向他。 「即便如此,王大人又是如何知晓他便是江湖人?甚至是无杀门人?」 「他有佩剑!且口音是江南人氏,臣还特意瞟了他的腰间,正是无杀门惯用的血玉腰牌!」 玄睦苦笑一声,「谁人不知无杀门以暗器着称,出入皆一身轻松,即便有门人佩剑,也是外门弟子? 且,无杀门总盘虽在江南,却未必门人便是江南人。 再者,我若真与无杀门关系匪浅,能动用他们冒弒君这般大不韪,必然是与内门弟子约见,甚至是门主本人! 你也说了,见那人有血玉腰牌,可血玉何其珍贵?想来,那人即便不是门主,也必是长老之类的高位。 试问,这般门内精英,又如何会蠢到不用剑却偏偏佩剑而出徒惹怀疑?」 言毕,玄睦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咳得眼角泛红,这才再度抬起头来,不再看王侍郎,却是望向玄帝,神情悲切。 「父皇,儿臣自小体弱,不比诸位皇兄能为父皇分忧,往日总是不安。此次苍国一行,儿臣竭尽全力,不过是想略尽孝心,虽任务不算圆满,倒也无愧于心,却不想竟惹来如此多的猜忌。 儿臣惶恐,弒君戮父之罪,绝不敢背,哪怕仅是嫌疑,儿臣也痛不敢当。 今日,当着诸位的面,儿臣恳求父皇将儿臣贬为庶民,免得儿臣无用,只会惹来非议,让父皇蒙羞。」 玄睦这一招以退为进,着实巧妙,当即便转移了众人对他那一番辩驳的探究,倒更显得那辩驳大义凌然,不容有疑。 可事实呢? 无杀门人不佩剑,纯属胡扯! 除却玄睦本人不方便佩剑之外,即便是莫非也是有佩剑的,只不过,莫非是软剑缠腰,其余诸人大多则是普通佩剑。 毕竟,银针虽好,却终究只是暗器,也并非人人都能习得如玄睦这般精妙,短距离单打独斗,自然还是有兵器最好。 自然,玄睦狡诈,这一番话不可能仅是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它还另有暗意。 他刻意强调自己打小体弱,其他皇子都能得玄帝重用,唯独他不能,便是说,他身子骨差,随时都可能一命归西,皇上又对他十分懈怠,他无权无势无法在朝堂立足,即便皇上死了,也是轮不到他来做这皇帝的,他何苦还要放火弒君为他人做嫁衣? 眼看着玄睦便要彻底摆脱嫌疑,皇后憋不住了,赶紧俯首说道:「如此空口白话,自然难辨真假,臣妾倒是有一法子,许是能揪出真兇。」 玄帝疲惫得撑着额头,微敛龙目,道:「说吧。」 皇后道:「王大人既说了老九曾约见无杀门人,想来必是出了重金请人纵火,可老九俸禄微薄,平日又爱出宫玩乐,想来是存不住银子的。不巧,月前他方才回玄之际,臣妾曾为他洗尘,赠予他一箱金子,若他能拿出这些金子,起码可证明他无钱买兇,也算间接洗脱了嫌疑。」 玄帝颌首,「如此倒也算是个法子,老九,那些金子现在何处?」 玄睦摇晃了一下,勉强撑住虚弱的身形,回道:「儿臣,拿不出来金子,那金子……已花光了。」 「花光了?!」皇后冷笑一声,「满噹噹一箱金子,足足两千两,还是最精纯的赤金!怎可能眨眼便花光了!」 这世界一斤等于十八两,一两赤金可换二十两纹银,普遍百姓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才二钱银子,两千两赤金,养一队兵马都绰绰有余,又如何会短短月余便花的精光?!
第380页 玄帝也不由蹙眉,厉声喝道:「两千两赤金,可并非两千两纹银!即便是两千两纹银,若只是吃喝玩乐,月余也是花不完的,你到底做了何用?!」 「儿臣……」玄睦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他本就生的白皙,这会儿又羞得满面通红,窘迫之态尽显,越发的惹人怀疑。 「说!」玄帝勐拍了一下凤椅扶手! 玄睦手撑着玉石地面,擦了擦额角虚汗,回道:「儿臣有愧,那些金子,儿臣都花在了花街柳巷。」 古往今来,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者多不胜数,倒也没甚稀奇。 皇后抚了抚鬓角,再度冷笑出声。 「哦?花街柳巷?方才你不还说,对晴兰倾心不已吗?怎的竟又与青楼女子纠缠不清?母后倒是有些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了。」 说罢,轻飘飘地睨了司徒晴兰一眼。 「都说这世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确实如此啊!多少女子痴心错付,自以为护得良人,却不晓得,所谓良人也不过是个三心二意之辈。 这也便罢了,万一再受负心郎牵连,犯了那欺君之罪,甚或是弒君同谋重罪,那可真就是在劫难逃了,不仅丢了自己性命,还要连累九族,届时,悔之晚矣。你说对吧,晴兰?」 「啊?是,是……」 皇后一席话,惊得司徒晴兰脸色煞白! 她攥紧了袍摆,望了一眼两鬓见白的爹爹司徒长陵,咬了咬唇,刚想再开口,却被玄睦抢了先。 「都怪儿臣未曾解释清楚,儿臣所谓花在花街柳巷,并非偷享欢愉,只是与朱商同往,不愿在朱人面前丢了皇家颜面。 且……儿臣素来不擅与朝臣交往,少了礼仪走动,自然无需花费,儿臣只喜与世俗狗友吃喝玩闹,得片刻俗人之乐,这也无需多少银两,平日俸禄已足够了。 再者,儿臣了无牵挂,虽心仪司徒小姐,可毕竟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纵我有千两赤金又如何?便是千万两,万万两!无人可花,又与烂泥有何不同? 那日母后赏赐时,儿臣已言明无用,可母后体恤,坚持要给儿臣,儿臣不好拂了母后的美意,只得收下,本还忧心如何物尽其用,如今花在朱商身上,既保得皇家颜面,又能拉拢朱商为玄效力,也算物尽其用。 若父皇仍有疑虑,可一一查证,那朱商如今还在仙客来长住,那些赤金去向,儿臣也能连同花费日子一同记下,交由父皇随意去查。」 一席话,不卑不亢,加之那虚弱强撑的模样,大有种身残志坚之概,更添了几分可信。 皇后眼神游移了一下,赶在玄帝开口前,抢先一步道:「查自然是要查的!纵火弒君可不是小事,不是你空口白话便能遮掩过去的。」 说罢,凌厉的视线再度扫向了司徒晴兰,声音越发冷了几分。 「晴兰,你方才不是有话要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就是一个大俗人~~蕾蕾~~知道你最好了~~(*  ̄3)(e ̄ *) 谢谢吃肉的大咸鱼~~啧丶寒冬~~蓁蓁~~~南城章鱼小丸子~~~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 (づ ̄3 ̄)づ╭?~ 第162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5) 司徒晴兰僵住, 下意识抬眸瞄了一眼皇后,正撞上那寒冰般的视线,心头不由一凛。 「臣女……臣女……」 「如何?」皇后看似鼓励,实则威胁道:「有话便说, 自有皇上给你做主,千万莫行将踏错,小小一步,便是万劫不復。」 司徒晴兰拧着袍角, 想起黑衣人的那句「主上」,心乱如麻。 「其实,那黑衣人曾……」 「曾什么?!」 「曾……」 司徒晴兰下意识地望向玄睦,玄睦也在望着她, 那玲珑桃花目, 如琢如磨, 流丹凝霞,打小就不知勾了多少宫女太监乃至后妃的心魂, 如今再添几缕脉脉情丝, 更是招得人小鹿乱撞。 司徒晴兰的心更乱了。 且不说那刺客未必是九殿下的人, 即便真是,昨夜九殿下不仅未对她杀人灭口, 还自毁清誉脱掉衣袍为她两度披上,免了她在众人面前失尽清白无脸苟活, 如今她又如何能尚未弄清真相便陷他于危难? 皇后急不可耐, 催促道:「到底什么?!快说!」 司徒晴兰攥了攥秀拳, 俯身一拜。 「那黑衣人曾想杀臣女灭口,多亏九殿下全力相护,不然,只怕臣女也如莲儿一般早已命丧黄泉。」 话音未落,皇后柳眉倒竖,陡然拨高了嗓音! 「司徒晴兰!你可知欺君可是大罪!你自个儿丢了命也便罢了,就不怕连累你爹爹,连累你全家上下百余口吗?!」 司徒晴兰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道:「臣女不敢欺君,方才皇后娘娘不也说了吗?紫薇林有银针,那银针便是那刺客本想杀人灭口的证据。」 「呵!好一个证据!那刺客武功高强,岂是老九能躲的过的?这银针确实是证据,不过,不是刺客想要杀人灭口的证据,而是他与老九里应外合的证据!他们演得这一齣戏,一个假杀一个假护,就是为了洗脱嫌疑!」 司徒晴兰微微睁大眼,摇头急道:「不,不是的!只不过李大人刚好带人过来,那刺客不敢逗留,这才让他失了手,不然,只怕臣女与殿下都难保性命!」
第381页 皇后再度冷笑,「你当那些江湖卖命的都是耍的假把式?银针既已出手,又如何会扎不到你们两个手无寸铁之人?你分明就是在包庇他!」 「不,臣女没有!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求娘娘……求皇上明鑑!」 「你还敢胡言乱语!你可知……」 「够了!!!」 玄帝突然一声怒喝,所有人都噤了声。 玄帝微吐了口气,撑着额头,拇指不断按压着太阳穴,享受了片刻安宁之后,这才转而问李行走。 「那刺客可有消息?」 李行走赶紧拜道:「属下已派人直追过去,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 玄帝抬起眼帘,瞟了一眼虚汗淋漓,跪都跪不住,几乎半身趴伏在地的玄睦,眸光沉沉。 「老九,你先将金子去向写清楚了!李行走,稍后你派人快马加鞭回城一一核对!还有,这避暑山庄所有闲杂人等,挨个审过,尤其是伺候小九那太监!其余,待刺客追回之后,再做定夺!」 话音未落,玄帝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罢又喘了口气,这才继续道:「司徒晴兰暂且软禁在她院中,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至于老九,还关回地牢!」 …… 歷来君王,最恶弒君谋反! 一旦沾上这罪名,哪怕再无辜也得脱层皮。 玄睦本就不受宠,如今更是被轻贱踩踏,比之当日的采琴也不相上下。 馊饭,冷水,硬馒头,也难为他们能在皇帝老儿的地界儿找到这般不可多得的腌臜吃食。 一日过去了,玄睦没吃。 两日过去了,玄睦依然没吃。 到了第三日…… 狱卒终于坐不住了,跑来几次看那饭食可有动过,始终都未见动。 再看玄睦蜷缩在地牢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咳嗽不断,气息微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心肝都颤了两颤。 额滴娘呀! 这要真死在牢里,他王二纵是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说来,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的!人都已入了地牢了,何苦还要吩咐他如此冷待?这不纯粹为难他一个小小狱卒吗? 狱卒心里犯憷,不敢真饿死玄睦,又不敢得罪皇后,只得暗戳戳递了两个煮熟的鸡蛋给玄睦,还好心的给剥了壳。 「殿下,小的也是没法子,你担待点,先吃个鸡蛋垫一垫吧。」 玄睦勉强张开眼,摇了摇头,一句话分几次才勉强诉完。 「多,多谢美意,我,心领了,我这残躯,活着,不能为国效力,只会给父皇蒙羞,苟延残喘也是无趣,饿死了,倒也干净。若,若你真可怜我,便给我口酒喝吧,醉生梦死,也好过些。」 狱卒见他不肯吃,更犯憷了,只得威胁道:「你若不吃这鸡蛋,我便不给你酒喝!」 玄睦抬了抬眼皮,桃花异瞳涣散无光。 「实不相瞒,我,我吃不得鸡蛋,会起疹子发高热,那些馊饭冷馒倒是能吃,只怕吃了泻肚子,我又无力起身,届时脏污不堪,还得累得你收拾,于心不忍。」 如此悽惨竟还为他一小小狱卒着想,王二心有感嘆,不由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瞧瞧我能弄来不能?」 「肉。」 「欸?」 「肉,只要是肉便好。」 「这……」 狱卒有些为难,避暑山庄在深山,米面谷物倒是不少,可鸡鸭鱼肉却是有数的,自然,他也不是弄不来,只不过怕被皇后察觉了去,惹来麻烦。 「不,不必为难,我也并非真的想吃,不过是……想喝口酒罢了。」 玄睦喘了口气,嘴唇干裂哆嗦,额角的冷汗一层层地冒着,那单薄脆弱的模样,像是随时都能驾鹤西去了似的。 狱卒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回道:「不为难不为难,我这就给你弄来。」 不大会儿,狱卒真弄来了半只白切鸡,还附带一碗梨花白。 玄睦颤颤巍巍地靠墙坐起,勉强伸手捏起一块胸脯肉塞进嘴里,一口肉嚼了足足半刻才艰难咽下。 不管怎样,只要饿不死就行。 狱卒长吁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玄睦抬了抬眼皮,直到狱廊尽头的外牢门哐啷一声锁上,这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使劲晃了两下脖子,咔咔碎响,坐直了身形。 「哈啊——睡了这么久,骨头都快酥了。」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够过那破瓷碗灌了一口梨花白压了压体内虚寒,泛着呵欠泪花的桃花异瞳,流芒细碎,哪里还有半点将死之相! 一直躲在枯草堆里的余小晚看得蛇吻都抽搐了。 这演技,真没谁了! 他要生在穿越前,奥斯卡小金人还不得拿到手软啊! 「玄武?愣着干嘛?饿坏了吧?来,吃肉。」 确实饿坏了,整整两日粒米未进,不只她,玄睦亦然。 她本想出去偷些吃食给他的,可玄睦不准,说什么非常时期,整个避暑山庄戒备森严,万一她让人抓到打了七寸便糟了。 余小晚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她不过是条蛇,夜半偷食倒也算安全。 可玄睦死活说不通,固执的都快赶超大变态时晟了。 好吧,不偷便不偷,横竖饿死的也不止她一个。 只是没想到,玄睦的演技竟也能发挥如此奇效,骗了这一碗吃食。
第382页 看着那小小一碗,玄睦一人吃倒是略有盈余,可若她跟着吃,却是根本不够的。 她吃了,玄睦怎么办? 不容她多想,白嫩嫩的白切鸡已递到了她唇边。 「没有烧鸡香,将就吃吧。」 余小晚确实饿了,张嘴便吞了下去。 一口刚完,另一口又到了,玄睦接二连三投喂,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待她终于觉出一点饱胀之时,那碗中也仅剩最后两块。 玄睦拿起一块再度递来,余小晚摇头躲过。 「饱了?」 点头。 玄睦斜唇一笑,略轻浮,「想也差不多了。」 随即,那肉便入了他的口。 好容易卖惨骗来的一碗白切鸡,玄睦只吃了三口,最后全入了她一条蛇的肚子,余小晚有点懵。 不等她懵完,玄睦将喝了一半的梨花白也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梨花白,干醇爽口,不烈,你尝尝。」 要不要对一条蛇这么好啊摔! 「怎的这般看着我?喝啊?」 余小晚吐了吐蛇信,最终还是屈服于口腹之慾,低头汲了一口。 果然…… 好喝! 咕叽咕叽—— 一口气喝光光! 剩下最后一点碗底实在喝不着了,玄睦这才倒入自己口中。 舔了舔湿红的嘴唇,玄睦探手弹了一下她略有些小晕的蛇脑袋,笑道:「傻蛇,我若死了,看你怎么办?!」 什么他死了她怎么办? 余小晚晕晕的,带着两分醉意,有听没有懂。 玄睦将两只碗摞在一起,推到一旁,再度斜身躺下,顺便将她揣起,直接塞进了衣襟之中。 这这这,这变态想干嘛?! 即便是平日缠在他的手臂,也是隔着里衣的,除了那夜被迫用蛇吻在他胸口写字,她何曾与他有过这般的亲密接触! 余小晚拼命扭动扭动再扭动,试图挣扎出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挣开不说,还换来玄睦一声浓重的鼻音。 「别乱动。」 就动就动! 还不放开! 「说了别乱动……」 你放开我,我不就不动了? 快松手啊! 余小晚在玄睦赤果的胸膛前拧着麻花,不知是错觉亦或真的,玄睦的体温似乎隐隐升高,就连他心口处那狰狞的伤口竟也隐隐泛起了红晕。 「我可告诉你傻蛇,我这人不大正常的,美人未必入得我的眼,倒是你这滑熘熘的蛇身挺合我意,若你再这般痴缠下去,我可要……」 可要什么? 余小晚莫名僵了一下,随即又觉得好笑,他能把她怎样?她不过是条蛇罢了。 继续挣扎,继续扭! 放我出去!!! 这般赤条条钻在他怀里,好像果身相拥似的,感觉非常羞耻,非常不好,她不喜欢。 这边正扭得起劲,玄睦突然探手将她捞出。 唿—— 总算出来了! 不等余小晚喘完这口气,蛇吻突然一热! 呃…… 一加一等于五,四加二等于八…… 她傻了。 蛇眼不能眨,只能红通通地瞪着,眼睁睁看着眼前放大的幼滑面容。 他亲了她…… 尼玛!他竟亲了她!!!! 她可是蛇啊,蛇!!!!!!!!! 不足五十毫升的蛇脑容量嗡的一声,彻底超出了负荷! 余小晚…… 晕了。 昏迷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就晕了?呵,傻蛇,傻……傻什么呢?我竟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生物钟彻底乱了…… 第163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6) 玄睦关在地牢整整五日, 无人问津,幸而,表面上虽顿顿都是馊饭冷水,背地里狱卒却是每日都会端上一碗肉来。 余小晚已不会如第一次那般只顾着自己, 无论玄睦如何诱惑,也仅吃一半,定要给玄睦留一半。 玄睦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没推辞, 笑笑便吃了。 一人一蛇在这地牢相依为命,委实有些奇怪,却又意外的十分和谐。 第六日,玄帝终于提审玄睦。 一如玄睦在地牢里唠叨给她的那样, 皇后果然做了手脚, 那些金子一锭也未寻到, 而那刺客也死在了路旁,身上并非无杀门的腰牌, 倒是剑柄多了霸刀门的双刀图纹。 玄睦请旨查验了尸首, 尸首身上并无银针入体的血点, 显然并非当日刺客,大抵是被皇后临时掉了包。 玄睦曾直言霸刀门是他的人, 如今倒是更坐实了他弒君的罪名。 不过,单凭一枚双刀图纹, 终究罪证不足, 毕竟霸刀门之所以称之为霸刀门, 自然是以大刀为兵器,而那刺客分明使的是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玄帝派人去仙客来寻另一重要人证柳逸风,却不想,竟已是人去楼空。 店家说,七月十五当日,玄帝前脚出了玄城大门,后脚柳逸风便退房离去,此时只怕早已过了沙河,即便快马加鞭去追,来回也得半月。 追自然是要追,只是玄帝已对玄睦彻底疑心,一声令下搜了玄睦那名曰皇子寝殿的小破院子。 这一搜,果然非同凡响,竟在玄睦酒罈之中发现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牛皮纸包,包中是他勾结朱国晋王意图谋反的罪证,而联络人便是那柳逸风!
第383页 玄帝震怒,即刻回宫,御辇尚未入得宫门,又得了消息,说是从玄睦母妃的冷宫搜出了布泊丹。 这布泊丹本是巫族秘药,原名并不为此,只因主要配药出自西夷的葛布泊草原,又是西夷王室所配,故而改称布泊丹。 布泊丹系毒药,却并非立时毒发之毒药,而是慢性毒药,食者接连服用半年以上才会显出病态,先是咳嗽不止,进而咯血,最终一命呜唿,前后不过年余,且无论如何诊脉都诊不出病灶,一旦到了咯血地步,便再无回天之力。 此丹一出,满朝譁然,联想到玄帝这数月来咳嗽不止,不由议论纷纷。 玄帝天威震怒,即刻捉拿了玄睦母妃,连同伺候她的一个小宫女,一同打入天牢。 连番拷问下来,小宫女不堪折磨,承认了帮玄睦母妃毒害玄帝,下毒之人便是原太监总管石禄与他那干儿子小杜子。 小杜子当日执勤被玄睦点了睡穴,当场便被玄帝打死了。 而石禄那日虽只赏了板子,可没养几日便破伤风一命呜唿。 皆是死无对证。 如此一来,玄睦与母妃联手谋反的罪名,基本算是坐实了。 古往今来,谋朝篡位都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滔天大罪!玄帝当堂便下了定论,罪妃罪子秋后问斩! 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都不为过,余小晚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玄睦已被搜走皇子玉牌,拽了眼罩,套上一身骯脏囚服,丢进了水牢。 水牢的水几百年不换,冰冷刺骨,恶臭扑鼻,旁的犯人都是站立被锁,堪堪埋过腰际,玄睦却是被强硬的按跪下来,膝盖上了锁链,双手高悬头顶,冰冷污水直埋到他的咽喉,稍一低头便会埋住口鼻,如此一来,无论再困再累,他都须得时刻仰头伸直脖子,不然便会呛水。 这对玄睦许是折磨,却偏生让余小晚放下心来。 水牢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便有人纵火,玄睦也决计烧不到半分,所以,这次牢狱之灾,并非任务里提到的需要毁容的那次。 虽明知躲的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可余小晚私心里还是希望那一日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余小晚缠在玄睦手臂,咬开他湿透的袖子,在他手臂写了两字,还未写完便听玄睦苦笑道:「莫写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余小晚望着那冻得青白的皮肉,心中涩然,昨日尚且逍遥自得,今日便成这般境地,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即便那皇帝老儿是他亲爹又如何? 此时她仿佛才明白那日玄睦所言。 【傻蛇,我若死了,看你怎么办?!】 他必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甚至她让他去救司徒晴兰时,他已料到。 若他不去救司徒晴兰,自扎银针假意被那黑衣人伤到,或许还能推脱一二。 可他去救司徒晴兰,黑衣人却不伤他,反而更加可疑。 且黑衣人那一句「主上」,更是将他置于生死险境,若司徒晴兰一个反咬,便是万劫不復。 即便如今已定了罪,司徒晴兰那边也是不安全的,皇后会不会再旁敲侧击让她再加两句,也未可知。 玄睦狡诈聪慧,既早已料到会是如此,为何还要去救她? 余小晚攀爬到他脸前,用冰冷的蛇吻在他同样冰冷的脸颊描着,脸颊总比手臂敏感一些。 【为何救她?】 玄睦转眸睨了她一眼,桃花血瞳,流丹凝霞,比之另一只常色眸子妖冶了不止一点。 若非余小晚已心中有人,只怕早已深陷其中。 「你让我救,我便救了。」 她? 真是因着她? 【你不怕死?】 玄睦轻笑一声,脖下水纹摇盪,波光粼粼。 「你怕吗?怕我死吗?」 【你不会死。】 穿越一号改变的剧情本就不多,如今她也努力挽回了,司徒晴兰依然对玄睦情根深种,只要大剧情不变,玄睦便不会有事。 她本十分笃定,却不想,玄睦突然蹙紧眉心,一阵剧咳! 不等她反应过来,几抹血迹陡然溅出,少许落入污水,其余涌在唇边,染红了他苍白的唇角。 余小晚傻了,直愣愣地望着他,连描字都忘记了。 玄睦又咳了几声才止住,再度睨了她一眼,竟还挂着那轻佻的笑意。 「你怎知我不会死?即便你是蛇仙,自个儿死了还可起死回生,却也管不得凡人生死吧?」 玄睦之前偶尔也会咳嗽,自入了地牢之后,越发咳得厉害了,只是先前她一直以为他是装给狱卒看的,倒也没甚在意,难不成……竟不是装的?! 【你……】 只描了一字,玄睦便开口打断了。 「我这身子本就是虚寒之体,如今再泡在这冻水之中,怕是等不到秋后问斩了……死,我倒是不怕,母妃死,也不怕,我们母子二人也算是尝够了苦楚,死了重来倒也不算坏事。只是……」 玄睦顿住,又是一阵剧咳。 「只是……有些不甘,生平只心悦了一人,好容易盼到她来寻我,却又不肯与我相认,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为何?」 余小晚僵住,垂眸望着玄睦。 玄睦依然笑着,水纹波动,映在那苍白如纸的脸上,越发显得笑容孱弱,唇角的血污更是猩红刺目。
第384页 余小晚心下黯然,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转而写道。 【司徒晴兰?】 玄睦自嘲地轻笑一声,「不管是上官锦亦或采琴,甚至旁的什么,都不是她的真名,我怕是到死连心仪之人姓字名谁都不晓得,说来也是可笑。」 余小晚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倒缠在他手臂之上,许久未动。 玄睦又咳了两声,道:「玄武啊,你不是蛇仙吗?帮我算一算她的真名是什么,可好?」 余小晚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垂首送上蛇吻,描在他的脸颊。 【晚。】 「晚?晚儿?这名字……我不喜欢,像是在暗示我晚了他一步似的。」 余小晚歪了歪蛇脑袋。 【什么意思?】 玄睦勉强仰着头,喘了口气,颈下的水纹荡漾不停,恶臭扑鼻。 「没什么,我这样子怕是养不得你了,你走吧,若能再寻个好主子也好,若寻不到,便回深山老林,继续修炼,说不得还真能飞升成仙。」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余小晚吐了吐蛇信,又描下几字。 【我想办法救你。】 「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去皇后那里寻一寻线索。】 「即便你真能寻到线索又如何?你不过是条蛇,怎么帮我翻案?」 【黑蚁,神示。】 玄睦挑了挑眉,「若依然不行呢?」 【偷钥匙。】 「越狱?」玄睦低笑一声,「即便有钥匙,门口还有守卫,我这残躯又如何跑得掉?」 余小晚顿了一下,张开獠牙,使劲呲了呲。 【我有毒牙,你有莫非。】 「也对,你起码能帮我咬死一人,还有莫非。」玄睦像是方才想起莫非这一号人来似的,再度低笑了一声,示意她靠过来点。 余小晚不明所以,又向前伸了伸脖子,却被玄睦一个歪头,亲了个正着。 !!!!! 都什么时候了,这厮居然还没个正经! 余小晚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玄睦却半点不急,舔了舔惨白的唇,猩血晕开,倒是添了几分艷色。 他斜唇一笑,轻浮浪荡,却偏又让人气不起来。 「你有这份心,我这罪也算没白受了。」 余小晚歪了歪蛇脑袋,突然觉得似乎好像……有哪来不对…… 又过了几日,玄睦的状况越发糟了几分,唇角血迹几乎没干过,狱卒过来餵饭更是一口都餵不下去,眼看真是等不到秋后便要一命呜唿了。 弒君一案牵连甚广,玄帝还在大力追查涉案人员,这人都还未查完,主谋便死了,如何可以! 狱卒只得赶紧向上禀报,其上看过之后也觉不妥,继续向上禀报,一层层上报,终究报到了玄帝耳朵里。 玄帝本不予理会,却不想,平日里总是缩在人后只会附和诺声的应声虫京兆尹蒋允,突然战战兢兢来报,说是抓到一群闹事乞丐,竟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到了两枚金锭。 若是普通金锭,蒋允自然不敢叨扰圣驾,可关键是,那金锭锭底印的是辽金一品字样,正是岁前方才挖掘的辽山金矿试炼的第一批赤金! 这一批赤金悉数送往皇宫,玄帝并未动用,只赠予皇后一箱,皇后又转赠了玄睦。 当日按照玄睦所示赤金去向一一查对,均未寻到这金子,因何突然出现在一乞丐身上? 玄帝立时传见了那乞丐,一审才知,那乞丐并非乞丐,不过一游手好闲的梁上君子。 他对偷盗一事供认不讳,称那两枚金锭是在敛芳阁老鸨房中偷的。 再传召老鸨,老鸨吓得面如土色,一改当日说不曾收过玄睦金锭的口供,直言受人威胁,且丢了金子,这才做了假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住院最大的改变就是,生物钟彻底反了~~qaq~~ 马上五点了…… 容我调一调作息,我会恢復双更的…… 谢谢~~啧丶寒冬~~吃肉的大咸鱼~~蓁蓁~~槓槓的绿豆芽~~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 (づ ̄3 ̄)づ╭?~ 第164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7) 玄帝震怒, 按照玄睦当日记述,一一传唤各处鸨妈妓子,恩威并施之下,再无人敢隐瞒, 皆称受人胁迫,却又都说不出那人是谁,只道是个头戴黑纱之人,手握她们匿税罪证, 她们不敢不从。 再问那金子下落,皆称被那黑纱人要了去。 玄帝立时派人追查黑纱人,还未查明,赵提督便来禀报, 说其上司左都督死了小妾, 本也没甚稀奇, 偏她下葬那日大雨倾盆,棺材翻落山坡, 棺裂尸出, 棺内竟藏了数十枚金锭! 且, 那金锭锭底印的皆是辽金一品字样! 将这些金子与先前乞丐处得来的金子放置一起,刚巧一箱, 两千两。 时至今日,弒君一案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玄帝隐瞒了此事, 暗中加派人手彻查, 还未查清, 御林军副统领又捧着一箱金锭前来,声称是从霸刀门余孽临时落脚处寻到的,锭底印着的同样是辽金一品字样。 将那些霸刀门余孽抓来审问,各个都说是为玄睦效力,应玄睦之计才假装无杀门人,弒君纵火。 玄帝明明只赐了一箱金子给皇后,怎的突然跑出来两箱? 玄帝招来户部侍郎,细细比对,发觉这两箱金锭无论精纯度与锭底印记都略有不同,再取来国库存有的剩余金锭对比,立时便比对出,小妾棺材里的金锭与那乞丐偷盗的金锭皆为辽矿首金,而御林军副统领捧来的却是假的!
第385页 世人皆知,即便是同一个炉子造出的金锭,不是同一批次所出依然会有所不同,那幕后之人,定是发觉少了两枚金锭无法栽赃的圆满,便干脆弃之不用,重新造了一箱假金打算瞒天过海,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终究马失前蹄。 至此,有人陷害玄睦已是毋庸置疑的了。 只是,那冷宫搜出的布泊丹,还有酒罈里勾结朱国晋王意图谋反的罪证,依然让玄帝如鲠在喉。 偏巧此时刑部尚书禀告玄睦咯血一事,玄帝心有疑虑便传见玄睦,顺便还招了太医查看。 太医院的老少太医一一为玄睦诊脉,真真儿是轮了个遍,除却体内虚寒,皆查不出病灶,可虚寒并不会导致咯血,必然还有他因。 这时,新晋太医秦太医斗胆进言,说这症状倒是与玄帝十分相似,怕不是……也中了那布泊丹之毒。 玄帝之毒,尚未到咯血地步,只消调养便好,可玄睦却已咯血,显然是体质虚弱加速所致。 玄睦母妃毒害玄帝,为自个儿儿子谋皇位,尚在情理之中,可她又怎会连自己亲子都毒害? 玄帝立时下令传见当日供认玄睦母妃毒害自己的小宫女,却不想,又是一个死无对证,据报是畏罪悬樑的。 然而,不管怎样,玄睦已命不久矣,一个将死之人,又怎会勾结晋王意图谋反? 此时,朝中原本没甚发言权的几位小臣联合起来,一同进言,称此事漏洞百出,望玄帝明察。 旁的不说,单说那勾结晋王的罪证便做不得真! 一来,这般性命攸关的信件,自然是看过便烧,为何要留着? 二来,即便需要留着,谁又会这般随便藏在酒罈便离宫而去?这一去还是半月有余!就算真要走,起码也要找个可靠之人看顾,譬如,交给他的母妃看管,或者,找个牢靠地方埋了。 三来,玄睦不过一病弱皇子,放眼整个大玄,哪个皇子不好勾结,晋王莫不是瞎了,非要勾结这最不成器的一个?! 就在玄帝犹豫不定之际,又传来朱商柳逸风被抓回的消息。 柳逸风大唿冤枉,称与玄睦自花街结识,志趣相投,整日纵情风月,根本不曾参与政事。 玄帝将那勾结晋王的信件丢在柳逸风面前,喝令其解释,柳逸风解释不出,倒是他身边小厮柳随风吓得面如土色不停磕头,额头鲜血溅在那信件之上,瞬间便浸入了纸纹。 一旁礼部尚书见状,大惊失色,突然进言说,礼部多次接待朱国来使,其中信笺皆是朱国特制火漆纸,水毒不侵,缘何这信封竟连普通的血液都挡不住? 玄帝立时派其上前细查,经比对,那纸竟是玄国的桐叶纸,与火漆纸纸纹相似,却又全然不同。这桐叶纸十分廉价,因浸润迅捷,通常为普通人家做草纸放置茅厕所用,又因色泽暗沉,纸质粗硬,皇亲贵胄之间少有问津,故而无人认出。 如此重要的勾结密信怎会用厕纸做信封? 玄帝心中已有计较,又责令搜查了柳逸风的行囊物什,包括通关文牒,钱货帐目,无一遗漏,并无半点不妥,倒是狎玩器具美人画册翻出不少。 当着满朝文武,柳逸风羞的满脸通红,玄帝实在查不出什么,又观他乃南朱第一庄少庄主,与玄国商贸往来也甚是频繁,便也没有为难,当堂便放了他。 柳逸风如何千恩万谢不提,单说玄睦,他咯血症状越发严重了些,数度昏迷唿唤的都是其母妃,玄帝虽未查出幕后真兇,却也晓得他是被人陷害,想到他命不久矣,不由升起一丝难得的帝王父爱,准其母妃照顾在侧。 母子二人劫后余生,抱头痛哭,委实让人心酸。 玄帝顺藤摸瓜,一路追查,很快便揪出了幕后黑手,竟是当日举荐玄睦前往避暑山庄的左相方中信,皇后的亲爹! 玄帝与皇后本是相敬如宾,不曾想竟出此事,不由痛心疾首,左相将一切罪责一力承担,声称与皇后无关,皆是他一人所为。 人证物证俱全,左相又已伏罪,玄帝立时下旨押入大牢,判了死罪,虽未株连九族,却也累及左相一家百余口,无论血亲家丁,一个不留,悉数斩于菜市口。 当日在避暑山庄指证过玄睦的左相党羽,还有捧来假金的御林军副统领,以及那死了小妾的左都督,一干人等,也都一一按罪论处。 消息传入后宫,皇后立时散发褛衣携八皇子跪在金銮殿外罪己求死,以证清白。 玄帝念及多年夫妻情分,她又确实蒙在鼓里,并未要其性命,只收回凤印,将她打入冷宫,八皇子也被关入宗人府,不得皇令不准踏出半步。 至此,纵火弒君一案,算是彻底结清,玄睦母子洗去嫌疑,得玄帝怜惜,其母特许出了冷宫,晋封莲妃,两层含义,一来,莲(怜)子之心,值得嘉奖;二来,怜其在冷宫悽苦多年,算作补偿。 至于玄睦,因他中了布泊丹毒,即便立时停毒精心调养,却也活不过三五载,玄帝便破格提前晋封他为孝王,赐府邸,赏金银,以示告慰,也是在昭告天下,他玄帝仁贤爱子,才德兼备。 不日,玄帝又思及司徒晴兰与玄睦偷情失了清白,无颜面对世人,便干脆赐婚二人,玄睦总算余生有妻照料身侧,司徒晴兰也算不负贞烈,世俗眼中,也算美事一桩。 老太傅司徒长陵纵有千般不愿,却也只得咽下老泪,应了这桩赐婚。
第386页 玄帝念及玄睦多日牢狱,身子需要调养,便将婚期定在了秋围之后,给足他数月休憩。 一切顺利的让余小晚瞠目结舌! 她晕头转向地跟着玄睦躺在舒服的辇车里,入了孝王府,再稀里煳涂地跟着玄睦窝在上品黄花梨蟒纹大床上,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唿百应的奢侈生活,如在梦中。 「想什么呢?傻蛇。」 整日窝在床上的玄睦,最大的乐趣大抵便是戏弄她了,这不,又来了。 玄睦以她不能轻易示于人前为由,整日让她钻在他被窝里,还总敞着襟口,说是盖得太严实,热得慌,挨着她凉丝丝的,舒坦。 真当她是个二傻子吗? 要不要这么无耻?! 不,这哪儿是无耻,这根本就是变态好伐! 放着好端端的晴兰美人儿不要,整日搂着她这滑熘熘的蛇身,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 时晟已然是个变态了,没曾想玄睦更甚! 果然,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变态的世界,余小晚表示,一点也不想了解。 司徒晴兰倒真是个好妹子啊,隔三差五便来探望玄睦,变着法子的做好吃的给他。 每每看到她拎着食盒,余小晚都险些憋不住想从被窝探出蛇脑袋告诉她一声,玄睦不爱吃什么糕糕点点的,你弄点酱猪蹄子,烤鸭腿子,荷叶鸡什么的,更靠谱啊! 然而,小美人儿并听不到她的无声吶喊,依然执迷不悟坚持换着糕点花样。 这些东西,玄睦不吃,作为蛇的余小晚也是不吃的,白白便宜了那些丫鬟小厮们。 是以,这些丫鬟小厮都特喜欢司徒晴兰,她来,他们便能退出房中暂得清闲,还能落得一顿好吃食,何乐而不为? 这些日子的休养,余小晚总算陆陆续续从玄睦口中得了真相。 玄睦早已料到此次避暑一行,绝不简单,临行之前便已早早做了准备,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皇后与左相联手,本不过是想借那一箱金子栽赃玄睦纵火弒君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弒君,更未想过牵连太广,可玄睦又岂是那般任人随意欺辱之辈? 既然是他们先出的手,那便别怪他心狠手辣,趁机拔除一众异己! 当日在避暑山庄,玄睦是故意暴露霸刀门,一来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保住他真正的后盾无杀门;二来,也是诱使皇后一党改变策略,以霸刀门陷害他,从而自露马脚。 他自避暑山庄被押回,放纵皇后一党接二连三的陷害,就是要让他们放松警惕,既可保得司徒晴兰不被皇后盯住反咬他一口,也可趁机再做手脚。 其实,玄帝并未中毒,玄睦自然也未中毒,他不过是借玄帝咳嗽与布泊丹毒发症状相似,故意寻了布泊丹放在冷宫,至于那勾结晋王的罪证,自然也是假的,是玄睦与柳逸风联手,自个儿放的。 皇后与左相虽密谋了一切,可到底左相不便时常出入后宫,父女两人之间互相误解,皆以为是对方做的这些,以至于后来左相一力承担,还自以为是替女儿担下了勾结外族弒君篡位的罪名。 至于那箱假金子,不必说,自然是玄睦造的,他日日花费在花街柳巷的金子,都是这些假金,故而,皇后着那黑纱人要走的,本就是假的。 真正的金锭除却留给那装作乞丐的无杀门人两锭之外,其余皆投入了左都督小妾棺中。 揭穿棺中金锭的赵提督自然是玄睦的人,而左都督虽是赵提督顶头上司,也未参与此事,却是皇后一党,玄睦趁机将他除掉,也属正常,赵提督也可趁此顺利升官当上左都督,一举两得。 作者有话要说: 聪明不~咱们家狐狸~ 第165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8) 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 余小晚听得瞠目结舌。 这厮就不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真死在水牢里吗? 说起来,那柳逸风此次北玄一行,究竟有何目的?他为何会与玄睦联手, 捲入这危险漩涡? 最终还是玄睦解了惑。 柳逸风哪里是来此处开商立号,他的确是晋王派来的,自然,不是来陷害他, 而是来拉拢他。 玄睦自耶律越手中要走巫族残卷,又迫他写了那自废族籍的亲笔信,还按了手印,目的便是离间耶律越与西夷的关系。 不仅如此, 他又极其迅捷的烧了西夷宝库, 毁了真正的残卷手稿, 逼得在西甲关征战腾不出手脚的耶律蛟哄骗耶律月亲自出马救出耶律越,为的便是耶律越脑中那巫族残卷, 无论耶律越给与不给, 耶律蛟都没打算留他命在。 玄睦自然是不会给耶律越写下残卷的机会, 他本已派了人去掳耶律越,却没料到, 时晟的人先一步赶到,耶律月一时情急, 亲手刺杀自己的双生哥哥, 虽未死成, 可兄妹情分,族人情分,算是彻底断了。 哀莫大于心死,耶律越的未来,不是出家为僧,便是抑郁而终,再不会阻碍玄睦之路。 却不曾想,余小晚恰巧赶在此时死了。 余小晚的死会给耶律越带来怎样的冲击,玄睦暂且不知,可他清楚,无论如何,耶律越都不可能重投西夷,这便足够了。 玄睦这一番巧计,既离间了时晟君臣,又砍掉西夷一只隐藏的臂膀,还成了全天下除却耶律越唯一拥有巫族残卷之人,还能在玄国高位者面前装怂装的炉火纯青,小心的发展羽翼,不可谓不高明。
第387页 晋王何许人也? 若说玄睦玄临渊是玄国最聪明之人,那晋王朱锦朱常戟,便是朱国最聪明之人。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不是惺惺相惜,便是夙世为敌。 偏巧,玄睦想登帝,晋王也想登帝,两人一拍即合,几番试探周旋之后,算是暂且互相信任,柳逸风也顺利完成中间人的任务,功成身退。 经此一事,皇后一党几乎一网打尽,玄睦又封王得了司徒家助力,可谓羽翼渐丰。 只是,他依然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皇后之所以不敢真的弒君夺位,并非她顾念夫妻之情,不过是时机尚未成熟,即便玄帝死了,登位的也轮不到她儿子八皇子,如今朝中风头正劲的,是大皇子恭王与三皇子硕王。 不过,余小晚倒也不怎么替玄睦担忧,毕竟,他眼下看似风光,却是顶着个将死之人的名头的,对恭王与硕王而言,玄睦这般没有未来的病秧子,根本不足为惧,倒是他们彼此才是彼此的眼中钉。 玄睦悠闲的缩在孝王府,坐山观虎斗,倒也惬意的紧。 照理说,睦晴cp算是大致促成了,其余细节只消慢慢来便好,任务的进展算是极其顺利,可余小晚却丁点也不开森。 她很烦,不,「很」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烦躁,她是非常十分难以言表的烦! 玄睦这厮有病,真尼玛有病! 自水牢出来之后,越发病的不轻了。 他在被窝里搂搂她,占占便宜也便罢了,横竖她是条蛇,还隔着两层蛇皮的,勉强还能接受。 可,可可可……可他现在这又是要干嘛?! 余小晚三度拧成麻花,想从玄睦手中挣脱,却再次以失败告终。 玄睦抬手弹了下她的小脑瓜,虽未用多大力,可还是有些疼,余小晚忿忿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无声地控诉着他的狼心狗肺。 他危难之时,她可是坚定的陪着他,始终不离不弃的,他怎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简直太过分了! 快放开她呀! 她才不要陪他一起沐浴! 不要不要不要!!!!! 玄睦轻松地拎着她,没事人一样三下五除二就褪掉了外袍里衣,顺便连里裤也给揪了下去,眨眼之间便同她实打实的坦诚相待了。 余小晚是蛇,不能闭眼,只能拼命地仰着蛇脑袋,生怕一不小心瞄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东东,再长了针眼神马的。 「你怎么了玄武?干嘛这般仰着头?脖子不酸吗?」 玄睦无辜的嗓音响在耳畔,好似真的不晓得她为何如此似的。 余小晚真想一口蛇牙咬的他下半生不能自理!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不要他的人脸,她还要她的蛇脸呢! 哗啦哗啦,水声响动,玄睦入了桶中,顺道连她也拽了进去。 余小晚赶紧缠上了他光熘熘的手臂,脑袋一如既往地搁在他的肩头,打死不敢朝下看。 开什么海绵宝宝玩笑,好好活着不好吗?万一淹死自己怎么办?! 余小晚仰的脖子酸,视线不经意一扫,正撞上玄睦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眸。 「你这是怎的了玄武?你虽是蛇仙,却是条公蛇,因何怕成这般样子?」 哈? 公蛇?! 做了这么久的蛇,余小晚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是条公蛇!!! 玄睦低笑一声,薄薄的水雾氤氲之中,他山眉浅淡,檀唇鲜红,一双玲珑桃花目带着几分慵懒的轻佻,勾人的紧,只消瞟上一眼,便能让人心荡神驰。 余小晚有些懵,这张脸她平日里早已看惯,免疫力max,怎的今日这一沾了这水,便突然的有些……不大一样了呢? 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忽而觉得,清水出芙蓉,濯清涟而不妖什么的,简直就是对他最好的形容了! 旁的不说,单看他长睫挂着的那点点水痕,脸侧粘着的那几缕湿发,已然惑人心魄,即便她纯属欣赏,并无半点其他心思,还是不由心中感概,男色误人吶! 「玄武……」 突然的一声轻唤,瞬间拉回了余小晚脱缰的思绪。 余小晚歪了歪蛇脑袋。 怎么? 玄睦斜勾着唇角,笑得说不出的痞气。 「我倒不知,玄武竟是条断袖蛇,有那龙阳之好。」 啥? 余小晚第n次懵住。 玄睦也不多说,就看着她呵呵不住的笑,也不知究竟笑些什么。 余小晚依然呆怔地望着他。 玄睦看她呆怔,突然歪头又是一阵轻笑,轻佻的笑声响在耳畔,说不出什么味道。 「傻蛇,呵呵。」 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 余小晚略一思索,依稀明白了什么,脑中嗡的一声! 她傻了,彻底傻了。 一加一等于几? 别问她,她不知道啊摔! 她是谁?叫什么? 别问她,她连自己是公是母都已经分不清楚了啊摔! 「你这傻……」 玄睦的声音戛然而止,浴房突然静的可怕,除却玄睦略显短促的唿吸,再听不到旁的任何声响。 啪嗒! 一滴水自玄睦的下巴滴落,落在平静无波的水面,盪起层层涟漪。 余小晚磕磕巴巴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玄睦。
第388页 玄睦僵硬的望着她,微张着嘴,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门外!好像有人!!!」 话音未落,他已转过头去,耳朵尖鲜红欲滴。 他怎么了? 方才还一直调侃她的,怎的突然变了哑巴,还害了羞? 呃…… 好像,似乎,大概,也许,可能……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蛇眼微微睁大。 脑中的某根神经陡然绷断! 余小晚突然疯了一般拼命扭动着蛇身,再顾不得什么三七二十一,逃也似的扒着浴桶边缘就沖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天啊天啊!!!!! 这世界疯了吗?! 好阔怕!!! 感觉生无可恋了!!!!!!!! 唿咚! 逃得太勐,她直接狼狈的摔了下去,摔了个肚皮朝上。 玄睦一惊,赶紧扒着浴桶转头看她,见她没事,不由摇头低笑,方才的尴尬羞涩一扫而光,只剩下慵懒邪气的笑声。 「喂!傻蛇,干嘛躲那么远,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是条断袖蛇?」 断你丫挺的断! 姑奶奶只是怕长针眼而已! 余小晚哪里还敢看他,勉强翻腾过来,朝一边爬去,可方才爬了两下便有些爬不动了。 她一脸悲愤转头望向玄睦。 别拽她尾巴啊!放手啊!蛇精病啊你!大变态!!! 玄睦单手托腮趴在浴桶边缘,笑得越发邪气了几分。 「怎么?怕了?有甚好怕的?我倒是想不明白了,你给我说说?」 她的确是怕了,被他个蛇精病疯怕了。 细长如玉的手指在脸侧弹琴般交替弹了两下,玄睦突然收起慵懒轻佻,一反常态,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玄武,你身为一只得道成仙的蛇居然不晓得自个儿是公是母,是不是有些太过孤落寡闻了?莫非你一心修仙,活了这么多年,竟一次也不曾见过母蛇之类的?」 公蛇?母蛇?母蛇?公蛇? 这冲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余小晚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余小晚很丧,十分丧,非常丧,丧得不能再丧。 她深刻检讨了无数次后,依然无法释怀自个儿这么一个根红苗正的社会五好青年,怎会在心中明明有人的情况下,还对另一个无耻男人生了那种心思? 她有罪。 她该死。 她难道真如耶律越所说,天生是个坏女人? 不,她不是!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有气无力地趴在枕边,她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玄睦斜躺在榻上,瞟了她一眼,单手撑着下巴,抬手弹了下她的小脑瓜。 「傻蛇,怎的这般无精打采?」 余小晚懒得理这罪魁祸首,要不是他非拽着她一起沐浴,能出这事吗? 他自个儿变态,干嘛非要拽着她一起变态? 蛇精病!暴露狂!变态!恶魔! 讨厌讨厌!走开走开!退散退散! 妖冶的桃花目微一游移,玄睦探手将她捞入怀中,无视她有气无力地挣扎,依然无遮无挡地贴在自个儿胸前。 「傻蛇,问你个问题,你说,天寒地冻之时,为何宽衣会起一身的冷豆子?」 废话! 冷热相激,本能反应啊! 余小晚懒得理他。 玄睦又道:「傻蛇,你说,我明明不吃葡萄,为何每次看到葡萄还是会舌泛酸水?」 跟上个一样,都是本能反应呗! 余小晚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玄睦揪着她的小尾巴绕了两圈,突然转了话锋。 「都说牲畜也有七情六慾,你是蛇仙,即便对我有情又能如何?」 余小晚瞬间明白过来。 对啊! 她又不是真的蛇,即便有些过激反应,也属于人之常情,她何必还要苦苦纠结?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都怪这蛇精病害得她胡思乱想,他变态也便罢了,非拽着她一起!!! 玄睦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傻蛇,你可真是傻的可爱。」 余小晚抬头咬住他那毛躁的爪子,自然没有用力,不过泄愤罢了。 臭狐狸,哼! 第166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9) 说来说去, 这玄狐狸竟是在开解她? 他有这么好心? 余小晚探出蛇头,睨了玄睦一眼。 玄睦摩挲着她的小脑袋,转眸望着窗外,长睫镀光, 神情落寞。 许久他才低喃般吐出一句,「真的晚了吗?」 什么? 余小晚歪了歪蛇脑袋。 玄睦垂眸望向她,唇角斜勾,再度恢復了一贯的轻浮不正经。 「一起沐浴吧玄武?」 哈?!!! 这死狐狸不是真有病吧, 方才出了那么尴尬的事,他怎的还说这话?! 她拼命摇头,不浪鼓似的。 玄睦抬指勾了勾她冰凉凉的下颌,挑眉问道:「为何?」 还能为何?还嫌上次不够尴尬的吗? 玄睦半敛着眸子, 流光细碎。 「你一条公蛇……再如何蛇性本淫, 也不该对我一个『人』产生所谓的本能反应吧?就算有本能反应, 也该是对母蛇,哪怕是公蛇, 至少该是同类才对吧?」
第389页 余小晚歪了歪三角脑袋, 心头咯噔一下, 假装没听懂。 「玄武,你猜, 我会娶司徒晴兰吗?」 什么意思? 玄睦侧身躺着,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青天白日窝在床上, 还真有些荒废时光的堕落。 「我不会娶她。」 什么?! 余小晚勐地抬起蛇头, 怔了一下才想起拱到他胸前描字。 【为何?】 「她都不肯认我,我为何要事事都顺了她的意?」 余小晚虽因蛇身限制了智商,可并不代表真就傻了,她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轻易承认。 【或许……她有苦衷。】 「她不说出来,我如何知道她有苦衷?总之,她不认我,我也不会顺了她的意。司徒晴兰,我不会娶。」 【她对你很有裨益!】 「我知道。」玄睦冷嗤一声,「不就是司徒家吗?只要有这婚约在,司徒家必会助我,待事成之后,我再悔婚便是。」 余小晚简直不可思议,凑上蛇吻怒而写道。 【忘恩负义!】 玄睦探手将她从怀里勾出,凑至脸前,与他对视,桃蕊般的纤长睫毛,不时眨动,几乎刷在她的蛇吻。 「何为忘恩负义?我若真娶了她才是忘恩负义。我对她无情,娶了也是束之高阁,倒不如帮她寻个疼宠她的夫君,这才是真的为她好。」 余小晚怔了片刻,也没多想,径直凑到离她蛇吻最近的脸颊,低头便描了字。 【她很美。】 「呵!美人?」玄睦再度嗤笑,「我说过吧,我这人不大正常的,美人打小我便见的多了,怎样的痴态丑态都见过,只会觉得噁心。只除了一人……」 美丽的桃花异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没有半点调侃,只有认真。 余小晚突然有些心慌,赶紧转开视线。 【有一便有二,你又怎知司徒晴兰不行?】 玄睦凑过来,蹭了蹭她冰凉凉的小脑袋,道:「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其实不然,情之所起都是有因由的。 譬如司徒晴兰,她心悦我,不过是因我长相出众,又曾当众护她。 再譬如……采琴,她心悦耶律越,不过是因着他一心为她,而她却负了他,因这感动,再加内疚,便生了情,久而不能自拔。」 骤然提起耶律越,余小晚有些适应不来,整条蛇都蔫儿了下去。 玄睦又向她靠了靠,不再拿脸蹭她,直接上了唇瓣厮摩在她颌边。 「最后说说我,我之情,不过起于那一声『渊儿』,还有鸽子血,听似轻忽,不足以情深,却偏偏……入了心,扎了根,再也无法拔除。」 这般情深告白,纵然余小晚再三告诫自己,这必然是死狐狸在演戏,却依然止不住有些心慌。 她躲闪着,不敢看他。 玄睦也不为难,又道:「我这人虽小气,却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她若真有苦衷,只要主动告诉我,一切都好说,若她不说,只一味欺瞒逃避,那我便只好……」 顿了一下,玄睦突然撩摆起身,捞起她便朝外走。 「来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欸? 这弯儿转的也忒快了些,余小晚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玄睦揣在怀里踏进了浴房。 望着那让她险些做噩梦的木栅浴桶,余小晚的蛇鳞都乍了起来,拼了蛇命的挣扎着,死活不肯再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 死狐狸放开我! 玄睦垂眸望着她,似笑非笑。 「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余小晚僵了一下,本能地摇了摇头。 死狐狸太奸诈,防不胜防,她真不知该不该承认身份。 「哦……」玄睦略有些失望地吐了口气,「那便沐浴吧。」 说着,抬手便要扯袍带。 余小晚欲哭无泪,这欠揪毛的死狐狸,怎么动不动就脱衣服?难不成还真有变态的暴露癖?! 眼看着逃不开躲不掉,又要再度陷入被迫欣赏美男入浴的尴尬境地,余小晚再也憋不住了,咬着眼看就要逶迤在地的袍子,拼命点了点蛇脑袋。 玄睦挑了下眉梢,滞住动作,「怎么?有话要说?」 点头点头,再点头。 玄睦轻笑一声,眸带戏嚯,「那便……边洗边说。」 这死狐狸,分明就是故意的! 余小晚不愿再被戏弄,赶紧绷直了蛇身,径直在他手臂写下两字。 【是我!】 「你?」玄睦轻笑一声,将她盘在肩头,拽回衣袍慢悠悠繫着,「你谁啊?」 余小晚气得磨牙。 她想了想,干脆也不与他啰嗦,顺着他的手臂爬下,寻了个犄角旮旯,开始慢悠悠蹭蛇皮。 玄睦见状,轻轻一拽,系好最后一角袍带,斜唇笑道:「终于捨得蜕皮了?」 余小晚被迫暴露身份,还带着气,懒得理他,继续默默在墙角蹭蛇皮。 玄睦吩咐下人端了些清水,又搬来些石块树枝,一一摆在墙角。 「蛇皮不够湿润不易蜕,这些石块树枝也比墙面好蹭,你没经验,怕是会累,先这么蜕着,实在不行,我来能帮你。」 蜕皮还能帮忙的呀? 余小晚真心不知道,她只觉得越蹭越痒,越蹭越疲惫。 好累啊,蜕个皮怎的这么难?
第390页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怎的还没蜕完? 玄睦搬了个小板凳,就那么托腮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蜕。 她蜕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也不嫌无聊,看的津津有味,那灿若星辰的眸子,竟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期待。 真搞不懂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余小晚蜕了足足两个时辰,许是没有经验,全靠蛇身本能,终究也没能蜕完,累得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隐约间似乎听到一声嘆息,身子轻飘飘地被抱了起来,随后落入一团温润的水中,细软的布巾包在她身上,一点点摆弄着,舒服的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已是夜半。 余小晚绷直了蛇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身上的老皮已全然不见,每一片蛇鳞都仿佛获得了新生,舒坦的难以形容。 玄睦斜在榻上,薄被盖至腋下,半敛着桃花眼,望着她的七寸,目不转睛。 那里,缩小版的「鬼」字赤光浮动,与他肩头的鬼纹交相辉映。 余小晚微微蹙眉,有些奇怪。 之前她便隐隐察觉,无论时晟亦或耶律越,胎记一旦验证之后,浮光便会十分暗淡,为何到了玄睦这边,却明显亮了几分? 「还情……」 突然的一声低喃,在这夜半俱寂之时显得格外的清晰。 余小晚惊了一下。 玄睦抬眸睨了她一眼,眸光细碎,嗓音沙哑。 「来,说说看,你打算如何用这蛇身还欠我的情?」 这死狐狸!分明早就猜到她并非还情,还明知故问! 余小晚略一沉吟,探头朝他手心描去,蛇吻尚未挨上,玄睦突然蜷起了手指,点了点自个儿的脸。 「写这里,辨得更清些。」 这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占便宜的死狐狸! 余小晚滞了一下,想想横竖都写过那么多回了,这会儿再矫情反倒显得刻意。 【月老。】 「嗯?」玄睦挑眉,「你是说,你是月老?」 余小晚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时晟与茯苓,你与晴兰。】 玄睦瞟了她一眼,声音凉凉的,「为何独独不提耶律越?难不成月老也动了凡心?」 余小晚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写着。 【只是内疚。】 「真的?」 她只是个任务者,无论真假,都必须是真。 【人仙殊途,自然是真。】 玄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许久才嗤笑一声。 「所以呢?你想让我娶了司徒晴兰?一如你故意为难茯苓,逼她引诱时晟。也如你费尽心机设计耶律越,逼他娶了敦贤公主?」 他话中带刺,余小晚装作不曾听出。 【天命姻缘,自当撮合。】 玄睦再度冷嗤,「所谓姻缘不是应当两情相悦吗?这般牛不喝水强摁头,算得什么姻缘?」 【本是命定的好姻缘,只因出了差错……】 不等余小晚解释完,玄睦突然探手拽开了她! 刚刚蜕皮的蛇鳞尚有些稚嫩,疼得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玄睦微微松了松紧攥的手指,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有些可怕。 「不要骗我!」 说罢,咬紧舌根,又重重重复了一遍。 「不要骗我!若你有苦衷不能直言,我不为难,只一点,不要骗我!」 望着眼前妖冶猩红的桃花异瞳,余小晚的心不由颤了一下,只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双眼,淡若薄雾,温润无双。 那人也说过同一句话。 不要骗我。 余小晚苦笑一声,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说谎,不想再欺骗,只想简简单单。 况且,在玄狐狸面前耍心眼,本也是班门弄斧。 她向前探了探头,依然描在玄睦幼滑的脸侧。 【抱歉。】 玄睦许久不语,像是并未辨出她所写字迹似的,这种状况偶尔也有,余小晚探头想再写一遍,却听耳畔传来幽幽嘆息。 「如此,那便……挑你能说的说吧。」 不管是上官锦抑或是采琴,都不可能与玄狐狸推心置腹,可余小晚如今两者皆不是,她不过是条脑容量不足五十毫升的小蛇,且是一条七寸之处,总隐隐生疼的小蛇。 蛇之七寸,心脏的位置。 余小晚当真与玄睦一问一答,一番恳谈,系统不能说的自然是一字未提,只答了能答之语,或是模稜两可之言。 可凭玄狐狸的聪慧机敏,又如何推测不出? 他很快便猜到她是因魂魄受缚不得已才按照天道旨意行事,只有完成任务,累积一定的功德,才能重获自由。 玄睦此言,虽与系统宿主之类的说法不同,却与事实大抵相同。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玄睦探指弹了一下她冰凉凉的下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记得橙汁什么时候说过「不要骗我」的宝宝,可以翻看112章。o(n_n)o 谢谢小恭迷~小可爱的蕾蕾~(^3^)-☆ 谢谢我是一个大俗人~的蕾蕾~(^3^)-☆ 谢谢有凉风~吃肉的大咸鱼~蓁蓁~槓槓的绿豆芽~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3^)-☆ 第167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0) 余小晚仰着蛇头, 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第391页 「干嘛这般看着我?与我交易,你绝计不会吃亏。」 是,不会吃小亏,只会吃大亏! 玄睦不满地勾过她贴在近前, 又开始拿眼睫毛刷她。 「你不信我?」 眼睁睁看着你坑了这么多人,设计了这么多连环计,你让我怎么信你? 玄睦等了片刻,不见她反应, 继续循循善诱。 「若你与我交易,我便助你完成任务,不只你在我这里的任务,以后无论你还要寻谁任务, 只要我活着, 都会助你。」 余小晚古怪地歪头望着他。 【我还有何利用价值?】 蛇吻描完许久, 玄睦都没眨一下眼。 余小晚当他没辨明白,刚想再描一遍, 却见他眉头一皱, 突然毫无预兆便朝她咬了过来! 余小晚一惊, 下意识向一旁躲去,可到底蛇身还在他手中拽着, 依然被他咬个正着! 她本能的绷紧了身子,等着疼痛来临。 可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 潮热的口腔混着湿韧的舌叶咬在她的七寸, 滚烫的唿吸不断喷洒在她刚刚蜕皮的稚嫩蛇鳞上, 明明不该有甚感觉, 可她却觉得被含咬之处阵阵发麻。 看他来势兇勐,没曾想竟丝毫没有用力。 余小晚扭头望着他,他也在望着她。 余小晚突然有些想笑。 蛇咬人可以,人咬蛇算怎么回事儿? 此刻的玄睦玄临渊哪里还有半点阴险狡诈的模样,简直像只炸了毛的小狐狸,猩红的血瞳一眨不眨,嘴里还叼着她半截蛇身。 余小晚不晓得蛇笑起来是什么模样,总之,她还是没忍住笑了,笑罢才扭了扭身,在他脸上描下一字。 【疼。】 玄狐狸叼着她的七寸,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松了牙齿。 「我还没嫌你腥,你倒抱怨起了疼。」 是你自己要咬的,还怪我喽? 余小晚晃了晃身子,七寸之处依然残留着那湿湿热热之感,让她有些莫名烦躁。 玄睦蹭了蹭蛇鳞上沾着的一抹水渍,炸毛狐秒变霸道王爷。 「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再提『利用』二字,记住了!」 不提难道就没有利用了? 之前分明利用了她那么多次,还害她丢了性命的,他哪儿来的脸不准她再提? 这是掩耳盗铃?还是自欺欺人? 玄睦捧着她的蛇头,强迫她与他对视,神情肃穆,不带半丝戏嚯。 「我知你不信我,但我依然要说,我玄睦玄临渊从来不是蠢人,犯过一次的错误绝计不会再犯第二次!我不会再利用你!这次不会,下次不会,以后也永远都不会。」 他的嗓音沙哑而又坚定,眸光澄澈如水,有那么一瞬间,余小晚竟真的有些信了,可也仅是一瞬间而已,玄狐狸最惯常的便是演戏,不是吗?虽然她真的不知她还有什么可利用的。 既然他不喜欢「利用」二字,那她便换个说法。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玄睦微微动了动唇,妖冶的桃花血瞳流光熠熠。 「你。」 什么? 余小晚歪了歪蛇脑袋。 「我要你。」 余小晚很想眨巴眨巴眼,可惜蛇眼眨不动。 【你有恋蛇癖?】 难得一本正经的玄睦探手弹了下她的小脑瓜。 「别打岔,你懂我的意思。」 余小晚懂吗? 懂,怎么不懂? 可是懂又如何?玄狐狸的话若是能信,这世上大抵再无不可信之人了。 自然,她也不会蠢到直接说不信。 她只说…… 【不可能。】 「为何?」 【你做不到。】 玄睦眼神游移了一下,问道:「你要我母妃的命?」 余小晚摇头。 「你要我的命?」 继续摇头。 玄睦的眉眼舒展开来,慵懒地搔了搔她的下颌。 「我母妃的命不能给你,我的命倒是无妨,不过命都没了,还如何助你?除却这两样,其余的都好说。」 除了命不能给她,什么都能给她?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她若信了他,岂不真如他所说成了傻蛇! 「你还是不信我。」玄睦点了点下巴,「不如……你现在便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 余小晚略一思索,将那伤害最小的支线任务告诉了他。 玄睦听罢,二话不说,拽着她便扯进了被窝,依然贴身搂着,温热的体温透过稚嫩的蛇鳞丝丝入沁。 「睡吧。」 然后他便真的睡了。 之后数日,玄睦再没提起过此事,余小晚本就不曾信他,倒也没觉得失望。 四体不勤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余小晚陪在玄睦身侧,整日里不是吃便是睡,偶尔在花园放放风,再不然便是与玄睦下下五子棋。 倒不是她不想来点高层次的手谈,实在是她那点儿棋技在玄睦面前太过不堪一击,玄睦那厮还从来不晓得让她,次次逼着她绞尽脑汁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他再支着下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野狐狸,倒不如五子棋,输便输了,速战速决,起码省心。 这些日子,余小晚也总算从玄睦嘴里探听出他究竟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原来早在那日她喝醉之时,他便已认出了她。
第392页 玄武汲酒从来都是浅尝辄止,即便痛饮也有分寸,从未醉过,这是其一。 其二,蛇之味觉限制,吃什么肉其实都一样,那日她主动要求吃烧鹅,也是不妥。 若不起疑,便不会多想,而一旦生疑,自然会想法子查明真相。 玄睦并非盲目之人,当时虽已基本确定,却还是悄无声息地观察了她数日。 她给他下药那次,他其实知晓,之后她去司徒府,他也是一路尾随,她如何造假鬼纹,他其实看得一清二楚,她躲在司徒晴兰床榻之下,他也是知晓的,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 尼玛!他知道,他居然什么都知道还跟她装傻! 当日他眼睁睁看着上官锦双腿俱断月下踟蹰无动于衷,她就已经很想咬死他了,哪曾想今时今日他依然暗戳戳躲在一旁看她傻子一般爬来爬去! 很好笑是吧? 余小晚气的一整日没理他,最后还是他用脱衣威胁她,她才不得不暂时放下「仇恨」。 说起来,这死不要脸的臭狐狸真够可恶的,除了脱衣服他就没别的招数了吗? 流氓下流龌龊|不要脸! 这日,暮色四合,夜凉如水,余小晚一如往日,被强按在玄睦胸前,尾巴梢搭在他窄韧的腰线,枕着他沉稳的心跳,任由他的手指随意摩挲在她身上,昏昏欲睡。 突然! 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管事刘伯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王爷,司徒府出了大事!司徒小姐出门上香至今未归!司徒大人已求告京兆尹一同搜寻去了!您看……」 玄睦勐然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司徒小姐失踪了王爷!」 话音未落,玄睦已翻身下床,外袍都顾不得披便踉跄着开门而出。 「快!备,备马!咳咳——」 刘伯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搀扶住他。 「王爷,您,您又咯血了!」 玄睦脸色惨白,扶着刘伯大口喘着气,唇角血痕猩红刺目。 「无,无妨!快备马,本王要去司徒府!」 玄睦到底太过虚弱,马备好了却根本坐不稳,还未抖缰绳便险些栽了下去。 刘伯赶紧又换了马车套上,这才拉着他一路直奔司徒府。 司徒府早已乱成一锅粥。 司徒晴兰是与秦太医嫡妹秦钟燕,大理寺卿嫡女良秀玉,三人一同出行上香的,今日天不亮便已出发,至今音讯全无。 不止司徒府,秦府、良府均派了人手出城寻找。 玄睦心急如焚,问清楚来龙去脉便不顾身子连夜套马出城,直往真龙寺。 真龙寺乃大玄最负盛名的寺庙,据传有求必应,即便山势陡峭不易通行,甚至林深叶密,还有野物出没,依然香火旺盛。 一路颠簸至龙头山,山顶高耸入云,真龙寺便在那云蒸雾绕之中。 只是,来此参拜上香的大多是求愿极深之人,平日里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是决计吃不得半路爬山之苦的,也不知司徒晴兰三人怎会想起来此上香。 她们的马车已在半山腰发现,车中无人,守车的马夫也不见踪影,真龙寺僧人倒是见过她们,显然她们是上香之后,下山回马车路上失踪的。 玄睦下了马车,举着火把,跌跌撞撞便往林中跑去,候在原处等消息的各府家丁,无不侧目,都道这短命王爷还真是动了真情了,这般黑灯瞎火野物出没的林子,竟也敢闯。 玄睦所带人手本就不多,在那密林横找到半夜,火把桐油不足,熄了,再一回首,自家王爷竟也不见了! 天吶!这可要了亲命了! 三人一个未寻到竟又搭里一个! 且不管外面如何人仰马翻,玄睦此刻眺望北斗,穿林越树,很快便来到林中一处。 「到了。」 他探手拍了拍自他后领探出的小蛇头。 随即自树梢轻飘飘落下,树下枯叶层叠看似实地,却不想,他身子骤然一沉,竟一脚踹开浮叶落入深坑! 余小晚虽早料到此事有异,却还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他,他这是要干嘛? 玄睦掏出火摺子打开,火苗晃动中,隐约可见一人影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司徒晴兰! 他俯身蹲下,摸住她的脉门先探了探,这才解开衣袍给她盖上。 「如何?可还满意?」 玄睦回头望着她,似笑非笑。 余小晚觉得自己的蛇脸有些抽搐。 她自他衣领爬出,一路蜿蜒至他手腕,拱开他的掌心。 【你设计的?】 玄睦旋身靠壁盘膝而坐。 「不然?」 【你就不怕真出了什么事?】 「有人暗中相护。」 余小晚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别说是为了我。】 「不全是为了你,不过主因还是你,只是顺便给老大老三加了点乐子罢了。」 余小晚这些日子没少听玄睦给她念叨朝中那点子事,当即便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不愧是狡猾多端的死狐狸,打着帮她的旗号,一石两鸟,不,或许是三鸟。 他可不只是加剧了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这失踪的三女之中,大理寺卿良大人的嫡女良秀玉可是近日来最炙手可热之人,大皇子,三皇子,皆派了各自党羽争相求亲,只为得良家助力。
第393页 良大人长在官场,自然晓得两边都得罪不起,便干脆和稀泥,两边都说好话,让他们都觉得势在必得,却又偏不把话说死,只待再瞧瞧形势再说。 玄睦偏在这档口整出这么蛾子来,大皇子与三皇子定都以为是对方做的。 两虎本就相斗,如今再火上浇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苏苏酥~~有凉风~~吃肉的大咸鱼~~小可爱们给文文浇水~~(^3^)-☆ 第168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1) 玄睦双目微阖, 靠在坑壁,细长的手指自她的蛇头一路顺滑到尾梢,一遍又一遍,仿佛抚弄着珍品宝器一般, 不厌其烦,那斜勾的唇角似笑非笑,邪肆奸诈。 余小晚抬眸望了他一眼,再一次确认一点, 绝对不能与他为敌! 玄睦这厮,不仅阴险狡诈,看热闹还从来不嫌事大,一石两鸟了大皇子与三皇子也便罢了, 那墙头草良大人也得跟着遭殃, 这次寻回女儿, 只怕他再也逃避不了,须得立时在此二人中做出决断。 不过, 前提是他得寻得到, 若寻不到, 他便不用站队,玄睦也便少了一个敌人, 也算是一石了这第三鸟。 看玄睦这斯文败类小人得志的模样,大抵藏的挺严实, 一时半会儿是甭想寻到的。 「十一日, 对吧?」 坑底自带扩音, 玄睦沙哑的嗓音萦绕耳畔,越发磁性了几分,余小晚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支线任务(一):还原原剧情中男女主初遇场景。任务完成标准:√1玄睦落入坑中;2宿主带蛇毒咬伤玄睦;√3司徒晴兰掉入坑中;4两人在坑底待够十一天。完成任务奖励积分3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600000。】 13如今都已完成,只剩24。 余小晚点了点头。 如此昏暗之下,玄睦自然是看不到,只摸着她的小脑瓜感受到了她的颌首。 「还有旁的吗?」 余小晚有些犹豫,当日压根就没想过玄睦竟真会助她,所以只说了个大概,并未提及还要咬他一事,如今事已至此…… 她是说?还是不说呢? 怎么看玄狐狸都不像是那种肯乖乖让蛇咬一口的人,而且还是带了毒的! 疼不疼暂且不说,这一个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怎的不说?若没有旁的,我可要睡了。」 折腾了大半夜,也确实够累的了。 余小晚心一横,低头在他掌心写下。 【咬。】 「嗯?」 她又补一字。 【你。】 「咬我?」 玄睦低笑一声,「你这么犹豫,莫不是还要带毒咬的?」 余小晚第一次觉得跟玄狐狸这种聪明人说话真心省力。 点头。 「这倒有些为难了,你若早些说,我也好备上些解蛇毒的药,如今我身上虽然也有,却并非专解蛇毒的,是防这林中毒虫的,用它顶一顶倒也不是不行,只怕会发高热。」 性命交关,确实不敢乱来。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 【那便……】 「那便咬吧,总归死不了。」 欸? 他这答应的也太爽快了些吧! 余小晚有些接受无能。 不管怎样,横竖还有十一日呢,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安全第一。 不等余小晚传达,玄睦竟已将她抱了过去,直接塞到了自个儿颈窝。 「咬这里,当日我欠你的。」 当日在严城郊外竹林,他的确曾指使玄武咬过她,不过毕竟当时立场不同,且他之后又救了她,余小晚并未放在心上,若他今日不提,她还真差点忘了。 玄睦又催促似的推了推她,鼓动的大动脉蓬勃有力,冰冷的蛇吻贴在上面,仿佛能感觉到那单薄皮肉之下血液的涌动。 「咬啊?怎的不咬?你该不会是……捨不得?」 谁捨不得?谁?!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余小晚瞬间便炸了! 这可是你让我咬的!你可别后悔! 她张大双颚,照着玄睦的脖颈狠狠咬去。 玄睦当真是半点都没躲。 「嘶!还真让我猜中了,你果然捨不得,不然如何会恼羞成怒,咬的这么狠?」 余小晚咬着他的脖子,简直无语到了极点,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这不正经的玩笑。 玄睦也不过调笑了那么一句,很快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是不介意你一直这般……亲……着我,可……我的……头……已有些……晕了……你若再不起来让我拿……解药,只怕……」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渐渐微弱。 余小晚惊住,赶紧撤开了蛇牙! 他绝对是在故意吓她,蛇毒哪有这么快毒发的?当日在竹林山顶,她也是过了好些时候才意识模煳的。 无论真假,玄睦的脸色的确已有些难看,并非平日里装来的惨白,而是泛了青的,连嘴唇都隐隐有些发绀。 他斜靠着坑壁,自怀中摸出瓷瓶倒出两粒丹药,仰头服下,又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再度将她揽进怀里。 「她已点了睡穴,至少还要五个时辰才会醒来。」 又道:「你咬的我,你得负责。」 不等余小晚用蛇吻描字,他喘了口气,接着道:「我是虚寒之体,最怕极冷极热,若我发了高热,你便钻入我衣袍帮我镇热,哪里热极便冰哪里,哪怕我吵着冷,你也得冰着,记住了吗?」
第394页 他不交代还好,他一交待余小晚不由一阵的紧张。 不是吃了药躺着睡一觉就好了吗?真这么危险的话,你倒是别让我咬你啊。 然而玄睦显然并非危言耸听,他很快便坐不住斜躺下来,虚汗一层层不断出着,满坑底都是他粗重的喘息声。 「傻蛇……」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 不觉得好笑,只觉得你对自己太下得去手了,佩服。 「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笑……竟对着……一条蛇……发了情……」 等等!打住! 鸡同鸭讲,她说的是他自落陷阱还让她咬他这事,他说的什么? 「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如此……明明你还是玄武的样子……感觉却……完全不同……」 闭嘴! 那天的事她丁点都不想想起来! 「傻蛇……」 别这么软绵绵带鼻音地喊她,完全不符合他奸猾狡诈的人设啊摔! 「我真的不会再利用你……我真的只是……想要你……」 噗! 不是喷笑是喷血! 别!别说这种模稜两可的话! 什么叫想要她?总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吧?虽说他的确曾变态到对着她的蛇身发了情,可蛇与人从生理构造上来讲,根本不可能的! 况且她还是条公蛇! 可若不是这种想要,难不成他是想让她继续当他的安睡抱枕? 等等!不要被这只死狐狸绕进去,他这分明就是故意混淆她的视听,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傻蛇……」 又干嘛? 「我真的……心悦你……」 玄睦双目紧闭,贴身抱着她,身子微微颤抖,湿滑的冷汗浸透了襟口,濡在她冰冷的蛇鳞。 选在这时候说这种话,玄狐狸还真不是一般的奸诈! 若是寻常女子,看到这样一个芝兰玉树的男子为了自己心甘情愿身中蛇毒,大抵会感动的嘤嘤嘤吧。 可惜……余小晚早已看透了这厮。 装可怜,没用! 「傻蛇……」 别说了,省点力气好好歇着吧。 「傻蛇啊……傻蛇……」 沙哑的鼻音,撒娇一般,携着滚烫的唿吸不断喷洒在她脸侧。 都说了别说了,你纵使戏精本精附体也骗不到我的! 再说,一个人自言自语你不觉得尴尬吗? 「傻蛇……我冷……」 冷? 余小晚迟钝了一息才反应过来,赶紧朝他里衣中又钻了钻。 他的皮肉滚烫烫的,隔着厚厚的蛇鳞依然能清晰感知。 原本以为他故意吓唬她的,没想到,竟真的……发热了。 这可如何是好? 虽说玄睦交代过了,可事到临头她还是难免有些慌乱。 对了,降温! 她蜿蜒在他胸前,借冰凉的蛇腹帮他降温,他的身子很烫,却冷得发抖,本能地蜷缩成一团,却又紧紧抱着于他而言冷若冰冻般的她,不肯撒手。 余小晚勉强从他怀里钻出,想了想,身子依然盘在他胸前,蛇首却探到了他的额头,贴上。 然而,作用似乎并不大,玄睦越来越烫,唿吸也越发的急促艰难,脖颈刺眼的牙洞乌紫肿胀,有些骇人。 余小晚使劲儿撞了撞了他的脸,好半天才换来他微微挑开眼缝,眸中光痕凌乱,恍惚的如在梦中。 【你还好吗?】 他不语,只粗重地喘着气,眸光涣散,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没有,依稀间似乎沖她笑了下,很快便又阖上了眼,再撞,却是再也没了反应。 余小晚心急如焚,偏又口不能言,只能不断翻腾着蛇背蛇腹替换着帮他降温。 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玄睦这才慢慢退热,这还是立时便吃了药的,若非如此,只怕小命还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余小晚总算松了口气,望了一眼他虚汗点点的苍白面容,五味杂陈,实在不懂他为何能眉头也不皱的这般折腾自己。 趴在他额头刚想休息一下,却见紧挨着蛇腹的潮润长睫微微颤了颤。 「……妃……」 什么? 她凑至他唇畔细听。 「母……妃……」 原来是想娘了,虽说玄狐狸已满了十八,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刚想撤回三角脑袋,却又听到了另一声低喃。 「傻……蛇……」 余小晚歪了歪头,望着眼前苍白如纸的面容,有些分不他究竟是真的昏迷了,抑或是装的,总之,她绝不相信他真能爱上一条蛇。 又过了两个时辰,玄睦终于悠悠转醒,只是气色依然很差,又补服了一枚丹药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这才稍稍恢復了些许血色。 不久之后司徒晴兰也醒了,余小晚躲在玄睦袖中,也顾不得贴身缠在他手臂的不自在,只小心着别被司徒晴兰发现。 玄睦如何安抚司徒晴兰暂且不论,他们倒真是在那坑底待了足足十一日,其间吃了一只「误入」深坑的兔子,还有坑底「不知」从哪儿爬出来的几条无毒蛇。 第十一日,他们被顺利救走,各自送回了府,临别之时,司徒晴兰格外的依依不捨,望着玄睦的眼神说不出的柔情万千,吊桥效应还真是厉害,若说原本她只是玄睦的颜狗迷妹,如今绝逼已上升到了滤镜八尺厚的无敌脑残粉!
第395页 玄睦这一番折腾效果确实不错,余小晚的任务完成了,大皇子与三皇子也斗得如火如荼,不久两派人马便撕到了玄帝面前,狗咬狗一嘴毛,大皇子惨败,被发配骊山看守皇陵,三皇子也损兵折将,还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玄睦狡诈如斯,如何会给他修养生息的机会,打蛇随棍上,很快便揪出了老三结党营私私藏龙袍意图不轨的罪证。 老三也华丽丽的狗带了,直接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入玄城千里之内。 经此一事,朝中众臣纷纷纳谏,希望玄帝尽快侧立太子,以免兄弟相残,骨肉相争的悲剧重演。 作者有话要说: 玄狐狸:我是真的想要你…… 余小晚:蛇与人从生理构造上来讲根本不可能! 玄狐狸:你好污…… 余小晚:那你是想让我当你的安睡抱枕? 玄狐狸:不是。 余小晚:那是? 玄狐狸:听说蛇胆泡酒不错,蛇肉烤着吃是人间极品。 余小晚:Σ( ° △°)︴ 玄狐狸:我不止想要你,我还想吃了你。 余小晚:qaq 玄狐狸:下次一定要穿成人,知道了吧? 余小晚:知道了(っ╥╯﹏╰╥c) 玄狐狸:乖。 谢谢吃肉的大咸鱼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第169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2) 玄帝十六子,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均还年幼,老八关了宗人府,老三贬为庶民,老大又守了皇陵, 这样一算,只剩九子可选,偏这九子,病弱的病弱, 无能的无能,一个比一个不成器,究竟该立谁为太子,玄帝确实伤透了脑筋。 然而, 即便再无能的皇子也都是想做皇帝的, 玄睦只暗中稍稍挑拨, 他们便争得鸡犬不宁,又被玄帝接连处置了三个, 这才终于彻底消停下来。 至此, 短短数月, 朝中形势翻天覆地,原本的三分天下, 变成玄睦一人独大,朝中遍布玄睦党羽, 只有玄帝尚还蒙在鼓里。 又过了数日, 大婚将至, 孝王府上下一片忙碌,玄睦也越发的沉默起来。 【立司徒晴兰为后。】 这是余小晚亲口描在玄睦掌心的。 也正是因着她,原本打算拖延婚期,待事成之后再悔婚的玄睦,暂停了原本的计划,一切以大婚为先。 余小晚感动吗? 并不。 她从不觉得玄睦是为了她才娶司徒晴兰,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早晚都要娶亲,司徒家文有太傅司徒长陵,武有驻守边关的威武将军司徒宇文,他们的嫡女嫡妹司徒晴兰做皇后再合适不过。 况且,即便玄睦真不爱司徒晴兰,只愿如原剧情那般,为心爱之人散尽后宫,那起码也得是个人,她不过是条蛇,下一次魂转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甚至是虫是人是男是女都不晓得,玄睦聪明如斯,又怎会因她误了江山。 这一日,玄睦刚打发走负责婚礼的礼部司仪,一队御林军突然闯入王府,不由分说,径直便将玄睦自榻上拉下,绑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措不及防,余小晚甚至来不及自被窝爬出,他已被人匆匆带入皇宫,消失在了玄武门后。 皇宫于人而言已是极为恢宏,何况余小晚区区一条小蛇,待她东爬西绕,从玄帝书房到寝殿全来一遍弄清了来龙去脉之后,已过去了整整三日。 玄帝中毒了,这次是真的,并非布泊丹这种慢性毒,而是最普通的砒霜。 可偏偏这最普通之毒,太医院束手无策。 催吐灌肠驱毒,能用的法子悉数用尽,到底还是中毒太深,不过堪堪保他苟延残喘。 玄帝封锁消息,强撑残躯派人彻查此事,查来查去竟查到了玄睦头上! 玄睦绝非蠢人,即便真下毒也不可能露出马脚,何况他前几日方才说过,一切待大婚后再议。 余小晚一路寻到天牢,顺着湿冷廊道挨个儿牢房找,还未爬过几处,便见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架着一个满身血污之人从拐角过来。 余小晚赶紧躲在一旁暗影,小心窥伺。 那人垂头散发,昏迷不醒,自她眼前拖过之际,她无意间瞥到了那乱发之中惨白腥泞的脸。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余小晚盯着他的背影望了许久,突然想起! 秦太医!他是秦太医! 秦太医便是当日提出玄睦也中了布泊丹毒的新晋太医,他的嫡妹便是撺掇司徒晴兰去真龙寺上香,并且由司徒晴兰出面又捎带上良秀玉的秦钟燕。 余小晚也是不久前才知晓,秦钟燕是听从她哥的命令,也就是玄睦的命令,才故意接近司徒晴兰的,当日去菩提寺上香,也是她提议的,司徒晴兰本就有意要去,两人一拍即合。 换句话说,玄睦与司徒晴兰的初遇,并非完全是余小晚那一番故弄玄虚,玄睦也是推波助澜的。 至于玄睦为何要如此,是故意帮她,还是为了他的大计,余小晚并不关心,她回头张望了一眼秦太医方才拖过的拐角,略一沉吟,蜿蜒爬去。 拐过拐角不远,便见刑房灯火通明,隐约还有皮鞭划空的抽打声。 她心头一跳,紧爬几步过去,影在牢门一侧阴湿的透气孔,小心地向里偷窥。 还未看清,眼前突然一晃,几滴血沫迎面溅来,溅在脸上仿佛还带着温热。
第396页 余小晚恍惚了一瞬间,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双悬空的脚,脚腕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煳,两脚之间连结的铁链粗长沉重坠在地上拖住了那人摇晃的身形。 啪! 又是一鞭,那人闷哼一声,身形摇晃,鞭梢划过地面,血沫再度迸溅。 「玄临渊,你为何要毒害圣上?还不速速招来!」 问话的并非执刑之人,而是不远处案几旁坐着的一位朝臣。 大理寺卿良大人!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玄睦当日绑了他的女儿,虽事后完璧归赵,可到底清誉不在,前些天还在家寻死觅活的,门当户对的夫君大抵是不好寻了,只能下嫁。 良大人能混到大理寺卿之位,还能周旋在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游刃有余,自然不是蠢人,玄睦的突然势大,已然让他对绑架一事猜出了七八分,当日他可是险些因这绑架同时被两个皇子记恨,这仇可不正好今日来报吗? 余小晚匍匐在通气孔里,视野太低,看不到被吊起的玄睦,只能看到他满是血污的脚。 玄睦没有回话。 良大人冷哼一声,又道:「你以为打死不认便躲得掉吗?老实告诉你,皇上是有了铁证才捉你的,你若乖乖供认还能死个痛快,若不认……哼!来人,把琵琶钩取来!」 琵琶钩锁琵琶骨,一钩子下去,穿胸而入,直接在体内打个弯勾紧琵琶骨,钩尖再从胸口弯出,一旦勾上,想取便只能断骨! 头顶终于有了动静,先是几声咳嗽,这才挤出了嘶哑的嗓音。 「铁证?咳咳……我倒不知,从未做过的事,又哪来的铁证?若真有,你为何不直接拿出来让我无话可说?何苦还要这般费力逼供?」 良大人大模大样地坐在案几后,拍了拍袖角。 「你当本官唬你呢?可惜不是。这铁证并非物证,而是人证!至于何人,老实说,本官也不甚清楚,不过,观皇上神色,自是十分信任此人,不然也不会一口断定你便是那兇手,还要本官动刑彻查!」 玄睦沉吟许久,悬垂的双脚微微晃动,足尖青白,血污猩泞。 「人证?咳咳……既如此,与其浪费时间拷问我,不如直接寻了那人证过来,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呵!」良大人冷笑,「这个本官自然心中有数,不过皇上既吩咐了要严刑拷问,本官自当竭尽全力。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认罪?!」 「不是我。」 「好!九殿下顶着如此孱弱的身子还能这般硬口,本官佩服,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硬下去!来人!上钩!」 一声令下,狱卒拎着一双圆月弯钩径直过来,余小晚本还能勉强看到他满是络腮鬍的脸,待走到近前,视野受限,便只能看到他的膝盖以下。 噹噹! 狱卒狞笑着故意敲了敲铁钩。 「九殿下,得罪了。」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皮肉捅开的闷响,眼前悬空的脚勐地绷直,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咯吱吱—— 铁钩蹭过骨头的声音在这寂静无声的斗室,仿佛放大了数倍,伴随着那偶尔的一声火把噼啪响,如在无间! 明明已痛到浑身抽搐连脚趾都扭曲变形,玄睦却始终没哼哪怕一声! 余小晚已经彻底怔在当场,脑中一片嗡鸣。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咬死那狱卒! 可蛇毒仅能咬死一人,这刑房却有三人,咬死一个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还白白暴露自己。 不行,不能冲动,救人不是一时,要救就直接救出去! 她要忍,要忍,要…… 啪嗒! 一滴猩红的鲜血自那已经抽到痉挛的脚尖滴落,落入漆黑的污地,红的扎眼! 啪嗒啪嗒啪嗒—— 紧接着便是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数不清的血痕顺腿蜿蜒,在那脚下绽开大片猩红! 血,好多血…… 玄睦流了好多血…… 余小晚突然脑中一片空白。 「啊——蛇!有毒蛇!」 嘴里腥臭一片,她不知何时冲出了通气孔,狠狠咬住一条长满腿毛的腿,那腿不停弹踢着,带得她头晕噁心。 「傻蛇!快跑!」 身后传来一声声嘶力竭地急喝,熟悉的沙哑嗓音,让她陡然回神。 她赶紧收牙撤身! 刚刚撤开,眼前陡然砸下一个铁钩,再晚一息便能把她扎个透心凉。 余小晚大惊失色,连口气都顾不得喘,转头朝着通气孔直奔而去! 「该死的长虫!看你往哪儿跑!」 「别管它了!快救救我!我被咬了!」 「快快快,传狱医!」 「先吸|毒!」 「哎呦哎呦!」 身后一片兵荒马乱,没人追来,余小晚趁机抬头望了一眼玄狐狸。 只一眼,她的心瞬间一阵抽搐。 三日,他受了整整三日的刑! 什么叫折磨的不成人形,她想,她已经懂了。 若非那紫肿的眼缝依稀闪过绯色赤芒,她险些没认出眼前这残破不堪之人竟是那一个眼神便能倾国倾城的少年。 「快走!」 干裂迸血的唇粗喘着,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挤出这两个字。 余小晚这才回过神来,不敢迟疑,迅速钻出通气孔,爬到廊壁一处火把后躲了起来。
第397页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那狱卒终还是死了,良大人受了不小的惊吓,责令他们翻遍天牢也要逮到她。 一时间,全员出动,堵住了天牢大门,也堵住了几乎所有的通气孔,举着捕蛇叉到处寻她。 余小晚待在廊壁的火把后,几次都险些被发现。 犹豫了一下,横竖也是逃不出去,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她再度爬回了玄睦的刑房。 玄睦奄奄一息地挂在那里,穿了一半的铁钩半挂在胸前,鲜血顺着拖坠的铁柄滴答而下,地上已然洇了大片血迹。 猩红的蛇眼陡然睁大! 尼玛畜生! 这帮狱卒就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拷问已经结束,怎能就这般放任不管! 流血过多真的会死人的! 他们也不怕受牵连?! 余小晚强忍心酸,爬到他脚下抬首蹭了蹭他的小腿。 本以为他已痛晕,却不想,不过轻轻一蹭他便张开了眼。 说是张眼,不过勉强挑开一丝眼缝罢了,即便如此,那唯一的一点缝隙在看到她的瞬间依然流光驿动。 「你……咳咳……」 一张口便是满嘴污血! 污血滴在蛇身,烫的她心尖刺痛。 【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玄睦虚弱地喘着,微微摇了摇头。 【真没有?】 他那么聪明,从来都是尽在掌握,怎会没有把握?之前在水牢也是看似兇险,他不都轻松度过了吗? 她不信他没有办法,不信! 第170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3) 玄睦又咳了两声, 这才勉强挤出一句。 「你……别管我……快……走……我……我……保不住你……这次是……真的……」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这铁钩不是假的,这么多血也不是假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的牢狱之灾是真的! 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副本一旦开启, 男女主便破了不死光环,真的可能会死的。 她该怎么办? 【我偷钥匙。】 他再度摇头,每说一个字便会牵动胸口的铁钩,他却依然忍痛说着。 「事发突然……莫非……尚未赶到……我一人……逃不掉……你……别管我……快走……」 【我不走, 我救你!】 玄睦艰难地喘着气,挑着眼缝勉强又望了她一眼。 「若,若你……真想帮我……便,便帮我寻一寻母妃……我, 我担心……她……撑不到……我去救她……」 【好!】 不等余小晚描完, 便听走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娘娘, 娘娘,您慢着点儿, 这天牢刚刚出了条竹叶青, 咬死了人, 您千金贵体,万一……不如待小的们抓到了那长虫您再来。」 脚步声顿了下, 随即再度响起。 「既是刚咬死人,必然已无了毒, 况且, 蛇亦怕人, 逃了自不会再回来,无妨。」 一听这声音,余小晚心头大喜,下意识抬眸望向玄睦。 玄睦即便重伤也比她这五十毫升不到的蛇脑聪明,咳了几声,沖她微抖了抖腿。 「快进来。」 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顺着他那条布缕还算完整的左腿钻了进去! 一路攀缠到他大腿根部,透过里裤一处隐约的鞭痕缝隙小心地向外窥伺。 一道不合时宜的清秀身影在众人簇拥之下,很快便转了进来。 是的,清秀,即便那女子徐娘半老,又去钗散发只着褛衣,依然挡不住她出淤泥而不染的如莲之姿。 果然是她! 方才只听声音余小晚已认出来了,她不是旁人,正是玄睦亲娘莲妃。 只是,玄睦弒君,照理说她这当娘的是最脱不开关系,方才玄睦还在担心她的,即便玄帝法外开恩不抓她,这些惯是会见风使舵的狱卒也不该对她这般恭敬。 余小晚隐隐有些不安。 难道……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绝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 她是玄睦的亲娘,怎可能害自个儿亲儿子! 莲妃摒退了四下,独自一人走了过来,原本还算坚定的身形渐渐有些踉跄,待快走到近前之时,她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跌撞了过来,探手抚上玄睦的脸,嗓音颤抖,未语泪先流。 「睦儿,我的睦儿,你受苦了。」 玄睦的身形微微动了动,声音自头顶传来,伴随着阵阵血腥气,气若游丝。 「母妃……他们……没有为难……你……咳咳……就好……」 莲妃的眼泪越发汹涌了几分,看了一眼他胸口的弯钩,闭了闭眼。 「睦儿,母妃实在不忍看你受苦,你便,便认罪吧,兴许还能留条命在。」 留条命? 怎么可能! 玄帝已命不久矣,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毒害自己之人! 若玄睦打死不认,或许还能多活两日,等待救援之机,若认罪,只怕立时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简单的道理,即便脑容量不足五十毫升的余小晚都懂,莲妃这是冷宫待久了吗?竟说出这等蠢话?! 玄睦又咳了几声,并未回话。 莲妃抽噎着,又道:「睦儿……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为了母妃,你便认罪吧!母妃知你大婚在即,不甘心就此死掉,可……你父皇说了,只要你供认不讳,便给你留个全尸……」
第398页 全尸? 方才还说留条命,眨眼便成死的了。 余小晚躲在裤中,自是看不到玄睦神情,只感觉他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间,突然就笑了,笑得极为突兀,十分癫狂!笑得前仰后合,锁链噹啷,胸口的鲜血滴答直落。 「母妃,呵呵……你可真是儿臣的好母妃!咳咳!」 玄睦笑声混沌,咬字却十分清晰,余小晚听得真真切切,心头不由沉到谷底,之前的猜测唿之欲出,若是真的,岂不是生生往他心口捅刀子?!这让他如何承受?! 莲妃捧着他血痕纵横的脸,神情悲切,泪水涟涟。 「睦儿,母妃也是为了你好,与其这般受苦,早晚逃不过一死,不如便直接认了罪吧。你不是最看不得母妃伤心的吗?那就听母妃的话,再听这最后一次!」 玄睦依然颠笑不止,胸口弯钩随笑震动,鲜血越涌越多,再这么下去,不用屈打成招,玄睦的命只怕立时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余小晚心急如焚,死命紧了紧缠绕在玄睦腿上的蛇身,蛇吻触在他还算完好的大腿根部,快速描着字。 【别笑!血!】 玄睦还在笑。 【你不要命了!】 玄睦依然癫狂的笑着,浑身战慄,血如泉涌。 【别这样……我害怕……】 笑声滞了一下,弱化了些,却依然不曾止息,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悽惨痴颠。 余小晚一咬牙,也不管有用没用,死马当活马医。 【不准笑!我……心疼。】 「心疼」二字描下,仿如灵丹妙药,玄睦突然便滞了笑,气息沉乱,满刑房都是他短促的喘声混杂着莲妃的啜泣。 他喘了许久才哑声挤出一句。 「是母妃……诬陷儿臣……」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不是!」原本还在柔弱哭泣的莲妃僵了一下,突然抬高了音量,下意识地否认道:「不是我!」 「呵呵……」玄睦惨然一笑,气息微弱,言语艰难,却硬撑着在说,「若母妃今日不来……便是死……儿臣也绝猜不到是你……你是儿臣的母妃啊……任何人都可能害儿臣……唯独母妃不该……儿臣实在不懂……母妃为何要……如此……」 莲妃转头看了一眼刑房大门,这才回头擦了擦眼泪,道:「母妃知你聪慧瞒不住你,是,没错,是母妃,是母妃对不起你,你若认罪,母妃定保你死个痛苦,死后还会将你葬入皇陵,再选百位美人给你陪葬!你若执迷不悟……这天牢的刑具只怕你得尝个遍了!」 威胁罢,她再度啜泣哀求道:「睦儿,母妃知你委屈,也知你为了救母妃出冷宫,费尽心机。你的孝心,母妃都是知道的。你不是说,为了母妃,万死都不辞吗?那便再帮母妃这一次吧,只要你认了罪,母妃便能登上后位!母妃求你了,求你!」 「后位?」玄睦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声音越发悲凉,「儿臣倒不知……儿臣死了……母妃怎么坐上那后位?除非……母妃还有……其他孩子……」 一句话,莲妃脸色大变,哭了一半的泪凝结在眼眶,诡异冷鸷。 「你,你别胡说,母妃只你一个孩子,你素来聪慧,记性又好,何时见过母妃再孕育过其他子嗣?」 言罢,她隔过那胸前弯钩抱住了玄睦,再度泪如雨下。 「睦儿,这是母妃此生最后一次求你,横竖你也逃不掉的,为了母妃,你就认了罪吧,也算母妃没白生养你一场,求你了,母妃求你了……」 窝艹尼玛! 这是一个当娘的该说的话吗? 余小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莲妃畜生都不如!她害亲子到这般境地,又哪来的脸哭哭啼啼要他为她去死! 视野有限,她看不到玄睦的神情,可她知道,纵使琵琶钩锁琵琶骨的剧痛,都远不及他此刻心痛之万一。 「为何……母妃以为……儿臣死了……母妃便能母仪天下?」 莲妃嘤嘤哭泣,「别问了,求你别问了……」 「儿臣不是已……许了母妃太后之位了吗……为何母妃还要……多此一举……儿臣不懂啊……」 莲妃哽咽啜泣,「别问了,别问了……」 玄睦苦笑一声,声音断断续续,细若蚊蝇,「母妃这是……要儿臣……做个煳涂鬼吗?」 鲜血自弯钩不断滴落,染红了莲妃的前襟,似乎也唤起了她一丝良知。 她颤了颤唇,哽咽道:「其实……其实你……」 话未说完,刑房门砰的一声,开了,一个小公公疾步而来,满头大汗。 「莲妃娘娘您快回去吧,皇上醒了不见您,正发脾气呢!」 莲妃赶紧擦了擦眼泪,跟那小公公匆匆离去,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道:「稍后母妃会吩咐人先给你疗伤,今夜不会再有人来拷问你,你好好想想,莫再执迷不悟,为难自己,也为难母妃。」 她走后不久,果然来了几个狱卒拔掉那只穿了一半的琵琶钩,将他放下,拖回牢房,狱医也过来帮他大致处理了下伤口,餵他服了几颗现成的丹药,如此,便算是交了差。 玄睦失血过多,浑身冰冷,却偏偏神识清楚,想昏迷逃避都做不到。 没人想起给他送口饭,也不知他最后一顿饭是何时吃的。
第399页 余小晚一直缠在他大腿之上,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小心翼翼爬了出来。 玄睦斜躺在枯草之中,紧闭着眼,鼻腔堵塞,全靠嘴勉强唿吸着,一张脸青肿紫胀,唇角血迹干涸,显然是被人掌过嘴,且掌了不止一下。 原本以为在耶律越那里早已痛到麻痹的心,再度隐隐作痛,不是因为爱,只是心疼,单纯的为这小小年纪便受尽欺凌,被迫快速成长的少年心疼。 哪怕他奸诈无耻手段不入流,哪怕他扭曲变态时刻都在算计人,她依然心疼他。 越是了解,越是心疼。 她凑到他脸前,想如以往那般在他脸上描字,却发现,根本无从下嘴。 绕了一圈,最终选在了他的右肩,那里被鞭子抽得残破不堪,唯独那个赤红的「鬼」纹,完好无损。 她低头在鬼纹之上,描着字。 【莫非何时来?】 玄睦虚弱地喘着气,并未理她。 余小晚又写。 【你不会有事。】 依然不理她。 【我一定会救你。】 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余小晚的心抽痛不止。 哀莫大于心死,当日的耶律越如此,玄睦又何尝不是? 他活到今日,忍辱负重,受尽欺凌,唯一的支撑便是救出母妃,他的母妃便等同于他的命,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如今,他的命要他去死! 他会如何? 支撑没了,他所坚持的一切再没了意义,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生与死,还有什么要紧的? 看似最洒脱之人,往往是最放不下的,世间真理素来如此。 玄睦若无求生之心,她又该……如何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时晟:我害死了我老婆,我不想活了qaq 橙汁:我心爱之人惨死,我不想活了qaq 狐狸:我娘要我死,我不想活了qaq 第171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4) 无论余小晚描写什么, 玄睦始终都不曾理会她,余小晚无奈,只得暂时放弃,盘在他脸侧, 不时拿头蹭一蹭他还算完好的眼角。 捱到半夜,玄睦发起高热来,他本能地蜷缩成一团,浑身寒战, 胸口粗略包裹的布条很快便被血浸透,猩红湿腻。 余小晚巡了一圈,他满身鞭痕,烙伤, 伤口溃烂, 根本不敢轻易碰触, 更遑论贴上降温,余小晚只能趴在他额头, 不停换着部位帮他冷敷。 这次比之坑底那次更为严重, 玄睦烧得神志不清, 嘴唇干裂迸血,喷出的唿吸烫得她尾巴梢疼。 他不时喃喃呓语, 可声音太小,余小晚趴上听了几次都不曾听清, 最后还是靠着连猜带蒙, 才总算明白他口中所言。 「母妃……渊……又……丢……吗?」 母妃为何不唤儿臣渊儿, 母妃又要丢下儿臣了吗? 当日玄睦在将军府养伤,她初次去安冬阁探望他时,他高热初醒拉着她说的正是这一句。 且不管那时他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他的确对「渊儿」这个称唿很在意,可莲妃分明是唤他「睦儿」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玄睦高烧不退,余小晚终究没心思多纠结这些,又等了片刻,悄悄爬出了牢房,偷了狱卒的蛇皮水袋过来,小心地餵玄睦喝了些水,幸而他还会本能的吞咽,不然……水米不进,又如何撑得过去。 牢房无窗,难分昼夜,除了廊外跳动的火把,再无任何光源,不知过了多久,玄睦终于悠悠转醒,虽未彻底退烧,可好歹醒了。 余小晚的蛇腹还在他额头搁着,起身蹭了蹭他的额角。 【我去帮你寻些吃的。】 他勉强挑着眼缝睨了她一眼,復又阖上,并未理她,蜷缩的身形染满腥色,残破凄凉。 余小晚说不出的心酸,幸而蛇不会流泪,不然,只怕她早已没出息的泪流满面。 【等我。】 描罢字,她小心翼翼从他额头爬下,转头朝牢门爬去。 玄睦始终没有开口。 狱卒都是要吃饭的,尤其是守夜的狱卒难免会带些吃食,他们不比侍卫肩负看守犯人的重责,他们只负责犯人的日常起居包括审问时开开锁链之类的,余小晚很轻易就偷了两块烧鸡回来。 虽说玄睦如此重伤,吃这些不易消化,可眼下别无选择。 蛇脑袋顶了顶玄睦的脸,将那鸡肉往他嘴里塞了塞。 玄睦任她塞着,半点反应没有。 受重伤,再不吃东西,真的会死的! 余小晚不甘心地又往里塞塞塞,冰冷的蛇吻若有似无地蹭到了他干裂迸血的唇。 紫肿的眼皮微微颤了颤,勉强挑开一丝眼缝,眼珠浅动,对上她的蛇眼,又瞄向她紧贴着他唇瓣的蛇吻,顿了下,不仅没吃,还用舌尖向外推了推那肉。 余小晚突然意识到,她现在不过是条蛇,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就这么叼着肉口对口喂,既不卫生又噁心,别说玄睦,换做她也会觉得倒尽胃口的。 可……她又没有手…… 倒胃口总好过饿死! 她又使劲儿向里推了推,玄睦到底太过虚弱,竟连她一条小蛇都别不过,最终还是被塞了满嘴,为了防止他吐出来,余小晚尽职尽责地堵着他的嘴,一刻都不敢离开。 可堵是堵住了,玄睦却动也不动,不吞进肚子,只堵在嘴里有什么用?
第400页 玄睦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无声无息,死了一般,可余小晚清楚,他是醒着的,只是心如死灰,不愿动,也无力动。 她微嘆了口气。 【吃。】 没反应。 【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依然没反应。 余小晚略一思索,突然想到玄睦方才的呓语,不管有用没用,先试了再说。 【渊儿。】 她满怀期待地望向他。 塞着鸡肉的嘴微颤了下,只一下,再度陷入死寂。 不行吗? 余小晚失望地垂首,却已不知还能如何劝他。 怎么办?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就这般殒命? 不,她做不到,就算不为任务,她也不想他死。 可是她该如何让一个心如死灰之人死灰復燃呢? 余小晚冥思苦想,绞尽脑汁,能想到的只有原剧情中他心仪的司徒晴兰。 要不要试试? 她抬眸睨向玄睦。 玄睦紧闭着紫肿的眼,眼角依稀有银光闪过,蜿蜒的泪痕顺着脸侧滑落,一路晕开血污,濡湿了他散在枯草中的黑髮。 余小晚怔住了。 泪…… 他哭了? 这个意气风发放荡不羁谈笑间便能坐拥天下的少年,她曾以为他除了演戏,绝不可能落下半滴眼泪,如今却……哭了…… 怎么办?心好像……又疼了…… 不管怎样,能哭总是好的。 只是,他之前分明半点反应没有的,为何突然哭了? 难道…… 余小晚略一迟疑,再度在他右肩描下两字。 【渊儿。】 玄睦虽未应声,可泪明显流的更凶了几分。 【渊儿。】 【渊儿。】 余小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描着他的名字。 不知描了多少遍之后,玄睦突然动了动唇,余小晚大喜过望,以为他终于肯吃了,却不想,他并非咀嚼,竟是想把堵在嘴里的肉吐出来! 【渊儿,不准吐!吃了!】 蠕动的唇舌竟真的停住了。 玄睦使劲吸了吸鼻子,鼻塞音很重,唿吸明显困难。 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他难道是因唿吸不畅才想吐掉嘴里的肉! 听着他越来越重的鼻息,余小晚有些不忍,刚想说先吐了,她再去偷就是了,却见玄睦动了动塞得满噹噹几乎翻不动的嘴,艰难地咀嚼着,赶在彻底吸不进空气之前,终于将那肉咽了下去。 「唿——」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他似乎终于好受了一些,余小晚赶紧叼来蛇皮水袋,又餵了他几口水。 他艰难地抬袖蹭了蹭因鼻塞无法自控的鼻涕,勉强挑着眼缝望向她。 「你都……看到了……」 嗯? 「如此……狼狈……」 沉默了这么久,一出口竟是这样无关紧要的话,余小晚有些哭笑不得。 不就是鼻涕吗?谁哭的时候不流鼻涕?何况他本就是虚寒之体,在这般阴冷潮湿的地牢呆着,伤风流涕才是正常。 【我再去寻些吃的。】 他微微摇了摇头,「我已够了……你把吃的……都给了我……傻……」 什么都给他了,说的好似很多似的,总共就那两块肉,再说,他已四日不曾进食,且有重伤,她不过才区区一日,也没觉得怎么饿,怎能算傻。 难道他之前不肯吃,竟是想让她吃? 他对她……不会真有几分情意吧? 余小晚晃了晃头,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趁他这会儿愿意说话,先问清要紧的事儿更为重要。 【你打算如何?】 这话一出,玄睦又沉默了。 【莫非何时来?】 沉默。 【你该不会……真想死吧?】 沉默。 【我不准。】 他抬眸睨了她一眼,依然沉默。 【渊儿,不准死。】 玄睦果然对「渊儿」有执念,哪怕只是描出的字,还是影响到了他。 「交易……」 嗯? 「你答应吗?」 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玄睦指的是她迟迟未曾答应的那个与他合作的交易。 那交易其实很简单。 玄睦帮她完成任务,不仅他的副本,以后所有副本,只要他还活着,都会帮她一起完成。 而交换条件便是,她要成为他的所有物,不管魂转的形态是什么,人也好畜生也罢,都属于他。 且不说玄狐狸到底有何目的,这种长久的承诺,余小晚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尽管她可以假意答应,先哄着他完成他的副本,以后天高海阔,他又上何处寻她?可她不想说谎,自他说了那句与耶律越一模一样的「不要骗我」之后,突然就不想说了。 等了许久不见她回应,玄睦苦笑一声,转过头去。 「你……走吧……」 【我不准你死。】 「你……走吧……」 【渊儿!】 「你……走吧……」 还真是以不变应万变…… 余小晚犹豫了。 要不先哄哄他? 【我答……】 刚写了两个字,玄睦便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若是哄我……便算了……我已……失去母妃……承受不住……再被骗……」
第401页 话音未落,他一阵重咳,咳嗽带动胸口震颤,不过眨眼,便有腥色沁出缠绑的布条。 余小晚的心突然就乱了,脑子一热,直接应承了下来。 【我不骗你,我真想与你合作。】 「咳咳——真的?」 【真的。】 「若骗我……当如何?」 【天打五雷轰。】 「这惩罚不好……你受雷……心疼的……不还是我?」 这,这话说的! 好像他真对她情深义重至死不渝似的。 【那你说。】 玄睦转回头,睨着她,眸中光痕流动。 「任我……处置……」 嗯? 「若你骗我……一个月内……只能听命于我……无论我要你做什么……或对你做什么……你都不得有任何异议……也不许表露不满……还要……积极配合……你……敢吗?」 明明气息微弱,说俩字喘半天,他却还是孜孜不倦说了这么长一串,好几次余小晚都想替他顺顺气,让他歇会儿再说。 【敢。】 当然敢! 若他能渡过此劫,大抵离做皇帝也不远了,皇帝多忙!几乎没机会离开皇宫!届时,天大地大,他又没有准确目标,上哪儿寻她? 这般简单的道理,狡猾多端的玄狐狸却仿佛根本不曾想到似的,只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意。 「好……我信你……」 自那日起,玄睦终于有了几分求生的念头,只是他似乎更粘她了,当真是一秒都不准她离开,尤其是睡觉时,比以前更加的变本加厉,只要她稍一离开便会惊醒,且次次都是惊得满头冷汗,害得余小晚再不敢趁他睡觉出去寻食。 两日后,玄睦再次被狱卒带去了刑房,这次不止良大人在,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都在,显然玄帝已放出了玄睦弒君的消息,这才是正式的三堂会审。 玄睦不准她跟着,怕受刑时伤到她,她便偷偷跟去,可到了才发现,通气孔已被堵上了,牢门又紧闭,她进不去。 牢廊不安全,她只得再度爬回牢房,焦急等待,不多会儿便听到有人路过,听声音,竟是莲妃! 余小晚的心越发的不安了几分。 他们审了整整一夜,莲妃也留在刑房整整一夜。 卯时上朝前,他们终于走了,玄睦也被拖了回来,身上到处都是烫伤,当日只穿了一半的琵琶钩,到底还是穿进了他的胸口,一左一右两只,隐约露着白骨,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第172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5) 玄睦始终昏迷不醒, 没有高烧,只有越来越冰冷的身子,那样两只铁钩锁着骨头,莫说撑到翻案, 只怕连今日都撑不过去。 余小晚心急如焚,实在坐不住,趁着玄睦昏迷不醒连握她尾巴都做不到,干脆偷爬出天牢, 一来,去太医院偷些止血消肿的丹药;二来,探听下消息,这都三堂会审了, 玄睦的人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翻案了。 余小晚终于体会到了做蛇的好处, 但凡有个缝啊孔啊的, 都拦不住她,她肆意穿梭皇宫殿宇, 如入无人之境。 丹药什么的都好偷, 就是探听消息费了些时候, 折腾了大半日,日头偏西之时, 余小晚才累死累活避开侍卫重新爬回了牢房。 她叼了整整四个瓶瓶罐罐,虽都不大, 可还是把她的嘴塞得满满当当, 如此这般, 通气孔根本进不去,她只能一个个放下,再哗啷哗啷一个一个推进孔洞,推土机似的,用头顶着,将它们连同自己一同推进牢房。 进了牢房,还没顾上松口气,一抬眼,正撞上玄睦肿的只能半睁的血瞳。 那瞳中浮光凌乱,在看到她的瞬间,仿佛剎那间点亮了漫天星辰,亮到耀眼! 「你……咳咳……回来了……」 余小晚微点了下蛇脑袋,爬过去,咬开瓷瓶,一个挨一个餵他服药,止血的,消肿的,还有预防万一退热的。 外敷药是不敢用的,怕暴露,只有内服的。 最后一个瓷瓶打开,是参片,倒了两片让他含在口中。 他乖乖吃着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连眼都不眨。 她歪了歪蛇脑袋,无需言语,意思已传达到。 怎么了? 玄睦终于捨得挪开了视线,接连喘了好几口气。 「我明知……你一定……会回来……却还是……」 嗯? 玄睦没有说完,突然转了话锋。 「两手准备……」 嗯? 「三日之内……若……仍无转机……莫非便会……带人劫狱……」 三日? 太好了! 玄睦的身子很虚弱,这些丹药也不知能起多大作用,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再等三日,最后三日! 说不定在那之前,还真能翻了案。 方才她在玄帝寝殿,亲见玄帝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就是因着三堂会审什么也没审出来,就连那文质彬彬的秦太医都硬着骨头,矢口否认与玄睦勾搭成奸。 不止如此,吏部尚书还提出了许多疑点,譬如,玄睦若真毒害苍帝,为何竟不留后手,轻易就被抓入天牢? 且,弒君必是想夺位,他一没布兵,二没笼络群臣推他为王,就呆傻地待在家中干等消息,岂不愚蠢? 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玄睦并非弒君兇手,可同样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玄睦便是那大逆不道之人。
第402页 玄帝也有些动摇了。 这便是转机。 狡兔三窟,玄狐狸果然狡猾,时刻都记得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 这吏部尚书便是玄睦当日所说的那条大鱼,也是玄睦最为隐蔽的一张王牌,他一直将他藏的极好,从不轻易动用,如今混在三堂会审之中,即便为玄睦说话,也是打着刚正不阿的姿态,无人敢置喙。 玄睦信他,余小晚信玄睦。 他一定能翻案! 之后三日,玄睦又被提去审问了两次,只有三堂会审,莲妃不曾再来,有吏部尚书挡着,总算没有再加刑,可即便如此,玄睦还是断断续续发起了高热。 幸而那些偷来的丹药到底是御用药,总算还有点作用,玄睦的烧总算能控制住,总不至于把人给烧坏了。 余小晚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那夜他娘莲妃分明在场,为何他还被穿了琵琶骨,可想了又想,终究没敢问。 不知不觉三日过去了,今夜便是越狱之夜。 夜色渐深,余小晚仰起三角蛇头顶了顶玄睦的脸,将他唤醒。 若不如此,她前脚走,他后脚便会惊醒,惊出一身冷汗倒没什么,就怕他心悸不安,再乱动扯痛伤口。 【我出去看看。】 玄睦勉强抬起眼帘,依然睁不大开,半睁半敛。 「你……咳咳……去了便别再回来了……待会儿打起来……怕……顾不得你……」 他的嗓音嘶哑的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全靠猜的。 【我心中有数。】 描罢,不等玄睦回话,她又道。 【等我。】 爬出牢房,她熟门熟路地朝大门爬去,爬着爬着,便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味儿? 她是灵体嗅觉,比之普通人畜都灵敏许多,空气中依稀有一股子桐油味,有些呛鼻。 桐油? 余小晚陡然打了个激灵! 这几日只顾着操心玄睦的伤势,她似乎忘了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她快速打开任务栏看了一眼。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主线任务(一):达成丑皇成就。任务完成标准:1玄睦关入天牢;√2天牢大火前阻止玄睦逃走;3大火烧毁他面部至少百分之九十的皮肤,全身至少百分之六十的皮肤;4协助玄睦登上皇位。】 1已完成,这意味这什么? 空气中的桐油味越来越重,狱卒丝毫不曾察觉,还若无其事地在看守室漫天胡侃。 余小晚悄无声息地爬进屋内,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大串钥匙,心如擂鼓。 这可不止是牢房钥匙,还有玄睦胸口的琵琶钩钥匙! 玄睦胸口那两只琵琶钩,带着铁链连在牢墙,铁链很短,悬着空,若硬砍,每砍一下便会牵动琵琶钩锉动琵琶骨,甚至有可能勾断骨头! 待会儿莫非要来劫狱,若没有这钥匙,只怕费工夫不说,玄睦还会再度受创! 这钥匙……偷,还是不偷? 若她不偷,桐油已经浇上,随时都可能火起,而莫非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玄睦註定会被烧伤,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可若她偷,副本任务很有可能失败。 任务失败机会只有一次,谁也无法预料之后的副本会不会出现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情况,若再失败第二次……她最多不过永远与系统绑定,失去自由,可这个架空世界却会崩塌,无论耶律越,或是玄睦,包括所有人,都会彻底消失! 眼下该怎么办? 她犹豫不决。 那几个狱卒虽只敢吃肉胡侃,不敢喝酒,可好在钥匙挂得不高,又在暗影处,若她此时不偷,待火起再来,只怕赶不及,与其纠结来纠结去没个主意,不如先偷了,用与不用,再说。 打定主意,余小晚小心窥伺着,趁那几人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悄无声息偷了钥匙,一步一停,丁点声音也未发出,爬出了看守室。 一出来,余小晚再顾不得许多,空气中的桐油味呛得她几乎无法唿吸,她拼命伸缩蛇身,一路叮呤噹啷,快速爬回牢房。 玄睦还在草堆躺着,虚弱地喘着气,见她叼着钥匙,怔了一下,勉强伸过手来。 「我来……」 这一大串钥匙,真要靠一条蛇试来试去,估计试到明日晨起都未必能开了锁。 余小晚咬着钥匙串爬了两步,看了一眼他的手,顿住了身形。 「怎么了?」 余小晚不语,只那么望着他。 「咳咳……傻蛇?」 勉强伸来的胳膊举不住了,颤了两下,跌在了乱草堆。 余小晚将钥匙串放下,并不过期,依然歪头望着他。 玄睦喘了口气,眸子微一游移,问道:「你……在这天牢……有任务?」 三角蛇头点了下。 「是什么?」 余小晚爬了过去,没有爬的很近,只爬到了他摊开的掌心,低头描字。 【丑。】 「嗯?」 即便再如何聪明绝顶,这没头没脑的,玄睦依然一头雾水。 有些字被系统自动屏蔽了,余小晚写不了,只得隐晦绕弯来。 【芝兰玉树,不可。】 玄睦沉吟了许久,直到隐约听到牢外有人吆喝走水了,这才再度抬眸望向她。 「是要烧了我的脸吗?」
第403页 【不止。】 「还有身?」 蛇头点下,猩红的蛇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余小晚很紧张。 她觉得他必然不会同意。 先不说毁容的可怕,单说他本已是重伤,若不尽快逃走,一个不慎便是葬身火海,即便他不想活了,想来也不愿是这种被活活烧死的痛苦死法,更何况,如今他又有了求生欲。 玄睦盯了她许久,突然笑了,很浅的笑,并未扯动伤口。 「既如此……你直接走了便好……何苦还要带着钥匙回来……这是……上赶着让我……怨恨你吗?」 没错,怨恨。 玄狐狸果然是狐狸,随便一猜,便猜中了。 她的确是想让他怨恨她。 那个「落坑被蛇咬」的支线任务完成之后,系统栏便浮现了男女主怨恨条。 目前状况,不容乐观。 司徒晴兰虽不知她的存在,却很感激神蚁指引,也就是间接感激她,所以,怨恨值显示为-22。 而玄睦……更可怕。 -91。 等等! 余小晚又瞟了一眼系统栏。 她不是眼花了吧? -100!!! 什么时候又减了?!明明入狱前还是-91几百年不动摇的! -100是负数的满值,借系统的原话解释——负值越高,便意味着被怨恨的机率越低,若达到满值-100,那基本等于冰封了怨恨值,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怨恨。 怨恨值是副本成败的另一条准绳,不管是玄睦还是司徒晴兰,只要任何一方的怨恨值达不到满值,都算通关失败。 这串钥匙到底要不要给玄睦,就看他会不会恨她,哪怕怨恨值只增加一点,变成-99,她也不会给他。 她不会让他做无谓的牺牲,却也不敢轻易拿整个世界冒险。 她垂首,再度在他手心描字。 【恨我。】 「也是任务?」 点头。 玄睦苦笑一声,无视她身后隐隐飘来的几丝黑烟,道:「这个……太难了……」 难? 爱一个人的确很难,可恨一个人应该很容易吧? 这是人类自私的劣根性。 余小晚觉得简单,可玄睦不配合,她也没有办法,她倒是很想说些恶毒的话让他恨她,可她的演技在玄狐狸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或许……说实话能有些用。 可是,该说什么呢? 【我一直在利用你。】 「我知道……」 【我不爱你。】 玄睦睨着她,神情没有哪怕一丝的变化。 「我知道……」 【我爱的是……】 「耶律越……」 被抢答了。 【我……】 正绞尽脑汁思考还能再写些什么,玄睦再度开了口。 「别说了……咳咳……恨你……做不到……说的多了……只会……咳咳……让我难受……」 余小晚瞟了一眼怨恨值。 -100。 真的是纹丝没动。 怎么办? 是冒险让他烧伤毁容,看他会不会恨她?还是……直接放弃任务? 第173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6) 牢外嘈杂混乱, 牢内黑烟渐浓,隔着厚厚的蛇皮也能感知逐渐升高的温度,玄睦一动不动地躺在枯草中,额角的冷汗化开干结的血污蜿蜒而下, 血泪一般。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无畏无惧,淡定自若,只是气息依然微弱,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我……死不了……你……快逃吧……不然……烤熟了……我真吃了你……」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开这种玩笑! 「走!」 他勐地推了她一下! 余小晚摇晃了一下,心乱如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识海中明晃晃的-100,她咬了咬牙,飞快地叼起钥匙串丢了过去! 玄睦看了一眼钥匙, 又望向她, 没动。 「你的任务……不做了?」 余小晚心急如焚, 顾不得多说,顶了顶他的手, 催促他快些。 她急, 玄睦却不急。 「时辰差不多了……莫非必会趁乱而入……天牢四处潮湿……牢墙又是溶铁浇筑……皆不易焚烧……我这牢房又在整座天牢中央之处……火势蔓延最晚……待莫非过来……我顶多被呛着……真的死不了……你……快走!」 玄睦此言, 乍一听似乎很对,可却有个致命的漏洞! 莫非来了之后呢? 锁链连这琵琶钩,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敢轻易乱动,可若开锁, 这么多钥匙, 一个个试过需要多久? 火不等人, 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余小晚又顶了顶他的手,见他死活不动,急得赶紧写道。 【你不走,我不走!】 玄睦微微睁大眼,紫肿的眼皮胀得近乎透明,盖不住他眸中驿动的流光。 「你的任务……」 怨恨值-100,还任务个p啊! 眼看温度越来越高,虽还未见火苗,可想来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余小晚恨不得叼着他的手去拿钥匙,焦躁之情溢于言表。 玄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终于捨得抬手拿起了钥匙,虽有气无力虚弱的紧,可到底还是比一条蛇灵敏许多。 他并未立时试开,而是拿着那上百把钥匙大致翻看了一圈,挑了几把一一试过,不过堪堪才试了四五次,便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第404页 余小晚瞠目结舌。 这前后总共不过才用了不到两分钟,他是怎么做到的?! 事不宜迟,玄睦扶着烫手的墙面,勉强站了起来,可身子实在太过虚弱,无法独自行走,只能靠着墙艰难挪着,一路鲜血滴答,好容易拐过两个墙角,终于踉跄到紧闭的牢门前。 牢门上有一方便查看犯人的小窗,窗上有铁栏杆,也有小门,平日不锁,只关着,轻轻一推便能推开。 玄睦整个身子都扛在牢门之上,示意余小晚顺着他爬上来,再拎着她的尾巴自那小门传了出去,最后才取下钥匙串上的钥匙给她,虽费力了些,可接连试了几把之后,很快便开了门锁。 牢门一开,浓烟立时滚滚而来,哭喊声,拍门声,此起彼伏,竟有些震耳欲聋。 能关入天牢的大多都是有来无回的重犯,除非有人特别关照,根本无人管他们死活,狱卒们都跑出去救火去了,廊道浓烟滚滚,空无一人。 幸而只有烟,不见火。 玄睦靠着越来越烫的廊壁勉强踯躅,胸口弯钩每走一步便会挫磨骨肉,鲜血淋漓,余小晚只恨自己是条蛇,竟连扶他一扶都做不到。 如此堂而皇之的逃走,自然是不行的,玄睦勉强行到一处还算安全的拐角,停下,滑坐在地。 拐角尽头已然火势兇勐,若非廊壁潮湿,墙筑铁水,只怕早已蔓延过来。 等了片刻,火中冲出数道身影,为首的一身湿衣,头眉口鼻皆捂得极严,他们一路狂奔,擦身而过,只那为首之人停了步,抱拳行礼。 「主上!」 玄睦望了一眼那几人的背影,抬头问道:「可有转机?」 「是!门主临时撤退,按三计划行事!」 玄睦微微颌首,「钥匙在牢房……去吧……」 那人再度抱拳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继续朝廊道深处奔去。 余小晚一脸懵逼。 这什么情况? 玄睦被烟呛得不住咳嗽,拍了拍大腿,道:「进来……」 经过这些天的严刑拷打,玄睦的衣裤早已破败不堪,身上到处都是鞭痕烙印,仅剩大腿根部与丹田之间的布料还算完好,她若躲,只能缠在那里…… 可是…… 那个位置…… 咳咳…… 古人是没有底裤的,里裤之内光熘熘…… 直接横跨某处缠在腿根与丹田之间,实在是太破廉耻了! 余小晚表示……做不到啊摔! 余小晚本能地倒退了两步,蛇脑袋摇得像不浪鼓。 玄睦苦笑一声,满脸血污也遮不住他失血的惨白脸色。 「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下……会有御林军过来……你若不钻……怎么逃出去?」 啊?啊啊啊啊?! 怎会这样? 这是说翻案成功了? 也对! 这火起的不明不白,纵火犯极有可能便是玄睦那恶毒的娘,能逼得她狗急跳墙,显然是玄睦的案子有了眉目。 火海那头隐约传来了杂乱的奔跑声,听那响动人还挺多,玄睦忍着胸口剧痛,探手将她抓过,直接塞进残破的裤腿。 「快爬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然有人披着湿布闯了进来,余小晚再顾不得什么廉耻不廉耻,眼瞎不眼瞎,只管往上拱,直到被一只手隔着布帛挡住,这才无可奈何地转弯,扭着细长的蛇身心不甘情不愿地横跨了玄睦那两长一短三条腿。 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余小晚不停默念,无限循环,自我洗脑。 然而…… 尼玛! 为嘛蛇不能闭眼?! 为嘛她要是灵体视觉?! 为嘛越不想看清楚反而看的越清楚?! 明明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不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可余小晚实在是受了太大的冲击。 高清放大r18,甚至连蹭过的触感都极度清晰,这还能不能好了! 她真的一点不想研究男人的生理构造到底和女人有多大不同啊啊啊!!!!! 余小晚拼命捂着的节操,到底还是碎成了渣渣,随风吹散半点不剩。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玄睦总算没在关键时刻变态,也可能是真的太过虚弱变不起来,那玩意儿始终老老实实地趴着,没再翘起来看她,即便如此,她还是接连做了好几夜噩梦。 这实在不能怪她胆小没见识,换做任何人,看到一个比自己脑袋还粗一圈的不可描述,那视觉冲击该有多强烈! 这还是没变态之前,这要是变了态又该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天了个噜!太可怕了!太破廉耻了!简直就是梦魇啊! 那东西捅破天际,捅进她梦里追着她满世界跑,她从古代逃到现代,又从现代窜到石器时代,都没能躲得过去,最后还是被它按倒喷了一脸的黏煳煳。 黏煳煳……黏煳煳…… 余小晚勐地从梦中惊醒。 蛇脑袋上何止黏煳煳,还痛的要死! 她不是只有视觉与听觉是灵体的吗?怎么貌似触觉也升级了? 她刚想仰头瞧瞧,却听耳畔传来一声轻斥。 「别动!」 是她熟悉的沙哑嗓音,带着一丝薄怒。 「你这傻蛇!明明躲在我身前更安全些,偏要把蛇头摆在腰侧,看这脑袋烫得,怎的没直接烫熟了你!」
第405页 顿了下,他又怒道:「羞耻心那么重要?比命还重要?!等着吧,早晚让你习惯了!」 啥? 习惯啥? 余小晚头痛欲裂,赶紧先兑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上。 以前吞这道具可都是家常便饭的,自打来了玄狐狸副本,这玩意儿她还真是很久没用了。 她抬眸瞟了一眼玄睦,感觉有些微妙。 以往都是她身受重伤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怎的到他这里却是反的? 玄睦如今的样子,还真有些悽惨,脸上的青紫红肿没下,嘴角的伤也没好,身上缠的布条都赶超木乃伊了,虽没缺胳膊断腿,可受的罪绝不比她前两世少。 都伤成这样了,不说好好休息,还管她头上这点小伤干嘛? 她虽看不到,可感觉的出来,伤口并不算严重,不上药也死不了,即便上药,随便上点也就是了,他这都抹了多大会儿了?这是怕药吸收不好,还是怕抹不匀啊? 看着他认真上药的模样,突然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玄睦重伤在身,自然是坐不起来的,胸口有伤也不能如往常那样将她盘在上面,只能将她搂在身侧,以极其怪异的姿势给她上药。 瞟了一眼他因虚弱生理性颤抖的手臂,余小晚忍不住躲开了他还在抹药的手,摇了摇头,又寻了一圈,瞅准了他空出一块皮肤的肩头,描下几字。 【怎么回事?】 玄睦不语,抹药的手改将她勾在脸侧,轻轻蹭了蹭,无声喟嘆。 「幸好还有你。」 嗯嗯嗯? 要不要这么答非所问啊摔?! 【到底怎么回事?】 这次是描在他脸上的。 玄睦抬了抬眼皮,细长的睫毛刷在她脸上痒痒的。 这绝壁不是她蛇身触觉,根本就是灵体啊! 不等余小晚敲出那不靠谱的辣鸡系统问问怎么回事,玄睦再度开了口,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她腮边,惹得她不由打了个激灵,简直再不能好了。 「你得负责知道吗?」 啥? 刚甦醒过来,脑细胞有点罢工。 「怎么?你想耍赖?」 余小晚歪头望着他,一心只惦记着失败的任务,根本没心思猜他到底想说什么。 玄睦探指弹了一下她的下颌,似笑非笑。 「照理说,我身为男子被看了摸了轻薄了,倒也没什么,可偏偏你也是公的,这断袖龙阳,吃亏的往往都是被轻薄的一方,你轻薄了我,不用负责的吗?」 !!!!! 别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好吧?! 她是蛇好不好,蛇!!! 别说的好像她真占了他便宜似的! 不过,说起来,被蹭光瞧光的的确是他,虽说当时是形势所迫,他又是男的,可对于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的余小晚而言,性别并不是谁比较吃亏的唯一准绳。 就好比……四十岁富婆强了十八岁小鲜肉,到底谁比较吃亏? 以玄睦的颜值与鲜嫩程度,谁占谁便宜还真不好说…… 「傻蛇!醒醒!这般呆怔,不会又睡过去了吧?」 对了!装睡! 以玄狐狸的恶劣,生死关头还能调侃玩笑,这会儿更不可能轻易放过她,装睡才是王道。 反正蛇又不能闭眼,余小晚假装自己真睡了,先敲了系统出来。 第174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7) 【宿主:出来出来快出来!十万火急!!!】 【系统:任务失败。】 囧。 要不要这么直接。 【宿主:有没有什么补救办法?】 【系统:有。】 【宿主:qaq…求快说!】 【系统:男主登基前完成毁容任务, 作为惩罚,该条主线任务完成后依然扣除60万积分,其他任务照旧,另外切记, 副本一年时限内男女主怨恨值必须达到满值100,否则依然判定副本失败。】 余小晚的心瞬间凉了。 说来说去还是躲不过毁容,而且她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玄睦恨她。 杀了他的母妃? 或者……杀了他? 【宿主:对了!我的触觉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系统:作为任务失败的惩罚,你的五感改用灵体五感。】 余小晚有点懵。 这算哪门子惩罚? 半个时辰后, 余小晚爬下床嘘嘘时,总算明白这是种怎样的惩罚。 蛇鳞爬过冰冷地面的触感,爬过小石子的触感…… 尼玛要不要这么清晰啊!!! 简直就像是她光熘熘在地上蹭一样,难以言说的不舒服。 幸好蛇鳞还是比较坚硬的, 不用担心刮破皮肤之类的。 这也就算了, 以往玄睦搔她下颌, 抚弄蛇身蛇尾的,她都没啥感觉, 如今…… 简直就像直接触在她光熘熘的灵体一般, 太破廉耻了! 【宿主:受不鸟啊啊啊啊啊!马上给我换个惩罚方式!(╯‵□′)╯︵┻━┻】 【系统:换不了, 任务失败,系统侵入病毒, 所谓的惩罚其实是病毒引起的bug,这个副本结束前无法修復。】 【宿主:(⊙o⊙)…照你这么说, 副本通关失败, 不只是会积分清零, 还可能会有其他惩罚?】 【系统:是的。】 【宿主:说详细点。】
第406页 【系统:副本通关失败,会导致我损失大量能量,防御系统也会暂时失灵,这就意味着无法抵挡病毒攻击,一旦我出现故障,你也会受到影响。】 余小晚有些愕然。 【宿主:会有什么影响?】 【系统:未知。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所谓的副本失败机会也就是系统重启机会,一旦病毒攻击超过系统承受,会自动载入备份系统,重新启动,而你身上的负面状态也会随之解除。】 不等余小晚消化掉这些信息,系统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系统:再次提醒,副本失败机会只有一次,第二次失败将导致整个次元空间崩塌,届时,我会彻底格式化,而你也会失去所有记忆,剥夺七情六慾,与我永久绑定,成为主神最忠实的任务者。】 系统的提醒让余小晚的心再度沉入谷底。 如今已不单纯是她自由与否的问题了,还牵扯了她的人格抹杀,牵扯了整个次元空间,牵扯了……耶律越的命,很多人的命。 她的积分总共才二百多万,离解除绑定的一千万还差的远,未来还会遇到怎样的困难谁也说不准,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轻易使用这唯一一次的失败机会。 可是,杀玄睦,她做不到,那就只能……杀了他母妃。 那毕竟是他亲娘,他自己怎样怨恨甚至杀了她都可以,可若换了旁人动手,那绝不可以!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这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玄睦对莲妃的依赖比之常人重了数倍不止,说是他忍受折磨活到至今唯一的理由也不为过。 只要她敢杀了她,他一定会恨她的。 一定! 「说你睡,还真给我装起来了!傻蛇,再装,我可不客气了!」 余小晚怔了一下,思绪渐渐回笼,不等她装作刚睡醒,嘴上突然一阵温热。 呃…… 又软又韧,温温热热。 蛇眼在两侧,乍一下没看清楚,待她歪了歪脑袋,这才看清。 山眉浅淡,长睫如蕊,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唇瓣吻在她的蛇吻之上,本该没甚感觉,却因灵体五感如同直接吻上了灵体,羞耻度直线上升! 这死变态!臭狐狸!烂色痞! 余小晚迟钝了一秒才赶紧撤开脑袋,玄睦的手还揽在她的蛇身,灵体腰眼的位置,再往下一点便是…… 她扭了扭,想甩掉那手,没甩掉不说,反而更往下滑了几分。 这还能不能好了! 玄睦瞟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睨了一眼僵硬的余小晚,眉尖微挑,手又往下挪了挪。 别!不要! 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着无处可躲,她心一横,勐然向前趴去,宁愿趴在他脸上被他亲了脖子,也绝不要被他摸了不该摸的地方。 蛇颈果然触上柔韧温热还带着点干燥的唇。 前有色嘴后有魔爪,想到副本结束前她都会时刻面临这种尴尬局面,余小晚突然有点想哭。 什么该死的病毒!什么破bug!好想掐死它! 身下传来玄睦吃吃的笑声,刚刚躲过的魔爪终于大发慈悲地朝上挪了挪。 「你这是怎的了?干嘛躲我的手?」 糟了! 刚刚反应太过激烈,被玄狐狸察觉的话还不得玩死她! 余小晚欲哭无泪。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挽救? 身下吃吃的笑声更浓了几分,玄睦夸张地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道:「一定是我会错意了,方才你哪儿是躲我,不过是刚刚睡醒没站稳罢了。」 总觉得这台阶好假啊。 罢了,有台阶总比没有好。 余小晚赶紧点了点蛇头,撤开了身形。 一抬眸,正撞上死狐狸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莫名尴尬啊有木有。 她赶紧低头在他肩头描字,转移注意力。 【到底怎么回事?】 玄睦瞬间僵了一下,并未答话,而是舔了舔干裂的唇,探手够过床头小几上的茶盏,盏中斜搁着梧桐叶捲成的吸管,外圈缠着红绳固定。 玄睦含住那吸管,睨了她一眼,僵硬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来。 一口气吸完整盏茶,他丢下茶盏,揽过她,这次不是凑在脸边,而是直接按进了他的颈窝,这角度,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四点褐色印记,这是她当初咬的蛇牙印,至今不曾彻底消退。 也许,永远不会消退。 「是我母妃做的。」 嗯? 虽早已知晓,余小晚还是下意识地动了动蛇身,想抬头,却被他按的死死的。 「母妃知晓小德子是我的人,便假借我的名义让他给父皇下毒,小德子不疑有他,当真下了。却不想,他前脚刚下,母妃后脚便赶了过去,小德子立时发觉不对,匆匆给秦太医递了消息,不等父皇派人抓他,出了太医院他便投湖自尽了。」 小德子便是当日玄睦费尽心机安排在玄帝身边的新任太监总管,当年在宫中受尽欺凌险些没命,全靠玄睦暗中相助,还好生安顿了他一家六口,玄睦有识人之智,见他可用,便留为己用。 「砒霜虽为剧毒,可母妃时机掐的极好,父皇虽毒侵五脏活不过几日,却还不曾死透,尚能苟延残喘,她便趁机罪己,称无意间得知我要毒害他,这才匆匆赶来阻止,求父皇处死我们母子。」
第407页 余小晚不由愕然,弒君大罪,株连九族,既然亲娘都承认了,按照常理,玄帝连审都不必审,可以直接砍了他们母子的! 莲妃哪儿来的自信玄帝不会杀她,还会封她为后? 玄睦垂首,带着血痂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后颈。 「父皇不知因何缘故,不仅没杀她,还夸赞她忠君爱国,有母仪天下之概,当场许诺,若此事查明,便晋封她为皇后,然后,才派人抓了我。」 余小晚越听越懵,莲妃奇怪,这玄帝更奇怪,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玄睦的声音渐渐低沉,和着窗外薄红的夕阳,如催眠的哼吟。 「幸而,我未雨绸缪,虽未想过母妃会害我,却也防着暗中小人。内阁侍读王坤本是废皇后一派,当日事发,他刚巧回家奔丧逃过一劫。他回京復职之后,我寻了机会,偷了张他自老家带来的银票。」 自古以来,每个钱庄的银票都不大一样,却又大同小异,银票上所书字迹都有暗语,是意这是何人在何地存的多少银两,只有内行人看的明白,与穿越前的银行存摺异曲同工。 换句话说,王坤那张银票,内行人一看就晓得是王坤的。 「我将这银票给了莫非,事发之后,莫非潜入小德子家悄悄换走张同面值的,他们家人都不识字,根本不曾察觉,周汉卿顺藤摸瓜,自然查到他家里,再假装无意间发现这银票,便坐实了他勾结小德子毒害皇帝的罪名。父皇自然会彻查,再查下去,只会查到当日是废皇后安插的小德子,更是坐实了王坤的罪名,连带着废皇后也不得安宁,而我自然就无罪了。」 周汉卿便是那吏部尚书,帮玄睦翻案的最重要的大鱼。 玄睦一席话,余小晚茅塞顿开,由衷佩服,这的确是帝王该有的风范,不骄不躁,防患于未然,是成大事者。 余小晚探头描在他的脖颈。 【莲妃为何如此?】 问罢她便有些后悔了。 一来,玄睦未必知道;二来,这不是揭他的疮疤吗? 玄睦沉吟了许久,揽着她的手竟隐隐有些发抖。 余小晚于心不忍,赶紧低头描字,转移话题。 【我……】 刚描了一个字,玄睦略沙哑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猜测罢了。」 说这里,玄睦顿住了,突然转了话锋。 「傻蛇,谢谢你。」 嗳? 这谢的也太突兀了吧? 谢的哪桩哪件? 「若没有你,我或许……」 他又顿住了,随即低笑一声。 「这世间花红柳绿,纸醉金迷,看似繁华似锦,却不过虚妄浮烟。 名也好,利也罢,便是登上那九五至尊又如何? 皇帝是那般好做的吗? 废寝忘食,勤勉朝政,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还要一辈子困在那金丝囚笼不得自由,臣不算臣,妻不算妻,时刻都要与他们勾心斗角,夫妻同心,骨肉天伦,根本就是笑话,甚至一个不慎便可能被至亲所害。 如此累身累心,为的什么? 天下百姓? 可他们过的好与不好,于我何干? 我受尽凌|辱之时,谁曾看过我一眼?我的鬼眼倒是成了他们茶余饭后谈资,整整笑了我十余年。 百姓?呵! 若非为了母妃,我还真不稀罕争那皇位。」 玄睦再度低笑,带着一丝掩不住的苦楚。 「我的母妃,不要我了。其实,我早已知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记得清楚,五岁之前,她都是唤我渊儿的,待我也十分亲厚,虽不喜欢我的鬼眼,却依然会对我笑,会帮我拭汗,会在我顽皮时捏我的脸,也会在我乖巧时揉我的发,还会日日搂着我一同安眠。 我至今仍记得她哼的那首催眠的江南小曲儿。」 第175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8) 玄睦的身上有着浓浓的血腥味, 混杂着草药的苦味,本该是余小晚最排斥的味道,却偏偏讨厌不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轻若鸿羽,在这傍晚的斗室,浅浅迴荡,一字一句, 都仿佛诉进了她的心里。 「五岁生辰那日,母妃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碗排骨面,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吃肉,至今, 再没吃过比它更好吃的, 我迫不及待, 吃得满头大汗,母妃不停帮我拭着汗, 还笑着要我慢些。 之后, 废皇后的贴身宫女突然过来, 说了些什么我已不记得,只记得她看向我的眼神很冷, 她走之后,母妃就一直看我, 一直看, 一直看, 一直…… 不是看了一晚,也不是看两晚三晚,而是看了我整整两载。 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不再唤我渊儿,也不准我再靠近她,更不会再对我笑,直到我七岁那年,她冲撞了废皇后惊动了父皇被打入冷宫,她都不曾再唤过我一次。 我曾不顾一切地跑去冷宫寻她,还胆大包天跪拦父皇,求他放了母妃,或者,求他恩准我入冷宫陪母妃。 父皇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直接便让太监将我赶走,还嘱咐了以后再别让乱七八糟的人随便靠近他。」 玄睦轻笑一声,喉结滚动,笑声随着唿吸起伏,震动在余小晚耳畔,浅浅迴荡。 「什么皇子,什么高高在上的尊贵血统,在他眼里,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人罢了。」
第408页 玄睦明明在笑,可声音却莫名的悲伤,往日的轻佻浪荡,生死关头还不忘调侃的不正经,此刻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安冬阁那个纯白无邪的少年。 当年的小玄睦不是没哭过闹过,不是没撒过娇,这些他五岁时便做过了,却根本换不回昔日那个温柔唤他渊儿的母妃,只换来了更加厌恶他的眼神。 即便如此,莲妃依然是玄睦幼年记忆里最亲之人,本能的依赖,本能的想要靠近。 这十多年来,他从未放弃救出莲妃,也时常偷偷跑去冷宫看她,但凡得着一点吃食,一只鸡腿也好,两块滷肉也罢,自己捨不得吃,全都给她带去,尽管,她并不稀罕。 他从未跟莲妃抱怨过他遭遇的一切,每次去都笑嘻嘻的,身上的伤从未断过,却都藏得严严实实,莲妃从未察觉,也或者察觉了,却根本不在意。 莲妃对他十分冷淡,好在并不会赶他走,玄睦便赖在她身边自说自话,偶尔竟也能逗得她展颜一笑。 十一岁那年,玄睦因瘟疫去独悟峰寻行尘,临行前,特意去冷宫辞别,莲妃六年来破天荒第一次唤了他的名讳,还嘱咐他一路小心,虽然唤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渊儿,而是玄帝亲赐的睦儿,依然让他欣喜不已。 这一去便是五年,五年后玄睦再回来,已今非昔比,他并未告诉莲妃他会武,并非不信任她,只是莲妃见到他的反应极其冷淡,冻伤了他原本雀跃的归家之心,也浇熄了他所有倾诉的欲望。 是从何时起莲妃突然对他热情起来的呢? 大约是从莲妃无意间得知玄睦在暗中培植党羽,打算救她出来之后。 莲妃的热情来的极为突兀,让玄睦想诓骗自己说她不是在利用自己都很难。 可利用又如何? 她是他的母妃,她也曾很疼他,虽然她变了,可在后宫这吃人的地界,又有几人能永葆初心? 是他的鬼眼害得她成为笑柄,也是他的鬼眼害她提早失了恩宠,更是他的鬼眼让她从高高在上的宠姬跌入尘埃,往日的一唿百应,变成了为了一口残羹冷饭都要处处看人脸色的悲惨。 对于玄睦而言,五岁前的美好回忆已成了支撑他前行的全部,不管发生任何事,莲妃都是他的母妃,是他此生唯一在意之人,更是他一辈子都要奉在心头孝敬的娘亲。 应玄帝之命去往苍国之前,他深知此行兇险,不是九死一生也差不多了。 辞别之际,莲妃十二年来第一次主动抱了他,尽管她哭哭啼啼不是忧心他的安危,而是忧心他回不来她便没了出冷宫的希望,可玄睦还是格外珍惜这难得的母子时光。 他发自肺腑,承诺。 「儿臣定会平安归来,救母妃于水火,许母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他并非空口白话,他一直都在为之努力。 眼看胜利在望,他千防万防,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最后害他之人,竟是他一直为之努力的母妃。 玄睦说了许多陈年旧事,余小晚始终沉默的听着。 他至始至终也不曾告诉她他到底猜到了什么,他不说,她也不再问。 无论莲妃究竟为何如此,身为当事人的玄睦都不想知道,她又何苦执着? 玄睦从未派人去查其中缘由,他什么都没做,只老老实实窝在王府养伤。 不日,宫里传来消息,莲妃被软禁。 玄睦沉默不语。 又过了数日,宫里又来了消息,伺候了莲妃整整十九年的贴身宫女被活活打死。 玄睦依然不语。 半个月后,莲妃依然在禁足中,看似风平浪静,可玄睦的眼线却传来消息,说整个翠芙轩已无半个下人,除却每日傍晚有人送去一餐,再无其他,莲妃已近自生自灭。 那日,玄睦屏退了院中所有下人,破天荒准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放她独自到院里晒太阳遛弯。 其实,自打余小晚有了灵体五感之后,已不大喜欢这么光熘熘的出去活动了,总有种果奔的羞耻感。 可她还是去了。 灵体五感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的智商基本不再受五十毫升蛇脑限制。 可她并不觉得高兴。 都说傻人有傻福,想得越多,明白的越多,人也会变得越无情,越不快乐。 若是今日的她回到天牢那夜,她大约不会把钥匙给玄睦,她会孤注一掷,赌一下他毁容后,会不会恨她。 玄睦独自关在房中整整一个下午,晚饭时分,才唤她进去。 他脸上的青紫已基本褪完,瓷白幼滑的脸庞不知要羡煞多少妙龄女子,可也正是因着如此,那眼底破裂的血丝才更为醒目。 这不是哭过的痕迹,这是空茫茫瞪着房梁瞪了整整一下午,干涩的眼|角|膜的抗议。 若是蛇脑袋的她或许不晓得他为何要如此,可如今的她却明白,他是在纠结,自然不是纠结要不要报復莲妃,而是在纠结要不要救她。 玄帝的态度太过古怪,玄睦毒害他,他不杀了他们母子,竟还要封莲妃为后!玄睦洗脱嫌疑,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惩治莲妃,照如今这节奏,只怕…… 又过了两日,玄睦还没任何行动,宫里又传来消息,玄帝下朝后前去探望莲妃,不准任何人跟着,独自进了翠芙轩,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半个时辰后,玄帝出来,怒气沖沖,当场便下令责打莲妃三十杖!
第409页 莲妃院中本已没了人,偏又惹怒了玄帝,不用想也知道,挨完打之后,必然是被人随意丢进屋中,任其自生自灭。 如此境况,玄睦再也坐不住了,拖着才养了不足一月的虚弱身子,连夜进宫求情。 余小晚缠在他袖中,心中明镜一般。 如今宫中风声鹤唳,皇上大肆惩处废皇后一党余孽,明的暗的,大家都在怀疑莲妃是皇后的人,不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陷害自个儿的儿子。 如此境况,推谁出去偷偷照顾莲妃都是不妥,一个不好害人性命不说,还治标不治本。 其实玄睦完全可以借力打力,明日早朝之上,让他的人出面启奏,虽不能救下莲妃,可至少能说得玄帝派人照顾她,保得她一时性命,其他,再从长计议。 可关心则乱,显然玄睦已等不及了,他一路匆匆进了玄武门,进门之后,没有玄帝特许是不准乘坐任何代步工具的,只能一步步自己走。 这两年,玄睦接连重伤,底子本就不好,又总是不爱惜自己,便越发的伤重难愈,一路走一路咳,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谁又能想到,那个奸滑狡诈聪明绝顶绝不会吃半点亏的玄睦玄狐狸,对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可以无情狠毒,却唯独对自己重要之人是这般的没下限没原则,甚至可以说是盲目的。 莲妃利用他,他不在意;莲妃害他受尽极刑,他也能放下;甚至莲妃想要他的命,他也可以……原谅。 若她一口咬死莲妃,玄睦必然会恨死她吧。 那就……让他恨吧。 玄帝斜在寝殿龙榻批阅奏章,明亮宫灯之下,他脸色青白,嘴唇紫绀,一看便是毒素难清,大限将至。 玄睦跪在榻前,脸色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他强忍剧痛,俯首便是一拜。 「儿臣惶恐,听闻母妃出言不逊,有辱圣听,特来请罪,求父皇严惩儿臣。」 玄帝轻咳一声,放下手中奏章,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她冲撞于朕,与你何干?你何罪之有?」 玄睦又是一拜,「《女德》有云,女子一生,需从夫从子,从者自当起教护之责,儿臣为子,母有过,子不敢推脱,自当请罪。」 「从夫从子?」玄帝冷笑一声,「依你之意,朕也得自省?」 「儿臣不敢,父皇乃真龙天子,自然不能与普通夫郎相提并论,有罪也是儿臣之过。」 玄帝微微蹙眉,凝神望着他。 「她要取你性命,你却要救她,你当真一点儿也不恨她?」 玄睦抬首,神情坦荡。 「儿臣只知晓,她是儿臣的母妃,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即便她真要取儿臣性命,那也算物归原主,儿臣无怨无恨。」 玄帝许久不语,跳动的宫灯之下,一贯冷硬的眉眼,难得竟染上几分慈祥。 「罢了,你去瞧瞧她吧。不过朕有言在先,想做帝王,绝不可有弱点,起码,不能让旁人知晓你有弱点。」 「是,儿臣谨记。」 玄睦根本没心思揣摩玄帝此言深意,出了寝殿,马不停蹄便去了翠芙轩,一路咳嗽不止,搀扶他的小太监都有些于心不忍,斗胆求他慢些,他却根本不听。 太医院不远,他赶到翠芙轩时,太医也已赶到。 诊脉疗伤,煎汤上药,一通忙活下来,莲妃终于悠悠转醒。 她艰难地抬眸望了一圈,看到了勉强靠在床边不住咳嗽的玄睦,眼圈当时便红了。 「睦儿……」 玄睦当即便跪趴在床边,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母妃……醒了便好。」 莲妃望着他,美目含泪,哽咽了许久,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而落。 「抱歉……都是母妃的错……是母妃对不住你……」 「别说了,都过去了。」 第176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29) 莲妃勾着玄睦的脖子, 恸哭失声,直到太医嘱咐完照顾的宫女太监,行礼告退,玄睦这才撤身扶床而起, 直送出门外。 再三确认了莲妃伤不致死之后,玄睦这才放了心,抖了抖袖子将她放下。 「闷坏了吧?这院中许久没有人来,你可放心舒展片刻。」 说的好听, 不过是嫌她碍事,想打发了她,他好与他那狼心狗肺的娘单独说些体己的话。 果然还是傻人有傻福,洞悉太多, 便少了许多简单的快乐。 那夜, 玄睦留宿翠芙轩, 彻夜侍疾在侧。 第二日,玄睦又求了恩典, 干脆便住进了翠芙轩, 方便照顾莲妃。 他只道要照顾亲娘, 却忘了自己尚在重伤休养中,如此以德报怨, 孝心动天,便是莲妃铁石心肠, 大抵也不捨得再伤他半分吧? 又过月余, 莲妃渐愈, 玄睦虽恢復的不大好,可到底也养了两个月了,虽还不能调动真气上蹿下跳甩银针,正常活动倒是没多大影响。 玄帝的身子倒是一日不如一日,缠绵病榻,已近灯枯,朝中暗潮汹涌,皇子们蠢蠢欲动,已到了夺碟的关键时刻,玄睦却整日缩在翠芙轩,半点争抢的意思都没有。 玄睦不急,莲妃却急了,她几番暗示无果之后,只得将话挑明,先是口口声声为了玄睦好,说什么只有荣登大宝才不枉此生,玄睦无动于衷。 她只得转换策略,整日忧心被新帝欺辱,怕他们母子以后日子不好过,玄睦当即表示要找玄帝求个恩典,让他们母子二人远离皇城是非之地。
第410页 莲妃当即变了脸色,只字不提她当日对玄睦的陷害,竟又扯起玄睦的承诺要他兑现。 【许母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玄睦沉默了许久。 「那便……如母妃所愿。」 话是这般说,玄睦却并未有所行动。 又过了几日,夜半无人之际,玄帝突然避开众人耳目悄悄召见了玄睦,事发突然,余小晚没来得及钻入他袖中随行,只得在房中等消息。 玄睦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日晨起,古朴悠扬的丧钟骤然敲响,皇朝震颤,恸哭声剎那响彻云天,莲妃从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自房中跑出,扒着门框眺望养心殿,接连唤了数声「陛下」,默默垂泪。 半个时辰后,后宫戒严,新帝有令,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各自寝殿。 然而新帝是谁,后宫无人知晓,前朝形势如何,更是没有半点消息。 莲妃站在翠芙轩门前,苦苦眺望,没等来玄睦,却是等来了长生。 长生规矩地给莲妃行了礼,称唿已然变成「太妃娘娘」。 「先皇驾崩,新帝登基,朝中诸事繁忙,咱们陛下无暇过来,也不便让主子过去,便吩咐奴才赶紧过来给主子递个消息,免得主子忧心,还特意叮嘱奴才好生照顾主子,只要是主子的吩咐,无论什么,奴才便是万死也要达成。」 这话并不是说给莲妃听的,而是恭恭敬敬地说给余小晚听的。 莲妃乍一见玄睦床榻之上竟盘踞着一条剧毒竹叶青,当即吓的腿软,若非宫女搀扶得及时,只怕真要丢尽颜面跌坐地上。 「蛇!毒蛇!快!快打死它!」 到底是个长居深宫的妇人,最怕毒蛇毒虫诸类,莲妃只顾花容失色,压根不曾听清长生所言,眼看着左右无人上前,她一怒之下,竟抄起一旁花瓶,径直掷了过来! 长生反应极快,立时背过身挡在余小晚身前。 花瓶砸偏了,碎在长生脚边,这准头,即便长生不挡也砸不到余小晚的,长生的遮挡显得多此一举。 可余小晚清楚,长生这般,一来,是本能反应,二来,是用行动在昭告一件事,余小晚尊贵无比,任何人不得冒犯,哪怕是新帝的亲娘也一样! 「娘娘。」长生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转身恭敬地深深一拜,「陛下吩咐了,玄武乃庇佑我大玄之神兽,上至皇亲贵胄,包括陛下本尊,下旨黎民百姓,都要供奉敬仰,绝不可有半点不恭,违者,便是辱神,其罪株连九族,其刑千刀万剐!」 莲妃倒退了半步,看了一眼他身后探出来的三角脑袋,眸光带霜。 「区区一条长虫,怎成了神兽?还玄武?当我一介女流不晓得玄武乃龟蛇同体?」 话毕,她眼神微一游移,又道:「当日在天牢,说是出了条竹叶青,咬死了狱卒,还惊扰了良大人,莫非便是它?」 长生俯身垂首,规矩回道:「玄武确是庇佑我大玄之神兽,当日见真龙天子遇难,这才下凡相助,免得让那些牛鬼蛇神伤了天子,乱了纲常,毁了我大玄社稷!」 这话说的可半点不客气,莲妃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大胆刁奴!谁给你的胆子在哀家面前如此猖狂!来人,将他给我拖下去,重责五十!」 还未封后便自称哀家,莲妃狐假虎威起来,倒是让人嘆为观止。 左右宫女太监皆为难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新帝的亲娘与新帝的贴身下人,自然还是亲娘更重些。 「还不快去!」 莲妃二度喝令,他们再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押住了长生。 长生冷笑一声,半点没有往日的怯懦憨厚,眸光锋利。 「太妃娘娘可想仔细了,打死奴才不打紧,若伤了神尊半分,便是太妃娘娘也承不起陛下的怒火。」 「哦?是吗?哀家倒要瞧瞧,我那孝顺儿子能将我如何?!」 莲妃直接指了个太监,「去!砸死它!」 那太监吓的腿都打了战,「娘,娘娘!还是等皇上来了再……」 啪! 莲妃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咬牙切齿道:「不砸死它,哀家便砸死你!」 长生被架在一旁,嗤笑道:「娘娘贵为太妃,竟还不如个小公公眼界高,神尊若有什么差池,这满院子人,包括太妃娘娘您,都不够抵的!倒是神尊一怒之下咬死了娘娘,陛下反倒不好怪罪。」 堂堂天子亲娘,竟还不如一条长虫! 这般煽风点火,莲妃如何忍得? 她勐地推了一下那小太监,柳眉倒竖,怒道:「还不快去!真要哀家砸死你这狗奴才吗?」 小太监吓的满头大汗,左右看了两眼,心一横,抄起一旁的圆凳便沖了过去! 哐哐哐! 一通乱砸! 余小晚早有防备,迅速跃下床榻,爬过一双双惊跳的脚,顶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窜出了卧房。 路过莲妃身侧之际,她睨了一眼长生,犹豫了一下,原本蓄好的蛇毒又压了回去。 今日的长生很是不同,相识这么久,余小晚第一次认真审视起他来。 当年他突然出现在玄睦身侧,本也没什么主僕情分,却在撞见玄睦杀人时帮着毁尸灭迹,这么多年来更是不离不弃,甚至玄睦失踪长达五载都不曾易主,怎么想都极为可疑。
第411页 难不成…… 他是谁刻意安排在玄睦身边的眼线? 余小晚脑海中瞬间闪过了玄帝那张青白的脸。 若真是如此,长生今日言行便有了解释,玄帝有言在先,为帝王者,不可有弱点,至少不能让旁人知晓他有弱点,而玄睦的弱点长生最是清楚,一个是莲妃,一个勉强算是她。 莲妃有害玄睦之心,玄帝自然留不得她,给了玄睦这些日子尽孝,已是他格外开恩。 而她,虽是区区一条小蛇,却于玄睦十分重要,一人一蛇形影不离,长生贴身照顾玄睦,最是清楚。 一界帝王,不爱美人爱狎蛇,若传扬出去,于刚刚继位根基不稳的玄睦,绝非好事! 长生若真是玄帝的人,那一定是受了玄帝遗命,要除了她们这两个可能会动摇玄睦的威胁。 其实,自打长生说了那句她是玄武神兽下凡时起,她已觉得有些不对,玄睦此人,最不喜张扬,他若真想护她,只会以宠物蛇的身份示以外人,绝不会给她戴这么高的帽子,让她时刻成为有心人的靶子。 长生这般一次次当着莲妃的面捧杀她,打的便是一箭双鵰的主意。 只可惜,长生太高看她了,她咬死莲妃,玄睦确实会怒极杀她,可若莲妃砸死她,玄睦却不会有多大反应。 这无关情意深厚与否,而是,玄睦清楚,她的死并非真死,不过是再度魂转罢了。 无论怎样,莲妃,她是一定要杀的,她必须将玄睦的怨恨值刷成正值。 只是,今日还不是时候。 国不可一日无君,玄睦虽已称帝把持朝政,可登基大典却是在一个月后,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要防着玄睦因恨她悔婚,所以……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主线任务(二):成功组成玄睦x司徒晴兰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4封司徒晴兰为后。】 这个任务必须提前完成。 余小晚一路爬出翠芙轩,后宫戒严,青天白日无一人走动,余小晚无需躲躲藏藏,顺利爬出皇宫,爬回了孝王府。 回府后,寻到她要找的东西,藏好,她这才窝了个隐蔽的角落,补眠。 昨夜自玄睦离开,她便再未入眠,确实需要补上一补。 这一觉,一口气睡到夜半,她伸了个懒腰,又趴了好一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这才慢慢悠悠自角落爬出,一路朝火房蜿蜒。 白日帝王更迭,局势动盪,暮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还真是个应景。 余小晚胡思乱想着,刚绕过一块碎石,耳旁依稀传来一声破空之音,不等她转头寻望,一道身影已轻飘飘落在了她面前。 余小晚一惊,抬头望去。 黑衣黑裤黑色的面巾…… 若非那双妖冶的异色瞳,她险些没认出他是谁来! 她歪了歪头,有些意外。 这种时候,他不是该在宫中彻夜不眠应承继位诸事、玄帝后事乱七八糟的吗?怎会来此? 还有,他的身子并未好利索,秦太医昨日进宫復职时专程给他号过脉,要他不要急着动用真气,免得控制不好有损经脉,他怎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就动了轻功蹦来跳去的? 另外,这么黑的天,他怎么发现她的? 说起来,他回自己王府还得这么偷偷摸摸,莫名想笑是怎么回事? 玄睦可没她这么好心情,俯身将她捞进怀里,扯掉面巾,照着她的肩头便咬了过去! 啊!嘶! 蛇鳞挺厚,根本咬不穿。 可她如今是灵体五感啊摔!虽然不疼,可又麻又痒又酥……尼玛难以形容啊,还不如疼呢! 第177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0) 余小晚挣扎了几下, 蛇尾巴都拧成疙瘩了,却依然没能挣开玄睦,他咬得可真够紧的,这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虽不疼, 可羞耻感直线上升,尤其那湿热的舌尖不要乱动好不好! 这到底是咬人还是在猥亵啊摔?! 余小晚挣不开,气得拿蛇脑袋撞他的额头。 上次不还嫌她腥的吗?这又是在干嘛?要不要这么变态这么破廉耻!!! 不知撞了几下,死狐狸终于大发慈悲松了牙齿, 这次余小晚没有会错意,他竟真的真的真的……尼玛真的舔了她一下! 那温热柔韧湿滑的触感,惹得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玄睦将她搂在脸侧,蹭了蹭。 「我喜欢这字。」 这话呢喃一般, 响在耳畔, 磁性沙哑, 仿佛带着钩子。 余小晚晃神了一瞬间,这才低头看去, 他方才舔过的位置, 正是那鬼纹胎记所在, 昏暗的夜色之下,那鬼纹赤红如血, 熠熠生辉。 怎会这般亮? 虽说月黑风高,可之前时晟、耶律越的胎记却比这黯淡的多, 这鬼纹平日里已比他们明亮, 今夜却越发的耀眼了几分, 简直就像是月圆之夜亟待验证一般! 难怪玄睦一眼便看见了她。 玄睦将她盘在脖颈,脚尖轻点,眨眼便跃出王府,一路朝着皇宫而去。 「它代表你属于我。」 嗯? 玄睦说的突兀,声音又低,还未出口便被风吹散,余小晚根本不曾听清,不等她问,玄睦再度开了口。
第412页 「你胆子不小,出了事不去寻我,倒自己跑了!今夜我若不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躲着?」 找你干嘛?你那么忙。 不过是腹诽的话,根本没机会描出就被玄狐狸堵了回来。 「别拿我忙做藉口!既知道我忙便更该来寻我,你这么一声不响的失踪,我如何坐得住?!记住了,下次再敢如此,可就不是咬你这般简单了!」 !!!! 那你还想干嘛?!!! 或者……你能干嘛? 玄睦一边飞驰,一边探手敲了下她的小脑壳。 「再有下次,我就天天让你陪我沐浴!」 余小晚忍不住抽了抽蛇吻。 行行行!她不敢了还不行吗?! 这死变态臭狐狸!黔驴技穷,就会拿这一招威胁她!不要脸! 玄睦悄无声息地回了皇宫,没去御书房,而是闪进一间无人厢房,快速换回了龙袍。 余小晚始终挂在他脖颈,即便换外袍都不曾被他放下。 打点好一切,他探手抚了抚她冰冷的三角脑袋,沙哑的嗓音淡淡迴荡在空旷的厢房。 「父皇昨夜说了许多,我一时有些难以承受便大意了,险些让长生伤了你,是我的错,抱歉。」 嗳? 那般奸滑狡诈之人,这般一本正经道歉,余小晚还真有些适应不来。 「不过,抱歉归抱歉,我可还生着气,下次绝不许这般不声不响独自离开!你知道我这人不大正常的,真出了什么事,我可不顾什么百姓什么天下,我只顾我在意的,其他的,便是满城百姓都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余小晚有些无语,这算什么威胁?用他的天下他的百姓威胁她?他不会真以为她是积攒功德渡劫的神仙,是个什么心怀天下的白莲花吧? 想想也是,除了神仙,平白凡人哪有这么好的待遇做任务攒功德换自由身的? 难得玄睦也能聪明反被聪明误,便让他误一次吧。 「长生我已命人关入天牢,待过些时日闲暇了再处置。」 余小晚一怔,垂首在他后颈写道。 【不妥。】 他歪头蹭了蹭她,昏暗之中,绯色血瞳浮着微光。 「有何不妥?」 【他忠心。】 「忠心?」玄睦冷笑一声,「他的确忠心,可忠得并非我的心。」 余小晚并未多劝,玄睦与时晟不同,时晟对背叛之人恨之入骨,只杀死都嫌不够,还要让其受尽折磨。 玄睦却不同,他自然也恨,可并非不明事理,他其实相当护犊子,何况长生虽是玄帝的人,却也是忠于他的,关着长生不过是为着省心,免得他再整出什么么蛾子,即便将来得了闲暇惩治他,想来也不会多重。 玄睦将她塞入宽袖,这次也顾不得她会不会闷着,会不会无聊,反正打死不会再让她离开半步。 就这不大会儿的工夫,前朝已被那些朝臣御林军翻了个底朝天,他们以为玄睦被人暗害了去,差点没再敲一次丧钟。 玄睦一出现,他们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涌了过来,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头,乌压压一片,密集恐惧症绝对受不了。 「陛下!您可回来了!」 「陛下!您这是去了哪儿?可让奴才们好找!」 「陛下啊陛下!」 余小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玄睦这厮,何时这般不知轻重了,用头髮丝猜也晓得她能去的就那么几个地方,孝王府便是其一,随便差几个下人寻一寻不就得了,看这大半夜闹得人仰马翻的。 然而那死狐狸根本不觉得自己关键时刻失踪有什么不对,只随意一摆手,沉着脸就进了御书房,半点不理会那些为他老泪纵横的朝臣太监。 之后数日,玄睦忙得焦头烂额,别说上床休息,便是歪在书案前小憩片刻都是奢侈,要做的事实在太多,要见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远不是外人想像的只是交接一下那般简单。 余小晚一直没寻到机会同他提司徒晴兰。 这夜,玄睦一如往常在灯下奋笔疾书,余小晚缠在他手臂,下巴搁在他肩头,看系统附带的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莲妃再次过来求见。 玄睦捏了捏睛明穴,这都第六次了,他不好再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只得疲惫地挥了挥手,放她进来。 莲妃迫不及待地便拎着食盒迈步而入。 「睦儿,母妃知你公务繁忙,特意做了些点心给你当宵夜。」 玄睦又揉了两下睛明穴,这才放下手。 「有劳母妃了。」 余小晚真想翻个白眼,这莲妃还真是装关心都装不像,即便以往她不常与玄睦一起,不晓得他的饮食喜好,可这月余来,玄睦整日侍疾在侧,平日吃喝都一起的,她竟还不晓得自个儿儿子最厌恶的便是甜腻腻的糕点,这也未免太不上心了吧! 好歹问一下伺候玄睦膳食的宫女太监啊! 莲妃一碟碟端出莲子糕、芙蓉酥乱七八糟的,老实说,那卖相跟司徒晴兰做出的糕点差的不是一个档次,不过好歹看得出来,的确像是她亲手做的。 莲妃睨了余小晚一眼,忍着本能的恐惧,殷勤地拿起一块芙蓉酥递到玄睦唇边。 「睦儿,尝尝看。」 玄睦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刚想张嘴,耳畔突然蹭过一熘冰凉!
第413页 余小晚探头过去,一口咬住了那芙蓉酥! 莲妃大惊失色,丢了那糕点,接连向后退了数步,险些绊倒。 「这,这……睦儿,不是母妃多嘴,它,它毕竟是条毒蛇,这般整日留在身边,万一哪日兽性大发,真咬了你……」 「咬便咬了,又不是不曾咬过,儿臣有的是解毒药,母妃无须忧心。」 说罢,玄睦突然转头,径直凑向耳畔冰凉凉的蛇脸! 余小晚不防,被亲了个正着,瞬间僵住! 玄睦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趁机拽掉她口中那蛇也不吃的糕点。 莲妃目瞪口呆,一副被雷噼过的模样,原本的花容月貌都有些扭曲。 「你……它……你们,你们这根本就是……」 玄睦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搔了搔余小晚滑熘的下颌。 「是什么?难不成母妃不喜欢儿臣的玄武?」 莲妃嗫嚅了数下,勉强挤出一抹笑。 「怎,怎会,母妃只是忧心你。」 玄睦微微颌首,「母妃能喜欢,儿臣甚是欢喜。」 望了一眼那些挤掉他奏章位置的点心,他又道:「母妃的夜宵,儿臣收下了,只是,夜已深了,儿臣还需案牍劳神,母妃早些安歇吧。」 好容易才见到人,莲妃如何肯走,她上前一步,努力不去瞧那狰狞青蛇。 「睦儿,母妃有一事,想求个圣旨。」 玄睦睨了她一眼,半敛的桃花眸忽明忽暗。 「母妃可要想仔细了再说。」 莲妃僵了一下,美目游移,终还是咬了咬唇,说道:「母妃是想,新帝登基都是要大赦天下的,可……此番大赦为何独独没有,没有……」 「没有谁?母妃倒是说说看,若真是儿臣的疏忽,儿臣定当立时下旨赦免。」 「没有老八。」 「老八?」玄睦挑眉,「这么说来,废皇后也要赦免了?」 「她不能!」冲口喊过,莲妃也觉得自己的嗓门高了些,轻咳了一声,放缓了声音,「先皇驾崩之前,还在大力惩治废皇后一党,咱们怎能违背先皇圣意,再者,废皇后勾结外戚,意图弒君篡位,这是众所周知的,绝不可轻易饶过!」 玄睦颌首,「说的不错,儿臣已拟了圣旨,废皇后与后宫数位妃嫔、宫女一同为父皇陪葬,明日便送她们上路。」 玄睦还真是假公济私的高手,那数位妃嫔、宫女皆是当日欺辱过他与莲妃之人,甚至有的还曾狎玩过年幼的他! 玄睦忍到今日才出手,已是让她们多活了数年了,无论旁人如何在心中置喙,至少余小晚是理解他的。 虽然有些残忍。 只是,大玄祖制有言,妃嫔有子嗣者,可免于陪葬,玄睦此举显然与祖制不合。 然而玄睦何其奸猾,一通忠孝礼智信长篇大论先搁在了前面,谁胆敢提出质疑,便是对先皇不忠,对新帝不敬,便是那叛国离心之徒! 这么大的屎盆子,谁敢乱开口?即便是那些妃嫔的外戚,也是迫于压力,不敢多言。 此举甚合莲妃之心,她倒并未多说,只说八皇子。 「废皇后能陪葬亦是她的造化,是我儿的恩典,她自该感激不尽。不过这老八,虽是非皇后之子,可却尚未封王出宫,算是年幼无知,想来根本不曾参与弒君谋反,睦儿大赦天下,放了那么多无关百姓,却独独不放骨肉至亲,只怕天下人会置喙你有辱先皇圣意。」 玄睦低笑一声,「哦?儿臣倒不知,父皇还有何圣意?」 莲妃道:「为帝敦睦,不伤手足。这便是你父皇为你取名『睦』字的因由。」 「是吗?」玄睦再度低笑,手中的笔都握不稳了,「我记得当年母妃对我说的并非如此,母妃说的是,这『睦』是敦睦、亲睦、友睦、上和下睦,是父皇暗示我勿有不该有的贪念之意。」 莲妃尴尬地避开玄睦的视线。 「是母妃当年有误解,不,不管怎样,都有兄弟和睦之意,老八他……」 第178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1) 「知道了。」玄睦突然打断, 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就按母妃之意,过几日我便拟道圣旨昭告天下,赦免他。」 莲妃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是我儿孝顺, 母妃……」 玄睦再度打断,「都一更天了,确实太晚了,母妃早些回去歇着吧。」 二度逐客, 莲妃却依然未动。 她迟疑了一下,又道:「睦儿可还记得许诺母妃之事?」 玄睦撑着额头,闭眼假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对!」莲妃激动地向前靠了靠,「睦儿打算何时下旨?」 玄睦眼都不睁, 淡淡反问:「下什么旨?」 「当然是封我为后, 进而晋封圣母皇太后!」 玄睦抬眸睨了她一眼, 血瞳凝霜,这是莲妃从未见过的冰冷。 「待明日送那些妃嫔上路之后, 母妃便是这后宫之中唯一的太妃, 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什么?!」莲妃陡然睁大眼,「你不打算晋封我为太后?!」 玄睦颌首。 莲妃五雷轰顶, 难以置信地摇头倒退了半步。 「不,你怎能如此?!这太后之位不给我, 你还想给谁?!」
第414页 「空置。」 「为何?我是可是你娘, 你答应我的……」 玄睦不耐地打断, 「儿臣答应母妃的俱已做到,母妃无需多说,好了,真的晚了,小洛子,送太妃回翠芙轩。」 小洛子赶紧进来,半恭敬半强制地搀扶住莲妃,莲妃不甘地咬了咬唇,终还是拂袖而去。 莲妃前脚走,玄睦后脚便无力地趴在了书案之上。 他埋着头,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极为疲惫地吐出一语。 「这太后之位,不是我不想给,而是……不能给,希望她……别让我失望。」 余小晚拱了拱他的侧脸,无声安慰。 玄睦的苦心,只怕那莲妃,根本不懂。 次日,玄睦果然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废皇后与诸妃、宫女为先皇陪葬,一道是八皇子贬为庶民,赶出皇城。 圣旨下来,前朝并未掀起多大浪花,诸人早有预料,并不觉得意外,倒是莲妃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跪在了御书房外。 玄睦并不想见她,只让小洛子传了话。 「太妃娘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皇上说了,已完全随了娘娘的心思,娘娘若还要如此,即便是皇上再如何卧冰求鲤,也难免不悦。」 「随了哀家的心?何处随了哀家的心?!」莲妃愤懑喝道,「堂堂天子打着敦孝的名头,竟连自己亲娘都要哄骗,算的什么皇帝?!哀家今日豁出这条老命不要,定要让我儿还我一个公道!」 玄睦在御书房听得心烦,起身从一侧小门出去,遣走下人,只留了小洛子跟着,信步去了宗人府。 圣旨已传到,废皇后正在屋中面对一桌断头饭,神情呆滞,见他来,也不过稍稍转了转眼珠,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玄睦坐到她对面,小洛子赶紧奉上一双玉箸。 玄睦单手抚袖,夹了块儿佛跳墙放在她碗中。 「母后尝尝看,这是御膳房最拿手的菜式,软烂又不失劲道。」 废皇后并不理他,依然呆怔地望着空茫。 玄睦也不恼,又夹了块凤尾鱼,小心地剃掉鱼刺,也放入她碗中。 「这是母后最喜的凤尾鱼,方御厨做的,该是最合母后胃口。」 废皇后依然没有反应。 玄睦又耐心地夹了数块鱼肉,一一剃去鱼刺放入她碗中。 「母后若能让儿臣好好伺候着用了这顿饭,儿臣便准母后再见老八最后一面。」 这话一出,废皇后总算有了点反应。 「你真的肯让我见擎儿?」 「吃了这餐饭,你们便可相见。」 话音未落,废皇后攸然拿起筷子,不管碗中是什么,只管往嘴里扒拉。 玄睦盯着她望了许久,这才继续剔鱼刺,继续往她碗里续。 「够了!这些就够了!」 废皇后半转着身子,恨不得将碗藏到背后。 玄睦换了勺子舀了碗珍珠翡翠汤推到她面前。 「不够,儿臣觉得还不够,母后多吃些。」 废皇后蹙眉望着他亲自站起一手一只筷子,小心地将那凤尾鱼翻了个身,继续帮她夹鱼肉剔鱼刺,凤眼游移了一下。 「你……你该不会……」 玄睦顿了一下,抬眸望向她。 「该不会什么?」 猩红的异色瞳,漆黑的凤眼,两两相望,目不转睛。 废皇后动了动唇,毫无预兆便涌出了眼泪。 「你都知道了?」 玄睦抚着宽袖,探手隔过桌子擦掉她眼角的泪痕,想笑,却有些勾不动唇角。 「是,儿臣都知道了。」 废皇后勐地站了起来,避开他的手,狠狠抹掉脸上的泪。 「知道又如何,我儿子只有玄擎!你这般腌臜不吉之人,早就该死!我只恨自己被矇骗了整整十一年!若我早知真相,十八年前便掐死你了!」 「儿臣明白。」玄睦收回那被遗弃的手,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垂眸继续剔鱼刺,「这一餐饭,是儿臣还你十月怀胎之苦。准你与老八相见,是儿臣还你数个时辰分娩之苦。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干系。」 废皇后闻听,摇晃了一下,突然蹲下抱臂恸哭,什么礼仪风范,此刻谁还顾得这些。 玄睦仰头,深吸了口气,淡声道:「快些吃吧,早些吃完,便能早些见到老八,你们也能多叙一会儿。」 用罢饭,差人送了废皇后去见八皇子,玄睦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院中凤尾树下,仰头望着枯枝之上寥寥数片败叶,怔了许久。 余小晚并未陪着一同用饭,一直在院中晃荡,自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也隐约猜出了大概。 她从干草丛中爬出,蜿蜒到他脚边,仰起半截蛇身望了望,见他又忘记眨眼,眼底血丝有了隐隐破裂之势,实在看不下去,顺着他的腿一路蜿蜒而上,直接缠住了他的脖子。 玄睦没甚反应,依然在发呆。 余小晚收了收蛇腹。 还是没反应。 再收,继续收,使劲收,蛇腹越收越紧! 玄睦本就生的白皙,这般绞颈,不过片刻便憋得满脸通红,与他害羞时只红耳朵脖子大相迳庭。 余小晚看得好玩,不由缠得更紧了几分。 「你,咳咳,想谋杀亲夫?」 玄睦被缠得上不来气儿,说话声都挤压的有点扭曲,可他却并不上手拽她,只轻轻拍了怕她的蛇身,本能地眨了眨干涩的眼,转眸望向她。
第415页 什么亲夫?! 她好心帮他,他竟还占她便宜! 余小晚不满地挥动尾巴甩在他脸上,啪啪两声,还挺脆生,她来了兴致,又抽了几下。 抽完收尾,玄睦半敛着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好玩吗?」 挺好玩~ 余小晚歪了歪脑袋,瞟了一眼他的脸,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想转移下他的注意力!真的只是好心! 虽然最后好像有那么一丢丢跑偏…… 尾巴梢细,这寒冬腊月的冻了半晌,更是结实的紧,抽人怎可能丁点疼感没有,尤其抽在极为敏感的脸上。 玄睦没有阻止,她也就没有在意,如今再看,那瓷白的脸上,还真是一尾巴一个红印儿,这是……一二三四五六,整整六条长短不一的细长红印儿! 有点像鞭子抽的…… 这莫名的凌虐禁忌感是怎么回事啊摔?! 她果然是被这厮带偏了,分分钟就往污的节奏奔去,这还不如一巴掌五个手指印儿让人看着坦然。 玄睦揉了揉抽红的脸,瞟了一眼她冻得硬梆梆的蛇尾巴,突然毫无预兆地扯开了自己层层叠叠的衣襟! 余小晚蛇鳞都竖起来了,本能地想熘,却被他一把抓住,硬生生塞进了他的里衣,贴身挨着! 他,他他他他他他…… 他这是想干嘛?! 虽说他身上多了不少疤痕,尤其是那琵琶钩留下的伤疤,十分醒目,可这丁点也不妨碍她瞟到那两抹红嫣嫣。 你说你一个男的长这么嫩这么红这么招人这是要逆天啊! 男的根本就不该长这种东西好不好?! 灵体视觉什么的太讨厌了! 死变态臭狐狸!放我出去!!! 玄睦按回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探出的小脑壳,淡定地整着衣袍,还不忘威胁一句。 「别乱动,再动我就把你塞进里裤。」 噗! 余小晚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 要不要这么不要脸这么没下线! 话说这都腊月了,就这么把一条冰凉凉的蛇贴身揣着,他不冷吗他? 所以就说,玄狐狸果然是只抖m,还是只时不常脑抽的抖m。 玄睦隔着衣袍轻轻拍了拍她,淡淡地说了句挺耳熟的话。 「幸好……还有你……」 废皇后是死在八皇子怀里的,她没有喝鸠酒,而是用自己的髮簪刺穿了喉咙,死状甚为悽惨,满身是血。 这还真是个恶毒的娘,死便死了,还要给儿子留下这么大个心理阴影,是想让他记住仇恨,将来举兵谋反? 余小晚能猜到,玄睦又何尝猜不到,可他并不在意,依然遵循莲妃的意思,赦免了老八。 临走时,老八看他的眼神,充满仇恨,只怕以后勾结上废皇后余孽,还真有可能给玄睦添点堵。 回了御书房,莲妃还在外面跪着,腊月的天,还真是极冷,尤其今年又是个旱年,初雪迟迟不来,便显得尤其干冷。 余小晚缩在玄睦怀里,贴着他暖烘烘地胸口,识海中突然蹦出个提示框。 【四季如春倒计时。】 【3】 【2】 【1】 【结束。】 余小晚是灵体五感,万幸不用冬眠,入冬以来,她一直蜷在玄睦袖中,玄睦又不常出门,殿内整日烧得暖烘烘的,她从未觉得冷过,唯独今日被神情有些恍惚的玄睦丢在宗人府院中,着实冷了一把。 幸好她不是一般的蛇,赶紧兑换了个四季如春用了。 正胡思乱想着,衣襟开了个口。 「闷坏了吧?出来透透气。」 余小晚赶紧探出小脑壳,不等爬出去,又被按住了。 「这样就够了,里边暖和。」 余小晚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他塞她进去竟是怕她冷? 想到自己污了一路,莫名有点羞耻是怎么回事? 这不怪她,都怪这死狐狸平时太变态,她才被带歪的。 玄睦揣着她靠着暖炉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小洛子将莲妃带进来。 莲妃哆哆嗦嗦地进了屋,全靠小洛子搀扶,不然还真有些迈不动脚。 玄睦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余小晚探出襟口的小脑壳,淡淡道:「赐座,离暖炉近些。」 吩咐罢,又道:「赐姜茶。」 第179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2) 莲妃捧着姜茶, 靠着暖炉,喝了半盏茶才总算缓过那口气来,之前的嚣张跋扈,也弱下去不少。 「睦儿, 你莫不是要食言?」 玄睦捡着碟子里的小块儿牛肉餵着余小晚,不时搔一搔她滑熘熘的下颌。 「母妃这话从何说起?」 莲妃顾不得再喝那姜茶,随手塞到小洛子手中。 「你答应母妃要赦免老八,为何食言?」 玄睦捏起一块牛肉抬眸睨了她一眼, 神色微凉,「儿臣哪里食言?儿臣本是要将他同那些余孽一同处死的,如今饶他一命,还不算赦免?」 莲妃勐地站了起来, 美目怒睁。 「他不过是个孩子, 是无辜的!即便参与谋反也是懵懂无知, 罪不至此!」 「孩子?」玄睦将手中牛肉餵入余小晚口中,斜唇冷笑, 「母妃怕是受了冻, 有些煳涂了, 老八可是比儿臣还要年长几个时辰的,怎会是孩子?」
第416页 莲妃攥了攥袖子, 辩解道:「你自小便比一般孩童聪慧,老八却笨拙了许多, 自然不能与你相比, 他……」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 休得再提!」 一声轻斥,不怒而威,莲妃僵住,跌坐回莲花椅。 玄睦餵饱余小晚,又端着茶盏伺候她喝够,这才将碟中最后两块牛肉塞进自己嘴里,挥了挥手,示意小洛子撤下。 莲妃看着他与蛇同盘而食,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睦儿,你这是何意?」 玄睦蹙眉,「儿臣不懂母妃何来此问?」 「它!」莲妃指了指余小晚,「区区一条长虫都能得你如此精养!而老八,你的骨肉手足!你却能如此残忍将他贬为庶民!你可曾想过,他生来锦衣玉食,从未离过皇宫,他除了治国安邦,还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你这般将他赶走,岂不是断他活路?!」 莲妃喘了口气,越说越悲怆,「他可是你的亲兄弟!你们年岁又相隔最近,年幼时还一同听太傅讲学,兼有同窗之谊,你如何忍心?!」 玄睦微微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母妃果然是冻煳涂了,手足之情?同窗之谊?若儿臣没有记错,正是他寒冬腊月几次三番将儿臣踹入灵液湖,儿臣才落下虚寒的病根儿。」 「那不过是他年幼无知,这么多年了,你还要与他计较,岂不是有辱你为帝气度?」 玄睦很疲惫,眼下有青影,气色也不大好,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莲妃却视若无睹,依然喋喋不休。 余小晚真看不下去了。 她陡然从玄睦怀中窜出,蛇口大张,蛇牙寒戾,气势汹汹,直冲莲妃勐扑了过去! 「啊啊!啊——」 莲妃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向后躲,身子勐地一仰! 唿咚! 一声钝响! 她直接连人带椅一同摔翻过去! 小洛子赶紧过去扶她,她挣扎了数下,这才勉强捂着后腰站了起来,正唿哧唿哧地喘着气,一抬头,狰狞的蛇头呲着毒牙,近在眼前! 她吓得又是一仰,连带着小洛子也被她拽翻在地。 余小晚又呲了呲牙,心道,今日只是吓吓你,改日便真的咬死你丫的! 她盘在书案边,只顾得吓唬莲妃,身子伸得老长,还没来得及收回,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身后突然伸过一只长臂,将她勾了回来,再度揣进怀里。 「小洛子,快送母妃回去,传秦太医好好给母妃诊一诊脉。」 莲妃心有余悸地勉强靠着小洛子站了起来,这两下摔得还真不轻,她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 她脸色铁青地望着玄睦襟口勾出的三角蛇头,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却并未随着小洛子离开。 「睦儿!它!这畜生方才想咬死母妃,这你也不管吗?!」 玄睦探指揉了揉余小晚的小脑壳,从容回道:「她绝不会伤害母妃。」 「你怎知它不会?!之前在翠芙轩它就想咬母妃,幸而当时人多,把它惊走了,不然只怕母妃早已被它咬死,你哪儿还有母妃!」 揉了揉后腰,莲妃勉强站直身形,指着余小晚,咬牙切齿,又道:「睦儿,这畜生狡猾的很,早晚有一日会害了我们母子!小洛子,去!将它带下去,碎尸万段!」 小洛子没动。 莲妃怒道:「还不快去,聋了吗?!」 玄睦将余小晚蠢蠢欲动的脑袋向下按了按。 「母妃多虑了,她不会害儿臣,也不会害母妃,若母妃怕她,以后少来这御书房便好,有什么事差人过来寻儿臣,儿臣自会独自过去。」 莲妃怒意难平,还想再说,却被小洛子与另一个小公公半搀扶半强制地带到了门口。 不得已,她只得先不提除蛇。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玄睦挥了下手,小洛子他们赶紧住了脚。 莲妃扶着后腰,这才道:「这长虫之事暂且不提,你要贬老八也可以,只是母妃觉得你若将他逐出皇城,于你帝德有损,天下人该耻笑你不顾手足之情赶尽杀绝。」 玄睦睨着她,不语。 莲妃心里没底,又道:「睦儿即便不顾自己帝德,总要替母妃想想,母妃乃后宫之主,总不好让天下人耻笑母妃厚此薄彼,无容人之量。皇城毕竟是老八的家,他也熟悉些,朋友什么的大抵也有几个,留他在京也算给他留了条活路。」 玄睦依然不语,那让人揣测不透的诡异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身上,惹得她心头一阵慌乱,下意识地垂眸避开。 不知过了多久,玄睦才淡淡开口。 「既是母妃所愿,那便……如此吧。」 莲妃明显松了口气,怕他反悔,赶紧转身离开。 临跨出门槛之际,玄睦突然又道:「母妃尚未大好,方才又连摔两次,怕是于身子有碍,即日起便好生休养,待彻底伤愈之后,再出来走动。」 不等莲妃反应过来,他又吩咐道:「小洛子,传朕旨意,加派五名太监五名宫女到翠芙轩,太妃身子不适,定要好生看顾,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离开翠芙轩半步。」 莲妃僵了一下,勐地转回身来。 「你!你这是要软禁我?!」 玄睦摊开奏摺,执笔蘸墨,并不看她,只淡淡回道:「母妃这说的哪儿的话,儿臣只是忧心母妃的身子,待您大好,随便想去哪儿,哪怕想出宫小住,儿臣也绝无异议。」
第417页 「可我现在……」顿了下,莲妃突然改口,「睦儿说的不错,母妃确实需要静养,如今你方才称帝,宫中诸事烦扰,母妃也难得清静,不如便去城外静思庵静养些时日,就如此吧,母妃这就回去收拾。」 说罢,转身便走。 玄睦并不理她,没有他的旨意,后宫之中,上至太妃,下旨宫女太监,无一人能离开那玄武门。 莲妃被软禁了,无论如何哭闹都出不了那翠芙轩,她几次差人过来请玄睦,玄睦都置之不理。 老八玄擎最终还是随了莲妃之意留在了玄城,玄睦派了人暗中监视,倒也不怕他翻出什么大浪。 玄睦依然很忙,不过终于有了点空暇能上龙榻小憩个把时辰,只是他越发的变态了,自打那次将她揣入怀中便似乎上了瘾,再没让她缠过他的手臂,日日都将她贴身揣着,无人之时便准她探出脑壳,朝臣来见,便将她按进去。 余小晚突然有种自己不是蛇而是龟的错觉,好似玄睦就是她的壳,暖着她,护着她,天塌了都有他顶着。 如果她不是灵体五感,不必每天自我战胜与玄睦果身相贴的羞耻感,或许她还真会觉得就这样被他揣着好像也不错。 腊月将尽,过几日便是除夕,玄睦也称帝十多日了,登基大典定在正月十六,元宵节后。 想起元宵节,余小晚便想起耶律越亲手餵给她的那枚汤圆,那香甜的芝麻香似乎还留在唇齿之间,他们却……再不能团圆。 余小晚恹恹地趴在玄睦襟口,蛇眼随便一扫,正瞟到奏摺上闪亮亮几个大字。 【后宫不可无主,君不可无后。】 玄睦只瞟了一眼,合上奏摺就想丢一边,余小晚赶紧探头咬住。 玄睦挑眉,低头望着她。 「怎么?你也觉得我该娶妻了?」 余小晚点了点头。 玄睦沉吟了一下,「为了任务?」 再点头。 玄睦打开那奏摺又看了一眼,「之前我一直不曾问你,是不是你完成任务便会离开?」 余小晚想摇头,可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头还没点完,玄睦直接将那奏摺丢到了一旁。 「那就不急,早晚娶了就得了。」 余小晚欲哭无泪。 不是!你不急我急啊!! 她返身在玄睦胸口描字,灵体五感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每次描字都感觉很微妙,自打穿到这个副本,还真是各种破廉耻,她偏还不敢表现出来,臭狐狸已经在怀疑她了。 【大典前封后。】 「必须大典前?」 余小晚点头。 「任务失败了会怎样?上次天牢烧我的任务不是就失败了?会怎样?」 余小晚僵了一下,不想撒谎,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怎么?不能说?还是……不好说?」 余小晚缩进玄睦衣襟,拒绝回答。 温热的胸口微微震动,玄睦低笑了一声,探手将她拽了出来。 「不想答就躲起来?拿我当你的龟壳了?」 这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傻蛇,你这般蛇身背着个龟壳,难不成还真想冒充那玄武神兽?可你这般瘦弱,装个麻绳都嫌太青,旁的,只怕更难。」 胸口又笑震了几下,玄睦嘲笑她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小洛子立在一旁磨着墨,好奇地勾头瞧了一眼龟缩的余小晚,再看一眼笑意融融的新帝,暗暗称奇,这小蛇还真有灵性,竟次次都能哄得龙颜大悦,每次逗弄过它,皇上都能抖擞精神再伏案数个时辰。 笑够了,玄睦又道:「若真是那玄武神兽便好了,你是蛇身,我是你的壳,倒是不必再忧心分离。」 说罢,他突然摇了摇头,再度低笑一声,话锋一如既往转的极为突兀。 「罢了,都依你。」 拎笔挥毫,唰唰两下,玄睦在那奏摺之上书下一个大大的「准」字。 婚期定在正月十三,正月十五刚好满三日,元宵节举行封后大典,可谓福上添福。 这般安排的确遂了余小晚的心,却害得玄睦险些被群臣纳谏的摺子淹了! 大玄开国三百多年以来,何曾见过先立后再登基的,这岂不是暗喻凤压了龙吗?这何止是不合祖制,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吉! 不止言官,满朝文武纷纷劝谏,连司徒长陵都涕泪纵横地跪在了金銮大殿,只求玄睦收回成命。 第180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3) 玄睦何等奸猾, 面对满朝文武黑压压跪的一片,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的只有一句。 「父皇驾崩,朕心甚痛, 本不欲娶亲封后,奈何父皇遗命在耳,定要朕大典之前有妻在侧,免得大典当日无人执手, 可既然诸位爱卿如此反对,那便罢了,待朕为父皇守满三载孝期,再议婚事。」 三载?!! 这如何使得? 三载不娶妻, 这些个朝臣们还如何将自己的女儿孙女侄女什么的塞进去? 众臣议论纷纷纠结再三, 最终不得不屈服。 除夕夜, 爆竹响,旱了整个冬日的老天, 终于捨得飘起了雪花。 应酬完了夜宴, 玄睦提早离席, 遣走随侍,揣着她一路回了他住了十数年的小院。 院角唯一的一株腊梅开得正艷, 夜风拂过,暗香浮动, 为这萧索的小院平添几分雅致。
第418页 夏日时, 余小晚还常与玄睦、长生一起在这树下用晚饭, 却从不晓得,这竟是棵腊梅树。 玄睦进屋拎了罈子酒,走到树下,拂去石凳上薄薄一层浮雪,坐下,手臂随意搁在石桌,撑着下巴仰着头,望着满枝鹅黄,不时灌一口酒,唇润眸远。 一坛酒眼看快要见了底儿,他才摩挲着余小晚勾出的脑壳,带着几分微醺,呢喃出一句。 「傻蛇,你还欠着我一碗排骨面,记得吗?」 排骨面?什么排骨面? 余小晚绞尽脑汁,依稀似乎想起貌似真有这么回事。 当日玄睦为了救上官锦,带着重伤跪于金銮殿求情,虽救下了她,却也撕裂了伤口,余小晚与他坐马车一同回将军府之际,曾许诺要为他做一碗长寿面,他当时的确说过,他喜欢排骨的。 且不论玄睦是真心救她,亦或只是苦肉计,再或两者皆有,他救她一命的确是事实。 不就一碗面吗?还了他也就是了。 余小晚环视了一圈,当年就是在这院子里,五岁的小玄睦生平第一次吃到肉吃到排骨面。 【我现在便帮你做。】 玄睦刚拎起酒罈子往嘴里灌,顿了一下,又放下,垂首望着她,猩红的异色瞳流光驿动,映着漫天细雪,当真如那鸽子血般,晶莹剔透,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蛇身也可以?」 【你打下手。】 「好!」 玄睦二话不说,丢下酒罈,连门都懒得绕,迫不及待地飞身出了小院,一路轻功急点,直奔御膳房。 大厨帮厨们一见皇上来了,当即吓的跪倒一片,山唿万岁。 玄睦并不理会,随手揪了个厨子,将余小晚报于他的食材用具一一要了,悉数丢进竹篓,拎起便走。 雪越下越大,漫天鹅毛,洋洋洒洒,玄睦身轻如燕,轻点的脚印眨眼便被雪片掩盖。 一路重返小院,这里久不住人,又没有地龙,没有暖炉,连宫女太监用的炭盆都没有,委实冷的透骨。 玄睦虚寒之体,最是畏寒,幸而方才有酒暖着,这会子脚下不停,倒也能顶住。 他兴致勃勃,应她的指示,洗了葱姜蒜,又剁排骨。 噹噹当,几粗刀下去,骨渣子迸了余小晚一脸,排骨也剁的不成样子,一块块大小各异,还奇形怪状。 罢了罢了,凑合用吧。 余小晚说话不方便,玄睦又从未做过饭,为了教会他擀出个稍微像样点儿的面条,余小晚描字描的蛇吻都快磨掉鳞了! 好在玄睦聪慧,虽说擀出的面皮有厚有薄,切出的面条有宽有细,可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算不错。 坐锅,上水,丢葱姜蒜各色大料,说是余小晚做面,结果却全是玄睦动的手。 玄睦撩开袍摆,蹲在地上折柴烧火,垂眸望了一眼襟口探出的三角脑壳,探手敲了下。 「说你傻蛇,你倒精的很,什么给我做面,分明就是我给你做!当年跟着师傅学艺四载有余,师傅都不曾让我动手做过饭,今日倒是为你破了例。你打算如何报答我?除了以身相许别的就不用提了。」 余小晚哭笑不得地抬眸望着他被火熏的红通通的脸,刚想与他斗两句嘴,却见他幽幽嘆了口气。 「母妃大抵恨极了我吧,我这般一直软禁着她。」 余小晚这才可想起,方才在除夕夜宴之上,莲妃当着群臣的面冷嘲热讽,指责玄睦忤逆不孝,竟半点不顾及场合,更不顾及玄睦身为帝王的脸面,不由心头有些发涩。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垂眸写道。 【好,以身相许,这蛇皮给你做裤带,这蛇肉给你串了烤,蛇胆你泡酒,蛇心晾干了打成粉兑水服下,对心脏也极有好处。】 玄睦斜勾了勾唇,血瞳狡黠。 「这可是你说的。」 嗯? 「以身相许,你亲口答应的,可不许耍赖。」 余小晚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是!她说的以身相许仅限蛇身啊蛇身!!!!!! 「以后若你再借尸还魂,可记得来寻我,如今可不只是交易限制,还有以身相许的情意在,你若不主动过来,甚至我主动寻到你你还矢口否认自个儿身份的话……」 玄睦丢下柴火棒,探手伸入怀中,顺着她的蛇颈一路向下摸去,眼看就要摸到…… 余小晚蛇鳞都乍起来了,赶紧扭动蛇身躲开。 头顶立时传来一阵闷笑。 「记住了,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来寻我!哪怕真来不了,至少递个消息给我,无杀门就连西夷都有据点,递个消息还是极为容易的,你只消标註『傻蛇』即可。」 笑声渐止,玄睦的声音越发的郑重了几分。 「还是那一句,你晓得我这人不大正常的,你若不递消息不认我,那……我可真会罚你,且一罚便是罚两处。一处是毁约之罚,罚你一个月内你必须听我的;一处是负心之罚,就如你方才所说,罚你剥皮,啖肉,去胆,剜心。」 切! 若是采琴或是刚穿成蛇那会儿,余小晚大抵会被他吓到,可如今,她说不上百分百了解他,可起码也了解了大半,玄睦对在意之人,决计做不到这般残忍。 啖肉剜心?她信了他才有鬼!
第419页 玄睦起身搅了搅已炖出香味的排骨,睨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又补了一句。 「自然,我是捨不得真要你的命的,那便只能易物而行了。 剥皮捨不得,那就剥衣裙好了,外襦里衣,再加上肚兜,全都剥光。 啖肉捨不得,那就咬你,从头到脚,每一寸每一处,把你全身都咬个遍。 去胆就更简单了,找个链子把你锁在床上,自然是赤身锁着,我什么都不做,就坐在床边看着你,一直看一直看,看到你胆儿颤,看你还有没有胆子再敷衍我。 至于剜心……或许有点难,只能等到你什么时候心里只有我一人时,我再放了你,在此之前,你就只能光熘熘锁在床榻之上,任我剥皮啖肉去胆,任我为所欲为。」 低头睨了一眼已经彻底石化吓的都快忘了自己姓啥叫啥的竹叶青,斜勾的唇角越发诡魅了几分。 「傻蛇,你也无需这般害怕,只要你乖乖的,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呵呵,呵呵,呵呵…… 余小晚真想煳他一脸呵呵哒! 玄睦似乎心情不错,眉眼带笑的,虽然笑的慵懒又不正经,可她却是欲哭无泪。 天知道,那种没下限不要脸的事,这死变态臭狐狸还真特么干得出来啊摔! 不行,下个副本打死不能让落到他手里,毁三观碎节操什么的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离魂最多只能连续使用二十四颗啊!用完了她要怎么活?!玄狐狸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的! 至于乖乖联繫他这种事,余小晚压根连想都不带想的。 开什么海绵宝宝玩笑,玄睦连条蛇都不放过,穿成人还不分分钟被他吃干抹净! 想起玄睦当日给她下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spring药,余小晚忍不住打了个打冷颤。 不,不行!坚决不能落到他手里! 「怎么?真吓到了?还是……冷?」 玄睦掩了掩襟口,将她包得更严实了些。 「傻蛇,我可没吓唬你,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余小晚现在只想失忆。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呜咽,雪片顺着门缝捲入屋中,不大会儿便在门缝边积了薄薄一层细雪。 玄睦拽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不时添把柴,灶火映红了他的脸,水汽携着滚热自锅盖逸出,肉香满屋。 大年三十,一人一蛇,放着恢弘殿宇里的山珍海味不要,偏要守着破败小院的一锅清汤排骨,着实有些好笑。 可细细想来,似乎又没有那么好笑。 她本就孑然一身,除夕之夜,就该是这般清冷。 而他,虽坐拥天下,可爹不算爹,娘不算娘,兄弟手足更是不能指望,除夕之夜,能陪他的,不过是她这一条小蛇。 一人一蛇,一样的孤寂。 一锅热乎乎的排骨足足炖了一个时辰,半锅汤炖的只剩一点,先捞出一碗排骨,再下擀好的面条,刚刚好。 煮好面捞出,热气腾腾的在余小晚面前晃上一圈,玄睦勾着唇角,血瞳灼灼,带着几分孩子气地挑了挑眉梢。 「想吃吗?」 余小晚配合的点了点头。 玄睦笑得越发不正经了几分,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亲一下,亲一下就给你吃。」 又来这一套! 余小晚扭过小脑壳,不理他。 为了几块排骨出卖肉体神马的,怎么可能?! 「求你了。」 噗! 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余小晚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瞪向那不知廉耻为何物的骚狐狸。 玄睦正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山眉微耸,血眸萤光,润泽的唇微张着,像是想再求一求她却又不敢…… 这真的是在用整张脸在诠释着「我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儿,大年三十只能跟一条蛇两两相望,你真的忍心不亲我吗?」 这,这……玄狐狸,你是人设崩了还是戏太足了?咱不带这样的好不好! 不许装可怜!不许卖萌!不许再……靠过来了…… 「皇上!不好了!太妃娘娘悬樑自尽了!」 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急促的脚步声。 眼看就要挨上的蛇吻,瞬间顿住了。 余小晚赶紧缩进玄睦衣襟,差点没去撞墙! 她怎么能因为他可怜因为她是蛇身因为反正以前也不是没亲过不差这一次,因为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理由,就真的去主动亲他?! 她该不是脑抽了吧?! 幸好没亲上,幸好幸好。 话说,她可是蛇啊,诓一条蛇的吻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啊摔! 大过年的,就不能正常点吗? 「啧!就差一点!」 伏低做小卖羞耻,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眼看只差临门一脚却功亏一篑,玄狐狸真是有些不甘心! 低头亲了下她的小脑壳,他勉强压下不甘,夹了块排骨剔了骨头吹了吹,餵给她,不紧不慢地隔门问道:「可救下了?」 第181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4) 小洛子急奔而来的气喘声隔着门也听得一清二楚。 「救下了, 可太妃娘娘一直在哭闹,方才还要撞柱,这会子闹得整个翠芙轩上下人仰马翻的,您快去瞧瞧吧。」 玄睦的神色冷下, 不紧不慢地接着剔骨头投餵余小晚。
第420页 「她想闹便让她闹。」 小洛子急的团团转。 「可是皇上,太妃娘娘说,您要不去,她就, 就……」 「就怎样?」 「就绞了头髮,出家为尼!」 玄睦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辛苦做出却一口也没来得及吃的排骨面,抿了抿唇, 搁到灶沿儿。 「罢了, 朕去瞧瞧。」 还未进翠芙轩, 大老远就听见院中吵闹嘈杂,莲妃坐在院子正中央的雪地里, 被人团团围着, 搀的搀, 扶的扶,劝的劝, 撑伞的撑伞,让旁人磨破了嘴皮子, 死活不肯起来。 「哀家算什么太妃?!根本就是囚犯!连自个儿院门都出不去, 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倒干净!」 玄睦摆摆手赶开那些行礼的下人, 沉着脸走到莲妃近前站定。 炫黑的龙靴,绯色皇袍,金绣的团龙,不怒而威的面容,居高临下,天子威仪尽显。 「除夕之夜,母妃不守岁,这是在作甚?」 莲妃早已哭花了妆,也不怕失了体面,依然哭闹着,「我一个囚犯,守什么岁?活着不如死了,就是出家也好过这般受辱!」 玄睦沉吟了片刻,「好,待登基大典之后,儿臣便解了母妃的禁足。」 「呵!」 莲妃冷笑一声,躲开他搀扶的手。 「不然,再提前些,儿臣大婚当日便解了母妃的禁足。」 莲妃依然冷笑。 玄睦深吸了口气,「那母妃想如何?」 「今夜便解了我的禁!」 玄睦顿了一下,突然转了话锋,「母妃还记得儿臣五岁生辰时给我做的那碗排骨面吗?」 莲妃想都没想道:「什么排骨面?不记得了!」 玄睦仰头望着漫天风雪,沉寂了片刻,这才低头道:「好,解禁,就从今夜起便解禁,母妃可以起来了吧?」 许是没想到竟会这般顺利,莲妃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真的?」 「真的。」 「那……」莲妃迟疑了一下,「那你何时晋封我为太后?」 不等玄睦拒绝,莲妃紧接着说道:「你若不封我为太后,天下百姓定会以为我待你不好,所以才被自个儿儿子如此冷待!这恶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的!」 玄睦俯身蹲下,扶正她头上歪掉的髮簪,又理了理她襟口的凌乱,淡淡问道:「母妃当真这么想当太后?」 「是!」 「不顾一切?」 「是!」 沉默了片刻。 「母妃能再唤儿臣声渊儿吗?」 「什么?」 「没什么,太后是吗?好,待登基大典之后……」 不等玄睦说完,莲妃突然尖声打断! 「我可是你母妃!生了你养了你,竟还不如个未过门的媳妇儿,要等封了她才能封我!这是什么道理?!」 拍打雪片的手顿在了她的裙摆,玄睦抬头望向她,血瞳幽若深潭,忽明忽暗。 自打称帝之后,他再也不曾遮挡过他的鬼眼,如今自然无人敢当面讥笑他,只会争相奉承他说,这是最尊贵的绯色,是大玄的国色,是帝王的象徵,更是真龙下凡的凭证,值得万民敬仰。 一人奉承,两人奉承,人人都奉承,奉承的多了便仿佛成了真。 他们的新帝是真龙天子,新帝的鬼眼哪里是什么鬼眼,分明是龙眼! 满大玄都在口口相传。 莲妃突然有些不敢直视那眼,仓皇躲开。 偌大的翠芙轩乌压压站满了人,却无一人言语,静闻落针。 玄睦许久不语,雪落沙沙,片刻华发,他闭了闭眼,长睫也沾了雪,将化不化,迎光微闪,粘泪一般。 「好……朕这就回去拟旨,正月初九,晋封母妃为……圣母皇太后。」 莲妃勐地抬起头! 「当真!」 玄睦微微颌首。 莲妃喜上眉梢,竟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神情。 「我儿孝顺,我儿果然孝顺,母妃真是没有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玄睦将她搀扶起来,悉心拍掉她身上的残雪。 「速去备水,好好让太妃沐浴泡暖,再熬些姜茶来。」 …… 初雪,下了整个除夕夜,天还未亮,余小晚便被一阵新年礼钟声惊醒,她自玄睦怀中探出惺忪的小脑袋,却见他刚从书案上起身,正在更衣,漂亮的桃花眼熬得通红,疲态尽显。 来不及歇口气,又该行正月初一明窗开笔礼,之后还要给祖先、神佛拈香行礼,至金銮殿受文武百官朝贺,自然还得去给莲妃行拜母礼,总之是忙得连轴转,待稍稍能坐下喘一喘,天色已暗,又到了夜宴群臣的时候,这还是因着国丧,免了听戏赏舞这些繁杂。 好容易结束了一日的行程回到养心殿,还得处理耽搁的奏摺。 果然,做皇帝也是不易。 「睡吧。」 玄睦摸了摸她的小脑壳,实在有些撑不住,俯在书案上随她一同小憩,待她夜半醒来,他早已起身,跳动的宫灯映着他妖冶邪肆的脸,青涩渐去,风华难掩。 北玄不愧是北国,即便都城靠南,依然寒冷,且越来越冷,自除夕初雪落下便像打开了闸门,接连数日,日日落雪,站在殿门放眼望去,到处白茫茫一片,雪可埋膝。 听玄睦说,往年冬月便开始大雪封门,今年已是晚了许多,这一落雪,起码要到暮春桃月才能化雪。
第421页 雪不停,人也忙,国丧、称帝、太后大典、新帝大婚、封后大典、登基大典,一桩挨着一桩,宫人们虽忙碌,可好歹还能替换着来,可皇帝只有一个,玄睦忙得一天睡不到一个时辰,短短几日腰又窄了几分。 眨眼便是正月初九,莲妃如愿以偿晋封圣母皇太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初九过了,很快便是十三,玄睦大婚之日, 正月十三凌晨,风雪依旧,地龙加暖炉再抱个手炉,勉强还算温暖如春。 「皇上,时辰到了,该沐浴更衣举行新婚大典了。」 玄睦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疲惫的捏了捏睛明穴,站起身来。 余小晚赶紧从他怀中探出了头。 【放我下来。】 他沐浴,她才不要跟着。 玄睦按住她的头。 「外面冷。」 【有手炉有狐裘,不打紧。】 玄睦也没为难,将她塞进狐裘,又摆了四个手炉,刚好将她团团围住,这才敲了敲她的小脑壳。 「我可是为了你才娶妻的,以后绝不许拿我有妻为藉口,说什么誓不为妾这种狗屁话!」 哈啊? 余小晚是被吵醒的,脑子还迷煳着。 玄睦蹲下与她平视,又道:「也不许说我无情无义冷落新妻!即便我无情,也是为了你,负心罪名不能我一人担了,你才是罪魁祸首,谁都能指责我,唯独你不能!」 余小晚瞬间清醒过来。 等等! 她脑子有点乱,容她理理! 「还有!我若没有子嗣也是你的错,你得负责!不管哪一世,你得给我生个孩子,男的女的无所谓,总之得给我个孩子!你跑的了魂儿,跑不了孩子,早晚还得乖乖给我回来!」 余小晚:……他到底在说什么梦话? 玄睦揉了揉太阳穴,垂眸又想了想。 「对了,还有!你既以身相许,就不许再跟旁人眉来眼去勾肩搭背,任何亲密举动都不许有!若是为了验那什么缘结,不得已而为之,我勉强恕你无罪,可若你胆敢背着我水性杨花红杏出墙,我……我可不大正常的,会怎么惩治你,还真不好说,你勾三搭四之前,可要想仔细了。」 余小晚歪了歪头,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他。 还好,蛇没有表情。 还好,蛇也不会说话。 还好还好,她可以装傻,直接掀过去这篇儿。 玄睦又敲了一下她的头,「别以为装傻便能躲过去,记住了,你是我的,你自己亲口说的以身相许,不能耍赖。」 说罢摆正她的脑袋,他十分郑重地又强调了一遍。 「我是认真的,可不是与你玩笑,这三不许一必须,你可给我记仔细了!」 殿外小洛子又在催了,玄睦微吐了口气,使劲搓了把脸,给她掖好狐裘,这才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又道:「沐浴你可以不去,婚典你必须陪我,洞房花烛也不许跑。你再睡半个时辰,待会儿让小顺子给你送些吃食。」 玄睦走了,余小晚烦恼着他方才那些话,烦着烦着又睡了过去,朦胧中烛火似乎跳动了一下,她只道是小顺子来了,也没在意,直到眼前突然一黑! 一个黑色布袋勐地套住了她! 她拼命挣扎,却换来雨点般的棍棒,挣扎的越厉害,打得便越狠! 余小晚不敢再动,那人便停了手,又晃了晃布袋,见她再没反应,这才彻底停手,依稀似乎将她揣进了宽袖。 随即便是吱呀呀一声门响,寒气刺骨而来,她赶紧兑换了个四季如春先用了。 那人走出去不远便住了脚。 「娘娘,成了!」 声音有些耳熟,似是莲妃院中的小太监。 莲妃压低的声音也随即响起,「事不宜迟,快走!」 随即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余小晚在袋子里颠得七荤八素,灵体五感真有些承受不住,眼看就要吐了,脚步却缓了下来,又行了不远便听外边传来小洛子的声音。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皇上呢?可准备妥当了?」 小洛子道:「皇上还不曾唤人进去伺候,该是还没好。」 「都这个时辰了怎的还没好?若误了吉时可是大大的不吉!」随即莲妃又嘆道:「这睦儿也真是,哪个皇帝不是宫女太监伺候沐浴,他偏就不喜旁人在侧!罢了,哀家进去瞧瞧。」 「这……请容奴才先通传一声。」 「快去。」 吱呀呀—— 门响了。 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小洛子出来,却听里面一阵兵荒马乱! 「快!快!快传太医!皇上溺水了!」 「什么?!皇儿溺水?!」 莲妃的惊唿声比小洛子还高,布袋再度剧烈的摇晃起来,啪啪的脚步声交替响起。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突然的一阵天旋地转,噗通一声,身子一沉,眼前陡然漫过大片温热的清水。 这是……浴池? 挣扎着浮出水面,余小晚四处张望了一圈,玄睦就躺在浴池旁的小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貂裘,湿发粘在脸侧,昏迷不醒,几个太监宫女围在两侧,一个个脸色苍白,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22页 第182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5) 莲妃扑在最近前, 抱着玄睦哭天抹泪,偌大的浴室就属她的嚎哭声最为醒耳。 莲妃身侧的小太监突然一指余小晚。 「天吶!长虫!水里有长虫!」 这一声惊唿,石破天惊,满浴房下人都吓了个激灵, 视线齐齐转了过去! 余小晚瞟了一眼那一惊一乍的蛇精病,正是装她进黑布袋的小太监。 看他那满脸惊悚的样子,演得可真够逼真的,余小晚真想为他鼓掌。 他这一喊, 宫女太监们都慌了手脚,还是小洛子机灵,一眼便认出了余小晚。 「不怕不怕,这是皇上的爱宠玄武, 不伤人的。」 这么一说, 那几个宫女太监倒也有见过的, 也跟着松了口气。 没多大会儿工夫,秦太医便赶了过来, 匆匆为玄睦诊了脉。 「怎样?皇上怎样了?」 莲妃急不可耐地连问了数遍。 秦太医眉心紧锁, 抬手示意她安静, 又细细诊了许久,突然脸色大变, 撩袍便是五体投地。 「臣有罪,皇上他……驾崩了。」 「什么?!」莲妃的脸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 「好好的怎会突然……驾崩?到底怎么回事?」 秦太医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臣惶恐, 只探出皇上已驾崩, 并未细查因由。」 「那还不速速给哀家查!」 「是!」 秦太医这才哆哆嗦嗦起身,死人自然是探不出脉的,他扒开玄睦眼皮看了看,又四下查探了一番,最末视线停在了他的脚踝。 那里,两个牙洞清晰可见,洞口发黑,显然是中了蛇毒! 不等秦太医开口禀明,莲妃突然柳眉倒竖,勐地站了起来,遥指余小晚,怒发千钧! 「来人!将那弒君毒物给哀家拿下!」 余小晚早有防备,不等他们来抓,飞快地爬出浴室,爬出殿门,眨眼便钻入雪堆,不见了踪迹。 莲妃一声令下,整个后宫全员出动抓捕余小晚,抓到便有重赏,抓不到则重责二十杖,轮流罚,谁也逃不了! 一时之间,阖宫上下人仰马翻。 不久之后,丧钟敲响,哭声震天,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皇位之争再度拉开,说是夺碟,其实不过是站在朝堂之上同市井小民一般吵得脸红脖子粗。 这也不能怪这些皇子们不讲礼仪风范,实在是朝中都是玄睦的人,这些个皇子们几乎都是独身光杆,他们的母妃有的得了恩典被接回府中颐养天年,有的则已陪葬,总之都不在宫中,也是半点帮不上忙,且玄睦殡天又事发突然,大过年的,谁都没有准备,除了口舌之争,暂时还真没其他夺碟之法。 如此争吵了个把时辰,自然争不出个所以然来,莲妃连自个儿儿子的身后事都顾不得安排便匆匆赶来,以后宫之主先帝之母圣母皇太后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当朝宣布玄睦临终遗命。 她称,先皇有言,八皇子玄擎德才兼备有帝王之仪,之前贬为庶民不过小惩大诫罢了,如今惩戒已够,国不可一日无君,故恢復皇族身份,即日登基为帝。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八皇子已得了太后凤谕入了大殿,这下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 皇子们自然是不干,朝臣们也对太后之言颇有疑虑,一番争执之后,莲妃咬死是先皇遗命,朝中又都是玄睦势力,玄睦没了,只能听从太后的,况且八皇子本就是嫡子,若不是出了事,原本唿声也挺高的。 眼看朝臣无人反对,只剩皇子们还在叫嚣,莲妃抚了抚鬓角,雍容开言。 「先皇已逝,皇位不可空置,玄擎,还不坐上龙椅,受群臣朝拜新帝之礼。」 玄擎华服锦带,正了正衣冠,抬步便上了玉阶。 ……三、二、一。 龙椅近在眼前。 玄擎的手都有些抖了。 他扶住龙头扶手,感慨万千,转身刚要坐下。 「大胆!」 突然的一声怒喝,惊涛拍岸,乱石穿云,如横雷一般,自殿外直噼大殿!满堂皆惊! 众人纷纷回首。 金銮殿外,玄睦一身龙袍,巍然而立,胸前团龙迎着初升冬日金光熠熠,头顶冠冕东珠萤光,血玉流苏随风微动,流苏之后,锐利的异色瞳流火跳燃,当真如火龙怒目,震慑人心! 吏部尚书第一个反应过来,倒头便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众人皆反应过来,纷纷跪拜山唿万岁。 莲妃傻了一般站在龙椅旁,与玄擎面面相觑,满目震惊。 「这,这不可能!你明明已被毒蛇咬死,怎会安然无恙?!」 玄睦轻轻一拍前襟,一颗翠绿的三角蛇头自他襟口钻出,顺着他的后颈盘绕而过,蛇头高仰,猩红蛇眼紧挨着那赤灼的血瞳,一蛇一龙,四眼三腥,逆光而立,神仪惊天,众臣皆为一震! 「母后说的可是它?」 「对!就是它!如此严寒不冬眠的毒蛇除它之外还能有谁?!」 莲妃反应极快,冲着殿前御林军厉声喝道:「还不快将那弒君毒物乱剑砍死!」 御林军护在玄睦身侧,稳如泰山。 玄睦冷笑一身,迈步而入,冠冕流苏摇晃,啪啦脆响。 「母后怕是天寒地冻,冻煳涂了,玄武咬人,必留四颗牙印,而儿臣脚踝咬痕却只有两颗,你说这奇不奇?」
第423页 莲妃脸色铁青,勉强挤出一句。 「是,是吗?那许是母后弄错了,皇儿能死而復生,母后心中甚喜。」 「母后能喜,儿臣深感欣慰。」 玄睦一扬手,小洛子立时上前,双手举起一个托盘,盘中半颗黑鳞蛇头置于其上,蛇牙尚还沾着丝丝腥色。 御林军也压着几个宫女太监进来,一个个按跪在地。 群臣交头接耳,不知所谓。 玄睦拾阶而上,微一转手腕,银光闪过,众臣还不知怎的回事,便听扑通一声! 原本还怒目而视的玄擎突然跪跌在地! 莲妃下意识去搀扶他,可接连试了几下他都没能站起来,一双腿软如烂泥半点使不上力。 玄睦一撩袍摆,旋身坐下的瞬间,顺势抬脚,勐地踹在他的腰眼! 「啊!」 玄擎惨叫一声,一头栽下龙阶,头破血流! 「擎儿!」 莲妃下意识想下去扶他,一抬眼看到满朝文武正望着她,心头一颤,勉强滞了脚步。 玄睦撩袍坐下,轻拍了拍余小晚的小脑壳示意她钻回去,金銮殿到底太过空旷,冷些。 余小晚乖乖缩了回去,独露一颗小脑袋看好戏。 「玄擎,你可知罪?!」 玄擎趴在地上,晕了半天才勉强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污血,冷笑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 玄睦冷眼望着他,不语。 玄擎喘了口气,又道:「你当我玄擎怕死吗?死有何惧?!我即便是死也比你这龌龊之人强上百倍千倍! 即便你拥有了这天下又如何?你也不过是个连亲生父母都厌弃的杂种! 什么鬼眼是龙眼?不过是这些趋炎附势的狗杂碎奉承你罢了!你当谁真看的起你? 一个从小被人狎玩的娈童,脏了身脏了心,噁心之至! 你这般腌臜污秽之人,穷极一生都是被人耻笑的命!」 瞟了一眼玄睦襟口那翠绿的蛇头,他仰天长笑。 「哈哈哈! 你也就只能弄条狗屁不通的小蛇骗骗自己,除了这些不通人性的畜生,这世间根本没人会真心待你! 你的生父眼睁睁看着你被人玩弄受尽欺辱坐视不理,却抱着我承欢膝下! 你的生母机关算尽费尽心机只想将你这亲子碎尸万段,却疼我疼到骨子里! 你的养母明知你遭遇的一切却无动于衷,如今更是为了推我上位连杀你两次! 还有这满朝文武,也不过是谁在位便拜谁罢了,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 你以为你得到了一切,其实你什么都没有! 你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这一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狂妄之语,震惊四座! 众臣面面相觑,纷纷将视线投到了莲妃身上。 生母,养母? 难不成…… 莲妃扶着胸口,脸色惨白,身形明显有些不稳,这样的寒冬腊月,即便殿内有地龙依然寒意涔涔,她竟出了满头冷汗。 「擎儿!你不要命了吗?!休得胡言乱语!」 玄擎冷笑一声,嫌恶地睨了她一眼。 「即便我想活,他又如何肯让我活?横竖都是死,我先快活快活我的嘴!倒是你,信誓旦旦说什么一定会成!结果呢?卑贱之人果然上不得台面,如此竟还敢妄想让我唤你声母后!凭你?你这贱人连我母后一根头髮丝都比不上!」 莲妃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众臣神色各异,议论纷纷。 玄睦始终轻抚着余小晚冰冷的蛇鳞,听着他的狂言,神色未有哪怕丝毫的变化。 「说的不错,你的确拥有很多,至亲的疼宠,尊贵的嫡子身份,母族的鼎力相助,甚至……当今太后也一心为你。」 瞟了一眼玄擎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玄睦突然低笑一声。 「可那又如何?你站在那样高的位置,几乎可谓立于不败之地,结果不还是输给了朕?错了,应该说,你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便一败涂地。」 玄擎的脸色有些难看。 玄睦接着四两拨千斤。 「你可知你为何会输?」 玄擎嗤道:「因为你卑鄙无耻!」 玄睦搔了搔余小晚滑熘熘的下颌,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了治国之策,用兵之策,学了那么多,却连『别人给的永远不如自己争来的牢靠』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难怪这么多人都扶不起你这阿斗。」 「胡说!你才……」 不等玄擎再度口出狂言,玄睦陡然喝道:「来人!将这罪民的嘴给朕堵了,免得他胡言乱语污了朕的耳朵!」 「你敢唔哦唔……」 玄擎被按倒在地,嘴被塞得严严实实,再不能作怪。 玄睦转头睨了一眼惊慌失措的莲妃,这才示意吏部尚书出列细述此案。 余小晚早已知晓真相,兴趣缺缺地缩回衣襟,冰凉的蛇头蹭了蹭玄睦心口的刀疤,这还是当日在公主府外刺伤的,险些要了他的命,她曾揣测过是谁要害他,如今想来,大抵便是皇后吧。 十八年前的事玄睦不提,余小晚也不问,她只知皇后是玄睦的亲娘,莲妃是玄擎的亲娘,玄睦早几个时辰出生,本该是老八,却被人给偷换了去。
第424页 这种漫天洒狗血的剧情她已无力吐槽,其中曲折她也不甚清楚,可显然皇后知道,莲妃知道,玄帝也知道,就连老八都知道,只是知道的时间早晚不同罢了。 或许玄睦也知道,至少在那牢狱之灾后必然已知道,只是他不愿多提。 莲妃是玄睦自小到大唯一的慰藉,哪怕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是他臆想出来的母子情深,却也实实在在地给过他希望,支撑他度过了一个个难捱的日子。 只要莲妃不说破,哪怕她待他不好,他也一样会奉她为亲母,一辈子恭敬孝顺。 然而玄睦的苦心,莲妃根本不懂。 他禁莲妃的足,只是不愿她与废皇后余孽过多接触,免得她行将踏错。 他拒绝晋封她为太后,也是不愿给她的篡位提供依仗。 他赦免老八,准老八留在玄城,一来是不愿她伤心,二来也是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孝心。 若她能安分守己,他甚至不介意恢復老八的皇族身份。 然而,她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大婚前一日,莲妃派人潜入浴室,在浴池边缘的靠座上涂满了陀罗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蓁蓁~梵蒂冈~~小可爱给文文浇水~ 第183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6) 陀罗迷是迷药, 出自陀罗小国,肤触口服亦或是嗅闻都能起效,玄睦入浴靠坐涂满陀罗迷的玉石上,很快便会晕厥过去, 若直接淹死自然最好,若淹不死,莲妃还有后手。 后手自然便是那半颗黑蛇头,那蛇头的蛇牙已抹了剧毒, 莲妃打算趁玄睦昏迷之际用它扎他,再将一切推到余小晚身上。 玄睦早已知晓莲妃的计划,余小晚自然也知道。 小洛子出来唿救时,已说了玄睦溺水, 本是想免了那蛇头剧毒, 却不想, 莲妃心思歹毒,玄睦虽逆行真气降了体温, 缓了心跳, 屏了唿吸, 乍一看真如死了一般,她却怕玄睦没死透, 趁众人注意力都在余小晚身上时,偷偷拿出那半颗蛇头扎了他。 幸而玄睦提早便服了解毒药, 不然…… 为了把戏演足, 余小晚没有按计划钻进现身的暗卫袖中, 而是一头扎钻进了雪堆,小洛子将她刨出来时,她的灵体因为四季如春护着,倒是没甚感觉,可蛇身却是冻成了直棍,玄睦贴身暖了半个多时辰才勉强暖回点活气儿,气的又咬了她一口。 其实玄睦沐浴之前本是想让小顺子将她带走的,少了她其实对莲妃的计划并不会有太大影响,可余小晚不肯走,她坚持顺着莲妃的计划行事,免得她再临时生变。 玄睦不同意,却耐不住她那近乎撒娇的蹭他下巴的软磨硬泡,最终只得无奈妥协,暗中派人护着她。 无论怎样,这一次算是彻底抓尽了废皇后一党的漏网之鱼,只是玄睦的大婚耽搁了,只能推到十五元宵,届时大婚与封后大典同时进行。 这自然也不合祖制,群臣必然又得一哭二跪三齐谏了,届时还得玄睦费脑筋安抚,余小晚真心替他累,做皇帝有什么好的?还是做孝王的时候悠闲自得啊。 吏部尚书言简意赅,很快便将此案捋顺清楚,殿上众臣面面相觑,一个个唏嘘不已,却也由衷佩服玄睦的沉稳聪敏,崇君之心愈浓。 玄睦睨了一眼早已站不住,整个人都歪在宫女身上,脸色惨白的莲妃。 「太后受人蛊惑,罪不至死,即日起削去太后之位,赐其带髮修行,法号……正心。念其对朕的养育之恩,朕特许其不必出宫礼佛,将翠芙轩改设庵堂即可。」 「什么?!」 莲妃难以置信地瞪向玄睦。 「你疯了吗?哀家不出家!哀家死也不出家!」 玄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殿下跪趴的玄擎,这才缓缓转眸望向她。 「是吗?母妃可要想仔细了。」 无声的威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莲妃的视线在玄睦与玄擎之间游移了数下,阖上眼,潸然泪下。 「好,哀……我……出家!」 袍袖下的手缓缓攥紧,玄睦深吸了一口气,硬声道:「送正心师太回翠芙庵。」 莲妃推开上来太监,抓着龙椅扶手,指向还按趴在地的玄擎。 「那他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玄睦沉声道:「玄擎意图谋反,本该处死,却恰逢国丧,法外开恩,饶他不死,然,死罪饶过,活罪难逃,即日起,收其国姓,改杜姓,流放三千里,终身劳役,逢大赦不免。」 莲妃身份低贱,本姓便是杜,改成她的姓对玄擎来说,何止是侮辱,更是间接向世人宣告了他低贱的身世,在他心中,原本高高在上的方皇后才是他的娘,他姓方也绝不愿姓这低贱的杜! 「唔哦唔!」 玄擎目呲俱裂,奋力挣扎,却徒劳无功,只能愤恨地瞪着玄睦,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扑通! 莲妃突然跪下,咚咚咚,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饶过他!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保证吃斋念佛,保证日日为你祈福为大玄祈福!求你了睦儿,求你饶过他!」 玄睦闭了闭眼。 「还不快送师太回翠芙庵!」 「不!不要!」莲妃勐地抱住了他的腿,「睦儿!求你了!看在我养你一场的份上!求你!擎儿他是无辜的!他不该被如此对待!」
第425页 两个太监过来,架起莲妃便往外走,玄睦始终目视前方,看都不曾看她,崭新的龙袍死死攥在她手中,硬生生被她撕掉一角! 「放了他!求求你放了他!他是无辜的!求求你!」 莲妃挣扎着哭喊着,拽着那一角龙袍,最终还是被带了出去。 玄睦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不语。 余小晚探出襟口,蹭了蹭他的下颌。 玄睦轻吐了口气,探手摩挲着她冰冷的鳞片,终于收回视线。 「即刻押杜擎流放!」 话音未落,余小晚突然自他怀中爬出,瞅了一眼记事太监,他向来纸笔不离身。 玄睦意会,示意那太监跟着余小晚。 余小晚一路蜿蜒而下,爬到杜擎不远处,张了张嘴,小太监不明所以,杵在那里不知所措,汗都快下来了。 「把笔给她。」 「喏!」 记事太监瞅了一眼她泛着寒芒的毒牙,胆儿有点颤,可终究还是皇上更可怕,到底仗着胆子将那笔塞进了她嘴里,又听了玄睦的命令,另唤了个小太监,两人一左一右拉开纸卷,展在余小晚面前。 余小晚瞅了一眼青筋暴突的杜擎,咬着笔蘸饱了墨,歪歪扭扭描下一句。 【你方才说谁不通人性?】 杜擎嘴里还塞着破布,勐地瞪大了眼,看了眼那字,又看了眼余小晚,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何止他,满殿文武都好奇地勾头望着,站的近的还悄声给站的远的传话,不过片刻,到处都是难以置信的议论声。 余小晚蘸了蘸小太监递过来的砚台,继续埋头描字。 【吾乃九天玄武神君!】 抽气声!惊颤声!此起彼伏。 【新帝乃九天火龙神君!】 轰! 群臣再也憋不住了,剎那间,炸开了锅! 「九天神君!天吶!」 「果然是龙眼啊龙眼!」 「我大玄得真龙护佑,必将万世昌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谁起的头,殿下一片山唿声。 不管真信假信,这会子只有傻子才会提出质疑。 余小晚回头睨了杜擎一眼,他怒目而视,显然不信。 【吾与火龙莫逆之交,特下凡助其歷劫。】 这话刚写完,人群中不知谁突然说了句:「十八年前,钦天监夜观星象,察大玄皇室有吉星现世,那年只有皇上与杜擎出生,所有人都以为那吉星是杜擎,如今看来,咱们可都是有眼不识泰山,皇上才是真龙下凡啊!」 这马屁拍的,还别说,挺合余小晚心意的。 不过,十八年前,吉星现世……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余小晚略一思索,随即想起当日听喜儿讲起行尘过往时,的确提到过此事,只不过,从玄人口中说起,十八年前便是有助大玄的吉星现世,在苍人眼中,却是不利苍国的凶星。 提及当年轰动一时的吉星预兆,众臣越发激动了几分,占星术在四国都是极受推崇的,上至皇亲贵胄下旨黎民百姓几乎无人不信,他们一个个纷纷附和,看玄睦的眼神越发恭敬崇拜了几分! 杜擎眸中的愤恨不甘却是越发的浓烈了。 余小晚继续写。 【你可知为何留你活命?】 【你无魂无魄,本是一缕浮云,是为火龙神君尝人间八苦而转世为人,你与莲妃共成一苦,没有前世,没有来生,死后便会归于虚无,火龙神君怜悯你,方才留你活命。】 杜擎怔了一下,随即青筋暴突,眼底血丝根根破裂! 不信,不信,他才不信! 余小晚高耸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旁的蛇都吐蛇信,她却半点不吐,只那么直勾勾地盘睨着他,猩红蛇眼威仪万丈,蛇身鬼纹夺人眼目,无论如何看都绝不会是那不通人事的普通凡物! 【无知,可怜。】 书完这最后几字,诛心加报復他对玄睦的那一番狂言,一同完成,余小晚心满意足地爬回阶梯,重新钻入玄睦衣襟。 冰凉的蛇身甫一进去,玄睦的肌肉便绷紧了,冻了这么久,她的身子还真是跟那殿檐的冰凌差不多,还得半天暖她,可怜玄睦也是虚寒之体,也受不得冷。 余小晚同情了玄睦一秒,继续往他怀里拱。 真暖和,真舒服,爽! 玄睦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当日,杜擎便被押去流放,莲妃的翠芙轩不到天黑也挂上了翠芙庵的牌子,宫女太监们很快便收拾出一间屋子摆上了香案佛像蒲团,莲妃脱下锦衣华服,摘掉满头珠翠,换上佛衣,面如死灰。 正月十四,大婚前夜,玄睦披夜踏雪,独自前去探望莲妃,这一去便是一夜,眼看就该沐浴准备大婚了,他依然不曾出现。 小洛子急得团团转,不得已提着灯笼去催他,却扑了个空。 「什么?!皇上昨夜只待了半个时辰便走了?!」 天吶! 这都一宿了,皇上能去哪儿? 小洛子快急疯了,号令宫女太监们满皇宫寻人,自己则带着小顺子匆匆赶去玄睦住了十多年的那破败小院。 然而,没人,到处都翻了个遍,依然没寻到玄睦的半点踪迹。 孝王府。 玄睦搂着余小晚缩在被褥中,一夜都没抬头。
第426页 【到底怎么了?】 玄睦紧了紧手臂,她不过区区一条小蛇,又瘦又细,搂其实根本搂不住,效果参照搂着根麻绳,搂紧了她,其实就等于搂紧了他自己。 余小晚其实什么也不想问,她不是一个合格的任务者,很容易迷失自己,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他自己痛苦悲伤失眠到天亮就自己一边呆着爱咋咋地,干嘛非要拽着她? 都说了她很容易迷失自己,立场很不坚定的! 他这样还让她怎么眼睁睁看着置身事外? 微嘆了口气,她再度描写。 【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玄睦依然沉默不语,只紧紧搂着她搂着自己,装得好像没事人一样。 【连我都不能说吗?】 不说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想听。 刚想提醒他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宫准备大婚了,却听头顶传来沙哑的声音。 「三次,整整三次……」 嗯? 「她……用剪刀……」 余小晚瞬间明白过来,莲妃第三次想杀他! 【为什么?】 「她不知从何处听说杜擎咬舌自尽的消息。」 杜擎死了?! 这余小晚倒真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他从高处跌落谷底,本已心灰意冷,那日在大殿的一番诛心,更是让人绝望。 没有前世,没有来生,干嘛还要活着跑到千里之外受那流放之苦,横竖也不怕寻短见会入那阿鼻地狱。 第184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7) 玄睦苦笑一声, 「我明明封锁了消息,她怎会知道?难不成还真有那母子连心?」 什么母子连心,肯定是有人刻意递的消息! 不过事实究竟如何,对玄睦来说已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一而再捨不得伤害的娘,却再而三的想置他于死地。 还有什么比你捧着一颗真心,却被对方狠狠踩在脚下更让人难受的? 一旦开了口, 便仿佛打开了闸门,玄睦嘶哑着低沉的嗓音,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她原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秘辛。 十八年前,玄睦出生之时, 正是天现吉星祥瑞之时, 玄帝大喜过望, 可待见了玄睦那只血染般的眸子之后,大喜变成了沉默。 古往今来, 只有修罗鬼才有如此狰狞血瞳, 他真的是吉星吗? 不等玄帝拿定主意, 又传来莲妃阵痛待产的消息,不久后, 玄擎落地,一日双生, 那吉星究竟指的是谁呢? 玄帝犹豫再三, 决定偷偷将玄睦与玄擎掉包, 相比于那修罗鬼眼,他更希望正得宠的莲妃之子玄擎是吉星,有了皇后庇佑,玄擎定能大放异彩。 至于玄睦,若他真是那吉星,无论如何艰难也一样能荣登大宝,若他不是,如此不吉之人,死便死了。 这便是玄帝,玄睦的亲爹,一个仅仅因为瞳色便将他弃如敝履的亲爹。 玄睦的悽惨,他知道。 玄睦杀人,他也知道。 他都冷眼看着。 他更喜欢那个长相肖似自己的玄擎。 玄帝唯一为玄睦做过的一件事便是,将长生送到了他身边,却也并非单纯为了护他,更多的则是监视。 小小年纪便杀人无数,总得防着他弒君篡位。 苍国之行,九死一生,还有皇后派人暗害,玄帝都清楚,可他一如当初所想,若玄睦是吉星,必会化险为夷,若不是,死便死了。 当日避暑山庄大火,玄帝也是如此,他明知道不是玄睦所为,却也不曾帮他说过半句话,若玄睦不能自证清白,那就不是吉星,那就去死吧。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包括莲妃的陷害,包括天牢的酷刑,玄帝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在他眼中,玄睦不是儿子,只是可能给大玄带来福祉的吉星。 不管多么艰难,他活下去便是吉星,死了便是废物。 亲情?根本不存在。 直到玄帝临终,才终于确信了玄睦便是十八年前徽现的大玄吉星,有帝王之才,对大玄千秋百业有利,便将帝位传给了他。 玄帝算的上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可也仅仅如此。 而莲妃,正是在玄睦五岁生辰那日,开始怀疑玄睦的身世。 那日,皇后的贴身宫女得皇后之令过去寻麻烦,说玄擎的生辰办的如何风光,讥笑玄睦只有可怜兮兮的一碗面,还说玄擎酷似玄帝,玄睦却谁都不像,该不会是莲妃与人私通的孽种吧? 宫女走后,莲妃越发看玄睦不像自己亲生,尤其是不久之后在御花园撞见皇后与其姑母结伴而行,那姑母的桃花眼竟与玄睦一模一样! 莲妃一路跑回小院,一巴掌扇得了年幼的玄睦满脸鼻血,拽着他便取了碗滴血验亲。 虽然是很粗鄙的验亲法,准确率并不高,可狗血的剧情自然会让它的准确率赶超dna亲子鑑定。 两人的血并不相容。 莲妃当即便怒髮冲冠。 不是她的亲子!果然不是她的亲子!是那贱人的孩子,那贱人的! 后宫争宠素来如此,莲妃与皇后之间的仇恨本就不死不休,如何能容得下她的儿子! 她对玄睦的厌恶与日俱增。 莲妃不是没想过揭穿真相,可她费尽心机的安排却被玄帝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她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玄帝的阴谋。
第427页 她心如死灰,干脆肆无忌惮地冲撞皇后,最终进了冷宫。 莲妃冷眼看着皇后派宫女太监折磨玄睦,还刻意选了玄睦被玄擎打得伤重不起之时,将事实真相告诉了她。 她本以为皇后会因伤了亲子而痛苦,却不想,皇后养了玄擎整整十年,早已母子情深,对玄睦尤其是那鬼眼更是根深蒂固的厌恶,证实了真相之后,不仅不悔,反而担心实情败露对玄擎与母族都不利,便处处设计玄睦,几次三番要置他于死地! 两个娘,一个只在意是否亲生,一个只在意是否亲养,她们都厌恶甚至憎恨玄睦,却从未想过玄睦的无辜,更不曾想过去憎恨那罪魁祸首玄帝。 玄睦的声音沙哑又疲惫,在这寂静无声的雪夜,浅浅迴荡,余小晚心头一阵难受。 【哭吧,哭一哭会好受些。】 「哭?我是男子,怎能有那懦弱之举?」 除了演戏,还有洗胎记必须他的眼泪,余小晚从未见玄睦哭过,即便是在天牢受了那让他近乎崩溃的打击,他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演戏是演戏,真哭是真哭,玄睦分的很清楚。 余小晚略一思索,又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 「未到伤心处?」 余小晚本来确实想写这一句的,可被他接了话就表明写了也是无用,便干脆换了词。 【只是未见解心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见解心人。 玄睦微滞了一下,「解心人?」 余小晚开始灌鸡汤。 【解心之人,便是那个你难过时第一个想到之人,是你愿意毫无保留倾诉之人,也是你愿意抱着她哭的那个人。】 玄睦不语,探手按住了她的后颈。 余小晚继续循循善诱。 【男子也是人,有血有肉,不必时刻运筹帷幄顶天立地,男子也可以哭,也可以软弱,可以抱怨,不愿现于人前的情绪,便现于那可以让你彻底放下心房的解心人。】 玄睦按在她蛇身的手,微微颤了下。 「是这样吗?」 【是。】 「可,他们都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告诉我,男儿流血不流泪,哭,是懦弱,是无能,只会被人嘲笑。」 【他们?】 「师傅,母妃,长生……都这般说。」 玄睦的师傅是江湖人,江湖人自然奉行流血不流泪这样的英雄主义,他对玄睦有再造之恩,玄睦听他的,余小晚表示理解。 可长生是玄帝的眼线,莲妃又对他半点真心没有,他怎也奉他们的话为醒世名言? 倒是她对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他却拿她跟他们比! 莫名有点儿生气是怎么回事? 【那你就听他们的吧!】 余小晚挣扎了两下想挣出他的怀抱,却反而被搂的更紧了,连头都按贴了下去。 「真的可以?」 嗯? 「你可不许……笑我……」 玄睦突然呛了口气,声音已然哽咽。 余小晚有些鼻酸,晃了晃头,晃松他的手,又描了最后一句。 【还说我傻,你才是傻,连哭都不会。】 玄睦没有回话,他哭了,虽然余小晚被他死死按在怀中,什么也看不到,可她知道他哭了。 屋外雪落无声,不时有积雪滑落屋檐,唿隆一声,长长的冰凌映在纸窗,风过纸动,仿佛那冰凌在动,影影绰绰。 玄睦无声地落了许久的泪,昏暗的斗室迴荡着他几不可闻的呜咽。 「傻蛇……我只有你了……」 余小晚空茫地听着他因哭泣加重的鼻塞音,枕着他的心跳,贴着暖了她整个寒冬的体温,心隐隐抽痛着。 对不起,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 玄睦有令在先,正值国丧,一切从简,即便如此,大婚之礼依然奢华恢弘。 一大早,玄城万人空巷,全都挤在了司徒府至玄武门一路,众人不畏风雪,都想一睹这难得的盛事。 余小晚缩在玄睦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陪他走完了大婚所有的繁文缛节。 洞房花烛之夜,玄睦给足了司徒晴兰面子,虽未踏足内殿,却在外殿待了足足一夜,至少在旁人眼中,新帝与皇后交颈整晚。 却不知,夫妻二人,隔着冰冷殿墙,一个夜不能寐,一个彻夜批阅奏摺,陪伴新帝的不是貌美娇妻,而是一条毫无情趣可言的狰狞小蛇。 对司徒晴兰,余小晚多少有些内疚,如今她唯一的期盼便是,她的背叛能让玄睦移情司徒晴兰。 第二日一早,正月十六,不到卯时,小洛子早早便过来伺候玄睦沐浴更衣,准备登基大典。 余小晚趁他沐浴之机,将之前悄悄从孝王府带来的物什含入口中,又用了个四季如春,这才悄无声息地出了殿门,朝着翠芙庵快速爬去。 幸好昨夜落雪不多,宫人们清扫出的路面还算好爬,余小晚紧赶慢赶,总算在蛇身彻底冻僵之前赶到了地儿。 这几日,莲妃整日窝在暖和的屋里,享受着玄睦给予的一切,却不是哭哭啼啼便是发火砸东西,甚至撒泼怒骂玄睦,所谓的念佛诵经不过都是虚头。 许是看出玄睦对她真的极为容忍,莲妃越发蹬鼻子上脸,玄睦大婚,她把纯白里衣改成孝衣套在外面穿了一整日,今日登基大典,她把穿了整日的孝衣放在枕边,就等着起来继续穿,继续给玄睦寻晦气。
第428页 宫女太监倒是跟玄睦禀报过,玄睦只两字「随她」,横竖她也出不了翠芙庵。 天色尚早,莲妃还未起身,斜在榻上睡得正沉,余小晚悄无声息钻进床幔,寻了一圈,最终选定她露在外面的一截脖子下嘴。 啊—— 张开惊悚大嘴,她向那脖子靠了靠,突然有些下不去口。 那日玄睦对莲妃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她不会害儿臣,也不会害母妃。】 她不敢想像他如何承受「母妃殒命」与「再度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双重打击。 不行,不能再犹豫了,玄睦聪慧如斯,发现她失踪定会察觉不对! 余小晚狠了狠心,照着那果露了脖颈大动脉狠狠咬去! 「啊——」 莲妃痛醒,本能地上手扯她! 余小晚强忍剧痛,硬生生撑到将所有毒液全都注入,这才松了嘴被她甩飞出去! 「来人吶!快来人!我被蛇咬了,快来人吶!」 莲妃撕心裂肺的惊救声很快便招来了外屋守夜的宫女,不久其他屋的宫女太监也都赶了过来。 余小晚杵在屋门口,绷直了蛇身,谁过来她便沖谁呲牙。 他们都认得余小晚,深知她是皇上寸步不离的心头肉,据说还是什么玄武神君下凡,自然不敢造次,可里面到底是皇上养母啊,谋害皇上都能被放过的养母,他们又不敢不管,当真是急的团团转。 幸好有机灵的,撒腿就去找皇上。 玄睦赶到时,只穿着件单薄的外袍,襟口微敞,果露的胸膛冻得通红,刚刚沐浴而出的长髮不过行了这短短一程路便已硬梆梆的结了冰。 第185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8) 玄睦看了余小晚一眼, 自她身侧绕过,进了内室。 余小晚也跟着转过了身,目不转睛盯在他身上,还顾得分出一丝神识密切关注着识海里的怨恨值。 暗红色的-100, 还未动。 玄睦走到榻边,背对着门,缓缓撩开床幔。 宫女太监们都还挤在门口不敢进来,方才莲妃的哀叫声他们都听的真切, 这会子半点声音没有,倒是越发让人不安起来。 只有余小晚最是清楚,她咬的是大动脉,那里直通心脏, 毒发极快, 她毒腺里积存的又是攒了多日最为精纯的蛇毒, 且是以最快的速度注入的,莲妃甚至连挣扎下床都做不到, 这么大会儿必然已回天乏术。 -100, 依然未动。 玄睦立于床畔, 也未动。 小洛子气喘吁吁地追了进来,睨了余小晚一眼, 摇了摇头迈腿跨进内室。 「皇上,这天寒地冻的, 您可得顾惜自个儿的身子。」 玄睦任他披好狐裘系好系带, 这才俯身探入床幔, 冰冷的手指泛着冻青,伸到莲妃鼻下,许久未动。 -100隐约颤了一下,余小晚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叼起方才藏在一旁的物什,含进嘴里,悄无声息地爬了过去攀上床榻。 莲妃呲眉瞪目脸色铁青地躺在床上,瞳孔已然涣散,脖颈四个乌红的牙洞,狰狞刺目。 她死了。 死透了。 明知会看到这番景象余小晚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到底是第一次亲自杀人,怎可能无动于衷。 勉强稳了稳心神,她仗着胆子爬到玄睦面前,仰头望着他。 玄睦垂眸睨着莲妃,平静地就像死掉的根本不是支撑他十多年的娘,只是一个陌生人。 窗外渐起的晨光透过纸窗落在他的脸侧,半脸浅光半脸阴,绯瞳隐在暗影之中,血光流动,看不出悲喜。 余小晚盘在床榻上,刚好够到他的腿根,她摇头撞了撞他的腿,连撞了数下他才微微转了转眼珠,看向她。 依然没有半点表情,声音淡而沙哑。 「你做的?」 余小晚点头。 玄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似无波无澜,可眸底的血丝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原本便赤红似血的血瞳更是红的可怕! 他突然转头瞪向小洛子。 腥红血瞳,修罗鬼眼,狰狞诡戾! 小洛子大骇,下意识倒退了半步。 「皇,皇上……」 「滚!!!」 勐地一声炸雷,众人俱是一颤! 「滚!都滚!通通给我滚出去!!!!!!」 小洛子战战兢兢还想提醒他登基大典,还未开口,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被玄睦直接扔飞了出去,摔在了门口。 门外众人惊弓之鸟般瞬间散开,他们都看到了那腥透了的鬼眼,爬满血丝的眼白加之原本的血瞳,仿佛整个眼眶都溢满了滚滚猩血,阴鸷厉煞!让人毛骨悚然! 「滚!都滚!!!」 众人惊慌失措地赶紧退下,没敢关内室门,只关了外门。 余小晚心头一凛。 玄睦善于轻功巧技,并非时晟那种蛮力之人,也不喜粗鲁行事,看来此番是真的怒极了才亲自动了手! 他已暴怒至此,她接下来的任务,能成吗? 玄睦突然转回身来,一把将余小晚拽到眼前! 「你!你!」 桃目雷嗔,怒极无言,「你」了半天依然还是那个「你」。 余小晚忍住他怒抓的疼痛,死死盯着怨恨值。 -100,-5,-89……86,-3,99!
第429页 怨恨值抽风一般跳动极快!忽高忽低,最后停到了99! 余小晚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只觉难受。 可她哪有时间伤感?!她要快些行动。 蛇牙顶开口中瓶塞,她狠了狠心,扬起蛇头就要甩药液! 啪嗒—— 似乎有什么滴在了她冰冷的蛇鳞。 余小晚一惊,以为是那药液漏下的,下意识地顿住了。 不疼。 不是药液。 那是…… 她抬头看向玄睦,只一眼,便后悔了。 玄睦怒瞪着她,明明恨之入骨,却偏偏让人觉得悲伤,美丽的桃花眼熏得通红,眼泪悬在眼眶凝而不落,化开冰冻的湿发黏在脸侧,越发显得黑髮漆黑,血瞳赤红,脸庞更是带着寒冻后的病态,苍白的近乎透明,戳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她不想看!她不能心软! 玄睦微微动了动唇,唇色惨白,「为何是你?为何偏偏是你?」 是啊,为何是她?为何偏偏选中她做宿主? 「为了任务?是了,必然是为了任务……」 自问自答,聪明如他,心中自然明镜一般。 伴随着那沙哑的呢喃,识海中的怨恨值突然回潮般涌退。 99,56,32……-18,-62,-100。 停了,怨恨值再度停在了-100,原本赤红色的字色如结冰一般,缓缓凝上了一层霜白。 那白越来越厚,越来越冰寒! 轰! 陡然炸裂!措不及防! 整个识海一片空白! 嘶!痛! 头好痛! 怎么回事? 那是直击灵魂的疼痛,乍然而来!余小晚嘴一颤,药液溅出少许,撒在玄睦手背。 呲—— 细微的皮肉灼烧声瞬间响起。 玄睦吃痛,松开了她,不过片刻,拇指与食指相连之处灼伤了大片,血肉模煳,隐见白骨。 「呵……」玄睦苦笑一声,额角冷汗铺了一层,「穿肠,是我的那瓶穿肠。」 他抬袖粗鲁地蹭了蹭脸,再挪开袖子,疼出的冷汗已擦干净,凝在眼眶的泪也不见了踪影,只是桃花眼依然通红。 「这药不是这般用的,是要下在茶水中让人口服,只消一滴便能让人肠穿肚烂,你这般叼在嘴里倒是不要命了,万一不小心吞下,你这区区蛇腹只怕要烂穿了。」 探手小心翼翼拽出她嘴里的药瓶,他又道:「你真傻,若方才趁我沐浴之际,将此药溶于水中,我便会全身溃烂,何至于冒此风险,还要如此麻烦。」 这法子余小晚确实想过,可系统法外开恩,主动帮她降低任务难度,只消毁了他的脸,在外人面前打上丑皇标籤即可,她才如此行事。 玄睦捡起地上的瓶塞,重新塞好了揣入袖中,无视受伤露着白骨的森森伤口,一如往常将她暖入衣襟,转眸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莲妃,探手阖上她的眼,迈步出了厢房。 屋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屋檐挂的冰凌晶莹剔透,院角两株玉兰花树大雪压枝傲骨凌霜,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在为这一桩接着一桩的国丧披麻戴孝。 「正心师太薨,追封文德皇太后,葬入先皇皇陵。」 登基大典不比大婚,不能推迟,玄睦宣罢旨意便匆匆更衣前往大典,至始至终他都揣着余小晚,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大典后,玄睦连夜去了翠芙庵,亲自为莲妃净面更衣守孝,第二日出来,眼眶通红,却并非落泪的红,而是忘了眨眼呆怔的干涩。 七日后,棺椁抬入先皇皇陵,举国同丧,玄睦以此为由,再也不曾去过司徒晴兰的凤鸾殿。 余小晚的头疼始终未好,精神越发萎靡,识海也依然一片空茫,别说兑换心凝形释,就连联络那垃圾系统都做不到。 玄睦倒是待她如初,像是她根本不曾杀了他娘,也根本不曾伤他一般。 他的态度让她琢磨不透,系统的无声无息更是让她不安,明明之前怨恨值暴涨到99,怎会突然回降炸裂? 难道……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余小晚不敢妄下论断。 不管怎样,联繫上系统之前,任务只能暂停。 暂停任务的确让余小晚轻松了不少,可仅是心理上,肉身的负担却是越来越重,短短十余日,余小晚的蛇身迅速老化,蛇鳞泛白,蛇眼蒙尘,稍微冷一点便会钻心刺骨,整日蜷缩在玄睦怀中,连一步都挪不动。 这难不成就是大限将至的感觉? 她要死了吗?老死在这蛇身里? 玄睦早早便察觉了她的不妥,寻了秦太医帮她诊看,查不出所以然,又专门寻了兽医蛇吏来看,依然无果。 玄睦无奈,裹着厚厚的狐裘抱着手炉紧挨着暖炉斜靠榻上,揣紧了她,连脑袋都不让她露。 「可是因为我?」 是,就是因为你,你若恨便恨我,若不恨便不恨,这突然炸裂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隔了许久,玄睦又道:「今晚我便兑现承诺。」 嗯? 头痛反胃难受,余小晚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绷直了蛇身! 【此话何意?】 玄睦阖上眼,长睫映着窗外的雪光投下淡淡的两团暗影,连日来的操劳让他越发清瘦了几分,虽不至于数肋骨,可那脸颊已摸不到几两肉,倒是越发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更显稳重。
第430页 「我本想多留你些时日,才一直拖着,如今看来,怕是拖不住了。」 答非所问,可余小晚已明白他的意思。 【你别乱来!】 他淡淡一笑,疲态尽显。 「怎是乱来?只是兑现承诺。」右手的伤刚刚结痂,嫩肉透着血色探入怀中轻抿着她的蛇鳞,「容貌什么的,真没什么要紧的,只一条,你不许嫌弃。」 【我嫌弃!】 摩挲蛇鳞的手立刻顿住了,「嫌弃?你不想做任务了?」 到底是身子不中用了,描了这么几个字余小晚便累得有些抬不起头。 她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描字。 【我颜狗。】 「颜狗?何意?」 【我只喜欢美人。】 「……」玄睦许久不语,「所以,你宁可放弃任务,也要保住我的脸?」 【算是……吧。】 余小晚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怨恨值炸裂,也不知眼下究竟是何形势,不敢多说。 玄睦拽了拽狐裘,将她从怀中探出头,轻吻了下,再暖回胸口。 「不管你是真喜欢我的脸,还是其他旁的因由不做任务,我都当你是喜欢我,你既以身相许,又说了喜欢我,便要一心一意,绝不可再与旁人瓜葛,我度量狭小,你可记牢了。」 自莲妃死掉,这还是玄睦第一次说这种话,余小晚略一沉吟。 【你不恨我?】 玄睦苦笑一声,「恨!怎么不恨?只是我恨的并非你咬死了母妃,我恨的是你背叛了我!我从未对一人如此毫无保留,就连母妃都不曾!唯独你!你却背叛了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情绪。 「我知你想让我恨你,我恨了,可最多只能恨这么久,再久,真的做不到。我骗不了自己,我知你的性子,你绝不会无故如此,定是因为当日在大牢误了任务,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而我,其实也并非你想像中的那般孝子,母妃一次次害我,早已寒了我的心,不杀她,并非我孝顺,只是因为毕竟唤了她十多年的母妃,若亲自杀了她我怕我后半生都寝食难安,你帮我杀了她,我轻松,她也轻松。」 竟是如此。 以玄睦的聪慧,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他不是时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便恨之入骨,他知她是被逼无奈,所以不怪她。 他也不是耶律越,不会为难自己,所以他不杀莲妃。 可尽管如此,莲妃的死,他依然痛彻心扉,余小晚比谁都清楚。 她自他怀中钻出,蹭了蹭他光洁的下颌,心中五味杂陈。 玄睦探手抚上她的后颈,长睫微颤,沙哑的嗓音沉如幽谷。 「还是那一句,我不在乎容貌,甚至有些厌恶这张脸,你不必有所顾忌,需要任务,随时告诉我。」 然而,余小晚一直没有机会做这个任务,识海始终一片空白,系统再未出现。 第186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39) 两个月眨眼便过, 阳春三月沐寒而来,到底是北国,这时节苍国早已桃花满树,这里却还是白雪覆盖, 正如玄睦所说,桃月方开始融雪,要到四月初才能彻底融尽抽柳开花。 余小晚是去岁五月十五死掉穿过来的,如今已十月有余, 自系统消失起,她与玄睦身上的鬼纹便越来越淡,如今几乎已彻底消失,再有不足两月便是副本一年时限, 如果届时还联络不上系统, 她是不是会一直呆着在这蛇身中, 直到……老死? 这日,骄阳高挂, 碧空如洗, 到处都是滴答滴答的化雪声, 玄睦一如往日伏案批阅奏摺,余小晚缩在他怀中大梦初醒。 近两日她的身子稍稍好了些, 虽依然带着老蛇之态,可到底没有再继续恶化, 只是有些嗜睡, 日日都要睡足十个时辰方能解乏, 剩余两个时辰刚好吃吃喝喝方便方便,倒也免了无聊。 她伸了个懒腰,自玄睦襟口探出头,玄睦立时停笔,垂眸睨向她,血眸萤光,带着几分戏嚯。 「若你穿成人身也能如此倒好了,日日这般贪睡,倒是省了我不少心。」 余小晚懒得理他,一拱一拱向上爬了爬,刚想示意他嘘嘘,视线随意一瞥,正落在书案上。 那并非她熟悉的暗黄奏摺,那纸页微微泛青,纸中散有金粉沉香,淡香扑鼻,华贵奢靡。 青金笺!是苍国皇室御用的青金笺! 苍国的? 余小晚定睛看向纸上内容。 古人一向礼数繁多,横长纸笺书的满满当当,大多阿谀奉承的废话,余小晚努力寻着关键字眼,不过片刻便明了此笺所言。 这是封拜帖,苍国来使的拜帖。 余小晚并未觉得意外,月前玄睦便收到了先行拜帖,不止苍国的,朱国、西夷、各番邦小国均有。 新帝登基可是大事,各国皇权哪个不想过来探探虚实?古代不比现代,两国相交还是以皇帝意愿为主,天下形势也会随着掌权人更迭而有变化,尤其玄国是四国之一,不,如今已是三国,西夷已成朱、玄两国附庸,再无力跻身大国行列。 要么就说玄狐狸奸诈狡猾,当日可真是狠狠算计了一把耶律蛟,他不过借了耶律蛟区区五万兵丁,耶律蛟便蠢到攻打西韶关,傻乎乎给他当了枪使,最终玄睦一个釜底抽薪,险些害西夷彻底被东苍吞併。 自然,玄狐狸不可能真让东苍吞了西夷,他当日的釜底抽薪不过是为联合朱国罢了。
第431页 玄狐狸心中有数,只要时晟在苍称臣一日,无论哪国攻打东苍都是两败俱伤,挑拨时晟君臣关系远比攻打来得快捷省力。 所以当日他才费尽心机搅得苍国一团乱,不仅挑拨时晟君臣关系,还给苍帝造成一种假象,便是——「玄国出兵帮西夷攻打苍国,久攻不下,不得已又暗中拜託朱国出兵,三国联手不过堪堪与苍国打了个平手,苍国没有时晟一样无惧外患。」 苍帝其人疑心极重,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假象,所以并不会轻易杀掉时晟,可苍帝也有身为帝王的倨傲,这种假象还是会影响他的判断,最直接的影响便是,他不会再如当初那般小心翼翼维繫与时晟的君臣和睦。 当日时晟私闯公主府,苍帝将他打入大牢,玄睦也是推波助澜的,苍帝想毁他威名削他威望,一点点抽掉他在军队的影响力,时晟若忍了,君臣尚能维持表面和睦,若不能忍…… 玄睦自然不会让时晟忍,他与那朱国的晋王不遗余力地「勾结」时晟,通敌卖国的罪证算是做足了的,苍帝震怒,判了时晟个通敌卖国之罪,欲杀之而后快,逼得时晟不得不与苍帝彻底反目。 线报说,去岁七月,也就是采琴死罢两个月后,时晟逃狱,一路西下去了西韶关,他不顾与苍帝私仇,带着大刑未愈伤躯,先打跑了三国连兵,这才集结十余万兵丁划地为王,西部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当时情形,苍帝与时晟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开战,朱、玄两国只消坐山观虎斗,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攻破两厢瓜分便好。 却不想,岁末之时,形势骤变,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时晟君臣突然握手言和! 玄睦思虑良久,似是心中已有猜测,却没有告诉余小晚,余小晚对朝堂之事本也不甚关心,只要时晟不死,耶律越安然无恙,其他一律不在乎,玄睦不说她也懒得问。 只是,这拜帖之上的苍国来使安国公究竟是何人? 余小晚想展开最后摺叠的那处看清署名,还没刚探出三角脑袋,便被玄睦按了回去。 「可是想如厕?我带你去。」 玄睦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余小晚还真有些憋不住了,转眼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老话有言,下雪不冷化雪冷,又过了数日,雪化的越发快了,到处泥泞不堪,也越发的冷了几分。 余小晚老皮老骨的,若不缩在玄睦怀中,当真是受不住,玄睦也从未让她离过身,即便沐浴也带着她一起泡,幸而他都是穿着里裤泡泉,不然余小晚冻死也不会同他一起。 今日却有些怪,玄睦一早起来便将她围在了手炉中间,两层狐裘盖着,榻边还围了一圈暖炉,暖则暖矣,只是离得太近,水分蒸发就快,空气也越发干燥,余小晚只觉得浑身皮肉滚烫烫的,这哪儿是取暖,根本就是烤蛇啊摔! 余小晚有些受不住了,挣扎着爬出来,小顺子就守着榻边,赶紧过来。 「神君可是饿了渴了?还是想如厕?」 这还真是把她当神仙供着,除了吃喝拉撒睡,再没旁的了。 余小晚摇了摇头,冲着书案扬了扬头,小顺子赶紧拿了纸笔过来。 【皇上呢?】 「回神君,皇上接见各国来使,这会子还在大殿。」 各国来使? 余小晚叼着笔歪了歪蛇脑袋,墨汁滴到纸上都未曾察觉。 玄睦刻意将她留下,该不会是因为那苍国来使? 他不想让她见那人,难不成……她认识? 玄睦丢她一人在寝殿,她本就有些怀疑,不过是懒得问罢了,如今倒是越发好奇了。 那安国公……会是谁呢? 难道是上官家的人? 看来只能等玄睦回来再问了。 她示意小顺子赶紧搬走暖炉,不然真要被烤成蛇干了。 玄睦这一去便是整整一日,期间小洛子回来瞧过几次,见她安好,又离去禀了玄睦,余小晚倒是觉得好笑,不过一日不见,又有小顺子守着她,门外还有御林军,似乎还有暗卫护着,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夜色渐深,寝殿空无一人,安静的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一声灯芯响,还有殿外滴答滴答的化雪声,玄睦始终不曾迴转,余小晚缩在狐裘之中,辗转反侧。 她失眠了,平日里总是睡不够的她,今日只睡了四个时辰便再也睡不着了,而且身上似乎也有了些力气,头也好像没那么疼了,难道是平日睡太多身子才不适的?真是奇哉怪哉。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隐约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笛声。 笛声? 宫里怎么会有笛声? 听这声音,似乎挺近,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帝的地盘肆无忌惮吹笛子?该不会又是哪个想勾搭玄睦的小宫女吧? 这事儿还真不新鲜,之前就有个小宫女蹲守玄睦途经之处唱小曲儿,那小模样长的,余小晚都觉得好看。玄睦还真夸了她,说她唱的艷而不俗,甜而不腻,着实不错,然后……便把她送去皇后的凤鸾殿,让她给司徒晴兰唱去了。 想起那倒霉催的小宫女,余小晚只想给她点蜡。 那笛声随风而来,依稀还在,她钻出狐裘,竖着耳朵听,真好听,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听着听着便有些不对了,她晕晕乎乎钻出了狐裘,着了魔般朝外爬去,小顺子裹着被子在脚踏上唿唿大睡,根本不曾察觉她的离开,她一路爬出大殿,躲过侍卫,顺着笛声而去。
第432页 更深霜重,天寒地冻,余小晚却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想靠近些听那笛声,越近越好,越近……越好…… 穿过殿廊,爬过冰冷的玉石阶梯,她迷迷煳煳,混混沌沌,待反应过来时,已到了一处连廊小亭。 远远便见亭下立着一人,那人长身玉立,执笛横吹,夜风缱绻着他额旁的碎发扑扑簌簌,紫衣袍摆随风微扬猎猎轻响,亭檐雪水滴滴答答交替而落,亭下四角宫灯烛火飘摇,那身影置于其间,越发显得虚无朦胧不似真人,恍如仙祗。 余小晚的心隐隐抽痛着,这是梦,这一定是梦,不然,她如何会在大玄皇宫见到他? 这人,便是化成灰她都忘不掉。 耶律越,白晨之…… 为何即便是做梦,她都要是蛇身,无论如何心痛,都流不出一滴眼泪。 呜咽的笛声依然萦绕耳畔,余小晚不受控制地向他蜿蜒而去,越爬越近,越爬越近,终于爬到了……他的脚下。 他停了笛声,缓缓转过身来,垂眸望向她。 琥珀色的眸子晕着跳动的宫灯,一如往昔,不染纤尘,却幽深的望不到底,那冰冷的面容,修竹带露,清隽依旧,却再不復温润,更没有一丝的表情。 「不过是条普通的竹叶青,竟被夸大成玄武。」 他俯身蹲下,声音轻浅无波,唇角缓缓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笑意很冷,不入眼底。 「乖,听话。」 什么?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他探手过来,抚向她冰冷的蛇头。 痛! 指尖挨上的瞬间,仿佛苍雷贯体!剧痛难忍! 她立时软趴在地,脑中一片嗡鸣,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剩那难以忍受的剧痛! 咔啷! 【系统重置完成,马上进入系统界面,请稍等。】 脑中突然弹出一个提示框,像是一剂强效止疼针,剧痛一扫而空,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 余小晚茫然地趴在地上,半天反应不过来。 怎么回事?刚刚她真的有痛过吗? 一切太过猝然,余小晚自己都有些煳涂了。 晃晃悠悠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琥瞳。 噗通! 明知不该,却还是忍不住心脏停跳了一拍。 耶律越又探手抚了抚她的蛇头,淡淡诉出一语:「去吧。」 去哪儿?让她回去的意思? 近一年不见,余小晚竟有些捨不得,可不容她踌躇,耶律越已站起身来,执起横笛再度吹奏。 笛音响起,余小晚只觉脑中昏昏沉沉,耶律越的身影渐渐迷濛…… 第187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0) 那笛声不似方才的呜咽, 曲调古怪,时而缱绻,时而阴冷,如情人颠鸾倒凤辗转吟哦, 又似鬼魅仄仄低笑噬魂吞心,这不是苍国惯有的曲风,更不是西夷,也不是番邦小国, 这到底是…… 等等!怎么回事? 不过胡思乱想了这么几句,余小晚的身子竟自顾自地朝外爬去,爬出了小亭,爬向了不远处的大殿。 不对! 绝对有哪里不对! 余小晚这才想起, 方才她虽寻音而来, 却并非她想来, 而是受那笛声蛊惑,蛇身不由自主。 这难道是…… 控蛇术! 她曾听玄睦说起过, 那巫族残卷中记载了许多五花八门, 西夷所得部分, 也就是耶律越当日书于玄睦部分,记载的并不是巫族最为闻名的医术毒术, 而是符箓蛊术还有五行八卦乱七八糟的。 这控蛇术便是蛊术中的一种,称之为……音蛊。 以音为蛊, 初学者, 可控蛇虫, 名为控蛇术;小成者,可控虎狼,名为驭兽术;大成者,可控人,名为傀儡术;而大成之上,尚有至尊者,可控魂灵,名为招魂术。 总之,但凡活物有灵识者,均在音蛊所控之列! 不过据玄睦所说,音蛊极难,小成者尚还存于巫族传说之中,而大成者却是坊间野话里都闻所未闻,倒是虫蛊控人之术传说不少,至于至尊者就更不可能了,即便真有,想必也早已飞升成仙。 可这世间真的有仙吗?余小晚深表怀疑。 只是修习巫族秘术不仅需巫族血脉,还得血脉浓郁者方可,当日她曾好奇的问过耶律越为何不习,耶律越说他试过,可惜血脉稀薄,根本习不得,为何如今竟突然会了这控蛇术? 那笛音操纵着她到了大殿前,守门的御林军都是玄睦亲卫,自然认得她,更是晓得她是玄睦的心头肉,连禀告都不用,直接便给她开了殿门。 殿中宾客满座,玄睦端坐主位,朝中文武大臣俱在,还有数位他国来使,一片鼓乐昇平,嘈杂之声遮住了那怪异的笛声,可它依然存在,余小晚虽听不到,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前爬行。 舞姬们看到有蛇,吓的纷纷躲避,个别几人竟还惊叫出声,被一旁人赶紧捂住,生怕惊扰了圣驾满园子人都得送命。 朝中大臣倒是都见过她,不曾慌乱,几个外来使者面面相觑,虽不曾见过余小晚,可都听说过玄武神君,一个个都纹丝不动静观其变,可偏就有那么一两个自以为聪明的,就想给玄睦找点难堪,顺便探探新帝虚实。 「呔!哪里来的毒蛇,看小王要了尔的狗命!」 分明都说是蛇了,怎又成了狗命?
第433页 蛇身不受控制,余小晚只能继续前行,无法躲避,却半点也不慌张,还有心思吐槽。 那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来的陀罗小王子,戴着阿拉伯式裹头长布,哗啦一声掀了案几,几上酒菜盘碟摔了一地,他不管这些,只管举着案几朝她奔来,照着她的七寸就砸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咻咻咻—— 几点银光闪过,扑通一声,陀罗小王子跪了! 「谁?!谁偷袭小王?!」 不等他站起来,皮肤黝黑的某小国使臣也沖了过来,仗着会点武功,玉箸一双,一支扎蛇头,一支钉七寸,直冲余小晚而来! 余小晚自己都有些诧异,她这是有多信任玄睦,竟一点也不怕。 玄睦果然没让她失望,叮叮两下,玉箸被银针击落,他足下轻点,不顾满堂朝臣宾客的惊愕,轻飘飘落在余小晚近前,俯身将她捞起,眉心微蹙。 「怎的不让小顺子送你过来?看这身上冰的!」 一挨上玄睦,余小晚的身子自动停了,可嘴却不受控制,缓缓张开。 玄睦并未发现她的异样,只顾得赶紧将她揣进怀里贴身暖上,那么冰的一坨,冻得他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吾皇不仅器宇轩昂,竟还有如此高超轻功,果然是真龙下凡!」 「吾皇深藏不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襟,满堂的恭维声依然震耳,余小晚浑身颤着,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想合上那越张越大的嘴,却根本就是蚍蜉撼树! 她不懂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耶律越一个身份敏感的驸马爷,怎会被封为安国公?这不仅仅牵扯品阶高低,说起来不过比二品侯高了两级而已,最重要的是「安国」二字意义深远,非德高望重者绝不会轻易赐封。 且,他毕竟身负西夷血脉,苍国派谁都不该派他来当使臣,这不是啪啪打脸苍国无人吗? 这些都暂且不谈,耶律越操控她究竟是想怎样? 想让她咬死玄睦? 不,不对! 玄睦不是莲妃,他身上从来不缺解毒药,怎可能轻易被蛇咬死?! 即便他身上没有解药,太医就在殿上,太医院也不远,只消让人立时吸出蛇毒避免扩散,再赶紧回去取了解毒药一样无碍。 耶律越虽不及玄睦老奸巨猾,这点道理也该明白。 那他究竟有何目的? 容不得细想,那明明听不到的笛声却仿佛响在脑海,操控着她张大蛇口,朝着襟口毫无防备的脖颈直扑了过去! 咔啷! 【系统界面载入成功,顺便升级到szjw3.0,新增8682安全卫士,检测到宿主肉身有音蛊负面状态,是否开启紧急清除?】 除除除!快除!!! 蛇口已咬上了那脉动的脖颈,尖牙微刺,眼看便要咬破皮肉注入蛇毒! 唿—— 身子骤然一轻! 再睁开眼时,余小晚已飘在了大殿半空。 咔啷! 【选择方案一:使用离魂道具。排除方案二:使用百无禁忌道具。消耗离魂道具一枚,扣减积分50000,剩余积分2860500。】 余小晚顾不得搭理系统,赶紧低头去看玄睦,也不知那蛇牙到底咬上没。 殿下已有人察觉不对,方才那跪了的陀罗小王子突然站了起来,指着玄睦的脖子大叫道:「陛下小心!那毒物想咬你!」 这一声可不小,众人的视线全都聚了过来,他们都听说过玄武神君火龙神君这些噱头,一个个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余小晚恍然明白了耶律越的用意,他并非想要玄睦的命,他不过是想当着满堂朝臣使臣的面,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给玄睦难堪,打玄睦的脸!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玄国新帝是火龙神君下凡,豢养的小蛇乃玄武神君下凡? 高位者自然不会轻信这无稽之谈,可平头百姓却是津津乐道,三人市虎,何况天下这么多人,如此口口相传,信者不知几凡。 玄睦若当众被她咬中,必然威严扫地,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明白归明白,余小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耶律越所为。 他为何要如此?受苍帝之令?可他为何要替苍帝做事?而苍帝又因何信任他? 或者,是为私仇?可他与玄睦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私仇,都是因国而起。 玄睦将软下的蛇身塞回衣襟,刻意歪了歪头,露出毫髮无损的脖颈给他们看。 「诸位多虑了,方才玄武不过是抱怨朕深夜不归,不顾惜自己也便罢了,诸位远道而来,本该好生安歇,倒是朕疏忽了,今日这洗尘宴便散了吧,未尽之事,明日再续。」 玄睦的脖颈远看确实像是毫髮无损,可余小晚向下飘了飘,凑到他近前再看,隐约可见四个浅浅的血点,不过,也无大碍。 她总算放下心来,随着玄睦一同离开大殿,刚走出殿门,迎面便见耶律越信步而来。 夜色昏暗,宫灯摇曳,雪水滴答而落,耶律越一身酱紫官袍,行于殿廊之下,与那夜色将容将现,越发显的虚无缥缈。 「苍国来使耶律越,参见陛下。」 耶律越抱拳行了个礼,嗓音和煦,举止温雅,形容更是醇良无害,仿佛方才控蛇伤人之举与他全然无关。
第434页 玄睦微微颌首,并未多言,只道了句:「夜深天寒,早些回去歇着吧。」 耶律越躬身让路,玄睦抬步过去,余小晚本是悬在玄睦身侧同进同出,此刻却止了步,于公于私她本就打算去寻耶律越,如今刚好撞见,倒省了她的事。 玄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廊尽头,耶律越也转身回了大殿。 殿中诸人还未散尽,小太监们忙忙活活地送那些个来使离开,耶律越寻到同来的一名苍官,披上大氅,这才随着小太监一同离宫。 一路无话,回了驿站,耶律越步履匆匆,直奔寝卧,余小晚紧随其后,还在奇怪他究竟在慌张什么,一推门,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刘子! 耶律越当日的贴身小厮! 许久不见,刘子比之过去大不相同,眉宇间多了几分稳重,举手投足似乎也干练不少,见耶律越进来,他赶紧过来解掉他的大氅。 「爷不必忧心,这屋中暖和,锦儿已好多了。」 锦儿? 余小晚脑中瞬间闪过了那只土肥圆。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脑中不过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床榻之上扑稜稜一阵拍翅声,随即床幔东鼓一块儿,西鼓一块儿,熟悉的鸟鸣传入耳膜。 啾咪啾咪!啾咪啾咪! 【娘亲娘亲!小唿唿闻到娘亲的味道!】 耶律越上前撩开床幔,那蠢笨的土肥圆还在里面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又撞了几下布幔,这才窜了出来,一见余小晚,立马两眼放光,直扎了过来! 余小晚惊喜交加,对这只蠢啾她还真有些想念,可眼下不是亲热的时候,况且她想亲也亲不起来,她是灵体。 她任由小唿唿蠢蠢地奔向她的左肩,扑空,险些撞到对面墙上,再傻呆呆地绕回来继续奔向它梦寐以求的左肩,继续扑空,周而復始。 看着它那蠢笨不知变通却执着无畏的样子,她突然有些感动。 只认她一个,只执着于她一个,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行! 这种被强烈需要的感觉,一路暖进她的心里。 她可以喜欢这只鸟,任务也好,什么都好,通通与它无关,可以随心所欲的喜欢。 那土肥圆第n次冲刺失败,拍了拍翅膀,再度沖了过来,余小晚心疼它累,转头看了一眼那软乎乎的床榻,轻飘飘过去,侧身靠坐床榻地边,左肩刚好穿透床梆,与那柔软褥子重合在一起。 小唿唿终于站稳了! 蠢啾到底是蠢啾,根本分不出肩头与床褥的区别,只看上去像是站在了娘亲肩头,满腔都是娘亲的味道,它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不等余小晚绽出一抹笑意,眼前突然恍过一只手。 呲呲拉拉—— 细微的电流在她体内不断徘徊。 她一惊,勐地回头,正撞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琉璃琥瞳! 第188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1) 耶律越! 余小晚下意识地向后撤身, 耶律越竟也随着她的身形紧跟着挪了半步。 怎,怎么回事? 他能……看到她? 不,不可能!若真能看到,方才她一路跟来他就该有所反应, 他定是想找小唿唿。 慌乱不过一瞬间,余小晚很快便稳下心神,看着那恍在眼前的手,抚向了酣然而睡的小唿唿。 看吧, 果然如此。 不等余小晚彻底放松,那手突然转了方向,顺着小唿唿蹲伏的位置一路虚空抚去,竟摸到了……她的脸上! 余小晚一惊, 明知他看不到自己, 却还是本能地躲开。 耶律越蹲俯在她身侧, 面沉似水,琥瞳无波无澜, 她躲开, 他的手却并未停下, 依然凭空摸索着,不再向上, 而是前后摇晃,几次都险些再度摸上她的脸。 余小晚惊疑不定地望着那手, 有些吃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 呲呲拉拉—— 耳畔再度响起熟悉的电流声, 余小晚只顾得注意这只手, 全然没有防备另一只手的突然袭来! 那手穿透了她的脸,滞了片刻,竟开始往回撤,直到彻底撤离了她的灵体才停住,并未停多久,至多一秒,他又往里探了探,指尖刚刚触到她的脸又滞住了,细微的电弧若有似无。 他…… 他难不成是在试探?试探边缘在何处? 余小晚蓦然想起当日在那驴车中,她的灵体初次与耶律越相叠时,耶律越似有所感,难道……难道他真能察觉到她? 余小晚本想躲开,可一对上他那双不染纤尘的眸子,便仿佛中了那控蛇的笛音,一动也不能动。 她靠坐在床沿地上,腿半弯着斜在身侧,裙裾云雾般不断逸散,耶律越蹲俯在她略高之处,凝目垂视,像是真能看到她一般,视线分毫不错落在她脸上。 他神情淡漠,指尖一寸寸抚过她的脸,每每挨上,便又撤开,一路试探摸索着,始终保持着似触非触电流若隐若现的状态,两只手同时自两侧描过,描绘的弧度一模一样,最后併拢在了她的下颌。 他描绘出了她完整的脸部轮廓! 余小晚的心不由停跳了一瞬间。 耶律越依然望着她,焦距越来越准,古井无波的眸子掀起丝丝涟漪。 刘子始终在一旁看着,只看着,眉心紧锁,一句也不多言。 耶律越顿了片刻,又顺着方才描过的曲线再度摸索了一遍,这次可谓又快又准,自她的下颌,抚过脸侧线条,一路抚上她的额角,併拢在她头顶。
第435页 眸中的波澜越发壮阔了几分,耶律越的手突然转了方向,自她额心一路而下,准确无误地描过她的鼻樑,鼻尖,落在她的人中,手指顿了一息,缓缓下抚,停在了她的……唇。 余小晚心头一颤,那手指就横在她的唇间,像是被她浅浅含着一般,耶律越的视线精准地停在她的唇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种他真能看到她的错觉。 可她知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即便他懂控蛇术也不可能! 但是很显然,他的确能感觉到她,甚至可能……知道她是谁。 眼眶隐隐发热,想哭,却没有泪,那热意尚未出眼眶便随着裙裾发梢的云蒸雾绕,悄然逸散。 【晨之……】 明知他听不到,她还是情不自禁喃喃出口。 红唇一张一合,莹白电弧肆意流窜,贴在她唇间的手指明显颤了下,耶律越动了动唇,依稀说了句什么,不等余小晚听清,眼前突然一黑! 咔啷! 【离魂结束。】 …… 痛痛痛! 每次离魂过后都会头痛欲裂,这次也不例外。 幸好系统回来了,余小晚赶紧兑换了个心凝形释先止了头痛,这才钻出了衣襟。 一探头,玄睦竟是在榻上睡着,殿内漆黑一片,宫灯悉数熄尽,独有暖炉中的火星明灭着些许微光。 「醒了?」 玄睦张开了眼,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隐约恍到他眸中几点薄光。 余小晚想了想,直接在他颈窝描了字。 【我不是有意咬你。】 「我知道。」 不愧是玄狐狸,她就知道瞒不住他。 玄睦摩挲着她的蛇脑瓜,整日伏案批阅奏摺,指腹笔茧又粗糙了几分。 「他已不是当日的那个耶律越,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对他掉以轻心,自他踏出大殿,我的人便尾随了他,他不通武学,必然是察觉不到有人跟踪,不过,他肯定能猜到。 他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在我的地盘算计我,我的人偏还阻拦不得,毕竟,他不过只是吹了吹笛子罢了。 他这一番设计,若成了,我便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各国皇室都会轻视玄国,边境不宁,外患不止,我这皇位也别想坐得稳。 而若我识破了他,他也是有恃无恐。如今他已今非昔比,成了苍国高高在上的护国公,是使臣,两兵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他是代表苍国来恭贺我登基的,我便更不能动他。且,我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莫说没有他设计我的确凿证据,便是有,为了两国交好,我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此番初见便给我个下马威,显然是来者不善,只怕,近些日子我甭想有半点安宁了。」 玄狐狸一席话似是憋了一晚上,见她醒了,不管不顾先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 说罢许久,才问了她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如厕诸如此类。 余小晚摇了摇头。 玄睦翻了个身,解开里衣系带,将她的身子从头顺到尾,捋得直条条的,这才掩住襟口使劲紧了紧,勒得她每一寸蛇鳞都紧紧贴在他身上,这才将那繫绳绕到背后打了个结。 这么一来,余小晚别说盘起来了,就是想扭扭身子都有点困难,难受倒是不难受,就是有点别扭,尤其是玄睦拎起她露出一截的尾巴梢,竟,竟竟竟……竟塞进了他的里裤! 好端端的他这又是发什么蛇精病啊摔?! 玄睦蹭了蹭她搁在他脸侧的小脑壳,温热的唿吸不断喷洒在她腮边。 「这样我安心,以防你再被他给诱走了。」 顿了下,他又纠正道:「以防你再被他那破笛子吹的破曲子给诱走了。」 余小晚:…… 她绝对是瞎了,之前居然好几次都觉得他成熟稳重了不少,这哪儿成熟哪儿稳重了?! 这根本就是熊孩子在闹别扭! 皇宫大内岂是耶律越说来就能来的?在宫外吹笛子她根本听不到!这么简单的道理玄狐狸又怎么可能不懂。 说他闹别扭,他还真闹起来了,接连亲了她好几下吃尽豆腐不说,又蹦出一句五万年飘香老陈醋的话。 「你方才在那小亭见他了?还被他摸了头?」 摸了头这句好像没必要强调吧? 「早知躲不过,我何必跟你分开整整一日,带着你还安心些。」 真幼稚! 她现在可是蛇,耶律越见了也不认得她的,即便认得……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又如何会轻易原谅她。 「不管了!明日我就带着你,你不许爬出来偷看他!你如今可是我的人,敢爬墙信不信我剥皮啖肉去胆剜心!」 这话一出,余小晚立马想起除夕之夜炖排骨时玄睦的那一番恐怖言辞。 剥皮=剥衣服,啖肉=咬遍全身,去胆=一丝不挂被他看,剜心=小黑屋! 天了个噜,莫名打冷战是怎么回事? 威胁罢,玄睦紧贴着她的蛇脑壳,沉默了许久,突然沉沉问出一句:「若……若我与他对敌,你会帮谁?」 余小晚僵了一下,直接在他脸颊描下。 【你与他,都不能死。】 这是实话,他俩都是任务男主,即便副本结束,尚有sss隐藏任务,以系统的尿性,她相信玄睦定然也有。
第436页 玄睦沉吟了一下,又问:「为何?于公还是于私?」 于公是为任务,于私是为情。 【于公,于私。】 「我于公,他于私?」 在余小晚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玄睦却穷追不捨,大有她不回答他便不让她睡的架势。 成熟?稳重?真想甩眼瞎的自己一脸呵呵哒。 余小晚无奈回他。 【你于公于私,他于公于私。】 虽然与耶律越同一个级别不甚满意,可玄睦总算没再继续追问。 「睡吧,再一个时辰便该起身了。」 说罢,玄睦便真得蹭着她冰冷的蛇脑壳睡了。 余小晚哪里睡得着? 想起今夜种种,耶律越的一言一行都让她隐隐不安,她有太多疑问想问他,想问他好不好?想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可她一个也不能问。 对了,系统!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她是在耶律越挨上她的瞬间系统突然出现的,这其中难道会有什么联繫? 【宿主:出来出来出来!】 【系统:?】 【宿主:之前怎么回事?】 【系统:任务彻底失败,系统崩溃,开启自我防卫,重新启动,顺便升级了一下。】 这个之前余小晚已经猜到了。 【宿主:是因为玄睦的怨恨值?】 【系统:没错,玄睦的怨恨值0.01秒内骤减1000以上,系统自动测算任务时限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刷到满值100,任务直接判定失败,唯一一次副本失败机会已支付,请宿主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能再有任何失误!】 【宿主:等等!你莫不是在逗我?什么叫怨恨值0.01秒内骤减1000以上?下限不是-100吗?】 【系统:-100只是正常人的下限,100上限也一样,就同人的智商范围一样,只是普通人的范围,大千世界,总会有意外。】 系统的解释余小晚表示理解,可骤减1000以上也太夸张了吧?! 第189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2) 余小晚觉得, 这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绝对是bug!不然就是系统脑抽在忽悠她! 没错,绝对是这样! 【宿主:我杀了他娘,他怨恨值给我-1000?你确定不是系统bug?】 消息发出去很久系统才回復过来。 【系统:就算有bug, 那也是他,不是我。】 【宿主:什么意思?】 余小晚觉得这句话很有问题,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系统:副本通关彻底失败,积分在进入下个副本时自动清零, 副本时限未到不能离开副本,如果想提前离开,可以自杀,需要提供自杀方案吗?】 居然绕开话题! 而且, 谁这么想不开要自杀?! 横竖也没剩多久了, 没有任务更好, 就当度假了,就是肉痛她那好不容易才攒到的快三百万的积分! 果然一遇见玄狐狸准没好事, 时晟副本坑了她的命, 耶律越副本坑了她二百万积分, 这次好了,直接让他坑回了解放前! 【宿主:对了, 你重启了那么久都没启的起来,为什么耶律越碰了我一下就好了?】 本不过随口一问, 却不想, 消息发出去很久都没半点回音, 就在余小晚等的昏昏欲睡之际,脑中突然咔啷一声。 【系统:巧合。】 巧合需要犹豫这么久才回? 耶律越和系统,难不成有什么关系? 余小晚刚想追问,系统又发过来一条。 【系统:看到左上角的绿色小圆球了吗?那是安全卫士。一直开着它可能会比较累,不过不要关,顶多就是嗜睡点,不会有太大影响。】 提起嗜睡余小晚便想起之前系统不在时她身体的古怪。 【宿主:为什么你不在了我的蛇身会衰老那么快?】 【系统:蛇身的能量来源是系统,失去了能量来源超过三个月,蛇身就会自动消亡,也可以称之为老死。没有系统灵体不能再进入下一个肉身,只能四处游荡,游荡超过七天就会魂飞魄散。】 这些之前系统从未提起过,突然说得这么严重,余小晚总觉得它是在吓唬她。 【宿主:既然后果这么严重,你之前为什么不提醒我?】 【系统:不想给你太大压力。】 说的好像它多人性化似的,忘了当初怎么威胁她电击她的了? 不过系统消失期间她确实身体衰弱的厉害,姑且信了它吧。 【宿主:还有什么隐瞒的没?有什么一块儿说了!别时不常蹦一句,早晚神经衰弱!】 系统又开始沉默如狗,余小晚干脆放弃等消息直接睡觉,刚看见周公招手,咔啷一声,信息又回了过来。 这还让不让人睡了啊摔! 【系统:暂时没有。】 那就是以后还会有咯。 横竖也问不出什么,余小晚困得厉害便没再问,扭了扭身子想动弹两下,她好歹是条蛇,一直伸得直棍一样,有点难受,还是盘着身子舒服。 左扭,右扭,玄睦这厮绑得可真够紧的,余小晚费尽吃奶的力气也不过摆了摆蛇尾巴。 随尾巴缠在了他腿上,谁让他这么霸道不讲理,缠死他!哼! 虽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想多折腾他几下,可余小晚真心困了,懒得管那是什么,迷迷煳煳睡着了。
第437页 …… 嗯…… 好痒…… 头顶痒痒的,她本能地躲开继续睡,头顶不痒了,尾巴却不安生起来,有人揪着它的尾巴扯了扯,扯得正睡得香的她好烦吶! 她才刚睡着,困着呢!谁这么没眼力劲儿,快奏凯! 她晃了晃尾巴,算是抗议,可那人不仅不晓得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 他越拽她尾巴,她越烦,尾巴也收的越紧。 「嘶!」耳畔传来一声短促的抽气声,夹杂着滚烫的唿吸喷洒在她颈边,「傻蛇,你这么……亲近我,我是很高兴了,不过你再不松开的话,我真的要赶不上早朝了。」 玄狐狸? 余小晚终于有点清醒了。 玄狐狸背靠着床头半躺着,扶着她的后颈,耳朵尖鲜红鲜红的,额角隐约还沁着一层薄汗,正伸长了手臂揪她的小尾巴。 被子盖着也看不到什么情况,没睡醒的脑子还有点懵,余小晚微微动了动小尾巴,依稀感觉好像缠在什么东西上。 余小晚迷茫了一瞬间,似乎想起昨晚她就缠上了他的腿,大概是她睡着之后尾巴本能的越收越紧的吧,没办法,蛇就是爱缠着什么,玄睦绑她绑的那么紧,她盘不动蛇身,只好盘尾巴了。 不过他干嘛反应这么激烈? 她勐地用力收紧蛇尾,立马换来玄睦一声压抑的重哼。 「你!你想勒断我的腿吗?!你故意的吧!」 玄睦疼得瞬间出了满头的冷汗,气的恨不得手撕了她! 余小晚歪头望着他,呆了一秒,淡定地抽回尾巴,再淡定地拱了拱盘成一坨,没事蛇一样头一歪,趴在他颈窝继续睡觉。 玄睦盯着她瞪了好半天,直到小洛子再度过来唤他,这才恨恨地东一层西一层穿上衣袍。 「坏蛇!」 余小晚假装没听到,碎觉碎觉。 「差点害我残废还装睡!」 她睡着了,真睡着了,才不是装睡…… 「有本事下次别转成人,不然这一笔笔帐都得给你清算了!」 下次不管穿成什么她都不会让他找到的,除非她傻了! 玄睦穿了多久便唠叨了她多久,直到踏出殿门还不忘又骂了她一句「坏蛇」! 余小晚委屈死了,他以为她想啊?还不都怪他非要把她的尾巴塞进里裤! 这还真是有理没地儿说去,算了算了,她自认倒霉。 早朝是睡觉的好时候,余小晚盘在他衣襟美美睡了一晌午,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外面热闹得紧,鼓如雷鸣。 她拱了拱,刚想探头出来看看热闹,突然被人隔着衣袍按住了。 「不许出来。」 声音压得很低,可余小晚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准她出来,难道……耶律越在? 正胡乱猜测着,便听旁边传来司徒晴兰柔柔的声音。 「皇上,西夷勇士如此勇勐,大抵此番苍国要输吧?」 玄睦淡淡回道:「打马球重要的不是勇勐,而是技巧。」 司徒晴兰立时附和道:「对对,还是皇上睿智,臣妾妇道人家,实在见识浅薄。」 余小晚这才明白,外面正在进行古代的奥运会,比赛些单打独斗啊,使刀用剑啊,还有骑马射箭与马球之类的,各国都会派出勇士一决高下,斗的是这些勇士,争的却是各国的面子。 自嫁给玄睦,司徒晴兰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难得今日见到,司徒晴兰自然是抓紧一切机会与他亲近。 她又道:「臣妾看那苍国使者文质彬彬,没想到上了马背竟如此英姿勃发,他……」 话未说完,便听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唿声! 「进了进了!大苍进球了!」 随即便是一阵咚咚咚地擂鼓庆贺。 司徒晴兰也挺高兴,「皇上果然慧眼如炬,苍国真的进球了!那苍国使者还真是深藏不露,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耶律什么?」 玄睦按在余小晚身上的手微动了动,声音冷到了冰点。 「耶律越。」 耶律越?耶律越在打马球? 余小晚蓦然想起当日春耕出逃耶律越策马的英姿,不愧是草背上的民族。 等等! 方才司徒晴兰说什么?大苍对西夷?! 耶律越以大苍人的身份对庭西夷?! 西夷人会怎么看他?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与族人对敌? 余小晚不懂,耶律越既是有备而来,想来人手必然是备足了的,为何还要亲自下场? 而且,四国加番邦小国,整整十一国,怎么偏巧就是西夷对大苍? 是她睡着的时候错过了什么吗? 余小晚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场上突然一片惊叫声! 司徒晴兰的愕然声也响在了耳畔,「天吶!只一眼没看,怎就坠马了!」 坠马? 有小太监的脚步声急促地跑了过来。 「禀皇上!耶律使者坠马昏迷不醒。」 玄睦沉吟了一下,沉声道:「传太医。」 耶律越……坠马?! 余小晚心头勐然一缩,挣扎着就要往外爬,刚爬了两下就被玄睦死死按住。 「不准出来!」 【他不能有事!】 想了下,她又补了几字。 【为了任务。】 头顶传来玄睦的冷笑声,「昨夜还说于公于私,今日便只剩公了?果然是关心则乱,一碰上他的事,你的聪慧理智全餵了狗吗?」
第438页 司徒晴兰与他相处的少,虽听说过玄睦寸步不离玄武,却从未见过,如今见玄睦这般冷言冷语,还当是对她说的,当着外使的面,她不敢给大玄丢脸,没跪下,只颤着声音罪己。 「臣妾惶恐,若做错了什么,望皇上开恩。」 玄睦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我在说玄武,与你无关。」 玄睦到底没准她钻出衣襟看哪怕一眼,太医很快过来紧急处理了下,又来回了玄睦,说耶律越伤势不重,只是撞到了头昏迷不醒,需得好生歇息。 当着众人的面,玄睦顾全大局,将他送去偏殿暂且休息,撞他坠马的西夷人也被暂且扣押一旁,待他醒了再做定夺。 比赛继续,余小晚却忧心着耶律越,看了一眼满噹噹的积分,横竖副本结束也带不走,怎么挥霍都不算浪费,玄睦不给看,她离魂自己看去! 余小晚气哼哼地直接兑换了三枚离魂,离魂状态下只有倒计时为0时才能继续兑换离魂,换句话说,不一次性使用足够的离魂,就必须被拽回去之后才能再接着兑换离魂使用,这可是当日被敦贤公主小黑屋时血的教训! 离魂一用,身子骤然轻盈,余小晚悬在玄睦头顶故意踩了他好几脚。 臭狐狸!小气鬼!幼稚!哼! 余小晚完全没注意到,跟着玄狐狸她好像也孩子气了不少。 她前脚刚走,玄睦便抬手摸了摸头,又按了按衣襟里老老实实地竹叶青,眉心微蹙。 偏殿守着宫女太监,太医也在,耶律越是来使,身份敏感,自然得小心伺候着。 余小晚趴伏在他上空,手臂交叠垫在下巴,无声无息地望着他,裙裾披帛如云似雾,并不会垂落,依然飘渺逸散。 许久不见,耶律越依然隽秀如初,山眉如黛,长睫分明,不薄不厚的唇檀朱晕染的一般,端得是好看。 昨夜太过匆忙到底不曾看清,今日怎么看都看不够,无论眉眼,无论他散在枕边的黑髮,甚至连他额角的细小伤疤都觉得看不够…… 余小晚记得这个伤疤,这是当日她给耶律越下药,耶律越破窗跳楼留下的痕迹,虽说极小,不细看很容易忽略,可余小晚无论如何都忘不掉,也不敢忘…… 第190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3) 耶律越始终昏迷不醒, 余小晚一直看着他,看着看着便有些……心不由己。 她趴悬在他上空,探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抚过他的眉眼,抚上他微抿的唇,指腹顺着唇线轻轻描绘,一遍又一遍, 细微的电弧随着手的游移隐隐窜动。 耶律越的长睫微颤了下,只一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不够,总觉得还不够。 身子不断下移, 余小晚越降越低, 离他也越来越近, 直到鼻尖蹭上了鼻尖,两唇近乎相贴, 这才停住。 她…… 她想吻他…… 可是……不能…… 耶律越一向洁身自好, 如今又是敦贤公主的夫婿, 她害了他那么多,又怎能趁他昏迷偷吻他。 这算是猥亵吧? 罢了, 便抱一抱他吧,只抱抱, 抱抱就好。 哪怕根本碰不到他, 她也想抱一抱。 余小晚错开头, 埋首在他颈窝,拢紧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如瀑青丝无风自动,裙裾披帛如云雾般散开,一丝丝一寸寸,无声无息,散如星尘。 呲呲拉拉—— 电流声不绝于耳。 余小晚缓缓闭上眼,眼角发烫,无法流出的眼泪化作云雾,徐徐飘散。 晨之…… 我想你……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隐约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唤…… 「晚儿……」 余小晚一怔,有些弄不清是真听到了,亦或是听错了,赶紧撤开了身! 身下,耶律越半阖着眼,眸光没有焦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又摸了摸她方才蹭过的侧脸。 琥珀色的眸子阖得更深了几分,耶律越微微勾起了唇,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年,笑的温润如玉,和煦似风。 自春耕被抓之后,余小晚已许久没见他真心笑过了。 不由看痴了。 突然! 耶律越毫无预兆地坐了起来! 余小晚没来得及撤身,正与他撞了个面对面,他的唇擦过她的唇角,一个旋身坐在了床边,唇也随之穿在了她的肩头,莹白色的电弧不住的流窜,他却仿佛察觉不到似的,冲着过来伺候的宫女又是一笑。 即便那宫女见多了玄睦的风华绝代,还是被他清润内敛的笑意恍了下眼。 「使者大人,奴婢这就去唤太医。」 「不必了。」 耶律越俯身去穿官靴,那宫女赶紧过来帮他,他蹙眉躲开,见那宫女又往前靠了靠,干脆直接开口吩咐。 「本公渴了,去倒杯茶。」 「是。」 支走宫女,耶律越这才穿好官靴,脱掉身上的马球外衫,换上一旁的酱紫官袍。 宫女很快便倒了茶过来,耶律越接都不接,抬步便往外走。 「皇上现在何处?」 「回大人,皇上在前殿宴请诸位使者。」 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候在外室的太医,太医赶紧躬身行礼,上前便要帮他诊脉,也被他绕开。
第439页 明明方才还昏迷不醒,此刻他却像是没事人般,被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或者说监视着,一路送入了前殿。 殿上刚刚开席,太监通传之后,耶律越才得以入内,外臣自然不用跪他国之君,只躬身行个大礼便可。 余小晚始终悬浮在他身侧,随着他一同坐入席间,玄睦客气地询问了下伤情,耶律越也恭谨地回了他无碍,那将耶律越撞下马的西夷人,耶律越也表示既往不咎。 一时间,狡诈的玄狐狸,如玉的耶律越,相互恭维,笑语晏晏,乍一看还真是相当的和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耶律越端起一杯酒,微微侧了侧身凑到同桌的苍官近前,低声问道:「晌午我被送走之后,可有什么人晕厥,或提前离场?」 苍官也压低了嗓门,回他:「只皇后似有不适,你走后不久便称病离去。」 「皇后?」 耶律越放下白玉酒杯,遥遥地睨了一眼玄睦,眸光深远。 午宴不比晚宴,很快便结束了,后晌还有数项比赛,玄睦在前,众人紧随其后,余小晚自然也跟着,跟着耶律越。 骑术、箭术、兵器、格斗、群战,共五项比斗,五局三胜,每项三局两胜,西夷人无愧草背上的民族,不仅骑术好,箭术更是一流,且十分勇勐,屡屡博得头筹,他们对他国勇士都很客气,点到为止,绝不会伤了和气,唯独对东苍,或者说,对耶律越带来的人,格外狠戾! 又一个东苍勇士被打下比斗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被人抬了下去。 三局两胜,西夷对东苍,西夷已胜两局,照理胜负已定不必再比,可西夷使者却不依不饶,非要比足这第三局! 耶律越坐在观看席,沖一旁苍官耳语两句,苍官起身去了苍国勇士中,挑了个体型偏瘦的男子上场。 这场是无差别格斗,除了不能使用兵器暗器,只要将对方打下比斗台便算赢。 那男子一上场便惹得西夷人哄然大笑。 「哈哈哈!叛国贼无人了吗?竟让这么个矮矬子上来,待会儿打死了可别怪老子没提醒!」 其实那男子并不算矮,不过是西夷人普遍偏高,包括耶律越也比一般东苍人高,只是比不过时晟罢了。 那男子也不多话,直接抱拳,「请吧!」 两人一番缠斗不必细述,西夷人虽勇勐,却不够灵活,世间素来如此,难有两全,男子以柔克刚,百十招后便使了个绊子,眼睁睁看着那西夷人自己扑下了比斗台。 三局两胜,西夷依然是赢了,却赢得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当着众人的面,当着新帝的面,西夷诸人咬牙切齿,七嘴八舌怒骂耶律越,骂他明明赢了这最后一局也改变不了必输的结果,却偏还要给西夷如此难堪,何止卖国求荣,简直就是卑鄙无耻人神共愤!根本不配姓国姓耶律!当真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呸! 耶律越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玄睦受不了吵闹蹙眉喝断,这才起身,沖他们抱了抱拳。 「诸位说的不错,本公一东苍人,却用了西夷国姓,着实不妥。今日当着玄皇,当着各国使臣,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本公一言九鼎,从今往后再不姓耶律,本公姓白,白越,请诸位记牢了。」 不高不低不卑不亢的嗓音,温润却又不失肃穆,众人面面相觑,场中静闻落针。 「呵!卖国求荣的腌臜混帐,即便改了姓又如何?叛国贼终归是叛国贼!看在玄皇的面子,玄境之内,我西夷不会动你这竖子,待出了这玄国国境,哼!尔且小心着,我等定要将你车裂凌迟!」 西夷诸人一阵狂笑,看向耶律越的视线越发的鄙夷、讥讽、憎恶,若不是在大玄,他们当真会冲上来宰了耶律越! 他们敢如此猖狂,不过是认清了时局,仗着朱玄两国不会放任东苍吞併他们,才敢这般的有恃无恐。 耶律越始终泰然处之,无论他们说得如何难听都不动如山,反倒温笑晏晏。 「好,本公拭目以待。」 他笑的出来,余小晚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母族对耶律越的重要,他今日能说出这番话,不是伤透了心,便是口不应心。 无论哪种,总归是不好受的。 他难受,她……也难受。 那日,余小晚并没有看到比斗结束,离魂时间到了,她被拽回蛇身,再醒来之时已是夜宴。 一日不曾进食如厕,确实又饿又憋,玄睦带她下去先解决了三急之最,又专程餵饱了她才再度带她回了席。 席间几个番邦小国恳请见识一下玄武的神迹,宴上众臣也纷纷附和,恳请玄睦让余小晚出来,也不用做旁的,随意描上几字便好,算是坐实了玄武神君的传言,更是间接增加了玄睦乃火龙神君下凡的可信度。 那几个番邦小国自然是不信这无稽之谈才故意这般提议的,余小晚窝在玄睦怀中替他们点了两根蜡,爬啊爬的打算爬出襟口帮玄睦啪啪打他们的脸。 却不想,玄睦按住她扫视了一圈众人,斜唇一笑,明明已是皇帝,却依然改不了那轻佻的毛病。 「玄武乃九天神君,岂是尔等可以随意唿来唤去的?」 陀罗小王子赶紧恭维道:「不不不,我等自然不敢,不过是想一睹神君风采,待回去之后好铸像供奉。」
第440页 有人赶紧附和,「对对对,正是如此!」 玄睦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袍轻轻摩挲了下余小晚,斜勾的唇角始终未落。 「这不过是她凡间肉胎,与她本尊相去甚远,便是铸像也轮不到现在这样子。」 顿了下,玄睦瞟了一眼耶律越,又道:「神君身份,诸位慧眼如炬,想必都清楚,何须再劳动她出来自证?况且,旁人如何揣测朕并不在意,无论如何,她都是朕的……心头肉。」 在座众臣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玄睦为何要放弃如此好的彰显大玄神迹之机,还想再劝,却被玄睦岔开了话题。 耶律越坐在人群中,眸光沉沉,望着玄睦微鼓的襟口,许久不曾转眸。 又过了数日,积存了整整一个冬日的雪融得差不多了,四月初,按阳历算都五月底了,玄城总算染上些许春意。 瑞雪融尽,柳枝抽芽,按照惯例正是新帝登基之后第一次选秀之时。 朝中大臣轮番纳谏,后宫不可空置,皇室不能没有血脉,祖制更不可违,尤其各国使者都在,皇上大肆纳新,也可昭显大玄的国运昌宏皇室旺盛。 说得这么为国为民,其实还不是为了将自家女儿塞入后宫! 余小晚本以为玄睦打死不会同意,却不想,他沉吟了许久之后,竟欣然同意,还特别提出,要亲自挑选! 第191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4) 歷来选秀皆是各州县官家适龄女子年后出发, 四月初抵京,与京官闺秀一同遴选。 可岁前众臣提及此事时,玄睦以有孝在身为由,驳了奏摺, 故而如今祖制吉日将近,州县秀女是赶不及过来了,只能先从玄城大家闺秀之中遴选。 玄睦欣然同意,还积极的将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余小晚有些看不懂玄睦, 可她又不好问,万一这臭不要脸的死狐狸再调侃她吃醋了,她岂不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三日后,御花园, 玄睦下了早朝便慢慢悠悠过去, 随同的竟还有各国使臣, 尤其朱国使臣更是被玄睦叫到了身侧同行,一路笑语晏晏, 急的那些不得擅入后宫的朝臣们跺脚转圈。 皇上疯魔了吗?哪有自个儿挑媳妇儿还带着这么多外人的? 然而玄睦轻飘飘一句, 不是你们说的为了彰显大玄国运昌宏皇室旺盛的吗?不带他们亲见, 他们又如何体会的真切? 众臣哑口无言。 玄睦到底还是带着使臣去了。 京中适龄贵女不少,可比之全国而言, 还是少了许多,玄睦一声令下, 秀女们一个个上场, 先自报家门, 再来点才艺。 才艺表演是临时加的,以往从未有过,还好秀女们还算镇定,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或者唱首小曲儿跳支舞,都算才艺,实在不会的,或者怯场的,玄睦也不为难,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也便是了。 一时间,御花园里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耶律越在场,玄睦看余小晚看得紧紧的,她不能露头亲自欣赏各色美人,只能窝在衣襟里听她们娇滴滴的嗓音。 玄睦也是奇怪,每上来个不错的美人,他便询问诸位使臣的意思,后来干脆让内务府取了绢花过来,每位使臣面前摆一篮子,遇到中意的便投送绢花,最后以绢花最多者取胜。 余小晚缩在他怀里听得直吐蛇信,好端端一个挑媳妇儿的美事,被他整的跟快乐女生海选一样。 一旁的小洛子更是急的声音都打了颤,他压低了嗓门,偷偷劝说玄睦:「皇上啊皇上!这只怕不妥吧!这般投选,倒是像极了青楼妓馆选花魁啊!这这这,只怕不成体统!」 玄睦斜唇一笑,隔着衣袍摸了摸余小晚的蛇鳞,「无妨,这样极好。」 好?哪儿好啊?这一个个可都是朝中命官的大家千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日竟被如此评头论足,若让她们那些朝臣爹爹知道了,还不给气出羊角风啊! 然而小洛子到底人微言轻,一切依然照着玄睦的意思进行,最终有十二位秀女同列第一。 照理说,总共十一国,除却玄睦一开始就宣布了不参与投选,还剩十国,满分该是十朵绢花,可场上却无一人得够,原因无他,只因耶律越从头到尾一朵都不曾投过! 西夷人粗蛮,隔着桌子讥笑耶律越装模作样,且越说越下流,全然没意识到场上还有皇后与诸位秀女在。 「我看他倒未必是装,是被家里那母老虎吸干了,那处站都站不起来,自然对美人没的兴趣。」 「哈哈,我看不是被吸干,是压根就不行,看他那细皮嫩肉的娘们样儿,下面长没长那玩意儿都不好说。」 「想知道长没长还不简单,回头扯开他的裤带瞅瞅不就得了?」 随即便是一阵闹笑,皇后秀女一个个都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吭声,其余各国本就看不起耶律越,自然也不会帮腔,反倒乐得看笑话。 与耶律越同来的仅那苍官一人,苍官怒起想与他们争辩,却被耶律越拦住了。 耶律越淡淡道:「从来只闻狗咬人,何曾见过人咬狗?皇甫大人稍安勿躁。」 西夷人拓拔贊一听,立马拍案而起! 「你娘的敢骂老子?!」 他怒气沖沖,耶律越却淡定的很,拈起一朵绢花,在指尖转了转,温声笑道:「陛下让我等选美,是对我等的信任,我等自然要平心静气好好选,带着邪念品评不仅是对美人的轻薄,更易失去公允。」
第441页 顿了下,耶律越睨了一眼怒髮冲冠的拓跋贊,又道:「这些秀女自然各个都是美人,可美人不能单看容貌,才情、德行亦是重中之重。只看皮囊便匆匆抛花,与那草原粗蛮豺犬又有何区别?」 拓跋贊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又是在骂他们,当即便要冲过去跟耶律越拼命! 幸而另一个西夷人还有点理智,赶紧拦住了他。 耶律越这一番话,算是一耙子得罪了所有使臣,琉度小国使臣讥讽道:「依苍国公之意,所有抛花之人都是轻佻之徒,唯独你高风亮节?这么多美人一个也入不得你的眼,难不成你是想说玄国皆是庸脂俗粉,竟无一位德才兼备的美人了?」 耶律越道:「自然不是,只是陛下让我等选,必然是想选出花中之最,本公自然要将这绢花投给玄国德行才貌俱全之最。」 琉度使臣冷笑,「哦?既如此,苍国公方才为何不投花?莫不是美人太美,一不小心看过了头,忘记了?」 耶律越笑着微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不过是那美人并未下场罢了。」 琉度使臣嗤笑:「哦?是吗?那美人现下可在这御花园中?」 耶律越道:「自然在。」 拓跋贊勉强被自己人按坐了下去,突然插话道:「说的这般神乎其神,你倒是将那美人指给老子看看!若真如你所说万中无一,我等便不计较你方才口出狂言,若非如此……哼!今日你便要当着陛下的面,给我等下跪磕头!」 耶律越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只本公一人下跪算什么赌约?若本公赢了,你可也敢当众给本公磕头?」 拓跋贊迟疑了一下,瞟了一眼周围宫女,虽都算得中上之姿,可再貌美的宫女都不可能比得过娇生惯养且精心装扮的大家闺秀的。 况且,耶律越方才已得罪众人,即便他真舌灿如花揪出个不错的美人,只要大傢伙儿不承认,耶律越一样是输! 想明白后,拓跋贊轻蔑道:「有何不敢!」 耶律越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他起身冲着玄睦遥遥拱手,「不知陛下是否准许下官将这绢花投出?」 玄睦其实一直端坐亭下,饶有兴致的看热闹,旁人不清楚,余小晚却是再清楚不过,他摩挲在她蛇鳞的手指半点紧绷感都没有,正是情绪没有丝毫波动的重要凭证。 「事已至此,那便投吧。」 「谢陛下隆恩。」 耶律越走到场中央,先躬身行了个礼,这才抬眸,微风拂过,额旁碎发浮沉,琥瞳映着八角碧檐,内敛芳华,他手执绢花一步步朝着玄睦走去。 「陛下不愧神君下凡,天资卓绝,貌美无双,当年出使苍国,满皇城百姓惊为天人,就连上官家的大小姐也为陛下倾倒。」 走到玄睦身前站定,他抬手将那绢花送至玄睦眼前,琥珀色的眸子对上绯色的异色瞳,一个比一个清润剔透,却也一个比一个深不见底。 「不止上官大小姐,当年吾皇亲封的巾帼小娘子也对陛下芳心暗许,陛下如此倾国绝色,德行才貌何止大玄第一,说是天下第一也当之无愧。」 这话一出,且不论在场众人如何瞠目结舌,余小晚却是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晕过去! 她真想冲出去好好问问耶律越,他说的那个上官大小姐是谁?还有那巾帼小娘子又是哪个? 别说都是她! 她喜欢死狐狸?谁特么造的谣?谁?! 余小晚郁闷到吐血,场中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窃窃私语,难以置信耶律越居然敢……敢当众暗讽玄睦比那大家闺秀还要貌美!这对男子尤其是天子来说,绝对是仅次于杀父之仇亡国之恨的极致侮辱! 玄睦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耶律越淡淡一笑,无视身后幸灾乐祸的视线,手腕一转,雪青绢花突然送到了一旁! 皇后! 他竟送到了皇后面前! 耶律越侧身沖皇后微微躬身,皇后脸色大变,本能地站了起来,接连倒退了数步。 「大,大胆!你要对本宫做什么?!」 耶律越手执绢花又向前递了递,如玉面容修竹带露,琥珀浅瞳清润内敛,只那么浅浅一笑,不比玄睦风华绝代,却也让那满树春花失了颜色。 「下官惶恐,无意冒犯皇后娘娘,下官只是以为,陛下如此天人之姿,所选皇后定然是这天下德行才貌最巨之人,这满园秀女,无一人能与皇后娘娘比肩,此绢花,非皇后娘娘莫属。」 说罢,他上前一步,又将那绢花递了递。 司徒晴兰看了看耶律越,又看向玄睦,慌了心神,竟不知到底该不该接了这烫手的绢花。 一时间,全场譁然! 耶律越好大的胆子!侮辱过新帝,这,这又公然调戏皇后!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面上平静,内心哪个不是等看笑话,不管耶律越也好,玄睦也好,谁倒霉他们都乐见。 偌大的御花园,满噹噹挤满了人,可除却风过沙沙,再无半点声响。 诡异的静谧之后,玄睦突然低笑一声,斜勾的唇角格外的轻佻。 「苍国公倒是好眼力,朕的皇后自然天下无双,不过这绢花就不必给了,朕今日名为选秀,实则是想选一名女子与朱国联姻。」
第442页 联姻?! 此言一出,除却朱国使臣早已心中有数笑意晏晏之外,其余人等皆是神色骤变,尤其是选中的那十二朵金花,原本还眉开眼笑的,这下全都哭丧了脸,有的甚至当场就红了眼眶。 且不说没人愿意远嫁异国他乡,单说那朱国老皇帝已半截入土,跟她们眼前这风华无双的新帝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就足够她们哭晕在厕所了。 余小晚也被惊了一下,随即默默为那即将选出的和亲对象点了满御花园的蜡。 早知如此,谁还卯足了劲儿表现自己啊。 玄睦也不是个傻的,这十二位秀女的背景他都心中有数,最终由他钦点了一位最无关紧要的庶女当场亲封公主,和亲朱国。 如此当众选出的美人,算是给足了朱国面子,朱国也不好再挑剔此女本是小臣庶女的身份。 玄国其实也不是没有公主郡主,只不过早在玄帝还在时,她们听闻朱国来求亲,便吓的一个个赶紧定亲的定亲成亲的成亲,如今还真找不到一位合适的人选,只得出此下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衣小天使~~的包养~~(づ ̄3 ̄)づ╭?~ 谢谢吃肉的大咸鱼宝宝~~给文文浇水~~(づ ̄3 ̄)づ╭?~ 第192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5) 待玄睦宣布完与朱国联姻事宜, 耶律越这才走到拓跋贊近前,他站着,拓跋贊坐着,如此俯视, 已有了几分高高在上之态。 「相信拓拔大人定会言而有信。」 轻飘飘一句,原本就脸色铁青的拓跋贊更是黑成了锅底。 大玄皇后,谁敢说她德行不好品貌不行?谁敢说她比不过这些个秀女?玄皇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外来小国又哪来的脸面指手画脚? 拓跋贊输了, 还输的一败涂地。 当着诸国使臣的面,便相当于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拓跋贊想抵赖却也不能,他跪下磕头不过是丢他一人颜面, 他不跪则是丢整个西夷颜面! 只能…… 跪! 可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太难了!让他跪这么一个他轻贱到骨子里的叛国贼, 跟一刀捅死他几乎无甚差别! 他站起身来,几番痛苦, 膝盖抖抖索索, 区区一个下跪逼出了他满身大汗。 若非当着众人的面, 他绝对会一拳砸死耶律越,出尔反尔什么的, 他根本不在乎,可眼下…… 最终拓跋贊还是跪了, 他的同伴不知同他耳语了句什么, 他终于咬紧牙关,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的就是一个响头! 磕罢起身,拓跋贊恶狠狠冲着耶律越威胁道:「有种你这辈子都别回苍国,否则……哼!」 选秀结束当晚,玄睦便收到御林军禀告,说是拓跋贊一出玄武门便与耶律越大打出手,幸而耶律越虽不会武,可贴身侍卫武艺高强,他毫髮无伤。 第二日早朝,了解了来龙去脉的朝臣纷纷进言,要求将那剩余的十一位秀女填充后宫。 玄睦当场便沉了脸。 「此次选秀只是为朱国和亲挑选闺秀,不是为朕扩充后宫所设!若朕纳了这些贵女,传扬出去,世人该置喙朕是将本该成为朕妃子之人拱手送人!朕颜面何存?!」 玄睦何等狡诈,一席话带着天子之怒,吓得群臣再不敢多言。 ntr什么的,谁敢乱给皇上扣?! 玄睦此番,解决了和亲,推脱了选秀,算是一箭双鵰,可不知为何,余小晚总觉得似乎不止如此,玄狐狸大抵还设计了旁的什么,因为昨个儿选秀过后,他的心情好的有点不正常,夜里批阅奏摺时,竟还哼起了小曲儿! 玄睦的嗓音依然带着些许沙哑,哼起小曲儿来别有一番风味,余小晚也是不久前才知晓,那并非什么少年向成年过度的变声期,而是他幼时曾被玄擎强硬地灌过滚水,烧坏了。 玄睦还戏嚯般问她,可是嫌弃他声音难听? 余小晚自然摇头,玄睦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横竖你已是我的人,难听也好,不难听也罢,即便再如何嫌弃你也是我的。」 余小晚本还想跟他解释一下,他的声音真的不难听,相反,还很好听,低沉沙哑,磁音绕耳,真的是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沦。 可一听玄睦那狐狸嘴里吐出的不正经,她立马闭了嘴,这臭狐狸坚强的很,当日在天牢那般伤心伤身他都不忘调侃,怎可能为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介怀。 只是玄狐狸到底设计了什么?余小晚想破那不足五十毫升的蛇脑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往日,她大抵也不会操那闲心问他,可今时今日有耶律越在,余小晚总觉得不放心,便问了玄睦。 「想知道我为何心情愉悦?」 点头点头再点头。 玄睦放下手中的笔,单手撑着额角斜在书案上,抬指轻点了下她冰凉凉的蛇吻。 「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又是这老一套,余小晚表示毫无新意,有点鄙视玄睦撩妹,啊不,是撩蛇的拙劣技巧。 以前明明撩精本精,勾搭了上官锦,调戏了采琴,如今怎么反倒退步了? 罢了罢了,余小晚也是想开了,横竖每日都会被玄睦各种亲来亲去,她主动与他主动又有甚差别?反正她也不是人,而且还是只公的! 这么想着,她便凑了过去,冰凉的蛇吻轻触了下玄睦的唇。
第443页 亲罢撤身,余小晚歪着蛇脑壳等着玄睦揭秘,哪曾想,玄睦挑眉望着她,似笑非笑。 「我还不曾说完你怎么就亲了?我说的亲可不是指的亲嘴。」 玄睦的手指尖撤离她的蛇脑壳,一路顺着衣襟下滑,滑过袍带,停在了他的…… 指尖隔着龙袍轻点了点,玄睦唇角的笑意越发的邪恶了几分,「我要你亲的是……这里。」 余小晚从他襟口探身出来向下扒头瞅着,蛇脸摆不出什么表情,脑中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 那日她不过尾巴缠在了不该缠的地方他就羞红了耳朵尖,今日他却主动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求问,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个精分变态啊摔?!!!! 【变态!】 玄睦轻佻一笑,搔了搔她的下颌,「虽没听过这词,可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无妨,你想怎么骂我都好,就问你亲还是不亲?」 余小晚抽了抽蛇吻,真想一口咬死他算了! 还是那个耳朵尖红红的玄睦更可爱,眼前这不要脸的二货到底是谁?谁?! 她越是向里缩,玄狐狸便笑得越欢。 「怎么?不敢吗?那日分明那般奔放的,今日怎的突然就害起羞来?」 什么奔放?那日分明是意外! 哼! 不要脸!臭流氓!下流下贱死变态! 就算明知他是故意调戏她,余小晚还是不敢轻易点头,她一点也不怀疑,只要她敢点头,死狐狸就敢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他那里,反正最后临阵退缩的绝对还是她,比起厚脸皮,自己绝对比不过这只没脸没皮的臭狐狸啊! 余小晚缩进他怀里,气哼哼的不理他。 玄睦又逗了她一会儿,见她好似真生气了,这才将她从怀里捞出,亲了亲她曾经伤过的蛇脑壳。 「罢了,这笔帐先记着,待你穿成人身之后再来还我。」 还你?还你个大头鬼! 余小晚忿忿地抬头,正撞上那双妖冶的桃花异瞳,那瞳真美,流光熠熠,摄魂夺魄,不似耶律越的溪水潺潺,却似惑乱天下的千年妖狐。 然而,美则美矣,余小晚却不由打了个冷战。 咳咳!那个,那个谁,干嘛这么认真地看着她? 有点可怕,不,是非常阔怕! 她突然不想做人了,真的! 如果前提是会被这只臭狐狸认出来,她宁愿下个副本穿成一条狗,半点不带夸张的! 玄睦摩挲着她冰冷的蛇鳞,终于大发慈悲解释起来。 「我心情好,其实不过是听了他说的那句话罢了。」 余小晚歪了歪头,想不起耶律越说了什么让他这么高兴的。 「他说,上官家的大小姐为我倾倒,苍帝亲封的巾帼小娘子也对我芳心暗许。空穴不来风,想来这多少也有几分实据,你从上官锦时便心仪于我,我能不高兴吗?」 不不不!这都是造谣!是假的! 玄睦像是听懂了她的心声,又道:「就算是假的,能让世人这般以为,也是值得我乐上一乐的。且他能说出这番话,必然心中是有几分相信的,能让他妒忌,难道不值得我多高兴一会儿吗?」 余小晚千猜万猜也不曾猜到,玄狐狸居然是因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高兴到哼的小曲儿! 他的帝王之仪呢?成熟稳重呢?为什么在旁人面前他都老气横秋直逼八十岁?到她面前就立马恢復青春年少一十八? 而且,耶律越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妒忌…… 余小晚有心想直言问他,可是设计了耶律越什么,可看着他那瑞雪初晴的笑脸,突然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自打莲妃去后,他虽然也常笑,可都是老狐狸算计人的笑,皮笑肉不笑,何曾这般笑的真切。 罢了罢了不问了,便让他多笑一会儿吧。 选秀后不久,耶律越当众调戏皇后的消息不胫而走,满玄城都在议论纷纷,玄睦得知之后,几番压制,依然没能止住流言,派人细查,才发觉流言竟是拓跋贊传出去的。 不日,司徒夫人求见女儿,不知劝了司徒晴兰什么,她前脚走,司徒晴兰后脚便拎着食盒寻到御书房。 时值深夜,万籁俱寂,司徒晴兰温婉的声音传入屋中时,余小晚立刻睡意全无。 司徒晴兰其实真心不错,大婚三个月,玄睦只见了她五六次,还均是需得皇后出面的正式场合见的,除此之外,她倒是来寻过玄睦一次,被他的软钉子钉走之后便再没敢厚着脸皮子过来,今日这是被她娘开化了? 玄睦对她始终挺客气,她来,他便准她进,不会为难。 司徒晴兰拎着食盒,将那些糕糕点点一碟碟端出来,千娇百媚的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 「这是臣妾方才做的,还热着呢,皇上尝尝。」 玄睦微点了下头,拿起一块绿豆糕看了看,又放下。 「朕方才吃过宵夜,这会子不饿,稍后再吃。」 男权社会,夫纲为上,何况玄睦又是天子,何须跟人解释?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算是给足了司徒晴兰面子。 司徒晴兰一向明事理,感激地望了一眼玄睦,这才继续说道:「臣妾想向皇上求个恩典,不知可不可以?」 「说说看。」
第444页 「臣妾……」司徒晴兰站在案几旁,绞了绞帕子,迟疑道:「臣妾一人在宫中有些孤单,想将秦太医之妹秦钟燕接过来陪臣妾住上几日,不知皇上可否恩准?」 玄睦沉吟了片刻,「那便准她入宫小住半月。」 司徒晴兰心头一喜,赶紧行礼谢恩,「多谢皇上。」 谢罢,她并未离开,而是要过小洛子手中的砚台,细细地研起墨来。 玄睦淡淡道:「这种粗活有下人便好,夜已深了,你早些安歇吧。」 司徒晴兰僵了一下,却没有如往日那般乖巧听话。 「皇上可是厌弃臣妾?」 玄睦顿了一下,继续执笔书写着,「皇后多虑了。」 司徒晴兰又道:「臣妾斗胆,大婚至今已有三月,为何皇上从不与臣妾……不与臣妾行那夫妻之实?就连大婚初夜都是割破手指染的白巾应付的敬事房?」 玄睦微闭了闭眼,随手将笔放于笔架,这才抬眸。 「皇后所言极是,朕自登基以来,的确过于忙绿,倒是冷落了你,罢了,朕也乏了,你我一同回你的凤鸾殿吧。」 司徒晴兰万没想到竟会有如此意外之喜,当即便红了脸,羞羞答答地垂了头。 「臣妾给皇上披衣。」 北国寒冷,四月的夜比之初冬也不相上下,伺候着给玄睦披上大氅,两人这才出了御书房。 余小晚缩在玄睦怀里,几次在他胸口描字,强烈表示要独自回养心殿睡觉,才不要跟着看他们的床笫之乐,可玄睦却半点反应没有。 余小晚只能无奈地听了两人一路的切切私语,虽都是些「太傅老夫人身体可还安好」「你在这宫中住的可还习惯」这些没用的客气话,可到底比平日连面儿都见不着亲近了不少。 余小晚想了想,到底还是放下心来,横竖玄睦也不可能穿着衣袍与司徒晴兰行那事,早晚也得放她出来,随他便吧。 入了凤鸾殿,遣走太监宫女,两人径直到了榻边,司徒晴兰羞羞答答地帮玄睦宽衣。 玄睦笑道:「明眸皓齿,螓首蛾眉,皇后果然貌美。」 说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地脱衣响。 大氅脱掉,龙袍脱掉,层层叠叠的都脱掉,直到只剩最后一件单薄的里衣。 寝殿灯火摇曳,隔着绸布余小晚都能看到司徒晴兰娇羞的小女子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万圣节快乐~~小可爱们~ 谢谢吃肉的大咸鱼宝宝~~长生殿宝宝~~给文文浇水~~ (づ ̄3 ̄)づ╭?~ 第193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6) 玄睦为怕余小晚掉下去, 平日里里衣也是束有袍带的,司徒晴兰并不了解内情,见此情形虽诧异了下,依然继续帮他宽衣。 余小晚也怕自己掉下去, 赶紧往玄睦襟口爬去,顺着他的肩头便盘在了脖子上。 司徒晴兰羞怯地低头抽掉袍带,一抬头,正对上余小晚那双狰狞的竖眼! 「啊!」 她大惊失色, 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 玄睦凉凉的声音随即传了过去,「怎么,你怕朕的玄武?」 司徒晴兰脸色有些发青,抚着胸口接连喘了好几口气, 这才赶紧说道:「不不, 臣妾只是从未直面过玄武神君的真容, 一时,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玄睦微微颌首, 转身坐到了床榻之上, 沖她招了招手。 「过来。」 司徒晴兰到底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强装的镇定又能镇定到哪儿去,她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视线不时扫向余小晚,额角的惊汗都沁了出来。 玄睦沉下脸, 起身抓起一旁的龙袍就往身上披。 「朕与玄武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你若怕她便算了, 朕回去了。」 司徒晴兰见状,赶紧上前拽住了那袍子,「不不,臣妾不怕!」 玄睦转眸睨了她一眼,又丢下袍子,「真不怕?」 「真……真不怕。」 「那好,你坐下。」玄睦一脸肃穆地按着皇后的肩将她按坐在了床边。 「你我已是夫妻,朕也不瞒你,当日朕体弱多病,还中了布泊丹毒,满玄城无人不知,想来皇后也是知晓的。」 司徒晴兰点了点头,她自然知晓,当日因着与半截入土的玄睦赐婚,她娘抱着她不知哭过多少次。 玄睦松开手,背着宫灯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跳动的暖光勾勒在他脸侧,猩红的血瞳流光驿动,带着几分诡异。 「那皇后也该知晓,当日朕被陷害入了天牢,受尽极刑,又遭大火,几番遭遇兇险,险些丢了性命。」 司徒晴兰再度点头,眼圈隐约有些泛红,「皇上受苦了。」 玄睦又道:「你可知朕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司徒晴兰摇了摇头,遂又点了点头,「皇上是真龙天子,自有老天庇佑,逢凶化吉。」 「说的不错,朕确实有老天庇佑,不过这个老天不是你以为的老天,而是朕的玄武神君。」 玄睦转头望了眼余小晚,明明那张蛇脸摆不出什么表情,他却偏生从中看出了几分鄙夷。 她大抵又在心里骂他奸滑狡诈煳弄人了吧。 罢了,随她。 「玄武神君能知过去晓未来,有大神通,不仅多次救朕于危难,还曾预言朕这鬼眼乃火龙之目,寻常女子不能承受,否则便会惨死。」
第445页 司徒晴兰攥紧了袖角,有些难以置信,「这,这算哪门子预言?这般胡言,难不成还要皇上一辈子……孤苦?」 玄睦微嘆了口气,「那倒也不是,大千世界,茫茫人间,确实有那么一名女子可与朕共赴巫山。」 司徒晴兰问:「那女子是谁?」 玄睦摇了摇头,「朕也不知,不过玄武有言,只要朕摸一摸那女子的脸,便可分辨。」 司徒晴兰垂眸,略一迟疑,抓起玄睦的手便放在了自己脸上。 「皇上可辨得出来?」 她娇小的身影缩在他的暗影之中,美目萤光,朱唇微张,满怀纯真的希翼,让人不忍伤害。 玄睦抿紧嘴唇,沉默了数息,眉角微动,突然捂住了嘴! 「皇上?」司徒晴兰无措地望着他。 玄睦又勉强忍了两息,勐地抽回手背过身去! 余小晚在他怀中感受的真切,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体温也在升高。 「皇,皇上?」 司徒晴兰赶紧起身绕到了他身侧,抬手想去扶他,却…… 「呕——」 玄睦推开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殿门,扶着门框便是一阵呕吐! 只是摸了下她的脸便吐成这样,司徒晴兰傻在了原地,想过去扶他却突然失去了勇气。 门外守夜的宫女太监听见动静,全都跑了进来,一见瞪着猩红蛇眼的余小晚皆是一惊,只有小洛子无惧,赶紧过来给玄睦顺背,还吩咐他们递水递毛巾披大氅。 玄睦这一吐便吐了个干净,吐罢漱了漱口,回头望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司徒晴兰,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龙袍都不顾得去穿,就那么裹着大氅连夜离开了凤鸾殿。 第二日天不亮,消息便传遍了皇宫,待玄睦下了早朝,消息已传入市井,傍晚玄睦用晚膳时,整个玄城已传得沸沸扬扬,只怕不日便会传遍整个大玄乃至苍、朱。 「听说了吗?皇上昨夜在皇后宫里吐得稀里哗啦,连夜便离开了凤鸾殿!」 「可不是咋的!前个儿晌午东苍使臣才调戏了皇后,昨个儿夜里皇上就吐了,叫我看,定是那皇后不知检点,跟那使臣勾三搭四,皇上才噁心吐的!」 「真的假的?!这要是我家婆娘,我立马打断她的腿轰出家门!」 「你可拉倒吧!你家婆娘什么人?人家皇后什么人?皇后可是司徒大人的掌上明珠,皇上才刚登基,哪敢随随便便就废了她。」 「啧啧啧,皇帝老儿又如何?还不是得看老丈人脸色?皇后背着他偷人他都不敢言语,还不如咱们爷几个市井小民。」 「对对对!说的不错!老子就不信皇帝老儿是真不愿意纳那满园子秀女为妃,定是皇后狎醋,小皇帝惧内,只好忍气吞声。哈哈哈,还是咱爷们儿自在,来来来,爷几个今日不醉不归!」 楼下大堂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不绝于耳,耶律越坐在雅间隔着厚重房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轻抚着掌心酣然大睡的小唿唿,琥瞳晕着薄光,淡淡低语:「玄国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讥讽皇帝,侮辱皇后,倒是一个个都不怕死。」 刘子恭谨地帮他添了盏茶,「依爷之意,这是那玄皇有意为之?」 耶律越不语,转眸望着竹帘外的车水马龙,波澜不惊的眸子渐渐幽深。 「不管有何用意,他都……死定了。」 话音未落,房门推开,贴身侍卫赵元进门禀报:「爷,他来了!」 耶律越淡淡转眸,将小唿唿交予刘子。 「且仔细着些,莫闷着它。」 刘子小心的将它揣进袖中,用手掩着点儿,道:「爷放心,便是拼了小的命,也护得它周全。」 耶律越也不多言,拂了拂袍摆,迈步出去…… 两个时辰后,拓跋贊与耶律越在酒楼偶遇,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两人均重伤昏迷的消息传入了玄睦耳中,也传入了余小晚耳中。 玄睦当即派了数位太医过去诊看,不久后,太医回禀,耶律越不过是皮外伤,伤不致死,不过伤到了后脑,至今昏迷不醒,而拓跋贊情况更为糟糕,他打断了肋骨,肋骨刺穿了胃,不住咳血,只怕撑不过几日。 西夷虽依附朱、玄两国,不足为惧,可拓跋贊毕竟是使臣,他千里迢迢恭贺新帝登基,却死在新帝眼皮子底下,无论如何玄睦也是要作作样子过去看看的。 既要出宫探病,自然也得顺道探一探耶律越,玄睦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带上了余小晚。 余小晚想到那坑娘的小唿唿,本不愿与他同去,可转念一想,玄睦毕竟是皇帝,他去探病小唿唿必然是被关起来的,如此想来,倒也无妨,便默认了。 马车滚滚而行,出了玄武门。 马车里,玄睦探手带出余小晚的蛇脑壳,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一动不动地瞅着。 余小晚歪了歪头,被他瞅的有些发毛,挣扎着探过身去,蹭了蹭他凉白的脸。 【怎么了?】 「那夜之事,你该是看清楚了。」 【嗯?】 「除了你,我碰不得旁人,你要对我负责。」 哈啊? 说的好像他的厌女症是她搞出来的一样! 玄睦抬指摩挲着她的头顶,那里坑坑洼洼少了大片蛇鳞,这还是当日在天牢因他烫伤留下的痕迹。
第446页 「傻蛇……」 嗯?好端端的怎么声儿都变了?又沉又哑。 玄睦垂首贴上唇瓣,厮摩在她的疤痕处,语气越发暗哑了几分。 「我与他,如果必须死一个的话,你希望是谁?」 耶律越的突然受伤已然让余小晚乱了方寸了,臭狐狸还偏选在这时候问这种话! 余小晚微吐了口气。 【都不能死。】 玄睦将她塞入怀中,贴在颈窝,声音隔着皮肉鼓动着耳膜,沉闷中带着让她安稳的心跳。 「我懂了,我绝对不会输。我若输了,便是死。他若输了,我饶他不死。」 明明只是去探病,玄睦三言两语,却仿佛有种生死赴会之感。 他如此狡诈,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等余小晚去问,驿站到了。 玄睦将她遮严实了,抬步下了马车,先去探望拓跋贊。 一入厢房,扑鼻的血腥气混合着草药味呛得余小晚唿吸都有些不畅,隔着厚厚的衣袍大氅,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可听动静也知,拓跋贊的确是不大好了。 「求皇上捉拿逞凶者白越,为拓拔大人报仇!」 这是那个与拓跋贊一起的西夷人的声音,好似叫……唿延力。 「当务之急是先医治伤者。」 玄睦安抚了两句,又呆了片刻,这才出了厢房,去往耶律越的住处。 耶律越的房中,血腥味淡了不少,倒是草药味更重些,刘子正守在榻边抹眼泪,一见皇上来了,赶紧跪地行礼。 余小晚缩在玄睦怀中等了片刻,不见小唿唿冲出来,这才彻底放了心,兑换了枚离魂飞身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谁赢了? 第194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7) 卧房灯火通明, 耶律越无声无息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唿吸浅薄,盖着厚厚的锦被, 看不出胸腔起伏,简直就像……死了一般。 余小晚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明知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害怕。 她缓缓飘到他的上空, 指尖描过他的眉眼,想哭,却无法流出半滴眼泪。 晨之…… 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千里迢迢而来,是真的想要玄狐狸的命吗? 可他是一国之君, 你若杀了他, 你又如何逃得掉? 何况, 他又岂是那般轻易便会死掉之人。 而且,就如那日对玄狐狸所说, 无论是玄狐狸还是你, 于公于私, 都不能有事。 她转眸望了一眼玄睦,玄睦刚刚坐下, 正转头询问太医病情,并不曾看向这边, 她这才垂首抱住了耶律越。 想想也是好笑, 玄睦根本看不到她, 即便看到,她想抱谁又与他何干,她何时竟也开始顾虑他的感受?难不成还真被他那几句戏言吓住了? 剥皮啖肉去胆剜心…… 都是笑话。 下一世,她决计不会再与他……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不是她无情,正是因为心不由己,才要躲得远远的,她能为他们做的,唯有保住这个次元世界不崩塌。 眼前光影晃动,玄睦起身走了过来,垂眸望着耶律越。 余小晚如芒在背,可又觉得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实在不必在意他的视线,况且他又看不到,便努力忽略掉,依然抱着耶律越。 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抱着他,他会舒服些。 「他当真是磕到后脑昏迷不醒?」玄睦突然问道。 太医战战兢兢回他,「使臣大人并无严重外伤,唯有后脑勺磕了个肿块,大抵是伤及脑部才会昏迷不醒。」 「大抵?」 玄睦冷哼一声,天子之威不过稍露,那太医已吓的赶紧跪下磕了个头。 「臣惶恐,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还有旁的昏迷因由。」 玄睦微摆了下手,示意他起来,「你再去诊诊脉。」 「是!」 太医起身,小心地把上耶律越的手腕,越把他的眉头皱得越紧,越把神色越是紧张。 「怎么会这样?」太医冷汗都出来了,「方才明明脉象平和,为何此番竟虚虚实实忽高忽低乱成这般模样?」 玄睦旋身坐在床边,赶开太医,探手摸上他的脉搏。 余小晚搂着耶律越,扭头看向他,心中微有些诧异,玄睦竟也懂把脉? 玄睦把了许久,久的那太医哆嗦的都站不住了,这才松开了手。 「你今晚守在这儿,每隔半个时辰把一次脉,详细记下每次脉象,明日一早呈给朕。」 「臣,遵旨。」 玄睦起身离去,走出房门又住了脚。 「你都给他用了什么药?」 太医赶紧一一报来。 「把药渣拿给朕。」 取来药渣,细细闻过,玄睦一言不发,递还给太医,这才离去。 余小晚搂着耶律越,望着玄睦离去的方向,眸光微凝,心中似有什么欲破茧而出,却不敢细想。 耶律越始终昏迷不醒,余小晚默默地陪了他许久,眼看离魂时间将尽,却听门外响起了喧闹声。 「滚开!谁敢挡道,爷的宝刀可不认人!」 余小晚一怔,这声音不是唿延力吗? 随即院中响起了兵兵乓乓的打斗声。 唿延力似乎不止一人前来,一众人等喊杀连天。
第447页 「沖啊!杀了那叛国狗贼为拓拔大人报仇!」 刘子脸色微变,太医更是吓得不轻,两人一同奔至门口察看,余小晚刚想过去一探究竟,身子骤然一沉! 离魂时间到了。 …… 再睁开眼,周围静悄悄的,偌大的养心殿只隐约跳动着一盏落地宫灯。 每次离魂后醒来都会有时间落差,这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了,余小晚心急如焚,先兑换了个心凝形释屏蔽掉离魂的头痛,这才又接连兑换了五枚离魂,刚想点下使用,头顶突然传来玄睦暗哑的嗓音。 「醒了?」 她微怔。 她不过在甦醒的瞬间轻动了一下,玄狐狸怎就察觉了? 难道他一直没睡? 顾不得细思,余小晚赶紧在他胸口描了字。 【唿延力带人要杀耶律越!快去救他!】 玄睦的声音依然沉沉的,「你怎会知道?」 生死攸关,余小晚哪儿还顾得暴露不暴露,又匆匆写道。 【我过后再跟你解释!】 玄睦自嘲地低笑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每次你熟睡不醒,都有异端。」 【救人要紧!】 她急,玄睦却半点不急,他探手摩挲着她冰冷的蛇鳞,声音凉的一如这寒冷的春夜。 「救一个要杀我的人?」 余小晚僵住,果然是关心则乱,她怎能忘了两人对峙的立场,玄睦之前在马车中肯说出「若他赢了,饶耶律越不死」这种话,已然是对她仁至义尽了,她凭什么还要让玄睦专程去救自己的死对头? 余小晚稍稍冷静下来,自然不能再求玄睦,想了想,还是先离魂去看看情况再说。 刚想点击使用,耳旁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不准!」 什么? 「不准再昏睡不醒去寻他!」 他猜到?! 余小晚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到底是奸滑狡诈的玄狐狸,轻易便猜中了离魂。 她迟疑了一下,神识暂且挪开,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又恬不知耻地问他。 【那你……派人去?】 「不去!」吼完这一句,玄睦又咬字极重的重复了一遍,「你也不准去!」 他不去救人,还不准她去瞧瞧,要不要这么不讲理! 余小晚三度瞄上离魂。 玄睦似有所感,勐然捏紧了她的后颈怒道:「你就这般在意他?!他不会有事!」 嗳? 【你如何知道?】 玄睦简直是咬牙切齿,不,是真的咬牙切齿,低头就咬在了她早已退化的肩头,那里原本让他欢喜的鬼纹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冰冷的蛇鳞。 嘶! 灵体五感什么的,确实弊大于利,这般咬着,还真有些疼。 可余小晚清楚,玄睦并未用力,不然的话,以他方才那呲眉瞪目的愤恨,绝对能生撕下她一块肉来。 「哼!一遇见他的事,你的玲珑剔透全成了摆设!又傻又蠢又混帐!」 玄睦真真儿是恨不得把她连人带魂都吞进肚子,省得她总跑出去找别人!还总说这些气人的话! 叼着她的肉说话,有些吐字不清,可玄睦哪管这些,只管呜哩哇啦地说着。 「耶律越千里迢迢有备而来,又岂会如此轻易死掉?他故意当众与拓跋贊结下樑子,就是为了今日能名正言顺的打死他!」 玄睦所言与余小晚所想不谋而合,可她……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耶律越会如此算计人,而且算计的还是他的族人。 玄睦松开了牙齿,将她按贴在他颈窝,即便如何不满却还是勉强自己解释着。 「拓跋贊鲁莽冲动,耶律越故意以无视他的存在激怒他,逼他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拔刀。如此一来,耶律越的反击便成了自保,即便他打死拓跋贊,顶多也只能算作误伤。 这次争斗完全是有预谋的,他故意选在那三教九流聚集的福德酒楼,不仅仅是因着拓跋贊爱去那里,最重要的是,那里消息散播快速,客流众多,会有更多的人目睹一切,这些人都可以为他的被迫无奈作证。他……」 不等他说完,余小晚突然不耐的打断。 【若当真如此,当日在玄武门外他与拓跋贊冲突时,为何不趁机杀掉他,为何偏要等到今时今日?】 玄睦掐了掐她的后颈,恨得磨牙,却终还是捨不得伤她。 「你这蠢蛇!当真想气死我吗?!你也说了那日是在玄武门外,当着御林军的面,谁又能伤到谁?你真当我的御林军是摆设?」 余小晚也是急煳涂了,被玄睦这么一凶,立马蔫儿了。 随即又想到。 【可他为何要杀拓跋贊?毕竟是……他的族人。】 「族人?」玄睦冷哼一声,「今时今日的他哪还管什么族人?只怕全天下人在他眼中都如蝼蚁。至于他为何要杀拓跋贊,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想借拓跋贊的死达到某种目的,而那目的必然与我有关。」 这话余小晚不爱听,死狐狸自个儿狡诈无耻也便罢了,耶律越才不是那种人。 不过心头刚恍过这个念头,玄睦已猜中了她的腹诽。 「我知你不爱听我如此评断他,可你也知晓,他十二岁便助西夷攻破西甲关,本就聪慧过人,以往不过是受礼教心性束缚,才会事事不与人计较,可如今……他陡经大变,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第448页 顿了下,玄睦又道:「即便你不爱听我也要提醒你,如今的他,阴险狡诈并不输于我,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不听不听!她就是不听! 余小晚本能的排斥这些负面讯息,无论耶律越变成怎样,都是她害的! 玄睦垂眸睨了她一眼,随即便转了话题。 「总之,他算无遗漏,必然能算到西夷人最易冲动,拓跋贊若死了,唿延力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定然早已做好防备,你无需忧心。」 话是这般说,理儿也是这个理儿,可怕依然还是会怕,这根本无法自控。 余小晚忧心耶律越,不是玄睦三言两语便能打发的。 玄睦对她早已瞭若指掌,无需多言,只苦笑一声,问道:「若是我呢?若我生死交关,你可也会为我如此坐立难安?」 余小晚想都没想便点了头。 玄睦嘆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托好她的蛇身,翻身下了床,跳动的宫灯明灭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疲态微露。 「罢了,我带你去,让你安心。不过有一点,从今往后,不准再偷偷去寻他! 我知我看得住你的身,却看不住你的魂。可你也该知,我不蠢不笨,你若寻他我定会知晓。 还是那一句,我这人小气的紧,如今虽还奈何不得你,可只要你敢,我便一笔笔帐都给你记着,总有一日同你一同清算!」 又吓唬她…… 余小晚吐了吐蛇信,就当自己没听见。 平心而论,她还真不怕他。 玄睦这厮,对在意之人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何至于被莲妃欺负到那种地步? 玄睦穿了夜行衣,带上蝶尾狐面具,揣着她便出了皇宫直奔驿站。 还未到地儿,远远便见驿站灯火通明,隐约还有哎呦哎呦的呻吟声。 余小晚忍不出探出衣襟,勾头张望着,玄睦已轻飘飘落到一处屋檐,匍匐在暗影之中,与她一同小心窥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副本让小晚穿成什么好呢? 发愁…… 第195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8) 院中一片狼藉, 比斗时勇夺魁首的西夷人一个个躺倒在地哀哀痛叫,连前三甲都没挤进去的苍国人却毫髮无伤,一个个冷冽的举剑怒指着他们。 余小晚有点懵。 这什么情况?分明西夷人多势众,且比斗时苍国人明显整体不如西夷, 为何这会儿竟会是西夷惨败? 是耶律越故意在比斗大会上让自己人隐藏了实力?还是……他对西夷人动了什么手脚? 不管是哪种,玄狐狸说的果然不错,耶律越早有防备,安然无恙。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养心殿, 离卯时不过只剩小半个时辰了,顾不得歇息,小洛子伺候着玄睦匆匆换了龙袍,正冠系带, 顶着血丝密布的眼赶去上朝。 早朝便有人禀报了昨夜驿站争斗一事, 西夷人之所以如此, 竟是因那原本还能多撑几日的拓跋贊突然暴毙。 据说他死的极为蹊跷,前脚还在哎呦哎呦呻吟喊疼, 后脚便眼珠凸裂, 哇哇吐血, 吐出的血混着碎肉恶臭扑鼻,只吐了那么一口, 人便挂了。 西夷人毕竟非玄人,且耶律越醒后也表示既往不咎, 刺杀耶律越一事便从轻发落, 玄睦责令他们赔礼道歉, 并即刻启程回国。 落叶归根,任何一个国度的民俗皆是如此,唿延力心知已错过杀掉耶律越的最佳时机,只得暂且妥协,按西夷丧制置办棺椁,入殓拓跋贊,一路西下返程。 离城那日,漆黑棺椁自驿站而出,穿行了整个玄城,半掩的棺材板遮不住尸身,恶臭漂浮,经久不散,薰染了半座城。 这是西夷独有俗礼,入土之前,棺材两头通透,头尾棺板是没有的,棺盖也是不盖的。按西夷人的说法,这样是为了让逝者继续接受太阳神与风神庇佑,乞求逝者能在入土前得不灭之身,入极乐世界,福泽全族。 说的这么玄乎其玄,其实不过是气候使然,西夷气候极端,夏季尤其干热,尸首曝晒风吹,有一定机率可形成干尸,干尸封棺入土,尸身可以保存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在西夷人眼中,这便是不灭之身。 即便大玄的气候根本不具备形成干尸的条件,可千年来的风俗已成,唿延力必然会一路曝尸到西夷,再封棺下葬。 这尸臭必然也会熏上一路。 他们走后,其余诸国也纷纷辞行,又等了两日,耶律越休养的差不多了,也来告别。 粗粗一算,自那日被臭狐狸勒令不准离魂之后,余小晚已有整整十日不曾见过耶律越,好容易盼到他来了,臭狐狸却又不准她露头,依然是个见不到。 不过,能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一切安好,她也便放心了。 尤其是,他是来辞行的,人都要走了,还如何设计什么阴谋诡计? 这让她彻底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见到耶律越与玄狐狸对峙的局面。 只是……为何耶律越身上的草药味儿这么重,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袍还能闻的一清二楚? 玄睦始终与耶律越笑语晏晏,看上去轻松自得,只有余小晚清楚,玄睦的肌肉一直是绷紧的,他全神贯注地提防着耶律越。 耶律越以苍帝之名,进献碗口大的夜明珠,玄睦赞不绝口,耶律越却说,那夜明珠有瑕疵,不足为外人道,要亲自指给玄睦看。
第449页 玄睦连碰都没碰那夜明珠一下,笑道:「何为瑕?知者为瑕,不知者,完也。苍公就不必指给朕看了,在朕眼中,它便是无暇的。」 耶律越随着玄睦去了御书房,将数日前已谈妥的玄苍开通海运一事,签署了文书,文书交换之时,耶律越指着书中一处,淡淡道:「此处似乎与之前约定不同。」 玄睦轻佻一笑:「哦?是吗?哪里不同?说来听听。」 耶律越上前一步便要指给玄睦看,小洛子立时挡住,双手捧过那文书,恭谨道:「还请使臣大人指给奴才。」 耶律越顿住,望了一眼玄睦斜勾的唇角,这才转头指给了小洛子看。 「就是此处,之前陛下答应的是辽海关以南至松阳关以北可供两国渔猎,这里却是厦瑜关以北,似乎不对。」 玄睦拿起青龙镇纸随意把玩着,笑意不减,「怕是苍公记错了吧,你可好好想想。」 耶律越略一沉吟,遂抱拳作揖,「对对对!确实是厦瑜关没错,定是前些日子撞了头,撞得下官都煳涂了,还请陛下恕罪。」 「苍公身子有恙,朕自不会怪罪。」 余小晚缩在玄睦衣襟,听得是胆战心惊,耶律越这般几次三番想接近玄睦,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真如玄睦所说,是想……下蛊? 玄睦说,耶律越既能控蛇,必然也能修习其他巫族秘术,而他书于玄睦的巫族残卷之中,记载最多的便是蛊术,这众多蛊术中,有蛊名曰缠情,与耶律越近些日子所为极为相似。 缠情,并非一蛊,而是两蛊,雄蛊名缠,雌蛊名情,施蛊者以身饲养雄蛊,再将雌蛊种于旁人体内,只要施蛊者催动雄蛊,便可随意操控雌蛊,只是每次催动施蛊者也会受到反噬昏迷不醒,需得特制秘药才能安抚雄蛊。 玄睦猜测拓跋贊便是中了雌蛊,而且是未成形的雌蛊,雌蛊成形需得大量精血,且需火旺之人方可,玄睦的虚寒之体自然是不行的,拓跋贊血气方刚,倒是合适的紧。 可雌蛊成形并非一撮而就,少则三五月,多则半年甚至一年,若想缩短时间,唯有将中蛊者置于生死边缘,中蛊者若死了,未成形的雌蛊也会一命呜唿,为了保命,雌蛊只得拼命吸食精血提前成形,这便是耶律越重伤拓跋贊的真正因由。 余小晚对玄睦所言并不尽信,她质疑他:若当真如此,耶律越为何不提前养好雌蛊,偏要赶得这般匆忙? 玄睦给她的解释是,雌蛊成形离开宿主之后,便会本能地去寻雄蛊,也就是会回到施蛊者身上,再由施蛊者种在旁人身上。 而成形雌蛊一生只能选择一个宿主,所以,在种出之前,雌蛊必须一直呆在施蛊者体内。 可雌雄双蛊是不能同时待在施蛊者体内超过七七四十九日的,否则便会孕育出幼蛊,伤及施蛊者。 所以耶律越才会选择在玄城助雌蛊成形,然后再在四十九日之内种到玄睦身上,如此一来,玄睦的命便掌控在他手中,不听命于他,只有死路一条。 玄睦还猜测,耶律越便是在那次玄武门冲突之时,将那雌蛊种在了拓跋贊体内。 余小晚本是不信这些的,可就这不大会儿的工夫,耶律越又以叙旧为由,请求与玄睦对弈一局,被拒绝。 又以明日便要启程离开为由,要玄睦带他再同游御花园,再度被拒绝。 再以…… 总之,他千方百计地想接近玄睦。 雌蛊极小,细如针尖,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肤触的瞬间便会钻入肌理,可谓无声无息,可若碰不到对方,无论如何也是种不上蛊的。 玄睦提防耶律越提防的紧,耶律越最终也没能靠近他。 第二日一早,耶律越当真启程离开了,玄睦的手下亲眼看他一身紫袍,半绾的青丝随着春风徐徐扬扬,消失在玄城门外。 余小晚松了口气,玄睦却锁紧了眉头。 玄睦沉声低喃:「不对。」 怎么不对?哪里不对?她觉得很对! 虽然余小晚也觉不对,可还是一遍又一遍劝说自己,没有什么不对的,耶律越走了便是走了,绝对没有其他阴谋诡计。 玄睦沉吟片刻,差人去唤秦太医之妹秦钟燕,她已陪司徒晴兰在宫中小住了半月,算是暂且安抚了司徒晴兰那夜在玄睦这边受的委屈。 只是,他唤秦钟燕来做甚? 秦钟燕隔了许久才过来,她一身薄纱襦裙,露着半抹酥胸,春寒料峭的,着着这般夏装,竟也不嫌冷,还步履轻盈,神采飞扬,偷瞄向玄睦的眼神更是透着满满的痴迷。 那日在菩提寺,余小晚已看出了她对玄睦的心思,没曾想,时隔大半年,她不仅没有冷却,反而越发陷得深了。 想想也是,玄睦这般风华绝代的翩翩少年郎,说是天下无双也毫不夸张,哪个女子能不心动? 余小晚趴在玄睦襟口张望着,秦钟燕看见她竟一点不怕,依然笑靥如花。 玄睦似是相当满意,当即赐座。 「你不怕玄武?」 秦钟燕笑答:「它是玄武神君,是皇上至交,通人性,识天机,臣女恭敬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怕?」 玄睦颌首,又赐了茶,当真是比皇后来时待遇都好。 「朕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秦钟燕道:「皇后已有所松动,只消皇上推波助澜,定能如皇上所愿。」
第450页 「那好,便按原计划行事。」 秦钟燕闻听,按捺不住地抓紧了袖角,跪地磕了个头。 「臣女斗胆,若此事成了,求皇上允臣女一事。」 玄睦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转眸睨了她一眼,「说。」 秦钟燕又是一拜,「臣女斗胆求旨入宫,服侍皇上。」 玄睦抿了口茶,斜勾了下唇角,「你想为妃?」 「不,臣女只想做个宫女,一辈子伺候皇上。」 咔哒,茶盏放回桌案,玄睦斜勾的唇角依然带笑,可眸光却幽如寒潭。 「当日你助朕哄得皇后去了菩提寺,又助朕哄得皇后唤上良家长女一同去真龙寺上香,今日又助朕行此大事,功不可没,朕本该大肆封赏,却让你入宫做个任人差遣的宫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第196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49) 秦钟燕听到玄睦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眼前一亮,反而更壮了几分胆子。 「臣女心仪皇上已久,深知身份卑微,不敢妄想, 只求能跟随在皇上身侧,一辈子伺候皇上,求皇上成全。」 玄睦淡淡道:「朕身侧从来不留宫女,只有太监, 你应该知道。」 秦钟燕咬了咬唇,向前跪爬了两步,扒着书案边沿,急切道:「臣女知道, 臣女罪该万死!臣女偷听过皇上与兄长的密谈, 知道皇上……厌恶女子的碰触, 臣女保证不会碰到皇上,臣女只是想陪在皇上身侧, 求皇上成全。」 啪啷啷! 玄睦勐地按下茶盏, 脸色冷若冰封。 「够了!待事成之后, 朕会寻个因由封你为县主,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你先下去吧。」 秦钟燕僵住,又向前跪爬了两步, 几乎挨到玄睦的袍角。 「不要皇上!臣女不要赐婚!这对臣女来说不是奖赏, 是惩罚!求您了皇上, 不要!」 玄睦瞥了一眼她泪水涟涟的模样,沉吟了片刻,「罢了,赐婚便不提了,你先下去吧。」 秦钟燕也不敢再说做宫女一事,抽抽噎噎地退出了殿门。 余小晚歪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转回身在玄睦胸口划拉。 【皇后请旨接她进宫,也是你设计的?】 玄睦起身走出殿门,望着巍峨却又空旷的皇宫深吸了一口气,抬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脑壳。 「是,一切都是我设计的,设计皇后,设计耶律越,包括当初设计你,从小到大,我无时无刻都在设计,死在我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顿了下,玄睦低头睨了她一眼,「是不是又想骂我卑鄙无耻奸诈阴险?」 余小晚没动弹,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尤其是司徒晴兰,不仅人美心善还懂事,对他也是一往情深,这样的真·白莲花女主已经不多见了,他不懂珍惜也就算了,还要一次次设计,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设计什么。 玄睦自嘲的低笑一声,又道:「横竖这恶名我是洗不脱了,那就再卑鄙无耻一点又如何?」 嗯?什么意思? 余小晚很快就明白了玄睦的意思。 午后不久,小太监匆匆来报,皇后不见了!翻遍了整个后宫都没有她半点影子! 这还了得?! 玄睦一声令下,八百御林军整齐出动,不止后宫,整个皇宫都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没有,到处都没有皇后的影子。 傍晚时分,秦太医之妹秦钟燕哭哭啼啼自宫外而来,一见玄睦便跪地不起,一通罪己。 「臣女有罪!皇后求臣女带她出宫游玩,臣女一时鬼迷了心窍,便将她假扮成宫女带出宫去,哪曾想竟在集市走散了!臣女找到了整个后晌都不曾找到她,臣女丢了皇后,求皇上降罪!」 这紧要关头,哪儿还顾得责罚她,玄睦一声令下,秦钟燕带着御林军再度去了丢失皇后的街面,挨家挨户询问,几乎掀了整个玄城,依然一无所获。 皇后丢了,堂堂大玄皇后好端端坐在凤鸾殿,竟就这么丢了! 整个玄城议论纷纷,玄睦下帖皇榜,谁能提供线索,赏银赐田。 不日,几个升斗小民揭了皇榜,声称见一女子被数名男子绑上马车,出了皇城,依稀是朝西而去,细述女子样貌穿着,与皇后不无二致。 玄睦立时派人一路追去,人还未追到,刑部又传来消息,拷问了整个凤鸾殿,终于有一宫女想起,皇后是在失踪前见了一名小太监才开始神色恍惚,之后便恳求秦钟燕带她出宫的。 刑部细一推敲,那日正是耶律越进宫辞行之日,巧的很,那见皇后的小太监也是当日伺候耶律越用午膳的太监。 抓了那太监拷问,他立马招认是耶律越收买了他,让他给皇后递了张字条,他倒是专程看了那字条,上面空无一物,并没有看到字。 看不到并不代表真的没有,想写出无字天书的法子多了去了。 玄睦当堂震怒,营救皇后变成了追捕皇后。 坊间更是传的沸沸扬扬,谁人不知苍国使臣曾当众调戏过皇后,想来他们早已暗通款曲,如今相约私奔好像也没甚稀奇,倒是可怜那小皇帝,堂堂天子,偌大的后宫就这一个婆娘,还跑了。 又过了数日,将进五月,没找到皇后也没找到使臣耶律越,倒是抓到了几个苍人。 苍人禁不住严刑拷打,很快便招供道,皇后是被耶律越掳走的,那日耶律越递给皇后的字条写的是,他抓了皇后的胞弟,要她悄悄前来相叙,否则便杀人灭口,皇后忧心弟弟,只得偷偷前往。
第451页 却不想,绑架是假,耶律越沉迷皇后美色才是真,他用此计绑走皇后,还欲行那不轨之事,皇后抵死不从,咬舌自尽,尸首就地掩埋。 玄睦闻此噩耗,悲痛欲绝,当即下令快马加鞭掘出皇后尸首。 不日,尸首运回玄城,举国哀痛,玄睦更是亲自为皇后披上孝衣,追封她为贞烈皇后,并当场赐封皇后胞妹三品诰命,赐婚秦宁秦太医。 秦太医虽只是个太医,却是御用太医,深受皇上宠信,前途也是不可限量,论起真儿来,当他媳妇儿可比当皇后自在的多,如今又有诰命在身,只怕那秦太医也不敢随便纳妾,坊间都传,皇后之妹可比皇后有福气的多。 皇后失踪一案,余小晚算是从头看到尾,情绪也不可谓不跌宕起伏,她简直不敢相信,玄睦抖m也就算了,竟还自虐到自个儿给自个儿扣绿帽子!ntr既视感啊有木有! 这自导自演的一出爬墙大戏,的的确确很精彩,可单纯只为名正言顺地追捕耶律越,余小晚觉得有些不值,想找藉口多的是,何必赔上皇后? 好端端一个乖巧懂事的皇后,就这么被他改名换身份塞给宠臣,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这算啥?好兄弟可以达到共妻的境界? 想想司徒晴兰也真是可怜,从头到尾都在被利用,最后也是她心仪的夫君指使她的手帕交将她诓出皇宫,一夕之间,皇后之位没了,心仪男人也没了,就连她本人也被·自尽了,从此这世上再无司徒晴兰,只有司徒晴言。 追捕耶律越一事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余小晚也没心思过多感概,只希望耶律越不要被抓到,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与玄睦永不再碰面。 养心殿中,玄睦依然秉烛夜批,自打登基以来,他大半时间都在这案牍边,其余不是在金銮殿,便是在御书房,连吃饭睡觉都是挤出来的时间,总之,忙的要死,也枯燥的紧。 夜深了,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伸了个懒腰,蹭掉眼角的呵欠泪站起身来,袍摆拂过,烛火窜跳,小洛子赶紧上前伺候他梳洗更衣上榻歇息。 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他早已与她熟到不能再熟,什么样的不雅的举止在她面前都做得出来,就连当日在凤鸾殿当着她的面吐,他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这是个好现象,也是个坏现象。 他越来越习惯她的存在,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洛子放下床幔退了出去,听着吱呀呀的关门声,他蹭了蹭她冰冷的蛇鳞,沉声开了口。 「秦宁心悦司徒晴兰,她嫁给他比在我这儿蹉跎好的多。」 嗯? 这是给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找藉口?还是……在跟她解释? 「好吧,我也有私心,留着她早晚会成你的藉口,你我之间本就薄弱,绝不能再有任何阻碍。」 余小晚瞬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玄睦停了片刻,又道:「耶律越必须抓到,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翻遍他所书写的巫族秘术也没查出端倪。」 提到耶律越,余小晚更没了沟通的欲望了。 夜色越发深重,到处静谧无声,漆黑的大殿只有玄睦清浅的唿吸,还有余小晚偶尔扭动蹭在布帛的沙沙声。 玄睦等了许久得不到半点回应,微嘆了口气,搂着她蹭了蹭,阖上了眼。 「我就当你睡着了,不是不理我。」 一夜无话,天还未亮,便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有小洛子快哭出来的声音。 「皇上!不好了皇上!您快醒醒!秦大人一路递了摺子进来,是急报!」 玄睦蹙眉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天天的,就不能睡个安稳觉。 「进来吧。」 小洛子这才敢推门进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他抱着奏摺一路小跑,平地绊了一脚也顾不得停,依然踉跄着向龙榻奔来。 「皇上!秦太医来报,昨夜城里多人出现高热症状,像是,像是瘟疫!」 瘟疫?! 余小晚本还睡眼惺忪,瞬间激醒。 玄睦已翻身下床,飞快地穿衣系带,「快传秦宁!」 瘟疫! 确实是瘟疫! 玄城一夜之间惊现众多高热者,他们均是早两日便有咳嗽症状却并未在意,随即便高热昏迷,高热退下身上开始溃烂,通常先从手口开始,最终曼及全身,疼痛难忍,大多数人等不到全身溃烂已折磨致死。 太医院紧锣密鼓的研制祛除瘟疫之法,一无所获,除了到处撒石灰粉熬徐长卿,再也想不到旁的法子。 玄睦陡然想起当日耶律越身上的草药味,命秦宁即刻去驿站耶律越住过的厢房仔细辨别,还派人四处调查,查到了刘子曾买过的几味药,经比对,大致推测出药方,权且拿去先找了两批人验看。 竟验证,感染者无用,未感染者似乎能起到一定预防作用,可也并非绝对,依然有感染的风险,可这已大大缓解了感染速度,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不等一口气松完,州县又送来急报,各处均出现疫情,细细比对,疫情重灾区竟是自玄城一路向西! 向西? 玄睦摊开地图,勾画出疫情路线,不是耶律越回苍之路,而是西夷人返国之途! 难道问题出在死掉的拓跋贊身上? 余小晚也看出了路线。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第452页 拓跋贊的尸首可是要运往西夷的! 耶律越有多在乎自己的族人,余小晚是最清楚的,即便他的族人抛弃了他,甚至他也打死了拓跋贊,她还是不敢相信他会对整个西夷出手。 还是说他笃定唿延力他们根本走不到西夷便会客死异乡? 不管怎样,耶律越既敢散布瘟疫,必然是想到了全身而退之法,想抓到他询问遏疫药方,只怕难于登天! 可眼下该怎么办?只减缓疫情扩散根本不够,再如何减缓早晚还是会扩散,谁也不知它究竟会持续多久。 行尘! 朝中有人提议寻找行尘求解瘟疫之法。 第197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50) 这十八年来, 因公事私慾闯入独悟峰求见行尘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多数人还没到半山腰就稀里煳涂下了山,剩下的人不是入了虎狼之腹, 便是不慎坠崖或是冻死雪窝,只有极个别人有幸见到行尘。 见过行尘之人都说,行尘大师当真如神佛临世,有缘之人方可见, 无缘之人纵是死也难求。 玄睦是整个大玄唯一见过行尘之人,大抵算是有缘人,眼看疫情随时都可能失控,玄睦忧心忡忡。 唇亡齿寒, 坐在皇宫等死终究不是办法, 独悟峰虽路途遥远, 可快马加鞭,月余也能赶到, 若能及时求得良药, 飞鸽传书而回, 大抵也误不了事。 思来想去,玄睦当即决定, 亲往求药。 此言一出,全朝譁然, 众臣纷纷跪地求玄睦收回成命。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 嗡声一团, 嘈杂的如同菜市口,可所说所言倒是句句在理。 他们道,玄睦方才登基不久,此时离开,万一谁举兵造反,只怕会有内乱。 即便那些皇子无用,反不起来,可城中尚有各国线人,相信玄国有疫一事很快便会传往各国,尤其是……苍国,内忧外患一同爆发,又当如何是好? 再者,这瘟疫本就是耶律越散布出来的,说不定苍国早已重兵候在边境,只等疫情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再大举进犯! 即便这些暂时不会发生,可此去路途遥远,沿路全是灾民,若一个不慎染上疫病,只怕…… 众臣所说,玄睦又岂会不明白,可若派了旁人,谁又能保证他一定是那有缘人? 救人如救火,半点耽误不得,何况不止是救人,疫情一刻不解,大玄便时刻处于内忧外患之中,随时都可能亡国! 玄睦一席话,众臣噤若寒蝉,亡国面前,任何人事都显得微不足道,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玄睦死了,尚能再立新帝,可大玄没了,一切便全完了。 玄睦当即下令,太医院继续研制祛疫药,几位重臣代理朝政,立时飞鸽传书至独悟峰最近的昊天关,由镇关统领加派人手先入独悟峰,玄睦这边同时出发,若他们先求得良药,玄睦再返程不迟。 令是这般下的,可众人并不抱什么希望,便是玄睦亲往,众人也觉希望渺茫。 自当年玄睦上过独悟峰之后,再无一人见过行尘,世人皆传,行尘大师已立地成佛,世间再无此人。 余小晚倒是有心想帮玄睦,还刻意问了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系统半天才回了两个字。 【系统:行尘。】 【宿主:(╯‵□′)╯︵┻━┻】 这种法子还用你说?! 好吧,她就知道辣鸡系统每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可即便如此,余小晚还是觉得玄睦太过冒险,换了别人做帝王,决计不会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趁着玄睦收拾行装之际,她也跟着劝了两句。 【当日你曾说,便是满城百姓都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眨一下眼,如今怎的就憋不住了?】 这是当日她被长生陷害,独自一人跑回孝王府被玄睦找回之时,玄睦亲口所言,藉此威胁她以后再不准独自离开。 玄睦刚换好便服,正繫着袍带,抬手便敲了下她的小脑壳。 「你也当我是为了这大玄百姓奔波?于这些百姓而言,何人为帝都是一样,他们只顾得自己吃饱穿暖便好,我的死活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们对我如此,我因何要为他们卖命?」 余小晚怔住,玄睦那厢翻身上马,带着数位随从一起奔向玄武门。 马匹颠颠簸簸,余小晚描个字都描的东倒西歪,幸而玄睦都能辨识出来。 【那你为何?】 「你说为何?」 玄睦戴着面巾,是同他绯袍一般的绯色面巾,面巾很大,捂住了口鼻,绕了至少两圈,层层叠叠累积在他的脖间,说话有些吐字不清。 余小晚趴在他胸口,听的是他隔着胸膛直接传来的闷声,倒是没太大影响。 【为何?】 「为你。」 余小晚:…… 她觉得自己被耍了。 「不信?」策马穿梭在人烟稀少的街市,春风迎面而来扑簌着他耳畔的乱发,出了那沉闷的皇宫,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连声音都带着笑,「好吧,其实是为了我的天下。」 这还像那么回事,说什么为了她,天天唤她傻蛇,还真当她傻呀?她才不…… 尚未腹诽完,玄睦的声音随风再度飘来。 「只有坐稳了这天下,才能抓紧你。」 嗳? 什么? 玄睦单手拽着缰绳,探手摸进襟口,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第453页 「你可知我生平最羡慕何人?最想做何人?」 【何人?】 「魔教教主。」 哈啊? 看不出来玄睦还是个中二少年,不过别人中二是想做拯救世界的流弊英雄,他竟是想做反派大boss,果然脑迴路跟旁人不一样。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玄睦敲了敲她的脑壳,道:「半天没反应,又在腹诽我什么呢?」 咳咳! 不可说,不可说。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可给你记着帐呢。」 余小晚:…… 臭狐狸!腹诽两句都不放过!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跟时晟时抖s有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小气! 玄睦仰头深吸了口气,接着笑道:「当日建无杀门,我便是存了私心的,希望有朝一日能放下一切,做个逍遥自得的魔教中人,不必拘于世俗,善恶因果全凭高兴,比那些武林正道快活,比当皇帝更是痛快!」 原来……竟是因此…… 出了城门,少了街道阻碍,玄睦勐抽马鞭,啪的一声,骏马长嘶,狂奔扬尘。 「其实那日在天牢,我已经累了,不想再争什么皇位,甚至不想活了,是你说了要我活着要我做皇帝,我才做的。你记性不好,又傻又蠢,我怕你忘记了,再提醒提醒你,你已经把自己赔给我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记住了吗?」 余小晚:明明之前还夸我玲珑剔透,聪慧机敏的……还有,不要一再提醒是为了我好吗?你一提我就想起任务失败积分清零我又离自由远了几百万海里心痛欲死。 「所以,若我将来真做了魔教教主,你便是我的教主夫人。」 余小晚:无杀门名声并不好,不是魔教也是邪教,你已经算是魔教教主了好吧?而我不过是条蛇,做不了你的教主夫人,不好意思。 「若我继续做皇帝,你便是我的皇后。」 余小晚:你的皇后是司徒晴兰,是你自己说的,皇后新丧,朕无心婚娶,三年后再议,君无戏言,谢谢。 玄睦突然再度探手进去,狠敲了她一下。 嘶!疼! 臭狐狸又在发什么神经?这么快的马速他还有空敲她?不要命啦?! 玄睦冷哼一声,「总觉得我说一句你驳一句,不打你一下心里不舒坦!」 余小晚:…… 只是觉得就动手,你咋不上天呢?! 这还真是掌控欲变态到连脑子都要管啊! 死变态!臭狐狸!不要脸!人家都是霸道王爷,你个皇帝老儿凑什么热闹! 玄睦压低身形,迎风敛目,妖冶的桃花眸镀着微芒鸽子血般剔透晶莹,半绾的青丝随风扬起,丝丝缕缕裊裊如烟。 「耶律越果然好算计,棋差一步,我怕是要输。」 突然蹦出的这么一句,余小晚没反应过来。 【不会的。】 「他就是要诱我去独悟峰,你看不出吗?」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没错,她也隐隐有所猜测,可她并不明白耶律越要引玄睦过去做什么? 若是想伏击,昊天关那么近,耶律越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可除了伏击,她实在想不出耶律越还能做什么。 【你既已猜到,为何还要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即便我不去,你以为他便会放过我?」 马速越来越快,玄睦沙哑的嗓音很快便被风吹散,唯有那沉稳的心跳还隔过皮肉鼓动在她耳畔。 她一直不愿去正视他的心,那里有两处剑伤,一处是他生母派人留下的,一处是为护她留下的,她们都伤了他的身,也伤了他的心。 玄睦曾说,上官锦时他已心悦她,只是还不自知,当时听来只觉是笑话,如今想来……大抵是真的吧。 若他当时便对她这般好,他与她之间,又会是怎样? 可惜…… 玄睦,玄临渊,今日已是初六,再九日,只能再陪你最后九日。 最后这几日,没有什么缠绵悱恻,只有无止尽的奔波,玄睦一行不敢在人烟聚集的城镇停留,每每狂奔至夜深人静,才敢露宿荒郊。 城外疫情远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毕竟天子脚下药石无缺,各色祛疫法子都会及时用到,可城外便不同了,灾民遍地,到处都浮沉着皮肉溃烂的腥臭,放眼望去,那一个个血煳淋漓的人,真如末世丧尸一般。 不身临其境,真的很难想像那种尸殍遍野的惨状。 这是耶律越做的? 这是那个心怀天下温良纯善的耶律越做的? 余小晚越发的难以相信。 会不会,其实一切都是误会?会的吧?会吗? 策马奔波的第八日,陪伴玄睦的倒数第二个深夜。 荒郊野外,月黑风高,只有一棵孤树遥遥地立于荒草之中,北国五月的夜本就寒冷,再加之陡风袭来,便更冷了几分。 一时间,耳畔只剩呜呜的风声,远处猫头鹰的夜啼似乎已隐了起来,长草扑簌,乱发翻飞,袍摆衣袖都在群魔乱舞。 这样的天,这样的草,无半点遮蔽之处,自然不能生火,玄睦揣紧了她,背风躺下,大氅裹在身上,他冷不冷暂且不说,至少她不冷。 第198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51) 余小晚挣扎着探出头来, 钻进他的绯巾,蹭了蹭他的下颌。
第454页 【冷吗?】 灵体五感清楚地看到他勾起了唇角,只一侧,熟悉的吊儿郎当让她安心。 「冷, 冷死了,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冷了。」 磁音绕耳,携着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她脸上, 暖得让她有点鼻酸。 虽是玩笑的语气,可她知道他是真的冷,虚寒之体,根本禁不住半点寒气。 她装作确实是个玩笑, 假嗔道。 【不要脸!】 随他一同的数名侍卫都在不远处, 一人放哨, 其他人也都躺倒休息,马匹栓在那唯一的一棵树上, 众人倒是都不敢睡在树下, 风实在有些大, 那小树看似随时都会连根拔起一般。 幸而躺倒之后,风小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玄睦的低语旁人也是听不到的。 好吧, 以玄睦的性子, 便是能听到他必然也是不在意的。 他道:「我说的可是实话, 你想想看,若你亲了我,我便会心生杂念,杂念一动便会浑身燥热,一旦热起,可不就暖和了吗?」 余小晚:…… 第一次听人把下流龌龊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来,亲我一下,一下不够就两下,等我暖和了喊停你再停。」 余小晚只想冷笑,照他这么说,那她缠住他家小睦睦……不,应该叫小渊渊,他岂不是暖和的更快? 她记得清楚,上次不小心缠上之后,他可是出了汗的。 等等!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污,她怎么能跟着他一起污,甚至比他还污!!! 玄睦见她半天没反应,把大氅裹得更紧了些,身子蜷缩成一团,带着磁音哼唧道:「傻蛇,冷,我真冷,冷死了……虚寒之体就是怕冷,我快不行了,快冻成冰块儿了,你快亲亲我,快快快快快……冷啊……」 余小晚抽了抽蛇吻,真想让他那些朝臣们都来瞧瞧自家皇帝是个什么德行! 人前威严狡猾不留情天子一怒金銮殿都得抖三抖,人后撒娇耍赖耍流氓每时每刻都想占她便宜,她严重怀疑他的脸不会是混凝土浇筑的吧,这也忒厚忒结实了点。 【臭流氓!】 明明挨了骂,玄睦倒好像还挺高兴。 「这话好,我喜欢,若能让你天天这般骂我,我做梦都会笑。」 变态的脑迴路果然跟旁人不一样,挨骂都能找出爽感来! 余小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是抖m病入膏肓了吗? 【变态!】 玄睦把手夹到咯吱窝下,暖了半天才抽出来探进面巾里,温暖的指尖抚弄着她冰凉的蛇鳞。 「这词你可骂我不止一遍了,到底何意?」 余小晚本想说是疯子癔病不正常的意思,可忽而想起他悽惨的幼年便是不正常的,就换了个词。 【登徒子。】 玄睦斜勾的唇角勾的更高了几分,灵体五感还真是看的一清二楚。 「登徒子?和臭流氓异曲同工。好,不错,我喜欢。你会这般骂我,必然是我轻薄了你,你若天天这般骂我,便是我天天都在轻薄你。能日夜有你相伴,便是骂我一辈子又如何?莫说骂,打我也认了。」 余小晚本打算再调侃他两句,听了这话,突然就没了半点玩闹的心思。 还有两日,不,两日都不到,识海里清楚的挂着倒计时。 【1天5时26分58秒。】 内忧外患,瘟疫遍地,还有耶律越……不知设下的什么陷阱在等着他,现下正是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若突然死掉,他会怎样? 即便明知道她只是魂转了,大抵还是会难过吧。 若因她分心再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她要永世难安了。 要不要提前告诉他? 正犹豫不决,玄睦慵懒的磁音混着潮热的气息,再度响在了她的耳畔。 「你真的不打算亲亲我吗?果然最毒妇人心,你这是要冻死你夫君我啊?我……」 声音戛然而止。 冰冷的蛇吻贴上了温热的唇。 玄睦紧闭的眼睫不住乱颤,是被风吹的?还是他的心乱了?或者,都有。 这次没有任何交换条件,是她主动的,不管是愧疚也好,感动也好,什么都好,她吻了他。 她庆幸自己现在是条蛇,若是人身,她大抵是不敢的。 不,是一定不敢的。 因为是蛇,所以才敢这般放纵。 就把这算不上吻的吻当作……提前的告别吧…… 对不起,玄狐狸,若是没有爱上晨之,或许…… 不知过了多久,余小晚缓缓撤开,玄睦的唇微张着,唿吸滚烫,体温果然高了不少,没想到她一条冷血竹叶青还真有取暖的功效。 余小晚苦中作乐,竟还真笑了,不过蛇笑与不笑也看不出来。 「你……」玄睦微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余小晚苦笑,不愧是玄狐狸,果然敏锐,好在她也没打算瞒,垂首在他脸侧描画。 【我马上……】 唿唔—— 一阵烈风颳过,吹哨一般,黑色大氅猎猎作响,玄睦的黑髮扑簌乱舞,绯色面巾灌进冷风,不停鼓动变换着形状,余小晚冻得打了个哆嗦,刚想缩回衣襟再描字,却听唿啸的风声中,隐约传来呜咽的笛音。 那笛音如泣如诉,缠绵悱恻,动人心弦,可仔细听,却又仿佛没有,只有灌耳的风声飒飒唿啸。
第455页 冷,好冷。 蛇身突然动弹不得,绯巾不时拍打在她身上,又冷又疼,刚刚吻过玄睦的蛇吻依稀开始抖了起来,蛇牙张开,腺体中的毒液翻滚着,憋得她牙根生疼。 幼滑的脖颈就在她眼前,她几乎能看到那青色的大动脉下流淌的血液。 好想咬。 想咬…… 她的嘴,越张越大,耳旁的笛音忽远忽近,陡然响在她的脑中! 【咬他!】 谁?谁在命令她?! 一瞬间的恍惚,再回过神来,她已狠狠咬上了那温热的脖子! 蛇毒翻涌在腺体中,冲出了毒牙! 「嘶!」 玄睦倒抽了一口凉气,本能地拽住她想强硬扯开!可只扯了一下便住了手。 他喘了口气,飞快从衣襟摸出了解蛇毒的丹药通通塞进嘴里,还不忘沖一旁侍卫喝道:「快!有敌情!」 几个侍卫一惊,赶紧起身围拢过来,将玄睦护在中央。 月黑风高,到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耳旁也只有呜呜的风声沙沙的草鸣,根本做不到听声辨位。 敌在暗我在明,形势非常不利。 积存了数月的蛇毒,悉数进了玄睦的大动脉,玄睦却至始至终都不曾拽她,只说了一句。 「你又被控制了。」 没有一丝的怀疑,更没有怨恨,甚至连扯开她都怕把她扯痛了,任她随意挂在他脖子上死咬着他注入这世间最剧的蛇毒。 这就是玄睦玄临渊,狡猾多端却又傻的让她想哭的臭狐狸。 玄睦略一沉吟,当机立断。 「点火!燎原!」 侍卫们立时动手,风实在太大,废了好大工夫才终于点上。 不过片刻,大火燎原,浓烟沖天,火随风动,茫茫荒野眨眼便成了一片火海。 玄睦几人站在上风口,冷眼看着,火会不会烧到不远处的村庄,他们已顾不得了,眼下,必须先逼出敌人。 火势蔓延,通天的亮光渐渐远去,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玄睦身形如刃,眺望火势无法蔓及的身后。 不在下风处,必然是藏身在上风处。 确认了方向之后,他刚要迈步过去,耳旁依稀传来了诡魅的笛声,胸口隐约动了动。 噗沙! 余小晚突然松了他的脖子,掉进草堆。 玄睦赶紧去捞她,她却飞快地钻进草丛,眨眼便没了踪影。 天昏地暗,长草萋萋,又都是油绿之色,再想找她,难上加难。 玄睦摇晃了一下,越是情绪激动,脉搏跳动越快,蛇毒也流窜的更为兇勐,在解毒药发挥效用之前蛇毒入心毒发身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懂,都懂,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白越!出来!」 笛声越来越近,耳畔的沙沙声似乎也越来越响,骤风唿啸,那沙沙淹没其间,若有似无,耳鸣一般。 远处隐约走来一行人,随着离近,桐油火把一根根点起,骤风之中火苗猎猎,随风狂盪,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耶律越一身白衣,在这夜色之中尤为醒目,风自他身后袭来,拂扬着袍摆,凌乱了他半绾的青丝,他缓步慢行,手执骨笛徐徐吹奏,半敛的琥瞳掩映在乱发之中,偶见流光驿动。 一条青蛇自他脚踝蜿蜒而上,爬过他的长腿,攀上他的手臂,最终盘在了他的肩头。 笛声戛然而止,耶律越抬手,轻轻摩挲着那扬起的蛇头,温润的笑意晕在唇角,却丝毫不入那冰冷的眼底。 「听闻陛下一直在找下官,下官便自投罗网了。」 玄睦冷笑一声,手腕一转,数道银光直冲了过去! 却不想,耶律越早有防备,身侧侍卫撑开铁伞,瞬间便挡在了他身前。 叮!叮!噹! 银针坠地。 耶律越淡淡一笑,轻拍了拍肩头的竹叶青,绿油油的蛇身蠕蠕而动,蜿蜒攀在了他伸长的手臂,蛇首刚好搭在他的手背。 「听闻陛下对这竹叶青极为宠爱,还诓骗世人说它是玄武神君?」 「若朕是火龙,她便一定是玄武,而你,不过是个被全天下抛弃的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质疑朕?」 绯巾遮住了玄睦大半张脸,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竹叶青,血瞳映着跳动的火苗,腥光攒动。 耶律越半敛着眸子,摩挲着蛇首,「你这般激怒我,倒是不怕我杀了它?」 玄睦迎风怒道:「你敢!」 耶律越气定神闲地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很普通的匕首,不像杀人之刃,倒像是刑具,凌迟片肉可用,或者……黥面刻字也可。 「这世间还真没什么是我不敢的,区区一条小蛇,杀,便杀了。」 说着,耶律越举起刀刃便朝青蛇的七寸扎去! 眼看便要扎上,他却陡然停住。 抬眸睨了一眼纹丝未动的玄狐狸,耶律越笑道:「你故意激怒我,就是想让手刃了这咬你的叛徒,可对?」 「不是!」 「不是?」冷风飒飒,翻飞的青丝掩映着耶律越波澜不惊的眸子,「你想让我杀了它,我偏不杀,我要留着,好生调教。」 玄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接过侍卫的长剑,缓缓抽出,仓啷啷,抖了个剑花,遥指耶律越。 「无需啰嗦,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第456页 耶律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以为我会那般说吗?」 「什么?」狐狸眼微微睁大。 不好! 玄睦反应极快,一个轻点,直冲耶律越手中的青蛇而去! 噗! 人到近前,血也映红了眼。 翠绿的蛇身自七寸切为两截,蛇血挥洒,染红了白衫,耶律越冷冷的笑声散在风中,淡色的琥瞳冰冷如霜…… 第199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完) 玄睦怔在当场, 绯色的桃花眼微微睁大,腥得滴血! 趁他愣神的工夫,耶律越眸光乍寒,杀蛇的匕首一个陡转, 直冲他的咽喉扎来! 「爷!小心!」 几名侍卫也沖了过来,还未到近前就被耶律越的人缠住,只能眼睁睁看那寒光直逼玄睦命门,却根本沖不到近前。 眼看那刀尖已到近前, 玄睦突然向后一仰,堪堪躲开。 他身形柔韧,凌空一个扭身,雪光剑花, 直刺耶律越的心口! 噹啷! 一柄奇异的铁伞陡然撑开, 挡住剑招, 耶律越安然无恙地立于伞后,青丝翻飞, 神色自若。 「她在哪儿?!」玄睦依然举着剑, 剑尖狠狠抵在伞面上。 耶律越微微一笑, 琥瞳清逸,跳动的火苗为他如玉的面容添上了几分暖色, 仿佛还是当年的温良淳善,修润无双。 「果然是关心则乱, 依你的敏锐, 原本未到近前便该察觉的。」 玄睦面上冷寂, 其实早已心急如焚,手腕情不自禁用力,剑尖蹭着铁皮伞面蹭蹭作响,花火迸溅。 「少啰嗦!她在哪儿?!」 死掉的竹叶青根本不是余小晚,余小晚头顶受过伤,可这条蛇蛇鳞完好,根本不可能是她! 耶律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欣赏着他拼命遮掩的焦躁与不安。 「我原本以为那蛇于你不过有些重要罢了,没想到……竟这般重要,这倒有些意思了。」 顿了下,他举起骨笛再度凑至唇边,那不厚不薄不艷不黯好看的恰到好处的唇,镀着一层暖光,徐徐吹奏。 沙沙,嘶嘶—— 笛音绕樑,可那越靠越近的沙沙嘶嘶声,却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风依稀小了些,长草却依然扶腰乱舞,乍看像是风吹,可若细看,草叶不止顺风歪倒,东南西北各处都有翻倒,像是有什么正在穿过。 那是什么?! 众人蹙眉眺望,却见草丛之中一条条翠绿的竹叶青依次抬头,随着骨笛诡魅的音律,蛇首摇摆,蛇口大张,蛇牙泛着冷光,尤其是那一双双猩红似血的蛇眼,死死盯在他们身上,仿佛随时都会勐扑过来,将他们撕个粉碎!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玄睦这才想起,离这儿不远处便是一大片竹林,蔓延了整个山头,如今正是万物復甦之际,冬眠了数月的竹叶青刚刚甦醒,成千上万的从地底爬出,刚好为耶律越所用,难怪他会选在此处伏击。 群蛇渐渐逼近,很快便将众人团团围住。 耶律越停了笛声,夜风拂乱了他的青丝,却拂不动他眸底深埋的寒意。 「看到了吗?你的玄武就在其中,你若想找,便找。不过,我可提醒你,月黑风高,视物不清,若你找的太过仔细,不小心被这三五条咬了,便是你吃下满大玄的解毒药怕是也救不回你这万金之躯。」 玄睦几人背靠背拢在一起,那些毒蛇越靠越紧,到处都是沙沙声,嘶嘶声,连风声都被掩盖。 玄睦抿唇沉吟了片刻,摸出衣襟里仅存的几枚解毒药分发下去。 「先吃了以防万一!切记,玄武头顶有伤,千万辨仔细了!」 话音未落,群蛇已到跟前,众人抡圆了膀子瞪大了眼,一边辨认一边斩杀,起先还能顾得,可天昏地暗,绿草翠蛇又色泽接近,看得久了便有些眼花,且蛇越拥越多,蛇压蛇,蛇叠蛇,纠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蛇头在哪儿,斩杀越发的艰难起来。 耶律越吹着骨笛,冷眼望着,一旁的弓箭手也纷纷准备妥当,利寒的箭尖对准了蛇群中的诸人。 余小晚混在群蛇中,随着笛声而动,心中越是焦急,反而越发冷静。 这草原无遮无拦,弓箭手一旦射箭,避箭则躲不开蛇,躲蛇便避不开箭,无论怎么看都是必死之局! 况且玄睦还中了她的蛇毒,他的虚寒之体受不住这些,即便吃了解药也躲不过发热,必然撑不了多久。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余小晚一路压过草叶,不受控制地朝着玄睦爬去,眼角的余光望了一眼耶律越的方向。 看来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咔啷咔啷。 【百无禁忌兑换成功,是否使用?】 余小晚狠狠点下了【是】。 百无禁忌,脱困道具,任何直接限制人身自由的束缚都可以冲破,每个副本限用一次,兑换积分100万。 脱困之后会有720秒的无敌时间,换句话说,这720秒内不会再受任何束缚。 道具一用,果然身子停下了。 余小晚不敢耽搁,掉头便朝耶律越奔去! 耶律越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场中战况,根本不曾察觉她的靠近。 嗖!嗖!嗖! 十数支冷箭凌空而过,直朝玄睦他们射去!
第457页 几人堪堪躲过,却手忙脚乱,尚未站稳,第二波冷箭又射了过来! 耶律越瞅准时机,突然加快了笛声的节奏,地上群蛇疯了一般躁动狂扑,前赴后继。 「爷!小心!」 有所顾忌终是会束手束脚,玄睦又要小心脚下的蛇,又要躲那如雨冷箭,一个不慎,手臂中招,鲜血瞬间便涌了出来。 余小晚心头一紧,容不得多想,陡然扑向了耶律越,蛇牙泛着寒光,照着那执笛的手就是一口! 「嘶!」 笛声戛然而止,耶律越倒抽一口凉气,刚想抬手拽她,却瞥见了她头顶的疤痕。 「是你?」 她已咬过玄睦,这会儿自然是无毒的,一条无毒小蛇,咬便咬了,顶多留几个牙洞。 耶律越倒不再急着拽她,转手从腰间抽出那把杀蛇的匕首。 「上次在宫中你摆脱我的操控,我当是意外,没曾想,竟不是意外。你这小蛇也确实不简单,我倒是有些想留你下来,只可惜,一年前我便发了誓——从今往后,凡伤我者,无论何人,百倍奉还!」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那匕首直冲她的七寸扎来! 余小晚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躲,就那么咬着他的手,深深地望着他。 这是她朝思暮想了许久许久的脸,久到一载仿佛千年,今时今日重逢,她竟恍然觉得这脸竟有些陌生,就仿佛写熟的字,看得久了,突然就不认识了。 喜极而长泣,悲极而无泪,相思入骨而……忘君颜…… 晨之,我想你…… 晨之,对不起…… 噗! 刀尖扎破蛇鳞,刺入皮肉,灵体五感痛彻心扉。 余小晚这才想起,匆忙之间,她竟忘了兑换心凝形释。 可心凝形释抵消的了她身上的痛,又如何能抵消她心头的痛? 刀尖嵌在皮肉之下,似触非触着她跳动的心脏,只要再一点点便是生死两隔,却突然就那么顿住了。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清透如晨起清泉般的眸子,隐约掀起一丝波澜。 血,是血…… 蛇血自刀尖涌出,红的刺眼,如人血一般,分明之前他刚刚杀过一条同样的竹叶青,根本毫无感觉,为何此刻竟这般心慌? 这种心慌他已许久不曾有过,准确的说,自晚儿不在,他便再也不曾有过。 今日这是怎么了? 手隐约有些抖,明明只要轻轻一下就可以解决掉它,他却偏偏下不去手。 罢了,不过区区一条小蛇,不如先放了它,待回去之后,再好生瞧瞧它到底有何神通,竟能影响他的心绪。 耶律越微吐了口气,将那刀尖撤了回来。 不过这一个迟疑的工夫,那边群蛇少了操控,乱作一团,莫非也领着无杀门人匆匆赶来挡箭斩蛇。 万物皆有灵性,尤其周围到处都沉浮着死蛇的气息,群蛇纷纷退下,玄睦众人很快便脱出重围,直冲耶律越杀来。 耶律越眉心微蹙,万没想到竟会因一条小蛇误了先机。 看来,玄睦的面皮今日是取不走了。 无妨,来日方长。 「撤。」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划过一道白光! 几点血沫迸溅在他手背,温温热热,随即便是啪沙啪唦两声,两截翠绿的蛇身一左一右,掉入脚边草丛。 「爷!你被咬了!快服解毒药!」 贴身侍卫赵元收回沾血的长剑,暗暗自责护主不利竟让主子挨了咬,赶紧从怀里摸出解药递了过来。 耶律越没接,他垂首望着地上因疼痛不断缠搅的蛇身,脑中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清楚的看到了蛇瞳涣散的瞬间,瞳孔深处悄无声息地划过的那道猩红的流光。 【她死时,眼中可有赤光闪过?】 时望归当日在酒窖所问犹在耳畔,之后他曾专门问过他此事,他答曰,上官锦去时,眼底便有赤光转瞬即逝。 难道它是…… 不,不可能!时望归曾说,上官锦身上有字纹,而晚儿身上也有,若这竹叶青是晚儿,因何身上空无一物? 明明心中已笃定它不是,可他还是俯身捡起了那两截蛇身,这才在侍卫掩护下,匆匆离开。 身后,玄临渊紧追不捨,叮叮噹噹的银针声不绝于耳,幸而他对他瞭若指掌,专门备下这防他的铁伞。 「白越!站住!告诉我她在哪儿?!」 耶律越并不理他,翻身上马离去,跑出去数十里,依稀还能听到身后紧追的马蹄声…… …… 咔啷!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任务失败,积分清零,目前总积分0。】 咔啷! 【友情提示,《公主的质子小驸马》sss级净化任务超过一个副本时长未开启,强制开启,请宿主及时查看任务,切记,任务失败,倒扣积分一千万!】 咔啷! 【新副本已传送,宿主请睁眼。】 唔…… 头好痛…… 小腿又麻又胀…… 怎么又是在床上醒过来? 余小晚下意识地想兑换个心凝形释压一压头痛。 咔啷! 【积分不足,是否预支积分?】 积分不足? 余小晚勐地清醒过来,翻了一眼自己的积分栏,嘶……头更疼了。
第458页 连区区五百积分都没有,以后可怎么活? 余小晚揉了揉太阳穴,玄睦与耶律越那边她倒是一点不担心,耶律越有备而来,定能顺利撤走,当务之急是先确认一下自己现在什么情况。 对了!先翻翻任务栏。 点开【副本任务】。 第一行。 【一、将军的细作小娇妻(已完成)】 第二行。 【二、公主的质子小驸马(已完成)】 第三行,高红高亮还加粗的一行字,扎心吶! 【三、鬼眼丑皇的心尖宠(任务失败!)】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四、魔教教主的小逃妻(待验证)】 魔教教主? 她终于可以仗剑天涯,当一把江湖儿女了吗?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玄睦还是耶律越都是朝堂中人,素来江湖人不问朝中事,这样可以极大程度的避免跟他们俩重逢。 余小晚放下心来,小腿的胀麻感实在是难以忽略,她干脆起身掀开薄被捋起裤腿,接着窗外隐隐的月色瞧了瞧。 嗯? 四个……黑红的……牙洞?!!!! 第200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 这牙洞余小晚太熟悉了, 这不是……蛇咬的吗? 她的视线游移着,瞟了一眼身上的靛蓝袍袖。 蓝……蓝色的?! 不会吧! 记忆中,这可是某门派专有校服。 她赶紧在身上摸了一圈,很快便从袖中摸出一块青铜牌, 牌子犄角旮旯都积着不易清理的铜泥,可凸起的纹路却极为干净,显然牌子的主人经常拿在手中把捏。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的, 虽是白天却有些阴暗,还有些冷,余小晚裹紧棉被,朝着亮处歪了歪那牌子。 左护法? 莫名想笑是怎么回事? 她摸了摸胸, 很饱满, 不错, 的确是个女的,没想到原主巾帼不让鬚眉, 竟然还能混到护法之位! 翻过来再看。 余小晚笑不出来了。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系统那个大辣鸡就看不得她有半点好!!! 无杀门…… 你说说这牌子上刻着的无杀门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会是她认为的那个无杀门吧? 穿着无杀门的校服, 揣着无杀门的身份牌…… 不要啊!她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只死狐狸, 这要是再被抓回去…… 余小晚又摸了摸胸,无语泪两行。 手感真好…… 死狐狸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肿么办肿么办? 余小晚急的都有点大舌头了。 她也顾不得多想, 先敲出了那拍死几百万次都不解恨的辣鸡系统,抱着最后一丢丢微薄的希望, 问它。 【宿主:解释一下, 魔教教主是谁?】 虽然她曾腹诽过无杀门不是魔教也是邪教, 可它毕竟只是个普通的暗杀门派,听玄狐狸说,如它这般专门做人头买卖的门派,江湖中还是挺多的,这里的魔教不一定指的就是它。 而且,无杀门的规模算不上大,也就是中流水平,离那传闻中跺一跺脚武林便会腥风血雨的魔教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所以说,这个魔教大boss,也就是目标男主,也不一定就是玄狐狸。 【系统:请支付五十万积分兑换未雨绸缪提前调取剧情简介。】 【宿主:尼玛!我要有积分还用问你?!(╯‵□′)╯︵┻━┻】 摊上这种胳膊肘从没内拐过的辣鸡系统,也不怪余小晚说不了两句就忍不住暴躁。 【系统:请注意文明用语,否则自动屏蔽消息24小时。】 还敢威胁她?!姐今天还就…… 瞟了一眼积分栏,余小晚突然就泄气了。 算了算了,跟一堆数据计较,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傻? 【宿主:好吧,今天几号?】 【系统:五月十五。】 还好还好,之前魂穿到采琴身上时,日期推后了好几天,这次只推后了一天,刚好赶上月圆…… 等等! 余小晚扒头看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 【宿主:下雨会不会影响胎记验证?】 【系统:必须有满月胎记才会显现。】 【宿主:那这雨晚上能停吗?】 【系统:我不是天气预报,谢谢。】 【宿主:(╯‵□′)╯︵┻━┻还人工智慧呢!连个win10系统都不如!好歹win10连了网还能查查天气预报!】 【系统:请支付一亿积分终身联网,可以搜索任何次元空间相关信息,包括最近十五天天气预报。】 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系统的尿性余小晚算是摸得透透的,关键时候总是指望不上。 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她有气无力地倒回床榻,连骂它都嫌浪费力气。 【宿主:e=(o`*)))唉……看在咱们绑定一场的份儿上,好歹提示我一下是哪个魔教吧?】 消息发出去很久,系统才回了过来。 【系统:你是哪个门派的?】 【宿主:无杀门。】 这条信息回过去,石沉大海。 【宿主:怎么了?】 【宿主:说话!!!!!】 【宿主:到底怎么了?说话呀?!】
第459页 【宿主:……】 【宿主:好吧,我懂了,谢了。】 系统也是不容易,还得看上头人的脸色,能这么婉转的答了她已经不错了。 余小晚也顾不得过多感慨,她现在已是自顾不暇脑中乱成一团,真想就这么厥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尼玛! 无杀门就是魔教! 那玄狐狸岂不就是教主没跑了吗?!! 没想到当日玄睦一语成谶,还真当上了魔教教主。 可这不科学啊! 同一个副本男主难道还能兼顾两个副本?还是说,因为之前的副本失败了,所以才横加了这么个副本重新攻略他? 想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个次元空间濒临崩坏,肯定是要拼命纠正剧情的,再重新刷一遍玄狐狸也算可以理解。 可玄狐狸狡猾的很,她到底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他? 主动承认自己就是玄武? 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可是连条蛇都敢塞进嘴里吞掉的骚狐狸啊啊啊!!! 让她主动承认身份再被他吃尽豆腐甚至贞操不保,还不如直接捅死她算了。 况且现在还不知道任务是什么,这么早就不打自招,岂不是白送他嘴里给他啃?倒不如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反正横竖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剥皮啖肉去胆剜心什么的,都是随便说说的,她就不信他真敢! 他不敢吧? 肯定不敢吧? 大,大概吧…… 算了算了,还是别想这么糟心的问题了,横竖承不承认最后被认出来的话一样都是被轻薄,那她干嘛还要那么傻主动承认? 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按着隐瞒路线走,实在瞒不住再在他挑明之前主动承认争取宽大处理。 ok!就这么愉快(并不)的决定了! 主意已定,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床,没急着出去,先一瘸一拐到桌旁拿起铜镜照了照。 嗯? 水眸盈盈,桃腮含春,半点朱唇,勾人心魂。 这镜中的芙蓉美人怎的这么眼熟? 这,这不是……霓袖吗?! 余小晚难以置信地端着铜镜又到窗下细细辨了辨,古代的铜镜虽比不得现代的玻璃镜,可眉眼还是能辨得出来的。 没错,这就是霓袖,只是装束髮饰大不相同,再没有当日在万花楼时的满头珠翠环佩叮噹,只简单的一支血玉桃花簪随意的绾在脑后,几缕青丝散在肩头,随性散漫,颇有几分东方不败女人时的风骨。 看来当日在万花楼的未语先羞都是演技啊! 穿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身上,总好过陌生人,可问题的关键是…… 玄狐狸跟霓袖明显很熟啊摔!这样很容易露馅的! 这才刚穿过来不足半个时辰,余小晚已经森森感觉前路多舛,她只想给自己点蜡。 稍稍平復了下混乱的情绪,她微嘆了口气,将铜镜放回桌上。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围在玄睦身侧,又怎么逃得过再见耶律越? 罢了,该来的躲不掉,总还是要面对的,她闭了闭眼,转身出了厢房。 甫一开门,扑面而来一阵凉气,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不等回身关门,就听一旁传来一声诧异。 「秋水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伤好些了吗?」 秋水?不是霓袖吗? 哦……霓袖大抵是花名。 余小晚转身冲来人微微一笑,「我好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来人是个年轻女子,看上去与霓袖年龄相仿,也是同样的靛蓝衣裙,髮饰比她稍稍复杂些,发间鬓有珠花玉簪,手中端这个托盘,盘中是热气氤氲的汤药。 「我自然是来给姐姐送药的,没想到姐姐竟起身了!」 女子上前两步左右瞧了瞧她,见她确实无碍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笑道:「姐姐可吓坏门主了!带着伤就跑出去为姐姐寻药!姐姐也晓得,这会子到处都是疫病灾民,药堂都闭门不开,门主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来了药,紧赶慢赶给送来的。」 说着话,两人復又进了厢房。 「门主一回来就先过来看姐姐,姐姐昏迷不醒却是不晓得,门主身上的伤都还流着血呢,都顾不得管,就惦记着姐姐,要不是主上有令,他大抵还赖在这儿不走,非得亲自给姐姐餵了药不可。」 这女子口中的门主必然就是莫非。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随身坐在桌旁,端起那药闻了下,却没急着喝,抬眸望向那女子,也回她一笑。 「我这一伤倒是有些煳涂了,这是哪儿?」 女子竟一点儿也不意外,「姐姐来时已是昏迷不醒,不晓得这是哪儿也是常理。这儿是分坛的一处别院,离惠州城还有些距离,不必担心疫病传来。」 余小晚微点了下头,「你方才说主上……主上也在别院?」 女子推了推药碗,示意她快些喝。 「那是自然,主上手臂的伤虽不重,可那箭上有毒,还偏是蛇毒!主上本就有蛇毒在身,这下更是重上加重,他偏还催动内力打斗,又追了那贼子百余里,当真是差点就没了命了!」 说到此处,女子重哼一声,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态。 「这主上都当了皇帝了,怎的还这般任性!若不是发了高热从马上栽下,只怕他还要再追!」
第460页 余小晚心头一跳,搁下药碗,「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女子收起忿忿之色,微嘆了口气,「幸而有个婢子身上还有解药,门主便给主上补服了下去,又催动内力,加速了主上体内解药运行,这才赶在蛇毒入心之前,抢回了条命来。」 这话说来不过三两句,可其中兇险,余小晚却是可以想像的,玄睦这傻瓜,她不见便不见了,还追什么?! 还说她傻蛇,他……才是个痴儿…… 第20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 余小晚忧心玄睦, 起身便要去看他,女子赶紧拽住了她,「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主上!」 「那也得先把药喝了呀!」 余小晚懒得啰嗦,端起药碗, 也不说苦不苦了,仰头一口饮尽,丢下碗就往外走。 别院不大,前后不过五进院子, 那女子一路领着她去往最后一进,沿途撞见数位同样校服打扮的门人,都热情地沖她打招唿。 余小晚也不认识,人家笑她也笑, 就那么煳弄着应付过去, 很快便到了玄睦下榻的厢房门前。 门口守着两个门人, 一见余小晚也是抱拳。 「左护法!」 余小晚微微颌首,「主上如何了?」 门人道:「主上已无大碍, 正与门主密谈。」 密谈? 那她还是不要进去的比较好, 横竖也确定了玄睦当真无碍。 好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余小晚一放松就生了怯意, 能不见玄狐狸最好还是别见的好,横竖也不晓得任务是什么, 何必傻乎乎往前凑增加被揭穿的风险? 她转身打算撤, 还没等迈步, 便听里面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 「是秋水吗?进来吧。」 余小晚想哭。 中气这么足,显然已经彻底脱离危险,你说她还傻乎乎跑过来干啥?她也是有伤在身的好不好,那么好的装病避而不见的机会就这么让她给生生糟蹋了! 无语泪两行…… 关心则乱什么的太讨厌了! 她能不能假装没听见就这么撤了? 显然……不能。 门人一点眼力劲儿没有地就推开了门,还笑容可掬地招唿她:「左护法,主上叫你呢,快进去吧。」 余小晚无奈,只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去。 一进厢房,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浓浓的草药味,玄睦不在外室,只有一个没穿校服,穿了身鹅黄襦裙的女子趴在桌上小憩。 余小晚一心只惦记着见了玄睦怎么掩饰,也没顾得细看,推门便入了内室。 内室中药味更浓了几分,隔着素白的折屏,她已能隐约恍到玄睦斜靠在床榻之上,莫非就坐在一旁青藤椅,两人并未回头,依然窃窃私语。 「你确定他揣进怀中的是玄武?」 「是!他,俯身,捡走。」 玄睦咬牙勐捶了下床柱! 「该死!千防万防,还是让他抓走了玄武!」 莫非沉吟了一下,道:「平安。」 只两字,玄睦却是懂了,眸中躁怒稍缓。 「不错,起码她暂时平安,我也能安心。」 说着话,余小晚也转了进来,款款施了个礼。 「主上,门主。」 她尽量坦然地望着玄睦,玄睦也并未多加注意,只抬头睨了她一眼,沖她微微颌首。 「你的伤可还好?」 余小晚回道:「小伤,已无碍了,倒是主上,可要多顾惜自己。」 玄睦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裹着厚厚的大氅,虽一脸病容,可好在精神不错,余小晚彻底松了一口气。 玄睦又与莫非说了几句,一转头,见她还杵在床边,狐狸眼游移了一下。 「你……」 余小晚一惊,怎,怎么的?怎么吞吞吐吐的,不会这就露馅了吧? 「主上有何吩咐?」 玄睦不答,看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空椅,「你今日怎的这般拘谨?坐。」 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故作随意地解释道:「我就是担心主上,所以……」 说着话,也坐了下来。 玄睦这才继续道:「时间紧迫,容不得耽搁,有伤者继续留在此处养伤,其余人等,明日一早出发,快马加鞭,赶往独悟峰。」 莫非依然言简意赅:「玄武?」 玄睦敛目向后靠去,抵在床柱之上,「玄武之事只能以退为进,白越目的未成,自然还会再来寻我,若我着急去找玄武,他反倒会故意躲起来,咱们只消继续赶路便好。」 莫非颌首,「好。」 玄睦转头再度看向余小晚,「院中伤者就暂且交给你了,休息个七八日再带着他们回总坛,若有异变,信鸽联络。」 这是要把她甩掉的节奏啊! 那如何可以!他走了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抬眸道:「我还是跟着主上一同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主上是入独悟峰寻行尘大师,多一人去,希望也大些。」 玄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垂眸不语的莫非一眼,瞭然一笑。 「也好,你们难得重聚,这一别只怕又是数月,便一同去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余小晚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莫非,这才反应过来。 当日在万花楼她便看出,霓袖似是钟情莫非,而听方才那女子的意思,莫非对霓袖也是关怀备至,如此说来……
第461页 莫非岂不是她最好的挡箭牌?! 三人又商议了下大致行程,路线尽量避开蛇虫出没较多的荒野,刚商议完,便听门外响起敲门声。 「爷,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进来吧。」 门应声吱呀而开,一道婀娜的身影端着个药碗款款而入,隔着屏风看不大清她的面容,只依稀辨出,那不是无杀门校服,而是身鹅黄色的襦裙。 这不就是方才外室趴着小憩的那名女子吗? 那女子带着盈盈笑意,绕过屏风走近床榻,看清她面容的瞬间,余小晚瞠目结舌。 秦钟燕!怎会是她?! 秦钟燕虽远不及司徒晴兰貌美,甚至比之霓袖都差了一大截儿,可贵在落落大方,勉强也算得上是中上之姿。 她先给几人行了个礼,这才行至玄睦床榻旁,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床沿,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便递到了玄睦唇边。 玄睦微微蹙眉,探手去接药碗,「我自己来。」 秦钟燕赶紧把药碗举到一旁躲开,「那如何可以!爷伤的可是手臂,不能随意乱动,还是奴婢来吧。」 说着,再度将那汤匙往他唇边递了递。 玄睦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终张嘴喝下。 秦钟燕眉开眼笑,餵得越发仔细了些,无论烫不烫,每一勺都要细细吹过一遍再递到玄睦唇边,满心满眼只有玄睦一人,好像余小晚与莫非完全不存在似的。 余小晚眼睁睁看着,莫名的心口竟有点堵。 玄睦从不让宫女伺候,不,不止宫女,便是当日在孝王府,他也是从不让侍女近身的,她跟了他那么久自然最是清楚,可今日为何独独对秦钟燕破了例? 莫非沉默地坐了片刻,见玄睦也没甚要交代的,便起身告辞,走到屏风处见余小晚竟未跟过来,便低声唤她。 「秋水。」 余小晚对这个名字并不敏感,且又看得太过专注,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依然专注的盯着眼前两人。 玄睦本就是个风华绝代的倾国公子,如今一脸病容斜在榻上,恍惚间竟有了几分当日在将军府惹人垂怜的模样。 可惜当日是她垂怜他餵他吃饭喝药,如今却……换了旁人。 哼!什么厌女症非她不可,这秦钟燕不就可以? 「秋水?」 莫非又沉沉唤了她一声。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玄睦却是转眸望向了她,视线与她撞个正着。 妖冶的异色瞳微眯了眯:「……」 余小晚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她赶紧站起身来,「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主上用药了。」 绕过莫非,匆匆出了厢房,狂跳的心脏居然还没平息。 余小晚揉了揉心口,尼玛太吓人了有木有?一不小心就要露馅啊! 这也不能怪她,每次刚魂穿过来都会因灵肉尚未完全融合有些魂游天外,她与这霓袖融合的还算是快的呢。 身后莫非也跟了出来,示意她随他过来,两人一同拐进西厢房。 「你,好?」 莫非关好房门,也不坐,就那么转身望着她,湛蓝的眸子带着明显的担忧。 余小晚想起他当日的绑架,经过这三世的种种,竟也没那么气了,况且……他可比那狡猾的玄狐狸好煳弄的多! 她上前拽住他的袖子,扯到桌旁坐下,微微一笑,「我没事,倒是你,我听说你受伤了,伤的重不重?伤在哪儿了?」 莫非指了下自己的后腰,「不重。」 余小晚刚想再问,莫非突然蹲下,撩起了她的裙摆裤脚,半点也不顾忌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直接摸上了她的小腿,查看蛇伤。 余小晚倒也不觉得尴尬,大抵是当蛇当久了,天天光熘熘地被玄睦摸来摸去,早已习惯。 莫非皱眉看了许久,这才起身进了内室取了些棉条又打了温水,蹲在地上给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包好了放下裤脚裙摆,他并未马上起身,而是仰头望着她,湛蓝的眸子薄光微动。 「疼?」 余小晚摇了摇头。 「饿?」 余小晚又摇了摇头。 「渴?」 这画面似曾相识,当日她被他掳走时,他就是这般问了一圈的。 余小晚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点了点他的肩窝道:「我不疼不饿不渴也不困,我好好的,倒是你,太不顾惜自个儿了,也不晓得包扎过伤口再出去帮我寻药。」 莫非沉默地望着她的笑脸,突然起身拦腰将她抱起! 余小晚有一瞬间的恍惚,竟以为自己还是那条可以任人随便拎起的小蛇。 「你做什么?」 「睡。」 「哈啊?」 余小晚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不想,莫非竟真抱着她径直进了内室,将她搁在了榻上,拉过被子同她一同钻入了被窝。 余小晚瞠目结舌,不不,应该说,如遭雷噼! 就算他俩真有一腿,可这大白天钻一被窝,院中还杵着那么多同门,跟白日宣淫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莫非看似老实巴交的,竟也这么……流氓闷骚! 第202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 「那个, 我刚睡醒,不太困,要不……」 不等余小晚说完,莫非已探手将她搂入怀中, 还不忘被角各处都帮她掖的严严实实。
第462页 「睡,药效,好。」 余小晚僵了一下,是, 她的确刚喝了药,睡一觉也的确有助于药效发挥,可他呢?他干嘛也钻进来? 她不敢贸然将莫非赶出去,想了想, 问道:「方才给主上端药的那女子是谁?」 莫非阖上眼, 回道:「秦, 太医,妹, 尾随, 主上, 跟丢,惠城, 重逢。」 余小晚有些愕然,这秦钟燕还真是对玄睦情深似海, 明知瘟疫肆虐, 竟还敢贸然离城尾随, 难怪玄睦对她另眼相看。 莫非顿了下,又道:「她,解药,救,主上。」 解药?解蛇毒药? 余小晚依稀想起,方才给她送药那女子曾提起过,说是有个婢子身上还有解药,玄睦补服之后,才得以化险为夷。 如此说来,秦钟燕不仅不顾性命跟随玄睦,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难不成…… 她就是副本女主? 这也不无可能,毕竟司徒晴兰已经被·自尽了,司徒晴言也指给了秦宁,总不好再夺人之妻吧,系统重新指定一个女主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小逃妻…… 秦钟燕粘玄睦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逃。 难道不是她? 不知道女主就没办法提前任务,若今晚雨不停,她难道真要白白浪费一个月? 等等,余小晚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若真雨过天晴出了满月,玄狐狸岂不是马上就能察觉她在附近?!那她岂不是瞒不住了?! 一想到曝光后可能会被骚狐狸酱酱再酿酿,她觉得她还是先祈祷雨不要停吧,起码让她先缓口气看有没有不曝光也能完成任务的法子。 胡思乱想着,在药力加持之下,余小晚就那么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已是深夜,余小晚的祈祷应验了,雨未停。 莫非先她一步起身,先拧了毛巾给她,又递来了漱口水,帮她简单梳洗了一番,这才端了热饭热菜过来,也无需她起床,径直连小几一同给她端到了床上,刚好横在她面前。 「你不吃?」余小晚抬头看向他。 「吃过。」 余小晚微点了下头,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虽说饿了至少一天一夜了,可她还是吃得没滋没味。 怎么都是素菜?她又不是兔子! 余小晚虽不是玄睦那种只吃肉的奇葩,可也是无肉不欢,这么寡淡的饭菜,也就是饿极了,不然真不想吃。 莫非突然夺过她的筷子,不等她反应过来,夹了口土豆丝塞进了自己嘴里,嚼了嚼,又夹了口芹菜到嘴里,再嚼,再夹口豆腐,三碟素菜全都吃了一遍之后,他才将筷子还给了她。 「一样。」 「嗯?」 「平时。」 「哦……」余小晚恍然大悟,「你是说与平时味道一样?」 莫非点头,又道:「为何,不,喜欢?」 「嗯?没,没有不喜欢,好吃。」 莫非虽话少,还句短,倒是个有心人。 莫非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背对着如豆的油灯,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越发显得那湛蓝的眸子仿佛载着星辰大海,幽亮沉静。 「说谎。」 既然被看出来了,余小晚也不再隐瞒,直言道:「也没觉得不好吃,就是觉得……素了点,没有荤肉也便罢了,感觉好像连油都没放,水煮的似的。」 莫非微微蹙眉,「你,不喜,油腻。」 霓袖不喜欢油腻?就算真是这样,也不可能滴油不沾吧! 还是说,为了保持身材? 「我何时起开始不喜油腻的?」 「自小。」 从小就是?那大概不是为了保持身材,可能真的不喜欢吧,可她不喜欢归她,要是让余小晚天天吃这种水煮菜,她宁愿重新做回蛇! 余小晚轻咳了一声道:「其实,我并非不喜油腻,不过为了保持身形婀娜,以后正常饭菜给我吃就好。」 莫非闻听,一秒没停,直接将那小几端了下去,头也不回道:「等。」 半个时辰后,莫非又端着几碟荤素得宜的热菜进来,顺道连粥也给热了。 余小晚只吃了一口便感动得热泪盈眶,到底做蛇和做人不一样,还是人的味觉更能尝出美味。 余小晚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惦记着莫非烧烤的绝活,随口唠叨了一句:「有时间给我烤只鸡吃,鱼也行。」 莫非怔了一下,许久才「嗯」了一声。 吃饱了喝足了头也不疼了,余小晚神清气爽,突然觉得玄狐狸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看着莫非收拾着杯盘狼藉,她眼珠一转,突然模稜两可地说了句。 「成亲。」 莫非抬头望向她,「嗯?」 「你,我。」 余小晚是想问,他俩是不是成过亲了?不然莫非再怎么闷骚也不该这么正大光明的跟一个闺阁女子同塌而眠。 江湖儿女是不拘小节,可再怎么豪爽大气也不可能男女混搭,毕竟这是古代,不存在试婚同居这么超前的理念! 莫非眼神躲闪了一下,一言不发端着盘碟出去了。 好了,余小晚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俩必然还没成亲,不然莫非不会避开。 过了片刻,莫非復又回来,给她盖好了捂严实了,这才道:「瘟疫,后,成亲。」
第463页 余小晚不由好笑,莫非这样子还真像是被逼婚的,难不成……他俩同塌而眠还有什么隐情? 想起当日采琴可就是费了些手段才爬上耶律越的床的,难不成这霓袖也是? 不能提前查剧情什么的,真的好麻烦! 算了算了,管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纠葛,只要他俩是那种关系就好! 如此一来,她再也不用怕那只死狐狸了! 就算玄睦再如何奸滑狡诈也一定想不到她居然会穿成他兄弟的老婆吧? 就算真的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也无妨,她用的可是莫非妻子的肉身,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玄睦本就是重情之人,还是那种宁愿被在意之人欺负死也不愿负了对方的傻瓜型,想来是决计不会为了那么点肉欲就与兄弟反目的。 哈啊—— 余小晚长出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魂穿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后,她终于看到了一丝黎明的曙光。 不过,话虽如此,还是尽量不要被发现为好。 莫非安置好她便离开吩咐门人准备出发事宜,她又小睡了片刻,天刚蒙蒙亮,莫非再度迴转,唤了她起身出发。 直到此时,余小晚才意识到她之前一直忽略的一个芝麻绿豆大却足以让她抓耳挠腮的小问题。 江湖人赶路,管你男的女的,一律人手一马。 马车?不存在的! 可问题的关键是……她根本不会骑马啊!!! 眼看着众人纷纷上马,玄睦也已策马远去,她这边还瞅着那高头大马发愁。 她当日倒是骑过时晟的马,可每次都是与他同骑,而且还是被他撂上去的。 如今她可是堂堂左护法,先不说武艺高强与否,单说这上马的姿势必然也是干净利落巾帼不让鬚眉的,可眼下这马这么高,她真不敢保证能一次成功。 还是等他们都走光了再上吧,丢人事小,被谁察觉不妥传到死狐狸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好不容易盼到最后一个人也扬尘而去,余小晚这才磨磨唧唧地往马背上爬。 果然不出她所料。 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她直接摔地上了。 那马镫摇来晃去的,还真不是余小晚这种废宅能蹬得稳的。 这可怎么办?还仗剑天涯呢,连马她都爬不上去! 不等她从地上爬起来,耳旁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便是一道破空之音。 一抬头,莫非已轻飘飘落在她面前。 「怎么?」 莫非俯身将她拉起,不等她找藉口,他已善解人意的帮她找好了,「伤疼?」 余小晚赶紧软下挨过蛇咬的那条腿,半靠在莫非身上,一副病弱之态。 「是啊,我也不知怎么的,这条腿一直软得使不上力,大抵是骑不得马了。」 「余毒。」莫非不疑有他,懒腰将她抱起,脚下轻点,轻飘飘落在了马背。 莫非将她小心放在身前,搂好,随即食指拇指掐成环状,凑至口中吹了个长哨,那匹空马便乖乖地自己回了别院。 一路紧追,很快便追上了大部队,莫非并未减速,快马加鞭,明明玄睦就在前头不远处,他却紧追了百十里才凑到玄睦身侧。 玄睦伤了手臂,只一手拽着缰绳,却还不要命地策马狂奔,看得余小晚心惊胆战。 「慢些!」莫非道。 玄睦不语,身形随着骏马不住颠簸,脸色苍白如纸,却丝毫不肯稍缓。 「慢些!」莫非加重了语气。 玄睦这才挤出一句,「我急!」 莫非蹙眉,「危险。」 可不是危险怎么的,这么快的马速,还一只手臂,尤其这附近弯路较多,一个不小心真甩出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道理都懂,可玄睦却还是不肯停,勐抽了一下马鞭,远离了莫非。 莫非无奈,只得紧追其后。 这一赶,便是整整一日。 当日玄睦揣着蛇身的她赶路,她已觉得玄睦不要命了,如今再看,当时他好歹还顾及餵她吃喝,中途会稍事休息,如今却才是真的不要命了,一路不吃不喝,直到深夜才停。 停下后再看,各个都是灰头土脸,哪里还有半点大侠的英姿,一个个跟难民似的。 玄睦翻身下马,身形踉跄,秦钟燕也不知怎么说服的玄睦,竟与门人同骑,也跟了过来,她蹲到土路旁干呕了半天,又喝了口水漱了漱口,这才粘到了玄睦身侧。 第20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 玄睦灰头土脸, 嘴唇干裂,精神也有些萎靡,他靠坐树下,抬眸正好看到莫非将余小晚抱下马。 狐狸眼微眯了眯, 秋水一向顾全大局,这般紧张时候,怎会与莫非同骑? 余小晚并未察觉他的视线,只靠着莫非扶着额头颇有几分晕车之感, 难受的有些想吐。 狐狸眼越发幽深了几分,玄睦招了招手,唤来一旁门人问道:「左护法除了被蛇咬,可还受了其他伤?」 那门人一边解行囊一边回道:「没有旁的了, 当时也没打几个回合那贼子便撤了, 就被蛇咬的那口挺兇险的。」 「兇险?」 「可不是!她中的可是蛇毒, 偏偏解毒药还没有了,当时主上也危在旦夕, 门主只得派人速去寻药, 他留下照顾主上。 哪曾想, 到处都是瘟疫,药馆根本不开门, 派出去的人空手而归,左护法当时已是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咱们都以为她挺不过来了, 没想到突然就缓过了那口气儿。」
第464页 「哦?竟有此事?」 玄睦再度转眸望向余小晚, 不等看清,眼前一晃,秦钟燕凑了过来。 「爷,喝口水吧。」 不远处,余小晚抚胸喘了两口气,总算好受一些了,一抬眼,正看到秦钟燕把水袋递给玄睦。 那不是秦钟燕自己刚嘴对嘴喝过的水袋吗? 看着秦钟燕一脸期待地盯着那水袋嘴儿靠近玄睦的唇,余小晚突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间接接吻这种烂大街的梗,怎么古代也有玩的吗? 转过脸不看,眼不见心不烦,却还是听到了咕咚咕咚的喝水声。 余小晚突然起了无名火,踢了一脚脚边的小石子。 喝吧,喝死你!什么厌女症,跟人间接接吻了不也没事? 莫非过去吩咐门人生火做饭,余小晚独自一人走到不远处树下靠坐,还刻意选了个看不到玄睦的方向,省得一抬头就看见他俩亲亲我我。 看是看不见了,可耳朵却挡不住,分明这里这么多人,交谈声,烧火声,倒水声,乱七八糟什么声音都有,她却偏偏能在这一堆嘈杂中揪出玄睦与秦钟燕的声音。 「爷,擦擦脸吧。」 「我自己来。」 「让奴婢来吧,奴婢保证不碰到爷,至少在爷有了其他伺候的奴才前,让奴婢先伺候着,求您了爷。」 玄睦没答话,显然是默认了。 余小晚想像着秦钟燕拿着拧干的布巾一脸痴迷地帮玄睦擦脸,并趁机用视线把他的眉眼唇角通通舔了一遍的场景,咬了咬唇,抱着膝盖拽了根小树枝,戳戳戳戳戳,三两下便在地上戳出了个小坑。 有什么大不了的,穿越前多少妹子抱着手机舔屏?她还舔过某小鲜肉的颜呢! 只能看不能吃,甚至连碰都碰不到,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可是在死狐狸怀里睡了整个冬天,他全身上下,哪处她没碰过?不仅碰过,还亲过呢! 对了!就连他那里,她也缠过的! 余小晚狠狠戳了两下,咔嚓一声,小树枝折了。 她看着掉下去的半截枯枝,突然清醒过来! 等等!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些破廉耻的事她一直都要忘掉的吗?玄狐狸被谁看了摸了甚至吃了,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对对对,跟她没关系! 刚刚他不是才跟秦钟燕间接接吻过吗?她在意了吗?没吧? 她一点都不在意。 隔过晃动的憧憧人影,两人的对话还在不断传来。 「爷先躺下歇会儿吧,待一会儿饭好了,奴婢再唤爷。」 「不必。」沙哑的嗓音顿住了,余小晚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随即便听到玄睦又道:「你这一路也累了,歇着吧,待会儿我唤你。」 天吶! 皇上居然主动关心她!!! 余小晚清楚地听到秦钟燕的声音都有些飘了,笑意掩都掩不住。 「不不,奴婢不打紧,爷要真心疼奴婢,就……就枕在奴婢的腿上歇会儿,奴婢能守在爷身侧,再累也不觉得累。」 什么?枕腿?! 余小晚伸胳膊又捡起一根小树枝,照着原来的小坑接连戳了好几下。 说得好听,还不是想趁机偷看玄睦的高清放大360度无死角美颜? 竖着耳朵等玄睦回话,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半点声音,不会是默认了吧? 明知道这不是她该关心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回头一探究竟。 看一眼,就看一眼,毕竟他是副本男主,关心一下也是她的职责范围。 成功说服了自己,余小晚装作不经意地转头张望了一眼,只一眼,正撞上玄睦微凉的视线。 心,咯噔一下! 幸好余小晚反应快,沖他遥遥的点头示意,随即张望起莫非来。 莫非就在不远处正与人说话,见她看过来,又说了两句,便走了过来。 「怎么?」 莫非俯身蹲下,垂眸望了一眼地上戳出的坑坑洼洼,这才看向她。 余小晚嫣然一笑,「没什么,就是闲得无聊。」 莫非不疑有他,陪她一起靠坐在了树下。 「还好?」 余小晚当他问蛇咬的伤,点头道:「好多了,可能之前真的是余毒未清吧。」 莫非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梦魇,还好?」 梦魇?什么梦魇? 余小晚放慢了戳树枝的动作,眼神微一游移,回道:「不太好。」 话音未落,身侧突然伸来条长臂,余小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歪进了莫非怀里。 莫非紧搂着她,沉沉说了句:「抱歉。」 嗳? 余小晚有点懵,这什么情况? 「为何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莫非紧了紧手臂,仰头望着夜空繁星如河,「不该,让你,去。」 显然,莫非说的去肯定不是指独悟峰一行,不然他该说不该让她跟来,而不是不该让她去。 那他这所谓的去究竟指的是哪儿? 难道说的是……去万花楼当眼线? 「为主上效力本就是应该的,又与你何干?你何必什么都往自个儿身上揽?」 莫非垂眸望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奇怪,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地搂着她,直到饭做好了才带着她一同围到火堆旁。
第465页 不看不看不看坚决不看! 余小晚一路低头走着,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孩子气的重复,只告诫自己不要抬头去看那对狗男女,啊呸,那对主僕,可越不想看,偏就越管不住自己的视线,坐下的瞬间,她还是不小心瞄到了玄睦那边。 嗳? 怎么只有秦钟燕一人?玄睦呢? 秦钟燕站在树下仰头唤着,「爷,下来用饭吧。」 嗯?什么情况? 余小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看到枝叶稀疏之间,一道人影斜在其中,翘腿枕臂。 这……他什么时候上去的?好好的美人腿不枕,窜树上干嘛? 「秋水姐,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兄弟们也乐呵乐呵。」 余小晚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弯了嘴角。 玄睦避开秦钟燕她干嘛这么高兴? 玄睦跟谁怎样跟她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她竟也成了自己不要还不准别人要的小婊渣? 不不不,她才不是那种人! 她只不过是……稍微有点不适应罢了,毕竟他俩也曾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年。 虽说只有一年,可他俩的一年与旁人的一年却是大大不同的,旁人再如何亲密也不可能分秒不离时刻赤身相贴,他俩这一年可是实打实的一年,比之普通夫妻两年甚至三年五年相处的时间还要久。 这么想着,她会不舒服似乎也情有可原,养只小狗跟别人跑了还得难受好几天呢,何况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小狐狸。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她也是人,不可倖免。 想通了,她反而释然了,沖那人笑道:「没事,就是看那婢子对主上忠心耿耿,替主上高兴。」 那人又瘦又高,旁人都管他叫竿子,倒是名副其实。 竿子回头望了一眼,玄睦刚从树上落地,与秦钟燕正往这边过来。 「可不是怎么的,这小丫头还真是勇气可嘉,我要是爷,一准带她回宫封个妃子。」 说话间,玄睦已走到近前,众人赶紧让出个空位给他,大家对他恭敬却不拘谨,有说有笑,一家人般。 尤其是那竿子,与玄睦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方才也是,旁人都唤她左护法,只有竿子直唿她的闺名,显然是当日与莫非他们一起逃难被玄睦救起的,可谓无杀门元老,与后来入门的比起,自然与玄睦更亲近些。 一顿饭吃得憋憋屈屈,莫非端碗递水的倒是待她极好,可她稍一抬头便能看到秦钟燕吃着饭还不忘目不转睛盯着玄睦,像是怕全世界不知道她心悦玄睦似的,恨不得眼珠子抠出来贴在玄睦脸上。 余小晚心态还没调整过来,难免有些不舒服,可她清楚,她现在已不是玄武小蛇,有人待玄睦好她该为他高兴才是,对,她要高兴。 吃罢饭众人散去,玄睦再度跃上树杈安歇,秦钟燕便守在树下躺着,莫非搂着她躺在了另一处树下。 夜半风起,余小晚迷迷煳煳拽了拽身上的薄被,身后的胸膛很温暖,可鼻翼下徘徊的体味却并非她熟悉的兰草香,本该稀里煳涂睡过去的她,突然就清醒了。 抱着她的,不是那死狐狸。 起风了,他的虚寒之体最是怕冷,偏又躺在树上,树大招风,该是更冷些。 对了,记得他睡前是直接上的树,根本就没带大氅,如此岂不是更冷? 余小晚有些躺不住了,想到他的虚寒之体,又想到他的伤,算了,还是起身帮他取了大氅递上去吧。 第204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 余小晚打定主意准备起身, 刚动了动,莫非低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怎么?」 余小晚这才惊觉,自己过去的话,岂不是白白增加被发现的机率? 果然是关心则乱。 她暗自庆幸, 幸好莫非睡醒,让他去便是了。 可不等她同莫非说,莫非已先一步起身,帮她掖好被角, 道:「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人有三急,余小晚只当他去方便,可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 风倒是越来越大。 余小晚有些躺不住了, 她起身张望了一圈, 除却守夜的,大家都已睡熟, 风声呜咽, 夹杂着起伏鼾声, 到处不见莫非的影子。 玄睦还在树上躺着,枝叶稀疏, 风过嗖嗖,单是看他扬起的衣摆黑髮, 就知晓他暖和不到哪儿去。 余小晚看了一眼守在玄睦树下的秦钟燕, 心中有了主意。 她轻手轻脚起身, 同那警觉的守夜门人点头示意了下,走到行囊处翻出玄睦那墨色大氅,并不直接给玄睦,而是低声唤醒了秦钟燕。 秦钟燕迷迷煳煳睁开眼,一看是她,先愣了下,才问:「怎么了秋水姐姐?」 余小晚笑道:「起风了,这大氅你盖上吧。」 秦钟燕惺忪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对了!爷在树上不晓得冷不冷。」 说着,也不理余小晚,抓起那大氅便爬起身来喊玄睦。 「爷,树上冷,您把大氅盖上吧。」 玄睦静悄悄斜在树杈上,除了风过撩起的衣摆长发,纹丝不动。 「爷?起风了,冷,爷!」 还是没反应。 秦钟燕又抬高了音量,接连喊了数声,玄睦都始终一动不动。 这下不止秦钟燕,余小晚都有些着急了。
第466页 树并不高,玄睦垂手,秦钟燕举手,就能拿到大氅的高度,可即便如此,站在树下也是看不到树上情形的。 秦钟燕抱着那大氅焦躁的踱了两下,突然抬头看向余小晚,「姐姐能帮忙上去瞧瞧吗?我有点担心爷。」 余小晚怔了一下,「我?」 秦钟燕点头,「对,姐姐是左护法,武功一定很高,上树什么的肯定很容易,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就算她不求,余小晚身为玄睦手下也是该上去瞧瞧的,可问题的关键是……霓袖的武功她半点不会啊! 余小晚万没想到玄睦竟然会出此状况,心中焦急,想了想,道:「我之前才受了伤,不好动用轻功,我找个人来帮忙。」 说罢,转身便想去喊竿子,刚迈了半步,头顶树摇枝晃,一道黑影突然压了下来! 余小晚不防,直接被压趴在地! 秦钟燕吓傻了,惊唿一声,「爷!」 爷?难不成是玄睦掉下来了? 余小晚趴在地上,勉强回头看了一眼,玄睦就趴在她背上,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满头墨染青丝,还有两排被风吹得不住扑簌的长睫。 还真是他! 这,这还真是奇了,这么个大活人陡然从天而降砸在她身上,即便身下都是草皮泥地,她也该砸得不轻才对,可她除了手心蹭红了之外,并未有丝毫损伤,若不是此刻玄睦的体重真真切切压着,她差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绊倒的。 秦钟燕怔了片刻,赶紧俯身小心将他翻过躺好,余小晚这才得以解脱爬站起来,众人也纷纷惊醒,围拢过来。 方晔是无杀门大夫,赶紧过来把了把脉,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发热。」 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自然不方便煎药,方晔摸出了事先备好的蜡丸,掰开来取出还带着湿气的中药丸,塞进了玄睦口中。 竿子赶紧过来餵了他些水。 这般折腾,玄睦却始终未醒,方晔蹙眉摸了摸玄睦的额头,再度把了次脉,沉吟了片刻,瞧了一眼秦钟燕,又瞧了一眼余小晚,突然笑道:「没甚大碍,这也并非昏迷,大抵是太过疲累睡熟了罢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跟随主上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睡得这般沉过?真的不要紧吗? 然而方晔却笃定了玄睦没事,打着呵欠就回去他被窝继续睡觉去了,临走前还撞了竿子一下。 竿子粗线条,不明就里,也跟着打了个呵欠,道:「好了好了,方老儿都说没事了,定然是真没事,都歇着吧,我守着主上就好。」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纷纷散去。 秦钟燕见人都散了,眼珠一转,沖竿子晏晏一笑,道:「竿子哥也累了,去歇着吧,我来守着爷。」 江湖人不拘小节,这点儿低烧在他们眼里跟没有一样,秦钟燕都这么说了,竿子也没推辞,便到一旁接着睡他的去了。 赶走了竿子,秦钟燕这才转头看向余小晚,「秋水姐姐也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 说罢,也不等余小晚回话,便自顾躺在了玄睦身侧,还帮他拽了拽盖在身上的大氅,那神情仿佛她已是玄睦的枕边人。 余小晚刚刚调整好的心态绷出一丝裂缝。 她微吐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样是最好的,玄睦需要的便是这种深爱着他且一心为他的女子。 风依然唿啸,她转身把那几包行囊都抱了过来,堆在玄睦头顶四围,挡一挡风,又把自己的薄被拿来,给他加盖了一层。 看着他耳畔飘摇的几缕髮丝,想了想,她又翻出自己干净的外衫小心地包在他头上。 发烧不能见风,尤其是脑袋,这是她那个跟旁人跑了的妈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 秦钟燕蹙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又探手摸向玄睦的额头,突然喝了声:「姐姐!」 余小晚顿住,疑惑地望向她,「怎么?」 秦钟燕到底还记得自个儿的身份,没敢伸手拽她,只冷着脸道:「爷有我就好,姐姐去歇着吧。」 余小晚看了一眼自己眼看要挨上玄睦额头的手,又看了一眼秦钟燕,明白了。 「哦,也是,嗯……」余小晚想了想,交代道:「主上幼时受过冻,最是怕冷,也极易发热,这会子看着是低烧,说不得一会儿就高烧了,你注意些,若再升温,赶紧喊方大夫。」 秦钟燕点了点头,脸色依然很冷,「我晓得了,姐姐去歇着吧。」 余小晚又转眸望了一眼玄睦,这才起身,还未站稳,身形陡然一沉! 嘶! 疼!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股强劲的力道拽着她的手腕,勐地将她拽趴了下去! 余小晚没叫,秦钟燕惊得张大了嘴,不等她惊叫出声,玄睦另一只手臂突然抬起,一个轻点,止住了她所有的声音。 哑穴? 余小晚愕然,挣扎着想从玄睦身上爬起来,可不过才稍稍一动,便听玄睦倒吸一口凉气。 对了!他手臂还有伤! 余小晚不敢再用力挣扎,心中乱作一团。 有伤还不快放手,搂着她干嘛?睡煳涂了吗? 不对,睡煳涂了怎么可能那么敏捷快速地点了秦钟燕?! 难道…… 余小晚下意识抬头。
第467页 噗通! 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玄睦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眸,鸽子血般,晶莹剔透,妖冶无双,仿佛只一眼便能摄人心魄,让人永世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余小晚脑中一片空白。 被发现了吗? 不,不应该啊。 她勉强保持着镇定,挤出一抹笑,「主上,你醒了?」 听到「主上」二字,深不见底的桃花眸微眯了眯,视线渐渐迷离。 「你……是谁?」 余小晚手臂撑在他身侧,尽量不压着他,道:「我是秋水啊,主上这是怎么了?」 玄睦阖上眼,长睫轻颤,乱发扑簌在他脸侧,「对,你是秋水,秋水……」 余小晚松了口气,「主上,你的胳膊……能先松开吗?」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玄睦直接侧身翻躺,撩开大氅便把她也盖了进去,眼也不睁道:「陪我睡。」 「嗳?」 余小晚懵了,难道他真发现了? 抬眸瞟了一眼杵在一旁捂着喉咙的秦钟燕,她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俩,显然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余小晚更难接受。 「那个,主上,这,这不妥吧?一会儿莫非回来了……」 「我冷。」 玄睦搂紧了她,还不忘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口。 余小晚心乱如麻,搞不懂他到底是烧煳涂了,还是真察觉了她的身份。 「那,那换秦钟……嘶!!」 揽在背后的手臂陡然收紧! 若非衣袍隔着,只怕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严丝合缝,那紧箍劲儿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嘶!轻点!腰要断了! 话说,他的专长不是轻功巧技吗?怎的手臂也这么有力? 还有,用这么大劲儿,他的伤不疼吗? 余小晚敢怒不敢言,忍着肋骨要断的森森担忧,刚想把未说完的话说完,玄睦的声音混着滚烫的唿吸喷洒在她脸侧。 「我会吐。」 嗯?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晓得吗?我不能碰女子。」 余小晚尴尬地瞄了一眼已经放弃声音,蹲伏在玄睦身后的秦钟燕,总觉得她的眼神好可怕。 「咳!主上,我也是……女子。」 「你不算。」顿了下,玄睦的手摸索到她的小腿,搬着就盘到了自己腰上,「你,我,莫非,竿子,映夏……咱们都是兄弟。」 兄,兄弟? 这么说,他并未发现她的身份? 余小晚彻底松了口气。 不过,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好像还是不妥,况且她前半夜还搂着莫非,下半夜就搂着玄睦,这好说不好听啊!便是青楼妓子也没一夜卖两客的呀! 啊呸!什么烂比喻! 第20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 其实余小晚并不太在意这些, 毕竟都跟他睡了整整一年了,早就习惯了,可问题的关键是,秦钟燕蹲在玄睦身后, 地缚灵似的,那视线也忒扎人了些,她有点扛不住啊! 「那个,主上, 要不我唤竿子过来陪你?」边说着,余小晚悄咪咪想放下盘在他腰上的腿。 「男子同裘,会被耻笑龙阳断袖。」拽住她逃了一半的腿重新盘迴去。 他怕被耻笑,难道她就不怕被笑水性杨花吗? 还有, 干嘛要把她的腿盘在他腰上?她又不是竹叶青! 她又试着挪了几次腿, 都被他给按了回去。 说起来, 他抱霓袖这么顺手,看来以前没少抱过, 还说什么全天下只能碰她一个女人, 骗子! 别拿什么他只当霓袖是兄弟这种烂藉口, 这跟渣男们说她们都是我好妹妹有什么区别? 余小晚越想越觉得玄睦可恶。 死狐狸臭狐狸渣狐狸!哼!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任性很可不可理喻,可此时此刻她就是控制不住生气。 自己养的小狗本来只认你一个主人, 还只冲你一个人摇尾巴,突然有一天你发现, 其实它背着你天天沖别人摇尾巴, 你能不生气吗? 对, 她现在就是这种心情,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还有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难受。 事实证明,女人生起气来,再高的智商也得暂时归零,余小晚生气了,看到他身后的秦钟燕又想起那间接接吻,更是点了炮仗! 她也不管合适不合适,总之就是挣扎,就是不想被他抱! 「嘶!疼。」 不过才刚动了几下,玄睦的抽气声便带着鼻音传入耳膜。 余小晚僵了一下,这一路狂奔,还攥着马鞭勐抽,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方才拽她更是用了大力的,怎的这会儿喊疼? 肯定是装的! 她还就不信这邪了! 继续挣扎。 「主上,我急着方便,你先放开我!」 「嘶——」玄睦没听见似的,只管搂紧她,头顶全是他的抽气声,「疼!好像撕裂了,别,别动,再动血迹洇透了棉巾还得重新包扎。」 余小晚:…… 这藉口太卑鄙了! 不管真的假的,余小晚都不敢动了。 可心里还是憋屈,尤其是在秦钟燕那恨不得扎死她的视线下,更憋屈了。 又不是她愿意的,瞪她干嘛?有本事你让你家爷松开啊?!
第468页 她早该知道,这臭狐狸奸滑狡诈,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煳弄上官锦,勾搭采琴,还把玄武蛇哄得团团转,不仅诓得她主动献了吻,还,还哄得她为他咬了耶律越!她是脑子让门夹过才会一次次对他心软! 一想起自己居然咬了耶律越,她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阵抽痛。 她不是个傻的,耶律越会变成今日这般,都是她害的,杀了拓跋贊也好,散布瘟疫也好,追根究底,都是她的错,她却还……咬了他。 若他知道那小蛇是她,又该…… 罢了,横竖他已恨毒了她,再多恨一点又能怎样? 他聪敏如斯,必然早已察觉出她是故意死得那般悽惨。 招惹了他,背叛了他,最后偏还要那般死在他面前。 他该有恨? 有多痛便有多恨…… 幸而当日她用了太多离魂,灵体承受不住,耶律越到酒窖之时,她已神识不清,只记得自己抱住了他,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不必面对他的痛,也不必面对他的恨,算是,逃过一劫。 玄睦的唿吸很快便平稳下来,清浅,绵长,是她熟悉的气息。 她知道,他睡着了。 想起之前他独自一人时总是辗转反侧,即便睡着也会惊醒,还说什么没有她便不能安寝,想来都是装的吧,看这会儿睡得多甜! 可装给一条蛇看,他图的什么? 不久之后,莫非探路迴转,遍寻不到她,最终在秦钟燕的指引下才看到了玄睦紧搂着的她。 有秦钟燕在,余小晚自然是睡不着的,可也挣脱不开玄睦,只得无奈沖莫非苦着脸摇了摇头。 玄睦搂得这么顺手,想来莫非早已见怪不怪了吧? 余小晚本是这么以为的,可为何莫非看她的眼神有些怪? 莫非蹙眉望着她,又望了眼玄睦,虽然没有质疑,可也没有半点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看了他俩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到原来的树下,和衣而卧。 秦钟燕却不淡定了,她咬了咬唇,跑去莫非近前,指了指自己的咽喉,莫非迟疑了一下,抬手帮她解了哑穴。 「怎么?」 他问的是,怎么会被点了穴? 余小晚听懂了,可秦钟燕显然没懂。 「我也不知怎么的,爷突然就发起了热,然后,然后……」秦钟燕顿住,回头张望了余小晚一眼,之后便压低了声音。 她声音太小,风声又太吵,余小晚一个字也没听到,不过用头髮丝想也知道,肯定是小喇叭广播开始了,方才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加夸张,必然全都进了莫非的耳朵。 可哪又怎样?余小晚可是啃着金庸古龙的电视剧长大的,别的没记住,江湖豪杰重情重义不拘小节她记得最为清楚,玄睦都说了他们情同手足,莫非必然不会多想。 风依然唿唿刮着,长草沙沙,树枝咯吱吱乱响,头顶的包袱皮吹得更是扑扑簌簌,旁边还有两道怨毒的视线,余小晚以为自己铁定睡不着的,却没曾想,枕着那熟悉的心跳,埋在熟悉的兰草香间,她竟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 碧空如洗,流云絮絮,艷阳不骄,暖暖地撒在身上。 她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奔跑着,花香淡艷,草长莺飞,身心都与这碧天草原一般,心旷神怡。 一只杂毛兔子在长草中蹦蹦跳跳,她追着它一路进了密林。 林中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少了暖阳,凉气逼人。 她追着追着,追丢了兔子,却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那是……什么? 林中浓雾渐起,云雾缭绕中,一人浑身是血,趴伏在地,一动不动。 她蹑手蹑脚地过去,轻推了推了那人。 没有反应。 死了吗? 她小心将那人推翻过来,探了探鼻息。 死了。 那人死透了,满身的血,莫名刺痛了她的眼。 不,不只是眼,她的心,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恶狼撕扯着,疼痛难忍! 她低头扯开那人衣襟,露出赤果的胸膛,歪头望了许久。 突然! 她勐地咬了下去! 剎那间,满嘴甜猩,血沫横飞,碎肉溅得到处都是! 她如野兽一般,撕开了那人的心口,咬断了肋骨,露出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眼前渐渐模煳了,咸湿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眼眶,什么都看不清楚,连那人的眉眼都……分辨不出。 脑海中依稀响起一道声音,虚无缥缈,像是旁人的,又像是她自己。 【既然你死了,便把心给我吧……】 然后,她便真的……吞下了那颗心脏…… 甜猩滑腻的肉感让她作呕,却也让她心如刀割。 你怎么能死了呢? 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怎么……可以…… …… 脸上依稀有温热的手指在抚动,余小晚张开眼,正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 「怎么哭了?」 哭了? 她哭了吗? 余小晚从他怀中抽出手摸了摸脸,竟真的湿漉漉的。 她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没有,张开眼的瞬间还记得那梦,可看到玄睦后,瞬间便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心口隐隐的痛。 「没什么,像是做了个噩梦,却又不记得了。」
第469页 不等玄睦回话,身后传来拨高的声音,「爷,早饭好了。」 秦钟燕绕到玄睦身侧,递来一条冒着热气的布巾伺候他擦脸。 玄睦接过毛巾,没擦自己,直接捂到了余小晚脸上。 「你干什……唔!」 玄睦一点儿也不温柔,擦桌子似的在她脸上抹了好几圈,「刮着风带着土,你竟还敢哭,看这脸上两道黑泥印儿,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 黑泥印儿?不至于吧?她不是一直窝在他怀里的吗?怎么可能吹到风? 再说,这里到处都是草皮高树,即便有风也挺干净的,又不是二十一世纪动不动就是沙尘暴。 擦干净之后,将那布巾丢给秦钟燕,玄睦这才起身,顺便也把她拽了起来。 清晨的气温还是相当低的,尤其日头还未出来,再加上风,余小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玄睦俯身将那大氅捡起,披在了她身上,一言不发地系好。 余小晚怔了一息,赶紧拦他。 「别,我不要紧,还是主上披着吧。」 玄睦抬眸睨了她一眼,啪的一声脆响,拍开她阻拦的手,哪里还有半点当日对玄武小蛇的温柔,连眼神都凉飕飕的。 「我稍后再披。」 稍后? 余小晚还没反应过来这稍后是几个意思,玄睦已揽着她走到了火堆旁。 一大早的,也没有煮粥,人手一个冷馒头,一堆人围着火堆吃炖肉,无论莫非或是玄睦,都不见半点上位者姿态,一派其乐融融。 只是……为何大傢伙儿的眼神总往她身上瞟?难不成方才真粘了两道黑泥条,这会儿还没擦干净? 余小晚抬手蹭了蹭脸,玄睦起身端着木碗招唿莫非去一旁吃,秦钟燕跟了两步便被喝止了,转了头坐在了余小晚身侧。 她拨弄着碗里的柔,突然转头笑嘻嘻地问余小晚:「秋水姐姐能教教我吗?」 「嗯?」余小晚正吃着,嘴里满噹噹,「什么?」 秦钟燕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到,「姐姐好本事,能让爷与门主都对姐姐另眼相看,昨夜还……妹妹实在羡慕,妹妹不求多,只要爷一个就够了,求姐姐教教我吧……」 第20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 余小晚怔了一下, 转头看了一眼众人,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见她转头,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 可一个个的耳朵却都是竖起来的。 这还真是……一群八卦的江湖人! 秦钟燕这么婊的问题,余小晚作为一个看过上千本绿jj小说的骨灰级书虫,脑中瞬间便闪过了n条完美回怼的台词,可最终, 她一条也没用,不为旁的,只为玄睦。 虽说这种有心计的女人留在后宫未必是好事,可能在后宫立足的又有几个是没心计的? 好歹秦钟燕对玄睦是真心的。 她想了想, 笑道:「我与主上、门主情同手足, 兄弟同榻也没甚稀奇, 只要钟燕妹妹待主上尽心尽力,早晚也会得主上真心相待。」 秦钟燕闻听嫣然一笑, 笑容甜美, 几乎看不出丝毫恶意。 「姐姐说的不错, 可也不全对,先皇后待爷也是日月可鑑, 可结果呢?妹妹不求旁的,只要能得爷青睐, 不管手足之情亦或旁的什么, 妹妹都不在乎, 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提起司徒晴兰,余小晚也颇有些唏嘘,「还是那一句,真心待主上,万不可有丝毫异心,或许会慢些,可天长日久,总会入了主上的心。」 虽然可能并非男女之情,可以玄睦的性子,绝不会亏待了真正待他好之人。 秦钟燕又是一笑,「多谢姐姐指点,虽然姐姐不说妹妹也会如此,不过姐姐的意思妹妹已经……明白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甚毛病,可不知为何,余小晚总觉得她的话别有深意。 容不得余小晚深思,秦钟燕又问了些旁的,大都是有关玄睦的,余小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己都被自己的白莲花感动的差点跪了。 用罢饭,又停了片刻玄睦才与莫非一同过来,莫非面沉似水,看她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不等余小晚过去寻他,玄睦快走一步,拽着她的大氅系口便走。 「主上?」余小晚踉跄着跟上,诧异道:「主上这是要作甚?」 玄睦走到马前才停下,手里还拽着那大氅领子,桃花眼似笑非笑,「你说呢?」 余小晚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 哦,对了,之前他说过一会儿要披这大氅的,都怪那秦钟燕追着她问了大半天,她一时竟忘记了,难不成玄睦这是在暗示她还给他? 可他有话直说不行吗?干嘛要这般弯弯绕绕?! 还真是奸诈狡猾的死狐狸,这么点小事都要耍点心眼儿。 她颇有些忿忿地抬手解开系带,把那暖得热烘烘的大氅塞给了他。 北国的春到底还是有些冷,尤其是大早起,甫一脱掉,凉气逼人,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玄睦看了一眼手中的大氅,自嘲地轻笑一声,披在了自个儿身上。 余小晚寻思也没她什么事儿了,转身想走,刚迈了半步又被他拎小鸡子似的拎着后领拎了回来。 「我让你走了吗?」 余小晚勉强挤出一抹笑,「主上还有何吩咐?」 玄睦也回了她一笑,皮笑肉不笑,沖他身侧的赤焰红鬃马扬了扬下巴,「你是自己爬上去,还是让我丢上去?」
第470页 这,这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一样的丢人! 余小晚仰头望着玄睦,之前还不觉得,这会子挨这么近她才惊觉,玄睦似乎又长高了些,这般仰头望着,脖子竟还有点酸。 他的桃花眼载满风华,明明撩人的紧,她却心头慌得厉害,他这般言行,怎么看都像是已认出了她,除非……他与这霓袖之间还有旁的内情。 「主上这话是……何意?我……不太明白。」 玄睦斜勾的唇角轻佻又凉薄,他压下了身形,直勾勾地盯着她。 「真不明白?」 脸靠的太近,碾压了焦距最低限,余小晚下意识地向后撤了撤。 「真……不太不明白。」 「呵!」 玄睦突然冷笑一声,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一阵的天旋地转,下一秒她已被丢上了马背!丢麻袋似的! 余小晚本能地赶紧搂住了马脖子。 这场景如此眼熟,当日时晟就是这么丢她的,没想到今时今日换了玄睦她还是这种待遇。 余小晚突然怀念起做小蛇的悠哉自得起来。 这年头,做人还不如做个小畜生。 余小晚心有戚戚焉。 抬头再看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比她还惊诧,像是搞不懂她这是怎么得罪了玄睦,唯有一人的眼神不同,便是那秦钟燕。 她与竿子同骑,视线淬了毒般狠狠扎在她身上,与当日恨毒了她的敦贤公主是那般的相似,果然,妒忌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除了她,还有一人与众不同,不是别人,正是这肉身的未婚夫莫非,至始至终,他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这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未婚夫该有的表现。 难不成,方才玄睦同他说了什么? 若说玄睦察觉了她的身份,直接告知了莫非,那莫非的反应也未免太冷淡了些,毕竟她占的可是他准新娘的身子,这也就意味这他的未婚妻死了,看他待霓袖这般好,必然该伤心才是。 若说玄睦不曾察觉她的身份,只是与莫非说了公事,那莫非为何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像是真的毫不在乎一般? 余小晚一时还真揣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搂着马脖子还在胡思乱想,玄睦翻身上马,将她圈在手臂之间,拽住了缰绳。 「你是自己乖乖搂着我,还是……就这般一直搂着马?」 这么民主友好地让她选,绝壁有坑啊! 可明知是坑,余小晚还是想挣扎挣扎。 「我……」 「嗯?」 「……这样就挺好。」 余小晚头也不敢抬,依然死死搂着马脖子。 身后传来玄睦凉凉的笑声,「好,那你可要搂紧了。」 这话说的,一听就是要整她的节奏啊! 一刻钟后,玄睦用行动证明了她的智商。 这一带官道本就崎岖,玄睦却还故意策马狂奔,一路陡转勐颠,简直要了她的亲命了,屁股颠麻了不说,好几次都险些被甩到马下,幸而玄睦的手臂一直挡着。 余小晚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不搂住他就颠死她的节奏啊! 可她余小晚是那种会因为区区颠簸就妥协的人吗? 好吧,她是。 不过不是因为她怕颠,而是那臭狐狸该死的总在她耳朵边唠叨! 「嘶!刚刚那个转弯,好像撕裂伤口了。」 「哎呦!血好像洇出来了。」 「唿——头怎么这么晕?忽冷忽热的,我似是又发热了。」 余小晚:…… 要不要这么无耻啊死狐狸! 余小晚忍了一路,最终还是败给了那最末一句发热,她示意他放慢马速,回身探了探他的额头。 竟真的隐隐发烫。 「停下歇息吧,今日别赶路了。」 玄睦摇了摇头,脸上总算浮出了一丝还算真切的笑意,「方才已服过药了。」 「正是因为服过药了,才更不该赶路,发热不能见风,会还风,更严重。」 玄睦唇角笑意更浓了几分,「怎么?你关心我?」 余小晚僵了一下,垂下眼帘,「你是主上,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玄睦的笑意缓缓隐去,「秋水,我总觉得,你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余小晚回身继续抱着那带着点腥气的马脖子,面上平静无波,心中早已乱作一团。 天吶天吶!他绝对以及肯定认出她了!她该怎么办? 看来只能先他一步,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横竖都是在赶路,又是露宿荒郊,想来他也不能把她怎样了。 勉强说服自己,余小晚终于鼓足了勇气,一咬牙,回头便要太白,却不想,正与玄睦赶了个凑巧。 玄睦:「你可是在那万花楼出了什么事?」 余小晚:「其实我是西……嗳?」 玄武的玄字只发出了西的音,余小晚已怔住了。 马速越来越慢,玄睦挑了挑眉尖,将那被风颳开的大氅再度往她身上拢了拢。 「西什么?」 「呃……咳!其实我是西……希望与莫非同骑的,毕竟主上还有伤在身,哈哈……」 尬笑,真尬。 「真的?」 「真的。」 玄睦再度斜勾唇角,笑得风华绝代,却偏偏怎么看怎么渗人,两排桃蕊般的长睫随风扑闪着,忽隐忽现着他深不见底的狐狸眼。
第471页 「果然是与往日不同……」 余小晚汗都快下来了,他这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啊摔! 干脆直接承认了算了,省得这般提心弔胆,早晚神经衰弱。 余小晚第二次升起了坦白的心思,可不等她开口,玄睦突然又道:「往日你可是与我称兄道弟甚为亲密,当日一同去沉冬,你我莫非三人抵足而眠,盖得还都是同一方被褥,怎的今日突然变得这般生分?」 玄睦顿住,瞟了一眼余小晚还搂着的马脖子。 余小晚懵了,真懵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真真儿不能怪她辨不分明,玄睦这一会儿像是认出她了,一会儿又像是没有,到底是要闹哪样嘛摔! 其实,但凡有一丝丝希望,余小晚是真的不想与玄睦相认。 不止是怕他的不正经,更怕再次的分别。 玄睦其人,看似精明,却偏偏是个死脑筋,莲妃之事便可见一斑,还是少些纠葛为好。 然而最终,余小晚还是放开了马脖子搂住了玄睦,还是倒骑着马趴在他胸前搂的,只因他说,他真的冷。 许是玄睦的确烧的难受,这一路他的马速都不快,午时还刻意在官道旁歇息了半个时辰,虽只是喝口水啃啃干粮顺便方便方便,可余小晚已甚是知足,唯二美中不足的便是,秦钟燕不断飞来的眼刀。 好在很快大家又上了路。 如此接连赶了数日路,白日玄睦与她同骑,夜里玄睦又以怕冷为由,拽着她同裘而眠,若非他始终极为老实,除却非要她搂着才肯好好骑马,还有每晚都要将她的腿盘在他腰上之外再无其他逾越,她差点以为他是故意装作没认出她。 这日又是深夜,刚下马秦钟燕便凑了过来,余小晚趁机跟擦肩而过的竿子搭上话,同他一起去捡柴。 竿子见她过来,贼兮兮地凑到跟前,问道:「你可是与门主拌嘴了?」 「不曾。」 「那……可是有什么特殊任务?」 「不曾。」 「那你为何日夜与主上一起,可怜我还要看那小丫头的脸色。」 他口中的小丫头自然是与他同骑的秦钟燕,余小晚离那么远都能感觉到她怨妒的眼刀,何况整日与她同骑的竿子。 第207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8) 余小晚心思一动, 帮着竿子一块儿掰掉三砍两削的树枝,问竿子:「看你这话说的,我以往同主上不亲近吗?」 竿子又砍了根小树杈,才道:「亲近自然也是亲近, 同骑也是有过的,不过那是任务时不得已而为之,再者,秋水姐素来只与门主同裘, 而主上更是从不与女子亲近,更别说一个被窝安寝,如今你俩这般,还真是让兄弟们惊掉了下巴。」 竿子将柴拢到一堆, 凑到她耳边, 压低了嗓门又问:「你们这到底是为啥?要是机密任务不说也罢, 要不是,秋水姐可得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我都快憋死了。」 竿子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余小晚转头睨了一眼不远处的玄睦, 他靠坐树下, 正与莫非说着什么,秦钟燕就候在一旁, 却没有看玄睦,而是不时往她这儿瞄一眼。 余小晚看了看她, 又回头看了眼竿子, 心中瞭然。 竿子这样的钢铁直男, 怎么可能扛得住小娇娘的拜託。 「你猜得不错,确实有不能说的任务,不然我这般日夜跟随主上,莫非又如何忍得下?」 竿子颌首,「说的也是,门主虽说一向大度不与人计较,可到底是个男人,哪有婆娘跟人一被窝还没半点反应的。」 顿了下,竿子笑得贼里贼气,「说起这个,秋水姐跟门主啥时候成亲?咱们弟兄们等着喝喜酒头髮都快等秃了。」 余小晚略已沉吟,笑道:「待瘟疫过了,我们便成亲。」 「真的!」竿子激动的差点没把怀里的柴给扔了,「门主终于开窍了,太特么不容易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余小晚对他多少也了解一些,竿子其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个直肠子,还是个重度话痨,倒是个套话的好人选。 她故作哀伤,嘆了口气,「竿子,不瞒你说,我觉得莫非并非真心想与我成亲。」 竿子大咧咧地拍了下她的肩头,笑道:「秋水姐别瞎想,你俩从小一起睡到大,秋水姐又是为他才落下的梦魇的毛病,他怎么可能不愿与秋水姐成亲,只不过开窍晚罢了!」 又是梦魇! 余小晚总觉得一切的关键就在这里。 她嘆了口气,接着道:「其实……这梦魇也不全是因他而起,也怪我自己。」 竿子俯身又捡了几根柴,安慰道:「怎么不是因他而起?若非为了救他,秋水姐又怎会险些被那老傢伙给……咳!幸好秋水姐勇勐,砸碎了酒壶直接来了个割喉取了那老儿狗命,不然……」 不愧是话痨,不用余小晚绞尽脑汁问,竿子便自顾唠叨开了。 「当时秋水姐多大?好像十三吧?小小年纪,又是个弱女子,能有这般魄力,已是难得,可到底杀了人,落下梦魇倒是常理,没有梦魇才奇怪。」 余小晚顺着他的话感嘆,「是啊,那时才十三,这梦魇可真是折磨的我够久了。」 竿子一拍大腿,「可不是咋的!我还记得那段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我们爷几个,天天就没睡过安生觉。」
第472页 「你们?」 「可不就我们吗?那时候,秋水姐成夜梦魇,每次从噩梦惊醒都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一醒来,二话不说坐起来就唤门主,那直挺挺坐在床榻的模样瘆人着呢,映夏几次都险些被秋水姐给吓死,直到现在都不敢再与秋水姐你同屋。 秋水姐吓着映夏也便罢了,还冲到我们爷几个屋前砸门,那响动,夜半三更的,死人都得给秋水姐惊活了!」 似是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竿子摇头啧舌。 「秋水姐倒是只顾得门主是否安泰,却从不曾想过,深更半夜,我们爷几个睡得正酣突然被你这么惊醒,多糟心!得好半天才能缓过那个神儿来。 还是门主仗义,怕再惊着爷几个,便干脆在你房中打了地铺,起码你醒了立时便能找到他,不用再跑去砸我们的门。 可说到底,门主还是不如我家映夏聪慧,若非她提议门主抱着你睡,还不知你何年何月才能睡上个安稳觉。」 映夏便是刚穿过来时给余小晚端药那女子,听竿子这语气,像是与她关系匪浅。 余小晚附和道:「是啊,可多亏了映夏。」 竿子随即嘆道:「只可惜,有好便有孬,谁能想到秋水姐从此便赖上……啊不,是依赖,依赖上了门主,但凡门主不与你一同安寝,你便会梦魇,怎么治都治不过来。 这次因着到万花楼做线人的事儿,你还跟门主生了场大气,说什么他忘恩负义喜新厌旧始乱终弃什么的,其实说实话,我听着都替门主冤枉。 门主让你去万花楼,不过是想治好你的梦魇,怎可能是想摆脱你? 主上不也说了?你俩一直腻在一起绝无法根治,须得分开些时候才行,还须得分的远远儿的,不然以门主的性子,肯定不放心追过去,最后还得陪着你睡。」 原来霓袖竟是因着这个才去的万花楼,如此说来,当日莫非也是趁着霓袖不在才去的苍国。 俯身将砍下的树枝拢到一处,竿子又道:「门主心里有没有你,你该最是清楚才是,他这般事事为你着想,你是不是也该替门主想想? 门主毕竟是一派之首,咱们又是做暗杀的,再说还有主上的大业不是吗?门主不可能一直守在总坛不动地方,秋水姐忍心他每次出去办个事儿都还要时刻惦记着你睡得好不好吗? 做任务最忌分心,万一有个闪失,当真是会丢了命的,真到了那时,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竿子还真是没让她失望,稍稍打听便什么都说了,只是余小晚依然猜不透,十三岁杀人的究竟是原主还是穿越一号?不管她是谁,她显然是心悦莫非的,那么莫非呢? 竿子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惹她伤心了,赶紧安慰道:「门主就是个榆木疙瘩,他当初不愿成亲并非不在意秋水姐,不过是不通男女之事罢了。他可不止对秋水姐你一人坐怀不乱,便是当日一同去花楼,他也没对哪个花娘起过心思,都是爷几个藉机享乐,他个堂堂一门之主还得帮我等守夜。」 唠叨完,竿子才惊觉说秃噜了嘴,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小声说着好话。 「哎呦,好姐姐,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映夏,她好不容易才答应我等你们成亲了就嫁给我,这要让她知道,指定得反悔!」 余小晚淡淡扫了他一眼,脸冷了下来,「你都有了映夏了还敢鬼混,真不要你了也是活该!」 竿子真吓住了,愁眉苦脸地跟在余小晚身后,不停告饶作揖。 「哎呦,我的姐姐呦!我对映夏的心天地可鑑!那日不过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见那花娘长的与映夏有几分相似,便……我该死,我有罪,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求您了我的好姐姐,可千万别告诉映夏。」 余小晚一向不爱管闲事,吓唬了他一通也便松了嘴,竿子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捡柴。 余小晚转头遥望了一眼秦钟燕,她已挤到了玄睦身侧,也不敢叨扰他,只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那痴迷的模样,何止情深,只怕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余小晚竟有些羡慕她,能够这么不管不顾地追随在心仪人身侧,不管结果如何,都算是幸福的。 而她……註定只能负了心仪之人,也负了心仪她之人。 她欠耶律越的,只怕再难还清,可她欠玄睦的,或许可以……试着还了。 微嘆了口气,转眸再看莫非,他正在不远处处理刚刚猎到的野兔,火苗窜动,他的身影忽明忽暗,湛蓝的眸子认真专注,这般事事亲力亲为的性子,半点没有门主的样子,更不像魔教中人,倒像是名门正派的大侠,还是个颇为英挺俊逸的大侠,也难怪霓袖钟情于他。 那么他呢?他对霓袖究竟是何心思?有情?无情? 她希望他是无情的,毕竟霓袖……已经死了。 想了想,她抬步朝着莫非而去。 「这是要烤兔子吗?」 莫非一听是她,手下一错,剥皮的匕首险些掉在地上。 余小晚瞧了一眼那映着跳动篝火的刀刃,蹲在他对面,调侃道:「怎么?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样?」 莫非低着头举着刀按着兔子,怔了一下,才接着剥皮。 「无事。」 「你无事,我却有事,今夜我要与你睡。」 嚓啷! 莫非手中的刀直接搓到了地上,没搓伤手指已是万幸。
第473页 莫非依然没有抬头,薄唇抿了又抿,挤出一句:「不可。」 余小晚不满道:「为何不可?」 「主上。」 「主上怎样?」余小晚又向他跟前凑了凑,哀怨道:「你我可是要成亲的,我这般当着众人的面日日与主上同裘,你竟一点也不在意?你……你该不会是根本不想娶我吧?」 余小晚不过试探一下莫非,却不想他脸色瞬间变了,握着匕首的手越攥越紧,突然抬头望向她。 「主上,封你,为后,如何?」 玄睦同莫非说要封她为后? 余小晚有些愕然,难不成玄睦真的认出她了?那他为何不直言? 还有,玄睦如此重情之人,又怎会轻易夺兄弟之妻? 古怪,这其中定又古怪! 「主上好端端的因何要封我为后?况且,以我的身份,只怕也做不得皇后。」 莫非回头望了一眼玄睦,见他与几人埋头在地上画中什么,并未注意到这边,这才起身,也顾不得擦手,拽着她便到了一旁树后。 第20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9) 确定了玄睦绝对看不到他们两个之后, 莫非这才抿了抿唇,低声道:「主上,心仪,上官, 锦。」 余小晚僵住,「可这与封我为后有何关系?」 难不成,玄睦真发现了她的身份? 莫非微嘆了口气,湛蓝的眸子黯下, 「一言,难尽。」 确实是一言难尽,幸而莫非言简意赅,很快便将来龙去脉解释的一清二楚。 原来, 那日玄睦找莫非并非为她, 而是为无杀门, 玄睦想让莫非做武林盟主,想让无杀门成为足以扰乱天下的第一大教, 既能帮玄睦稳定朝纲替他做些朝廷不好做之事, 又能制衡武林各大教派。 不过, 以无杀门如今的邪教身份,若不洗白, 身为门主的莫非根本不可能当上武林盟主,所以, 无杀门是必须洗白! 而眼下, 瘟疫横行, 尸殍遍野,正是一个绝佳的洗白之机,谁能除掉瘟疫,谁便是救世活佛,前嫌尽弃,受万人推崇。 玄睦数日前已飞鸽传书昭告天下,谁人能除瘟疫,为民者赐田宅金银,为官者加官进爵,家中若有适龄女子,无论贫贱,封妃封后。 如此一来,待玄睦入独悟峰求得良方,莫非便是那救世之人,不仅可以洗白无杀门,还能正大光明得田宅金银壮大教派,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玄睦会封莫非的胞姊胞妹为后。 对于这一点,余小晚本是不理解的,可莫非解释说,玄睦之意是让想无杀门与皇室沾亲带故,却偏又不是皇室中人,如此便可在官场江湖两道通行,不仅可代替玄睦上传下达,还能避免皇帝做得久了被遮住耳目。 自然,封霓袖为后还有另一个因由,便是,玄睦心仪上官锦,不想再娶旁人,虽他曾金口御言三年后再娶,可为朝纲稳定,自然不可能真等三年,所以刚好让霓袖顶上,先堵住朝臣悠悠之口再说,将来真遇到心仪之人,再废后也便是了。 莫非的解释无懈可击,虽说听起来好渣,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何时何地都是至理名言,后宫有亲信霓袖坐镇,宫外有莫非两头兼顾,玄睦的皇位也可坐得更稳。 明明是妙计,可余小晚偏嗅出了一丝不妥。 与其费尽心机洗白无杀门,重新培植一个名门正派岂不更好?它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岂不是可以更好的制霸玄国? 好吧,就算玄睦国事繁忙,没空再培植新的力量,也或者没有可用之人,那也不能为了他的皇位,夺兄弟之妻吧! 况且,霓袖也并非莫非的胞姊胞妹,他能这般瞒天过海,就不能再找个旁的女子冒充吗? 余小晚直言不讳,「莫非,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是不想娶我?」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起码霓袖死了,莫非也不会太难过,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再捲入什么情爱是非。 莫非沉吟许久,竟没有反驳,只道:「若你,不愿,我,出面。」 「你出面?你出面便能左右主上的意思吗?呵呵……」余小晚苦笑一声,神色凄凉,「我懂了,你其实不想娶我,主上正好趁此助你脱困,我说的可对?」 除了莫非不想娶,余小晚还真想不出玄睦因何能那般坦然夺兄弟之妻。 莫非动了动唇,一向面瘫的脸上难得竟浮出了一丝愧疚。 「我,大仇,未报,无心,娶妻。」 莫非还有大仇?什么大仇? 也对,他们当年逃亡而来,背负个血海深仇什么的,也不算稀奇。 余小晚转身趴在粗糙树干,掩面哀泣,「什么报仇?不过都是藉口!若你心中有我,又如何会轻易将我拱手让人?!」 莫非探手想安抚她,可伸了伸,又攥住了,出口的还是那同样的一句话。 「若你,不愿,我,出面。」 「我不愿!」 她当然不愿! 天天跟那死狐狸粘在一起,每天一惊一乍的担心露馅,还不得吓死自己? 而且,玄睦对霓袖似乎并不厌恶,摸了碰了也没呕吐,万一哪天他兽性大发,咳咳……男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日饥渴难耐,万一真让他给啃了,你说她找谁哭去?! 更何况,玄睦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秦钟燕,她是有多想不开天天闲的没事儿被她的视线凌迟?!
第474页 她倒宁愿跟莫非睡还踏实点儿。 莫非身形如刃,遥遥地望了一眼玄睦,微吐了口气,突然问了句:「梦魇,何时,好的?」 余小晚料到他定然会问,直接甩出了早想过的台词。 「你怎知我好了?你不曾发觉?我每夜都会惊醒,惊醒之后第一个先寻的便是你,若非主上抱的太紧,我定然会过去你身边,摸一摸探一探,才能心安。」 话音未落,莫非突然转身走出了树影。 「等。」 莫非的爽快倒是让余小晚颇有些诧异,她的视线追着莫非一路追到玄睦近前,玄睦见他过来,以为有要事,便先遣走了其他人。 两人低声相谈,玄睦不时抬眸往她这边看上一眼,妖冶的桃花眸深不见底。 余小晚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莫非正说着,玄睦突然抬手制止了他,迈步朝她走来。 余小晚下意识的倒退一步,再退一步,又退一步,终于退到了方才的树旁。 她本能的想躲到树后,可又一想,还是在人多的地方更安全些,赶紧又朝着火堆那边走去,然而为时已晚,玄睦一个箭步上前,推着她便把她推到了树后。 还是同一棵树,还是同一个余小晚,只是对面站的人换了一个。 面对莫非,余小晚毫无压力,面对玄狐狸,余小晚表示,她真的扛不住啊! 她强装镇定,冷着脸问道:「主上这是想作甚?」 不怪她这么问,要是换你被一个劣迹斑斑的骚狐狸按在无人的树后,你也会这么问的,尤其他还只盯着你不说话,那眼是挺漂亮,可那眼神也忒吓人了点。 玄睦的眼神冷到了极点,说是冰封了千百年都不算夸张,他死死盯着她,盯着她,一直盯着她,目不转睛。 突然! 他毫无预兆的俯身下来,勐的堵上了她的唇! 「唔!!!」 余小晚惊呆了,怔了一秒,拼命的推搡拍打着,然而没用,不过是蚍蜉撼树,根本动不得他半分。 余小晚瞬间气炸了,记起他手臂上的伤,想都没想便狠狠抓了上去! 在她口中纠缠不休的舌叶,瞬间滞了一下,只一下,玄睦的气息陡然加重,口中的舌叶也越发的癫狂起来,纠缠着她拼命的含吮,逼得她无路可逃。 余小晚停摆的脑细胞终于想起来了咬! 她毫不客气的阖紧牙齿,勐地咬下! 记忆中依稀浮现了相同的场景。 那是在端亲王府屋檐之上,玄睦也是如现在这般强吻了她,而她也同样咬了他,当时他没有躲开,任她咬,如今,他同样没有躲开,任血腥气在彼此口中蔓延。 玄睦的唿吸,滚烫炙热,熟悉的兰草香,更是让她安心,可她却突然觉得很委屈,有点想哭。 他怎么可以这样? 若他不曾认出她,那他便是口口声声说只能碰她一人,却碰了旁人,骗了她。 若他认出了她,当日在端亲王府他可以说是大喜过望情难自禁,那眼下呢?他怎么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 剥皮啖肉去胆剜心? 呵!即便真要罚她,那也要先戳穿她才行,这般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余小晚委屈,真委屈,像是天天抱着睡的小奶喵跟别人跑了,又像是从小奶到大的汪星人反咬了她一口,听上去很可笑,可真的伤心,伤透了心。 啾咪!啾咪! 耳畔隐约传来几声鸟鸣。 这荒郊野外的,虫吟鸟鸣什么的,余小晚早已听惯,也没觉得稀奇,却不想,玄睦突然放开她,拧眉望去。 沉沉的夜色中,一团黑影远远地飞来,那土肥圆的身形,仿佛随时都会坠机的笨拙,怎么看怎么眼熟。 不,不会吧! 小唿唿?!!! 余小晚大惊失色! 小唿唿在此,那耶律越还会远吗? 沙沙,沙沙…… 草丛中依稀有什么在动。 玄睦二话不说,抱起她便窜到了树上。 树下,一条翠绿的竹叶青探身出来,借着不远处跳动的火苗,隐约可以辨出它头顶斑驳的伤疤。 「傻蛇?」 玄睦微微睁大眼,勐然低头看了她一眼,血染的桃花眸瞬息万变。 竹叶青顺着树干爬了上来,攀上了玄睦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玄睦的唿吸几乎停滞了,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它身上,突然松了抱着她的手,抬手抚上了竹叶青的头顶。 这伤疤玄睦每日不知抚弄过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绝不会认错! 「傻蛇!真的是你!我还以为……」顿了一下,玄睦搂紧它,美丽的桃花眼隐隐泛红,「你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小唿唿已飞到近前,余小晚只顾震惊那竹叶青,竟没顾得注意它,它绕着余小晚转了一圈,不等她本能去躲,它已扑闪着翅膀飞开,又绕着整个营地转了一圈。 很快它又绕了回来,却依然没有理睬余小晚,而是笨拙地落在了那竹叶青身上! 玄睦脸上的喜色更浓,连看都不曾再看她一眼,抱着那一蛇一鸟轻飘飘跃下树梢。 糟了! 她可是被腰斩的,决计不可能死而復生! 那蛇有问题! 尤其是那小唿唿,它突然出现,却不认得她,还停在了这条竹叶青身上,分明就是故意误导玄睦。
第475页 这么说,耶律越已知晓玄武便是她了?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 趁玄睦不备,让它咬他?还是……别的? 第209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0) 望着眼前猩红的蛇眼, 余小晚心中翻江倒海,有对耶律越的心痛,也有对玄睦的担忧。 经过这数次交锋,她对耶律越的算无遗漏算是深有体会, 若非她有系统外挂,那日玄睦必死无疑! 如今耶律越再次出手,定然是更加谨慎,而她又没了系统外挂, 只怕…… 余小晚再顾不得许多,冲着玄睦离去的身影,喊道:「你等下!我有话说!」 玄睦回头望了她一眼,掌心轻抚着那竹叶青, 亲昵之态一如当初, 却不是对她, 而是那假蛇。 「有什么过会儿再说,耶律越只怕就在附近, 你快些下来, 好生防备。」 下去? 她根本不会轻功, 这要怎么下去? 那始作俑者已经带着他的爱蛇爱鸟扬长而去根本不可能管她,余小晚只能自力更生, 幸好树后没人,她偷偷摸摸地爬了下来, 姿势虽然丢人了些, 不过也没人看见。 抹了一把爬树带起的热汗, 余小晚转出树影,玄睦正在安排众人小心防备,周围重新又撒了一遍驱蛇粉。 玄睦站在火堆旁,冲着众人说道:「如今瘟疫肆虐,药材紧缺,解蛇毒药配方药材一直未曾凑齐,无法解蛇毒,诸位一定要千万小心,绝不能让蛇近身,尤其要小心提防冷箭,可能是淬了毒的。」 众人神色凝重,已然进入备战状态。 余小晚站在不远处望着,只觉得他肩头那翠绿的竹叶情格外的刺眼。 没有解蛇毒药便意味着不能被蛇咬,而玄睦偏还背着那么大个定时炸弹!还不知防备! 万一…… 余小晚不敢想。 或许耶律越就是算到了这一点,才故意让这条假玄武过来的,必须马上提醒玄睦! 余小晚眼神略一游移,朝着玄睦走了过去。 玄睦正在嘱咐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会武的秦钟燕,字字句句透着关心,秦钟燕笑逐颜开,一双眼熠熠生辉,丝毫不在意危险与否,只有满心的欢喜。 「爷所言,奴婢都记下了,爷且放心,奴婢绝不会拖爷后腿。」 玄睦微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两句,话未说完,余小晚已走到了近前。 「我有话要对你说。」 玄睦转头睨了她一眼,尚未开口便被秦钟燕抢先道:「秋水姐姐有什么便说吧。」 余小晚淡淡扫了她一眼,「我不是找你,我找主上。」 秦钟燕笑道:「我知晓,有什么便说吧。」 这还真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余小晚不再理她,依然望着玄睦:「不知主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玄睦四处张望了一圈,见一切有条不紊,这才微微颌首,迈步朝一旁密林走去。 秦钟燕赶紧喊道:「爷,林中危险!」 玄睦头也不回道:「无妨。」 林深树密,确实比空旷的草原更易藏身,也更易躲避,倒确实是个私谈的好去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密林,走到一处枝繁叶茂处,玄睦脚下轻点上了树梢。 「上来。」 余小晚仰头望去,月懒星稀,到处乌漆漆一片,只能隐约辨出那树冠轮廓,根本看不清玄睦究竟在何处。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根本不会轻功啊摔! 「我上不去。」 头顶传来玄睦的沉笑声:「区区一个蛇咬,便让你连轻功都忘了?」 「自然不是因为蛇咬。」 「那是为何?」 余小晚攥了攥拳头,心一横,道:「我是秋水却也不是秋水,而这竹叶青却实打实的并非你的玄武。」 话音未落,枝叶沙沙,玄睦已轻飘飘落在了她身侧,抱起她一个轻点,復又回了树梢。 竹叶青盘在玄睦肩头,猩红的蛇眼,在这昏暗之中仿佛会发光一般,让人心悸。 小唿唿紧抓着竹叶青,唿唿大睡,仿佛真认准了她就是它的娘亲一般。 玄睦将她放下,探手轻抚了下略有些躁动的竹叶青,斜勾的唇角似笑非笑,「你说它并非我的傻蛇,可有证据?」 那竹叶青随时都可能攻击玄睦,余小晚也没心思多啰嗦,略一沉吟,唤了声:「渊儿。」 有系统监视着,她不能直言自己的身份,希望这一声「渊儿」他能懂。 玄睦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冷笑:「你这是何意?这渊儿也是你唤的?!」 余小晚勉强保持镇定道:「玄武已死,这竹叶青决计不可能是你心中所想之人!」 玄睦俯身过来,妖冶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离得这般近,那眸中细碎的微光清晰可见,如夏夜萤火,清新透亮,却又蛊惑人心。 「哦?你倒是说说我心中所想是何人?」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滚烫的唿吸,刚好喷洒在她的唇边,余小晚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抵在了身后粗壮的枝干。 「你心中所想无外乎上官锦,采琴,那已腰斩的傻蛇,还有……我。」 玄睦蹙眉,身形一晃,竟整个人都贴了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心中所想之人……」 「我说的并非这个!」
第476页 随着这一声低喝,玄睦靠得更近了,鼻尖隐约都蹭到了她的鼻尖。 与小晚还想往后躲,可身后已是树干,再无可躲之处。 她忍不住莫名的一阵紧张,竟还结巴了一下,「那,那你说的是哪个?」 「腰斩!你说谁腰斩?!」 余小晚怔住,「自然是……你那傻蛇。」 玄睦的唿吸明显滞了一下,突然转身,照着身后的树干一拳挥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枝摇叶落,满树震颤,余小晚脚下一错,险些被震下树!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拳砸的有多重…… 玄睦一向吊儿郎当,生死交关之际尚还能开那不正经的玩笑,余小晚还真从未见过他这般愤恨不自控的模样。 余小晚还在诧异,玄睦已重喘了几口气,稳定了情绪,再度转回身来,昏暗之中辨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冷厉的声音。 「我警告你莫秋水!以后这种话绝不许再说!」 「可我真的是腰斩而死!」 「呵!」玄睦怒极反笑,突然一把揪住了她的前襟,「依你之意,你便是我的玄武?」 余小晚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点头道:「我是,我真是!这竹叶青有异,留不得!」 玄睦转头望了一眼肩头的蛇,再度看向她,依然笑着,可说出的话却带着涔涔寒意。 「看在你我多年情分上,这次便算了,若你再敢动玄武的心思,我绝不轻饶!」 说罢,搂着那毒蛇便要离开,余小晚心急如焚,一把拽住了他。 「渊儿,当日在苍国皇城望庙楼,端亲王府假山后,孝王府寝卧,你都忘了吗?」 这些都是玄睦曾落泪之处。 玄睦冷笑一声,按着她便将她按回枝干,树杈吱呀摇晃,像是随时都会折断漏她下去! 余小晚吓得脸色苍白,没有心凝形释的她还是相当怕痛的。 玄睦怒道:「你说的这些,我日前在别院方才同莫非提起,说我此生只在她一人面前落过泪,望庙楼是假的,假山后是喜极而泣,孝王府则是悲从中来,你拿从莫非处听来的话当做证据,真当我愚不可及?!」 余小晚摇头解释,「我,我并不知你同莫非说过。」 玄睦嗤笑道:「说起来,你心仪之人不是莫非吗?为何要冒充我心仪之人?该不会这几日与我朝夕相处,真对我生了什么心思吧?」 余小晚百口莫辩,急道:「我绝非诳骗,我真是你的!你若不信可以随意问我!」 「你的」后面本还有个「蛇」字,却被那辣鸡系统屏蔽了! 玄睦转身再度要走,「耶律越就在附近,我没工夫听你啰嗦!」 余小晚赶紧拽住他,冲口而出:「晚!我的名讳中有个晚字!」 「此事在别院我也同莫非提起过。」 「排骨面!我还欠着你一碗排骨面!」 「莫非知道,当日在苍国还给我做过。」 余小晚一咬牙,「剥皮啖肉去胆剜心!」 玄睦回头望了她一眼,「这在别院都说了。」 什么?! 这种破廉耻的话他也告诉莫非? 这还真是无话不谈的好基友! 玄睦终于磨掉了最后一点耐性,甩开她的手,轻飘飘下了树。 眼看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余小晚再顾不得那么许多,冲口而出:「取暖!我于你有取暖功效!」 她就不信玄睦事无巨细全跟莫非说过!即便他真说了她主动吻过他,也不可能自曝自己因一条蛇的吻就起了那种羞耻反应! 果然,脚步声停住了。 玄睦转身遥遥问道:「什么取暖功效?」 余小晚忍住羞窘,回他:「我吻你,你会……热。」 脚步声再度响起,玄睦又折了回来,再度轻飘飘上了树。 「这个我倒还真从未同莫非说起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不等余小晚答,玄睦又自言自语道:「我懂了,这本就是在荒野所言,众目睽睽之下,大抵是被哪个多嘴的听到了入了你的耳。」 余小晚欲哭无泪,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本该是极为简单的相认却被玄睦弄得这般复杂! 「真的是我!当日我的尾巴还缠过你的……我……我还同你一同沐浴看过你的……我,我……我也是因你才晓得蛇有双丁!」 余小晚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她的脸呢?脸在哪儿?! 不过显然她被玄睦传染的不要脸总算起了那么点积极作用,玄睦沉吟了片刻,撤身靠在了她对面的树杈,单手抱臂,面沉似水。 「这些我倒是也同莫非说过,不过……这种事莫非应该不会告诉你才对,难道你……真的是她?」 第210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1) 余小晚心头一喜, 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我。」 玄睦单臂抱胸,沉吟了片刻, 细长的手指交替弹过,神色微凝。 「等下,容我再思虑思虑。」 她都这么破廉耻了,他怎么还要再思虑思虑! 余小晚的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那荧绿的竹叶青身上, 生怕它突然张开毒牙一口咬下!玄睦偏还这般不紧不慢,真的是要急煞她也。 她突然灵机一动,匆忙道:「这蛇若真是你所想之人,你便让它在你身上描个字, 这般试探一下不就知晓了?」
第477页 果然是当局者迷, 方才她一直陷入如何自证的死胡同, 却忘了只要反证这竹叶青并非自己一样可解燃眉之急。 玄睦微微颌首,「这主意不错, 那便让它随意描个字吧。」 说罢, 他轻轻拍了拍那蛇头, 温声低语:「傻蛇,说你心悦我。」 余小晚:…… 这种话, 就算是真的余小晚也不会理他的好吧! 竹叶青哪儿听得懂,依然盘在他肩头嘶嘶吐着蛇信。 玄睦蹙眉, 又轻轻拍了拍它的蛇头, 「傻蛇?描字, 描『心悦』二字便可。」 拍了一下,竹叶青没反应,拍两下,还是没反应,不等玄睦拍第三下,却见蛇勐地绷紧了蛇身,张开獠牙,疯了一般一头扎进玄睦颈窝! 「啊!嘶!」 被咬了! 「玄睦!」 喊声未落,余小晚已本能地抓住蛇身,狠命一拽便将它甩飞出去! 啪唦! 蛇身落入树下枯叶,沙沙一阵翻腾!很快便没了动静,惊醒的小唿唿转了一圈寻不到娘亲也不知飞到了哪儿去。 余小晚哪儿还顾得管它们,赶紧凑上前,扒开玄睦的衣领,低头查看他的伤处。 站在树顶,勉强能照到一点隔着云层的月光,那四个黑漆漆的牙洞,隐约可辨。 真的被咬了。 真的! 余小晚一阵头晕目眩。 「药!解药!解药在哪儿?」 她慌手慌脚便往他怀里摸,瓶瓶罐罐翻出一大堆,却不知哪个是解蛇毒的。 玄睦任她随意翻腾着,唿吸越发短促无力,「没有……解药。」 「怎么会没有?你身上从来都是不缺药的,怎么会没有?!」 「真的……没有。」 余小晚呆怔地望着他,即便懒月隐在云层,什么都看不清楚,可她还是能感觉的出来,他的状况……很不好! 没有解药…… 方才玄睦在火堆旁吩咐时,的确说了没有解药…… 那现在该怎么办? 她连一个积分都没有,根本兑换不了百无禁忌,即便能兑换,显然也不能用在他身上。 对了,人工吸蛇毒! 刚刚被咬,马上吸出蛇毒绝对来得及,绝对! 她想都没想,将那衣襟扒得更开了些,脸也凑了过去,却根本够不着那牙印! 牙印位置是在脖子与肩膀相接处的颈窝,必须解开袍带敞开衣襟才能贴上唇齿。 生死攸关之际,什么礼仪廉耻全不重要,余小晚探手摸上了玄睦的袍带,两只手一块儿飞快地解着,一边还不忘抬头望向他。 「你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玄睦垂眸望着她,妖冶的桃花眸血色微黯,神色已有些不妥。 「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算了算了,你别答了,动得越多,毒液扩散的越快!你先坐下,坐下!小心别一会儿头晕站不稳摔下去!快坐下!」 扯着玄睦的袍带将他强行按坐在那树杈之上,她也跟着坐了下来,可那该死的袍带却还是没能解开! 真是越急越乱! 她越是想扯开便越是扯不开!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解?!」 话音未落,微凉的手便抚了过来,三下两下便帮她解开。 余小晚微松了口气,里三层外三层扯开他的袍子里衣,毫不迟疑便凑到了他颈边含住了那牙印。 勐吸一口。 腥,好腥! 她按捺住紧张,吸一口毒血吐掉,再吸一口再吐掉,反反覆覆,不知多少次。 「够了。」耳畔传来玄睦气若游丝地低喃,「没用的,若是耶律越故意害我,只怕怎么吸都没用。」 「不,不会的!」 余小晚颤了一下,声音都在隐隐发抖,可她依然不停地在吸着毒血,眼眶热气氤氲,早已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别浪费力气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毒素已散开,没用了……」 玄睦气若游丝,抬手四处摸索着,「怎么这么黑?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余小晚顿住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你,你别吓我!你……」 大手终于摸到了她的头,再一点点下移,抚上了她的脸,他的掌心很暖,摩挲的手指也温柔的一如当初,可空洞的视线却让她心如刀割。 「你……真的是她吗?」 懒月不知何时钻出了云层,隔着枝叶稀疏洒在玄睦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越发显得那脸苍白如纸。 余小晚已说不出话,眼泪情不自禁涌落。 「我……」她哽咽了一下,「我这就去找方大夫!」 她转身就要下树,玄睦的手摸索着,拽住了她。 「别走,别……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我马上就回来!马上!」 「咳咳!」玄睦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再抬头时,额角已沁出了一层薄汗,「别走……」 「我真的马上回来,你放开我,很快的!」 玄睦紧紧拽着她,又是一阵咳嗽,迎着斑驳的月光,她清楚地看到他唇角沁出了丝丝血痕。 她心中咯噔一下,太阳穴突突跳痛,头也越发晕的难受。 「玄,玄睦……你怎么样了?玄睦!」 玄睦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靠着那枝干遥遥欲坠,她赶紧搂住了他,搂得紧紧的,生怕他一不小心真翻了下去。
第478页 她知道她应该去找方大夫的,可她突然觉得很怕,怕他等不到她回来。 「你……真的是她吗?」 玄睦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得不正常,体温也高的吓人,明明已危在旦夕,却还惦记着这在余小晚眼中根本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余小晚顿住,拖到系统再也判定不出她违规,这才吐出了另一个字,「……是。」 玄睦回抱着她,唿吸越来越沉重杂乱,「那……那你,说一句,心悦我,可好?」 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说这些没用的…… 这傻瓜…… 余小晚泪如雨下,不大会儿便濡湿了他的前襟。 「我,我……我不说!」 玄睦瞬间僵了一下,沙哑的苦笑声久久地迴荡在她到底耳畔。 「若我说,这是我……最后的遗愿呢?」 「我不说不说不说!」余小晚拼命地收紧胳膊,拼命地搂着他,「你若真想听我说的话,那就好好活下去!你那般狡猾,怎会因区区一个蛇咬便丢了性命!我相信只要你想,定能安然无恙!」 绷紧的胸膛缓缓放松,玄睦重喘了口气,勉强道:「我只怕是撑不到了……你不想说,便由我来说…… 我,玄睦玄临渊,心悦你…… 不管你是上官锦也好,采琴也罢,便是条小蛇,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若是可以,我真想把心掏出来让你瞧瞧……那上面里里外外,全都是你的名字……」 玄睦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玄睦,不,渊儿,渊儿!你活下去,只要你能活下去,你让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只要你活下去!」 「心悦我,会说吗?」 「会!」 「永远……留在我身边,会说吗?」 「会!」 玄睦苦笑一声,「答得这般爽快,我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余小晚忍着破涌而出的心痛,哽咽道:「我不骗你!只要你活下来,你让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决不食言!」 玄睦依然苦笑,「只说不做……不过哄我罢了……」 「不只说,我定会言而有信!」 玄睦又咳了一声,孱弱道:「说心悦我,会是真的?」 「会……」 「说永远留在我身边,也是真的?」 「是……」 「我大抵是……真的要死了……竟……做了这般黄粱美梦……」 玄睦不住咳嗽着,喃喃低语还未出口便已消散在这寂静的深夜。 余小晚心头一跳,勐地抬起头来。 月影斑驳下,玄睦靠坐在树杈枝头,妖冶的桃花目半阖着,眸光黯淡,唇角带血,苍白如纸的面容安详的仿佛睡着了一般,若不是那颈窝黑洞洞的四个牙印,余小晚险些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你别睡!别睡!这不是梦,是真的!只要你撑下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玄睦勉强动了动眼帘,恍惚的笑了,那虚无空茫的笑意,一如当日在天牢心如死灰的诀别。 「真的……不是梦?」 「不是!」 「那你……亲亲我,我或许就能……分辨出来……」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仅一下,毫不犹豫便贴了过去。 咸涩的唇贴上他丰润的唇瓣,血腥气在口中蔓延……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玄狐狸会死,从未想过…… 她更未想过她的心会这么痛…… 他怎么能死呢? 他那么奸滑狡诈,从来都是他害别人的份儿,怎么会这般轻易就死掉呢? 他一定是骗她的对不对? 都说坏人遗千年,他逼死亲母,陷害手足,纵容宠蛇咬死养母,为登皇位更是不知设计了多少人!他甚至还不顾百姓生死,只在意自己是否能坐稳天下囚得美人! 这难道还……不够坏吗? 至少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的确是极坏极坏的,不是吗? 玄睦,渊儿…… 别死…… 求你别死…… 她的唇紧紧贴在他的唇上,一动不动,咸湿的眼泪沖淡鲜血的甜猩,风过枝摇,绿叶沙沙,远处门人隐约的言语声,仿佛耳鸣,忽远忽近。 「渊儿,别死……」 第21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2) 月辉清冷, 树影斑驳,那一声哀戚的低喃,诉在了玄睦唇齿之间,仿佛穿透了他灵魂最深处。 玄睦的唇颤了颤, 迫不及待的回吻着她,像是濒临死亡的溺水者,而她就是他最后一点空气。 「傻蛇……」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炙热的唿吸伴随着沙哑的低喃不断喷洒, 黏腻的吻也越发的急切起来。 耳旁萦绕着擂鼓般的心跳,还有那仿佛喘不过气的短促唿吸。 有他的,也有她的。 余小晚的脸颊隐隐发烫,不知是羞窘亦或是旁的, 只觉得心口跳得有些难受。 玄睦的手顺势滑到了她的后腰, 又沿着腰线熘到了身前, 一路摩挲着布缕,缓缓向上攀去……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她该阻止他, 可……可她心乱如麻, 根本无法思考,满脑子都是…… 他被蛇咬了! 他就要死! 这世间从此再没有这个看上去奸猾狡诈人人喊打, 实则情真护短傻得一塌煳涂的臭狐狸了!
第479页 她心如刀割,又怎么忍心推开他? 玄睦的手一路上移, 越发的有些破廉耻了, 余小晚心如擂鼓, 想拦,却没有动手。 然而却是她小人之心了,玄睦并未过多停留,他一路向上,却是停在了她的脸上。 带着薄薄笔茧的手指不住地摩挲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仿佛轻触着碧落黄泉绝无仅有的无价之宝。 「傻蛇……」 玄睦再度轻唤出声,唿吸烫得吓人,辗转吮吻的间隙诉出的低喃夹着浓浓的情感,揽在她腰际的手臂更是紧得可怕,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行了…… 腰快断了! 先放开我…… 余小晚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依稀有短匕扎到了她,起先只是扎在她的小肚子,随着她的挣扎,不断下移,眼看就要戳到…… 余小晚的大脑早已停摆,想都没想,勐地抓住那短匕想挪到一边。 「嘶!唔!」 倒抽一口凉气的不只是玄睦,还有余小晚。 好痛! 嘴疼,不对,舌头疼! 她抓上的瞬间,玄睦突然绷紧了身形,牙关没控制住,陡然咬下,咬破了她的舌尖。 同样也是在那一瞬间,玄睦的唿吸停滞了,痛苦的呜咽滚动在咽喉深处,连吻都顾不上了,突然埋首在她颈窝,两手紧紧抓在她的腰侧肩头,身子微微抖着,那一口气上来后,便是铺天盖的急促低喘,夹杂着他压抑不住的喉头滚动的吞咽声。 「傻蛇……别动!」 一声轻斥诉得不清不楚,余小晚却是真的傻了,也真的一动不敢动,手中的短匕被她握得越来越热,不,是越来越烫。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了? 话说,古代有弹簧_刀吗?这短匕怎么还会自己弹的?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短匕的刀鞘是扁长的吧?这,这明显不对啊! 余小晚闭上眼,脑中乱石穿云惊涛拍岸翻江倒海,总之乱得一b,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又紧了紧自己的手。 这虽有硬度,却并非铜铁质感,还带着点韧性,不可能是短鞘,最重要的是,隔着层层布缕,依然能清楚的感觉到它不符合实际的温度。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抬手勐然一推! 轰咚! 玄睦的身影陡然向下坠去! 他已算反应灵敏,却也只来得及在落地的瞬间侧蹬了一下树干,减缓了冲力,最终还是摔在了地上。 「嘶!唿!你谋杀亲夫啊!」玄睦捂着腰半天没站起来。 「你个混帐狐狸!怎么不直接摔死你得了!」 要不是树太高,余小晚真想跳下去再踹他两脚! 丫的敢骗她! 一个快死之人,那玩意儿倒是精神的很,嗯?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推他,她就该直接给他掰折了!看他以后还怎么耍流氓! 可笑她真是蠢到了极点,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做的那些破廉耻的事…… 啊啊啊!!! 好想锤爆那死狐狸的破脑袋! 玄睦的手撑在身后,半躺在枯叶堆里,好一会儿才长唿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还真是会挑时机,上次在苍都城外便是如此,这次又是,唯一不同便是,上次你是扎了我的手,这次你却是险些废了我。」 「废了才好,省得你祸害人!」余小晚冷哼了一声。 玄睦揉了揉自己的腰,「哎呦,真摔疼了,腰还硌到了石头,估计得青一大块儿。」 哼!又在卖惨! 余小晚不搭理他,赌气背过身去。 玄睦摔得不轻,可挡不住心情好,他轻笑了一声,脚下微点,轻飘飘跃上树梢。 「咱们当日可是有言在先,若你不认我,便是违约,我可对你剥皮啖肉去胆剜心,不过,方才我也骗了你,咱们算是扯平了,如何?」 平你个大头鬼! 他扯了扯余小晚的袖子,余小晚扭着头不搭理他。 玄睦干脆搂过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嘟囔道:「怎么?还生气呢?你也不想想你是如何对我的。不认我已是失信失义,你竟还要弃我同莫非睡!当日还说什么你是我的,说什么喜欢我,全都是骗我的?就连答应给我的排骨面都一直未曾兑现!论起气来,我才是要被你气吐血了!」 余小晚依然不理他,还向前挪了挪,避开他的搂抱。 玄睦死皮赖脸地又凑了过来,从背后顺着她推搡的手臂握紧她的手,交叠在她胸前,下巴依然搁在她肩头,还撒娇似的蹭了蹭。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我本就生着你与莫非的气,你老相好偏又这时候出手,再想到你几次还魂都是女子,只到了我这儿是蛇身,我便更气了。你也知道我小心眼儿的,旁的都好说,唯独你……不忍不住较真儿。」 余小晚的脸拼命地扭开,依然不理他。 玄睦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轻轻搔了搔,嗓音越髮带上了几分磁性的沙哑。 「好了,都说了我错了,不气了,嗯?」 余小晚还是不理他。 「还气啊?那你打我吧?打我消消气。」 玄睦虽从小受人欺凌,也常故作卑微曲意逢迎,甚至为达目的也曾美色引诱过闺阁小姐,却从未这般低声下气地哄过人,如今倒还是头一遭。
第480页 「来,打我消消气。」 他厚着脸皮扭过余小晚,拽着她的手就往自个儿胸口锤,嘭嘭嘭几下,没锤出什么效果,却被一滴温热的液体烫到了手背。 玩笑般的捶打瞬间顿住了。 玄睦松开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那温热的液体已然变冷,稍微一动便顺着手背滑落,留下淡淡的水痕。 吧嗒! 又一滴。 斜勾的轻佻笑意彻底消散,玄睦捧着余小晚低垂的脸,想将她的头抬起来,却收到了她无声的抗拒。 他没敢坚持,蹲伏下来,依然捧着她的脸,仰头望着她。 背对着头顶稀疏的月辉,她的神情模煳不清,只能恍惚看到她紧闭着眼,脸上隐约恍过一点水色微光。 她哭了。 便是不看,他也知道。 他的掌心湿漉漉一片,是她的眼泪,也是她在意他的凭证。 是的,她在意他,不管这份在意是男女之情亦或是旁的,她在意他是事实,这便……足够了…… 「抱歉,真的……抱歉……」 没有方才的唠唠叨叨,只有两个字——抱歉,却载着他最深沉的愧疚与心疼。 他半蹲着,点着脚吻上她的脸,吻掉那咸涩的眼泪,心头涌满了酸酸涩涩说不清意味的情绪。 他错了…… 他真的知道错了…… 别哭…… 最终,余小晚还是原谅了他。 那是不可能的!!! 一晚上余小晚都自己裹着大氅躺在火堆边,还特意把自己画在一个大圈里,禁止他靠近半步! 一句话概括:臭变态与死狐狸不得入内!否则……哼! 虽然没哼出个所以然来,但显然玄睦心有愧疚,真的没跨进圈内,只躺在圈子边沿,和衣而卧,盖着个薄薄的小被子。 晚上睡觉他一直翻来翻去,像是故意在引起她的注意。 「爷?你怎么了?可是觉得冷?」 一直守在玄睦身侧的秦钟燕揉了揉眼坐起身来,瞟了下余小晚身上本该属于玄睦的大氅,眼神暗了暗,将自己身上的小被子加盖在玄睦身上。 玄睦抬手拽了下来,递还给她,「无碍的,冷便冷了,谁让我做错了事,这是我该受的。」 哼! 又卖惨! 姑奶奶这儿被你诓买来的惨都足够淹死你了,你想要,我还能卖你点儿! 余小晚背着身闭着眼,懒得理他。 玄睦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不停翻身,秦钟燕再次被吵醒,起身唤道:「爷?可是哪儿不舒服?怎的都出了汗?」 玄睦转头望了一眼一动不动的余小晚,轻唿了一口气,抹掉额角的冷汗。 「无碍,睡吧。」 背对着他的余小晚:哼! 那一夜,玄睦一直在翻身。 第二日吃罢早饭,余小晚火速奔到了莫非马前,横竖玄睦已认出了她,她也不怕暴露,拽着马鞍踩着马镫,一点儿也不潇洒地爬上了莫非的马。 「我要与你同骑。」 莫非的二皮面瘫脸没甚表情,可湛蓝的眸子却隐约驿动了一下。 他转头望了一眼玄睦,玄睦死死盯着余小晚,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恨不得直接隔空把她勾到自己怀里,可最终还是恨恨地点了头。 之后,又行了五六日,余小晚死活缠着莫非,依然是马不停蹄的赶路,那一蛇一鸟的出现仿佛就是一场闹剧,没有人知道耶律越的目的究竟何在。 第212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3) 行了这么多日, 余小晚最大的感慨便是,这些江湖人还真是铁打的似的,无论如何风尘僕僕,都不显半点疲态, 就连那秦钟燕都因有男神在侧,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整日精神矍铄,只有余小晚一人心累身累, 恨不得直接躺尸。 这夜,终于又到了期盼的停马休憩时间,余小晚早早便选好了地盘画好了圈,拽着竿子到一边闲磕牙, 这可是真的闲聊, 并非别有用心, 纯粹八卦。 「哎,莫非长相英挺, 只可惜脸上那块儿猪皮着实有些有碍观瞻, 可惜了可惜了。」 竿子挑着火堆续着柴, 道:「能保住条命就不错了,当年那一刀, 可是差点削掉他半个脑袋!幸而他命大,只毁了这半张脸还有半边儿舌头。」 「舌头?」 竿子转头睨了她一眼, 「干嘛这般惊讶?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难怪莫非说话有异, 原来是舌头少了一块儿。 余小晚哀嘆, 「我并非惊讶,不过是想到这血海深仇,替他烦心。」 竿子也被她感染了,跟着嘆道:「可不是!灭族之仇,上千条人命,只活了他一人,换成谁都难以释怀。之前是不晓得仇人是谁,好容易有了些许线索,偏他按捺不住,在公主府伤了那老儿,打草惊蛇,如今再想靠近他,只能静候良机。」 公主府伤人? 难道说的是敦贤公主府? 当日莫非确实闯入公主府伤了吏部尚书,这才逃入的将军府,她原本还奇怪,莫非这苦肉计未免也太舍本了,如今看来那并非什么苦肉计,不过是他仇人见面忍无可忍,出手伤了本不在计划内的吏部尚书,这才陷入危境。 吏部尚书那样的高官尚还只是线索,那莫非的灭族仇人又该是怎样难对付之人? 余小晚转眸望了一眼莫非,他拎着两只野鸡正从远处过来,她这才想起,今日在马背上她吵着想吃烤鸡,莫非依稀「嗯」了一声。
第481页 她微嘆了口气,莫非对霓袖究竟是有没有情,她如今倒是越发的看不清楚了。 若说有情,为何竟连自己深爱之人换了芯子都不曾察觉? 若说无情,他却是实打实待她极好,那日她一句「不愿」,他二话不说便去找玄睦要人,也不想想玄睦是何许人,真惹恼了,只怕小命不保。 莫非已走到不远处蹲下身处理那野鸡,余小晚怔怔地望了许久,一时间千头万绪,连竿子又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喂!秋水姐!愣什么呢?你看主上一直盯着你看,是不是有事找你?」 一声「主上」唤回了余小晚的思绪,她转头睨向玄睦,他果然在望着她,一见她也望了过来,唇角立时勾了起来,虽笑得轻佻,可嘴却动着讨饶的唇语。 我错了。 别气了。 要打要骂随你还不行吗? 余小晚惊奇地发觉自己居然能看得懂! 可看懂了又如何? 她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只当他就是那老树那枯草那噼啪焚烧的柴火堆,总之不是人,才不要理他。 只是,秦钟燕平日几乎寸步不离玄睦,这会儿怎么没见她? 去解决三急了? 一说起三急,余小晚的肚子也有点不舒服了。 她起身朝着不远处的小树林走去。 那真是片小~树林,林稀树低,再矮点都成灌木丛了。 刚一进去,迎面就见秦钟燕正从里面出来,她一路低头急行,并未注意到她,若非余小晚及时躲避只怕就要撞到一起! 「秦钟燕?」 秦钟燕打了个激灵,立马把手藏在了身后,「秋,秋水姐姐!」 余小晚微眯水眸,「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差?」 「我,我……」不过刚吐了两个字,秦钟燕的冷汗便下来了,她视线游移了一下,强装镇定道:「我没事,不过是刚刚在林中方便,有蜈蚣爬过,吓了我一跳。」 余小晚蹙眉,「蜈蚣?蜈蚣素来喜潮湿之处,这小树林林稀树矮,日晒充足,如何会有蜈蚣?」 秦钟燕勉强挤出一抹笑,「那,那大约是我瞧错了,到底月色昏暗。」 余小晚瞟了一眼她藏在身后的胳膊,一言不发朝她迈了半步,她下意识的想躲,却被她先一步,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你干什么?!」 秦钟燕拼命挣扎,却还是被她拽了出来,可也仅仅数息,秦钟燕已勐然挣开她的钳制,向后踉跄了数步,险些跌到。 即便只是短短数息,余小晚却是看得清楚,她的手心有少许溃烂,看那样子,像是……瘟疫! 余小晚大骇,手拽袖炮,隔着布帛按上了她的额头。 果然有些发热。 这些天虽说他们赶路匆忙,可每日都不会忘了服药,这药还是当日在耶律越住过的厢房推测出的药方,一路行来都安然无恙,且越往西去疫情便越轻,大家便有些大意了,没有再日日让方大夫诊脉,没曾想,秦钟燕竟……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世上,大概只有耶律越与行尘知晓如何治这瘟疫,可耶律越行踪不明,玄睦派出多人追捕都一无所获,而行尘的独悟峰还要快马加鞭半月方才能到,只怕秦钟燕根本撑不到。 平心而论,余小晚并不在意她的死活,可毕竟她是真心爱慕玄睦,她还是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走,找方大夫。」 余小晚拉着她便要出去,秦钟燕拼命向后撤着身形,哭道:「不要,我不去!他治不好我,他们还会把我赶走,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余小晚正色道:「你瞒得了一时又能瞒得了几日?现在不过手心溃烂,很快便会蔓及口唇,届时你还能藏得住吗?」 秦钟燕无言以对,软跌在地哀哀哭泣,「可他们把我扔下,我一样必死无疑,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们会好好安置你的,你不必太过担忧,这里离独悟峰已没多远,我们快马加鞭尽快过去,再飞鸽传书过来,你必然能赶上救治。」 秦钟燕掩面啜泣,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再缓我几日可好?就几日!我想再多陪陪爷,我怕,怕我撑不到爷回来了……」 余小晚与秦钟燕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因玄睦稍有罅隙罢了,看她如此可怜,也是心有不忍,可不忍归不忍,余小晚不是白莲花,性命交关,自然不可能留她下来。 「不行!若你真心仰慕主上,便离他远远儿的,越远越好!」 秦钟燕跪爬过来拽住了她的裙角,满脸是泪,不住哀求。 「求你了姐姐求你了,姐姐也知道,爷从来都不准我碰他,我不会传染他的,求你应了我吧姐姐!」说着便是一个响头。 余小晚无动于衷,「那还有竿子,你日日与他同骑,又如何保证他的安全?」 秦钟燕哭道:「我虽与竿子哥日日同骑,可也仅是同骑,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并无肌肤接触。况且,我得疫病也不是一日了,若传染早传染他了,也不必等到今日。」 秦钟燕所言不无道理,可余小晚依然不能同意,玄睦也好,莫非也好,便是竿子的性命都比秦钟燕来得重要,她不可能冒这个险。 她转头不再看她,即便明知她命不久矣,也只能宽慰道:「我们速去速回,定能救你,你也别执着这一时,到底还是主上的安泰要紧。」
第482页 「那便一夜,再容我这最后一夜!让我再看看爷,求你了,求你!」 说罢,秦钟燕迎头便是一通磕头,松软的泥地被她磕的嘭嘭闷响。 余小晚阖眼微嘆了口气,「好吧,明日一早我再将此事告知主上。」 便是现在立时告诉玄睦,依玄睦的性子也不会马上将她赶走,定然要等到明日寻处安全之所,再好好安置她,现在告知疫情与明日晨起再说,区别并不大,只要她晚上多留意些她便好。 秦钟燕哭哭啼啼千恩万谢,「姐姐,往日是我不懂事,总妒忌爷待你好,你,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余小晚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有吗?我倒从未察觉。」 秦钟燕擦了擦眼泪道:「姐姐不愧是女侠,慷慨大度,妹妹自嘆弗如,难怪主上对姐姐另眼相看。」 说罢,又嘆了一句,「妹妹此生,都误在了那菩提寺,若从未见过爷,也不会懂何为情爱,更不会有今日这般客死异乡的凄凉,情爱误人,当真是误人!」 谁说不是呢?无情则刚,素来如此。 余小晚微嘆,「擦干眼泪,莫让人察觉了。」 「是是,姐姐说的是。」秦钟燕苦笑一声,抬袖蘸去眼泪。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树林,余小晚这才想起她的三急还未解决。 罢了罢了,这一通折腾,肚子也没甚感觉了。 余小晚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净手净面,又等了片刻莫非才烤好野鸡,旁人自然是不敢问门主要鸡吃的,只有竿子涎着脸过来讨了一排鸡肋条啃,剩余的大半只给了玄睦,整只的却是给了余小晚。 门人暗自咋舌,这门主疼左护法也疼的太超过了!待遇竟比主上都好!也就是主上不计较,换成旁人家的主子,还不得记在心里,早晚整治了他! 玄睦掰下鸡腿儿,看着坐在不远处圈里,吃得一脸满足还与莫非有说有笑的余小晚,唇角斜勾的笑意与平时无异,可那撕咬鸡肉的动作似乎有些……粗鲁。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了,独剩两名守夜人谨慎地眺望四围,余小晚正睡得迷迷煳煳,便被人推醒。 「姐姐……」 第21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4) 余小晚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望着她, 「怎么了?」 秦钟燕绞着裙摆,扭扭捏捏道:「我,我肚子疼,想如厕……可, 可一个人有点害怕……」 这么多人就她俩是女的,不找她还真没人可找了。 想到明日便要分道扬镳,甚至可能是天人永隔,余小晚难得发了善心, 起身站了起来。 「我陪你。」 秦钟燕感激地沖她福了福,「多谢姐姐。」 更深露重,乍一出来还有些寒,余小晚俯身捡起方才盖着的大氅披在肩头。 「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走吧。」 荒郊野外的, 自然不敢走出去太远, 依然是那小树林,余小晚守在林外, 秦钟燕稍微进去一点, 不被人看到便好。 余小晚靠着矮树望着火堆, 两个守夜的门人尽职尽责地守着众人,玄睦早在她们起身之际便醒了, 虽未跟过来,却一直留意着这边。 余小晚就当没发现, 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秦钟燕轻声细语。 「姐姐不顺便方便一下吗?」 她不提余小晚还没甚感觉, 一提, 倒真想了。 「等你好了我再方便。」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我好了,姐姐进来吧。」 余小晚这才转身进去。 月色朦胧,枝斜疏影,她接连走了数步都没见到秦钟燕的影子。 「秦钟燕?」她轻声低唤,不愿吵到不远处酣睡的众人。 远处依稀传来了秦钟燕的声音,「姐姐,我不打算回去了,我想就这么走了。」 声音有些小,余小晚并未听清,「你说什么?」 她眯眼张望着,终于在不远处树旁见到一道模煳的人影,她迟疑了一下,向前迈了两步又停住了。 「有什么你先过来再说,那边太远。」 那人影动了动,却并未过来,啜泣道:「爷耳聪目明,我怕他听见,还是远些好。谢谢姐姐帮我隐瞒,也求姐姐继续帮我隐瞒,千万别告诉爷我染了瘟疫!」 余小晚以为她反悔不肯走,立时冷眉道:「这不可能!」 秦钟燕哀切道:「姐姐先听我说完,我知晓我已活不过几日,若爷知晓我因他而死,必然心里也不会好受,我……」 离得有些远,秦钟燕的声音又小,余小晚竖着耳朵听也仅到了前半句,后面实在听不清楚,犹豫了一下,这才朝她走了过去。 「……爷的事我都知道,每次爷传信过来,或是私下约见兄长,我都会偷听,爷是知道的,却从未怪罪过我。 自然,爷是看在兄长的情面才会对我如此大度,可我依然满心欢喜。 爷是个重情之人,我虽卑贱如尘,可到底助过爷,我死了,爷大抵会难受吧? 我不想让爷难受,哪怕只是一瞬间。 爷是个可怜人,生于皇家,千般无奈,我卑贱如尘,帮不得他什么,只求不给他再添烦扰……」 余小晚还未走到近前,秦钟燕已泣不成声。 「姐姐,求你千万别告诉爷我染了瘟疫,爷若问起,便说我受不起这颠簸之苦,临阵脱逃,他或许还能好受些。」
第483页 说罢,她盈盈一拜,「妹妹先谢过姐姐了,今夜便拜别了。」 话音未落,她已掉头朝里走去。 若是方才,余小晚或许真就这么随她离去,可此刻她却是心头一凛! 不告而别?临阵脱逃? 逃? 小逃妻?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 玄睦的cp难不成真的是秦钟燕?! 尚未弄清之前,余小晚如何能让她就这般走了,她紧追两步,急道:「你若这般不声不响的走了,便是背叛了主上,主上也同样不会好受,倒不如实话实说,说不得主上还能救你!」 秦钟燕脚下不停,依然向小树林尽头掩面泣奔。 「我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你别再劝了。」 余小晚又追了十数步,顿住了,不管这秦钟燕是真心要走,或是演戏,这荒郊野岭,她也跑不远,去找玄睦来追总不会错。 这么想着,她转身便往回跑,刚跑了两步便听秦钟燕低唿一声,似是摔倒了。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又转了回来,加快脚步跑了过去,果然见秦钟燕趴在地上,自暴自弃般哀哀哭泣。 生死面前,难免让人心软,余小晚蹲在她身侧,劝慰道:「你也说了,主上是重情之人,被信任之人背叛,必然也是心痛难受的,无论你说与不说,主上都一样难受,你又何苦再放弃这最后一线生机?」 秦钟燕的啜泣声渐渐缓了下来,「你说的……不错,横竖都是难受,我又何苦自寻死路。」 方才怎么劝都劝不住,这才只说了一句她便应了,余小晚突然觉得不妥,立时站了起来。 「你若想明白了,便回来,我先行一步。」 说罢,转身便往回走,却不想,不过刚转过神来,迎头便撞上一人! 嘭! 她没防备,直接撞得鼻头泛酸! 她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一步,仰头望去。 只一眼,她便彻底……惊呆了! 是他!怎会是他! 她微微睁大眼,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忘了唿吸,忘了眨眼,忘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忘了自己如今是谁。 昏月懒星,疏林暗影,披着黑色大氅的耶律越,眉目清冷,琥瞳幽暗,如玉的面容无波无澜,仿佛真回到了当年。 当年也是这般的月色,这般的林子,他在一片幽篁之中质问她:为何骗我? 如今,他同样在质问她。 「重情之人……」 「背叛……」 「心痛……」 「你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我?」 浅淡的声音缓缓流出他的唇齿,如雪夜流淌的深谷小溪,不復春日的温润,只有夜雪的清寒。 扑稜稜——扑稜稜—— 他的肩头突然一动,陡然飞过来一团灰影! 余小晚呆愣愣地望着这午夜梦回都让她心痛不已的面容,根本不曾注意到其他,那灰影直接飞落在她肩头,啾咪啾咪,叫的欢快。 娘亲娘亲~~小唿唿好想你~~ 不染纤尘的眸子睨了小唿唿一眼,向她迈近一步。 「怎么不说话?他是重情之人,被背叛了会痛,我便不会了吗?」 余小晚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唿吸短促凌乱,脑中更是乱作一团。 这是哪儿?她是谁?采琴还是莫秋水?耶律越到底在说什么?她该如何答? 乱了,全乱了! 她退一步,耶律越便近一步,她再退,他再近…… 她仓皇失措,越退越心悸;他看似从容有度,却在步步紧逼。 嘭! 后背撞上一人,随即便是一声冷笑:「秋水姐姐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怎的看见爷的死对头不上去一决高下,却如老鼠见了猫,恨不得尾巴都夹起来!」 话音未落,耶律越突然一把拽过余小晚,抬手便沖她身后挥去! 啪! 清脆的一记耳光。 余小晚踉跄着抱住他的胳膊,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再度响起皮肉声! 啪!啪! 又是两记耳光。 余小晚这才回头,秦钟燕捂着脸靠着矮树一脸的懵然。 「你,你为何打我?我都按你说的做了!」 耶律越波澜不惊地望着她,一贯的云淡风轻。 「这三记耳光,一记打你在主子说话时随意插嘴,一记打你在主子面前唤旁人爷,一记打你敢对主子的人出言不逊!」 前两条秦钟燕都听着,可最后一条…… 「什么?什么你的人?!你抓这贱人不是要当人质的吗?」 耶律越扶起震惊的都忘了从他身上起来的余小晚,不紧不慢地解开她脖间的大氅系带。 「人质也好,什么都好,总归都是我的人,便是打骂剐杀,也只能我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他勐地拽掉余小晚身上那本属于玄睦的黑色大氅,狠狠砸在地上! 如玉的面容依然波澜不惊,没有哪怕一丝的变化,却惊得秦钟燕不由打了个寒颤。 余小晚垂着头,脑中没有逃,也没有留,就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身上突然一暖,扑鼻而来的不再是那熟悉且安心的兰草香,而是同样熟悉却让她心酸的淡淡墨香。 同样的黑色大氅,暗月之下,辨不出纹路的不同,仿佛还是方才那同一件,却早已变了。
第484页 温润的指尖带着微凉抚上那系带,仔细地帮她系好,温热的唿吸隐约带着丝丝白雾唿在她的脸侧。 春寒料峭,这旷野的夜还是有些寒的,她下意识地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一声怒吼! 「放开她!」 玄狐狸! 不等余小晚点脚望去,耶律越突然俯身,一口携着怪异香气的唿吸吹在了她的脸上。 剎那间,天摇地晃! 所有的一切都模煳起来…… 昏迷的瞬间,她仿佛恍到了玄狐狸那猩红似血的桃花眼…… …… 唔…… 头好痛…… 是谁?谁的手在她额头冰着? 凉凉的,好舒服…… 那手冰了一会儿便挪开了,头立马像炸开一般疼痛难忍! 她下意识地一把抱住那手重新按回额头。 唿…… 舒坦! 她怕那手再离开,一直抱着,抱得紧紧的,不知不觉再度睡熟。 晃动的马车里,夜明珠晕着莹润的光,一盏小小的紫金香炉散着裊裊青烟,满厢弥散。 手的主人微微动了动,却换来她更紧的搂抱,琥珀色的眸子驿动着细碎的薄光,默默瞧了她许久,这才转眸冲车帘外吩咐。 「把冰片雪玉膏给我,再续些安神香。」 帘子一挑,贴身小厮刘子进来,先续了安神香,这才在耶律越怀中摸索了一圈,摸出一个小盒。 余小晚躺在耶律越怀中,枕着他的右臂,搂着他的左臂,睡得正沉,根本不管手的主人还有没有多余的手做正经事。 第214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5) 耶律越靠着车壁抱着她, 稍稍翘起贴在她额头的手掌,淡淡道:「抹在这里。」 刘子这才打开小盒挖出一大坨冰片雪玉膏抹上,那膏吸热,只随便涂抹了两下, 刘子的手指就冷透了,很不舒服,耶律越涂了满满一掌,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再抹些。」 「可是……」 「抹。」 刘子无奈, 只得又挖了一坨涂在他掌心,顺便瞄了眼余小晚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大氅,还有耶律越单薄的白衫。 「爷,北国天寒, 上次那蛊伤未愈, 您还是顾惜些自个儿吧。」 少了冰凉手掌降温的余小晚, 再度不舒服的搂紧那胳膊哼唧起来,耶律越也不管那冰片雪玉膏涂匀了没有, 再度将手敷回了她的额头。 刘子微嘆了口气, 伺候了爷这么多年, 他还是不懂他的爷。 不懂他为何突然改了计划,费尽心机的布局不再是针对玄帝, 竟是为抓这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 不懂他为何辛辛苦苦把她抓来却不拷问,反而将呕心沥血才勉强养出的缠情雌蛊种在了她身上。 不懂他为何要怕雌蛊彻底融合前她会难受, 一路焚着安神香, 助她好眠, 还这般紧紧搂着她一坐便是三日。 他从未见过他的爷对谁这般好过,除了那惨死的采琴姐姐。 尤其是眼下,他明明可以直接将那玉膏抹在她额头,再盖上快布巾便好,他却偏要以手遮盖冰着自个儿。 难道爷真的看上她了吗? 可爷心中只有采琴姐姐一人,他再清楚不过,不止他,採薇姐姐也是清楚的,便是……公主也清楚。 爷怎会轻易移情别恋? 可若不是看上她,爷又为何将缠情种给她? 爷曾说过,巫族残卷上虽言灵犀草可解缠情,可事实上这草早已随巫族灭族而绝迹,换而言之,缠情一旦种上,便再也无法去除,无论任何一方死掉,另一方都要日日承受锥心之苦。 他本以为爷催养缠情是为控制玄帝,还曾自告奋勇愿做那雄蛊之人,却不想爷竟自埋雄蛊,还将雌蛊给了这不相干之人! 刘子留下一声嘆息,撩帘离去,同贴身侍卫赵元一起,迎着深夜的寒风策马赶路,这也是他不懂之处,明明平时爷都准他留在车厢,为何如今却将他赶出来吹风? 他不懂他的爷,真的不懂,大事不懂,小事亦不懂,或许他从未懂过他的爷。 …… 余小晚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头昏沉沉的,全身都像散了架,四肢酸软,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本能的想兑换个心凝形释用了,可打开积分商城才想起来,她积分为0,什么都换不了啊摔! 烦!真烦! 都怪那死狐狸!害得她清空了几百万的积分,现在还得糟这份儿罪!真是捶他一千遍都不解恨! 马车摇摇晃晃,她以为还是与莫非同骑,迷迷煳煳地张开眼,刚想说渴,眼前晨光忽现,车帘扬起又飘落,露出帘后温润如玉的脸。 耶律越斜靠车壁,双目紧闭,细长的睫毛在这忽明忽暗中,根根分明,睫尖仿佛扫了光蕊,朦胧剔透,单这两排长睫便足以让人目眩神驰,更遑论那水墨晕染般的眉,还有好看的恰到好处的唇。 余小晚恍惚了一瞬间,仿佛回到当年,他在竹园书案阅书,她在木撑窗外偷瞧,春色满幽篁,不及公子世无双。 最温润的公子,最美的年华,在那万物復甦的春光之中,再没有那么好了。 余小晚枕在他怀中,贪恋地望着他,许久都未曾转眸,马车颠簸了一下,他动了动眼睑,缓缓张开了眼,清透的琥瞳在看到她的瞬间,划过一道清浅的流光。
第485页 「醒了。」 虽不是问句,她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忍着难受赶紧从他身上起来,探手撩开了车帘。 车外暖阳高照,山峦起伏,别说看出是哪儿,便是分辨东南西北都有些困难。 「这是哪儿?」 「祁连山脉。」 「祁连山脉?!」 这地方余小晚早已如雷贯耳,祁连山脉高低起伏,延绵千里,正是苍、玄、夷三国天然分界线,而独悟峰就隶属祁连山脉,在那三国相交之处。 可入了祁连山界,离独悟峰最多不过十日之距,昨夜他们分明离山尾还远,怎的她一夜醒来便到了? 难道…… 「今日初几?」 耶律越淡淡道:「初七。」 初七?! 余小晚怔住。 若她没有记错,昨夜分明是初一,怎么眨眼便成了初七?! 车厢中依稀还散着淡淡的香气,有些熟悉,当日敦贤公主没少焚过,是……安神香! 可安神香只有助眠安神之效,不可能让她接连昏睡了这么多日。 「你对我用了迷药?!」 耶律越不答,转头沖帘外唤道:「刘子,盛粥。」 刘子应声进来,规矩的没有乱看,俯身蹲下自厢座底下抽出暖屉,取出保温的陶罐,盛上一碗香甜软糯的糯米粥,递了过来。 「喝些粥吧。」耶律越接过来,舀起一勺递到了她唇边。 「我,我自己来。」 余小晚心中惶惶,抬手便去接粥,耶律越也不拦她,把勺子先递了过来。 「你若能拿得动这勺子,我便让你自己来。」 区区一个勺子又如何会拿不动? 然后事实上,余小晚还真就……拿得动! 是的,拿得动! 可也仅仅是拿得动而已,手指软的使不上力,还微微有些抖,只能拿着,想舀一口粥都做不到。 想想也是,昏睡了六七日,手脚有力才怪! 说起来,她昏睡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不觉得饿?甚至也不觉得尿急想如厕?难不成这几日都是耶律越餵吃餵喝?甚至帮她如厕? 虽然觉得不大可能,可除此之外,她实在解释不了眼前这一切。 到底是还是不是? 有心想问问耶律越,偏偏她又羞于启齿,憋死也只能忍了。 连个勺子都握不稳,自然是端不动碗也不能自己用饭的,余小晚乖乖靠墙窝着,喝下他递到唇边的粥。 一时间,车帘起伏,暖阳斜入,车厢内一片静谧,只有车轮滚过的轰隆声,还有她的喝粥声与偶尔一两声瓷勺轻碰的脆响,两人都没有言语,一个喂,一个吃,怡然融洽,岁月静好。 然而,这只是表象,余小晚脑中早已炸开了锅,瞬息之间便是千层巨浪! 他为何要抓她?这又是要去哪儿?这一路的瘟疫真是他散布的吗?他究竟想如何? 一碗粥喝完了,她这才勉强压抑住慌乱开了口。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耶律越不答反问:「要不要再盛些?」 她摇了摇头。 耶律越放下粥碗,又问:「要不要如厕?」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再度摇头。 「那好。」 耶律越探手从袖中摸出一物,蓝翡的宝石面,足金的钿身,钿尾垂下的九尾流苏,步步生摇。 是她那宝蓝钿子! 不,准确的说,是采琴的。 余小晚惊疑不定地望向耶律越,这东西当日被公主收了去,怎会落入他手中? 耶律越抬手朝她伸了过来。 余小晚下意识地向后躲去,嘭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车壁。 耶律越像是没看到一般,手没有丝毫停顿,依然伸了过来,余小晚这才发觉她竟是披头散髮! 她绾髮的血玉簪呢? 耶律越按下她的头,三下两下便帮她绾了个简单的髮髻,将那宝蓝钿子自一侧斜斜插入固定,虽本不该这般用,却别有一番韵味。 绾好髮髻,他又将她脸侧几缕绾不进的碎发挂在耳后,这才开口慢条斯理地问道:「说说看吧,你是何人?」 余小晚虽早有预料,还是僵了一下,「我……我是……」 「莫秋水吗?」耶律越淡淡一笑,彷如当初,「我倒觉得身为无杀门左护法却不会武功的你,根本不像她,你究竟是何人?」 余小晚闭了闭眼。 他既将采琴的宝蓝钿子鬓入她的髮髻,显然已是笃定了她的身份,何必还要再多次一问? 她靠在车壁,有些不敢看他,垂眸斟酌道:「你认为我是何人,我便是何人。」 「猜谜语是吗?年余不见,你还是这般顽皮。」他依然笑得和煦如风,「好,那我便猜猜看。」 他语气轻松,眉眼浮笑,仿佛哄孩子信口胡猜般随口便道:「我猜你是……上官锦?」 不猜采琴,怎的突然提起上官锦? 余小晚莫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我……」 「不是吗?」耶律越突然开口打断,依然笑得云淡风轻,「那我再猜便是,我猜你是玄武神君……下凡托生的那条小青蛇。」 余小晚:「我……」 「又猜错了吗?」耶律越再度打断她,慢条斯理地取下车壁的水袋抿了一口,继续道:「我再猜猜,你是……那宝蓝钿子的主人采琴。」
第486页 这次连「我」的机会都不给她,他随即便笑着摇头否认了。 「不,你怎会是她?她背信弃义!满嘴谎言!还水性杨花!于我而言,这世间再没有比她更可恨之人!若让我重遇,我必将她摧骨扬灰!」 摧骨扬灰…… 余小晚的心撕裂般的痛着,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原来,他是来找她寻仇的…… 也对,她害他至此,他恨她也是理所当然,她有说明好意外的?又有什么资格难过? 耶律越见她低头不语,再度温润一笑,「我猜错了再猜便是,何必这般闷闷不乐?你不是莫秋水,不是上官锦,不是小青蛇,也不是那没有半句真话的采琴,我最后再来猜一猜你是谁?你是……余小晚……」 第21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6) 这话一出, 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 余小晚勐然抬首,愕然地望向他。 他怎会知道她的真名?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便是玄狐狸当日问她,她也只提了个「晚」字。 对了,那副梅图!她唯一的一次便是在那幅梅图上提过这名字! 这么说, 他看过那梅图?! 耶律越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依然笑得温润:「这次我猜对了吧?晚儿。」 余小晚不知该说什么,垂眸低下头,心头越发乱了几分。 耶律越阖眼靠着车厢, 随着车轮颠簸微摇着。 「晚儿还真是贪玩,当日在公主宴上,我的丹田处便浮现了那个『觜』字,自那日起我便一直回想当日宴上之人, 猜测究竟何人是我的情劫, 我彻夜辗转思量之际, 你又在做什么?」 抬眸睨了她一眼,耶律越唇角的笑意温润又冰冷。 「那时你还是时大将军之妻, 自然是陪在他身侧, 而玄临渊也在将军府, 还传出了你们二人的流言,你一人应付两人, 自然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我, 只待与时望归玩够了夫妻游戏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 耶律越推测的似乎都对, 可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余小晚动了动唇, 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正迟疑之际,耶律越突然探手!勐地将她拽向他! 她一口凉气还未抽到底,他已搂住她的肩头,如她醒来时那般,让她枕躺在他怀中。 余小晚下意识的挣扎,却换来他一声轻哄:「别动,只要你乖乖的,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余小晚不由有些茫然。 耶律越微微一笑,修竹带露,明月皎皎,仿佛还是当年那温良纯善的晨之哥哥。 她不再挣扎,他的神情也越发的柔和了几分。 「现在换我来问,你来答,可好?」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耶律越摸了摸她的头,赞赏道:「乖……」 余小晚耳朵尖儿都红了。 耶律越这才开口问道:「上官锦之前还有吗?」 余小晚略一思索,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没有。」 「没有?」摸她头的手顿了一下,「那余小晚呢?余小晚不是在上官锦之前吗?」 余小晚就是她本尊,严格说起来确实是在上官锦之前,耶律越虽没有穿越的概念,更不懂什么次元空间,可他聪明如斯,若跟他解释她最初的肉身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上官锦就是开端,他必然也能理解。 或许解释清楚这些需要注意系统的屏蔽词,会花费一些时间,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愿再对他说谎,哪怕只一个字的谎。 况且,系统虽再三强调不可将任务一事告知旁人,可既然玄狐狸知道了没事,想来耶律越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主意一定,她便一五一十的同他解释,遇到屏蔽词,就稍等一会儿再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她所解释的与玄狐狸知晓的相去无几,都是按照这世间的规则说的,系统是天道,她是罪魂,需得凑够功德(积分)方能解脱,而所谓的功德,需得完成天道给予的任务,也就是纠正错误的因果。 「错误的因果?何为错误的因果?譬如我,我的因果为何?又错在了哪里?」 余小晚不知该如何解释,略一思索道:「你不该逃出公主府,采琴也不该帮你,你与公主才是……良配。」 「良配?」耶律越突然低笑出声,笑意拳拳,却眸如寒星,「那么时望归呢?他的良配是何人?采琴吗?所以你才与他纠缠不清还投怀送抱?」 余小晚一怔,本能地摇头,「不是!我没有!」 耶律越微微侧头,细长的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颈窝,一言不发,只那么波澜不惊地望着她。 余小晚迷茫了片刻,这才想起当日她被封琉雀公主自皇宫回公主府时,马车颠簸,耶律越不小心瞧见了她脖间时晟的吻痕,当时便恼怒地狠狠擦蹭,擦蹭了整整一路! 那灼热的摩擦感仿佛还在,没想到他也至今都不曾忘记,甚至连指点的位置都一丝不错。 余小晚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袍袖,辩解道:「那只是意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意外?」耶律越扯出被她拽住的袍袖,抚平微乱的褶皱,嗓音微凉,「以身易命,以命易命,也是意外?」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 他知道了?他怎会知道?时晟告诉他的?时晟怎么连这种事都说!
第487页 「那,那只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背叛我也是迫不得已?留在玄临渊身边也是迫不得已?」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半月前你不惜性命,为玄睦咬我,都是迫不得已?」 这世间若说有人能让余小晚无地自容,大约便只有他耶律越了,她心虚地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作答,抠着身上半盖着的大氅。 头顶再度传来一声沉笑,瑞雪初融一般,听不出半点不悦,也或者说,情绪掩藏太深,不细察根本察觉不出半分。 「你方才问带你去哪儿?」 他转开话题,余小晚自然赶紧点头。 「再过十余日便到昊天关,昊天关紧挨独悟峰,自峰下而过,便是苍境,我自然要带你回公主府。」 公主府?! 余小晚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耶律越为何这般气定神闲?为何一切尽在掌握之态?为何能这般悠悠哉哉乘着速度远不及单骑的马车行在这去往独悟峰的必经之路? 他不怕玄睦追来吗? 她丢了,死狐狸绝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一路紧追,为何行了整整七日都没有追兵? 难不成…… 余小晚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地想自他怀中坐起,却被他按住了。 「你的身子不宜久坐,再躺会儿。」 此时的她哪儿还顾得奇怪为何不宜久坐,只记着问道:「玄睦呢?还有莫非?他们怎么样了?」 耶律越依然不紧不慢地摸着她的头,「自然是逃了,可逃了又如何?跑得越快,死得越快。」 「什么?!」 余小晚惊得又想坐起,却再度被耶律越按住了。 他淡淡一笑,「怎么?你担心他?」 余小晚心急如焚,哪顾得答他,追问道:「什么叫跑得越快,死得越快?」 「他们都感染了瘟疫,只除了你。」 「什么?!」接二连三的冲击惊得余小晚不知该作何反应。 耶律越气定神闲道:「那日我是故意带人夜袭,并没打算硬碰硬,只不过想逼他们动用内力罢了,内力动用越多,疫病便会发作越快,受伤更是会加速感染。 尤其内伤比外伤更甚,外伤流血,疫毒不易聚集,而内伤便不同了,便是一个小小的磕碰都会导致淤血聚集,疫毒便会随着淤血在体内加速扩散,磕碰越多,伤害越大,死的也……越快。」 磕碰?! 余小晚不由想起那日她将玄睦自树上推下,玄睦当时便说硌到了腰,之后夜里他便一直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她只道他是苦肉计,并未理睬,却不想竟是…… 五脏六腑瞬间纠结在一起,余小晚只觉说不出的难受。 耶律越望着她明显带上哀痛的脸,眸光也跟着冷了几分。 「怎么?心疼了?当日你可是说你与他毫无干系,甚至还说你厌恶他!说他奸猾狡诈,要我离他远一些,难道……都是你欲盖弥彰的谎言?」 余小晚不由自主地摇头喃喃:「我没有骗你,他的确奸滑狡诈,可他不能死!」 「为何?」 「他若死了,所有人都得死!」 「是吗?那依你之意,若他死了,你便要杀尽天下人为他报仇?你对他的情意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耶律越句句带刺,余小晚却无心理会,只顾解释道:「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方才不是说过吗?他也是功德之一,若他死了,我不得解脱事小,这整个天下都会因因果错乱而毁掉!他真的不能死!」 耶律越根本不信。 「是吗?他倒是好大的本事,一人死,全天下都要为他陪葬!」 「我没骗你,真的!任务失败,世界将会崩塌!」 耶律越睨了一眼她下意识揪在他襟口的手,突然笑了,笑得低沉压抑,甚至有些扭曲! 「是!你从不曾骗过我,你所有的骗都是有理由的!包括这次,你是为了救他才撒下这种弥天大谎,也是有理由的。 你最无辜,最单纯,最善良!你永远都是对的!永远都有理由! 我活该被你骗!被你背叛!哪怕痛不欲生也是我咎由自取! 因为……因为这是我原本就该承受的因果,根本不是你的错!你都为我以身易命,以命易命了,你又能有什么错? 我就该乖乖接受你的安排,娶了不爱的公主!受尽苍人冷眼!被族人辱骂憎恨!被兄长设计!被双生妹妹一剑穿胸!再亲手杀掉我最爱之人,永远被梦魇折磨,一辈子不得解脱! 这样才是对,你满意了,天道也满意了,我的痛苦我的意愿根本微不足道,对吧?」 这一席话,瞬间堵住了余小晚所有的解释。 他不会信的,她害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他控诉的这些,还有……信任。 他永远不可能再相信她了。 永远。 眼眶隐隐发热,她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软弱,不想被他说她卑鄙无耻,除了说谎背叛就是哀求哭泣。 可她忍不住,眼泪汩汩而出,只能拼命盖住大氅遮掩。 耶律越轻唿了一口气,拽开大氅,扒开她遮脸的手,强迫她的泪颜展露在他面前。 第21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7) 「我又没有怪你, 为何要哭?」
第488页 微凉的手指轻轻抿去她脸上的泪水,耶律越的声音再度恢復了之前的云淡风轻。 「他能不能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若他真如你所说那般一人之死便可颠覆天下, 相信天道也不会让他那般轻易死掉,你又有何担心的?」 余小晚紧闭着眼,眼泪依然不住涌着,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这究竟是为玄睦生死未卜而流,还是为耶律越对她的憎恨而流。 「我便是天道派来的,若天道还有其他法子,又如何会让我来?」 玄睦感染瘟疫, 又动用内力加速了发作, 根本撑不到独悟峰求见行尘! 「求你把解瘟疫的药方给我, 我保证他绝不会与你为敌,我保证!」 帮她擦泪的指尖顿住了。 「即便我给你, 你也救不了他, 他是直接感染的瘟疫, 与被传染的不同,传染的可治, 直接感染的,便是我也救不了。」 「直接感染?」余小晚张开了眼, 泪水凝结, 「他怎会是直接感染的?不是在沿途被传染的吗?还有, 为何大家都感染了,只有我没有?我明明与他们同吃同饮,为何独独我没有?」 耶律越沉吟了一下,擦掉她脸上最后一抹泪痕。 「还记得那冒名顶替的竹叶青吗?」 余小晚颌首。 「那竹叶青自然是假的,它头上的伤虽与玄武一模一样,却是新伤,只要稍微留意便能察觉,我放它过去不过是故意分散玄临渊的注意罢了。只有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来提防我,才会忽略秦钟燕,秦钟燕才有机会在你们的饭食之中散入瘟疫,同时,也在你独用水袋之中下入防瘟疫之药。」 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还是满腹疑问,「你如何知晓那是我?」 耶律越睨了一眼始终窝在她肩头唿唿大睡,不管怎么折腾都紧抓着她的衣襟纹丝不动的某只土肥圆。 「锦儿。」 余小晚也随着他看向了自己肩头,「当日小唿唿出现时,并不认得我,是你做了手脚?」 「不错。」耶律越颌首,「我会音蛊之术,相信你早已知晓,我既能控蛇,自然也能控鸟儿,何况锦儿本就聪慧灵动,我稍一指示它便能明白。」 那只土肥圆聪慧?! 好吧,这不是重点,余小晚现在根本没那吐槽的心思。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它都没能认出我来,你又是如何认出的?」 「你怎知它没认出?」耶律越淡淡一笑,「我是专程派它去的,目的便是寻你,自然与它有独有的暗语。」 「专程派来寻我的?」余小晚愕然,「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我在那队伍中?」 「我不知晓,不过是猜的。」 「猜的?」 「没错。」耶律越拉了拉大氅,盖住她露在外面的一角香肩,「当日玄临渊前脚出了玄城大门,我后脚便放锦儿入宫寻你,可它寻遍了整个皇宫,乃至玄城,都没有你的踪迹,若非我当日故意坠马试探,差点以为你根本从未出现在那皇宫。」 余小晚一惊,「你说,你是故意坠马?!」 耶律越再度颌首。 余小晚简直难以置信,「可你为何要这么做?万一真伤到怎么办?!」 「你说我为何?」耶律越摩挲着她的脸,指尖微凉,修润的眸子薄光清幽。 她心头一跳,难道……难道他对她还……有情? 不,不可能! 她害他至深,他不立时将她碎尸万段已是他宅心仁厚,又怎可能对她余情未了。 更何况,他方才还说她满口谎言水性杨花,还说想要将她挫骨扬灰! 「你是我为了抓我……报仇?」 「报仇?」耶律越淡淡的重复了一遍,神情无波无澜,「或许吧。」 果然如此…… 不等余小晚伤怀,耶律越又道:「我寻不到你的踪迹,便想尽快解决掉玄临渊,届时,整个大玄尽在掌握,想寻你,轻而易举,所以我才刻意选了那竹山,控蛇夜袭他。」 顿了下,耶律越自嘲道:「只是我万万不曾想到,你竟是那日日被他贴身揣着的玄武小蛇!」 旁人说出什么「贴身揣着」这种话,余小晚不会有甚感觉,可偏偏从耶律越口中道出,她觉得无地自容。 耶律越低笑一声,接着道:「你死后,玄临渊本是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却突然放缓了脚步,虽不甚明显,可依然十分可疑,我便猜测你就在那队伍之中。」 原来如此…… 这般细枝末节,大概也只有心细如尘的耶律越会注意到吧。 微嘆了口气,余小晚越发的担心起玄睦来,耶律越本就聪慧,又抢占了先机,还有巫族秘术这逆天的金手指,现下他不过学了个皮毛便逼得玄睦丢盔弃甲,一旦学成,只怕这世间再无人能与他抗衡。 眼下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玄睦绝不能有事! 她该怎么办? 她不说话,耶律越也不再说,搂紧她靠在了车壁,阖眼假寐。 车摇人晃,暖阳微醺,车厢内一片静谧。 余小晚盖着他的大氅,枕在他的手臂,满鼻腔都是那久违的墨香,像是故意捣乱似的,扰乱着她的思绪,她越想越焦躁,越燥越是一团乱麻。 玄睦到底如何了?会不会已经……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第489页 他若死了任务必然失败,整个世界都会坍塌,她又怎可能好端端坐在这里。 可这会儿没死不代表一会儿不会,她到底该怎么办? 对了!系统!她可以问问系统! 【宿主:玄睦现在怎么样了?!!急!!速回!!!】 系统回得极快,似乎每次同耶律越在一起时,它都反应迅速。 【系统:不知道。】 【宿主: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 【系统:请支付一千万积分开启gps实时定位,可以随时关注目标人动态。】 一千万?!!! 尼玛垃圾系统!别说一千万,她要是有五万她立马离魂就去找他去了!还用在这儿干着急?! 别五万了,五百积分也好啊!起码能兑换个心凝形释不怕痛,她还敢跳个车设计个逃跑什么的。 眼下还真是一积分逼到英雄汉。 【宿主: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也是急病乱投医,居然问起了系统! 一边是耶律越,一边是玄睦,她的脑细胞根本不能正常运转。 【系统:友情提示,请查看《公主的质子小驸马》sss净化任务。】 关于耶律越的一切,余小晚打从心底都是排斥的,或者说,是因愧疚不敢面对的,系统不提,她大概永远都想不起这个任务来。 翻出任务栏,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点开了那个隐藏任务。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sss级隐藏任务:净化耶律越。任务完成标准:1耶律越黑化值净化为0,且杀死宿主次数不得超过三次;2耶律越深情值达到满值100,且在宿主或宿主坟前说出我爱你或我心悦你。 完成任务,奖励积分10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10000000。(友情提示,出于人性化考虑,该任务不受副本限制,也没有时限,宿主解绑系统之前完成即可。)】 余小晚并未细看,只看到「深情值」三个字就知道,这种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系统到底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个? 【宿主:任务我看完了,不过我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系统:鑑于该任务是强制打开的,免费赠送一次任务进度查看机会。】 之前查看时晟sss任务进度时的确有提示需要支付一万积分,系统免费给她一次机会,也算是给她开了后门了。 希望真能给她提示。 余小晚轻唿了口气,将神识专注在任务上。 咔啷。 跳出一个对话框。 【完成详情:1当前黑化值100,还需净化100;(x)】 黑化值满值,意料之中。 【2杀死宿主次数2,剩余次数1;】 这个余小晚也能理解,采琴是耶律越亲手杀死的,算一次,玄武虽不是他亲手所杀,可也是他的贴身侍卫所杀,也算是他杀,这就两次了,还有最后的一次被杀机会。 不过,任务专门把杀死她的次数限制出来,是说耶律越已经恨她恨到随时都想杀掉她吗? 余小晚暗自苦笑,继续往下看。 【3当前深情值100,还需增加0;(√)】 什,什么?!!! 余小晚觉得自己眼花了。 她轻唿一口气,转开神识再看,深情值100,再看一遍还是100! 这怎么可能?! 【宿主: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深情值100?】 【系统:请相信数据的严谨性。】 【宿主:可他明明怨恨值满值的,怎么可能深情值也满值,这不是矛盾吗?】 系统隔了许久才回过来一句。 【系统:恨之入骨,也不过是因为爱之入骨,无论爱恨,既已入骨,又怎么可能轻易抹杀。】 不就是想说爱之深恨之切吗? 有爱才会有恨,有恨自然也摆脱不了曾经刻骨的爱。 难得系统也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余小晚心中苦涩,忍不住抬眸望向耶律越。 车帘起起伏伏,春光明明灭灭,他檀唇山眉,墨发白衣,斜靠车壁,闭眼假寐,几缕青丝凌乱在他的脸侧,不时抚过他那最让她痴迷的唇,如此温润如玉的模样,便是再看千年万年,她也看不厌。 等等,墨发?青丝? 余小晚陡然想起,当日玄狐狸曾接到消息,说是耶律越一夜白头,可看眼前这满头青丝,哪里有半点白髮的模样? 果然是误传。 也幸好是误传。 第217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8) 余小晚收回视线, 最后又看向了任务详情的最后一条。 【4在宿主或宿主坟前说出我爱你或我心悦你(x)。】 呵!这怎么可能,即便耶律越对她有情,可也有恨,爱之深恨之切, 他又怎会对他恨之入骨的人说出这种话。 更何况,他本就喜欢将心事藏在心底。 不愧是sss任务,不管是时晟的还是耶律越的,没有一条是她能完成的。 余小晚已经顾不得思考她需要攒够多少积分才能恢復自由, 只想知道玄睦现在究竟如何了,她又该怎么救他? 很显然,耶律越根本不信她,也不可能信她, 更不可能帮她。她又是战五渣, 打, 打不过,跑, 跑不了, 就算想偷偷熘上独悟峰寻行尘, 只怕也没有机会。 【宿主: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490页 她的脑细胞已经完全停摆,丁点都不转圈。 【系统:……】 点点点是什么意思? 【宿主:有话直说!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宿主:说话!你也不想世界崩塌吧?】 【宿主:说话!!!】 威胁似乎起了那么一丁点效果, 系统隔了很久终于回了过来。 【系统:当初你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宿主:什么任务?】 【系统:《公主的质子小驸马》】 这是余小晚最不愿意回首的任务副本,对于耶律越来说, 她就是个渣女, 这辈子都洗不白的那种。 【宿主:我……全靠骗, 靠下三滥的阴谋诡计。】 【系统:嗯。】 嗯? 就一个「嗯」就完了?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又接连给系统发了n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余小晚明白系统的意思了。 可明白归明白,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面对耶律越,她就只能欺骗和设计吗? 就算她真的去骗去设计,耶律越早已今非昔比,她又怎么骗得过他? 望着耶律越温润的面容,她突然好想哭。 好像每每在他身边,她总会忍不住软弱,可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她撒娇耍赖,不管她如何蛮不讲理都会包容体贴她的晨之哥哥了。 【宿主:我不想骗他……】 【宿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宿主:说话呀!!!】 【宿主:好!不回话是吧?!大不了世界崩塌,我失去自由,你也受罚!】 【宿主:说话!!!】 余小晚觉得自己真的快崩溃了,没办法思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脑中嗡嗡作响乱作一团! 让她再次欺骗设计耶律越,真的比杀了她都难受!可让她眼睁睁看着玄睦死掉,看着这整个世界毁掉,她也绝对做不到! 为什么她每次都要面临这么艰难的选择? 究竟系统是天道,任务是因果,还是天道是系统,因果是任务? 听上去似乎一样,可又完全不一样。 【宿主:不管什么,随便回我句也好啊!】 【宿主:如果连你都不理我,我还能找谁?】 没回应,始终都没回应。 余小晚已经不再指望它,发泄情绪般又发了最后一条。 【宿主:算我求你了……】 咔啷! 突然的一声,余小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系统回了,系统居然回了! 【系统:恨得彻底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恨得彻底…… 余小晚苦笑一声。 说的也是。 又爱又恨才是最痛苦的。 看来,她与耶律越绕了这么一大圈,隔了整整一个副本,最终还是只能有一个结果。 她骗他,他恨她。 看清了事实,理清了思路,余小晚停摆的脑细胞似乎终于开始工作了。 【宿主:电击惩罚能不能传递到肉体上?】 【系统:电流强度超过安全数值就会影响肉身。】 【宿主:能指哪儿电哪儿,不影响其他地方吗?】 系统明显迟疑了一下才回了过来。 【系统:可以。】 【宿主:好,等会儿看我指示行事,我让你电哪儿,你就电哪儿。】 【系统:请你考虑清楚,超过安全值的灵体电击对肉身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而且,你没有心凝形释,会非常痛。】 【宿主:我不怕。】 不是不怕,是没有办法。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假寐的耶律越道:「我还是不明白,那秦钟燕分明对玄睦一往情深,如何会听命于你?」 细长的睫毛微颤,耶律越张开了眼。 「一往情深?」他轻笑一声,再度阖上眼帘,「秦中燕一出玄城便感染了疫病,她是秦宁之妹,将来或许有用,我便顺水推舟给了她可以延缓症状的药,可也仅是延缓而已,若想根除,她便只能听命于我。」 余小晚又问:「既然她早已为你所控,为何你这么晚才动手?」 耶律越淡淡道:「若我早动手,还有你的命在?」 余小晚似乎明白了,耶律越曾误杀玄武,便担心再有失误,没寻到她之前,不敢随意出手。 明明那么恨她,却还在意她的生死…… 余小晚眼眶隐隐发热,剜心剧痛都不足以形容她要再度欺骗他的难受。 她努力遮掩着情绪,随口问道:「这一路的瘟疫,都是你散布的吗?」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你以往不是最心怀天下的吗?你十二岁的时候就……」 不等她说完,耶律越突然开口打断。 「你以为我不散布瘟疫就不会死人了吗?时望归的大军就驻扎在边关,我若失败,他的铁骑立刻便会踏平玄国,一路杀入皇宫! 死于战争的人,绝不会比死于瘟疫的少,相反,还会多得多! 一场瘟疫最多死掉万人,一场战争,几十万大军都可能全军覆没! 若是你会如何做?万人与几十万人,哪个更重?」 这些余小晚还真不曾想过。
第491页 「可难道就不能互不侵犯?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耶律越突然冷笑出声,琥瞳晕过的光痕冰封一般。 「不能!只要国界一日不除,征战便不会止息,即便没有我还有旁人,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这天下终有一日会归一!」 归一?耶律越想一统天下?! 可一统天下又怎么可能少的了征战杀戮? 十二岁的他尚且不愿百姓涂炭,为何二十二岁的他却可以这般轻松说出这种话? 是她害的吗? 耶律越轻抚上她的脸,抹掉她不知何时涌出的眼泪,半阖的眸子波澜不惊。 「怎么又哭了?我一统天下也值得你哭上一哭?还是说……你担心我一统天下,你的心上人便会命丧黄泉?」 顿了下,他又道:「你不必担心这个,等不到那个时候,你的心上人便已化为一捧黄土。」 余小晚哽咽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但是他也真的不能死,我发誓,我若骗你,我必遭天谴!」 「呵!」耶律越笑了,听不出情绪的笑,「我本以为只有纨绔哄骗女子时会用发毒誓这种伎俩,倒不想,我身为男子竟也遇了一遭。」 余小晚咬了咬唇,突然探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不等她说完,耶律越勐地将她拽开,眸光沉沉的望着她,连伪装的温润都不见半分! 余小晚下意识地嗫嚅道:「晨之……」 「叫我爷。」 「晨……」 「爷!」 余小晚心酸地闭上眼,「你能听我一言吗?」 「若是求情便不必说了。」 「不是求情,只是……证明。」 「证明?」 余小晚深吸一口气,「若我能证明我没有说谎,你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耶律越拽紧那盖在她身上的大氅,哪怕已盖得严严实实,依然掖了又掖,面无表情。 「不能,你也不用证明。」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就一炷香!」 「不行。」 「他真的不能死,他……唔!」 耶律越像是忍无可忍,突然捂住了她的嘴,捂得紧紧的,睨着她的目光清冷而压抑。 「赵元,进来。」 赵元晨起才跟人换了赶车的班,正斜躺在帘外补眠,听了令撩帘进来。 「爷。」 耶律越低头睨了余小晚一眼,淡淡道:「点了她的哑穴。」 什,什么?! 「唔!哦!唔!!!」 余小晚拼命挣扎,却还是没能躲过那轻轻一点。 不能开口,她还怎么说服他? 余小晚几乎绝望了,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只是想求他解开穴道,却换来他另一个命令。 「定身穴也一道点了。」 余小晚:!!! 这下余小晚连动都不能动了。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耶律越微唿了口气,重新帮她盖好大氅,看到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琥瞳驿动了一下,抬手覆住,这才疲惫地靠在车壁闭上了眼。 …… 接连赶了数日路,许是真到了极限,耶律越没再连夜赶路,途经一处小村便停了下来,选了整座村子最好的一处院落,包了整夜。 主家抱着银子欢天喜地的暂时借宿别人家,耶律越几人也入了石屋。 是的,石屋,偏远村落,大部分都是草屋,这石屋小院已算最好的了。 临山夜寒,石屋中烧着类似穿越前东北暖炕般的石炕,躺在上面倒是暖暖烘烘。 耶律越将她安置在炕里侧裹好了棉被,这才在外侧又铺了一个被窝,自然而然的和衣而卧,完全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十分不妥的念头。 余小晚面朝上躺了一会儿,斜眸望着他略带疲惫的背影,定了身不能动,点也哑穴也不能说话,便哼哼唧唧制造噪音。 耶律越转过身来,「想如厕?」 其实之前他刚帮过她,全程羞得余小晚无地自容,他却始终面不改色。 第21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9) 余小晚已经完全弄不明白耶律越到底在想什么了。 荒郊野外的, 她还能跑去哪儿?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解了她的定身穴?甚至连如厕都要亲力亲为? 虽然帮她如厕时他君子翩翩只看她的脸,可撩裙子退里裤却都是他亲自动手,这与当日在竹林将她抱上马桶再迴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那种难以言表的羞耻感, 简直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往事不堪回首,这种破廉耻的如厕,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拜託他帮忙。 耶律越见她许久没反应, 又问了一遍,「如厕?」 她左右动了动眼珠,相当于摇头。 「那便睡。」耶律越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去。 余小晚无奈,只得哼哼唧唧继续制造噪音。 「你到底想怎样?」 余小晚不能言语, 又是面朝上躺着, 只能斜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眼珠子都斜酸了。 耶律越探手将她的头转过来,「饿了?」 刚吃过。 「渴了?」 她不想频繁如厕, 渴也不会喝水的。 「还是冷?」 不冷, 石炕烧得暖烘烘很舒服。 「或者热?」
第492页 不冷不热刚刚好。 「还是说……一直这么定身, 身子酸了?」 余小晚赶紧眨了眨眼。 耶律越波澜不惊地望着她,许久才吐出一句:「解开穴道也可以, 不过……同样的伎俩不要再用第二次,明白吗?」 言下之意, 不要再如当初那般色诱他。 余小晚再度眨了眨眼。 耶律越这才起身唤了赵元解了她的定身穴。 可这根本不够, 眼看着赵元转身要走, 余小晚赶紧拽住耶律越,指了指自己的咽喉。 「想解哑穴?」 点头再点头。 耶律越淡淡扫了一眼她所指之处,突然勾起一抹笑,云淡风轻的笑。 「这样便好,免得你说梦话。」 余小晚:!!! 她难道平时有说过梦话吗? 赵元还是走了,余小晚很心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世界尚未崩塌,说明玄睦还安然无恙。 耶律越端过床头的油灯想要吹灭,余小晚再度拉住他,摇了摇头。 灯灭了还怎么仔仔细细地看天罚? 这次耶律越倒没有为难,又放了回去。 「睡吧。」 耶律越背对她睡下,余小晚望着他的背影,心乱如麻。 这些天她躺在软垫加人垫上,车摇得跟摇篮似的,一睡就是一个对时,根本不困,原本还以为自己睡这么多该头疼的,可显然也没有这种不适,浑身上下跟脱胎换骨似的,越睡越轻盈,倒也是让她奇怪的紧。 可耶律越却不同,他一直抱着她坐着,算上今日都坐了整整十日了,腰酸背痛肯定少不了,难得停下好好歇息一晚,她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也真心不愿打扰他,可是…… 侧身躺着,望着棉被下他略显清瘦的身影,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悄悄探过手去,将那被子稍稍往下拉了拉,露出他的肩膀。 他没有丝毫反应,像是完全不曾感觉到一般。 细腻的指尖在那单薄的白衣之上,一笔一划描划。 【晨之……】 【不愿听我说,那我便写吧。】 耶律越静悄悄的,似是真的已经睡着,余小晚忍着眼泪,继续描划着名。 【我是罪魂,是下凡来赎罪的,不能动情,否则,会遭天罚。】 【我不怕天罚,可我怕心悦之人受我牵连。】 【第一次动情,天道罚我变成一条没有手足不能言语的蛇,我可以忍受。】 【可天道却罚他失去了一切!】 【若我再动情,天道便会罚我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我不怕天雷,可我怕他被我连累的……不得善终。】 这是谎言,是假的,却也是真的。 她真的不能同他一起,也真的怕世界崩塌他不得善终。 耶律越依然静悄悄地躺着,一动不动。 余小晚抹掉眼角的泪痕,继续写着。 【我知你不信我,我便证明给你看。】 她撩开被子,悉悉索索地贴了过去,没敢进他的被窝,就那么隔着重重阻碍贴在他的后背,手也摸索着搂上了他的腰。 她犹豫着,只搂一下就挨雷噼,是不是有点太假? 她要不要再…… 不等她想好,耳旁突然传来耶律越沉沉的声音。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明?」 说着话,她也被他反手推到了一边。 耶律越头也不回,盖好自己的被子,淡淡道:「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话,同样的伎俩别用第二次。」 余小晚心一横,突然起身跨坐在他身上,不等他反应过来,按住他的肩头把他按平,低头便是一吻! 耶律越的唿吸瞬间便滞住了,他怔愣地连眼都忘了眨,琥瞳驿动,耳旁只剩两人急促的心跳,还有那骤然乱成一团的唿吸。 余小晚趁他还没回过神来,先他一步撤开唇,探出左手轻抚着他的脸,带着几分私心,切切低喃。 「我心悦你,晨之……我……」 「够了!」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他,他陡然回神,勐地推开了她! 「你这……」 怒斥戛然而止。 耶律越微微睁大眼,一错不错地望着斜歪在被褥之上的余小晚。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或者说,只有打雷下雨之时,曾在夜空见过。 无数细小的淡蓝雷电流窜在余小晚的手上,正是方才摸过他脸的左手! 余小晚紧握着左手腕,痛的浑身痉挛,不过片刻便是满头的冷汗,那手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炭黑,皮肉焦煳味携着腥膻扑鼻而来! 「晚儿!」 他本能地起身想去抱她,却被余小晚仓皇躲开。 「别……」 她痛的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挤出这一个字。 耶律越哪里肯听,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唔!」 抱住的瞬间便是一阵剧痛! 电流蔓延到他身上,疼得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便黑了。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不过短短数息,可却仿佛过了万年。 疼,太疼了! 电流撤走的瞬间,余小晚浑身一软,直接昏厥了过去。 再度醒来,竟还是那小屋,窗外天光大亮,小唿唿倚着她的脸睡得正香。 她一转头,小唿唿失了依靠,啪嗒一下跌了个空,立马一个激灵蹦了起来,麻雀黑豆眼没睁一秒,立马又困得贴到她脸侧,再度睡得昏天暗地。
第493页 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挨在她脸上,温暖又松软,映着眼前那温润如玉的面容,熏热了她的视线。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琥瞳无波,修润的唇微抿着,云淡风轻,无波无澜,若非那眼下明显的青影,她差点以为他一点也不在乎她遭了天罚。 「那是什么?」 「嗳?」 几个时辰前方才遭遇过高强度电击,余小晚大脑还未恢復正常运转,一片空白。 「昨晚那似雷电之物,是什么?」 余小晚这才想起她的手,下意识地抬起看了一眼。 手上缠着缟白的布条,只有手腕,没有任何类似手指的细长形状。 她的手呢? 震惊不过一瞬间,余小晚很快便明白过来,她的手因高强度电击,碳化成灰,已经不止是残,是彻底没有了。 没有便没有吧,横竖这肉身也用不了多久。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几乎瞬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唯一奇怪的一点便是,为什么不疼?明明昨晚还那么疼的。 敲了系统来问,可它始终都没回。 「那是……」一张口,竟能说话了,大抵是她昏迷之时,赵元解了她的哑穴,「天罚。」 「为何会有天罚?」 望着耶律越那月下浅溪般的眸子,她突然有些心慌,垂眸掩饰道:「我昨晚不就说了吗?我若动情,便会有天罚。」 「那为何当初你我有了夫妻之实都不曾有过天罚,如今你不过碰了碰我的脸,便失掉了一只手?」 「你怎知我不曾受罚?」横竖不敢看他,余小晚干脆闭上了眼,「只不过之前你对所有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又是我的任务对象,便是有天罚也不会让你看到,而如今,你的因果已成,你我之间便再没了干系,自然少了许多忌讳。」 「没了干系……」 耶律越淡淡重复了这一句,便住了声。 余小晚撒了谎,莫名的心慌,也不敢睁眼。 两人谁都再没有说话,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远处不知谁家的牛偶尔的一声哞哞,还有小唿唿不时动动小脑袋的细微声响。 余小晚心急如焚,终还是耐不住率先开了口。 「若你还不信我,我可再用右手一试。」 话音未落,耶律越突然抓起她的右手,缓缓贴在了自己脸上。 「我还有些不明,之前在车中,你也曾主动攀过我的肩,为何那时没事?还有现下,你我同床共枕,你也碰了我的脸,为何也没事?难不成你的情意还能收放自如?也或者,天道也有打盹之时,不能时时察觉?」 他果然还是不能信她,余小晚勉强保持着镇定,解释道:「是吻,因为我先吻了你。」 耶律越的语气不紧不慢,却偏偏又咄咄逼人,「所以,只要不吻,天道便辨不出你是否有情?」 「自然不是,也不能太过逾矩。」 「何为太过逾矩?」耶律越将贴在他脸上的手移至唇边,轻轻一吻,「这样算吗?」 不等余小晚从惊愕从回神,他又牵着那手顺着他的侧脸一路滑过他的喉结,滑入他微松的襟口。 「这样算吗?」 耶律越的眸子无波无澜,唇角依稀浮上一丝颇具深意的浅笑,明媚的阳光透窗而来,落在他的身后,勾勒着他修雅的脸部轮廓,美玉萤光。 那手已被他按着抚上了他微凸的锁骨。 「看来……这般也不算。」 第219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0) 耶律越不知何时松开了袍带,白衫敞开, 棉衫敞开, 还有最里层的里衣也敞开。 耶律越牵着她的手,一路滑过锁骨, 滑过他的胸膛,停在他曾生生剜掉一块肉的小腹, 那里凹凸不平,生生破坏了这原本修玉无瑕的身子。 「我的整个上身你都碰过了……」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看来也是无恙, 那……」 他拉着她又向下挪了挪, 一点一点牵引着她扯开他的裤带。 松了, 开了, 眼看只要稍稍往下一拽便…… 轰! 余小晚只觉脸烫到了极致, 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耶律越居然主动……主动做出这般撩拨之事! 她本能地勐地抽回了手! 「那,那个……」脑中太乱,脸颊太烫, 她结结巴巴, 支支吾吾, 许久才挤出一句, 「不, 不能再试了, 不然这右手真就没了。」 耶律越的里裤已扯下少许, 隐约可见几丛毛髮, 可他并不拽好衣裤, 也不言语,直接撩开棉被,探手将她揽进怀里! 小唿唿失了依靠,再度惊醒,拍打着小翅膀飞到了余小晚肩头,反正横竖不离娘亲,哼! 余小晚哪儿还顾得管那坑娘的土肥圆,滚烫的脸颊挨上他赤裸的胸膛,清楚地听到他跃动的心跳。 噗通!噗通! 他的心跳平稳而温和,丝毫不像她快得没有章法。 只有她一人小鹿乱撞吗? 也对,他不过是在试探她是不是在说谎罢了,又怎会真的对她这骗子起了心思。 余小晚突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方才的羞窘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淡淡地酸涩。 耶律越拽了拽被角,掖好了她背后所有漏风的地方,垂首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只要不吻,不过分亲昵,不行周公之礼,只这般抱着,便不算天道以为的动情,可对?」
第494页 余小晚本想说不止如此,可想了想,这种时候一棒子打死,似乎并非明智之举,便道:「其实天道规则我也并未彻底摸索明白,不过是按照之前曾受过的天罚了解些许,我知晓,绝不可说告白之语,不可吻,不可『坦诚』相待,不可……唔!」 不等余小晚说完,耶律越已再度捂住了她的嘴。 「这些我不想听,你毁了自己一只手,究竟想证明什么?」 「我……」 耶律越并未挪开手,依然捂在她嘴上,只是稍松了些,不妨碍她说话。 「我想证明,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我真的是没有法子,我,我发誓从现在起,从这一刻起,我再不会对你说半句谎言!否则我便,便遭天罚!」 耶律越捂着她的嘴,揽着她的腰,垂眸望着她,听着她的毒誓,神色却无波无澜。 「然后?你究竟想说什么?」 耶律越聪慧如斯,自然猜到她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说这些便毁了自己一只手。 「我……我不敢说,我怕你不悦。」 「既知我会不悦,便别说。」 「晨之……」 不说的话,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耶律越沉沉地望着她,手始终捂着她的嘴,像是防止她突然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好方便他随时捂住。 余小晚究竟想证明什么,其实不必说,耶律越也清楚,余小晚也知晓耶律越清楚,只是耶律越不肯戳破,余小晚也只能……暂且忍耐。 耶律越淡淡道:「我来问,你来答。」 「好。」 「时晟当日的心纹,还有我的觜纹,究竟怎么回事?」 「我每完成一段因果,积一份功德,便会换肉……身……」刻意停顿避开系统屏蔽,「换句话说,每换一次,我的任务之人便不同,身上字纹也不同,功成,字纹也会褪去。」 「那玄武身上为何没有字纹?」 「玄武本来是有的,只是任务失败,所以……提前消褪。」 「任务失败?」耶律越捂在她嘴上的手隐约动了下,「因何失败?又是何任务?」 「因他……不肯恨我。」 「不肯恨你?」 「是。」 「我恨了你,所以你的任务便成了,他不肯恨你,所以便败了?」 余小晚心头一跳,解释道:「不只是这些!还有旁的任务。」 「不只是,便表示包括这些。」耶律越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你为了让我恨你,所以才这般不遗余力地背叛我设计我?」 余小晚目光楚楚地望着他,想告诉他并不是这样,她也是最后才开启了怨恨值,可辩解了又如何?她设计他背叛他是事实,原因并不重要。 「抱歉……都是我的错……」 道歉没有用,可除了道歉她真的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琥瞳驿动了一下,耶律越阖上眼,却还是不肯松开捂着她的手。 「你方才说,玄临渊的任务失败了?」 「是……」 余小晚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的任务可以失败,为何我的任务一定要完成?」 宁愿背叛他伤害他也不愿让任务失败,这算什么真心?! 余小晚明白他的话外之音。 「失败的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便留给了他?」 「并不是留给他,只是凑巧是他的任务没能完成。」不等耶律越开口,余小晚又道,「并不是说任务失败这个因果便不用管了,任务有一次失败机会,可任务对象的因果却还需完成!不然我也不会先转为玄武,再转为莫秋水。」 耶律越沉默了,突然又问:「当日在端亲王府,为何你与他唇上都带了血?」 余小晚一怔,这才想起当日玄睦在那屋檐之上强吻她,她咬伤了他也沾上了血,之后她便搪塞耶律越,说是旁人的血溅上去的,不曾想,耶律越竟还记得。 「那是……他轻薄我,我便咬了他,没注意唇上沾了血。」 「轻薄你……」 耶律越微微一笑,突然地毫无预兆的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唔!」 余小晚惊呆了,这种时候若不反抗,如何解释天罚? 她拼命挣扎,却换来他更紧密地吮吻! 「晨……唔……之……不……行! 耶律越看似文弱,可臂力依然比她这个弱女子强了不知多少,轻松便将她扣在怀中,变换角度辗转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她。 他那原本不淡不艷的唇,吻得润泽红嫩,她的更是娇艷欲滴,隐约已有血丝浮现。 他唿吸微乱,神色却丝毫不变,「看来,只要你抗拒,天道便不会判你动情,那便是行周公之礼,只要你捶打我,大抵也是无妨。」 余小晚愕然,没想到他竟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 「也,也许是吧,我,我也不知。」 耶律越抬手抿掉她唇角濡湿的一点水痕,动作轻若鸿羽,语气却沉了几度。 「除了那次,这之后,你们还有过吗?」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即便不提那玄武小蛇时的日日肌肤相亲,便是莫秋水也是被他强吻过的,她甚至还…… 若她说了实话,那耶律越岂不是会更气?
第495页 难道还要撒谎? 耶律越突然笑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却也一样的不如眼底。 「你对我,还真是一往情深。」 讥讽,赤果果的讥讽! 余小晚喃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不过是意外!」 「是吗?」 余小晚咬了咬唇,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哽咽道:「晨之,你相信我,但凡有一丝可能,当日我也不会那般对你,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你大婚当日我的任务便完成了,若不是得知你有危险,我又怎可能去求时晟!又怎会自投罗网,死得那般悽惨。」 望着她含泪的盈盈水眸,淡然的琥瞳若有似无地掀起一丝波澜。 「你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哪句话?」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唇动了又动,话未出口,却先揽着她的头贴在他温热的胸膛。 「暗香疏影留不住,生死情劫亦枉然……」 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 这后半句耶律越并没有念,转而问道:「你回的那句是何意?」 回的? 她回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是这句吧?」 余小晚苦涩一笑,明明笑着,眼泪却涌出了眼眶,濡湿了他温热的皮肤。 这真是毫无诗意可言,不过是她发自肺腑的一句痴语。 「我本来就在,一直都在,即便人不在你身侧,心……也是在的。」 耶律越将她的头紧紧贴在胸前,唿吸绵长平稳,说出的话语更是波澜不惊,可偏偏那即便亲昵撩拨都无动于衷的心跳,此刻却悄然乱了节奏。 「你再睡会儿。」 余小晚乖巧地闭上眼,她心里明白,他需要时间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相信她这个劣迹斑斑恶贯满盈的骗子。 枕着朝思暮想的心跳,嗅着做梦都会流泪的墨香,余小晚睡得很快,唿吸平稳,气息悠长。 耶律越却始终不曾阖眼,他紧紧揽着怀中之人,望着石砌的青面墙,眸光悠远,温润的面容隐有波澜。 许是想起了她层层包裹藏在衣襟夹缝的那张觜纹人皮…… 也许是想起了那副画着奇丑无比七弦琴的梅图…… 还许是想起那一次次的古怪酥、麻,在严城到皇城的马车中,在端亲王府的寝卧里,在他为绕指柔所困淋雨之时,在他饱受禁药之苦投身炼狱般的酒窖那夜,还有……这次在玄国,在驿站,在皇宫假装坠马…… 她一直都在,虽然他看不见她,可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我本来就在,一直都在,即便人不在你身侧,心……也是在的。】 他还能再相信她吗? 耶律越稍稍抬手,顺着她的左臂一路向下,抚到她缠着绷带的手腕。 她的手没了,是真的因天罚而没的,这也能作假吗? 能,当然能! 她并非凡人,这肉身也不过是她众多肉身中的一具,当日上官锦死得那般悽惨,尸身残缺,双腿俱断,可那又如何?只消完成因果再换一具便是,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用不在意的肉身作证,又能证明什么? 信她,他便可能再度万劫不復,那他为何还要信她? 只要把她锁在身边,能日日看到她,不再梦魇邪祟彻夜难眠,便够了。 这于他才是最好的。 明明什么都清楚,明明原本那般坚定不移,明明知晓信她是百害而无一利之事,可为何……她只三言两语,他便又动摇了呢? 垂眸望着她全然信任的睡脸,这是完全不同于采琴的容貌,他却没有丝毫陌生感。 抬指抿掉她眼角依稀的一点泪痕,长睫投下的暗影掩映着他复杂的情绪。 晚儿…… 我该拿你如何? 第220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1) 这一觉睡得极其满足, 再度睁眼已是下午,午饭都错过去了。 小唿唿肚皮朝上两爪朝天,靠着余小晚的背睡得香甜,若不是耶律越揽得紧, 只怕她一个翻身便压死这不要命的土肥圆了。 不过,她分明记得,睡着之前,这只土肥圆爪子不牢滑到了她襟口, 寸缕不隔地贴着她的颈窝睡着的,怎么醒来就跑背后了? 不等余小晚想明白,耶律越已披衣起身,午后的斜阳之下, 他青丝如瀑, 修雅如竹, 一边整着袍带,一边淡淡回首的侧颜, 足以杀死任何一条颜狗。 「出发吧, 不然真赶不及了。」 「赶不及?」余小晚撑身而起, 试探着问道,「这是要赶去哪儿?」 耶律越抚平袍摆, 取来大氅披在她肩头,「我已命人生擒玄临渊, 他们会先餵服他延缓疫病之药, 你我先行一步去往独悟峰, 寻行尘求解救之法。」 余小晚勐地坐直了身形,「你……你要救他?!」 浅色的眼瞳背着斜阳,琉璃影月,「不是说,不救他,所有人都要死吗?」 他,他信了吗? 他真的信了吗? 余小晚说不清楚此刻什么心情,有悲有喜,难以言表。 「多谢你,我……」 不等她说完,耶律越话锋一转,「先别谢的这么早,我话还未说完。」 「嗯?」 耶律越扶她下床,到底是点穴久了些,又刚刚失掉一只手,身子有些虚,没走两步耶律越便俯身将她拦腰抱起。
第496页 他并未继续方才的话题,直到用罢饭,上了车,这才搂着她躺在他怀中,淡淡开口。 「你之前说,任务不能失败,失败机会只有一次,可对?」 「对。」 「那他当日不肯恨你,如今便肯了吗?」 耶律越一语点中要害,与她当日忧心不无二致。 「我想,大抵应该不会再有这怨恨任务吧,毕竟这第二次任务与第一次已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 「详情我也还不清楚,只有……」 后半句话被屏蔽了。 无奈,余小晚只得一个字一个字说给他。 「只有验·证·字·纹,才能查·看·任·务。」 详细的将任务相关说于耶律越,耶律越素来聪慧,一点就透,很快便明白了一切。 他一言不发,沉吟了许久才道:「我可以饶他不死,不过,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对我说半句谎言,也不许离开我半步,你可做得到?」 余小晚咬了咬唇,直言不讳,「我……做不到。」 不等耶律越发难,余小晚赶紧又道:「我有任务在身,所以……」 「待验了字纹,确定了任务,我自会帮你,这不是理由。」 「可我怕……」 「怕什么?」 怕玄睦不肯轻易让她完成,届时……她又当如何? 余小晚不语,耶律越也猜得到。 「我既说了助你,你便不必忧心其他,只要答我,不说谎,不离开,做不做得到?」 望着他那不带丝毫笑意的脸,余小晚心中惶惶,却终还是点了头。 「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 顿了下,耶律越又道:「即便你真有苦衷,也要告诉我,我绝非不通情达理之人,该如何做,我自会有论断,你不要擅作主张,只消告诉我便好,做得到吗?」 余小晚颌首,「做得到。」 「好。」 耶律越抬头唤进赵元。 「传令下去,抄近路,将人质快马加鞭送至独悟峰下,势必赶在十五月圆之夜抵达!」 …… 六月十五,皓月当空,独悟峰下,荒草埋膝,方圆百里,廖无人烟。 万万没想到的是,玄睦诸人,竟比余小晚先一步到了峰下,人质之中,居然还有秦钟燕的影子,也不知他们是怎么逃过昊天关将士的眼睛出的关。 耶律越扶着余小晚下了车,她的右手手掌早在数里之外就已隐隐发烫,一个笔力刚劲的「尾」字晕着青芒,浮现掌心。 位置变了? 不是该在右肩的吗? 耶律越问她之时,她也答的右肩,为何会出现在掌心? 幸而耶律越看出了她的疑惑,并未怀疑她故意撒谎。 玄睦中了耶律越的圈套,感染瘟疫,虽服用了延缓之药,依然止不住疫毒蔓延,虽双手反绑在身后看不到,却可看到唇角已有些溃烂。 他奄奄一息躺在草丛中,昏迷不醒,不止他,所有人都昏迷不醒。 余小晚被耶律越一路牵着走到近前,俯身翻过他的身子,扒开了他的右手。 没有?! 余小晚大吃一惊。 玄睦的掌心空荡荡的,并没有半个字! 耶律越蹲伏在地,又看了看他另一只手,确定绝对没有之后,这才抬眸望向她,琥珀般的眸子无波无澜,却渐渐幽深。 余小晚赶紧解释,「我也不知怎会这样,我之前同你说过的,我只晓得是魔教教主,而无杀门主上便是他,我……」 耶律越突然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起身走向不远处同样昏迷不醒的莫非。 翻过莫非的身子,扒开他的右手。 尾。 一个一模一样的「尾」字青芒驿动在他的掌心。 余小晚松了口气,耶律越抬首,淡淡道:「过来。」 她乖乖过去,甚至都不敢多看玄睦一眼,这半月相处,她算是看得明白,如今的耶律越,是假寐的巨龙,稍一碰逆鳞,便可能一怒而起,吞噬一切! 耶律越摊开莫非的掌心,握着她的手背,牵引着两人掌心交叠。 剎那间,熟悉的灼烧感险些让她痛唿出声! 她膝盖一软,软跌下去,不等跪地已被耶律越搂入怀中。 再看那尾纹,光芒消散,只剩下青色字迹在这清冷月辉之下静卧掌心。 余小晚微喘了口气,刚要抬手擦掉额角的冷汗,耶律越已先她一步轻轻拭去。 身下,莫非也被痛醒,满头冷汗地张开了眼,不等他艰难地翻过身,耶律越站起身来,吩咐道:「不准他回头。」 赵元立时上前踩住了莫非的肩头,耶律越挡住余小晚张望莫非的视线,温润的面容映着月辉清冷如玉。 「去帐篷看任务。」 「哦,好。」余小晚还在张望,再度被耶律越挡住了,「还不走?」 余小晚这才惊觉,耶律越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可他不让她看玄睦她明白,为何连莫非都不让看? 不让看便不看,横竖知道他们暂时无恙她也放心了。 转回头走了两步,她又顿住了,「嗳?小唿唿呢?」 耶律越转头寻了寻,原本一直窝在余小晚左肩打死不走的土肥圆,居然真的不见了踪影! 明明方才下车之时还在的。
第497页 两人低头寻找,这才在方才站立的草丛之中,发现了它两爪朝天,爪子一抽一抽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鸟儿也会抽羊角风? 余小晚赶紧将它捡起捧在掌心。 「你怎么了?」 她戳了戳它软乎乎的小肚子。 奇怪。 它的小腹多出的那块枯树枝般的凸起竟在隐隐发烫! 余小晚抬头望向耶律越,耶律越也探手摸了摸。 「这鳞块儿早有,想来是天生的,如今发烫大抵也是无碍,你不必忧心。」 随即他又道:「这鸟儿看似普通,却聪慧过人,至今我也不曾查出它究竟所属何鸟,这一路回去我再寻了深山猎人问问,许是有人认得。」 余小晚点了点头,摸了摸它的小心脏,跳动极快,虽有些担心,可这般小的鸟儿,便是找来大夫只怕也无法看诊,只能先带它进帐篷好生照看。 回了帐篷,自然无床,只有地铺,好在帐篷都是敦实的厚布做底儿,倒也不怕蛇虫鼠蚁突然钻出。 耶律越安置好她与小唿唿,却并未随她一起坐下,而是起身走到门口。 「在这儿等我,不许出来。」 余小晚不疑有他,点头道:「好。」 耶律越撩帘出去,脚步踩过长草沙沙,清晰入耳,布制的帐篷如果比不得砖墙屋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洞悉。 「把玄临渊的药解了,给些吃食,放他入峰。」 「是!」 什么?! 余小晚一惊,立时起身撩开了布帘。 耶律越就在不远处,回身望了她一眼,「我方才说了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我没出帐篷,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何要让他独自入峰?他感染瘟疫,身子虚弱,万一……」 「不然呢?」耶律越打断她,又沖赵元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回来,推着她再度进了帐篷,「不放他一人入峰,难不成我还要陪着他一同入峰?」 「可是……」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还是说……你想陪他一同入峰?」 余小晚确实是这般想的,毕竟她还有个杀手锏,唯一的一次积分预支功能,万不得已之时,她可以预支积分兑换离魂寻到行尘,再带玄睦过去。 玄睦不是这次任务对象,她有些意外,却反而松了口气,可不管他是不是任务对象,她都不想他出事。 这无关情爱,秦钟燕纵有千般错,可有一句是对的。 玄睦是个可怜人,值得她心疼。 若是没有耶律越,或许,就不止是心疼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若是。 余小晚不敢在此时再让耶律越怀疑她,只得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起码安排人陪他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耶律越微微侧了侧头,琥瞳幽暗,驿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望了她许久,突然幽幽嘆出一句。 「你真的不在意他?」 「我当他是朋友。」 「朋友?」耶律越沉笑一声,抬手抚上她的眉眼,温润的指尖比这荒野夜色还凉,「起先,你说是为了这天下他不能死,如今,他不是任务之人,你便说,当他是朋友,我该信哪一句?」 第22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2) 认识耶律越这么久, 余小晚初次觉得耶律越的眸子仿佛能看穿魂灵,她下意识地垂眸躲开他的视线,谎自然是不愿撒的,她只能诚恳地与他推心置腹。 「当日在将军府, 他曾在时晟面前帮我求情,还跪在金銮殿为我求旨,这些你该是略有耳闻。 还有一桩,时晟曾执剑杀我, 也是他替我挡下的。 除此之外,当日在严城竹林山顶,你只当我是被他掳走,却不知, 他本是让玄武咬死我的, 生死交关之际, 我不得已暴露了身份,换他饶我一命。」 耶律越瞟了一眼她空荡荡的左手腕, 问道:「所以呢?你是想说, 他对你有救命之恩?」 「是,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管当时是因何救我, 但救了便是救了,而且, 竹叶青时, 他待我也极好, 我……」 「不必说了。」耶律越打断道:「你只消告诉我,你对他究竟有没有男女之情?」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她虽心疼玄睦,捨不得他死,同他一起也觉得……很安心,可人怎么可能同时喜欢两人? 没错,就是这样,人不可能同时喜欢两人,所以,她喜欢耶律越便不可能喜欢玄睦,这逻辑没错。 不会错的。 理科生的她,理不清那些纠纠缠缠的感情,只能用最简单的逻辑来分析。 逻辑对了,便是对的。 她又道:「我说那些,不只是想说他曾救过我,也是想告诉你,我是情非得已才暴露了自己,但我也并没有如实说,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耶律越沉吟片刻,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道:「抬起头来。」 余小晚抬眸望着他,剪水般的眸子清澈见底,不见半丝污色。 耶律越也回望着她,琥瞳微动,长睫浅阖,跳动的烛火下,白衫染霞,为那凉薄平添了几分暖意。 「好,我便信你一次。」 话音未落,帐篷外传来嘈杂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
第498页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快快!保护爷!」 「爷!小心!」 哗啦! 帐帘勐地撩开! 耶律越本能地转身将她护在身后。 「傻蛇!」 余小晚只来得及听到这一声,再点脚去看,只看到帐帘扬落,依稀有一角绯袍恍过。 不知谁诧异了一句,「我,我不过勒了下他的脖子,还没怎么用力呢,他怎么又昏了?不是已解了迷药了吗?」 声音渐渐远去,又一人道:「他活该!明知身有疫病,不得动用内力,他偏还不要命!力竭而昏已是便宜他了,再来这么几次,只怕直接就死过去了!」 余小晚心头一跳,忍了又忍,不敢冲出去看他,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关心。 耶律越转头望着她,她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往帐篷外再看一眼。 耶律越看了看她,又扫了一眼帐帘,像是方才那插曲根本不曾出现,云淡风轻道:「你先查看任务,我去去就来。」 转身走了半步,他又站住了,侧脸微露,问她:「不离开这帐篷,连帐帘都不靠近,这次做得到吗?」 「做得到……」 不淡不艷的唇,浮上一丝温润的笑意,耶律越没再多话,抬步出了帐篷。 沙沙的踏草声后,耶律越的声音遥远而空旷,随风而来。 「挑几个发病轻些的,都解了药,给些吃食,同玄临渊一起,连夜丢入山中。」 不久,帐篷外便传来哎呦哎呦的呻、吟声,夹杂着悉悉索索的的杂乱声。 稍倾,耶律越清润的声音再度传来。 「再给他们找些防寒的棉衣,药材也备上些。」 转醒的无杀门人渐渐恢復了神志,有人开始怒骂,依稀还有竿子的声音。 耶律越的人自然听不得这些,呵斥着便要上前去打,却被耶律越制止。 「有力气便让他们骂。」 耶律越所言不错,他们到底中了疫病,又刚解了迷药,没骂几句便没了力气,很快便骂声稀落。 耶律越也不与他们啰嗦,直接道:「你们身后便是独悟峰,带上这些,还有你们主上,入峰求见行尘大师去吧,若有缘得见,算是你们的造化,若无缘,便是病死冻死,也是你们的命数。」 几人这才回头望向那传说中的独悟峰,夜色之中,独悟峰巍峨高耸,接天连地,仿佛站在峰顶便能只手摘星,无愧这天底下最高峰,半山莽莽半山雪,便是夜色也遮掩不住那泾渭分明。 没有人怀疑这不是独悟峰,单看这泼天气势,也不可能怀疑。 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耶律越这到底唱得哪一出。 「看到地上这些昏迷不醒的同门吗?」耶律越白袖一拂,映着月辉,清雅如玉,「待你们走后,我会一一唤醒,让他们在此等你们下山,你们的命不止是你们自己的,还有他们的。」 话已至此,分秒便是命,几人不再迟疑,架起昏迷的玄睦,举着火把,朝着山脚密林便沖了进去。 到底是餐风露宿的江湖人,这么快就打起了精神。 一旁的刘子皱着脸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砸吧砸吧嘴,旁人不敢问,他却是敢的。 「爷,你这又是何苦?既下了瘟疫,不是要取性命的吗?还有那玄帝,他的面皮你不要了?这玄国你也不要了?」 耶律越拂袖转身,「取玄国有的是法子,不差这一时。」 「可明明这般好的机会……」 为何不按原计划直接摘了他的面皮,再找个身形相仿的人戴着他的人皮面具顶替他? 如此便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得玄,这不是您早计划好的吗? 这好不容易费尽周折终于成了,怎么事到临头却突然改了主意? 耶律越已走远,刘子只得生生咽下满肚子疑问。 自打这莫名其妙的女子出现之后,他的爷变了,变的不是原来的爷了,也或者说,变得又有些像采琴姐姐还在时的爷了,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他一个奴才,不知,不懂,也说不明白,他只要遵从爷的命令便是了。 耶律越挑帘回来,余小晚乖乖的盘腿坐在地铺上,捧着小唿唿阖着眼,身上穿着他明显宽大的白袍,颇有几分江湖人打坐练功的架势。 他进来坐到她身侧,她并未睁眼,或者说,她根本不曾察觉他进来了。 打从她听到耶律越说要让无杀门人陪玄睦一同入山,她已放了心,剩下的便是安心等待,等合适之时,兑换离魂追踪他的情况。 没错,兑换离魂! 如今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原本她以为玄睦是任务男主,而同一个任务男主不管验证多少次胎记,都只给一次验证积分,所以,她从未想过验证胎记还会有积分。 可如今不同,她与莫非验证之后,便多了二十万的奖励积分,可以兑换四枚离魂,不必预支积分便可追踪玄睦,这已是大幸。 再翻看了莫非的任务之后,这大幸又升级成了幸中之幸。 莫非,哈琉族人,蛮荒极小的一个部族,全族不过千人,千百年来始终过着迁徙生活,如草原羚羊,随草水而徙,与世无争。 本来一切安好,偏十年前,西夷王坚持攻打苍国,年幼的耶律越力劝不下,只得一路随军出谋划策,之后便是湖心大败,时晟乘胜追击。
第499页 西夷王一路退出西甲关,却不想,哈琉族恰巧途经关外,一时间乱作一团,时晟下令捉拿所有人,哈琉族人也混在其中。 之后,时晟大胜而归,受皇命,匆匆带着降书、数以万计的珍宝赔偿与质子耶律越一同回京,那些俘虏便交给手下人看管,分批释放。 哈琉族人本就是无辜牵连,照理说,西夷俘虏都放了,断没有不放他们的道理,可当时西甲关统领因城中伤亡损毁惨重,西甲关急需劳力填补,便强行将这近千人留下。 至此,哈琉族人便成了苍国奴籍,原本只是单纯的城建苦力者,很快便沦为,老弱病残无用者一律斩杀,貌美女子充军女支,其余一律不分昼夜在石山挖运城建石材。 当时,年仅10岁的莫非便在其中。 他年纪小,只戴了手铐,并未带脚铐,整日也跟着大人一同干着苦力,稍慢一些便是挨打受骂,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那夜,没人知道究竟因着什么,他们如往日那般躺在草棚之中疲惫睡着,突然便来了一群黑衣人! 他们不管不顾,见人就砍,莫非便是那时被砍到了右脸倒地不起,可也就是因为这几乎砍掉他半个脑袋的刀伤,他捡了条命。 待他再度醒来,漫山遍野都是死尸。 所有人都死了,包括那些平日对他非打即骂的恶毒监工。 他满头是血的爬起来,摇摇晃晃下了山,还没走到山底便一头栽在了路边。 之后便是喜闻乐见的女主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男主的桥段,女主乔莘儿,当朝国舅爷之女,换句话说,皇后娘娘的庶妹,虽在家没甚地位不受待见,可不受待见也有不受待见的好处。 譬如,所有姐姐妹妹都不愿跋山涉水来这鸟不拉屎的西甲关奔丧守孝,便有了她来的机会,更有了她撒丫子乱熘达救下莫非的机会。 她自然不敢把莫非带回家中,只能将他安置在一处无意间发现的山洞。 没错,女主自带女主光环,就是能看见满脸是血的人一点不怕,还能随随便便就发现个别人就是搜山也一定找不着的山洞,而且随便捡两根树枝就能做个筏子拖走个明显比她重的大活人。 槽点太多,何必计较,总之,乔莘儿就是救了莫非,还与他在山洞看对了眼。 第222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3) 莫非在那山洞待了一个多月, 本还惦记着被充军女支的姐姐,却从乔莘儿口中得知,军女支馆也在同一天夜里全灭,包括老鸨与几个负责照顾起居的婆子无一人生还。 莫非心如死灰, 本已没了求生意识,是乔莘儿女主光环大爆发,三言两语就让这个灭了全族毁了脸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手无寸铁生无可恋还没有半点靠山和本事的十岁小毛头,燃起了復仇的熊熊火焰。 莫非伤愈后, 乔莘儿偷拿了家里俩馒头,就这么把一毛钱没有的男主送上了路。 目的地,玄国。 之所以选玄国,是因为西甲关离西夷与玄国最近, 可西夷刚刚战败, 正是民不聊生之时, 不适合过去,苍国就更不必说了, 莫非自带明显的蓝眼异域特徵, 随时都可能被杀人灭口, 所以,莫非选择了歌舞昇平的玄国。 莫非的玄国之旅走了整整两年, 不可谓不艰辛,期间又遇到了二丫, 也就是莫秋水, 她的名字还是玄睦给取的, 后来才又遇见了同样因战争成了孤儿的竿子映夏等人,最终流落山林,被玄睦所救,组成了无杀门。 无杀门迅速壮大,玄睦登基三年后,它也成为江湖叱咤风云的第一魔教,是玄睦最隐晦可靠的一支阴暗力量。 玄睦登基不久,朱国内乱,莫非应玄睦之命去朱搞事,刚过了独悟峰,便在一处山隘巧遇被山贼调戏的乔莘儿,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莫非救了乔莘儿。 乔莘儿是逃婚离家,她那国舅爷的老爹要把她嫁给吏部尚书满脸疥疮还痴傻成性的半残儿子,乔莘儿立马包袱款款的跑了路。 她还惦记着小时候那个毁容落魄还交流困难的莫非,当时的交流困难可不是现在这种说话一字一顿言简意赅,而是真·交流困难,是种族语言不通! 整天鸡同鸭讲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也能让她惦记了七八年不带动摇的,看来莫非的男主光环也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总之,她惦记莫非,想着去哪儿都是去,便往玄国来了。 要么就说,从皇城到独悟峰千里万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安然无恙,怎么偏就到了行尘大师的家门口遇了山贼? 系统越来越不走心,给的剧情简直槽多无口,尤其是莫非那么明显的蓝眼特徵,脸上还贴了块那么假的猪皮,女主就是瞎了眼了,死活没认出她就是她要找的人。 真·槽多无口啊,简直想剁舌头! 不管咋样,莫非救了乔莘儿,乔莘儿自己闯荡走了一路都没啥感觉,这会儿突然觉得江湖险恶,一个人不敢走了,死活跟着莫非,于是,一场男女搭配赶路不累的爱情之旅就此展开。 后面的套路简直不用说了,莫非身为魔教教主不正正经经的杀人放火,非要侠肝义胆,他一路打抱不平,救人无数,简直堪称江湖楷模,感动武林第一人,小丫头片子被他迷得分分钟摸不着北。 莫非那闷葫芦的性子,女主自然是活泼好动积极主动外加傻白甜惹事精的人设,她春心一荡漾,自然蠢事干的更多了,譬如,没那本事还非要逞能,得罪地头蛇连累莫非揣着她逃进山林。
第500页 逃进山林不下雨简直对不起观众,淋雨没山洞那还下个屁雨! 于是,乔莘儿跟莫非孤男寡女荒郊野外躲进山洞,洞外大雨倾盆,洞内真·干柴烈火,俩人都湿了身,就算是大夏天,就算还有真·干柴烈火暖烘烘烧着,他俩也非得脑子抽筋把衣服脱光光烘着,也不知道穿着衣服烤火真就那么难以忍受? 最终,一个惊雷,女主也跟着惊叫,莫非身为男主当然是飞速转身过来保护,然后…… 你胸肌紧实,我身材妖娆,你羞答答,我也羞答答,再然后,女主发现莫非身上很烫,这才察觉莫非中的箭竟是毒箭,于是莫非发热昏迷。 这是多么喜闻乐见的狗血桥段,仅次于男主中了xx药。 女主赤身暖莫非,按一般套路,暖着暖着就该天雷勾动地火,各种不和谐各种啪啪啪,不过莫非不是一般男主,怎么能跟x点种马男一样随随便便就啪了? 起码得坐怀不乱女主至少两次! 山洞躲雨是一次,第二次当然还得是那最高级别h桥段——男主中了xx药! 不久之后,莫非中了xx药,两人喜闻乐见地啪了,还啪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女主还必须睡到日上三竿,感觉自己被至少两匹马拉的大车碾来又碾过去,不然没办法彰显男主的器大活儿好。 上面说了,莫非得坐怀不乱至少两次才行,第一次是躲雨,第二次还没有怎么就啪了? 这就是系统狗血的地方。 莫非是侠肝义胆意志力过人的人设,连文弱的耶律越都能拼死抵抗的xx药,他要是轻易就范,还怎么配当男主?! 于是,这里加了细节,莫非第二次拒绝了女主,试着用内功逼出xx药,就在他盘腿逼毒的时候,女主惹事精标籤发挥作用,上手揭了他脸上的猪皮,看了他一直不给她看的伤口。 凭藉这个明知道猪皮下面是什么,可不看死活就是认不出他是谁的伤疤,她终于智商上线了两秒猜出了他就是自己当年的小cp。 女主激动了,扑上去就搂住了正在运功的莫非,莫非内力大乱,顶不住药力,再加上得知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加初恋对象,孰可忍孰不可忍,再忍下去他怕是要憋成终身羊尾了。 啪了之后的莫非,走的是忠犬宠妻狂魔路线,乔莘儿简直被他宠的就差上天了。 再之后恶毒女配正式上线,莫秋水得知了他俩的关系,那个羡慕嫉妒恨,先是设计女主得知莫非是普通老百姓口口相传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主,还亲眼让她看见莫非杀人,吓跑了这个信誓旦旦爱莫非坚定不移的智障女主。 莫非动用无杀门所有力量,满世界找老婆,这就对应了副本标题的「小逃妻」三字, 之后便是,莫非找回来一次,莫秋水就从中作梗吓跑她一次,反覆n次之后,终于被莫非察觉端倪把她逐出了无杀门。 当然,身为炮灰女配莫秋水必须发挥最后一点助攻余热,她查出了乔莘儿的老爹就是当年灭莫非全族的罪魁祸首,赶紧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莫非,哪知人家莫非早知道了,淡定的表示她爹是她爹,她是她,搞死她爹再娶她,没毛病。 于是莫秋水愤怒了,单枪匹马跑去刺杀乔莘儿,却被莫非打成重伤,念在多年情分,莫非没有杀她,只废了她一身武功。 随后,男女主误会解开前嫌尽消开心的过起没羞没臊的婚前x生活,还顺便一锅端了女主全家,外加当年所有的参与者,女主稍微思想斗争了一番就愉快的嫁给了莫非当起了教主夫人。 以上是原剧情。 然而事实上,莫非根本就不认识乔莘儿,穿越一号是胎穿,她早半个月就天天蹲路边,就等着救莫非。 穿越一号小算盘打的噼啪响,她仗着熟知剧情,来了个养成游戏,打死也要抱紧这个优质的宠妻狂魔。 最初,一切都进行的灰常顺利,她成功避开了很多原剧情的危机,也跟莫非形影不离。 可戏演过了反而起到反效果,她以梦魇为由,诓得莫非日日抱着她睡,一抱六七年。 什么青梅竹马感情深,老夫老妻摊上七年之痒还硬不起来呢,何况莫非早在抱她的第一天就给她贴上了姐姐标籤。 就算不是亲姐姐,这么多年下来,也成亲姐姐了。 像莫非这样根红苗正的好大侠,怎么可能近亲相x? 穿越一号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没换来忠犬好老公,却换来个言听计从的乖弟弟,可想而知,她郁闷的就差撞墙了。 后来她干脆把话挑明了,让莫非娶她,莫非只当她是姐姐,不想娶,可又不想她不高兴,横竖也没有心仪之人,便敷衍她考虑考虑,实则内心是拒绝的。 玄睦看出了莫非的不愿,这才安排莫秋水化名霓袖去了万花楼,想让她冷静冷静,也给莫非独处的空间好好考虑考虑两人的事。 事实证明,莫非这闷葫芦天生喜好异于常人,苍国一行,他与上官锦相处不久,却亲见她精分n次,时而是端庄大方的将军夫人,时而是至死不渝的痴儿,时而又是追着鸡满院子跑的吃货。 不止这些,还有她危急时刻的机智,泰山压顶尚面不改色的坦然,她对莫非来说,是千变万化的,简直堪称反差萌本萌,让他这百年老僧也不由动了春心。 当然,一切的开端还是因那凤凰庵前她趴在车窗沖他扬唇的一笑,她那么美,那么真,那么的信任他,他却揣着她的珊瑚钗设下陷阱,害得她死无全尸!
第501页 这件事成了他的心结,也成了他情愫日笃的因由。 也是因为她,他正式拒绝了莫秋水,却不想,随后便是瘟疫横行,群蛇大战,莫秋水同他闹着气,一个不察被蛇咬中,余小晚穿了过来。 看她在生死边缘挣扎,莫非自责不已,余小晚醒来再提此事,他便以为她又是求亲,没忍心再拒绝。 到此,余小晚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莫非喜欢她?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突然有种狗血淋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他前些日子也没什么反常,玄睦应该没告诉他她是上官锦吧? 余小晚这会儿也没工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必须得尽快纠正剧情,多赚点积分,不然,总觉得心慌。 第22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4) 看完剧情, 余小晚这才注意到耶律越回来了,她老僧入定似的打坐,他也陪着她坐,只是并未闭眼, 而是眸光沉沉地望着她,若有所思。 「如何?可查好了?」 余小晚微微颌首,又摇了摇头, 「只看了大概, 还没看任务。」 「你看, 我等你。」 他探手要过她掌心的小唿唿,探了探它的心跳,又揉了揉腹部凸起的硬块儿, 神色越发松缓了几分。 看来是没事了,余小晚也没多问,再度闭上了眼。 神识集中到任务栏。 【四、魔教教主的小逃妻(已验证)】。 页面展开, 显示出了同之前三个副本一样的一条条任务, 不同的是, 这次任务明显比之前副本要多,共六条任务,两条主线任务,三条支线任务,外加一个sss级隐藏任务。 余小晚粗略一扫, 虽说主要是增加了支线任务, 可每条支线任务后面都多了一句「(任务失败)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她没心思问系统究竟怎么回事, 猜也猜得到,大抵是因为之前副本失败,所以这次便强制所有任务必须完成。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支线任务(一):达成小逃妻成就。任务完成标准:吓跑乔莘儿至少三次。完成任务奖励积分3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6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以原剧情中乔莘儿单蠢的人设,吓跑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这条任务基本get。 接着往下看。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支线任务(二):还原原剧情中男女主再遇场景。任务完成标准:1乔莘儿被山贼调戏;2调戏地点必须是原剧情山隘;3莫非救下。完成任务奖励积分2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4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这个任务稍微有点棘手,她专门查看了任务提示时间线,这时间乔莘儿早已过了隘口,不,准确的说,她已经进了昊天关,好在并未走远,这会儿因瘟疫流言,暂时留在城中。 这倒是个好机会,可以以此为藉口,拜託耶律越动用他的人将她掳走,丢回那隘口,重新走一遍剧情,也好拖延离开独悟峰的时间,万一她离魂察觉玄睦有什么不测,刚好方便及时赶过去相援。 余小晚唇角隐约浮起一丝笑意,转眸偷偷睨了一眼耶律越,却正与他修润的视线撞在一处。 她心头微顿,面上却丝毫不显,柔柔送他一笑,螓首蛾眉,皓齿红唇,盈盈一笑,动人心弦。 琥珀色的眸子晕着薄光,之前所有的猜忌仿佛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的唇角也随着她浮起了一抹温润的笑意。 「任务不难?」 余小晚微微颌首,「暂时不难,不过,还有不曾查完。」 「好,你再看。」 余小晚这才低头继续查看。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支线任务(三):完成山洞躲雨。任务完成标准:1孤男寡女;2待足一夜。完成任务奖励积分2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4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系统的尿性还真是一如既往,这种破廉耻的事儿居然也正儿八经拿来做任务。 还好,不难,莫非的性子她也算小有了解,便是他不能理解她因何与敌寇为伍,只要祭出玄睦,他必然也会按她说的做。 这三条支线任务十拿九稳。 余小晚轻吁一口气,继续查看主线任务。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主线任务(一):成功组成莫非x乔莘儿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4必须在莫非中了xx药的情况下;5娶乔莘儿为妻。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组cp这种任务,余小晚早就熟能生巧,横竖将男女主关一夜让旁人以为他俩啪了也就完事了。 至于那什么xx药,相信只要乔莘儿别捣乱,以莫非的内力,定然能控制住,应该不会对身子有什么损害,况且,任务只说需要中了xx药,可没说中多少,只给他服用半颗三分之一颗的也就是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 可这最后一条,让莫非娶了乔莘儿就有点儿…… 倒不是说难,以莫非的性子,若是为了大局,定会牺牲自己,至于那惹事精女主,没有莫非给她当后盾,她的后半生也好不到哪儿去,再者莫非这样的颜值地位品行能力,她必然也是愿意的。 只是…… 若莫非不喜欢她……
第502页 啊啊啊!想这么多做什么?!!! 任务绝不能失败!失败便是空间崩塌,所有人都得死!也顾不得他的情绪了。 这任务也算十拿九稳吧。 再看最后一条。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主线任务(二):以正确的姿势领盒饭。任务完成标准:1死亡地点必须是独悟峰隘口;2被莫非废去一身武功;3被山贼调戏;4反抗时被山贼砍死。完成任务,奖励积分5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500000,并判定副本通关失败。】 原剧情中,莫秋水被莫非废去一身武功,孤身一人离开玄国,打算远走他乡,却不料走到当初莫非救乔莘儿那同一处隘口,遇到了同一群山贼。 他们先是抢了她的包袱,又上前调戏她,说是要抓回去当压寨夫人,莫秋水不堪受辱,奋起反抗,强没强成,剧情没说,不过,莫秋水却是没能反抗成功,怒骂了山贼之后,被一刀砍死! 看着这任务,余小晚有些犯愁。 她该怎么跟耶律越传达这任务?说她要被山贼调戏,然后再被砍死? 她已当着他的面死过两次,她明白那种煎熬痛苦,就如当日她得知他逃出公主府,落入耶律蛟的圈套,生死一线危在旦夕,那种心急如焚偏偏又无能无力的焦灼与痛苦。 那几日在将军府苦等消息,彻夜难眠的煎熬,就像一场遥远的梦,太痛苦了,她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可是不用想也明白,这必然远远比不过耶律越一次次亲见她死亡的痛苦。 只要能看着他好好活着,她当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她相信,耶律越也是一样。 所以,她该如何告诉他,她是要这么悽惨的……死掉呢?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暂时先不说这任务吧。 她将剧情包括任务,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耶律越,独独跳过了莫秋水的下场,耶律越并不知炮灰领盒饭是必有任务,倒也没问,听罢任务,略一沉吟,当即便唤来赵元。 耶律越做事一向周密谨慎,井井有条,他立时便将所有任务串联在一起,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完成。 他会这般急切,余小晚明白。 他想尽早待她回皇城,回公主府。 曾几何时,他已把那公主府当做了自己的家。 余小晚也曾好奇,既然他都能当上安国公,为何不独噼门庭?若他想,便是有驸马之位阻拦,想来也是拦不住他的。 可他为何不呢? 这话余小晚自是不敢问的,提及这个必然就会牵扯到敦贤公主,实在尴尬,公主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 赵元进来,耶律越吩咐他连夜带人赶往昊天关,明日一早进城,将乔莘儿带过来,顺便到城中花街柳巷买些助兴之药。 随即又派人入独悟峰,无需走太远,寻个最近的山洞记牢了位置便回来。 吩咐罢这些,他才帮她宽掉外袍,摘掉束髮的宝蓝钿子,随她一同就寝。 那一夜,余小晚睡得极不安稳,接连做了数个噩梦,不是玄睦被勐虎吞食,便是他失足跌下山崖,或者埋在雪地不得动弹,总之都是关于他的。 她几度惊醒,满头冷汗,一转眸,总能看到耶律越淡然的琥瞳。 耶律越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温润的嗓音沉入溪底,随着夜色缓缓逸散。 「有我在,你还不安,那要在谁身侧,你才能安枕?」 余小晚轻吁掉心头污气,平缓了心跳,婉转安抚着他。 「当日在将军府,我苦等了时晟五日,第一日便是这般噩梦连连,之后四日更是辗转反侧,于是我便不睡了,没日没夜抱膝椅上,只盼着你能平安无事。」 这不怪耶律越对她疑心暗起,是她骗了他太多,自打重逢,其实他始终都没能再全然的相信她。 这些她都心中明白。 他饶过玄睦也并非是信了她的说辞,不过是为她断掉的左手动容,从他得知玄睦并非任务男主依然选择饶过了他便可见一斑。 明明不信她,却还是选择随了她的愿,她……还能如何? 这种言语安抚虽治标不治本,可到底能让他心里舒服一些,时至今日,她能为他做的,仿佛也只有这些了。 第二日一早,莫非醒来,耶律越依然不准她见他,不过,却刻意将他带到了帐篷不远处,一言一语全都悉数传进她的耳朵。 耶律越直言不讳,告诉他玄睦已与其余诸人入了独悟峰,要他按他说的做几件事,若他肯,便放了这一众人等在此等候玄睦带药而归,若不肯,那便每隔一个时辰斩杀一名无杀门人,直到他肯为止。 这么简单粗暴,完全不像耶律越一贯的作风,不过余小晚清楚,这个威胁最为有效,莫非果然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只一条,决不妄杀无辜。 真难以相信这竟是准天下第一魔教教主说的话!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傍晚时分,赵元一骑长鬃扬尘而来,马背上还驮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第224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5) 那女子便是乔莘儿, 长的鹅蛋脸柳叶眉,粉唇娇润极为讨喜,一看便是古灵精怪傻白甜的人设,虽穿着一身男装还束了发, 可傻子也能看出,绝对是个女的。 耶律越看了看天色,吩咐再加些迷药, 便将乔莘儿抬到莫非身侧, 让他照顾。
第503页 昏迷不醒等同于睡觉的人有什么好照顾的?耶律越的目的不言而喻, 提前培养感情。 第二日一早,赵元悄咪咪把她丢在了不远处的山隘,同去的还有莫非。 莫非身中瘟疫, 内力受压制,又有同门做人质,自然是不怕他逃, 手铐脚链通通去掉。 一切进行的相当顺利, 乔莘儿醒来一脸茫然, 顺着山道瞎胡乱蹿,被巡哨的山贼发现,立马带着几个弟兄下来,刚调戏了两句小娘子,就被莫非嗖嗖几枚银针扎的哭爹喊妈, 撂下狠话落荒而逃。 乔莘儿单蠢, 莫非转头离开, 她撵在屁股后就跟了过来,莫非越是拒绝,她越要跟。 莫非按耶律越交代的,带着她绕进独悟峰山脚的山林,东转西转,绕着耶律越告知的山洞附近,接连转了两天,给她的解释是抄近道赶路。 乔莘儿天然路痴,什么也没察觉,加之莫非超强的野外生存能力,就算瘟疫限制,依然照顾的她很好,她的好感度不用想也知道,蹭蹭往上窜。 天公作美,第三日一早,乌云压顶,原本就遮天蔽日的密林越发暗了几分。 莫非盘算着差不多了,带着她朝着山洞不紧不慢赶去,离洞还有半柱香之时,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滴答顺叶而落,两人湿透,顺利入洞烤火待一夜。 咔啷! 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再翻一眼入帐的二十万积分,余小晚喜上眉梢。 做了这么多副本,这还是她第一次躺赢,而且还是接连躺赢,感觉不要太舒爽。 六十万了,眨眼她就有六十万积分了! 还真是口袋有粮办事不慌。 不,准确的说是五十五万,昨夜她兑换了一枚离魂,趁着夜深人静跑去独悟峰寻了一圈。 到底是做阿飘好处多,原本还担心一枚离魂时间太短寻不到,结果顺着山脚直线向上,才四十多分就寻到了,玄睦无碍,只是同去的人似乎死了一个,气氛有些压抑。 她绕着他转了两圈,见他还算安好,也没多留,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绕着山林继续飘。 可到底时间太短,没能寻到行尘的踪迹就被扯了回去。 耶律越一无所觉,余小晚也安了心。 第二日午后,莫非带着乔莘儿从密林出来,耶律越装作是乔莘儿她老爹国舅爷的手下,声称国舅爷要抓她回去成亲,要她乖乖就范。 乔莘儿自然是哭着嚎着不肯,莫非缠斗了一番,假意被打伤,揣着乔莘儿重新逃回密林。 赵元应耶律越的要求,故意在身后喝道:「乔小姐快回来!他中了极品迷情药,不解药便是死,必然会毁你清白!」 很好,这一嗓门,全天下都知道了。 被押在一旁的无杀门人议论纷纷,什么表情都有。 之后进了山林又发生了什么,旁人不晓得,余小晚却是再清楚不过。 咔啷!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主线任务(一):成功组成莫非x乔莘儿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x1真刀实枪啪啪啪;√2不管真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以上二选一;√4必须在莫非中了xx药的情况下;5娶乔莘儿为妻。】 真刀实枪啪啪啪前面明晃晃的x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条任务就差娶了乔莘儿了。 原本以为要拖到最后才能娶,不料,第二日,耶律越便按照计划抓回了他们两人。 耶律越道:「小姐与他已有了夫妻之实,若再嫁入吏部尚书府,只怕结亲不成,反而会结仇怨。可就这么回去,本官也不好交代,不如这样,你们二人今日便成亲,我回去见了国舅爷也好以此为藉口,也算有个交代。」 此时的乔莘儿对莫非其实也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可比起嫁给那个满脸疥疮的半残纨绔,那当然还是莫非好了。 于是,验证胎记后的第六日,耶律越就在独悟峰下,置办了个简单的婚礼。 虽说简单,却一样不少,大红的喜花,龙凤烛,爆竹火盆唢吶响,当然,还有唱礼司仪,所有人充当宾客。 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对拜,送入帐篷。 莫非被众人拦住,围着篝火喝酒吃肉,一派喜气洋洋。 余小晚从头到尾甩手掌柜,全是耶律越吩咐人办的,「送入洞房」这一声唱出之后,她的脑海也蹦出了任务完成提示音。 咔啷! 又五十万积分入帐,眨眼一百零五万了,余小晚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抱大腿,什么叫一夜暴富。 醉醺醺的莫非被送入了洞房,临进帐篷之际,他转头遥遥地望了一眼余小晚,幽蓝的眸子暗潮汹涌,却什么也没说,垂眸进去。 除了sss隐藏任务,总共五条任务,眨眼完成了三条,不等余小晚开展吓走乔莘儿的桥段,耶律越洞房花烛之夜便安排了人蹲在帐篷外开始闲唠嗑。 「哎呀~这莫非真是好福气,随便出来淌两圈就捡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娇娘。」 「可不是咋着,这堂也拜了,房也洞了,他家那十八房小妾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接受这小十九了。」 「啧啧,十九个婆娘轮番暖床,真让人好生艷羡啊~」 「艷羡艷羡~」 当天夜里,乔莘儿就包袱款款的跑路了,不到晌午,又被莫非给捡了回来。 俩唠嗑闲人赶紧过来道歉。 这个说:「哎呀呀莫夫人,俺们只是尊重习俗,闹洞房瞎胡扯,你怎么就当真了?」
第504页 那个说:「莫夫人不会连这习俗都不知道吧?闹洞房就是要往反了说,夫妻二人才能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乔莘儿一脸懵逼,「真……的?」 所有人,包括余小晚,一同附和。 「真的不能再真!」 话音落下,再看任务栏。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支线任务(一):达成小逃妻成就(1/3)。】 很好,再接再厉! 余小晚彻底给脑细胞放了假,全是耶律越在操作。 吃了午饭,乔莘儿跑去一旁方便。 却听树后有人窃窃私语。 「莫非不愧是魔教教主,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再看那刀,锃亮如新,当真是杀人不见血吶!」 「可不是,要不怎么人送外号『莫一刀』!」 「咦?我怎么记得他的外号是『百人斩』?不是说他已经斩过百颗人头了?」 「哎呦呦!那都是早几年的事儿了,他早已斩够百人,这都往千里走了,原来的外号自然便废了。」 好嘛!这一通吓唬,小丫头片子当即脚底抹油,包袱都顾不得回头去拿,撒丫子就逃了。 她也不动动她那可怜的脑细胞想想,莫非是使暗器的,近身武器是匕首和软剑,啥时候用过刀啊?还莫一刀,怎么不叫窜天雷呢? 傍晚时分,莫非再度拎回了乔莘儿。 俩树后闲人赶紧过来解释,巴拉巴拉一大通,大意,莫非虽是魔教教主,却是劫富济贫的好汉,杀的也都是恶霸强盗无恶不作之徒,若非如此,当日怎会救她,又怎会放了那几个山贼一命? 乔莘儿一琢磨,对呀!说的很有道理。 余小晚一瞟任务栏。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支线任务(二):达成小逃妻成就(2/3)。】 耶律越的大腿真好抱,剧本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效率超高。 逃了一下午,刚好午饭消化完轮到吃晚饭了。 乔莘儿吃了晚饭累得眼皮打架,爬回帐篷倒头便睡,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荒郊野外多日不走。 这一觉睡到半夜,莫非酩酊大醉,躺在她身侧,自然是离得八丈远,翻两滚都够不着的地方。 乔莘儿尿急,出帐篷方便,同样的场景,不同的时间段,她又在树后听到闲人唠嗑。 「听说瘟疫传给别人自己就好了,莫非该不会是想把瘟疫传给莫夫人,这才娶得她吧?」 「嘘嘘!小心被人听到!莫非确实是这个意思,不然他干嘛没事惹一身腥,非要娶那国舅爷的庶女?万一国舅爷一怒之下端了他无杀门,他岂不是白白辛苦了这么些年?」 「说的也是,我也觉得他娶莫夫人很是古怪,原来真是想传染她瘟疫,到底还是自个儿的命重要。」 要么就说这乔莘儿不带脑子呢? 莫非的无杀门隶属玄国,他大苍的国舅爷胳膊有那么长吗? 再者,他传染谁不好,为嘛非要招惹国舅爷的女儿? 况且,瘟疫流言早就传遍了昊天关,她在那里住了好些时日,从未听说过传给别人自己便能好的,这会儿突然听说,就没丁点怀疑吗? 不,她怀疑了,真怀疑了! 不过她怀疑的是,这接二连三的不利消息,每次都是她无意间听到,然后他们再来跟她解释,一个两个还好,这么多,明显是欲盖弥彰啊! 所以说,莫非其实真的有十八房小妾,还杀人如麻,最后也的确是想把瘟疫传染给她,肯定是这样的!说不定那些山贼就是莫非的人! 乔莘儿自以为聪明了一回,却再次掉入耶律越的圈套,撒丫子又跑了。 咔啷! 当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时,余小晚正飘在独悟峰半山腰,四处搜寻玄睦的影子。 这次她兑换了两枚离魂,势必要寻到玄睦,顺便再寻一寻行尘所在。 然而此番却远不如初次那般顺利。 第22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6) 余小晚找了半个多时辰, 也就是一个多小时,还是没能寻到玄睦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 越往峰上飘,林越密,兽亦越多, 尤其是那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虎啸,越发让她心悸,可越急便越是找不到, 离魂倒计时不断跳动着, 时间越来越少! 会不会他们已经找到行尘了? 余小晚心一横, 不再地毯式搜索,直飞向白雪皑皑的峰顶。 传言曾说,遇见行尘是在暴风雪后, 可见行尘极有可能是住在密林边缘,林雪交界处。 独悟峰,传闻峰高万丈, 自然是有些夸大的, 真实大概就是万米上下, 顶多比珠穆朗玛峰高那么一两千米,玄睦他们已入峰整整八日,若没有意外,走到半山腰寻到行尘是非常可能的。 还有二十多分,余小晚直飞到密林边缘, 林雪交界附近, 仔细地搜寻了一遍, 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类居住的痕迹,倒是见了几处白骨,那惊悚的人头骨让她想骗自己是动物的都难。 她安慰自己,自己都是鬼了,还怕骷髅个毛线! 还剩最后五六分,她转头望了一眼皑皑白雪,今夜倒是个晴夜,无风无雪,稀疏的几株雪松遥遥挺立,月光映照下,那雪色越发显得纯白,银光微闪。 即便灵体感觉不到冷,余小晚也没有心思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第505页 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雪,她莫名的一阵心慌。 时间不多了,再飞上去看看吧。 余小晚勐地升高了身形,尽量飘得高些,视野广些,直朝山顶飞去。 五分…… 四分…… 三分…… 没时间了! 离魂倒计时跳动到00:00:58时,远处依稀恍过一抹黑影。 会动的? 余小晚紧飞过去,黑影越来越近,说是黑,其实早已满身覆雪,只不过比起漫山遍野的白雪而言,颜色稍显黯淡了些。 那人影步履蹒跚,身后拖着藤条树枝编织的简易拖床,拖床绑着两人,全身覆雪,一动不动,看那样子,简直就跟死了一样。 余小晚降下身形,辨了许久也没能辨出那两人究竟是不是玄睦,他们的脸一个比一个捂得严实,还都挂着冰雪,她甚至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 时间所剩无多,她只能暂且放弃,先绕到拖拽他们的那人身前。 那人满脸覆雪,眉毛挂霜,露在帽巾外的几缕头髮冻如冰凌,缠在口鼻的布巾硬结成冰,不断喷洒的哈气也化不开分毫。 捂得这般严实,她本也辨不出是谁的,可那露在布巾外的眸子,猩红似血,不是玄狐狸还能是谁! 找到了…… 他还活着…… 余小晚心头一阵酸涩,眼泪未出眼眶,便已雾化纷飞。 玄睦步履艰难,齐腰的雪,走三步滑两步,背越来越驼,神色恍惚。 余小晚悬在他身前,倒退而行,刚松下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他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对,视线空洞而迷离,每一步都像是惯性的机械动作。 「玄睦,玄睦!」 明知他看不到听不到,她还是忍不住唤了两声。 他果然没有反应,依然艰难踯躅。 余小晚忽而想起,耶律越曾说过,他能察觉她的存在,她的拥抱能让他暂时摆脱痛苦。 那么玄睦呢?玄睦是否也是如此? 她试着探手轻抚上他的脸,呲啦,绯色电流流转在指尖,美丽的桃花眼微微驿动了一下,突然定在了她身上! 唿——哈—— 浓稠的白雾自他口中不断喷洒,弥散在她的灵体深处。 「你……」他摇晃了一下,松了拖了一路的藤条,像是能看到她般,探手抚向了她的脸,「……是谁?」 轰咚! 话音未落,他已一头栽在了雪地里。 「玄睦!!!」 余小晚勐地睁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帐篷顶高高地挂在头顶,阳光恍在帐布外隐隐透亮,她擦掉眼泪,转头张望了一圈,并未见耶律越的影子。 他已经起身了。 天也亮了。 抹掉额头的冷汗,她的心跳却无论如何也缓不下来。 玄睦倒在雪地,生死未卜,他的状况明显很不好,若不管的话,那样的冰天雪地…… 余小晚不敢想。 现在该怎么办? 她拽着薄被半坐着,脑中乱作一团。 帐帘一挑,光影恍过,耶律越清润的嗓音淡淡响起。 「收拾收拾,准备启程。」 「启程?」余小晚抬眸望向他。 耶律越微微颌首,拿起一旁的白袍披在了她身上,这些日子她穿的都是他的袍子。 将她的长髮从袍中顺出,他边帮她系袍带,边问:「你的任务可完成了?」 余小晚僵了一下,「还,还差一个。」 「哦?」耶律越顿了下,抬眸睨向她,「是何任务?为何之前不一道提了?」 「是……」 余小晚不知该怎么说,即便说了,耶律越也定然不会帮她。 她语气支吾,眼神闪烁,耶律越眸中的温润渐渐幽沉。 「你答应我的,不说谎。」 余小晚心头一跳,抬头道:「我并没有要说谎,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说。」 琥瞳微微驿动,薄光深意,意外的竟没有追问。 「若不是必须马上完成的任务,便在路上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说。」 他推着她转过身,拿起木梳齐齐梳着她的长髮。 举案齐眉,梳发白头。 这些日子,只要是她的事,耶律越事必躬亲,小至穿衣梳头,大至系统任务,照顾的不可谓不无微不至,可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不安。 不要对她这么好,她欠他的尚还还不清,这般岂不是更无从还起? 她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不说谎?她还是说了。 不离开?她终究是要死的,难不成还真要他穷其一生都追寻她的转世,直到她完成所的任务,再弃他而去? 系统曾说过,她自由之后,是会送她回原来的世界的。 他待她越好,她便越捨不得,可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未来,即便有,也是他苦苦追寻疲惫不堪的未来,她又如何忍心? 眼下已顾不得她考虑这些,玄睦还在生死交关,她该怎么办? 试着与耶律越商量商量? 耶律越帮她绾好髮髻,鬓上宝蓝钿子,这才转身取了布巾帮她擦脸。 「这些我自己可以的。」 余小晚伸手想接,却被他绕开了。 「你的手……不方便。」 只是擦脸,一只手也是可以的,可耶律越却不肯。
第506页 余小晚微嘆,罢了,当日在端亲王府,他也是这般照顾她的,若他欢喜,便随他吧。 余小晚斟酌了一下,试探道:「你现在打算如何?」 「回皇城。」 「我是说,玄国这边。」 擦脸的手顿了下,耶律越淡淡道:「我会留人在此等候,十日之后,若他还不出来,便将预防瘟疫的药方散布出去,再坐山观虎斗,玄国这几个王爷都是不成器的,无论谁做了皇帝都不足为惧,随便一个都可任我操控。」 放下布巾,又递来漱口水,耶律越云淡风轻地又问出一句:「你可是担心他?」 余小晚漱了漱口,尽量若无其事地回他:「毕竟是朋友,难免会担心,若是……」 耶律越极其自然的接话,「若是死了,便是他的命数。」 瓷碗咔哒一声,搁在一旁小几上,他又补了一句:「便是我,也没有自信一定能活着寻到行尘大师。」 言外之意,便是他豁出性命,也未必救得了玄睦。 话已至此,余小晚还能再说什么?这已不是九死一生,这是千死一生,千人入峰,能有一人得见行尘已是大幸。 便是耶律越会控蛇又如何,又有哪条蛇能穿过那皑皑白雪? 让耶律越冒死去救玄睦? 便是他愿意,她也是不愿的。 她不想玄睦有事,又如何想让他有事? 看来只能…… 收拾好她,耶律越便出去安排出行事宜,余小晚如这几日来每一日般,闲来无事在阳光下瞎胡熘达,随手捞了个包袱,熘着熘着就熘到了莫非身侧。 「随我来。」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丢下了这一句,若无其事地朝着不远处的几株矮树而去。 莫非丢下正在用早饭的乔莘儿,避开诸人的视线,也朝着那边去了。 一炷香后,耶律越忙完来寻余小晚,到处不见她的踪迹,再寻莫非,也不见了人影! 莽莽草原,风吹草低,耶律越遥望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独悟峰,青丝飒飒,袍角翻飞,刚刚温润了数日的眸子,再度冰寒。 「赵元。」 「在!」 「吩咐下去,即刻起,每隔六个时辰,斩杀一名无杀门人,直到我……出峰为止!」 …… 时间急迫,莫非也顾不得疫病不易动用内力,一路轻功勐展,抱着余小晚直向山顶冲去。 也幸而莫非会轻功,可跃上树梢助她找寻方向。 「那边!」 咻! 莫非一言不发,依言而行。 玄睦的位置已接近山顶,余小晚作为阿飘还飞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到,莫非抱着她,可想而知,速度更慢。 待他们二人赶到密林边缘时,已是傍晚,莫非一路展身,疫病迅速恶化,速度也越来越慢。 余小晚喝停了他,「你别再往前去了,这里已离他不远,我去便好。」 莫非不语,只摇了摇头,放她下来,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远处踯躅。 在这松软的雪地,便是轻功也无施展之地,只能步行。 幸而她随手捞的包袱中收着的便是棉衣,两人裹在身上,抵御了不少寒气,可只有棉衣没有棉裤,依然冻得受不住。 两人只能不断加快步伐。 又行了不久便开始起风,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方向的风,只知迎头而来卷着雪沫,最初只是带起的浮雪,随后便成了漫天大雪。 第22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7) 余小晚心急如焚, 若玄睦还趴在原处,这一起风,单带起的雪沫就足已将他掩埋,更遑论又下了这么大的雪! 一旦雪埋了他们, 到处都是皑皑白雪,没有丝毫标志物,她又上何处挖他去? 事实上,她已有些迷路了。 玄睦, 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风雪越来越大,骤风如刀,雪片如刃,脸早已冻僵, 睫毛带着冰晶雪片迎风扑簌, 遮挡着视线,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雪盲症状越来越严重。 余小晚有四季如春与心凝形释双重加持, 不冷也不疼, 可这并不能阻挡肉身的冻创, 尤其是莫非,他疫症发作, 忽冷忽热,神智已有些恍惚, 状况十分不好! 再这样下去, 别说救玄睦, 她与莫非都要冻死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了。 「莫非!能听到我说话吗?」 风雪迷眼,莫非抬臂挡着刺骨寒风,勉强眯着眼睨向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余小晚捂着嘴,拼命凑到他耳畔,稍一张口便是满嘴雪。 「前边那处雪坡背点儿风,咱们过去,你等我半个时辰,千万不要睡着,也记得抱紧我别让我冻死,我去寻他!」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又说她去寻人,又说要莫非抱紧她,莫非不知离魂,显然没能明白。 风大雪大,时间又紧迫,余小晚顾不得多做解释,拽着他一起到了一处隆起的雪坡后,把他按坐在雪窝里,她也紧跟着钻进他怀中搂紧他,这种时候,冻不死才是王道,旁的都不重要。 「等我。」 话音未落,她已身子一沉,昏睡过去。 莫非不明所以,却还是按她说的紧紧搂住了她,他们实在是心急如焚太过匆忙,什么都没准备就赶过来救人,想想也是真傻,可关心则乱,挡也挡不住。 做了阿飘,视线好的不得了,风雨迷眼什么,根本不存在,余小晚一路急飞,方向感也强了百倍,很快便寻到了玄睦之前倒地之处,虽然没有任何标志物,可她直觉就是这里,来自灵体的直觉,错不了!
第507页 可是找到地方又如何?这里没人,半个人影也没。 被雪埋了吗? 风雪虽大,却是刚起不久,想埋的一点痕迹没有,似乎不大可能,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只看表面,余小晚无法确定玄睦到底是不是被埋了。 仗着灵体方便,她直接穿透厚厚的积雪,深入雪底搜索。 !!! 尸体! 雪下深埋着两具冻僵的尸体! 余小晚自那尸身穿过,受了不小的惊吓,可她还是忍住本能的恐惧仔细辨认了一番。 不是玄睦,都不是,他们身上绑着藤条,显然是之前他拖拽的那两人。 那玄睦呢? 她虽是灵体,可四围头顶眼前,全是白茫茫的雪,她能穿透雪,却看不透雪,只能眼瞳贴上藤条顺着向前探去。 玄睦走了,必然已走了,肯定已走了!千万不要看到他,不要! 她心中默念,心跳如擂。 这种时候,寻不到人才是最好的。 藤条到头了,没人,可余小晚一点儿没觉得松口气,她记得玄睦栽进雪窝时是松了手的。 她又在附近寻了寻,没有,真的没有。 可她依然不能松气,他不在这儿,并不代表他安全。 她钻出雪堆,迟疑了一下,直朝山顶飞去。 风雪一程又一程,始终不见玄睦的踪迹,越到山顶,风雪越大,不过搜索范围倒是越来越小。 山巅最顶,不是山石平地,而是一处巨大的洞口,向下望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像是早些年喷发过的火山口。 余小晚略一沉吟,飞身下去。 越往下沉,气温越暖,余小晚是灵体,虽感觉不到,可看洞壁逐渐有了苔藓之类,又见蜈蚣爬过,便知一二。 不知向下沉了多久,山壁突然恍过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望着依然不见底的火山洞,再看一眼那洞口,余小晚一咬牙,钻了进去。 那洞崎岖不平,开始很逼仄,渐渐开阔,待飘了三五分之后,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一潭偌大的洞中湖出现在眼前,湖面如镜,藤柳垂岸。 湖水清澈见底,打眼一望便能看到许多鱼虾肆意游动,那鱼尤其漂亮,通体剔透,内脏清晰,周身只有一根独骨。 湖旁除却藤蔓绿树,还有长草繁花,虫鸣翅声不绝,十数丈高的洞顶,水落滴答,斑驳光影自一处处石缝漏泻,错落有致,繁星隐现。 繁星?! 半山之上风雪交加,此处却有星月,显然已到了半山之下,她依稀记得,密林中确实有那么几处怪石嶙峋之所,那里高树难成,只有浅草,倒是能漏下阳光点星,难怪能生出这许多绿植。 暗湖不远处有数条甬道,余小晚顺着最宽大的一条继续向前飘行。 左拐右拐,又到一处宽阔洞府,洞壁银芒闪烁,将这洞府照的恍如白昼,大致一瞧,像是什么会发光的天然矿石。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洞府正中间拱起的平石上,规规矩矩摆着一张琴案! 这般幽深山洞,怎会有这般凡世之物? 琴案上是一把七弦琴,古朴的流纹,银灰的琴弦,辨不出究竟是桐木杨木何种木琴,亦辨不清究竟是牛尾马尾什么尾弦,只看出它琴色乌沉,必然是把年岁悠远的古琴,琴弦之下,尚有浮纹木雕,雕的是一弯穿云月,群星环伺。 这般紧急时刻,余小晚本不该有那心思欣赏什么琴,可偏偏看到那琴的瞬间,心头骤然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跟着纠结在一处,那是难以言喻的难受! 怎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她只知,眼泪未出眼眶,已雾化消散,难掩的心痛伴着心酸让她唿吸困难。 她按住心口,深唿吸了数次,便是什么也吸不到,也觉得好受些。 勉强将注意力从那琴上挪开,她四处望了望,洞府左中右各有一处洞口,她随意钻了一处,真的是随意,全凭直觉。 那处洞穴不大,丈许宽,丈许深,说白了,大约十五平米,洞穴深处是一张石床,床上端坐一人。 余小晚只行了半步,便顿住了身形,心痛未退,一股莫名的恐惧又骤然涌上心头!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要过去!快离开!马上离开!!! 她本能地转身便跑,跑出去很远才停了下来,心头恐惧依然未散,可总算能腾出心思思考。 方才只顾得心痛恐惧,根本没仔细看那人,他是谁?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个人? 难道…… 她再度返回了洞府,忽略掉一切的不适,上下打量着那人。 那人盘膝而坐,手掐莲花搁在膝头,灰白长发流水般散落,蜿蜒曳地,灰白的布袍不见半分纹饰,可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觉单调。 余小晚越飘越近,他的面容也越发清晰。 他何止灰衣灰发,连云眉长睫都是灰白的! 奇怪?怎的这般眼熟? 余小晚越看越觉得他眼熟。 他肤色极白,白的近乎透明,唇色也极淡,微显樱色,可就那么一丁点红,却成了他整张脸,不,准确的说是整个人,全身上下,唯一的一抹彩色。 眼熟,真的很眼熟! 尤其是那两片唇,不薄不厚,好看的紧,除却唇色稍浅了些,简直与耶律越一模一样!
第508页 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灰衣灰发,孑然一身…… 行尘! 他是行尘! 可他,他为何长得这般肖似耶律越? 若是将他的灰发染黑,唇色涂朱,脸上再添些血色,那当真与耶律越如出一辙! 怎会这样? 怎会这么像?! 同卵双生也不过如此。 她颤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没有电流,就像穿透石墙石椅那些死物一般。 她分明记得,不管是时晟,耶律越,玄睦亦或是很久以前那个摸走她首饰的小乞丐,穿透之时,都是有电流的,为何他没有? 她还在诧异,灰白的长睫微微一颤,缓缓张开。 只那一瞬间,余小晚彻底怔在了当场! 画龙点睛,用在此刻,远远不足以形容他张眼瞬间带给她的震撼! 那眼……太美了! 不,不该说美,该说圣洁! 鹤灰的眸子,无波无澜,纤尘不染,圣洁的如九天雪莲,承载着千丈红尘,逸散着涤清魂灵的瞭然。 世人果然不曾误传…… 行在凡尘中,不染凡尘事…… 行尘大师…… 当真是只一眼,便能让人度化皈依。 只是这一眼不是你看他那一眼,而是他睨向你那虚无的一瞥,只一下便仿佛过了千年万年斗转了无数个星移。 人世百年,恍如云烟,爱恨嗔痴,不过虚念。 望着他的眼,她脑中浮现的,只有这飘渺的数语。 方才还觉得他像极了耶律越,可此时再看,哪里还有半分相像? 耶律越虽清风朗月恍若嫡仙,可比起行尘,却全然不同,耶律越的仙,只是恍若,她只消点脚便能将他拽下云端,揽入怀中,从此男欢女爱鹣鲽情深。 而行尘,她便是穷尽生死,怕也沾染不得他半分。 他无情无欲,遥不可及,便是现下说他是神佛下凡,她也是信的,而且是立刻便信的。 有谁能玷染神佛? 上穷碧落下黄泉,怕是没有一人。 灰眸微动,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唇动言至,飘渺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千万之外。 「他不在此。」 他?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行尘已翩然起身,直接穿透她的身形,朝着洞外而去。 余小晚紧追其后。 行尘行至琴案前,撩袍坐下,灰发垂散,长至脚底,信手便是泠泠一曲。 第227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8) 修长指尖拨转的琴音, 瞬间便让余小晚的心沉寂下来。 琴案之上,粗陶香炉散着青烟裊裊,行尘的脸影在青烟之后,越发飘渺的不似真人。 「在那里。」琴音戛然而止, 行尘手按琴弦,转眸望向了青烟逸散的方向,「峰巅积雪之下。」 峰巅? 是说火山口附近? 行尘起身,灰袍扬过, 人已出了洞府。 「随我来。」 跟她说话吗? 他真的看得到她? 余小晚有些诧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好似他天生便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般。 行尘负手而行,走得极快, 可身形却不见丝毫仓皇, 依然闲庭信步一般, 所过之处,草叶微动, 如清风习习。 绕过暗湖, 他朝着另一处甬道转去, 三转两转来到一处洞口,口中积雪覆盖, 他探手轻轻扒了数下,积雪散开, 寒风灌入, 洞外大雪漫天。 「去吧。」 时间紧迫, 余小晚甚至连句「谢」都没来得及说,飞身出了洞。 离魂倒计时只剩最后半分钟,她不停展身,飞高再飞高!终于俯瞰了整个地形。 这是一处寒竹林,与松林相接,位处山腰,照理说这般寒冷地带,不该有竹才对,可偏偏就有,还这么大一片,也着实奇怪。 而且这洞口虽有积雪覆盖,却十分明显,稍微留意一下便能看出,为何成千上万的人过来,却没几人寻到? 古怪之处实在太多,余小晚也没心思深究,只庆幸此处离莫非所在之处不远,至多一柱香便能到,可离峰巅却还是有些距离,想把玄睦背过来,恐怕不易。 行尘大师并未出洞,显然是不打算亲自去救人的,或许他有他的规矩,只能她来想办法。 刚想到这里,身子陡然一沉! 离魂时间到了。 咔啷! 【系统:醒醒!】 【系统:起来!】 【系统:别睡!】 【系统:会死!】 【系统:启动电击!】 系统的夺命连环call始终唤不醒离魂后遗症的余小晚,只能强制电击! 这是离魂前她特意交代系统的。 没办法,每次离魂过后她都会昏睡一段时间,不这样把她弄醒,她大概真的会跟莫非一起冻死在这独悟峰。 余小晚艰难地张开眼,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寒冷与冻僵的疼痛,赶紧先补服了心凝形释与四季如春。 她一动,紧搂着她的莫非也跟着动了动。 余小晚刚想开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的只听风声不见雪? 周围黑的不正常,只有莫非滚烫的唿吸不断喷洒在她耳畔。 不,不对!他不是莫非! 莫非身上的体味她虽说不清楚,却是熟悉的紧,这人身上的味道却是……墨香!
第509页 「晨之?!」 「连看都不看便能一口唤出我的名讳,我可是该高兴?」 余小晚心头一跳,听出了他的不悦。 不,何止是不悦,他分明是很不悦,十分不悦,不悦到了极点! 是,她知道她又骗了他,她错了,她该道歉,该好好安抚他,然后再设法婉转的恳求他帮忙救玄睦,或者放她去救。 然而此时此刻,玄睦危在旦夕,她心急如焚,什么心机城府,通通没有,只有直言恳求! 「玄睦就在山顶雪中,必须马上把他挖出!他快要冻死了,真的快要死了!求你,求你救救他,求你!」 耶律越沉笑一声,唿啸的风声中,这笑显得格外的阴森骇人。 「你的帐我尚未跟你算,你便又为他求情,你是觉得我又蠢又笨次次都上你的当很好骗,所以便觉得我可以任你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不!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够了!」耶律越冷声打断,「待风雪停了,我们便下山。」 「晨之!他不能死!他真的不能死!」 耶律越并不理她,搂着她裹紧了大氅,简易的帐篷挡住了风雪,多少能聚些暖气,大抵是能撑到雪停的。 「晨之!」 耶律越不肯放开她,她也挣不脱,急得眼泪直往外冒。 「他若死了,我会内疚,若非是我,你不会变成今日这般,他也不会遭这无妄之灾,便是今日出事的不是他,是喜儿,我也一样会这般拼死相救!」 这话也算是真话,喜儿是她刚穿越过来时遇见的第一个真心待她之人,也是她唯一曾在意过的任务意外之人,虽只是个丫鬟,却的的确确在她心中有一定分量,若喜儿有事,她必然也会竭尽全力。 耶律越依然不语。 余小晚又试着挣扎了几下,还是挣脱不开。 「晨之,你放开我,让我去救他,只要你放开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发誓我绝不会再骗你,我若骗你,便让我永生永世摆脱不了这罪魂的身份!」 然而发誓这种事,余小晚之前已经做过了,显然耶律越已不再相信。 「求你了,求求你,他真的会死的!」 「他若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求你了,晨之!」 也不知这些话中的哪一句打动了耶律越,他突然开了口:「要救他可以,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可愿意嫁我?」 什么? 嫁给耶律越? 「可是我有任务限制,根本活不久!」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愿意吗?自然是愿意的,她本就心悦他,若不是有太多的阻拦,他俩也许就会像普通男女一般相守一世。 脑中突然闪过了玄睦的影子,还有行尘那张脱尘出世的脸。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顾不得多想,直接道:「我愿意,只是……」 不等她说完,耶律越突然打断:「后面的便不必说了,我助你救他,你嫁我?」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余小晚匆忙道:「好,我嫁你。」 只要能救了玄睦,做小妾她也认了,况且,也做不了多久。 然而耶律越依然没有动,黑暗中也看不见彼此,只依稀感觉他似乎更靠近了些,温热的唇摩挲在她沾着冰雪的脸侧,温声细语。 「我说的,可不止这一世嫁我,下一世,下下一世,永生永世,不管你是人是蛇,是男是女,也不管你是何身份,你都要嫁给我,做我的妻,做得到吗?」 与往日不无二致的清润嗓音,说着这天地之间再没有的如此极致的爱语,说不感动是假的,若非玄睦还在生死一线,她决计会搂住他好好哭上一哭。 她骗了他,一次又一次,他却婉转的告诉她,他打算一世又一世追寻下去,追寻她的转世,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一样在意她,一样要娶她为妻。 他是耶律越,不是那些花言巧语的俗世纨绔,他说到,便一定能做到。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余小晚只能凭藉他喷洒在她脸侧的温热唿吸,寻到他的唇,吻住。 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吻自然不会太久,浅尝辄止,耶律越缓吸了一口气,又补了一句:「刚刚这般,当着他的面,我要你再做一次。」 刚刚这般? 是说主动吻他吗? 此时此刻,别说吻他,就是啪啪啪她都愿意,只求快些去救人! 她毫不犹豫答应,想都没想,「好!」 耶律越一向言而有信,当即便收了帐篷,在余小晚的引路下,风雪踯躅,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在火山洞口挖出了玄睦。 玄睦埋得并不深,身子虽早已冻僵,脸上也结满冰霜,可好歹还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显然是刚倒下不久,不然早该冻死了。 可之前离魂时余小晚寻了一路,分明没见到他的,他这又是从何处出来的? 风雪已小了不少,众人一路过来,虽疲惫,可好歹身子暖些,下山又是顺风,倒反而好走了。 几人轮番拖着玄睦,去往行尘的洞府,走到竹林边,所有人都住了脚,耶律越更是一把拉住了她。 莫非之前服了耶律越的药,又吃了些食物,恢復了不少,他疑惑地转头望着她。
第510页 「走?」 余小晚比他更疑惑,「怎么了?走啊?」 其他人都看向耶律越。 耶律越上前一步,逆着身后越来越小的风,问道:「你脚下一步之遥,便是万丈深渊,你看不到?」 「深渊?」 余小晚看了看眼前白雪压枝的寒竹林,哪里有什么深渊? 「这是片林子,不是什么深渊,我方才便是从这儿出来的!不信,你看我走。」 她抬步便想入林,可耶律越的手依然攥得紧紧的。 「有商者曾在沙漠见过蜃楼,水手也曾在海上遇过海市,想来,你所看到的竹林是假的,我们众人看到的都是悬崖深渊。」 「可……可这真的是竹林!行尘大师的洞穴便在竹林深处!若我们不进去,如何求药救人?」 然而耶律越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让她一试,即便余小晚说,她拽紧他,若真是悬崖,他再把她拽上来也便是了,耶律越依然不肯。 如此深渊,便是让旁人去试,也无人敢。 眼看玄睦已气若游丝,再不求见行尘,只怕真要命丧在此,余小晚心一横,突然回身一把勾住了耶律越的脖子! 不等耶律越反应过来,覆着雪霜的唇已堵上了他的。 第二次了,今日第二次主动吻他。 同样的伎俩,聪慧如耶律越,却还是再度上当。 余小晚趁他恍神的瞬间,心知挣脱不开他的手,便勾着他的脖子,一同向后倒去! 「爷!小心!」 天寒地冻,所有人的腿脚都不甚灵活,包括武艺高强的赵元。 赵元伸手去抓耶律越,慢了一拍,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余小晚搂着耶律越的脖子,一同倒向了万丈深渊! 第22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29) 淡色的眸子睨了一眼那万丈深渊, 神情无波无澜,只搂紧了余小晚突然一个翻转将她换到上面,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那个吻。 若真就这般坠崖而亡,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扑! 背后突然触到一片松软, 他抱着她摔入雪堆,雪沫飞溅,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余小晚从他身上爬起,拽着他把他拉出深陷的雪窝, 一脸兴奋地拉着他四处看。 「你看!我没骗你吧!这是片竹林,才不是什么悬崖!」 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煳了,不过一个眨眼之间,再看, 哪里还有什么悬崖, 只有压枝寒竹, 洋洋洒洒的细雪。 耶律越心中诧然,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他转头再看赵元几人, 却不见半个人影。 余小晚也回头在寻莫非, 却也是半个人影不见。 「人呢?」 正诧异之际,唿的一声, 一道黑影突然凭空出现,狠狠砸在雪堆! 余小晚一惊, 下意识的拽紧了耶律越的袍子, 怔了数息才看清, 那黑影不是旁人,正是被拖拽了一路的玄睦! 他怎会凭空滑出来? 余小晚稍一思量便明白了,大抵是赵元拉耶律越时松了拖拽他的手,加之山坡雪滑,玄睦不小心就滑了下来。 可玄睦滑下了,为何不见其他人? 耶律越四处环视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上前先探了探玄睦的鼻息,这才返身将他背起。 「带路。」 余小晚也顾不得再寻莫非等人,带着耶律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的洞口而去。 洞口已再度被雪封住,不过幸好只封了大半,还露着少许,不然余小晚真差点走过头。 她推开积雪,示意耶律越进来。 耶律越本就疲惫不堪,加之雪地难行,几次迎头栽倒,也亏得积雪松软不伤人,不然只怕他俩都得头破血流。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步履踉跄,举步维艰,若非余小晚在前殷殷唿唤,只怕早已撑不住。 甫一进洞,还没甚感觉,可转过几道弯之后,暖意便入了肌理,余小晚一路帮他俩拍着身上粘冻的冰雪,可还是有许多雪化浸透衣袍。 「要不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请行尘大师。」 耶律越满头虚汗,气喘吁吁,已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 余小晚无奈,只得继续引路。 之前当阿飘,丝毫不觉得路远,还有行尘带着,更不得甬道繁复,如今做了人,只觉这甬道纵横交错,迷宫一般,她早已不记得路,全靠直觉而行。 说起来倒也是奇了,自打入了这独悟峰,她的直觉就一直在线,而且十分灵验,譬如现下,她一条道都没走错,直接领着耶律越便到了那暗湖。 刚想绕过暗湖去行尘洞府,却听耳旁传来一阵动人琴音。 耶律越喘了口气,突然开了口,「是行尘大师的寒栖琴。」 余小晚一怔,「你怎知道?」 耶律越不再跟随余小晚,而是随着琴音而行,雪水浸润的湿发黏在他的脸侧,越发显得那脸淡薄凉白。 「你忘了吗?我幼时曾与行尘大师相处过数日,这琴,他从未离身,每日都要抚上一曲,助我凝神。」 耶律越向上耸了耸快要滑脱的玄睦,顿住了脚步,遥望着对面湖岸绿藤垂柳之下的孑然身影。 「独悟峰冷月孤明,寒竹尽枯叶不栖。这便是寒栖琴之名的由来,也是世人传言行尘大师宿于竹林的凭证。这近二十年来,多少人入峰寻这竹林都不曾寻到,没曾想,竟是如此玄妙的障眼法。」
第511页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行尘大师近前。 耶律越放下背上昏迷不醒的玄睦,撩袍跪下,双掌合十便是一拜。 「白越白晨之,见过行尘大师。」 余小晚有样学样,也双手合十跪下,「莫秋水,见过行尘大师。」 行尘指尖不停,泠泠琴音流水般淌过魂灵,耶律越是何感受余小晚不知,可她千真万确觉得全身上下包括灵魂深处都舒服熨帖,仿佛世间万事都不算什么,心绪开阔,顺畅怡然。 粗陶香炉裊裊散着青烟,烟飘方向随着琴音不断变幻,最终飘向了那一汪清湖。 「尔等三人,褪下冗杂,下湖去吧。」 又是那遥远的仿佛在千万里之外的声音,淡云闲雾一片,莫名的熟悉。 耶律越俯身称谢,余小晚也赶紧跟着道谢。 他们明明是来救玄睦,为何三人都要下湖?而且,这湖怎么了?难不成是什么疗效显着的温泉? 虽有些不明就里,可行尘都说了让他们一同泡湖,他们泡便是了。 耶律越清醒自如,自然不必她帮忙,她率先想到的是帮玄睦脱衣,可手还未探过去,便被耶律越挡住了。 「你顾好自己便是,其余我来。」 余小晚这才悉悉索索开始褪衣,直褪得只剩单薄的里衣,这才迈步入湖。 一入湖水,热意习习,果然是温泉,余小晚闭眼靠在湖边青石,听着天籁琴音,泡着柔骨泉水,简直不要太惬意。 耶律越那厢也与玄睦一同泡入水中,与他并肩靠在湖岸。 余小晚这才想起莫非来,若泡泉是唯一治疗瘟疫之法,那莫非又该怎么办?还有峰下的竿子等人,又该怎么办? 刚想到这儿,琴音断了,行尘起身,随手摘了片叶子,取了琴案一侧的笔,蘸着藤叶断口的树汁,不知写了什么。 余小晚好奇地张望着,行尘写完,拿着那树叶径直向她走来,灰袍拂过,曳地长发滑落一缕浸入湖水,飘摇浮沉在余小晚身侧。 他立在她身前,并不蹲下也不伏身,只那般垂眸望着她,将那树叶遥遥地递了过来。 「湖水驱寒,疏通经脉,有清疫毒之效,却无法彻底涤清,若想根治,便去寻此人。」 余小晚接过那树叶,低头看了看,那是一处地址,还有一人姓名——折流。 折流是何人? 不等余小晚问,行尘已洞悉道:「折流便是千面怪医三不救,巫族后裔,擅医擅毒。」 千面怪医三不救? 怎么这么耳熟? 余小晚依稀想起,当日在将军府,府医赵淳似乎曾提起过此人,说此人医术极为高超,普天之下绝无仅有,只是他一向行踪不定,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无人知晓他在哪里。 为何行尘长居深山竟会知晓? 她再度看了一眼树叶上的地址,越发觉得行尘不似世俗中人,或者……他根本不是人。 她不敢将那树叶蘸湿,伸长了手臂,将它放在远远的草丛之中,这才扒着岸边青石仰头问道:「山下还有数人染了瘟疫,我可否将他们带到此处浸泡温泉?」 行尘已转身离去,灰袍拂过,无风自动,曳地长发拖过草丛,片叶不沾,毫尘不染,常人根本无法做到,余小晚越发笃定,行尘非人。 可这世界真有神佛吗? 余小晚刚想敲了系统来问,行尘的声音淡淡飘来。 「不能。」 「可是我不带他们来,他们大底撑不到寻到折流。」 行尘站住脚,头也不回,语声飘渺。 「有缘之人方能到此,无缘之人,便是站在林边也迈不进半步。」 余小晚有些诧异,「可我不是带了他们两人过来了吗?」 「他们便是有缘之人,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他们带入竹林。」 余小晚的问题很多,可行尘大师却没有半点不耐,身形飘渺,无悲无喜,背影熟悉的让她的心古怪的疼着。 「那山下之人又当如何?便要眼睁睁看他们死去吗?」 「你身旁便有可延命之人,何必捨近求远。」 身旁? 余小晚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耶律越,难道行尘大师说的是他? 她趴在岸边,长发散落,湿衣粘身,嫩红的肚兜若隐若现,稍稍一动,湖水荡漾,越发衬得她烟行媚视。 耶律越的琥瞳微微异动了一下,视线转开,顿了下,又转了回来,这次却是看向行尘的背影。 行尘始终不曾回头。 余小晚丝毫不觉,看着耶律越那张温润的脸,又想起一个问题。 「行尘大师,我能再问您个问题吗?」 行尘负手而立,声音飘渺如烟。 「但讲无妨。」 余小晚略一迟疑,这才开口道:「为何行尘大师的长相与晨之这般相似?」 这话一出,耶律越琥瞳微动,他丝毫不觉得行尘大师与自己相像,只觉他脱尘出世高不可攀,九天神佛也不过如此,他不明白余小晚因何会出此言? 行尘沉吟了片刻才回道:「心有所想,目有所见,我是何模样,千人见,千种样。」 这是一千个人眼中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意思吗? 余小晚茫然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行尘又道:「人世弹指一挥间,前缘尽消尘不散,你看我像谁,谁便是你的劫。」
第512页 余小晚诧然:「劫?」 耶律越也应声问道:「大师当年曾言在下有情劫,如今已应验,她便是在下的情劫。可大师又言在下是她的情劫,这又是何意?」 行尘微微仰首,灰发拖曳,顺滑如丝。 「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她亡,你放过她,她离开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是以渡劫。」 老死不相往来? 余小晚万没想到行尘竟会口出此言,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耶律越,清澈见底的湖水微波荡漾,遮不住他缓缓握紧的拳头。 「大师当日曾说,只要在下本心不移,便能渡劫,为何今日又这般说?」 行尘嘆息悠长,「本心不移,谈何容易,今时今日,你的本心当真还在原处?」 耶律越刚想再说,行尘已抬步离去,只留下一句。 「早些放手,尚能善渡,泥足深陷,害人害己。」 第229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0) 行尘走后, 耶律越泡在温热的湖水中沉吟了许久,一言不发地出了湖,穿着那一身湿衣升了火,把几人的衣服全都烘干了, 连玄睦的都给烘了,跳动的火苗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看不出情绪。 行尘大师的话究竟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余小晚不清楚, 她头痛欲裂,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靠在湖边昏昏欲睡,正魂游天外之际,身后草叶窸窣, 耶律越清润的声音传了过来。 「出来吧」 余小晚揉了揉惺忪的眼, 回头一看, 耶律越将烘干的衣袍叠得规规矩矩的放在了她身后草丛,摆在最上面的, 竟是松软干净的里衣! 「这哪儿来的里衣?」 余小晚诧异地抬头望去, 耶律越一身白袍, 背身坐在火堆旁,不时添根树枝进去。 「我的。」 「你的?」 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 耶律越是将自个儿身上原本穿着的里衣烘干了脱下给她的。 这么说,这是耶律越刚刚还穿着的? 余小晚莫名的心跳有些超速, 她轻唿了一口气, 拍了拍自己的脸。 余小晚啊余小晚!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抱也抱了亲也亲了, 连啪都啪过,这会儿还有什么好害羞的?矫情! 她扒着岸边,刚想上来,耶律越突然又道:「把你的……那个脱下来,我帮你烘。」 那个?哪个? 余小晚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胖次,可古代没胖次,里裤里面都是空档,那不是胖次,会是什么? 她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湿衣下若隐若现的嫩红肚兜,瞬间明白了。 「不用了,我就这么穿着就行。」 「湿的,贴身穿着不好。」 「真的没关系,一会儿就暖干了!」 余小晚一边拒绝,一边自己都鄙视自己。 矫情!真矫情!不就是个肚兜吗?有什么好害羞的? 然而还是觉得好羞耻是怎么回事?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耶律越将手里最后一根树枝丢进火堆,琥瞳映着跳动的火苗,忽明忽暗。 「你我马上便是夫妻,无需拘礼,给我,或者,我自己过去取?」 夫妻? 看来行尘大师的话如浮云过耳,不曾影响耶律越分毫。 余小晚愣神的工夫,耶律越已背对着她站起身来。 「真要我过去取?」 余小晚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不不不,不用!我马上脱!马上!」 耶律越这才復又坐下,余小晚忍着羞耻,躲到树后更衣,果然是耶律越的贴身里衣,带着暖暖的墨香与柴火味,贴身挨着,又柔又暖,舒服的她突然有些想哭。 怎么了她这是? 最近泪点是不是太低了些?怎的动不动就多愁善感想哭?问题关键是,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哭。 初见行尘便是这般,这会儿又是,真是怪哉。 一层层穿上衣袍,攥着那湿淋淋的肚兜,余小晚磨磨蹭蹭从树后出来,犹豫着究竟是自己烘干还是乖乖交给耶律越。 对了!她干嘛非要在那两个选择里选?不穿也不烘!直接揣兜里不就得了?! 刚打定主意,眼前光影一晃,耶律越起身过来,直接从她手中抽走了那肚兜,面无表情的抖开,云淡风轻地举着烘在火前。 湖光粼粼,滕柳飘摇,如画美景不及公子无双风华,可正是这无双公子此刻正一本正经地捧着个嫩红肚兜专心致志地烤火,清风徐徐,白袍翻飞,嫩红的肚兜系带也跟着徐徐扬起,忽高忽低的摇曳在他的脸前。 余小晚的心扑通扑通的,越看越觉得他与行尘极为相似,莫名有种把神佛拽入淫窝的禁忌感。 太太太,太破廉耻了!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搞不懂自己为何总是把他同行尘联想在一起。 在火旁烤了一会儿,肚子有些饿了,天色也渐渐暗沉,玄睦还在湖边泡着,耶律越把他绑在了岸边藤柳上,防止他滑进湖里淹死。 余小晚几次想过去看看他,都被耶律越拦住,每次他用的都是同一句话。 「我来。」 耶律越看了他数次,他都是昏迷不醒,不过据耶律越所言,他的状况已好了不少,尤其脸上已有了些许血色。 又等了些时候,弯月渐起,月光隔着石缝漏下斑驳的光影,耶律越终于烘干了那肚兜递给了她。
第513页 「去穿上吧。」 余小晚淡定地接过,看他举了这么许久,再如何羞耻也习惯了,可已经穿好的衣袍再脱了重穿,真的好麻烦的说,何况在这荒山野洞,也好没安全感的说。 「要不,不换了,回去再……」 「换上。」 「……」 余小晚不明白他究竟在坚持什么?横竖穿得这么厚,穿不穿肚兜又能怎样?又不是bra可以塑形的。 耶律越见她不动,回头看了一眼玄睦昏睡的背影,突然探手将她拽了过来,一把搂入怀中,清润地嗓音云雾般响在她的耳畔。 「你说你原本不是这世间之人,我便当你不懂,我来告诉你,此物不止是女子遮羞所用,它更有守贞之意。为我穿了它,为我守贞,你我之间,不需要再有其他任何人。」 守贞? 余小晚还真不知肚兜还有这层含义。 耶律越紧了紧手臂,又道:「他马上便要醒了,我不管你对他究竟是君子之谊,亦或旁的什么,我都只当你是感恩,再无其他,我……我以往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大度之人,如今看来,却也不是,我不准你跟他再有任何牵扯,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他,便是你求情也不会手软。」 耶律越的声音越说越低沉,呢喃一般诉在耳畔,可偏就是这浅淡的嗓音,却让她一阵不安。 话已至此,她自然不能再拒绝。 「好啦,我知道了,我这就穿上。」 揣着那肚兜到了一旁树后,横竖这里不冷,就当是为了安抚他的不安,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正换着,便听湖中隐约响起哗啦水声,随即便是草叶窸窣。 余小晚也没在意,只当是耶律越又去查看玄睦了。 外袍脱掉,随手挂在藤条,棉袍脱掉丢在地上,带着耶律越淡淡墨香的里衣敞开了没有脱,直接将肚兜脖子系带打了个结,挂在脖间,再绕着胸口两侧繫绳反到身后去系。 本来挺简单一事,可没脱里衣,反手系就有些碍事,尤其是她只有一只手,连繫了几次都系不成样子。 她微吐了口气,嘟囔了一句:「真是,怎的这么难系。」 话音未落,后背凉风带过,有人撩开里衣,探手进来,接过她手中的繫绳,轻手轻脚帮她打了个结。 余小晚一阵诧然,用脚趾想也知是耶律越,可他怎会在她身后?该不会是在偷看她更衣吧? 不,不可能!那般君子的耶律越怎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就算他方才能面不改色地帮她烘肚兜,她也不相信他会偷窥,可若不是他,身后之人又会是谁? 余小晚还在惊疑不定,那人突然贴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她,下巴随意地搁在了她的肩头,滚烫的唿吸喷洒在她耳畔。 「一睁眼便让我看这般刺激的画面,你倒是信得过我,我却是信不过我自己的。」 这声音! 慵懒轻佻,低沉沙哑,还带着几分暧昧不清,不是玄睦还能是谁?! 余小晚勐地转回头,杏眼圆睁,带着难掩的惊喜。 「你,你醒了!」 「嗯……头有点晕,你别动,让我再靠会儿。」 玄睦半阖着眼,紧紧搂着她,身上湿淋淋的,水渍浸透了耶律越费心帮她暖干的里衣,潮热地粘在她背上。 对了,耶律越! 「耶律越呢?」 耶律越怎可能随意放他过来偷窥?! 「他呀……」 玄睦的身形有些踉跄,搂着她摇晃了两下,一同跌坐在了草丛,头顶石缝漏下的月影,斑驳在两人身上。 「他怎么了?」 余小晚心头一跳,想挣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几分。 「别动,别动……都说了我头晕,晕得厉害。」 「你先放开我!」 余小晚抬手去拽他的胳膊,没能拽开,反倒被他趁势翻了个身儿,正面搂进了怀里。 「别动……没事,他没事,别动……我只是点了他的定身穴哑穴什么的,没事的,安心让我抱会儿。」 这树后离火堆并不远,加之山洞又空旷,玄睦的一字一句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会全都传到耶律越耳中。 耶律越方才说过要她为他守贞,她转眼便趴进玄睦的怀抱,这算怎么个事儿?别说耶律越,便是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这般水性杨花的举动。 她继续挣扎,「你放开我!」 然而死狐狸根本没打算放开,直接按着她跨坐在他腿上,埋头在她颈窝死死搂着她,身子歪着靠在了一旁矮树。 「我头晕,傻蛇,我真头晕,别动,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你!你放开我躺一边歇着不就行了?」 「我冷啊……」玄睦耍赖似的搂得更紧了。 「耶律越帮你烘干了衣袍,你换上不就行了?」挣扎挣扎继续挣扎。 「可我这会儿没力气,不想动……」 玄睦的声音还真是有气无力的。 想想也是,这才刚刚死里逃生,也不知多久没吃过东西了,能有力气才怪。 「没力气你还点了他?!!」 「我难受,别吵……就抱一会儿,一会儿……」 玄睦紧紧搂着她,下巴搁在她肩头,每说一个字嘴唇就会若有似无地碰到她的耳垂,说不出的羞耻。
第514页 余小晚又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挣开,刚想再劝他放手,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第230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1) 玄睦的体温高得有些吓人, 喷洒在耳畔的唿吸更是滚烫烫的,难不成他……发烧了? 她赶紧挤出右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额头不烫,这身上烫,这是怎么回事?疫病发作?可疫病发作症状与发高热是一样的, 不可能只身上烫额头不烫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又摸了摸他的耳根、脖子,隐约发烫,却都不如那唿吸滚烫, 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发烧,这是什么怪病?泡得太久了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这可怎么办?! 不然去找行尘大师帮忙瞧瞧? 都这时候了,行尘大师大约睡了吧,这般贸然打扰恐怕不妥, 可玄睦要继续这么烧下去, 万一有个什么差错…… 余小晚还是在惊疑不定, 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她的眼神游移了一下, 只稍微一想便瞭然了。 好你个死狐狸! 这才刚捡回条命来就开始不正经, 你还能不能行!!! 厌女症?!她信了他的邪!!! 余小晚只觉脸颊一阵发烫, 说不清是羞耻的亦或是气的,突然照着玄睦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啊!嘶!」玄睦疼得一哆嗦, 却依然搂她搂得紧紧的,打死不肯放开, 「疼啊, 你可真狠!果然应了那句老话, 最毒妇人心!」 余小晚快气炸了,「你给我放开!混蛋!登徒子!臭不要脸的死变态!」 余小晚拼命拍打着他,气得都忘了他还是大病初癒,不对,只能说大病初醒,还没愈呢! 玄睦被她捶得直咳嗽,「咳咳!你真要谋杀亲夫啊?你这狠心的婆娘!」 「你说谁婆娘?」 婆娘这个词在余小晚的概念就相当于中年妇女,她还这么年轻,哪婆娘了? 她气得照着他侧腰嫩肉狠拧了一把! 「嘶!哎呦!还说自己不是婆娘,看你凶的!」 他嘴里吆喝得厉害,抽气也抽得狠,却始终不肯松手,甚至连揉一揉疼的地方都不曾,就那么抱着她,脑袋蹭着她的肩头颈窝,真真儿像是在耍无赖。 「罢了罢了,自家的婆娘,再怎么兇悍我也认了!咬吧拧吧,横竖百十斤,随便你怎么折腾。」 「你!」余小晚算是深切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见兵,这可真是拿他没辙,「你放开我!我去看看耶律越。」 不提耶律越还好,一提耶律越,玄睦更来劲儿了,搂着她使劲往自己怀里按,那烫人的玩意儿隔着厚厚的几层布帛越戳越破廉耻。 余小晚真想咬死他算了!真心的! 「你,你不要脸!」 「这个词刚刚骂过了……」玄睦有气无力地趴在她颈窝,若不是他搂得死紧,还真有点气若游丝之态。 「你,你变态!无耻!下流!」 「傻蛇……骂来骂去还不都是这几个词?从采琴时便没的长进,不如我多教你几个词吧……」接连喘了好几口气,玄睦这才接着道:「来,骂我『死鬼』。」 余小晚:「……」 「来呀,骂呀……不然再换个词,激烈点的,骂我……『你这杀千刀的死老头』。」 余小晚:「……」 「怎么还不骂?捨不得吗?」 玄睦轻笑一声,浑身都跟着微微颤动,滚烫的唿吸吹得她的耳朵脖子全都红彤彤一片。 余小晚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玄睦紧了紧手臂,沙哑的声音依然轻佻慵懒,却多上几分说不出的暗沉。 「你不愿意骂我死鬼死老头,我却想唤你婆娘,再等个几十年,再唤你死老太婆。你觉得这不好听,我却觉得这是这世间最动人的,我只想唤你,也只唤你!」 玄睦抬眸望向她,「会有这一日吧?定然会有的吧?」 原本满载的愤懑,顷刻之间泄了个精光,她不知该如何答,转开了视线。 玄睦对她的情意她又怎会不知,她似乎也明白了他为何突然这般紧搂着她不放。 他聪慧如斯,必然已猜到了眼下形势,耶律越在此,她也在此,而他,本该命丧黄泉,却被救回一命,显然是耶律越手下留情。 耶律越放过他,意味着什么? 她会离开,会跟这个饶过他的耶律越离开。 原本一直硬戳戳的玩意儿,渐渐缓了下去,玄睦的体温也渐渐降下,可搂着她的怀抱依然很紧,紧得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从此再也不分开。 「别跟他走,别走……」 玄睦的头埋得更深了,呢喃般的言语,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余小晚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玄睦等了许久不见她回话,苦笑一声,又道:「你说过的,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你要以身相许,你还说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你……你还欠着我排骨面,从上官锦起就说了要在我生辰之日给我煮的,你还没还我……」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却听得那般让人心酸。 玄睦又等了片刻,依然不见她开口,笑声越发轻佻了几分,却也更苦涩了几分。 「你倒是说句话,只要你一句话,便是拼尽性命,我也会带你离开。」 耶律越有巫族秘术伴身,玄国又有瘟疫横行,数日前又接到消息,时晟带着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昊天关外五十里,如今形势如何,莫说玄睦,便是余小晚都再清楚不过,玄睦想带她离开,谈何容易。
第515页 余小晚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难受,离开耶律越不可能,伤害玄睦又难受,她这是怎么了?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 不,她不是,可她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 她只是不想让玄睦难过,也不想让耶律越不安,可这世间素来便是鱼和熊掌难两全,她只能……舍掉其一。 想到还被点着穴的耶律越,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喜欢你,不过只是朋友那种君子之交罢了,往日我若做了什么让你误解之事,望你不要与我计较,我,我同你道歉,我……对不起。」 话音落下许久,玄睦都不曾动弹,他沉默地埋首在她颈窝,若非不断喷洒的唿吸短促又不规律,她险些以为他睡着了。 「所以,你心悦之人,是他吗?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他吗?」 余小晚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样火堆方向,层层树影遮挡,她自然是看不到耶律越的身影。 「是,我心悦之人只有……唔!」 嘴突然被堵住! 玄睦勐地将她按在兰草丛中,血瞳猩红,直勾勾瞪着她,唇上却是从未有过的粗暴,狠狠地吻着她! 「唔!放……开!」 啪! 余小晚自己都不曾想到,竟能这般轻松便挣开他按着的手,一巴掌掴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全力的,玄睦直接被她扇的脸歪在了一旁。 玄睦缓缓转过头来,原本便猩红似血的眸子越发红的滴血,额角青筋跳凸,脸颊更是接连抽搐了数下,那狰狞模样,便是他再如何俊美无俦风华绝代,依然让人不寒而慄! 余小晚心头一阵急跳,吓得连唿吸都滞住了。 玄睦一向谈笑间杀人于无形,何曾有过这般暴戾的神情?!便是当日在天牢受刑他都不曾如此过! 完了! 他这真是怒极了,他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虽然不知他会对她做什么,可她还是本能的害怕。 玄睦探手抚向了她的脸,她本能地抖了一下,狰狞的面容越发扭曲了几分,玄睦陡然举起拳头,朝着她狠狠砸了过来! 「啊!」 砰! 余小晚吓得闭紧了眼,那拳却砸在了离她远远的草地。 是,很远,他根本不是想揍她。 「你怕我吗?」扭曲的面容渐渐缓下,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悲伤,「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了解我吗?莫说你只是往我心口扎了这么几刀,便是你直接将它剜出践踏如泥,我也不会捨得伤你。」 玄睦低笑着,笑声凄凉苦涩,他翻躺过去,抬臂遮住了自己的眼,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像是怕她突然跑掉一般。 「我已一无所有,只剩一个你,我又怎捨得毁掉?我决计不会伤你,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什么!你给我及记住了记清楚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伤害你!若再敢忘,我……我就强女干你!」 威胁罢,玄睦又是一阵低笑,笑声沙哑。 「好了,吓唬你的,怕了吗?别怕,傻蛇,我说说而已,我何时真对你做过什么?」 这般大起大落颠三倒四的情绪起伏,余小晚有些适应不来,她拽紧散乱的衣襟,躺在地上怔了许久,也望了他许久,这才想起耶律越来,赶紧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死死拽着胳膊。 「别动,再躺会儿,我头晕,是真的,不是煳弄你……」 「可是……」 「别说可是,就陪我这一会儿都不行吗?就这一会儿……」 余小晚再度转头张望了一眼耶律越的方向,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却还是本能地张望着。 玄睦的手一寸寸往下挪着,似是想与她十指相扣,手滑到手腕之时,余小晚才惊觉,赶紧去按他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玄睦陡然坐起身来,眼角猩红,勐地举起了她的左手! 「你的手?怎么回事?!」 不等余小晚开口,他怒道:「是他?对不对?!他做的?!」 余小晚赶紧摇头解释:「不不不,与他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都是我的错。」 玄睦仔细看了看那断腕,见伤口长得极好,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他抬眸直视着她眸子,目不转睛,余小晚被他看得莫名心慌,刚转开视线又被他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为何要躲?与他无关,那与我呢?可与我有关?」 第23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2) 余小晚一惊, 「无关!与你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 猩红的眸子渐渐平缓,玄睦抿了抿唇,泡了数个时辰温泉,那唇镀着月光, 红润泽韧。 「那你为何这般慌张?」 「不是慌,只是怕你误解了耶律越。」 余小晚下意识垂眸躲开他的视线,却被他抬高下巴,再次对视。 「你总骂我死狐狸, 是骂假的?」 余小晚脑中乱作一团,越是想冷静越是冷静不下来,可还是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狐狸,奸诈狡猾, 善于察言观色, 她究竟有没有慌张有没有说谎, 他自然看得明白。 他看了一眼她的断腕,又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明显属于耶律越的白袍, 尤其是方才被他扑倒时掉在一旁的那宝蓝钿子。 「采琴的……」 只说了这么三个字便住了声, 玄睦抬眸看向她, 妖冶的桃花眸映着月辉,碎光驿动, 仿佛载了千言万语。
第516页 突然! 他一把将她带入怀中,搂得紧紧的。 「做不到……」 这两字说得极轻, 也就是玄睦凑在她耳边说的, 若是离得再远几寸她必然听不清楚。 可听清了又如何, 她却有些不懂,不待她问,他已拉她起来,仔细地帮她穿好一层层衣袍。 「连里衣都是他的……」玄睦看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湿衣,忍了又忍,突然转了话头,「你可曾见了行尘大师?」 余小晚推拒了几下争不过他,只好任他帮她穿衣。 「见了。」顿了下,她又问,「你还记得行尘大师的样貌吗?」 衣袍穿好,玄睦却捨不得带她出去,再度搂住了她。 「自然记得。」 「那你眼中的行尘大师是何模样?」 玄睦蹭了蹭她的发顶,回道:「如九天神佛。」 「具体样貌呢?」 玄睦有些诧异,「你不是见过吗?因何问我?」 余小晚想推开他,却终究没忍心,任他再抱这么最后一刻。 「你别管因何,答我便好。」 玄睦细细思量,描述道:「行尘大师灰衣灰发灰眉灰睫,面似冠玉,目若远星,相貌极好,若他称第二,世间再无魁首。」 余小晚沉默地听着,待他话音落下,才又问道:「你可曾觉得他肖似某人?」 并非余小晚不信行尘所言的千人见千种样,只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罢了。 玄睦细思良久,摇了摇头,「不像,谁也不像,行尘大师是独一无二的。」 「你难道不觉得与耶律越有几分相似?」 余小晚不死心,之前耶律越专程问过她,真的像他吗?有几分像?她为了宽他的心,答得只眉眼肖似,可事实上,抬眸真的如出一辙。 玄睦松开胳膊捧住了她的脸,总爱斜勾佻笑的唇染着苦涩。 「你这张嘴最擅长的便是气我,我捨不得伤你,不代表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捧着她的脸凑到了自己唇边,像是臆想是她主动般,双眸阖上,捧着她贴上了他的唇。 「唔!」 余小晚一惊,下意识地挣扎,却被他先一步扣住了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唔!哦!」放开! 他放开了,真放开了,却并未抬头,直接按着她贴在了他还湿漉漉的胸膛。 「你就这般在意他?看谁都像他?行尘大师与他没有半分相似,无论眉眼唇鼻脸型所有,没有半分相似。」 没有半分相似…… 余小晚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这么说来,行尘大师所谓的情劫也是真的了?她与耶律越註定没有好结果?虽然行尘大师不说她也早知会是如此,可由亲耳听到,还是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耳畔再度响起玄睦的声音。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剥皮啖肉去胆剜心。」 「嗯?」 余小晚有些跑神,没明白。 「傻蛇,这都不懂?」玄睦笑意沉沉,载着苦涩蔓延,「我后悔了,我不要与你扯平,我煳弄你的骗你的,你随便怎么打骂都好,你答应与我相认却不认,是你欠我,必须还我!剥皮啖肉去胆剜心,一样也不能少。」 「什么?」 余小晚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等她挣脱他,他突然撤身,咻的一下,点在了她的胸前。 「你!」 咻! 又一下,这次是哑穴。 玄睦瓷白的脸沐浴在月光之下,越发显得那血瞳妖冶,丰唇撩娆。 「不点了你,怕你又说气人的话。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没办法放手!若你当真心里没我也便罢了,我知你心里有我,不管是何种情意,只要有,我便不放手,绝不放!」 说罢,玄睦抱起她便出了树荫。 耶律越躺在火堆不远处草丛之中,显然是被突然袭击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按倒在地。 他不能转头,只能斜眸望着他们,眸中暗潮汹涌,脸上哪里还有半丝温润,只有蚀骨的杀气! 杀气,没错,的确是杀气! 这种气势她在时晟身上见过最多,在玄睦身上也曾见过,去独独不曾在耶律越身上见过。 他一向将情绪隐藏的极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埋在心底,无论爱恨从来都是悄无声息,如今却这般赤裸裸地暴露出了杀意! 余小晚心中骇然,有对玄睦的担忧,可更多的还是担心耶律越。 耶律越疯了吗?! 虽说出了这竹林是他占据绝对优势,可眼下在这洞府之中,玄睦一只手便能要了他的命,他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余小晚心急如焚却偏偏说不出半个字,玄睦垂眸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将她放在耶律越视角不及之处,确保耶律越绝对看不到她,这才拿起地上烘干的衣袍穿上。 穿戴整齐,他再度将她抱起,转身便走。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看耶律越一眼。 耶律越饶过了他,他也饶过耶律越,这并非什么意气用事,他能走到今日坐上那至尊之位,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怎样卑鄙无耻之事没做过?区区一个恩将仇报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何况耶律越也并非真的对他有恩。 他不杀他,不过是因着他若杀了他,她便会恨他,不值得罢了。
第517页 想来耶律越也是这般想的。 玄睦头也不回地带着余小晚离开了洞府,虽是多年前来过之处,他却记忆犹新,迷宫般的甬道一处也不曾走错。 出了那洞,他一路展身,朝着山下而去,余小晚这才想起,竿子、莫非包括玄睦都疫毒在身,没有耶律越相助,只怕未必能撑到寻见折流。 想起折流便想起那记着他地址的叶子。 糟了! 她把它忘在了岸边草丛! 她虽记得地址,可耶律越原本是不知也不感兴趣的,若他捡起那叶子…… 余小晚不敢想。 她不能跟玄睦走,不能,绝对不能! 若就这么走了,耶律越绝对不会放过他! 玄睦大病初醒,身子虚弱的紧,不过是靠一股意志力勉强撑着,这一路疾驰,几度身形不稳,还要躲着毒蛇勐兽,其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清楚,可他却始终紧紧搂着她,丝毫不肯减速,让他放了她怎么看都不可能。 这可如何是好? 横竖点了哑穴不能开口,余小晚便静下心来细思对策。 她是被绑架的,并非心甘情愿同玄睦离开,且之前在树后她也清楚地拒绝了玄睦,想来耶律越必然也听到了,假使他真抓到玄睦,看在她并非有意离开的份上,她开口求情,他大抵也是能听进去的。 少掉了这最大隐忧,剩下的便是疫病延缓的问题,行尘大师有言,耶律越便是能延缓之人,想来他之前给玄睦他们服用的预防药能让他们撑到寻到折流,而这预防药,只消找到一枚分析出药方便可。 思量明白,余小晚总算稍稍放心。 上山艰难,下山易,玄睦轻功伴身,到底快了不少,到山脚时,天不过刚刚擦黑。 玄睦抹掉额角的虚汗,并未立时去营地救门人,先将她带到了一旁灌木丛中躲好,歇口气。 咻咻两下,解了她的穴,玄睦搂着她先发制人。 「我这会儿难受的紧,你若想气死我,便尽管说那些气人的话吧。」 玄睦脸色惨白,虚汗点点,这绝非装的,跟了他那么久,余小晚也算能辨别一二。 她咬了咬唇,抬手回搂住了他。 「你若想让我随你走,便要听我的。」 搂着她的身子明显绷紧,沉默了数息,玄睦突然起身望着她。 「你再说一遍。」 没听清楚? 余小晚又重复道:「你……」 「好了!不必说了!我都听你的,你跟我走,不准反悔!」 像是怕她再改口,他一把搂紧她,强硬插话,余小晚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竟比方才一路急奔还要快那么几分。 这傻狐狸…… 她微嘆了口气,直接说正经事,「行尘大师已指明了除疫之法。」 「是何法子?」 余小晚将折流一事一一道来,如此鼎鼎大名之人玄睦自然也是耳熟能详,只不过原本不知其名只知其号罢了。 「折流……千面怪医三不救,此人向来行事诡异,所谓三不救,是为,貌丑者不救,家贫者不救,心绪不佳时也不救。」 余小晚有些愕然,这人怎么不按套路走?通常来说,像他这样神出鬼没全身都贴着我是高人标籤的怪人,不是应该最不嫌贫爱富不看皮囊只看眼缘的吗? 不管怎样,玄睦至少排除了两条,剩下的「心绪不佳时不救」好办,等那怪医心情好,或者干脆逗他开心不就好了? 具体这些待回头细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偷来预防药,顺便救下无杀门诸人。 第232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3) 玄狐狸嘴上说听话, 结果还是很不听话! 她让他乖乖躲在一旁等她,她去偷药救人,他却悄悄跟在她身后,要不是她机智猜到了, 只怕他还打算跟进营地。 她头也不回喝道:「你给我出来!」 身后传来破空之音,玄狐狸的声音也跟着传来,「这都被你猜到了。」 「不是猜到,是你疫病在身, 身手迟钝,我听到了而已。」 这当然是假话,只是不想他跟着她冒险罢了。 「真的?」 「真的!」 她转身气哼哼的狠点了几下他的胸口,「老实在这儿等着, 就当帮我放哨, 万一耶律越提早迴转, 你赶紧通知我。」 玄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一脸正色道:「你毕竟是无杀门的左护法, 耶律越不在, 我怕万一他们对你不利。」 「有刘子在, 不打紧。」 耶律越不在,刘子这管事的最大, 他最清楚她对耶律越的重要性,自然不敢怠慢。 然而玄睦还是不放心, 「可毕竟那么多门人, 你一人救不过来。」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 「我不是说了吗?我知道迷药在哪儿,我迷倒他们便是了。」 「可是……」 「没时间可是了,耶律越随时可能追来。」 余小晚见他还是一脸迟疑,心头一动,抽出手指在他脸上一字一顿描下两字。 【放心。】 这是当日她做竹叶青时常做的事,玄睦心思细腻,或许会有所触动。 果不其然,妖冶的桃花眸驿动了一下,他突然斜起了一侧唇角,再度绽放了一贯轻佻的笑。 「我是当哭还是当笑?你总能不经意地戳中我的心思,不若你再猜猜我现下最想让你做什么,若你猜中,我便到那灌木丛后等你,若猜不中……」
第518页 余小晚故意掐了一下他风尘僕僕的脸,假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没个正经,我真的要生气了渊儿!」 一声渊儿甜如蜜,直入玄睦灵魂最深处,斜勾的笑意勾得更高了几分,他探手搂了她一下,这才放开。 「去吧,我帮你放哨。」 一路跑回营地,刘子一见她立时激动的迎了上来。 「谢天谢地祖宗保佑!您可回来了!爷呢?爷没跟您一起?」 余小晚一脸惊愕,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爷还没回来吗?!」 刘子的脸色立马凝重起来,「爷并未迴转,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莫非诓进了独悟峰,后来爷追上莫非便打了起来,原本爷是稳赢的,却不想,玄帝几人竟与莫非会和,爷便派人先护送我回来,半途却又遇上了吊睛大虫,那大虫……太可怕了,我便一路逃了回来。」 余小晚说着说着便掩面啜泣起来,「爷怎的还未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刘子虽不尽信,可到底也怕耶律越出事,当即便唤了侍卫长,派了几人赶紧入峰支援。 余小晚风尘僕僕哭哭啼啼便进了帐篷,还没坐定,乔莘儿也跟着钻了进来。 「你方才说我夫君怎样了?」 她不来,余小晚还得去寻她,她来了倒是刚好。 她蘸了蘸勉强挤出了几滴眼泪,撩开帐帘张望了一圈,这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妹妹,你可一定要帮帮姐姐!」 「什么?」乔莘儿措不及防,一脸诧然。 余小晚一脸哀切道:「姐姐不知莫非是否与你说起过,其实我是莫非的亲姐姐,却不想被那歹人看中,硬是抢来纳为小妾,昨日莫非本是想救我逃走,如今却围困山中也没个帮手……」 乔莘儿秉性单纯,一听立马就信了! 「难怪莫非没事儿总爱看你,我还当他花心来着,原来你竟是他姐姐!」 余小晚蘸了蘸挤不出半点眼泪的眼角,哽咽道:「你帮帮姐姐吧,也帮帮你那苦命的夫君。」 「既是姐姐哪儿有不帮的道理,姐姐说吧,要我如何做?」 余小晚再度撩帘望了望,弯月遥遥地挂在天边,长草萋萋,虫吟飘摇,众人正在为入峰忙碌,无一人注意到她们。 余小晚这才放心,放下帐帘凑到乔莘儿耳边低声耳语:「你只需要如此这般……」 两刻钟后,支援的人离去,本就不多苍人,耶律越带走数人,这又走了数人,剩下的不过寥寥三四人,好对付多了。 余小晚先藏好了数枚预防药,这才摸走了耶律越放在马车里的迷药,放入茶水,再一个个给他们端去,她可是耶律越的女人,她亲手端的茶谁敢不喝? 迷倒这几个毫无防备之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余小晚不知迷药时效,不敢怠慢,赶紧伙同乔莘儿放了无杀门一众人等,可人都放完了,却始终没见竿子。 「竿子呢?」她随意拽了一人问道。 那门人眼圈立马红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突然跪地嚎啕大哭! 「竿子兄弟……死了!」 什么?! 余小晚摇晃了一下,难以置信道:「好端端怎会突然死了?是疫病发作吗?」 一旁另一门人攥着拳头狠捶了下地,「右护法是为救我等而死!他替我等死的!」 余小晚已经懵了,「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余小晚才明白怎么回事。 耶律越临入峰前下了死令,每六个时辰斩杀一人,直到他出峰为止,自他入峰至今,已斩杀三人,竿子本不会死,可那要被杀的兄弟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指望他一人,竿子孤身一人,豪言无畏生死,只求他死后,他们记得一定要求玄睦纳了映夏为妃,他便死而无憾了。 余小晚也是此时才知,映夏心仪之人是玄睦,竿子心知肚明,映夏随口应付他的那句「若门主娶了秋水姐姐,我便嫁给你」,他也知是假的,却宁愿骗自己是真。 余小晚似乎终于明白了竿子为何明明心仪映夏,却还在花楼与花娘有染,竿子曾笑言,那花娘与映夏有几分相似。 当日她只顾得应付玄睦,根本不曾留意他的神情,想必说出此话时,他必然是心酸悲凉的。 爱而不得,苦也。 想不到那絮絮叨叨的话痨鬼,竟也是个痴情人。 明明与竿子相处不过区区十数日,余小晚却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心酸,他死了,耶律越杀的。 耶律越……杀的…… 心酸未散,恐惧再度涌上心头。 耶律越真的杀了无杀门人!没有丝毫留情! 那玄睦呢?若她真的跟他走了,便是最初并非她所愿,可之后下迷药的的的确确是她,耶律越会信她只是想送玄睦一程,送罢还会回来寻他吗? 他不会信的!他决计不会信的! 不行!她不能跟玄睦走! 玄睦的安危不允许她跟他走,耶律越的感受也不允许她跟他走。 她已狠心的捨弃过耶律越一次,又如何能再捨弃他第二次? 甦醒过来的诸人还未完全活动自如,余小晚趁着空档拽着乔莘儿就入了帐篷。 「莘儿,再帮姐姐一个忙……」 …… 玄睦一人心焦地等在灌木丛中,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数骑人马扬尘而过,直冲独悟峰而去,他知晓她的第一步成了,心中略略松了口气。
第519页 又等了许久,至少对他而言是许久,终于又见几骑骏马奔来,人多马少,几乎都是两人同骑。 同骑马匹都未停,唯独单骑的一名门人减缓了马速。 「主上!快!」 玄睦张望了一圈,见到熟悉的白袍女子就在人群中,这才脚下轻点上了马。 「走!去朱国!」 …… 独悟峰,高万丈,峰中丛林密布,参天巨树遮天蔽日,勐兽野禽鸣叫之声此起彼伏。 一袭白衣随着众人穿梭林中,摇曳的火把驱走了大部分的毒蛇勐禽,一路倒也相安无事,眼看便要行到山脚,迎面便见远处火光点点,正朝他们移来。 耶律越抬手止住众人,蹙眉吩咐:「赵元,去探。」 赵元抱拳而去,很快再度迴转,面有喜色。 「回爷!是自己人!」 「自己人?」耶律越摩挲了一下别在腰间的骨笛,「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过来?」 赵元道:「是莫姑娘吩咐的,说是爷有难,他们这才过来。」 晚儿说的? 淡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火把,不见丝毫暖色,反倒越发幽深了几分。 耶律越略一沉吟,面若寒霜,那望向山下的眸子比独悟峰顶的三尺白雪还要冰冷。 晚儿,你可千万莫要再让我失望,千万…… 耶律越顾不得体虚疲惫,一路急行,天蒙蒙亮之际,终于赶到山下。 山下马匹犹在,他翻身上马,一带缰绳,马嘶长鸣,撩蹄直奔营地而去! 营地中静悄悄的,几个守卫倒在草丛睡得正香,刘子也趴在地上鼾声如雷。 不在! 她跑了…… 她竟真的跟他跑了! 呵呵…… 他果然不该信她,果然! 耶律越缓缓攥紧拳头,手背青筋微凸,上去一脚踹在了刘子身上! 刘子哀嚎一声,捂着肚子打了个滚儿。 「谁?谁踢我?!」 他哎呦哎呦地抽着气,一睁眼就见自家主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眸中无波无澜,可那挂满寒霜的面容却透着森森杀意! 刘子大骇,除了采琴姐姐刚死之时,他已许久不曾见爷这般明显的杀意了。 他哪儿还顾得疼,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埋头就是几个响头。 「爷息怒,息怒!」 「怎么回事?」 耶律越的声音不愠不火,仿佛丝毫不曾动怒,可常年伺候在侧的刘子却再清楚不过,他的爷动怒了,那怒不是在脸上,是在心里! 即便旁人看不出,他刘子却是再清楚不过! 第23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4) 刘子又磕了个头, 这才战战兢兢地将昨夜之时叙说了一遍,尤其着重强调了余小晚殷勤端茶的场景。 耶律越隐于袍袖的拳头越收越紧,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可眸底那深沉的杀意却也毫不遮掩。 「好, 很好!」 他笑了,笑得极为突兀,撩袍坐在草丛之中,双目阖上, 旁人只当他是要歇息,唯刘子最为清楚,他这是要催动雄蛊! 他家爷歷时整整一载,费尽千辛万苦炼养出的缠情蛊, 雄蛊在爷体内, 雌蛊就在那逃走的莫秋水丹田之中。 缠情, 看名字也晓得,痴痴缠缠, 死生不放, 死则痴, 生则缠,催动雄蛊可控雌蛊, 亦可随时洞悉雌蛊所在,便是她人在千里之外, 也逃不出爷的手掌心。 只是, 雌雄双蛊不可离开超过两日, 否则雄蛊宿主欲火缠身,雌蛊宿主则受锥心之苦。 这便是雌雄之分,与人之男女相似,男子生来慾念更重,爱人不在身侧便会「慾壑难填」,而女子生来更重情丝,爱人不在则会相思成疾。 耶律越闭目片刻,再睁眼,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可心中已然有数,眸中杀意更是浓了数分。 「即刻拔营!给我追!」 …… 崎岖的山路尽头,嘈杂的马蹄声伴着一团黄沙急急而来,玄睦揽紧怀中人,压低身形策马奔驰,任怀中人如何捶打都无动于衷。 前路一个陡转,他单手勒着缰绳,又被怀中人一口咬在手腕,手一抖,险些连人带马侧翻在地! 「啊!」 怀中人一惊,赶紧松了牙齿,搂紧了他的胳膊。 玄睦还算镇定,只搂她搂得更紧了些。 「你若想我死便直说,我抱着你直接沖了前面的悬崖!」 余小晚那个气啊! 「你跳崖干嘛要带上我?」 玄睦振振有词,「把你拱手让他,恕难做到!除非我死了!」 余小晚欲哭无泪,别以为她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不就是想说,他死也不会放她回去的,要她老老实实跟他走吗? 可她真的不能跟他走啊! 就算是变成人她还是没能算计过这只死狐狸。 她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与乔莘儿互换衣袍,再寻了布巾遮脸,让乔莘儿冒充她瞒天过海,不求瞒过玄睦太久,瞒到她寻个安全之所藏好,即便他发现了再迴转也寻不到她就行。 可哪知,这死狐狸奸诈的紧,她刚躲进一处水坑,学着当日在端亲王府那般,寻了空茎草伸出水面唿吸,那死狐狸就寻到了她。 寻到便寻到吧,他还无耻的紧,直接堵住了那草茎头,她连吸几次吸不进气,不得已只得钻出水面,还没来得及抹一把满脸的泥水睁开眼,他便不要脸的勐地亲了过来!
第520页 不知道她刚从水中钻出正缺氧吗摔?!好歹让她把鼻子里的污泥抹干净啊! 她可真是差点被他亲的背过气去啊! 如果真因接吻缺氧而死,那她大概就是史上最悲催的任务者。 幸好他还算有良心,赶在她憋得眼看就要翻白眼儿之际,总算大发慈悲放开了她。 错,不是放开她,仅是放开她的嘴,转头又狠狠咬了她脸一下! 是的,没错,就是脸! 他还恶狠狠地配了句台词:「真想就这么把你咬毁容了,看你还有脸跑没?」 她真心不明白,跑路跟毁容到底有啥关联? 还有,她脸上的泥水还没擦干净的好吧!他究竟怎么吓得去嘴的,也太不讲究了! 不管怎样,她躲开他等耶律越回来的计划彻底泡汤,如今惨兮兮地被他禁锢在怀里,一路颠簸到快吐了。 她先是来硬的,直言她对他无男女之情,心中只有耶律越,他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回一句。 「那你便直接捅死我,帮你心上人除掉我这个心头大患,还能顺便夺了我的大玄。来,匕首在我绑腿别着,直接拿,要不要我把马停在路旁?免得等下我死了你坐不稳再摔了你,还有,别捅心口,扎脖子比较快。」 那一刻,余小晚真想捅死他算了!还说什么她最会气他,他不是也很擅长气她吗? 硬的不行,她又来软的,苦口婆心同他分析了眼下局势,明知道他明白,还是添油加醋地说:「耶律越对我的情意你是知道的,若我就这么跟你走了,他一怒之下你我都得死!」 玄睦很淡定,「他不会杀你。」 他哪来的自信?! 「你怎知他不会?采琴便是他杀的。」 揽着她的手臂勐地绷紧,「你说什么?」 玄睦即便再如何奸滑狡诈人脉广阔,也不可能知道如此私密之事,会诧异也是常情。 「我说,采琴便是耶律越杀的,一刀割喉。」 玄睦的神色立时凝重,「他为何杀你?」 「为何不重要,总之,我不能随你走。」 为了她的安危,玄睦该是会动摇几分吧? 然而余小晚还是低估了玄狐狸的奸猾,他一言不发地奔驰了百十丈,其中曲折已然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必是你被苍意如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才不得已动的手。」 余小晚无泪语凝噎。 苍天啊大地啊!她果然讨厌死这只臭狐狸了!什么都瞒不住他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蠢萌蠢萌的乔莘儿比较可爱。 软的硬的都不行,余小晚不得已只能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捶打牙咬,不求他放了她,起码能发泄下烦躁恐慌的情绪。 是的,她很怕,怕耶律越追来,怕玄睦身首异处。 如果就这般被耶律越追上,她真不敢保证他会听她的求情。 怎么办怎么办? 脑中灵光一闪,余小晚突然有了主意! 她快速点开积分商城,接连兑换了六枚离魂,按下【确认使用】前,她顿了一下,抬高了身形,凑到玄睦耳畔低语了一句。 「三个时辰后,将我丢在安全之处。」 「什么?」狐狸眼立时瞪圆。 他缓下马速,想将她拽下脖子好好问上一问,可接连拽了数下都没拽开,余小晚紧紧搂着他,又说了一句:「你一定要寻到折流,一定要平安无事,一定!」 玄睦瞬间意会,怒道:「不准!不准离魂去寻他!」 然而晚了,余小晚已离魂而出,四散的裙裾如云似雾,飘渺在他四围。 她强忍心酸,轻飘飘地搂了搂他,明知什么也搂不到,还是搂了过去。 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死狐狸,好好活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呲呲拉拉—— 绯色电流不断流窜着,玄睦勐地勒住缰绳,搂着已昏迷不醒的她,突然抬手摸了摸被她蹭过的脸颊。 猩色绯瞳,红的滴血。 「我知道你还在,我见过你傻蛇!我见过你!」 玄睦一臂揽着她的肉身,一臂陡然划空揽过,似是想将她的灵体也揽入怀中。 呲呲拉拉的电流随着手臂的穿过,流窜的越发激烈了几分,玄睦似有所觉,狐狸游移着,沙哑的嗓音带着磁音响在她的灵体深处。 「那日在雪中,我曾见过一女子,她悬在半空,探手抚我的脸,当时便是这种酥麻之感。」 什么? 余小晚一怔。 那日他的确朝她伸来了手,还问她是何人,她只顾得心急救他,并未多想,难道他竟真的能看到她? 玄睦感受着那流窜的电流,缓缓说道:「那女子极美,云鬟雾鬓,丹唇素齿,额间三瓣火焰花,尤其是那一双眼,真如你所说,如生在忘川河畔的鸽子血般夺人心魄。」 啊? 这是她吗? 根本不是好吧! 什么血瞳火焰花,那绝对是他的幻觉! 玄睦斜勾着唇角,斜风穿梭在他半绾的青丝之间,绯色髮带随风飘摇,笑意凄凉。 「我本以为一切都是幻象,现下想来并不是,必是我濒死之际无意间见到的你的真容。」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呲呲拉拉的电流还在流转,玄睦的眸光渐渐悠远。
第521页 「你说你心中只有耶律越,可若你不在乎我,为何要离魂去寻我?又为何求耶律越放过我?可你若心里有我,又为何要弃我而去?为了我的安危?是觉得我还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自己吗?你担心我,所以你还是心里有我的,是喜欢我的,对吧?」 余小晚被他问住了,他说的似乎都对,可也不对,她喜欢的分明是耶律越,对他只是……友情? 对,是友情! 这边还没理清头绪,那厢玄睦的惊世骇俗之语已脱口而出。 「你走吧,去寻他吧,只要你敢走,我立马强女干了你,不信就试试看。」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之前在行尘大师山洞说的话,是真的没错,你若在,我自然不会强上你,可你若不在……不会哭,不会拒绝,也不会用愤怒的眼神瞪我,我自然就下的去手。」 像是怕她不信,他越说咬字越重:「我会一遍又一遍的上你!直到你回魂,然后愤恨地瞪着我!我必会在你的视线之下败退,可那时便晚了,三个时辰足够让你怀上我的种!」 天吶! 太污了! 你能不能要点脸吶玄睦玄临渊! 你没见大傢伙儿都在不远处等着你吗?你没发现他们看你的眼神都怪怪的吗?你没觉得你的声音大的就连离的最远的乔莘儿都听见了吗? 人至贱则无敌! 余小晚终于信了这句话。 玄睦不要脸起来,真的是完全不看场合的啊摔! 幸好她的肉身昏迷了,不然她真可以去死一死了。 然而他威胁的这些余小晚信吗? 当然不信! 他对在意之人从来都是下不去手的,看看那个杀了他n次都活的好好的,最后还是被她咬死的莲妃便可知一二。 走了,死狐狸,保重。 余小晚直接穿透他的身形,朝来路飞去,刚飘出去半丈,也就是一米多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落地响,随后便是玄睦的吩咐声。 「你们先行一步,明日一早杞镇见。」 马蹄声渐渐响起,众人真走了! 余小晚瞬间僵直了后背,缓缓转回身来。 却见玄睦抱小孩儿似的,单手拖着她的臀部,任她趴伏在他肩头,牵着马便进了一旁小树林。 三转两转到了林中一处青石旁,将那马拴好,他面不改色地把她放在了青石之后枯叶堆中。 「你好像真走了,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着话,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低头先是一吻,那吻极为辗转缠绵,余小晚悬浮在他身后,看不到那羞耻的进行时,却还是挡不住那一声声亲吻声传入耳中。 余小晚强按住狂跳的心,安慰自己,他不敢的,他绝对不敢的!!! 第234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5) 玄睦不敢? 没过五分钟, 余小晚就被自己的安慰啪啪打了脸。 玄睦这死狐狸有什么不敢的?! 他竟然还故意四处张望着,挑衅的直接摸上她的衣袍。 「不出来?不可别后悔!」 顺着肩衣,一路跳到她的袍带,准确的说是她同乔莘儿换装后, 乔莘儿的袍带。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扯开了,他竟真的扯开了! 他疯了吗?!! 他一定是疯了!!! 余小晚脑中乱七八糟一团乱麻,脑子抽筋的逻辑都混乱了, 什么乔莘儿的袍带扯开了不算扯她的,她的袍带还在乔莘儿身上,就算玄睦扯了她的衣袍也不是扯她的,因为那分明是乔莘儿的衣袍。 然而这些眼瞎脑残的自我安慰, 很快便被玄睦接下来的动作彻底打破, 玄睦扯开了不是乔莘儿而是她的嫩红肚兜, 这还是耶律越亲手烘干了要她穿上的。 【穿上它,为我守贞, 你我之间, 再不需要其他任何人。】 耶律越的话犹在耳畔, 她骗了他那么许多,就连当日以为一定能守住的「你是我唯一也是最后一个男人」这一句, 最后也没能守住,还是失在了时晟手中。 今时今日, 难道她还要失信于他吗? 余小晚飘了过去想要阻止他, 只要她穿透他的身形让他知道她还在就可以了。 可她最终还是停住了。 不能, 她不能过去。 时晟的二十万大军就在离此不远处,耶律越一旦联络上,两头围堵,莫说玄睦身中疫毒内力大不如前,便是他清清爽爽之时,也不可能逃得过千军万马! 失信耶律越还能补救,可玄睦死了,便真的死了,再也没有了! 她强忍着没有过去,任玄睦扯掉那肚兜,心跳如擂。 玄睦微微起身望着昏迷不醒的她,突然笑了,吃吃的低笑声听不出情绪。 「被我这般轻薄都不出来,看来是真走了,如此也好,横竖我早就想要你了,今日便要个够。」 声音落下,他的唇也跟着落下。 余小晚真想拔腿就走,随他的便,反正那不过是她借用的肉身,严格说起来,根本不算是她。 可飘了两步,她却又再度停住,以玄睦那不正经的样子,若真就在这儿跟她啪三个时辰,待耶律越追来又该如何是好? 耶律越可是会控蛇控鸟的,发现玄睦的踪迹必然不难,何况这儿虽是荒郊野岭,可离路边并不算远,被发现的机率就更大了些。
第522页 若耶律越看到玄睦这般轻薄她,便是她主动离魂寻他,他也未必会饶过玄睦。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余小晚苦思无良策,气恨地转身,真是打死这臭狐狸的心都有了! 他可以不顾自己性命,她却不能。 他这分明就是在为难她! 「还不出来吗?真走了?」 不过思量了这么片刻的工夫,那死狐狸居然将她身上衣袍除了个干净,她只随便瞟了一眼便险些被那一片白花花晃瞎眼! 无耻下流下贱不要脸! 尼玛!好想掐死他捶死他咬死他挠他满脸花怎么破?! 玄睦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衫,她悬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出他动作慵懒,声音更是轻佻到没边儿。 「我终日混迹风月之所,见过多少男欢女爱,人人都言其乐无穷,我却从未试过,今日有幸得尝,万一上了瘾,你可别怪我终日痴缠不顾惜你的身子。」 余小晚:「……」 「对了,险些忘了。」玄睦突然拍了下额头,从袖中取出她偷来的那几枚预防药,含在自己口中,餵服给她,「免得你被我传上疫病。」 余小晚:「……」 亏得他还记得他疫病在身。 一个恍神的工夫,玄睦已蓄意待发,余小晚不想看,是真的不想看!原本悬在他身后也是看不到的,却不想,玄睦不知是故意亦或随性,突然换了个方向,整个人连带那昏迷不醒的肉身全都面朝她悬浮的灵体,好似他能看见她似的。 余小晚:!!!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说不清楚是害怕亦或是旁的什么,当日时晟也曾啪过上官锦与采琴的肉身,她虽遗憾没能守住与耶律越的约定,却从未有过这种惶惶不安。 玄睦,你待等下,别,别再…… 求你别再这样了成吗?!! 当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玄睦这可是真不要脸了!明明猜到她还在,居然还敢这么大咧咧…… 当初那个在浴桶里被条小蛇看到就耳朵尖红的「小可爱」哪儿去了? 等等!停住! 不要!不要再靠近了,不要! 余小晚险些没控制住直接冲过去拦他。 他他他,他怎么可以?! 他疯了吗?! 那肉身里没灵魂啊喂!跟尸体差不多啊喂! 好吧,比尸体多了唿吸和体温,那也是没有意识的植物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玄睦玄临渊!你清醒一点!你可是有厌女症的设定啊别忘了! 当初被摸一下就吐了真的不是你在演戏吗你确定?!! 余小晚也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不能让玄睦碰她,哪怕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不能。 玄睦垂眸望着昏睡的肉身,忍得辛苦,却并未有下一步举动。 「傻蛇……」 伴随着这低喃般地轻唤,他突突然抬头,直勾勾地望向她! 余小晚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以为他能看见她。 然而并非如此,他的视线略有偏差,虽差得不多,可依然是差。 他看不到她,不过是揣测出了她可能在的方向。 阳光透过枝叶漏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沁着薄汗的脸上,越发显得他山眉浅淡,桃目妖冶,脸侧沾着的一缕汗湿的青丝更是撩人心弦。 唇红齿白青丝如墨染,这还真真儿是邪骨天成,风华难掩。 余小晚恍神了那么一瞬间,情动的玄狐狸果然……极美,像极了传说中惑乱天下的九尾狐妖。 「你还在的,对吧?」 空荡的小树林中,只有玄睦一人的声音迴荡。 玄睦苦笑一声,微动了动,箭在弦上,隐而不发,箇中滋味怕是只有同为男子才能明白。 余小晚不是男子,不能感同身受,却也知晓绝不好受。 玄睦在忍,拼命忍耐,胸口剧烈起伏,眼角憋的隐隐泛红,额角的薄汗一层接着一层,几次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却还是在忍。 「真的不出来?真的要这般眼睁睁看着我为所欲为?」 余小晚几次都想一走了之,却偏偏就是迈不动半分,她也不知她为何不走,她脑子很乱,乱得几乎无法思考,那不安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玄睦,别逼我,求你别逼我…… 余小晚的心头五味杂陈,望着他执拗的视线,不安渐渐攀升,越来越强烈! 怎么会这么不安? 怎么会?! 她不能任由玄睦这般任性,他不可以这样,真的不可以!一旦被耶律越知道,他绝对必死无疑!!! 自打入了那独悟峰,她的直觉就格外的敏锐,她不能放任玄睦再自寻死路。 她飘了过去,刚想穿透他的身形,告诉他她还在,玄睦却突然垂下了头,半绾的青丝滑落,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只能听到他沙哑的嗓音透着浓重的悲凉。 「真的走了?完全不在乎的吗?想来也是……不过是暂且寄居的躯壳,你又怎会在乎……横竖随时都能弃掉……就如同……弃掉我一般……」 啪嗒—— 一滴水痕划过微光滴落,玄睦的苦笑越发显得凄凉。
第523页 「哪怕是这般卑劣的法子,我也想留住你,却还是……留不住……」 他放弃试探,轻吻了下她的唇,长长一声凄嘆:「你对我……当真是无情啊……」 随意整了下自己的衣衫,玄睦抬手帮她层层整好袍带系牢,抱着她趴在他肩头,以指代梳理了理她的长髮,笨拙地绾着。 区区一个简单的糰子头,他绾了十数次才绾好,拿起草丛的宝蓝钿子,小心地帮她鬓上,他突然搂紧了她,头埋得极深。 「我后悔了,真后悔了!真的!若能回到当初,我决计不会骗你!更不会伤你!明明是你我先相识,明明比那耶律越早……」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傻蛇……我知你怕我身首异处,可死有何惧?我怕的是纵使我得了这天下,却还是一无所有……我什么都不想要,想要的……不过只有你而已……」 心中的不安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心酸,余小晚没敢再靠近,无声无息地飘远,她该去寻耶律越了,赶在耶律越寻到玄睦之前。 她飞得极高,视野也极好,顺着原路朝着营地方向赶去。 这一飞便是一个时辰,算上在小树林墨迹的时间,六枚离魂消耗了整整三枚,她倒是有些后悔没多兑几枚了。 眼看第四枚离魂也开始计时,她心急如焚,却也安心了不少,身为阿飘,速度自然是比骑马快许多的,她急行了这么久都没遇到耶律越,说明他离玄睦还远,玄睦也更安全几分。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远远的小路尽头,依稀有几个黑点在移动,余小晚微微蹙眉,紧赶几步过去。 夏日傍晚,夕阳染红天际,也染红了策马而来的大队人马,为首的一袭白衣染霞,长长的暗影斜在身侧,疾驰的晚风扑簌着他半绾的青丝,长眉入鬓,琥瞳如玉,不薄不厚恰到好处的唇抿成一线,不是耶律越还能是谁? 第23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6) 余小晚降下身形, 四散的裙裾水袖如烟似雾,高高向后扬起,所过之处星尘点点,带着优雅的弧度, 缓缓落在小路中间。 耶律越策马而来,越来越近。 唿—— 陡然穿身而过。 呲呲拉拉—— 余小晚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处,莹白电流残存在她灵体深处。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缓下停住,余小晚转回身, 耶律越却并未回头,只挺直了嵴背,一动不动,侍卫们也一个个停下, 不敢多言, 老老实实等着命令。 马打响鼻, 蹄踏扬尘,一骑如此尚且不显, 数十骑如此, 乱糟糟一片。 余小晚飞身而起, 穿过众人,飘到耶律越身后, 轻轻抱住了他,贴上了他的背。 流窜的电流噼里啪啦, 安抚了她一路的焦躁。 【晨之, 我来了……】 明知他听不到, 她还是说了。 耶律越拽着缰绳,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不时拂过的山风扬起几缕青丝,与她飘渺如烟的长髮纠缠在一处,缱绻缠绵。 踏踏—— 马蹄声渐起,耶律越驾着马踏步而行,如在夕阳之下散步一般,不復之前的急进。 「你此时过来,是为何意?为自己说情?还是为他?」 余小晚微嘆,他果然还是不能信她。 她悄然穿透他的背,自胸前而出,搂上他的脖子,为了让他感受真切,几乎全身都嵌在了他的体内。 【答应你的,不会食言,真的只是情非得已。】 飘渺的声音似是诉在他的耳畔,他却听不到半个字。 耶律越沉默地驾马行了十数丈,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还有三个时辰。」 什么三个时辰? 不等余小晚想明白,耶律越勐地一抽马鞭,再度压低了身形,直冲而去。 她赶紧追上他,紧贴在他身上,让他知晓她一直都在,原本还想着帮他引路早些寻到自己,也好帮玄睦求情,刚行了不远她便赫然发现,耶律越根本无需她的指引,他一路狂奔,丝毫不曾错路! 这可是去往朱国的方向,照理说耶律越不是应当先怀疑他回玄国的吗?为何这般笃定地往朱国跑? 且,去朱国可不止这一条路,他怎就知晓玄睦走的这一条? 没有人帮她答疑解惑,耶律越一路疾驰,并没有因着她的出现有丝毫减速,反而越发急切了几分,如玉的面容映着夕阳,残红似血。 一个半时辰后,最后的三枚离魂即将消耗殆尽,耶律越从头至尾都不曾停下半步,疾风吹裂了他原本还算润泽的唇,隐见血丝。 余小晚四处张望一圈,还未追到玄狐狸干坏事那片小树林,可时间已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早知如此,真应该直接兑换十枚离魂的。 十,九,八,七……马上要被拽走了! 余小晚最后又搂了搂耶律越。 【不是我要离开,是时辰到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话音未散,她眼前勐然一黑! …… 【系统:开启电击惩罚。】 唔! 痛! 虽然是她特意嘱咐的系统要不顾一切地将她从离魂后遗症里唤醒,可还是想骂它怎么破? 电击真的很疼啊! 对了,心凝形释! 疼得她差点都忘了她还有这金手指。
第524页 赶紧兑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下,立马神清气爽,这才感觉到周围颠颠簸簸,鼻翼之下是熟悉的兰草香混着尘土味。 玄睦果然没丢她一人离开。 怎么办?继续装昏迷?趁他不备逃走? 明显行不通啊!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的根本没用,逃跑又行不通,她该怎么办? 不管了,先装睡再想办法。 「醒了就睁眼,都皱成包子脸了还装什么?」 余小晚:「……」 你这属于危险驾驶知道吗?骑马就专心点,没事观察她醒没醒干嘛?! 无奈地睁开眼,没有预想中的昏暗一片,漫天繁星似河,皓月当空如盘,明明不是十五月圆,依然亮若白昼。 她斜身躺在玄睦怀中,望着玄睦垂下的面容,逆着星光月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那妖冶的桃花血瞳驿动着细碎的微光。 呃…… 这公主抱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像是疾驰赶路的样子,玄睦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猜我们能不能逃得掉?」 余小晚摇了摇头。 玄睦沉笑一声,「我猜也是,有你为他引路,我们又怎可能逃得掉。」 余小晚无言以对,虽然她实际并未引路,完全是耶律越自己一路寻来,可毕竟她原本确实是想引路的。 玄睦依然踏马而行,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逃,大抵是逃不掉了,丢下你独自离开,我也做不到,那就只能……硬拼了,拼的过便带走你,拼不过,便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余小晚愕然,按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你疯了吗?你死了,玄国怎么办?」 「我已差人带药回了昊天关,此时必然已查明药方飞鸽玄城,被传染者服下必能好转。」 是的,耶律越说过,那药可治被传染者,而直接感染瘟疫者却只能延缓。 不过,当日直接被拓跋贊尸体所带瘟疫感染的并不多,且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早已死得差不多了,如今还活着的疫民都是被传染的,此药方自然有效。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的皇位。」 玄睦吃吃低笑,斜勾的唇角仿佛当真无畏生死,「傻蛇,我都不怕死了,还会在意那虚名浮利?况且,我身中疫毒,能不能活着见到千面怪医还不一定,便是在意那皇位又能如何?」 说的也是,命在旦夕,哪儿还顾得旁的。 「耶律越马上就要追来了,你放下我,我能拦住他。」 「做不到。」 余小晚张望了一眼来路,心焦之意越发明显。 「你不是最狡猾狡诈的吗?怎的这会儿这么煳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必送死?」 玄睦依然固执己见,「便是死,也断没有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一说。」 「那你就忍心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 「你心中没我,又有何在意?」 这臭狐狸,真是要气死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正经些吗?你真忍心我为你跪地苦苦哀求吗?」 玄睦突然勒住了缰绳,垂眸睨着她,漂亮的桃花眼流光溢彩。 「你当真会为我跪地求他?」 他绝对想歪了!可此时此刻她不仅不能否认,还得变本加厉地说。 「是,莫说跪地求情,便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照做。」 桃花眼越发的璀璨了几分,「放心,他决计不会要你的命。」 这话什么意思?跪地求情什么的,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吗?那可是她的尊严啊! 玄睦又道:「跪地求情什么的,也不要做,你越那般他越恼我,我反而死得更快。」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的劝词,就这么三言两语被他打了回来。 余小晚又望了一眼来路,生怕耶律越的身影突然出现。 「好吧,就算他不杀我,我也不跪地求情,可我也绝不会放任他杀了你,那么你猜我会如何救你?」 血瞳中的流光悄然消散,玄睦的神色暗沉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 「你那般聪慧狡黠,你猜呢?」 月光之下,余小晚的面容镀着银霜,柳眉丝目,素齿朱唇,松散的青丝飘飘曳曳,拂过她的唇角眉梢,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玄睦收紧了揽着她的手,他并非蠢笨如猪,又如何不懂她的意思。 「为何不答?猜猜看,我会如何救你?」 不同于采琴那明快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妩媚的音色,在这旷野月下,飘渺迤逦,妖娆魅惑。 玄睦垂眸望着她,心如明镜,却一言不发,那直勾勾的视线看得余小晚一阵发慌,她强装镇定道:「相信你已猜到,你当真愿意见到那种局面?」 那种局面自然是指,为了求情,当着玄睦的面以身自证,耶律越不也曾说过吗?要她在玄睦面前吻他,大意相同,只是若想让耶律越放过玄睦,只是吻怕是不够的。 曾几何时,她竟也成了只有色、诱这唯一武器的可怜可笑之人? 玄睦眸光熠熠地望着她,突然笑了,笑得格外开怀。 「为了我,你愿下跪,愿去死,甚至愿委身他人,如此还不肯承认心中有我吗?」 乍一听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可细细想来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余小晚没心思与他争辩,只道:「你想如何想都可以,难道真要让那一切成真?」
第525页 玄睦俯身,毫无预兆堵着了她的唇,饱含深意地话语诉在她的口中。 「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 话音未落,耳边风声带过。 啪! 颈窝骤然一痛! 「你!」 余小晚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 眼前……黑了…… …… 唔…… 痛! 好痛! 心脏好像要撕裂一般,痛得几乎无法唿吸。 余小晚痛苦地喘息着,根本无法集中神识兑换心凝形释。 太疼了!满头满身的冷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心痛之感,不像是刀插斧砍,倒像是有人徒手撕扯揉按一般,疼得她死的心都有了! 旁边依稀有人不停地帮她拭着汗,恍惚间还能听到玄狐狸的声音。 「你怎么了?怎会突然如此?!」 「疼……哈啊……」 她胡乱伸手抓着,像是溺水之人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手被握住,却丝毫没有任何缓解,依然难受,生不如死! 心凝形释!兑换啊!心凝形释! 她快疼疯了,真快疯了!可就是无法集中神识! 紧握着她的手松开了,耳畔隐约传来打斗声,她疼得根本无暇顾及,捂着心口连疼到打滚的力气都没有。 好疼! 救她,谁能救救她…… 第23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7) 恍惚间, 不知谁抱了她一下,只这一下,如坠云端,痛感瞬间散去不少, 可下一息,她似乎又被旁人夺了去,几次三番夺来夺去,她最终还是入了那让她舒服的怀抱。 不等她喘口气, 一道熟悉到生理厌恶的声音传了过来。 「国公这是要夺人之妻?」 耶律越冬河覆雪般的嗓音凉凉响起,「她是莫秋水,不是你的上官锦。」 玄狐狸嗤笑声随即响起,「可她也不是你的采琴, 你为何还要这般穷追不捨?」 沧啷啷! 长剑出鞘声。 「她是谁本将自会判断, 不劳国公费心。」 咻! 骨笛划过布帛声。 「时望归, 你是要叛国吗?」 时晟冷声道:「这么大的罪名本将担不起,本将不过是要接自家拙荆归家罢了, 还望国公不要为难。」 怀抱很暖, 剧痛缓解了许多, 余小晚赶紧趁机兑换了个心凝形释,这才有工夫睁开眼。 一睁眼, 触目所见不是玄狐狸也不是时晟,而是近在眼前的修长脖颈, 韧薄耳垂, 还有那熟悉的温润侧脸, 耶律越转眸睨了她一眼,半绾的青丝随着夜风飘摇,不时拂过她的鼻尖,青涩的草药香若有似无, 他单手托着她的臀,仅凭一只手臂便将她抱得稳稳的,丝毫不见当日的文弱,另一手握着泛黄的骨质羌笛伸了过来,抹掉她额角层出的虚寒。 他没理时晟,只问她:「可好些了?」 余小晚乱七八糟地点了下头。 「抱紧了我,不然还会再疼。」 余小晚一怔,乖乖搂住了他的脖子,问道:「你知我因何心痛?」 耶律越不语,身后却传来了玄睦惊沉地质问。 「你对她下了蛊?!」 蛊? 余小晚诧异地望着眼前耶律越,便是如此风尘僕僕而来,依然遮不住他的淡云闲雾。 「我对她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身后突然寒气乍起! 仓啷啷一声抖剑,左右护卫突然冲过,挡在耶律越身前,蹭蹭蹭,一个个半拔长剑,怒目而视。 余小晚搂着耶律越的脖子,回头望去。 时晟一身戎装屹立眼前,九尺身量,气势惊人,墨瞳虎目,煞气凌然,他长剑遥指,怒视耶律越,眸底深处暗潮汹涌。 「与他无关,可与本将有关!请国公放下本将拙荆,约定照旧,如若不然……」 长剑一震,银光乱舞,锋芒毕露。 耶律越面不改色道:「不然你又要如何?」 时晟向前迈了半步,不理耶律越,反开口唤她:「锦儿。」 余小晚被他盯得一阵发寒,好像她就是那爬墙红杏,恰好被夫君逮了个正着似的。 眼下形势一目了然,玄狐狸就在时晟身侧,两人不过一步之遥,身后跟着的是无杀门人与苍军精卫,两队人马互补理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耶律越这边,显然是暂时达成了某种利益和谐。 这还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迎着月光,玄睦的额角虚汗点点,显然是刚刚打斗过,他本就不擅近战,最擅暗器,如今逃亡在外,银针供给不足,自然吃了大亏,而身后那些无杀门人也是疫病在身,风尘僕僕,战斗力也是大不如前。 再看时晟这边龙精虎勐,身后精卫都是训练有素,而耶律越虽也是风尘僕僕,可好在身体安康,顶多就是累了些,且,这荒郊野外最不缺的就是蛇虫鼠蚁,耶律越骨笛在手,更占了一层优势。 三方人马,耶律越与时晟算是棋逢对手,唯独玄睦屈居劣势,虽他与时晟暂时达成共识,可两人本就是仇敌,玄睦更是曾设计偷走了时晟的夜狼符,这般脆弱联盟,可想而知,随时都可能毁于一旦。 一旦失去时晟这个助力,便是他不助耶律越,带着一队疫病伤残的玄睦也不是耶律越的对手。
第526页 而若时晟与玄睦联手对付耶律越,耶律越虽会略输一筹,可他毕竟是苍国公,时晟忠不忠君暂且不论,爱国却是一定的,他必然不会轻易杀了显然已是位高权重的耶律越,至少耶律越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玄睦不能死,耶律越也不能死,唯有保住玄睦与时晟的联盟才有可能两全。 时晟对上官锦心有愧疚,不管玄睦是凭藉什么与时晟达成了共识,此时此刻,否认自己是上官锦绝对是弊大于利。 不过短短几息,余小晚脑中已过千帆。 鑑于系统会屏蔽,她没敢直接承认,只冷冷一笑,姿态十足。 「我盼过来世不復相见,也盼过将军此生再无我的来世,怎的不过区区一载,竟又再度重逢?是天不遂人愿,还是我尚未还清,你又找我索命来了?」 此言一出,时晟脸色大变,原本还算镇定的身形明显摇晃了一下。 「你是锦儿?你当真是我的锦儿?」 余小晚面若腊月寒霜,冷冷道:「不,我不是,上官锦早已死了,就连採琴都死在你手,你还要怎样?连我莫秋水的命也要取了吗?」 话音未落,余小晚熟门熟路地自耶律越袖中摸出那薄如蝉翼的剔骨小刀,正是当日扎入玄武心口的那柄小刀。 这小刀日日揣与耶律越袖中,不时拿出摩挲擦拭,珍而重之,余小晚见过了不止一次。 她拿着那小刀横在了自己颈部动脉,忽略耶律越蹙起的眉心,遥遥睨视着时晟时望归。 「你若真要取我性命,不劳你费心,我自我了断便好!」 说着,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便划了下去! 时晟大惊:「不要!」 玄睦喝道:「傻蛇!」 唯独耶律越不露声色,噹啷一声,松掉骨笛,一把握住了刀刃! 唰啦啦—— 鲜血顺着手腕刀身蜿蜒滴落,余小晚目瞪口呆,「你,你疯了吗?快松手!」 时晟或许看不出她是假杀,玄睦与耶律越各个聪明绝顶,又怎会不知? 她本以为耶律越会握住她的手腕,这样顶多只能划伤她些许皮肉,没甚大碍,她有心凝形释顶着,也怕疼,却不想耶律越竟这般傻! 耶律越唿吸略有些沉,额角已疼出了冷汗,神色却丝毫不变。 「放手。」 余小晚赶紧松开。 一旁赵元掏出伤药要给他上,却被他止住,他揣回小刀,手过之处,猩红斑驳,白衣染血。 余小晚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又向上託了托。 「别动。」 「你的伤……」 「无碍。」 赵元捡起骨笛復又递给了他,他手握羌笛,鲜血顺笛而落。 余小晚无奈,搂着他的脖子扯着自个儿的袖子,牙啃手撕,总算撕掉一熘,扭身帮他缠了缠,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夜半荒野,崎岖山路,两侧林深树密,头顶皓月闲星,夜风拂过,枝摇叶晃,呜咽风声如恶鬼夜啼,三方人马,百余人,齐聚一处,乌压压一片,竟无一人开言,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余小晚可不管这些,缠好了耶律越的手,刻意避开了玄睦的视线,只望着时晟,视线凉薄。 「还记得那句话吗?『耶律越是一颗糖,一颗不管裹了多厚黄莲,吃到内里依然香甜如蜜的糖。』 是我傻了,乍一见你,想起过往种种,如坠冰窟,却忘了,我如今可是莫秋水,不是上官锦,也不是采琴,更不是苍国人! 我与你在无干系。 我的命,更不能再给你! 从今往后,我的命只给一人,便是这个无论发生任何事,总是信我,纵容我,也爱着我的耶律越。」 话音未落,余小晚已感觉到了两道,不,应该说是四道扎人的视线。 时晟的她不怕,她就是要激得他与耶律越反目,与玄睦联盟。 可玄睦的她却怕极了,虽然她明知她也不欠他什么,何况这也是为了救他,她完全不必怕的,可就是怕得不敢看他。 不看不看不看! 她转回头,头枕在了耶律越颈窝。 「带我离开,我不想再见任何人,只想与你一起。」 玄狐狸的视线更扎人,时晟的更是要将她捅成筛子。 时晟阴沉着脸,遥指的长剑垂下,拖在身后,一步步压了过来,剑尖蹭过土地,划过深深的沟壑。 「耶律越!你果然是在利用我!说什么寻到锦儿定会立时传书于我,结果却自己独占!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余小晚一惊,背都僵了。 等等! 时晟怎么不按套路来? 他那般爱国之人,跟苍帝反目都不忘先解救百姓,最终大抵还是为了百姓才又与苍帝握手言和的,怎会轻易说出这种话? 耶律越可是驸马,又是国公,他当真要杀了他得罪公主得罪苍帝,再来个君臣反目吗? 这根本不是时晟一贯的作风! 还是说,那次苍国大乱,他划地为王,真就看破一切,性情大变,以至于过往的小心谨慎全成了浮云,一切由心? 不,不可能! 可若并非如此,时晟这又是为何? 时晟气势汹汹,煞气毫不掩饰,无视拔剑相向的众侍卫,步步紧逼。
第527页 耶律越被层层围护,波澜不惊地抱着她盘膝而坐,环过她的肩头,吹响骨笛。 悠扬的笛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怪仄,飘飘忽忽,忽高忽低,如水波潭纹,悄然散开,层层波动在那山道密林。 时晟、玄睦、无杀门人、夜狼兵丁,迎面杀来,叮噹的兵刃磕撞声不绝于耳,喊杀震天。 余小晚心急如焚,耶律越却丝毫不为所动。 沙沙,沙沙。 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一曲未散,余小晚便隐约听到林中传来诡异的蜿蜒声。 第237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8) 一场厮杀, 不必赘述,耶律越控蛇而来,那些兵丁侍卫再如何小心谨慎诛蛇护身,依然免不了有人被咬。 蛇虽并非全是毒蛇, 可依然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只可惜,耶律越修习巫术不过短短一载,只懂这最初级的控蛇术,林中蛇虽不少, 可如此匆忙召唤,许多蛇赶不及过来,效果大打折,若他会了驭兽术, 甚至傀儡术, 今夜, 绝不会输。 是的,耶律越输了, 所带之人死伤大半, 最后只剩赵元一人还能护在他身前。 时晟浴血而来, 显然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各个儿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是苍帝金口玉言御封, 专程随耶律越出使玄国的。 沧啷! 时晟一抖长剑,血沫迸溅。 「当日, 你先用卑劣手段俘虏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以他们性命要挟我再度俯首称臣, 你好取得昏君信任,藉机爬上高位!后又假意助我寻回锦儿,套了我那么许多话,转身便偷走我珍而重之的鸟儿!如今还隐而不告,夺我髮妻!这桩桩件件,任何一件都足以让我将你千刀万剐!」 这一番抢白,着实让余小晚愕然。 小唿唿是耶律越偷来的?时晟主动握手言和,竟也是耶律越动得手脚? 说话间,时晟已行到近前,举剑便刺向耶律越! 赵元立时迎头而上,奈何他受了伤,区区十数招便被时晟一脚踹出去数丈,口吐鲜血。 耶律越依然波澜不惊地盘膝而坐,紧紧揽着怀中的余小晚。 余小晚扭过身,伸长了胳膊护在耶律越身前,目光坚定。 「若要杀他,先杀了我!」 漆黑如夜的墨瞳微暗潮汹涌,剑尖又往前送了送,「我知你恨我,因为爱所以恨,我会补偿你,你让开。」 余小晚简直要吐血了! 什么因为爱所以恨?他还是一贯的自大自信只认为自己是对的! 「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上官锦!我是莫秋水!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她仰起头,毫不在乎地将赤裸裸的咽喉露在她面前。 咯咯咔咔! 攥着剑柄的手越收越紧,骨节咔咔作响,时晟脸颊抽搐了一下,若是往日,只怕早一剑穿胸,杀了这背叛他的贱人! 可今时今日,他便是再如何愤怒,却是忍着,拼命忍着。 她是锦儿,她是他的锦儿,她只是太恨了太气了才会如此,她那般爱他,宁愿死在他手中都不愿离开,又怎可能说不爱便不爱。 她就是在气他!故意气他! 爱之深恨之切,她越是这般,越是证明她爱他! 对,没错,就是这样! 时晟脑中千帆余小晚又如何知道,她只管护在耶律越身前,不准他动他一根毫毛。 她身后,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波澜微动,浅浅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环在自己脖颈,揽着她的肩,按进怀中。 「时望归,你当真以为皇上是因本公除了内乱才封本公为国公的吗?」 「难道不是吗?」 耶律越睨了一眼他身后斜唇冷笑明显坐山观虎斗的玄睦,如此混战,各方都有伤亡,耶律越最惨,时晟也折损不少,唯独玄狐狸带着伤兵残将只伤不亡,如此奸猾狡诈绝路尚能求生之人,难怪能凭一己之力夺得皇位。 收回视线,耶律越这才再度淡淡开口:「万蚁噬心丹,不知时将军可曾听说过?」 时晟长剑又向前递了递,「巫族秘药,中者需得按时服用解药方可压制,否则,一旦发作,如万蚁噬心,剧痛难忍,若不能及时服下解药,不出一个时辰,七窍流血而亡。」 顿了下,他呲眉瞪目,怒道:「你对那昏君下了毒?!」 耶律越淡淡一笑,不愠不火,「既称之为昏君,你又何必恼怒?他若死了,太子无能,正好给你谋朝篡位的好时机。」 「住口!!!」 一声咆哮如平地一声惊雷! 时晟挥剑直朝他的脖颈砍来! 余小晚大惊失色,想要起身护他,却被耶律越搂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唿—— 剑过带风,削断他一缕青丝,眼看便要斩掉他的头颅! 「不要!」余小晚失声惊叫! 剑刃陡然顿住。 一丝血痕顺着耶律越的脖子蜿蜒而下,浸透了素白的领子。 剑入不深,浅浅割破皮肉,耶律越依然无波无澜,余小晚却是花容失色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不小心让那剑刃再入更深。 「时晟!我……唔——」 耶律越捂住了她的嘴。 「怎么停了?这一剑下去,你便能大仇得报,而我……」紧了紧怀中的余小晚,他微微一笑,「她註定是我的,便是我死了也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第528页 时晟怒火攻心,虎腕再度用力,又入了半寸,血如流瀑,沾染了青丝白衣。 「你当真以为本将不敢杀你!」 「呵!」耶律越轻笑一声,淡云闲雾一般,仿佛脖子上根本不曾架着一把夺命利刃,「我真觉得你不敢杀我。」 「你!」 时晟目呲俱裂,刚想一剑取了他的头颅,玄睦突然喝道:「住手!」 时晟一怔,回头怒目圆睁,「为何阻本将!」 玄睦的脸色阴晴不定,之前总挂在脸上用来掩盖情绪的轻佻笑意早已消失跆尽。 他一言不发走到耶律越近前,俯身凝视着他,琥瞳清透,桃目妖冶,一个无畏无惧,一个疑心暗起。 「你在她身上下的什么蛊?」 耶律越只含笑望着他,不发一言。 时晟一抖虎腕,又向下按半寸,耶律越笑意不减,可脸色却越发苍白了几分,额角冷汗缓缓沁出。 时晟咆哮:「说!到底下了什么蛊?!」 余小晚趴在耶律越怀中,横竖挣不开他的桎梏,也帮不上忙,干脆连眼都闭上了,只听着耶律越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他定然成竹在胸,无需她来忧心。 耶律越依然不语,时晟还要再往下用力,却被玄睦一把抓住,推到了一旁。 玄睦:「我来猜猜,可是缠情?」 耶律越微微摇了摇头。 桃花目微一游移,又问:「可是子母同生蛊?」 子母同生蛊,分为子蛊母蛊,子蛊逍遥,母蛊守护,种母蛊者,一旦远离子蛊便会痛不欲生,而子蛊毫髮无伤,且,若子蛊先死,母蛊也会气竭而亡,可若母蛊先死,子蛊无痛无痒。 子母同生蛊,母者,可怜也,除了拼命守护子蛊与之同生,再无活路。 巫族蛊术玄之又玄,记载此类双蛊数不胜数,可短短一载便能培育出,且不得分离两日的,也仅此两种,再无其他。 耶律越但笑不语,虽不言明,可意思已很明显了。 时晟不懂蛊术,更不曾看过那巫族残卷,有心想问,可看玄睦神色凝重,便忍了忍没有开口。 玄狐狸眼神微一游移,突然冷冷一笑,「你说是子母蛊,我倒觉得是缠情,究竟是何种,只要一试便知。」 缠情一方死后,不会生死相随,只会心痛如绞,可玄睦却知晓,余小晚非凡人,是不怕痛的。 而子母蛊却不同,母蛊者会死。 究竟是哪种蛊,很重要,决定了玄睦从今往后是护着他,还是不管不顾。 时晟终于忍不住插嘴,「若有必要,那便一试,何须啰嗦!」 玄睦探手扒住余小晚的肩头,自然不敢用力去抢,只望着耶律越。 「你可敢将她放下一试?」 中了缠情,雌雄双蛊不得分离超过两日,否则,雌蛊心痛如绞,雄蛊欲火焚身,唯有……唯有交合方才能解。 而子母蛊却只有母蛊会痛不欲生。 两种区分还是比较容易的。 耶律越垂眸睨了余小晚一晚,淡淡道:「试,我自然不怕,我怕得是她痛。」 玄睦嗤笑一声,「她痛不痛与你无关,我只问你,敢与不敢?」 「敢。」 「好!那便放她下来。」 耶律越推开玄睦的手,这才松开余小晚,示意她暂到一旁。 皓月当空,懒星闲散,流云游于黛空,夜风拂过,深夜的山路乌压压挤满了人,或坐或卧,非死即伤,呻吟声不绝于耳,和着呜咽的山风,如夜枭鬼啼山精桀笑。 一刻,两刻……一个时辰过去了,弯月西斜,呻吟声渐渐缓下,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重伤者互相依靠闭目养神,轻伤者则警惕地注视着耶律越,谨防生变。 然而,耶律越始终无波无澜地坐着,不见分毫慾念情动,倒是余小晚这有心凝形释加持之人,却越发觉得心口憋闷! 怎么回事? 方才还没事的,怎得又开始痛了? 余小晚赶紧翻看系统。 咔啷! 刚进去便看到一个高红速闪的警告提示框。 【警告!!!心凝形释抵御伤害值仅剩959点!】 【警告!!!心凝形释抵御伤害值仅剩18点!】 短短数秒,伤害值居然跳了近1000点! 【心凝形释伤害值为0,状态解……】 最后一个字尚未看清,心口骤然一阵剧痛! 啊!!!!!!! 余小晚痛到尖叫! 可尖叫滚到嘴边却成了无声的痛唿。 太疼了! 痛晕过去,再痛醒,根本不是人受的! 余小晚连后悔都顾不得了,早知如此,她绝对先兑换了心凝形释用了,哪儿还看什么提示框! 好痛。 这会儿谁要能捅死她解除她的痛苦,她真谢他十八辈儿祖宗! 这蛊太厉害了,真能折磨死人。 余小晚痛到神志不清,莫说呻吟挣扎,当真是丁点力气都没有,烂泥一般瘫着,也不知是瘫在地上,或是被谁抱着,她早已什么都顾不得,只求速死!!! 第23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9) 轰隆隆—— 大雨倾盆。 官道尽头, 一行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策马而行,队伍中间,一辆四马大车格外显眼。 车轮骨碌碌碾过,漆红的车辕打湿雨水越发显得暗红似血, 飘摇的车帘后,耶律越紧搂着余小晚靠在车壁,望着怀中浅睡的人眸光悠远。
第529页 哐当! 车身陡然一个趔趄,耶律越身子也跟着摇晃着撞到了车壁, 怀中的人有他护着,毫髮无损,却还是被这颠簸震醒了。 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 余小晚迷濛了几息, 这才挣扎着起身撩帘望了眼窗外。 「好大的雨。」 耶律越拽了拽她身上的斗篷将她护严实, 「风大雨凉,小心些。」 余小晚撤回身, 重新窝进他怀里, 沖他浅浅一笑, 朱唇点绛,美目生晕, 「那便不看了,免得你忧心。」 耶律越抬手抚了抚她的头, 没有多言, 只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那夜山道之上, 她痛的神志不清,也不晓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只知再度醒来之时已是天光大亮,她也是这般躺在耶律越怀中乘着马车急急赶路。 后来问了才知,时晟回了军营,受君命驻守边关,那处紧邻昊天关与西甲关,地域广阔,视野极好,是守关佳地,无论西夷玄国哪方寻衅,都能及时应战。 而玄狐狸则带着身中疫毒的门人连同那大难不死的乔莘儿,一同去往朱国寻折流,至于莫非,他早在独悟峰便甩开众人下了山,之后不知所踪。 说起来,之前在营地之时尚还苟延残喘的秦钟燕怎的不见了踪影? 秦钟燕毕竟是秦宁之妹,玄睦即便知道她背叛了他,大抵也不会对她如何吧? 只是,余小晚虽知晓了诸人去向,却还是不明白为何时晟与玄睦会放弃这般好的机会,饶过耶律越? 是为了她的命? 她中的是子母同生蛊中的母蛊? 可玄睦该是知道的,她无所谓生死,不过是重来罢了,放虎归山,绝非明智之举。 至于时晟,于公于私他都对耶律越恨之入骨,又怎会为了她一个背叛者放掉仇人? 不懂,不懂,当真是不懂。 然而不管怎样,只要大家都平安便好,包括时晟,她还没忘了他的sss任务,虽然,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 余小晚抱着耶律越的手臂侧了侧身,自那日已过去了近两个月,再有三两日便可到皇城。 「晨之……」 「嗯?」 耶律越斜靠车壁,张开了眼,温润的琥瞳碎光如水。 「关于那最后一个任务……」 耶律越突然打断,「你可饿了?要不要先用些点心?前面马上便到吴县,待进了客栈再用些热饭。」 吴县? 余小晚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耶律越。 如玉的面容平静无波,像是压根就没注意到哪里不妥似的。 余小晚却是心潮澎湃。 吴县…… 当日耶律越春耕出逃,便是在去往吴县的路上被她以这髻中的宝蓝钿子为凭,给敦贤公主递了消息,更是在吴县夜宿之时,被时晟追兵追来,连夜逃出城去。 吴县,是她彻底背叛耶律越,逼他娶了公主,害他成为众矢之的的转折点。 若是先前,她定会难受好一阵子,终究是她对不住他。 可今时今日,她却觉得好受了许多,虽依然欠他,可到底还了一些,通过另一种方式——蛊。 她中了子母同生蛊的母蛊,这蛊虽名子母,却十分阴毒,单子死母亡便可见一斑。 若是旁人给她下了此蛊,她必然恨之入骨,可耶律越给她下的,她却是高兴的。 欠他的债,能还一点,是一点。 她也很庆幸耶律越给她下的是子母蛊,若是缠情,她死了,耶律越便要日日承受锥心之苦,那她欠他的岂不更多? 子母蛊,好,极好。 百转千回之后,余小晚才陡然发现,耶律越又成功转开了话题!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她提起最后一个任务,他便会藉故转开话头,显然已明了她要说什么。 可如今副本时间已过去将近四个月,自此处到任务要求的死亡山隘,昼夜不停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月,换句话说,她随他回公主府,至多只能待上五个月,剩余三个月要用来赶路做任务。 虽说还有五个月,且耶律越已猜到这最后一个任务定然好不到哪儿去,可一直拖着不说终究不是办法。 「晨之,我是想说……」 耶律越取了一块菊花糕递了过来,「据说是新菊所做,该是好吃,尝尝。」 余小晚挣扎着坐起来,被他拉靠在怀中,结果了那菊花糕,轻咬了一小口。 「晨之,我……」 「可还入得了口?」 「好吃,不过晨之,我……」 耶律越将帘布向凹槽塞了塞,「往这边靠靠,雨沫都溅进来了。」 余小晚:「晨……」 耶律越突然又取下车壁挂着的水葫芦,「可要用些水?」 余小晚:「……」 耶律越必然什么都晓得,不然也不会这么几次三番阻挠她说。 余小晚接过水葫芦灌了一口,抢先道:「五个月!」 帮她拽披风的手顿住,再度缓缓掖盖。 「那便待五个月后再说。」 「可……」 「晚儿。」耶律越垂眸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唿吸带着几分潮热浅浅喷洒,「我现下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想着如何筹备你我的婚事,待到了不得不说之时再告诉,可好?」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530页 余小晚微微颌首,靠着他沁着墨香的胸膛,听着那噗通噗通的心跳,小口地咬着菊花饼,菊花虽好却微苦,倒不如梅花清甜甘冽,她倒更想吃梅花饼。 梅花饼,桃花酿,三月杨柳醉河床……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这饼不是梅花的不对,这水非酒酿亦不对,还有这怀抱,似乎太温暖了些,记忆里该是冷的,如冰似雪的,虽也是墨香,却该是冷冽的寒墨,而非暖玉般的温香…… 等等! 什么记忆里?她何曾吃过什么梅花糕,更不曾喝过桃花酿,尤其是这怀抱,什么如冰似雪?那还是人吗? …… 一路回了皇城,年余不来,皇城大街小巷依然是那般繁华喧嚷,到底是第一个副本所在地,余小晚难免有了些许亲切感,撩着车帘四处张望着。 旁人有皇命在身远道而来,必然先进宫復旨,耶律越倒是半点进宫的意思都没有,慢悠悠回了公主府。 尚未到府门,远远便见门前站了长长两熘家丁丫鬟,他们一个个垂首含胸恭敬的很,一个小丫鬟站在最前头,马车未到近前已遥遥行了大礼。 「恭迎国公回府!国公万福金安!」 两旁家丁丫鬟也赶紧随她一同行了大礼,迎声震天。 「恭迎国公回府!国公万福金安!」 余小晚虽想到他已今非昔比,可看到这架势,依然诧异一下,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耶律越抱着她下了马车,没有一人敢抬头瞧他,更别提打量他怀中抱着的她了,只那领头的小丫鬟偷偷瞄了她一眼。 可也就这一眼,余小晚倒是认出了她。 採薇,没错,就是她。 当日公主要剜眼割舌对她之时,只有她一人小声劝了公主一句,虽说只一句,可当时那种境况,已是她仗了天大的胆子了。 採薇神色微变,却不敢多言,吩咐人扫艾叶,跨水盆,盆中剪刀随着水纹银光点点,入门槛之际,身后爆竹噼啪,斩断一切邪祟。 一入大门,院中张灯结彩,红绸绯花,比比皆是,像是有谁正要迎亲。 府内也是夹道欢迎,走哪儿都是跪倒一片,便是当日的敦贤公主也没这般大的阵仗。 採薇紧随耶律越身后,朗声禀报,从朝中大事,到府中细琐,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前两日安公公又来催药,奴婢盘算着爷快回来了,便没给,算算日子,再有十日才是发作之时,暂且无碍。」 耶律越抱着她快步走着,淡淡「嗯」了一声。 採薇又道:「上个月库房便堆满了,奴婢擅作主张,在城西买了处宅子,权当粮仓用着,如今也快满了,还要不要继续收购粮食?」 「继续。」 採薇「喏」了声,悄无声息地瞟了一眼趴在耶律越怀中已经羞得没脸见人的余小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抱着四处走,太破廉耻了! 可余小晚早再两个月前就已经试着抗议过了,没用,耶律越根本不准她从他身上下来,顶多在她强烈要求,甚至眼泪汪汪的要求下,才勉强允许她如厕之时暂且离开,可也顶多只能离开半刻,再多了,绝不容许。 说来也怪,离得久她便会觉得心口憋闷,难道是子母蛊的后遗症? 可惜当日玄睦研究巫族残卷之时,她没仔细看,只听他不时说那么两句,只知缠情的雌雄蛊分开超过两日雌蛊便会心痛难忍,而回到雄蛊身侧需交合方能彻底解除发作。 那么子母同心蛊呢?母蛊回到子蛊身侧之后又当如何解除痛苦?只是呆在一旁便行了吗?还是说必须与子蛊时刻当连体婴? 看耶律越这种种行径,似乎的确是要当连体婴,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他上朝也带着她吧? 应该还有旁的解法,或许耶律越只是没顾得帮她解罢了。 如今也这能这般乐观的想了。 採薇收回视线,犹豫了一下,这才再度开口。 「还有一事要禀明爷,公主她……」 刚说到这儿,耶律越突然止了脚步,回头淡淡地扫了一眼採薇,只这一眼,採薇当即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第239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0) 採薇没敢再多说, 耶律越这才抱着余小晚迈步离开。 余小晚对着公主府简直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都不会走错道儿的那种熟,眼看着这路越走越偏,显然是往竹园方向的, 她倒是有些诧异了。 这是要把她安排到竹园? 想想也对,总不能让她跟公主住一起吧。 推开松木小门,铺首轻拍门板声浅浅传盪,竹园依旧, 只是原本只一侧种了青竹,如今顺着门口墙边也种了不宽的几丛,独留中间蜿蜒的一条小路,厢房隐在竹林尽头, 倒是比往日更显幽静。 耶律越抱着她稳步入了小屋, 刘子早几日便先行一步回来, 显然是受了耶律越的命令,没去门口迎接, 而是恭敬地守在门前。 「爷, 屋内都布置好了。」 耶律越微微颌首, 这才迈步而入。 屋内陈设依旧,桃木桌太师椅, 与当日不无二致,只是多了龙凤烛, 红绸绯花, 看上去喜庆了不少。 迈步再入小小一方内室, 依然是那稍显破旧的单人木床,与公主宽大的床榻相去甚远,原本灰白的床幔换成了大红的囍幔,床上铺着大红的囍被,金线绣成的龙凤和鸣栩栩如生。
第531页 「今夜我们便成亲。」 余小晚微微颌首:「好,你说何时便何时。」 他是驸马,娶小妾自然不能大肆张扬,能这般布置已是不错了,像时晟,抬姨娘进门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抬进来随便丢在后院就算完事了。 耶律越抱着她坐在床边,没等片刻,刘子便隔窗禀报。 「爷,水备好了。」 耶律越这才又抱着她出了门,直接到了一旁浴房。 一入此处,余小晚立时想到当日做阿飘时偷看耶律越自渎…… 天! 脸瞬间烫到冒烟。 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浴桶,余小晚一如既往地挣扎着下来。 耶律越抬手拔掉她头上的宝蓝钿子,「你……」 「我知道我知道,一刻钟嘛。」 这一路都是这般,耶律越只给她一刻钟时间沐浴,只一刻钟。 「不,今日你想洗多久便洗多久。」 「嗳?」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耶律越已探手开始帮她宽衣。 余小晚:「……」 看看他,再低头看看他修长灵巧解裙带的手。 「那个,我,我自己来。」 她抬手想自己来,却反倒被他推开。 「我来。」 「……」 这这这…… 虽说今夜便要成亲,可她其实根本还没做好「坦诚」相对的心理准备啊摔! 外衫曳地,里衣曳地,只剩嫩红红的肚兜与里裤了,不管下一步他要褪哪个都一样的破廉耻啊。 余小晚羞得满脸通红,终于还是忍不住按住了他。 「那个,我,我真的可以自己来!你,你忙你的便好。」 耶律越抬眸望了一下她酡红的脸,浴房无窗,跳动的红烛晕着暖光,连同他的眸子也温润了几分。 「好。」 他终于松了手,却并未离开,立于原地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余小晚瞠目结舌。 她,她这是眼花了吗? 耶律越这是想怎样? 不会是想同她一起沐浴吧?!! 「你……」 袍袖甩过,袍带蜿蜒落地,耶律越抬眸淡淡望着她,「怎么?」 「你,你为何也要宽衣?」 耶律越仿佛才发觉似的,浅浅一笑,云淡风轻,海清河晏。 「我们一起。」 「啊?!!」 耶律越抬手抚上她的脸,眸光似雾,温润的唇镀着暖光,平添几分暧昧,「你不愿?」 「也,也不是不愿,只是,只是……有些……」 「羞怯吗?」 余小晚微微颌首,脸越发烫了几分,哪里有他半分的从容不迫,视线不由自主转到了一旁。 耶律越摩挲着她的脸颊,细腻的手指带着温热,「今日起,我们都一起。」 都一起?!!! 余小晚脑中乱作一团,说不清楚是羞耻亦或旁的什么。 罢了罢了,就如他整日抱着她一般,抱了这么多日,早已习惯,想来一同沐浴什么的,天天一起,也会习惯的。 噗沙—— 白袍落地。 余小晚垂着眸,视线所及刚好在他腰际,那腰……肌理均匀,线条柔韧,好看得紧,只是丹田处那明显凹陷的一块伤疤有些扎眼。 之前的羞怯瞬间散去大半,酸涩难掩,浮上心头。 她探手抚上了那处,眼角隐隐发烫。 「疼吗?」 「不疼。」 「骗人。」 「真的不疼。」 「骗人。」 耶律越抬手扯住她颈后的肚兜系带,缓缓拽开,「我没骗你,心太疼了,便感觉不到其他。」 心……太疼了…… 肚兜坠地,红艷艷堆成一团,她仰头望着他,初次这般堂而皇之地与他坦诚相见,却丝毫不觉得羞耻,或者说,已忘了羞耻,只剩满腹心酸。 「对不起……」 耶律越垂首,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的眼角,「我想的听的永远都不是这一句。」 他想听的,余小晚再清楚不过。 她勾住他的脖子,点脚送上朱唇,先吻上他不薄不厚好看的恰到好处的上唇,「我不会再骗你。」 再吻上他润泽如玉让人爱不释唇的下唇,「我不会离开你。」 最后抵开他的唇缝,引诱他的舌缠上她的,「我心悦你。」 琥珀般的眸子清透如水,至始至终都不曾阖上,眸中的云淡风轻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越发的幽暗冷鸷。 「你……」 这一声「你」无波无澜地诉在余小晚口中,本只是极为普通的一个字,可余小晚却突然浑身一僵。 糟了! 她忘了她曾说过,她不能动情,否则便会遭天道惩罚! 她赶紧撤开身。 「我,那个……」 「你什么?」 「我其实……」 「你其实骗了我。」 余小晚本也想寻个时机与他坦白,求他原谅,只是没想到竟会是眼下这般羞耻的境况。 耶律越会不会以为她又想用色诱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求原谅? 「对不起,当时那种情况,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服你放了他,我……」 「够了!」 耶律越陡然一声低斥,抬手褪掉自己的里裤,又褪掉她的,面不改色地抱着她一同下了浴桶。
第532页 哗啦,哗啦,水纹荡漾着,九月的天,算不得冷,秋老虎还发着余威,便是热水氤氲着热气,也看不到丝毫雾化,清透的浴水一望到底,什么也遮不住。 余小晚被他搂在怀中,坐在他腿上,本该是面红耳赤,却心凉如腊月寒冰。 如此亲密相拥,毫无阻隔的触挨,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下只有柔软,再无其他,他没有反应,丁点都没有。 他果然生气了,气得都能如此坐怀不乱。 「晨之……」她期期艾艾,小小声地轻唤。 耶律越不语,只沉默地搂着她泡着。 「你,你听我说,我真的没过要骗你,将心比心,莫说是救命之恩,便是平日身边亲近的人有难,难道你都不帮的吗?譬如说,刘子,赵元,他们生死交关,你会眼睁睁看着吗?」 耶律越依然不语,半绾的青丝散在水中,浮浮沉沉,与她的如瀑长发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余小晚再度解释道:「我说的天罚虽是假的,可任务失败这世间会毁灭却绝非骗你!」 还是不理她。 余小晚再接再厉,「我当初的确是没把那唯一的一次任务失败机会用在你身上,可也幸而如此,不然玄睦的任务必然失败,这世间早已崩塌,哪儿还有你我如今安逸地泡在这水中?」 就是不理她。 余小晚突然觉得自己傻了,这一句句解释串联下来,哪儿像是求原谅,倒像是为自己开脱。 换思路换思路。 「晨之啊……我当日不是没想过让你的任务失败,我心悦你,自然也想同你一起,可我又想,我需一世接着一世任务,不能停歇,这一世完了下一世还不知会转去哪里。 而你,本该过着安逸的日子,我又如何忍心让你一直追随着没有未来的我?况且,待任务全部完成之后,我便会离开这世间,这是我无法控制的,届时你又该怎么办?我又如何忍心你孤零零一人?」 这一长串话,余小晚自认说得情真意切,眼圈都微微有些泛红,然而耶律越依然沉默不语,似是打定主意了不再理他。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耶律越一向稳重明理,又不是玄狐狸那种孩子气耍赖不讲理的,看来是真生气了。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消了气? 都说撒娇是女人的利器…… 余小晚心一横,突然转过身来,勾住了他的脖子,也不管胸前两处是不是贴上了他的胸口,只管撒娇。 「晨之哥哥,我知错了,对不起嘛,你打我骂我怎么我都成,别不理我嘛……」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驿动了一下。 有效果! 余小晚立马来了精神,埋头在他颈窝,不停地蹭着,连同那破廉耻的两处一同蹭着。 「咱们今晚便要成亲了,生着气成亲可是不吉利的,你真打算一直不理我吗?好啦,我错了嘛,对不起嘛,以后再也不会了嘛。」 好嗲啊!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然而耶律越似乎还真吃这一套,总算是开了尊口。 「你当真心悦我,不是他?」 余小晚脑中不由浮现了那日林中,玄狐狸独自一人搂着她离魂的肉身黯然神伤的模样,心不由抽痛了一下。 好奇怪,她明明爱的是耶律越,为什么想起玄睦也会心痛? 水性杨花? 不可能!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他难过,对,就是这样。 她搂紧耶律越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我心悦的……只有你。」 第240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1) 天色渐沉, 窗外弯月如钩,风过幽篁簌簌沙沙,一丛竹枝敲打窗棂,咔沙咔沙倒是有些吓人。 余小晚端坐镜前, 黄铜镜映着她姣好的容颜,耶律越抱她在腿上,看她梳妆,目不转睛。 几个丫鬟婆子围着她, 手上忙活嘴里念叨:「一梳梳到底,鸳鸯交颈游,二梳梳到底,夫妻共白头, 三梳梳到底……」 余小晚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闭着眼随她们怎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不懂干嘛要整得这么费事?又没有宾客什么都没有,拜堂给谁看?府里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厮? 最不懂的就是耶律越, 方才沐浴, 他分明已经原谅她了, 只警告说,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都绝不准再与玄狐狸包括时晟有任何牵扯,否则他就…… 好吧, 他没说他会把她怎样, 就那么威胁了一下下。 不过, 他既然已经原谅她了,为何还能那么……沉稳镇定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坐怀不乱? 咳咳,那什么,她承认,她在意的其实只有那最后四个字。 她清楚的记得,当日她随便搂搂抱抱,他就羞赧的耳朵尖都红了,甚至那夜在竹林,他对她恨之入骨都没能阻挡她的引诱,为何方才他俩都那般……毫无阻隔的拥在一起,他反倒冷静自持如百年老僧? 难不成真如旁人所说,犹抱琵琶半遮面方才是上品,脱光光投怀送抱倒是无趣的紧? 等等!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发誓她一丁点想啪啪啪的心思都没有,只不过…… 坐怀不乱…… 她勉强可以当他有君子风仪。 可坐怀不乱到半点反应没有,不是隐忍不动,是压根半点反应没有!那什么根本丁丁点儿抬头的迹象都没有!也太伤自尊了!!!
第533页 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罢了罢了,或许是他还在气她,所以才兴致缺缺,也或许是他还不太适应莫秋水的肉身,心中记挂的是采琴的模样,所以对她反应不起来,她也不是真惦记着那种事,何必还要在意。 终于说服了自己,新娘妆也化完了。 「新夫人可真美!」 「恭喜国公!贺喜国公!新夫人真真儿是国色天香,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是啊是啊,真美!」 耳畔一片夸张的赞美声。 余小晚张开眼,没看铜镜,先睨了一眼耶律越。 耶律越唇角含笑,眉目柔和地望着她,长睫分明,琥瞳萤光,那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还是当年那白玉无瑕的无双公子。 耶律越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扬起轻撩起她额旁的几丝碎发。 「有美人兮,思之如狂。」 余小晚一怔,本还算淡定从容,可望着他那一尘不染的眸子,再听着那不薄不厚不艷不黯的唇吐露的绵绵情语,当即便羞红了脸。 她一直觉得自己脸皮厚过城墙,哪曾想竟也会如此不堪一击。 她赶紧转开了视线,随意看向铜镜。 粉面桃腮,螓首蛾眉,一双美目如明月,半点朱唇点绛来。 铜镜虽模煳不清,可到底也是能辨出一二的,镜中之人果然是个美人。 喜婆子在一旁等了片刻,这才催促道:「吉时将近,新娘子蒙上盖头吧。」 大红的八角盖头盖在头上,团龙缠凤绣在当中,垂坠的流苏缀着金线,一动三摇,微芒闪动。 「爷,您也该更衣了。」 耶律越这才松了手放她下来,却并未离开,原地换上大红袍子新郎靴,胸前没有团花,只有帽翅长翎新郎冠。 「走吧。」 清润的嗓音响在盖头外,身子一轻,她再度被耶律越抱在怀中。 头上遮了东西,到底视线受阻,她只能垂目望着身下,青石小路幽幽晃过,很快便到了了竹园角门,园外火影重重,窃窃私语声不绝。 吱呀一声门响,瞬间鸦雀无声,随即便是一片跪倒山唿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响。 「恭喜国公!贺喜国公!国公与新夫人洪福齐天百年好合!」 这么多人同时山唿,再加上那不绝于耳的爆竹烟火,还真有那么点儿震耳欲聋。 耶律越不语,抱着她一路朝着府门而去。 余小晚暗暗诧异,这是要干嘛?到前院拜堂吗? 也行,拜完堂再回来,也算走个过场。 她安心地缩在他怀中,初次大婚,竟还有心思想耶律越比当初有力气多了,一路抱着她步履沉稳,半点不见疲态。 正胡思乱想着,余小晚陡然发现,耶律越没进正厅,竟一路跨出前院出了府门! 噼啪!轰! 门外爆竹震天,窜天雷一发接着一发,喜婆子小跑着站在门口高声吆喝:「新郎接新娘子咯——」 啊?!! 这什么意思?到府门前熘一圈再回来? 显然不是,耶律越抱着她径直上了花辇,秋日正是菊花盛放之际,一朵朵淡艷扑鼻的黄华菊爬满辇车,车子四角映天竹高高挑着四盏琉璃盏,盏顶的夜明珠晕如灿星。 八匹大马缓缓迈蹄,拉着花辇顺着大路踏马而行。 咻!啪! 咻咻!啪! 每隔不远便摆有烟花,花辇走过,流火窜天,啪的一声炸开五彩斑斓的火树银花。 古时不同今日,除了富贵人家,大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里也没什么消遣,还能省点灯油钱,便是在这繁花似锦的皇都城,天一黑,街上的人也是稀稀落落。 可今夜却大不相同,一拐过公主府胡同,满大街夹道相迎,到处人声鼎沸,抢喜钱的,讨喜糖的,热闹非凡,皇城百姓争相围观这与众不同的成亲大典。 白日不迎亲,半夜迎亲! 新娘子不坐轿子,却坐着辇车! 稀奇稀奇真稀奇! 这辇车看似简约却处处透着奢靡,车身雕龙画凤,龙衔东珠凤尾珠翠,便是不提这些金贵镶嵌,只随随便便上去抠一下也是满指甲盖的金粉,怎么的也抵十几两银子! 还有那琥珀雕刻的琉璃盏,更是价值不菲,尤其是琉璃盏上那四颗夜明珠,一个个足有小娃子拳头大,单是寻到一颗已是价值连城,这里竟能凑足四颗几乎一模一样的!怕是连皇帝老儿的国库都未必能寻到这么两双。 众人啧啧称奇,除却艷羡,也随之想到了当年时晟时大将军殡葬先将军夫人一事,当时那珍贵无比的水晶棺已让他们大开眼界,不曾想,今日这琥珀琉璃盏,成双夜明珠,更胜一筹! 啧啧啧! 皇家就是富贵,倒是他们这些个平头小百姓人穷见识少,比不得呀比不得。 感嘆完了这低调的奢华,众人这才把视线集中在了车上两人。 看娶亲自然是先看新娘子,往日的新娘子都有花轿遮挡,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期盼风吹轿帘,好一睹新娘……胖瘦。 是的,也就能看个身形胖瘦,盖头盖着,轿帘也是一晃而过,真真儿是啥也看不清的。 不过今日却是不同,新郎官大明大亮地搂着新娘,哪怕盖着盖头,这小风一吹,难免能恍见点真容。
第534页 「天——吶!」 「哇!!」 「这,这还真是……美若天仙!」 无怪乎众人这么夸张的反应,夜色本就容易让人感官朦胧,润泽的夜明珠光更是等同于开了美颜,再加之精心装扮,风吹盖头起的惊鸿一瞥,等等多种因素凑在一起,他们要是再不惊艷,那莫秋水也长的忒丑了点。 一时间,到处都是惊嘆声,只恨那风太小,美人只能瞄到那么一剎那,运气不好的,跟了一路也没见真容,顶多看见一点下巴,可就这一点精緻的下巴,也足够他们瞪眼舔嘴啧啧称嘆。 「如此尤物,难怪国公爷如此舍本大娶。」 「可不是!便是那敦贤公主也不及半分。」 「此美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吶!」 烟花不断,燃亮了夜空,也将整座皇都城映如白昼,爆竹声,烟花声,小孩子们的喧闹声,众人的吵杂声,还有那呜哩哇啦的唢吶响,到处嗡嗡一团,却不让人讨厌,只觉得喜庆热闹。 耶律越紧紧搂着她,温热的手掌圈住她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即便周围如何嘈杂,也遮挡不住。 余小晚乖巧地缩在他怀中,枕着他的心跳,明明觉得心中安宁,却又隐约有些心慌。 又宁又慌? 完全相反的感受怎会同时出现? 她不懂,可这两种感觉的的确确真实存在,又安心又心慌,说不出的怪异。 「晚儿。」 「嗯?」尽管有盖头遮着,余小晚还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隔着朦胧的红纱望着他模煳的面容。 耶律越低头隔着红纱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会不会觉得这般在街上游荡,像是游街示众似的?又吵闹又无聊?」 余小晚笑道:「不会,我很喜欢,喜喜庆庆热热闹闹的,仿佛天大的烦扰都是浮云。」 耶律越沉吟了几息,再度将她按贴在他胸前,话语震动在胸腔,闷闷地传入她的耳中。 「便是你讨厌,我也要这般做,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我白越白晨之今日娶妻了!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一妻,再无其他,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什么?! 余小晚挣扎着又抬起头来。 「什么只有我一妻,说起来,你这般大肆张扬,便是苍帝忌惮那万蚁噬心丹让你七分,可公主呢?她那脾性如何容得你这般大肆娶一小妾?她难道……」 话未说完余小晚便住了声。 好像有哪里不对。 耶律越回府已有整整一日,所有人都出府迎接,为何独独不见敦贤公主? 第24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2) 难道敦贤公主不在府内?还是畏惧耶律越, 不敢出来? 可即便再如何畏惧,她好歹也是大苍第一公主,自己的驸马爷如此堂而皇之娶小妾,她怎可能一言不发甚至连面儿都不露自己忍着? 她还在胡乱揣测, 耶律越已再度开了口:「你不是妾,我也绝不会委屈你做妾,从最初,我的妻便只有你一人, 十五年来,从未改变。」 「十五年?」 耶律越不答,抬头望向夜空,漫天烟火映亮了黑夜, 也绚烂了他温润的面容。 他笑了, 唇角微扬, 笑意很浅,却是重逢以来最真实的一次微笑, 发自灵魂深处的微笑。 「行尘大师也不全是对的, 我已夙愿成真, 必会与你……白首此生。」 余小晚动了动唇,本想问他她是他唯一的妻, 那敦贤公主算什么?可到底也没问出口。 花辇在城中穿梭,自城东到城西, 再蛇行到城南城北, 重新回到公主府前, 满城百姓争相围观,小娃儿撵在车后嘻嘻哈哈,满嘴的喜糖。 这一夜,当真是比除夕守岁十五元宵都还要热闹。 重回公主府,府门前大红灯笼高挂,烫金的双喜金光璀璨,走时她只顾得惊诧满天烟花,此时才注意到,满朝文武竟也挤在人群中,随着花辇的停下,恭贺声不绝于耳。 跨火盆,小日子红红火火,跨马鞍,烈女不事二夫…… 本以为会省掉的繁文缛节,今夜却是一样不少,文武百官站立观礼,便是一品大员当朝宰相,也不敢坐观,全都站着。 余小晚暗暗惊诧,却也放下心来,不管这些人背后如何诋毁耶律越,只要当面恭敬便好。 拜堂素来都是三拜,司仪自然也唱三礼,可今时今日,他们的婚礼却与旁人的不同。 「一拜黄天厚土!」——一拜天地。 「二拜巫族先祖!」——二拜高堂。 「三拜结髮同心!」——夫妻对拜。 只有最后一句没变——送入洞房。 没有绣球红绸相连,不必咫尺天涯,耶律越紧紧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一路回了竹园,进了那小小的一方窄屋。 竹园清幽,没有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宾客,也没有那些世俗繁杂,就连刘子都不在,只有满园幽篁随风摇摆。 弯月遥挂天际,懒星闲散,远处的烟花还在不停绽放,耶律越说,会一直放到第一颗启明星升起之时。 远处的喧嚣闭在内室门外隐约可闻,斗室之中,龙凤烛兹兹跳燃,灯摇影晃,耶律越将她放在床边,取了金秤桿小心地挑开那碍眼的盖头。 娇娥眉,红柔荑,新人初妆,艷冠群芳。
第535页 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微微驿动着。 「果然是……称心如意。」 他转身回到案边,哗啦啦,倒下合卺酒,递给她。 「喝了这合卺酒,你便只能是我的,不管生生世世,再不得离开我半步,你可愿意?」 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他竟还问这话,难不成她还能说不愿吗? 她倒还真想沖他说一句不愿,气一气他,可又一想,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何必辜负。 余小晚探臂挽过他的胳膊,白玉酒杯捏在指尖,杯中酒液摇盪,她温声道:「我愿意。」 两人仰头同饮交杯酒,温凉的酒液下肚,带着醉人的甘醇。 是桃花酿! 虽然从未喝过,可她只一口便尝出了是桃花的。 真是奇怪。 然后,还有更奇怪的…… 喝完交杯酒,耶律越帮她宽衣解带,去掉凤冠散开长发,还不忘洗掉满面铅华,将她送进被窝,这才开始宽自己的衣。 难得见耶律越穿得这般鲜艷,那红彤彤的颜色,晕淡了他的云淡风轻,硬生生添了一股子烟火气,檀唇更显润泽,面容更觉白皙,满头青丝越发添上几分旖旎。 不等她赏够,他已一一褪去,一身素白里衣,淡雅出尘,撩被也入了被窝。 余小晚紧张的浑身僵硬,这也容不得她不僵硬,这可是洞房花烛之夜! 耶律越揽过她的肩头,将她搂入怀中,垂首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睡吧。」 余小晚:「???」 这就完了? 是的,这就完了。 耶律越搂着她,规规矩矩睡了一夜,如重逢以来的每一夜,丝毫没有动她半分。 平心而论,他不碰她,她其实倒是松了口气,虽说她也不明白为何会松了口气,可就是松了口气。 然而,他不碰她,却也是让她有些受挫,看来他是真的对她丁点兴趣都没有,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并非真心原谅她? 翻了翻任务栏,余小晚的心更凉了,耶律越的sss任务清楚的显示,耶律越的深情值虽然依然是满值100,可他的怨恨值却一样是纹丝不动,100,还是100。 他果然还在怨着她。 新婚之夜,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耶律越昭告了天下,他娶了她,却无人知晓,他根本碰都不愿碰她。 转眼便是三日,耶律越始终不曾进宫,每日不是陪她赏花便是趁她休息看书,也或者带她到街上走走。 逛街什么的,余小晚还是很感兴趣的,尤其是看见什么无论贵贱大手一挥就有人付帐,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只是,安逸的背后,她却总觉得不安。 敦贤公主呢?为何始终不曾出现?便是偷空问府里下人,也都一个个面露惊恐连连摇头声称不知。 第四日,耶律越没有再陪她睡到日上三竿,早早便起身梳洗,顺便把她也捞了起来,她迷迷煳煳地靠在他怀中,任他顺便折腾,直到被塞进软轿,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精麟门外,她才恍然惊觉不对。 「你这是?」 耶律越面不改色地俯身下了轿子,淡淡道:「上朝。」 上朝就上朝,抱着她算怎么个事? 「可是我……我去不合适吧?」 「有何不可?」 「我……」 不等余小晚再提出质疑,身后突然传来谄媚的见礼声,几个文官小跑着过来给他请安,视线在她身上瞄了好几眼。 「国公新婚大喜,这么早便来上朝,不愧为肱股之臣大苍楷模!」 「是啊是啊,下官对国公的敬仰万册难书啊!」 「国公先请,请!」 这马屁拍的,原本还忧心耶律越这般大摇大摆会被众臣嗤笑,显然她低估了他这一年来树立的威信。 这般短的时间,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 掌控了苍帝便等同于掌控了整个大苍,惹怒了耶律越,便等于天子之怒,又有几人能承受天子的怒髮冲冠? 想明白之后,余小晚也便放了心,干脆阖上眼,窝在他怀中补眠。 早朝之上,除了苍帝,所有人都站着,唯独耶律越坐抱着她,这般明目张胆,丝毫不顾及苍帝颜面,可想而知,老皇帝的脸色有多难看。 的确是老皇帝,虽说他才四十有余,可不过短短一载不见,苍帝像是老了二十岁,面色枯藁,满脸皱纹,老态尽显。 大抵与那万蚁噬心丹有关吧。 耶律越曾告诉她,万蚁噬心丹虽名为丹,其实却是蛊,所谓的定时服用解药,其实便是蛊虫的食物,若不定时投喂,它便会侵蚀宿主心脏,通常来说,不消一刻便会让人气绝身亡。 不过,这蛊并没有使人衰老的功效,定然是苍帝忧思过度,才会如此。 早朝无聊的紧,过去的一年中,余小晚几乎天天陪着玄睦早朝,早已习以为常,缩在耶律越怀中与缩在玄睦怀中,竟也有几分神相似,她才不管苍帝瞪向她的难堪视线,只管靠着耶律越睡得香甜。 耶律越唤来太监取了披风给她盖上,满朝文武都等着他伺候好她,才敢继续启奏,这哪儿像是奏给苍帝的,分明就是奏给耶律越的。 短短一载,甚至一载都不到,居然掌控大苍到这种地步,如何不让人感嘆。
第536页 余小晚嘆着嘆着便真的睡着了,再睁开眼,已在回府的马车里。 马车摇摇晃晃,耶律越的神情幽沉似海,以往她稍一动弹他立时便能察觉,如今她醒了许久他竟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了?」 耶律越垂眸睨向她,眸中的幽暗瞬间消散无踪,「没什么,不过是觉得今日的皇上似是有些许不同。」 「哦?有何不同?」 「似乎少了些恭谨。」 余小晚微微蹙眉,「有吗?」 方才在朝堂之上,苍帝左一句爱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右一句爱卿受累了辛苦了,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态度还是相当恭谨的,起码錶面如此,耶律越怎会有此一言? 耶律越摇了摇头,没有多言,细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髮髻,直接转了话头。 「若我老了,你可会嫌弃?」 余小晚一怔,随即笑道:「人都有老的那一日,怎会嫌弃。」 「若一同变老,自然不会嫌弃,可若独我一人垂垂老矣,你尚还豆蔻年华呢?」 余小晚瞬间意会。 他是忧心她不停转世,时刻保持青春年少,而他却只会越来越老。 他竟已想得那般远了吗? 她探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下他的唇角,红唇厮摩,吐露出让他安心的话语。 「我本还想说,万一下一世我成了白髮老妪,或是痴傻村姑,你可会嫌弃我?任务肉身并非一定都是貌美女子,我不也当过蛇的吗?说不得下次还会成犬成鸟,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可会嫌弃?」 耶律越搂紧了她,窄瘦的腰身在他手中不盈一握。 「那倒是极好,越丑越好,免得总被人惦记。」 第242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3) 耶律越那一句本不过是句打情骂俏的小话, 该是甜甜蜜蜜的,他唇角也的确挂着一丝笑意,可不知为何,余小晚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勉强按捺着不安, 问出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疑惑不解的话语。 「为何来了这么久,一直不曾见过公主?公主她难不成不在府内?」 耶律越神情不变,依然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抬手将她揽贴在他胸前, 淡淡道:「你只当没这个人便好。」 「可是……」 耶律越随即又加重了语气,「不是只当,是真不曾有过此人,那家也不是什么公主府, 是白府。」 白府?不是驸马府也不是国公府, 独独一个市井人家普通的府名? 余小晚以为他不过随口那么一说, 不想提起敦贤公主罢了,却不想, 第二日出门早朝, 却发觉, 门楣牌匾已然换了,原本赫然的「敦贤公主府」五字, 已变成了烫金大字「白府」。 早朝时分,卯时未到, 天色尚还昏暗, 门楼高挂的大红灯笼飘飘悠悠, 映着那两字明明灭灭,说不出的诡异。 余小晚看向耶律越,耶律越撩帘上了软轿,淡淡道:「不过是块牌匾罢了,以往只是没甚在意,如今换也便换了。」 耶律越说的轻松,可哪儿有那么简单,牌匾换了,这整座高门大院也等于易了主,耶律越这般大明大亮地带着她出双入对,还对旁人说她是国公夫人,生生顶了敦贤公主的正妻之位,这般实打实的宠妾灭妻,只怕后患无穷。 耶律越日日寸步不离地带着她,大到点卯上朝,甚至去御书房议事,小到吃穿住行,亦或沐浴更衣,这还真真儿拿她当了连体双生。 只是,他们成亲半月有余,耶律越日日搂着她睡,次次一同沐浴,却从未碰过她半分,至多便是接吻,也不过浅尝辄止,余小晚虽对那事没甚期待,也渐渐习惯,可心里到底还是犯了嘀咕。 他到底为何娶她? 娶她是因着爱,不碰是因着怨? 不懂啊。 这日,余小晚一贯的又是窝在耶律越怀中睡了整个早朝,倒也不是她懒,实在是点卯太早,凌晨五点不到就得起床,早朝又太无聊,她又没有当女帝的心,何必勉强自己去听那比催眠曲儿还催眠的艰涩奏报。 下了早朝回府,余小晚也睡得差不多了,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她与耶律越实在太熟,早已无所顾忌。 刘子一见他来,赶紧上前请安。 「爷万安。」 耶律越并不多言,抱着她朝竹园走去,刘子紧随其后,小心谨慎道:「爷,西边儿来消息了,您看……」 耶律越脚下微顿,继续迈步而行,「稍后呈给我。」 稍后? 余小晚心头一动。 以往无论何事,耶律越都会让刘子赵元当场禀报,怎的今日这般隐秘? 西边儿…… 是说西夷还是时晟? 不管是谁,耶律越不想让她知晓,她也无需多问。 回了竹园,耶律越破天荒放她一人在院中晒太阳,只道两刻钟内必然迴转,又刻意安排了个乖巧懂事的丫鬟陪着她,这才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余小晚后脚便站了起来。 接连被抱了四五个月,再不走动走动,她这两条腿都快废了。 小丫鬟小心地跟在她身后,当真是一步一跟,生怕她有个什么差池。 难得的机会,余小晚顺着小路就熘达出了院门,倒也没想着去哪儿,就随便熘熘腿儿,随便闲聊两句。
第537页 「你叫什么?採菊是吗?」 「回夫人,奴婢採菊。」 难得用自个儿的腿走路,感觉还真不错,余小晚仰头望着秋光明媚,路旁立着一棵银杏,满枝金黄。 「你是何时入的府?」 「回夫人,再月余便满一载了。」 她死后半年来的,也怪不得她不认得,听她这名字,倒像是敦贤公主取的,一律的采字辈儿。 一想起敦贤公主,余小晚不由又问道:「你是哪院儿的,跟着谁做事?」 小丫鬟回道:「奴婢一直跟着採薇姐姐,前院后院都跑。」 跟着採薇? 对了,採薇原本是伺候敦贤公主的大丫鬟,怎的如今却是跟着耶律越的? 余小晚抬手抚上假山旁伸来的一枝红枫,折下最艷得一片枫叶,边走边把玩着。 「我早年曾与公主殿下有过一面之缘,此番过来,倒是一直不得机会拜见,也不知殿下可还安好?」 一提公主,採菊立马僵了一下,犹豫着回道:「回夫人,奴婢其实从未见过公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听同屋的姐姐说过一点儿。」 余小晚回头望了她一眼,继续摆弄着枫叶闲庭信步,「哦?说了什么?」 「那姐姐是府里的老人儿,名唤采兰,原本与公主院儿里的一个三等丫鬟十分亲近,只是那丫鬟后来因在被中私藏银票,被乱棍打死。」 在被中私藏银票?说的莫不是採莲? 採菊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自顾说着:「采兰也是听那丫鬟说起过,说是公主与皇上亲封的巾帼小娘子感情甚笃,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当年在这公主府……」 採菊突然连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呸呸呸!看奴婢这张嘴,该打!这是国公府,是国公爷的白府!」 她不提余小晚还真没注意到她说错。 「不妨事,接着说,我正听得有趣。」 採菊见她没有不悦,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当你那小娘子在这国公府也是作威作福,算得上半个主子,也正是她给国公爷与公主牵的红线,可谁知……」 声音突然顿住,採菊左右张望了一眼,凑到她身侧压低了嗓门,「谁知国公爷被歹人掳走,小娘子以为他已没了性命,自觉误了公主终身,羞愧投崖,如今那坟墓还在栖凤山下。她死后,公主悲痛欲绝便日夜思念,终忧思成疾卧病不起,直到现在都还不见好转。」 余小晚微微有些诧异,「卧病?」 「正是,公主一直都在房中养病,从未离开,她院中的丫鬟也不得擅自离院,平日里都是採薇姐姐亲自领人送去米面菜蔬药材之类,十天半月也才开一次院门。」 说着话,余小晚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小路岔口,往前是月影泉盈,公主的温泉,往右便是公主的院子。 余小晚略一沉吟,右拐而去。 走出去不远,便见远处人影攒动,隐约还听到咯吱吱的开门声与採薇的吆喝。 「你,跟我把这些担进去,其余的都回吧。」 余小晚紧走几步过去,只看到缓缓关上的院门,院门口守着两名侍卫,还有刚刚转身准备离开的两个家丁。 侍卫家丁一见是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两眼,没见着耶律越,这才赶紧俯身行礼。 「奴才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余小晚微微颌首,「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夫人,给院里送了些东西。」 话音刚落,院门再度打开,一个精壮的家丁从里面出来,却是没见採薇。 侍卫赶紧关门挂上铜锁。 「等一下!」 侍卫顿了下,咔啷一声锁了门,这才回头一拜,「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余小晚本是想趁机进去瞧瞧,可见门都锁了,又一想,耶律越既不愿与她说,那她也莫再追根究底让他为难。 「无事,只是想着採薇进去了还没出来,怎的就把门给锁了。」 侍卫回道:「採薇姑娘探望公主,要到傍晚才会出来。」 「如此……」余小晚也没在意,转身要走,就听院中一阵嘈杂。 「快!快快!快端盆水来!」 「止血草,先取止血草!」 「布巾,要布巾!还有剪刀!」 余小晚一怔,怎么听着像生孩子?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却没有半丝惊诧,显然早已习惯了院里的动静。 突然! 院中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 只一声,很快便戛然而止,像是被谁堵住了嘴。 她诧异地回头张望了一眼高高的院墙,忽而想起公主的阁楼比这院墙要高,站的稍稍远些便能看到二楼的厢房门。 她熟门熟路地朝一旁走去,走过一处岔口,扶着假山小石向院内眺望,果然看到了那阁楼,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阁楼大门紧闭,扶梯走廊到处都不见半个人影。 明明方才还吆喝端水盆要剪刀的,怎会没人? 院中的嘈杂声依旧,余小晚的心莫名地有些发紧,总觉得有些心慌,本不想追根究底,此时倒是有些犹豫。 万一……万一是公主诞下了耶律越的孩子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 耶律越接受了二十余年的礼仪教养,自然不可能一夕全无,再者说,西夷奉行一夫一妻从一而终,他既娶了公主,必然不会轻易背叛公主。
第538页 他之所以娶自己,是因爱也是因怨,不娶了留在身边,心中执念难消,而娶了却不碰,却是对公主负责。 若公主真的在院中养病产子,那耶律越娶妻公主不露面倒也没甚稀奇,甚至说,公主说不得还不晓得耶律越已经回府。 至于成亲那日烟花爆竹的热闹,丫鬟们随便寻个理由便能搪塞,后院离前院那般远,她是决计听不到那些恭贺声的。 想到这个揣测,余小晚越发觉得有些闹心。 不行不行,不看看只怕以后要成心病,进去瞧瞧,只瞧一眼,若确认了真是公主生了孩子,那她……她…… 她可是要好好想想,究竟让耶律越无止境地追赶她的转世好,还是……她彻底消失,让他与孩子,与公主,共享天伦好。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剩三个副本,说不定会压成两个,也可能压成一个,就看秋水能活多久了。 第24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4) 遥望着公主院门, 那几个家丁已走了,独留两个侍卫还在坚守岗位。 余小晚不由暗自揣测:耶律越为何囚禁公主? 是因恨,还是为了其他? 这么短的时间,耶律越一个外族人陡然凌驾于众人之上, 想必会有许多人对他不满,如此境况之下,他出使玄国,数月都不在府中, 忧心怀有身孕的敦贤公主也是常理。 也或者他不是忧心敦贤公主,而是忧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将她拘在这小院中,看似囚禁, 实则保护。 这逻辑似乎没错, 可她转念又一想, 耶律越的为人她还是了解的,他绝非负心之人, 若他真对公主有心, 当日便不会在大婚之夜逃走, 如今也不会背着公主娶她,那……那他是因为怨恨公主才囚禁她的? 这东想想西想想的, 余小晚自己都被自己给绕懵了。 所以,耶律越究竟是在保护公主还是在囚禁她?他与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公主到底有没有怀孕? 今日若不进去瞧瞧, 只怕她要寝食难安了。 要不要进去瞧瞧呢? 可若敦贤公主当真怀有身孕, 还不知耶律越已回府娶了旁人, 再惊了她的胎气,那又当如何是好? 不管了!哪怕真惊了公主的胎气,也是她欠她的,耶律越都出使玄国这么久了,便是走时她才有孕三个月,如今也有八个月了,便是当真气急了顶多也就是早产,孩子基本无碍的。 再者说,她又认得她是谁,便是见了也未必会多想。 主意已定,余小晚復又转回公主院门前,左右看了一眼那两个侍卫,也不啰嗦,只道:「开门。」 侍卫面面相觑,神色明显有些为难,抱拳行礼道:「请夫人恕罪,国公爷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余小晚淡淡一笑,看似温淑端庄,眸中的凉意却层层透出,「任何人?本夫人也算任何人?」 两个侍卫再度对视了一眼,依然抱拳拱手,这次连头都不敢抬。 「请夫人恕罪!」 淡笑变冷笑,余小晚冷哼一声,不怒而威。 「我若今日一定要进呢?」 扑通!扑通! 侍卫二人齐齐跪下,依然抱拳,恭恭敬敬,即便害怕,也不敢违背耶律越的命令。 「小的们违抗夫人命令着实该罚,待我们轮完值,任由夫人处置!」 余小晚瞟了一眼那侍卫腰间,铜黄的钥匙明晃晃挂在那里。 眼神微一游移,她迈步上前,嘴里问着:「你们二人还真是好大的狗胆,报上名来!回头本夫人定要让夫君好好惩治你俩!」 两侍卫战战兢兢,刚要开口,余小晚趁其不备,突然低头一把拽下了那把钥匙! 「夫人!」侍卫一惊,赶紧去抢,却见余小晚一个转手塞进了怀里。 这边私密之处,便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断不敢抢的。 「求夫人不要为难小的们,求夫人!」 余小晚哪管他们那么许多,沉着脸水袖一挥,指在一旁。 「走开!别挡路!」 「夫人!」 他俩不仅不走,反而相互对视一眼,齐齐站了起来,把院门堵得更严实了! 余小晚倒是被他们这举动气笑了,不紧不慢地迈步上前。 「我可是堂堂国公夫人,谁若是轻薄了我,轻则剁手,重则杖毙,你们可要想仔细了。」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余小晚手臂伸了过来,硬生生朝着他俩中间挤去,男女授受不亲,便是隔着衣服也不可轻易碰到,刚受了威胁的侍卫哪还敢挨着她?赶紧向两边闪开! 余小晚轻轻松松便走到了院门前,为防被侍卫夺走钥匙,她几乎趴到了那要铜锁上,这才小心翼翼掏出钥匙,心翼翼的插|进了锁孔。 咔嗒一声轻响,铜锁打开,侍卫们急得满头大汗,只能虚空围在她身边,阻止她前进。 可这又能有多少作用? 余小晚面不改色,只当没看见眼前拦着的两条手臂,继续闲庭信步的往里走,眼看那手臂就要碰到余小晚,吓得他俩赶紧抽回了手。 硬拦不行,只能苦求。 「夫人夫人,求您别再往里进了!国公爷有令,若有失职,各杀勿论!求您顾惜小的们上有老下有小!求您了!」 看他们急的满头大汗,显然是真的在怕,余小晚微嘆了口气,安抚道:「你们且放心,我会同国公爷说情的,保你们不受责罚。」
第539页 说着话,余小晚已迈步进了小院,侍卫们见无论如何也拦不住,自己又不敢进院子,只得先遣了一人去通知耶律越,随即赶紧把院门闩上,免得再有旁人趁机往里瞄,让他们罪上加罪。 小院乍一看还是当年的模样,公主的阁楼巍峨敦秀雕龙刻凤,虽比不得皇后的栖凤殿,可在这整个皇城中绝找不到第二座如此别致奢侈的殿阁。 只是院中杂草丛生,颇有几分荒凉之感,不像公主居所,倒像是冷宫。 尤其是楼里楼外,哪儿还有当年一大群丫鬟婆子忙碌的身影,到处空荡荡,只有个端水盆的丫鬟怔在当场。 采桂? 余小晚还记得她,她也是公主院中的三等丫鬟,当年与採莲关系甚笃,与她也没少打过交道,平日里主要负责打扫院子,擦拭楼梯扶栏。 采桂一看来了个陌生女子,衣着打扮虽简单,可髻中别着的宝蓝佃子她却是再熟悉不过。 不,说熟悉还不足够,那分明就是梦魇! 采桂心中大骇,啪啷一声落了铜盆,双臂还保持着端盆的动作颤声道:「你,你便是那新夫人?」 余小晚微微颌首,「我是来探望公主的。」 采桂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般呆怔怔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余小晚只当她太过震惊,又重复了一遍,可她依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你来……探望公主?」 「正是。」 「可你不是新夫人吗?为何还要来看望公主?」 余小晚也快被她弄晕了,她边朝里走边耐着性子解释道:「自古长幼有序,公主为长,我为幼,我既已嫁入国公府,必然是要来给公主请安的。」 「啊?!」 采桂瞪着眼,依然未从震惊中醒来,这么许久了,还没想起给她请安。 不过这也没甚稀奇的,毕竟她是公主的丫鬟,而她不过是个妾。 余小晚不理会她的愕然,只问:「公主现在何处?可是在阁楼或者……」 或者因有孕在身,不便上下走动,直接住在了楼下的某间厢房? 只是,方才那一阵吵吵嚷嚷,又是水盆,又是剪刀,还有止血粉,怎的这会儿这般安静? 没有孩子的啼哭声,也没有公主的呻|吟,难不成生了个死胎?或者难产痛晕过去了?再或者只是虚惊一场,并不是要生?当然,也有那么一丝可能,她并未有孕。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余小晚脑中已百转千回。 采桂见她走近,这才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厢房。 那是公主阁楼的一楼,是公主的书房,里面摆满了精雕细刻的书架,藏书万册,平日里琴案琴架也是放在此处的。 余小晚微微颌首,抬步走了过去。 采桂木愣地捡起地上的铜盆,僵硬着转身朝火房走去,走到一半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陡然扔了铜盆,直朝她沖了过来。 「夫人,你且等下!夫人!」 余小晚站住,回头望着她:「怎么?」 她冲过她身侧直奔到厢房门口,回身张开手臂挡住了门。 「夫人这会子不能进!请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生孩子自然是不方便旁人随意出入的,这样容易增加感染机率,余小晚能理解,她只是不能理解耶律越为何要以这种方式锁着公主。 若说他是因着厌恶公主,甚至憎恨公主,才将公主囚禁起来,那为何又与公主有了子嗣? 可若说他不憎恨公主,为何又要囚禁她? 还是说,公主不曾有孕,不过是她瞎猜? 可是…… 瞟了一眼地上打翻的铜盆,虽是刚端的水,可盆外粘着的血迹隐约可见,显然是急着端水没来得及擦干净。 再联想到之前院中嘈杂的种种,若非生孩子又如何会需要那些东西? 除非……公主受伤了? 可在自个儿院里,又怎会受如此重的伤?虽说耶律越囚禁了公主,可她与他日日寸步不离,从未见他下过任何命令,自然也不可能是耶律越派人弄伤的。 再者,以公主那般高傲的性子,被这般囚禁又怎会轻易妥协? 只要推开眼前这扇门,一切便能真相大白。 余小晚眸光沉沉地望着堵门的采桂,又道:「我只在门口瞧瞧便好,让开!」 「可,可是……」 「不必担心,我不会让公主看见我的,便是真不小心看见了,她也不晓得我是何人,无碍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采桂却依然死死堵在门口,余小晚不由蹙眉道:「还不让开!」 采桂素来胆小,当即便吓得浑身一颤。 「夫,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余小晚懒得再同她啰嗦,上手把她拽到了一边。 书房门本就是虚掩着的,一推便开,余小晚迈步进去,采桂惊慌失措地跟在她身后,不停抖着手唤着她「夫人」,余小晚一概置之不理。 没走两步,迎面便见一张熟悉的琴案,往日里公主总爱在上面抚琴打发时间,今日一瞧,只有琴案,没有琴,琴案上也是灰尘密布。 不止琴案,整个书房都布满灰尘,唯有从门口到书房深处踩踏出的一条小道还算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已经搞了事情了,只不过小晚还不知道~
第540页 第244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5) 余小晚不由蹙眉, 方才在院中便见杂草丛生,如今这书房又是这般景象,敦贤公主被囚禁已是毋庸置疑了。 她顺着那踩出的小路一路进了内室,内室宽广, 大殿一般,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书架,成千上万的诗词歌赋话本置于其间, 载满尘灰。 她顺着那脚踩出的尘埃小路一路深入,采桂没有跟来,站了片刻,一咬牙转身出去, 很快便听到叮噹的铜盆响。 大抵她是想明白了, 横竖拦不住, 不如干好自己分内之事。 余小晚独自一人踏步而行,脚步声在这空无一人的殿内迴荡, 走到中间一处书架拐了弯, 又行了不远, 脚印儿戛然而止。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有什么机关? 电视剧里常演的,机关是在书架上, 要抽出某本书,或者把书按什么顺序摆一摆, 暗室才会出现。 余小晚按照这个思路, 先瞧了一圈, 这四围的书架也都落满了灰,书籍并没有发现动过的痕迹,可脚印却是实实在在消失不见的。 奇怪。 又踩着脚印四处转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可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到底有什么是她没注意到的? 正疑惑之际,余小晚晃出了书架夹缝回到主路,视线四处张望着,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处脚印最为密集,虽不太明显,可离远了还是能察觉出来。 她快步过去,四处查看了一圈,很快便发现到书架一侧垂下的用做装饰的珠帘有一串明显比较干净,难道…… 她刚想探手过去,一道温雅清润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你怎的在这儿?让我好找。」 她一惊,赶紧缩回手转头望去,耶律越一身白衣立于内室门外,秋阳斜在他身后,半绾的青丝随着灌入的穿堂风扬起几缕。 别心虚,你们既已拜了堂,便是夫妻,是他隐瞒了你,你进来查看也是常理,无需觉得理亏。 做好了心里建设,再看耶律越她便坦然了许多。 「你忙完了?」 「嗯。」耶律越微微颌首,并不过来,只遥遥地朝她伸来了手,「过来。」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没动,既然都被他撞见了,干脆把话说开了,省得藏着掖着的,总有种同床异梦的感觉。 她直言问道:「公主呢?」 耶律越不答,只伸着手,「过来。」 「你先告诉我,公主在何处?」 耶律越显然极度不想踏入这地界,看了一眼脚下,忍了又忍,语气重了几分,「你先过来!快来不及了!」 「你先告诉……唔!」 胸口陡然一阵刺痛,毫无预兆! 扑通一声!余小晚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捂着心口瞬间便疼出了满头冷汗。 好痛! 快不能唿吸了! 周围的一切都模煳起来,耶律越的唿声像是在遥远的天际,她痛晕过去,又痛醒,生不如死。 眼前隐约恍过一道白影,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暖气扑面,唇上一软,心口的剧痛仿佛瞬间消散了不少。 一吻终了,余小晚终于从恍惚中清醒,心口有些憋闷,剧痛的余韵还在,可好歹能忍受住。 她捂着心口又喘了几口气,这才巴着耶律越的胳膊稍稍坐直,即便脑子还有些混沌,却是再也不敢离开他的怀抱。 「怎么回事?为何还会这样?是因为那蛊吗?」 耶律越跪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本不愿进的地界最终还是进了。 帮她拭掉额角的冷汗,他抱她起身,白袍染尘,扬起的轻尘呛得余小晚一阵咳嗽。 「是,是因这蛊。」 又说了这么两句,心口的不适也基本消散的差不多了,越是贴近他,越觉得舒服,余小晚本能地勾着他的脖子,贴得更近了些。 耶律越抱着她大步而出,采桂胆战心惊地跪在书阁外,不远处,採菊与那两名侍卫连院子都不敢进,战战兢兢地跪在院外,院门口还站在数名耶律越的心腹。 滚到嘴边的话缓了缓,余小晚先替他们求情。 「是我非要进来的,你别怪他们。」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耶律越顿住了脚,转眸淡淡扫了一眼采桂。 「是你给夫人指的路?」 采桂吓得浑身发抖,磕头都磕得东倒西歪,那嘭嘭的叩首声听着就疼,不过几个来回额头就见了血。 「求爷饶命!求爷饶命!」 耶律越迈步朝外走去,冷冷丢下一句:「今日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掌嘴一百,小惩大诫,若再犯错,严惩不贷。」 「是是是,多谢爷!多谢!」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了啪啪的掴脸声,余小晚下意识地探头想瞧,耶律越已出了院门,赵元赶紧上前锁上,她只隐约恍到采桂跪在地上自罚耳光。 采桂罚得不重,这一关门,自己打自己的,意思意思也就行了,余小晚不是白莲花,却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了旁人。 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耶律越看也不看门口三人,冷冷道:「本公之前是如何耳提面命的,你们都忘了?」 这话一出,早已吓到僵硬的採菊突然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没有人上去查看,只有余小晚惊了一下,那两名同样跪地的侍卫面色铁青,到底是汉子,表现还算镇定。
第541页 「小的失职,请国公爷责罚!」 耶律越也不看他们,背身而立,无波无澜道:「今日便是有夫人求情,死罪饶过,活罪依然难免。赵元,将他们拖下去,杖责五十。」 余小晚心中大骇! 杖责五十?这跟直接杖毙有什么区别?! 「晨之!这罚得太重了!我说了吧?这事不怪他们,是我硬要进的!」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眸光柔和,与对旁人的冰冷天差地别。 「晚儿,你该是懂的,妇人之仁最不可取,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若不用雷霆手段,被欺辱的便是我们。背叛者,欺上瞒下者,远比你想的多的多,无论错大错小,绝不能姑息!」 「可,可是……」余小晚还是不贊成,「他们只是因着我是你的妻,所以才不敢强硬拦我的,其实还是因着畏惧你,这般罚确实太重了。」 耶律越耐心地听她说完,这才回道:「虽说他们并非兵丁,可我却是当做兵丁训养。何为军令如山?除了我,便是天皇老儿来了,他们也要誓死坚守!可他们却轻易便让你进去了!」 顿了,望着余小晚剪水般的眸子,他的语气缓了下来,「若是平日,他们这般玩忽职守,我定会杖毙,如今这般,已是看了你的情面,能不能活命,全看他们的造化。」 这话虽听得让人难受,可余小晚不能否认,军令如山,怎可轻易违背? 可毕竟此事因她而起,她多少也有些责任。 瞟了一眼地上三人,余小晚忍不住又求了几句情,最终,耶律越还是没能拗过她,微嘆了口气,将五十杖减到了三十五杖,这是一个临界点,三十五杖以下通常打不死人,三十五杖以上便不好说了。 不过余小晚心中有数,耶律越既松了口,这三人大抵是死不了的。 耶律越抱着她一路回了竹园,她犹豫着,公主与蛊毒该先问哪个? 想了想,还是先问了蛊毒吧。 「这蛊能解吗?」 耶律越垂眸睨了她一眼,「你想解?」 「不,不是说彻底解蛊,是说,这种寸步不离之态,能解吗?」 耶律越抱着她绕过拐角,清风拂面,温润的面容如仙似神,「能。」 余小晚心头一喜,「那就解了吧?如此也不用你日日抱着我上朝,省了许多麻烦。」 「可是我不想解。」 「嗳?」余小晚一怔,「为何?」 「本是想解的,方才还与刘子说起此事,这会儿,不想解了。」 余小晚:「……」 这是想间接告诉她,就是因着她乱跑他才临时改变主意害自己失去原本触手可及的双腿使用权的吗?!!! 突然想哭是怎么回事? 「晨之……」在耶律越面前,余小晚总是不由自主地撒娇,「这又不能怪我,分明就是你隐瞒我,我也是随便走走,刚好走好公主院门口,听到里面吵吵嚷嚷,像是谁要产子,这才想一探究竟的,你瞒我,还要怪我四处乱走,讲不讲道理哦……」 耶律越脚下一顿,「产子?」 余小晚颌首,「对啊,难道不是吗?」 耶律越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看都不再看她,快步进了竹园。 打这儿之后,直到就寝,耶律越都没再理过她半句,任她怎么撒娇都没用。 余小晚:「晨之?你还不理我?分明就是你的错!你瞒我你还有理了?」 耶律越:看书,看摺子,看乱七八糟。 余小晚:「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耶律越:写摺子,写她看不懂的字符,写乱七八糟的。 余小晚:「好啦,此事就到处为止,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本来也是我对不住你,瞒我便瞒我吧,我不问了,也不会再去那小院,咱们和好吧?」 耶律越:直接起身唤了赵元进来商量起朝中之事。 余小晚:「……」 以往总觉得耶律越成熟稳重,如今这般随随便便就赌气不理人,原来也是个幼稚鬼! 哼!不理我拉倒,我还不爱理你呢! 最终,耶律越还是没理她…… 看来真的生气了。 可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月光如水,凉凉撒在床前,靠在耶律越怀中,听着他逐渐绵长的唿吸,余小晚睡意全无。 那院子处处透着古怪,不去瞧瞧实在是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呃 我才反应过来,昨天是冬至…… 第24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6) 其实旁的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想确认一下,耶律越是不是因为她撞破了公主怀孕一事,才这般生气的? 只是…… 这副本用了太多离魂, 好不容易攒的积分已经用了几十万,她本不想再随便乱用,没有积分寸步难行的滋味,她可是尝够了. 况且, 每次离魂甦醒的时间都不一定,耶律越又那般敏锐,万一误会她只怕不好,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 便再用五万吧。 抬头睨了一眼耶律越, 昏暗中他睡得极为安详, 她这才心,点了离魂。 一路来到公主小院, 门口侍卫已换了人, 白日两人看守, 夜里倒成了六人,不止院门前, 院后也有,还有两人专门绕着小院巡逻, 负责整个国公府安保的巡逻小队也不时来这儿走走, 可谓守卫森严。
第542页 余小晚飞身而入, 挨个厢房先寻了一圈。 空的!竟然都是空的!所有的厢房都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 看那些床榻桌椅各处都铺满灰尘,完全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便是公主在密室,也总得住几个伺候的下人吧?譬如白日里见的采桂,还有那吆喝着拿止血草剪刀的丫鬟,她们都住在哪儿?就算守夜也用不了两人。 月色凄冷,风吹草低,院中杂草随风瑟瑟,空无一人的公主小院,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余小晚想了想,穿墙入了书阁,仗着灵体之便,直接钻入地底,四处瞎飞。 果不出所料,她蛇形飞了片刻,很快便钻入一处环形回梯,梯内乌漆墨黑,也就是她灵体视觉不受阻碍,不然还真难察觉出来。 她顺梯而下,不算很深,两三丈而已,可下到底部还有极长的地廊。 顺着漆黑地地廊一路摸去,东拐西怪,终于见前面隐约有火光闪动。 余小晚大概盘算了一下,这地廊蜿蜒曲折,虽走了很久,可明显还是在公主府地界,也不知建来何用? 飞到尽头是死路,左右两侧倒是有两道石门,石门都未关严,门缝都有烛光。 余小晚随意进了一处,见一陌生丫鬟躺在木榻上睡得正香,暗室不大,可一侧还有一门,进了那门,也是相同的一处暗室,暗室一侧依然有门,再进亦是如此,层层递进,仿佛是沿着方才的地廊造的一间挨着一间。 余小晚大致看了几间,总算明白了这暗室的作用。 是暗仓,储藏的都是甲冑兵器,。 暗室洒满石灰,防潮做的极好,房门也堵得严实,几乎不见生锈,看这样子,不像是耶律越囤积的,倒像是苍帝的狡兔三窟。 余小晚转身出来,又转进地廊另一侧石门,这边格局与那边一模一样,木榻躺着采桂。 她睡得极不安稳,额头结痂,脸颊红肿,倒是个实诚的,竟然真打了自己百个巴掌。 余小晚转身飞入里间,甫一进去,扑面的腥膻气当即呛得她一阵干呕! 这什么味儿?怎的这般难闻? 她四处转了一圈,屋内靠墙摆着一排架子,架子上摆满瓶瓶罐罐,一旁还有个书案,案上摆着她从未见过的勾勾叉叉小棍小棒,还有笔墨纸砚之类。 她又飞入里间的里间,腥膻味儿更浓了几分。 这屋子也是摆了架子,还有满地奇怪的罈子,一个个都封了口的,若不是味道实在难闻,她险些以为入了酒窖。 再进下一间,亦是如此。 怪了,公主在哪儿? 咯吱吱—— 第五间暗室隐约传来一声床板响,余小晚微微蹙眉,飞身而入。 唔! 好重的血腥气! 余小晚最闻不得血味,强压着翻腾的作呕感,勉强望去。 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榻摆在深处,榻旁还搁着个马桶,床上被褥凌乱血迹斑斑,一道人影背对着她躺着,腿脚不时抽动一下。 难道是……公主? 她刚想过去探个究竟,脚下突然传来布帛摩擦声! 余小晚一惊,低头望去,这才注意到房门口居然还睡着个守夜丫鬟。 这还真是层层防卫,生怕公主跑了去。 飘到那背影近前,余小晚勾头瞧去,虽觉得应该是公主,可到底还是不敢确认,毕竟这背影看着太过瘦削,有些不大象公主雍容的身段,而且,她好像……是个尼姑。 是公主吗? 到底是不是? 那人紧贴着墙,不太容易看脸,余小晚勾了勾头,再勾勾头,再…… 呕!!! 余小晚惊得接连倒退四五步,若非灵体不会呕吐,只怕真要吐得稀里哗啦。 太噁心了!!! 那还是人吗? 眼窝只是黑漆漆的两个洞,没有鼻樑,没有耳廓,整张脑袋就像一个光秃秃的球,连头髮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这是谁干的? 耶律越? 他……他为何要如此? 为她报仇? 余小晚说不清此刻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恐惧,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耶律越为她报仇,她感激他,也能理解,可看到这被折磨的明显不成人形的公主,还是会觉得恐惧。 够了,回去吧,不必再看了! 知道耶律越关着公主是为了替她报仇已然足够,他不愿她知道这些,必然也是不想她知晓他会这般残忍。 他想在她眼中一如当年,她便当他还是当年,不管他如今变成怎样,至少对她,他还是一样的好,甚至更好。 余小晚受不了这压抑的环境,转身打算飘走,刚飘了两步,便听身后传来咯吱吱的床板声,还有「呜哇呜哇」的怪声。 不等余小晚回头,门口那丫鬟醒了,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爬了起来。 「真是麻烦!屎尿这么多就少吃点,每次半夜都要如厕,耽误本小姐歇息!」 小姐? 她是哪家小姐? 余小晚仔细辨认了一下,很面熟,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是前院浣衣房的丫鬟,大抵是耶律越调过来的吧。 那自称小姐的小丫鬟骂骂咧咧爬起来,端着那马桶砰地一声搁在了床上。 「快点快点!麻烦死了!」
第543页 小丫鬟打着呵欠等着,敦贤公主挣扎着爬起来,余小晚这才经惊觉,她的双臂面条一般,颇像当日被莫非卸掉肩关节的自己。 耶律越卸掉了她的胳膊? 似乎是的,而且还不止胳膊。 敦贤公主跪着起来,又呜哇呜哇叫了两声,那小丫鬟才不耐烦地拽下她那分不清底色的里裤。 勉强坐上马桶,满头大汗地排泄,余小晚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直到她排泄完,丫鬟举起一旁缠着破布的棍子随便蹭了下她的屁股,这才帮她拽上里裤。 敦贤公主唿咚一声倒在床榻,不过如个厕竟也累得气喘吁吁,大张喘气的嘴黑乎乎一片,没有牙齿,没有舌头,无底黑洞一般,惊悚骇人! 余小晚踉跄了一下,赶紧转开了视线。 再看那丫鬟,端着烛台捏着鼻子,在那桶中搅来搅去。 突然! 丫鬟的视线定住了,也顾不得臭,又把烛台递的更近了些,再次确认了一遍。 「天吶!出来了,真出来了!采桂啊,采桂!」 丫鬟站起身就往外跑,一路跑到了采桂房里。 「出来了采桂!」 采桂睡得迷迷煳煳,揉着眼坐了起来,「什么出来了?哈啊——」 「爷交代的!虫卵!虫卵出来了!」 采桂瞬间惊醒,面露喜色,「真的吗?你不会看错了吧?!」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不然你再去看看!」 采桂赶紧起身一熘小跑过去查看,这下更高兴了,「是了是了,就是这个!!我这就去禀告爷!」 采桂转身跑了出去,还专程喊醒了对面暗室的丫鬟,余小晚一路尾随,还顺便钻进了地廊另一侧的石墙,与之前那暗仓不同,那里藏着甲冑兵器,这边却是粮仓,同样防潮防鼠做的极好。 有粮有兵器,看来苍帝是在预防万一。 采桂跑到院门口给守门侍卫递了消息,侍卫赶紧跑去告知刘子,自打成亲之后,刘子便搬出了竹园,不过住得也不远,紧挨着。 刘子赶紧跑到竹园门外敲门暗示。 叩叩——叩—— 两短一长。 耶律越睡眠极浅,夜深人静,这敲门声也越发的清晰入耳。 他张开眼,又听了听,再度听到了第二遍,这才睨了一眼怀中酣睡的余小晚。 垂唇厮摩了下她的额头,他这才轻手轻脚起身,披袍而出。 无需言语,刘子的眼神一瞟小院方向,耶律越便懂了,二话不说,转身便去。 一路匆匆无话,余小晚也总算知道了那暗室门在何处,随着他一同到了地廊尽头,丫鬟已将虫卵取出,清洗干净了摆在一只瓷碗里。 耶律越端起瓷碗细细瞧了瞧,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很好,你们三人,赏银百两。」 三个丫鬟大喜,赶紧跪地磕头谢恩。 耶律越并不理会,转身进了里间,刘子跟了进来,其余人除了守夜丫鬟回了公主房中继续守夜,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主子高兴,刘子也跟着高兴。 「如此是不是便成了?」 耶律越微微摇了摇头,「这仅是开始,锁魂蛊很难孵化,巫族残卷有载,巫族五千年来也仅有三人孵出,我能力低微,本也没抱希望,能养出虫卵已是极限,再往下,我也仅有万分之一的把握能成。」 刘子却很乐观,在他眼中,他的爷无所不能!比那神仙都要厉害! 「奴才相信爷定然能成的!没有爷办不成的事儿!」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是信任之人的好话,耶律越难得笑得清风朗月。 「无论谁,都有力不能及之事,有成必然就有不成。」 「反正我相信爷!」 第24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7) 耶律越笑着摇了摇头, 转身去了一旁房间抱出个罈子出来,拍开封口,里面黑乎乎都是虫卵,却与方才敦贤公主排出的虫卵不同, 罈子里的都极小,碗中那枚却大的多。 耶律越将那虫卵放进去,又从那瓶瓶罐罐中取了好些药粉乱七八糟的一一称过放入,这才再度封好。 重新招来三个丫鬟, 耶律越再三嘱咐:「这罈子,即刻起,好生看管,每隔一个时辰加封一圈蜡油, 一定要确保没有一丝遗漏, 记住了吗?」 「奴婢谨记!」 耶律越微微颌首, 寻了个铲子过来,亲自撅了个土坑, 小心的将罈子放入, 撒上满满的干艾叶, 这才起身离开。 来时匆忙,回时更匆忙, 耶律越惦记着余小晚,一路快步急行, 刘子小跑着跟在身后, 忍不住问他。 「那公主……爷打算如何处置?」 耶律越脚下不停, 眸光骤然变冷,「自然要让她好好活着。」 刘子垂眸咬了咬唇,迟疑道:「她……她也算不负重任,不如就……就给她个痛快吧。」 此言一出,耶律越立马顿住了脚步,「怎么?你心软了?」 刘子也跟着停下脚步,低着头不说话。 耶律越又道:「你忘了那日酒窖醒来,她说要如何处置你了吗?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刘子记得,他如何会不记得。 可,可她毕竟是他的……初次……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曾经,他做梦都不敢肖想的仙女般的女子。 他玷污了公主,甚至还打了她,便是她要将她剥皮拆骨也是理所应当,他根本不恨她。
第544页 他只觉得公主可怜。 甚至有些……心疼。 耶律越盘算了下时间,继续迈步往回走,只是步子稍稍放缓了些。 「是我疏忽了,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这府里可有你看得上眼的丫鬟?」 刘子摇了摇头。 「那我便差人帮你留意留意,给你寻个可心的。」 刘子一惊,紧赶两步追上前,连连作揖,「奴才谢爷体恤!奴才只想好好伺候爷,现下还不想娶亲。」 耶律越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我心中有数,也没说要随便塞个给你,自然也要你看中才行。」 古往今来,有几个主子肯为一个贱籍着想?肯赐婚就不错了,哪儿还管你看中看不中?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刘子心中只剩感激,再说不得旁的。 「那,奴才就先谢过爷了。」 耶律越不语,只乘着夜色赶路。 刘子望着月光下的自家主子,白衣染霜,修竹带露,皎皎明月都不及的天人之姿。 他不识得几个字,过往曾听爷说过「秀外慧中」这词,不知用在爷身上合不合适,不管合不合适,他家爷不止足智多谋还俊美无俦,真真儿的从内而外的秀,从外而内的慧。 一统天下,非他家爷莫属。 他紧追两步跟上耶律越,「爷,你可有阵子没随武师健体了,还练吗?」 耶律越道:「不练。」 刘子懊恼地拍了拍自个儿的嘴,「看奴才笨的!爷日日抱着夫人,也算健体,不必刻意去练。」 顿了下,刘子又仗着胆子问道:「那药,爷打算何时吃?」 药? 一直悬浮在耶律越身侧的余小晚怔了一下。 耶律越有病? 什么病?严不严重?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 耶律越沉吟了片刻,深夜的小路,只有脚踏石板的啪唦声。 「不吃。」 「不吃?!」刘子愕然,「为何不吃?好不容易才寻到的药引,今儿个晌午您不还说要吃的吗?」 「现下又不想吃了。」 刘子愁眉苦脸的,替他的爷发愁,「可爷总不能一直这般抱着夫人吧?就说今儿个西边来消息,您丢下夫人过来,夫人必然是怀疑了,不然也不至于乱跑。」 耶律越面沉似水,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了攥,「她怀疑便让她怀疑,她猜不到的。」 爷说什么刘子都深信不疑,可…… 「便是她猜不到,那事,爷打算怎么办?」 耶律越抬眸望了眼寒凉月色,「他要送死,何必拦着。」 刘子点头附和道:「说的也是,他死了倒干净,爷也省了心了,只是奴才想不明白,他为何要不顾性命如此?」 耶律越并未答他,转身进了竹园。 咔啷啷,院门锁上,他信步回了卧房,脱掉外袍,撩被而人,没有立时抱她,暖好了身子才探手过来,轻手轻脚地将她揽进怀里。 低头贴上她的唇,轻轻含吮,上唇下唇,无一处放过,浅浅的低喃诉在她的口中。 「我该拿你如何?」 余小晚生怕被耶律越察觉,悬得高高的,正在思索他方才同刘子那一番话,乍一听了此言,不由一阵做贼心虚。 什么拿她如何?该不会是发现她离魂了吧? 耶律越松开唇,将她按贴在他胸前,闭上眼,眉心微蹙着,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又紧。 「想要你,却又……不敢要……」 余小晚突然有些心酸。 是因为她乱跑,所以,又让他不安了吗? 等等!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联想! 想要,不敢要? 寸步不离连体婴? 能解不能? 能。 这么一连串下来,难不成这解法是她要跟耶律越啪啪啪? 可子母同生蛊是不可能牵扯这种事的,不然也不会以子母命名,古人是很讲究礼仪伦常的。 倒是缠情确确实实是要啪啪啪才行。 若他们真要做了那种事才能解,那耶律越种的绝不会是子母蛊! 难道会是……缠情?! 不不不,不会的!缠情一方死后,另一方可是要日日承受心绞之痛的,耶律越聪慧如斯,必然早已疑心她借尸不能太久,不可能那般傻下这种蛊害自己。 况且,当日在山道之上,玄狐狸可是试过的,她心痛如绞之时,耶律越却分毫未动,之后她虽昏迷不醒,却也清楚,耶律越能在那般境况下顺利脱身,与他们两人性命相连不无关系。 所以,耶律越种的一定是子母蛊! 虽心中明白,可余小晚还是觉得隐隐不安。 是直接问他,还是想个法子试探试探? 第二日一早,耶律越抱着她上朝,若不是敲了系统电醒她,差点被他察觉她离了魂。 可虽未察觉,他依然还是不理她,气性真大,也不知昨日到底哪句得罪了他。 这样子还怎么问? 那便先试探试探,试不出来再问。 「晨之啊……」余小晚拱在他怀里,撒娇耍赖,「还不理我?我都认错了你为何还要如此?再不理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耶律越闭眼靠着轿壁,以不变应万变。 余小晚勾着他的脖子,凑上红唇,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第545页 「你再不理我,我可要欺负你咯~」 长睫微颤了一下,耶律越依然不动如山。 「好吧!我反正是警告过你了,你不理我,那我就只好……」 余小晚一点不客气,低头就扯他的袍带。 她动作迅速,扯掉袍带就扯他的衣襟,一层两层,区区两层眨眼剥开露出他肌理分明的胸膛。 耶律越拳头微攥,张开眼,抬手拦住了她,却依然没有开口。 仗着他不敢用力拽她,余小晚跨坐在他腿上,依然我行我素,竟还大咧咧摸上了他的裤带。 「还不理我是吧?我可真要轻薄你咯。」 不必扯下里裤余小晚也知晓,耶律越并没有反应,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天天一同沐浴,他都从未有过反应。 以往她一直以为耶律越是心存芥蒂不愿碰她,可昨夜种种让她疑窦丛生,究竟他是不愿碰?还是有心无力? 若是不愿碰她,那他可能种的的的确确是子母蛊。 可若是有心无力……那日在山道之上他没有反应,未必就是种的子母蛊,也可能是他本身生不起慾念,所以缠情才没能让他起反应。 究竟是有心无力,还是不愿碰她,一试便知。 耶律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扯裤带,抓了右手,她还有嘴,再不济,左腕也能蹭扯开,可耶律越到底是个大男人,一只手轻松抓住她两只,腾出一只捂住了她的嘴。 余小晚挣扎了几下能没挣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好啦好啦,我不扯了还不行,放开我,我帮你系好。」 耶律越不疑有他,松了手。 余小晚规规矩矩帮他系裤带,系好了抬眸一望,正对上耶律越沉沉的眸子,她莞尔一笑,「怎么这般看着我,可是想同我说话了?」 话音未落,耶律越便阖上了眼,依然靠着轿壁不理她。 余小晚层叠着他的里衣官袍,嘟囔道:「你这般坐着我不好系,你先按好襟口。」 耶律越眼也不睁抬手按住了。 余小晚又道:「一只手不成,官袍锦带宽,一只手按不平整。」 耶律越又伸来一只,也按住了襟口。 余小晚膝头跪抵在坐榻,跨坐他腿上,舔了舔嘴角,拎着那袍带伸了过去,嘴里继续嘟囔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官袍袍带就是丝润,手感都比布袍来的好,你感受感受,是不是特别滑?」她装作漫不经心的缠在他的手腕,「滑吧?也不知是何布料,你可知道?」 趁着他被转移了注意力,余小晚突然勐地一系! 耶律越一惊,张开了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知何时被她绑在一起的手腕。 余小晚玩笑道:「如何?想让我给你解开吗?你说句话,不管什么,我立马给你解了。」 耶律越只当她在胡闹,也不理她,再度阖上眼。 余小晚微挑了下眉尖。 哼!敢小瞧她! 你会后悔的,我的晨之哥哥! 第247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8) 这会儿不过才系了一下,耶律越要挣脱还是很容易的, 可显然他根本没在意, 或者说,完全没往歪处想。 余小晚趁着他不防备, 一圈一圈缠得更紧了, 还系了四五个死扣。 「还不理我?不理我可是不会给你解开的。」 不理才好, 不理她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余小晚拽着他绑紧的手腕繫到了一旁挂油灯的铁钩上。 手臂被迫抬起,手腕也被绑住, 受制的耶律越再度张开了眼。 余小晚繫紧了绑带,确定他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这才松了手, 佯装兇恶地瞪着他, 可装偏又装的不像,剪水般的眸子沾着雾色, 自下而上望着他, 巧笑倩兮。 「你若不说话, 我可要做那女登徒子了……」 随即她又笑着摇了摇头,「不对,你是我夫君,不管我对你做什么, 都没有什么不妥。」 说着话, 她凑到他跟前, 轻抚着他的脸, 不等他开口, 一个轻吻落在眉间。 「还不理我吗?」 又一个轻吻落在额角。 不等她吻上他的唇,耶律越突然开口。 「不要胡闹。」 余小晚微微一笑,暂时停下。 他都开口说话了,她还怎么继续? 干脆直接问吧。 停下作孽的小手,她微微向后撤身,问道:「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 淡色琥瞳微微逸动,耶律越波澜不惊地回道:「子母同生蛊。」 「真的?」 「真的。」 「那……若要解开眼下寸步不离之态,该如何做?」 耶律越抬眸望了一眼微微扬起的轿帘,离精麟门不远了。 「你先解开,莫让人看了笑话。」 余小晚挑起窗帘也看了一眼,还不到卯时,街上冷冷清清不见半个人影,该是不会让人瞧见。 「你先告诉我如何解,我就给你解开。」 耶律越沉吟了片刻,「你就这般想解?」 「并非一定要解,只是想知道如何解。」 耶律越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快帮我解开,别胡闹,马上就到精麟门了,若让同僚看到,只怕笑话。」 「你不下轿,他们如何能看到?」 耶律越越是逃避话题,余小晚心头便越是不安。
第546页 如果真是缠情该怎么办?她是不是要开口直接问他呢? 可她该如何问呢? 直言不讳的问他,你为何对我没有兴趣? 以耶律越的聪慧,必然能三言两语打发了她,只怕问也问不出真实答案,就如这身上下的蛊一般,便是他说了是子母同生蛊,她也无法尽信。 罢了罢了,便豁出去不要脸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试出他究竟是不能,还是的确对她没兴趣? 「既然晨之哥哥不肯告诉我如何解,那我就只有自己试了。」 「晚儿,莫再胡闹。」 余小晚故作娇嗔,给自己壮胆。 「我就是胡闹又如何?你是我夫君,我不沖你胡闹,难不成找旁人去?」 始终面无表情的耶律越,微微蹙起眉心,「不许!」 余小晚莞尔一笑,「好,我不去找旁人,我也不与你胡闹,那你告诉我,要如何解我们现下的寸步不离?我不是一定要解,我只是想知道。」 耶律越聪慧如斯,依稀猜出了什么。 「我种的不是缠情,你不必忧心。」 「当真不是?」 「当真。」 余小晚不置可否,「当不当真,我一试便知。」 说着再度凑到他跟前。 「你!」 耶律越终于察觉出了一丝危机,使劲拽了拽手腕,余小晚系得很紧,她这身子好歹也是江湖侠女的身子,力气还是比较大的,绑个人什么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挣不开。 「你要如何试?」 都这般亲近了,还明知故问。 余小晚抬头睨了他一眼,软轿空间狭小,他转过头不敢看她,耳根隐隐泛红。 他似乎……也并非完全对她无意。 只要证实一下便好,只要证实不是他种的不是缠情,她立马收手。 话虽如此,可亲一亲他容易,可再往下继续她就有些……呃…… 软轿挂着的琉璃盏晕着朦胧的光,倒不如一点光都没有,她或许还有些勇气。 耶律越本已绷紧了身子,可见她迟疑了,渐渐放松下来。 「好了晚儿,你若想知道,待我下了朝便告诉你,先给我解……」 唰啦! 话未说完,余小晚突然吻上了他,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不等他再躲开,余小晚心一横,眼一闭,毫不迟疑地加深了这个吻。 她虽没什么经验,更不懂技巧,可她也不是个傻的。 不行,还是不行,不管如何亲吻,他都没有反应。 啪嗒! 清透的眼泪滴落,一滴接着一滴,焦灼着余小晚的心。 「是缠情……对吗?」她闭着眼亲吻着他,像是还不死心般,依然坚持不懈的想要证明,「当日在那山道之上,你并非是因中了子母蛊才不为所动,而是因为你有心无力,对吗?」 啪嗒啪嗒,眼泪接二连三的坠落,打在她的手上,也打在他的脸侧。 「你为什么要种缠情?明明可以种子母蛊的,你为什么要种缠情?!」 隔了许久,耶律越的声音才淡淡响起,「你心疼了吗?」 余小晚一怔,张开泪眼婆娑的眼,自下而上望着他。 「你这话是何意?」 「我只问你心疼了吗?」 「自然心疼!你可是我的夫君!」 耶律越微微睁大眼,「你真当我是你夫君?不是被迫无奈?也不是来还债?」 「不是。」 「那你为何要嫁我?」 「当然是因为……」 因为你让我嫁的。 不不不!决不能这么答。 「因为,我心悦你。」 软轿轻晃,咯吱咯吱的轿响如晨起的乐章,晨风顺着窗帘偷入,拂动着耶律越如墨的青丝。 他微微一笑,美目萤光,檀唇生晕,好看得让人目眩神驰。 这句话她说了无数次,唯独这一次,他仿佛信了。 「你折腾了我这么许久,就是想问我是不是种的缠情。」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余小晚点了点头,「是,那锥心之痛我是尝过的,那滋味,当真不是人受的,我只受了一会儿便生不如死,若是你日日……」 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余小晚听到了,听到了那真真切切狂烈的心跳! 他……他对她…… 她不敢置信地有亲了亲他的唇,他的脸,他红彤彤的耳垂。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所以说,完全是她多想了!他这不是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吗?何止没事,看这样子还精神的很! 耶律越有反应,就说明他种的是子母蛊,就是说,即便她死了,他也不会受那锥心之苦,太好了,太好了! 余小晚还是稍微有那么一丁丁不放心。 再亲两下,就两下! 继续亲来亲去,不大的一张俊脸让她亲了个遍。 心跳如擂,真的真的没问题! 亏她还担心了那么久,实在是太好了…… 余小晚放心的抬起头,正对上耶律越微微张大的眼。 他目不转睛望着她,眼角微红,胸口起伏剧烈,本该是旖旎之色,神情却是带着说不出的震惊与茫然。 耶律越大多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何曾有过这种表情? 他在惊讶什么?
第547页 惊讶她居然如此……不要脸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跪坐的身形,就算是夫妻,她在这轿子里不管不顾地亲吻他,无论如何看都不像是个正经女子会做的事。 这,这…… 啊! 像是被烫到一般,她勐地向后撤开了身。 难怪他会惊讶,她这也太不要脸,太破廉耻了,一点儿都不像个好人家的姑娘。 「那个,我,我只是,只是单纯的想试一试你到底是不是中的缠情!真的!只是这样!我发誓!」 震惊与茫然缓缓从他脸上消散,他再度恢復了平日的波澜不惊。 「帮我解开。」 「欸?啊!是是是!现在就解!」 余小晚手忙脚乱的帮他解开手腕,还没解完,轿子一抖,搁在了地上。 「爷,到了。」刘子的声音响在轿外。 余小晚这下更慌了,越慌越解不开,越解不开越慌。 好不容易解开了,帮着他一块儿整官袍,也不敢看他脸上的神情,横竖古人的袍子比较宽大,不管怎样,都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除了这小小的插曲,上朝也好,下朝也好,一如往昔,朝臣包括苍帝,都习惯了她的存在,她也习惯了窝在耶律越怀里睡上整个早朝。 回到国公府,刘子似是有事要报,耶律越步履匆匆,只回了一句:「午后再报。」 刘子跟到竹园门口,像如平日那般跟进伺候茶水,却白日耶律越轻飘飘一句阻在了园外。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刘子诧异地瞅着自家爷消失在竹影憧憧的一角官袍,半天才回过神来。 「是,爷。」 连西边的消息都要放一放,爷这是身子不适吗? 咔啷咔啷锁关好院门,着侍卫好生守着,刘子这才转身带着满腹疑惑离开。 他家爷抱着余小晚踏过青石小路,一路回了卧房。 余小晚已经睡得差不多了,打着呵欠张开眼,还没来得及沖他笑一笑,眼前突然一暗。 「晨……唔!」 耶律越低头狠狠吻了她一下,唿吸沉的吓人,云淡风轻的眸子隐约窜着一抹流火,半绾的青丝滑落,发梢带着丝丝草药味搔在她的脸侧。 「五百八十六日。」 「什么?」 「从你离开至今,整整五百八十六日。」 他竟然记得如此精确。 「晨……」 又是不等她说完,滚烫的唇再度堵上,此时此刻,什么云淡风轻从容不迫,通通没有。 他急切的吻着她,像是这辈子从未吻过一般…… 青天白日,斜阳流霞,竹叶瑟瑟,幽篁敲打着窗棂…… 幽静的小屋中,一片旖旎艷色。 第24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49) 余小晚万万没想到, 解开连体婴模式竟然那般简单,只消一碗药, 而且还是一碗超甜的药, 她就恢復自由了。 只是那药的味道怪怪的,不是苦, 相反很甜,有冰糖的味道, 还有浓浓的枇杷味, 对了,貌似还有一点点川贝的淡淡苦涩…… 若不是耶律越一本正经地告诉她, 这就是解连体婴模式的解药,她差点以为他专门熬的川贝枇杷给她润喉咙的。 清了清略有些沙哑的喉咙,她有点无地自容。 嗓子哑了,喊哑的,这真不能怪她, 哪个女主被饥渴男主按倒, 而且还是渴了五百多天的男主按倒, 第二天不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嗓子还哑的? 不这样怎么显示男主的与众不同能力超群? 哪怕耶律越的人设明显是温润如玉后期黑化型, 照样逃不出男主器大活好的黄金定律。 男主光环她懂, 就是有些不明白耶律越为何会突然变化如此之巨?分明之前「坦诚」沐浴都没半点反应的。 真是奇了怪了。 自那日她作死撩了耶律越之后, 她恢復了自由,可以四处熘达不用养残了两条腿, 可同时她也开始时刻担忧怀孕的风险。 日日如此, 不中奖简直不可能! 除非莫秋水身子有恙, 或者耶律越有问题,可这种概率太低了。 怎么办?她该如何婉转地提醒耶律越节制一点呢? 耶律越一向稳重自持,凡事都很节制,只在需索她这一件事上似乎…… 好吧,这也是男主定律——对女主必定时刻保持高昂的兴趣无法自控需索无度! 虽然她不是女主,可目前看来,耶律越却是把她当了女主。 况且,就算真劝他节制又能怎样?这是概率问题,不是次数问题,一炮即中也不无可能。 若她主动问耶律越讨要避孕汤药,必然会伤他的心吧,哪怕他心里清楚她时日无多。 还是……她自己想法子吧。 秋去冬来,苍国的寒冬比之玄国简直就是暖春,越是大雪纷飞,越不觉得冷。 夜半时分,她了无睡意,窝在廊下,依在耶律越肩头望着细雪洋洋洒洒,满园幽篁覆了素妆,不时有雪滑落竹叶,啪唦一声,在这一片簌簌沙沙的雪落声中,清晰入耳。 咕噜噜噜—— 红泥小炉煮着雪,氤氲热气自那陶壶嘴儿不断喷洒,余小晚点了点耶律越。 「水沸了,我要添茶。」 耶律越放下摺子,吹了两下迷眼的雾气,这才拎起陶壶给她添上半盏。
第548页 自打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他似乎越发不喜旁人来这竹园,平日里这些端茶倒水的活儿,全都成了他亲自代劳。 他的心思,她懂。 只想与她两人,不想任何人打扰。 捧着暖烘烘的茶盏轻抿一口,混着之前微凉的半盏,刚好入口。 「晨之啊……那句话你要何时才肯说?」 那句话=我心悦你。 这是耶律越sss净化任务的一环。 最近她一直留意着这任务,他的黑化值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终于降到了及格线以下,目前56,革命尚未成功,她仍需努力。 而他的深情值虽早已满百,却还有一个必要条件始终未能完成。 【在宿主或宿主坟前说出我爱你或我心悦你。】 照理说,他俩都成亲了,也啪了,这句话该是很容易才对,可耶律越性情内敛,平时轻易不会说出这种肉麻话,她等了这么多日,暗示了无数次,说了不知多少遍「我心悦你」也没换来他一句。 森气! 干脆明说得了,她就不信她主动开口他还能憋着不说! 耶律越转眸睨了她一眼,「我可否说我不懂你说的是哪一句?」 「不可!你明明就懂!」 她都暗示了那么多次了,他不懂才怪! 「我懂,可我不想说。」热气氤氲在他的眉角发梢,连那双淡色的眸子都仿佛染上了雾色,「你这般想听,是因这也是你的任务之一?」 她不满地绕着的发梢打圈圈,「任务是任务,可便是没有任务,我也想听。」 耶律越干脆放下摺子,把她从美人靠上抱起,搂在怀里。 「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 「瞒?没有啊。」余小晚歪头又仔细想了想,「我瞒你什么了?」 耶律越神色淡淡,「这任务为何与我相关?不是说了我的任务早就过了吗?」 余小晚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个啊!我没有瞒你的意思,这任务属于额外任务,若做了,我便可得百万功德,可若失败,我会扣千万功德,功德不够便会……永世不入轮迴。」 见耶律越神色凝重,她故作轻松地笑着补充,「其实也还好,只要任务主不死,这任务何时完成都可。」 「只要任务主不死?」 「嗯。」 耶律越望着她,眸光飘渺,许久不语。 余小晚松了他的发梢,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般专心?」 耶律越闭了下眼,再张开已恢復了一贯的清明。 「我的任务是什么?」 余小晚掰着手指给他算,「要爱我,要对我说心悦我,还要不恨不怨心态平和,像当年那般。」 被他杀死不能超过三次这条,余小晚只字不提。 「那我爱你吗?」 余小晚笑靥如花,「爱,这条早就完成了。」 耶律越摸了摸她的头,「不恨不怨心态平和,不难,只要你遵守承诺,不离不弃。」 余小晚抓住他微凉的手亲了下揣进怀里暖着,依然眉眼带笑,「只要你不嫌累,我便不离不弃。」 耶律越淡淡一笑,琥瞳生晕,檀唇点绛,「为了哄我说出那一句,你还真是不遗余力。」 余小晚不满嘟唇,「何为哄?言不由衷才是哄。我心悦你,想听你也说一句,怎能算哄?算起来,我都说了百八十遍了,你倒是一次都不曾说过,即便是哄,我好歹也总哄着你,你是男子却连哄一哄娇妻都不乐意。」 「娇妻?」耶律越笑出了声,如瑞雪初融,天清气朗。 「干嘛笑成这样?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虽然喜欢他笑,可余小晚还是不免忿忿地戳了戳他的前襟。 耶律越内敛,只笑了那么两声便止住了,将她揽抱在怀中,枕着他的心跳。 「是,娇妻,你自然是我的娇妻,旁人绝不许伤得半分。」 旁人不许伤…… 「那你就许伤了?」 本不过是句娇嗔的话,耶律越的声音却黯了下来,「我……绝不会伤你……」 只要你……不离开我…… 余小晚盘算着差不多了,小手摸索着顺着他的前襟探了进去,甜言蜜语加色诱,争取今晚一举拿下那句「我心悦你」。 「晨之哥哥……」只有撒娇的时候她才会加上哥哥两字,「我心悦你……」 小手穿过层层叠叠的衣襟,触上他温热的胸膛,噗通噗通的心跳跃动在指尖。 快说,说你也心悦我,快呀!我都这么开诚布公了,你还不说!!! 晨之可不像某只狐狸那般坏心,自然也不会故意刁难她,望着她一脸的期待,配合地开口:「我心……」 刚说了两字,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爷!宫里急报!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 耶律越还未起身,余小晚已赶紧站了起来,「快去!」 耶律越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这才起身过去开门,人过风动,廊上纸灯摇晃了一下,灯影微乱。 吱呀呀,门开了,刘子低声同他说了几句,他很快便疾步而归,按着她的肩膀嘱咐她。 「我回来之前,别离开竹园!除了赵元,任何人不能信任,明白吗?」 余小晚心头一凛,站起身来,「发生什么事了?」
第549页 「皇上遇刺,生死未卜,待我回来再与你详述。」 耶律越能有今日,全靠苍帝身上种的那万蚁噬心丹,若他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还不快去!别管我!快去!」她推着他便推出了廊外。 原本凝重的琥瞳浮起一丝暖色,他轻抚着她的脸,歪头轻吻在她腮边。 「待我回来,好好说给你听。」 他走了,余小晚的心却乱了。 最后那句话怎么越听越像g?他不会立了个g就出事了吧? 电视剧小说影视剧经常有这种情节。 甲答应乙,待我回来定娶你为妻,然后甲挂了失约了。 丙答应丁,待来年开春咱们再一同畅饮,然后丙也挂了也失约了。 立g必死,几乎已成定律,虽然有点玩笑有点无稽之谈,可余小晚越想越不安,无论如何也坐不住。 干脆追上他让他说了再走! 横竖不过一句话,误不了事。 这般想着,她拽紧身上的狐裘,追入雪中。 一出门,赵元就在门外,他是学武者,耳聪目明,早已听到脚步声,止了步,不然只怕要同她撞在一处。 「爷呢?」 「刚走。」 「出府门了吗?」 「尚未。」 出了府必会骑马,那她就更追不上了,可她脚程慢,很难赶在他出府前追上,这可如何是好? 容不得思量,余小晚冲着赵元道:「你手脚利落,背我追爷!」 赵元愣住:「爷有令,不准夫人……」 「来不及了!你先带我去,我有句话必须要说!」 赵元见她神色焦急,一咬牙,转身蹲下,「我只能追到府门前,若爷走了……」 「快!别啰嗦!」 赵元脚程极快,满地积雪反倒成了他滑行助力,虽比起莫非玄睦还差了许多,不过比普通人却是快了不少。 耶律越已出了府门,翻身刚刚上马。 「等一下!!!」 第249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0) 耶律越转头,一见余小晚趴在赵元肩头, 立时蹙起了眉心。 「胡闹!」 余小晚跳下赵元的背, 三步两滑跑了过去,府门前的积雪扫过, 洋洋洒洒的新雪刚刚落上, 她跑的急, 上石阶时脚下一滑! 「啊——」 没有预想中跌进男主怀里你侬我侬的戏码,她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这也不能怪耶律越, 他不会武,离得又远,便是再如何着急过来护她, 还是晚了一步。 赵元就更不必说了, 他倒是想拉她一把,可之前方才被耶律越冰冷的视线瞪到头皮发麻, 当即没能缓过神儿来,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再想拉她已来不及了。 好痛! 好倒霉! 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 好丢人啊摔! 方才她只顾得看耶律越没注意,府门内外乌压压全是侍卫,一个个银甲金枪整装待发, 这会儿全扭头看着她。 余小晚欲哭无泪, 罢了罢了, 不能耽误了耶律越的正事。 耶律越已扑到近前, 俯身便要抱她起来, 她却扒住了他的胳膊。 「我要听,我现在便要听!」 耶律越怔住,夜风卷着细雪拂动过他的眉角发梢,扬起一缕青丝飘摇在他唇边。 马嘶响鼻,雪落无声,火把窜跳着呲呲作响,桐油烧起的青烟斜入云霄。 淡色的眸子凝视着她水光驿动的秋瞳,沉吟了数息。 「我……心悦你。」 当着她的面,当着所有侍卫的面,当着全府上下的面,他说了,这般紧急关头,还是说了。 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也没有丝毫遮掩,就这么说了。 余小晚突然觉得自己好蠢,怎的就不能附耳过去让他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他可是国公爷,是主子,这般紧要关头还如此儿女情长,让他以后还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 然而后悔晚矣,耶律越已经说了,不仅说了,还吻了下她的额头将她抱站起来。 「赵元,护好夫人,绝不许她再离开竹园。」 「遵命!」 耶律越走了,策马而去,整齐划一的侍卫脚步声,随着映天的成片火把朝精麟门飞速而去。 余小晚回了竹园,抱着自打入了公主府一日便要睡上十一个时辰的小唿唿,勉强自己睡下。 g明明已经破了,为何还是这般不安?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耶律越虽不及玄狐狸奸猾,却也是聪慧无双,当日他以使臣身份同玄睦辞别,故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假意想靠近玄睦,让玄睦误会他想下蛊,转移了玄睦的注意力,让他忽视了带有瘟疫病毒的拓跋贊。 连玄狐狸都能煳弄住,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夜深了,雪依然在下,她辗转反侧,天蒙蒙亮之际,才终于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午时,耶律越并未迴转,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消息。 第二天,全城戒严。 傍晚时分,城外来了大部军队,粗略一望,至少有五千人,大部分兵丁入了皇宫,还有一支数百人的小部兵丁将整个国公府重重围住! 赵元神色越来越凝重,可精麟门只进不出,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整个国公府人心惶惶。
第550页 入夜,余小晚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离魂去瞧瞧吧,不确认下他还安好,她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以防万一,她先敲好系统,嘱咐它记得离魂迴转后赶紧把她电醒,这才点下离魂按钮。 昨日停的雪,今夜又开始下,余小晚穿梭在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之中,突然想起,当日端亲王政变,也是这般大雪。 一切仿佛不久前才刚发生,不曾想却已过了两年。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还真是如此。 胡思乱想着,她飞入皇宫,直往金銮殿。 还未飞到,却听远处钟声突然响起! 噹——噹——噹—— 钟声幽沉庄重肃穆,刚好三声。 三钟报丧,是丧钟!!! 能用的起皇宫大内丧钟的,唯有皇帝驾崩! 苍帝死了? 那耶律越…… 一股寒意直入心头,余小晚再顾不得许多,不断加速到极致,裙裾水袖雪雾般扬在身后,所过之处,细雪微旋,隐约可见一路雪痕。 余小晚并未注意过这些,直闯入金銮殿。 一入殿门,远远便见龙椅之上端坐一人,那人二十余岁,长相神似苍帝,无论是上官锦还是采琴都认得他,他就是……当朝太子! 当年四国八寨齐聚苍国,玄睦与耶律蛟入住将军府,就是为了看他册立为太子。 看到他余小晚还不算心慌,可再看他身侧不远坐着的那袭绯衣,她脑中嗡的一声,险些自半空跌落。 玄睦! 怎会是他?!!! 半年不见,玄睦越发清瘦了几分,可精气神明显很好,狐狸眼炯炯有神,那只妖冶血瞳尤其咄咄惊璨,依然是满身风华却又不缺飒爽。 玄睦在此,那耶律越呢?耶律越在哪儿? 余小晚飞过重重御林军来到前殿,寻了一圈,并未见到耶律越的影子,显然他根本不在这里。 没寻到耶律越,却是看到了时晟时望归,他一身戎装同文武百官一同立于殿前,垂首听太子,不,现在已是新帝,论功行赏。 「时爱卿护驾有功,朕封你为……异姓王,赐号忠勇,赏金十万,赐田千顷,再将江南十美一併赐予,爱卿意下如何?」 时晟上前一步抱拳回道:「谢皇上恩赐,臣不敢居功。」 新帝笑道:「爱卿不必推辞,先皇临终感概颇多,抓着朕的手叮嘱,要朕莫要用眼看忠,上中下心方为『忠』,忠者首先便是为人正直,而后不畏权贵,『忠心』二字放心间,从不流于表面。 手握重权而不反者,乃是忠中之忠! 走投无路还不愿举刀夺位者,更是要重用! 爱卿便是其中之最,朕得先皇遗训,绝不敢忘。」 这一席话,余小晚是信的,人之将死方能看得通透,时晟并无反心,最后不过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划地为王,可也仅是为了自保,他若真想夺位,这大苍早就改朝换代了。 话已至此,若再推辞反倒是不给新帝颜面,时晟不在客气,跪地谢恩。 谢罢起身,他又道:「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讲无妨。」 「皇上封赏,臣厚颜愧受,可那十美还请皇上收回,臣已另有所爱,望皇上成全。」 「哦?」新帝荣登大宝,心情自然是好,遂问道:「说来听听,不管她是何人,哪怕是朕的后妃,朕都能赐给爱卿。」 君无戏言,古时妾本就可随意赠人,可皇上的妃子却是绝无可能的,这无关理法,只是皇室尊严,新帝能说出这种话,足见对时晟的重视。 时晟再度拜谢圣恩,「臣心系之人乃是……」 「苍君!」玄睦突然开声打断,「容朕插句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玄睦身上,新帝更是满脸堆笑道:「玄帝请讲。」 玄睦扫了一眼眉心紧锁的时晟,斜唇一笑,狐狸眼中幽潭无底。 「听苍君方才一席话,朕也是感慨颇多,苍君果然明君,君臣和睦,大苍必能万世千秋。」 恭维过后,话锋一转,「如今大局已定,封赏群臣之前,可是该先兑现玄苍两国约定?」 新帝闻听,赶紧点头,「那是自然,朕本欲私下单独与你相商,择日拟旨昭告天下,不过既然群臣都在,现下也好。」 玄睦挑眉笑道:「如此便是两厢合意,那朕便客来居上,先说了。咱们当日约定,一旦事成,玄苍两国结为百年友邦,海运通商自不必说,祁连山脉通路,自然也要两国齐力放能打通,苍君可有异议?」 同利共存之事,有什么好反悔的? 苍君欣然颌首,「并无异议,只待细节商定。」 玄睦又道:「还有关税统一,不可区别待之,白越当日在玄城所签协约,不可废。」 苍君依然颌首,「那是自然。」 玄睦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时晟一眼,「那就只剩最后一条约定,要将我无杀门人,未来皇后完璧归还。」 话音未落,新帝尚未开口,时晟突然抱拳上前一步,「臣请赐婚!」 玄睦蹙眉,「请完璧归还!」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归还(赐婚)莫秋水!」 新帝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儿是大军入境,万不能轻易得罪的玄国皇帝。 一边儿是苍国顶樑柱,父皇临终千叮咛万嘱咐,同样不能得罪的骁勇大将。
第551页 这可该如何是好? 新帝愁的都快揪头髮了,余小晚却是没心思再听,起身朝天牢飞去。 眼下局势一目了然,玄睦与时晟联手推新帝上位,耶律越中计被俘,那行刺苍帝之人,说不得就是玄睦所派。 其中曲折先不细究,起码可确认一点,耶律越还有命在。 可这会儿有,说不得一会儿便没有了,她必须尽快寻到他,看有没有可救之法。 如耶律越这般操控朝政甚至想谋朝篡位之重罪者,通常应该是关押在天牢重刑牢房,可余小晚翻遍了整个天牢,到处都没见他的影子。 人呢? 会关在哪儿? 余小晚心急如焚,可离魂时间眼看便到! 之前她是怕耶律越有难,离魂时间太长她赶不及回魂救他,所以只用了一枚,却没想到,她连人都找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 咻唔—— 离魂到了。 …… 头痛欲裂地张开眼,电击后的酥麻还在,她赶紧兑换了心凝形释先屏蔽到不适,这才起身。 屋外大雪漫天,积雪压弯竹枝,不时有雪坠之声传来,黎明时分,一片静谧。 远处依稀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哐啷! 院门陡然踹开! 第250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1) 黎明时分,漫天风雪, 朱红的宫墙夹道高耸, 宫墙太过巍峨,丈许宽的宫道显得格外窄仄, 宫道悠长, 贯穿一进又一进门楼, 一眼望不到头。 一顶裹着貂绒的奢华软轿迎着风雪,咯吱咯吱颠晃着自宫门抬了进来, 轿顶覆着薄薄一层细雪,门帘窗帘俱已扣紧,帘布被风吹得东鼓西鼓。 软轿一路踩过积雪抬到了御书房。 轿子搁下, 轿夫小心地解了防风的帘布, 寒气夹着雪片儿灌入,余小晚抱着手炉端坐其中, 微吐了口气, 裹紧狐裘, 下来。 甫一出轿,风雪唿号,迎头就扑了她满脸风雪,她迷了眼, 赶紧低下头, 本能地往前避风走着。 刚走两步, 陡然撞上一堵软墙! 不等她抬起头来, 脚下一个踉跄, 突然被那人抱了个满怀,「终于见到你了,傻蛇……」 玄睦?! 玄睦抱得极紧,别说挣脱,便是抬头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玄睦?你先松一松,我……」 玄睦俯在她耳畔,温热的吐纳驱走严寒,打断了她的话语。 「渊儿,唤我渊儿。」 「渊……渊儿……」 搂着她的手臂依稀有些颤抖,连带着他的声音仿佛都在抖,「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差点……」 差点见不到? 这半年来,他必是遇到了什么兇险,可如今既已化险为夷,她再问倒是会让他多想,她已嫁给了耶律越,也答应了生生世世同他一起,便不能再让玄睦误会。 想了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她只得明知故问,「你可见到折流了?毒可解了?」 「见了,用巫族残卷换得三次救命之机,疫毒算一次,还有……」 玄睦顿住了。 余小晚压根没注意到这古怪的停顿,只暗自思忖。 巫族残卷? 非巫族血脉根本不能修习的巫族残卷,折流为何会感兴趣?难不成…… 「折流是巫族人?!」她终于挣扎着从他怀中抬起了头。 玄睦微微颌首,眉梢瞳睫沾着雪霜,绒帽之上也满是积雪,稍稍一动,扑簌簌往下掉。 「你!你在这里等很久了?」 再度颌首。 难怪他方才蹭过她脸侧的唇那么冰…… 「你怎的这般不顾惜自己?!你是虚寒之体不能……」 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她怎么又不由自主说出这种话? 不能关心,不能说多余的话,她是耶律越的妻,她是来救耶律越的。 咽回后半句,她拽着他先上了台阶,站到了背风躲雪的廊柱后。 「耶律越呢?」 妖冶的狐狸眼瞬间黯淡下去,「果然还是问了……」 随即他又自嘲地轻笑一声,「别担心,他没事,死不了。」 她当然知道他死不了,她身上中得有子母同生蛊的母蛊,若耶律越有不测,她也活不成。 「他到底……」 不等余小晚再问,一旁的小公公冻得抖抖索索,战战兢兢地上前催促道:「奴才斗胆,时候不早了,皇上还等着呢。」 小公公是新帝的贴身太监,新帝本尊平庸无能,整日寸步不离跟着他的贴身小太监自然也没处学精明去,小公公一时竟不知该唤余小晚什么。 她既是罪臣之妻,又是玄帝与大将军争抢之人,这称唿要是唤错了,一个不好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眼珠一转,他躬身请入,「请玄帝陛下同莫护法入御书房见驾。」 莫秋水是无杀门的左护法,是玄国人,这么称唿,至少在玄帝面前万无一失。 他低眉顺眼弯着腰,眼瞅着俩得罪不起的贵人终于转身往里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听身后寒意逼来。 「你方才说什么?请玄帝陛下与谁一同入内?」 这声音! 小公公后背一僵,赶紧回身沖时大将军行礼。 「奴才见过时大将……奴才该死,瞧奴才这张破嘴!」小公公虚打了自己两嘴巴子,赔笑道:「奴才见过忠勇王殿下。」
第552页 漆黑如夜的墨瞳丝毫不为所动,「回答本王,你方才请玄帝陛下与谁一同入内?」 小公公的冷汗都下来了。 「奴才,奴才请莫护法……」 「莫护法?」时晟冷冷一笑,「她不是什么莫护法,她是本王的妻,本王的王妃!」 公公暗暗叫苦,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成了他的王妃? 玄睦与余小晚本已走到了大殿门前,刚要迈过门槛,又转回了身。 狐狸眼精光微露,轻笑出声。 「望归兄何必在意这些俗世称唿,便是这小公公唤她一声王妃,她便真是你的王妃了?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你欠她,朕亦欠她,你我都不能勉强她,待耶律越一事解决,一切由她说了算。她若想跟你,朕绝不阻拦,可她若要跟朕,你也拦不住。」 一阵风颳过,扬起大氅,时晟陡然发现玄睦竟拉着余小晚的手! 「放开她!」 他火往上撞,上前一步便想扯开,玄睦早有防备,抱起余小晚一个旋身轻松躲过。 「望归兄何必这般暴躁?她若不愿,朕绝不会勉强牵着。不若你也试试,横竖她还有一只手,她若愿,你也可以牵。」 余小晚忍不住转眸瞪了玄睦一眼。 什么她愿她不愿的,她是没挣脱开,只得随了他了。 可这时候她若再强行抽回手,岂不是砸了死狐狸的脸面?若眼前是旁人,砸了也便砸了,可眼前是时晟这个抖s变态,比起让他舒坦,那还不如让死狐狸占点儿便宜。 她这边还在胡思乱想,眼前陡然一暗,不等她抬头,一只大掌自黑氅中探出,直伸向了她空着的右手! 余小晚一怔,本能地赶紧将手背在身后。 抓空的大掌僵在半空,余小晚放弃去看时晟的脸,估计绝对好看不到哪儿去。 「那个……大将……呃……王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自重。」说着,她也抽出了玄睦的手,「时候不早了,莫让皇上久等。」 一旁急得恨不得跳了精麟台的小公公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赶紧凑上前一躬到底。 「是是是,贵人说的是,还是快请吧。」 他俩没动,余小晚却是赶紧转身进去。 新帝端坐御书案后,正忙得焦头烂额,想起当日玄睦刚刚继位忙得头不沾枕,想来接下来的日子有的他受了。 余小晚随着两人上前行礼,新帝按了按睛明穴,看眼下那浓重的黑影,显然是接连几日不曾好眠。 「你便是莫秋水?」 余小晚微微颌首,「正是罪妇。」 一声罪妇,换来满屋子扎人的视线。 玄睦斜眸睨向她,略带沙哑的嗓音不急不缓,磁音绕耳:「秋水,你怕不是被关太久,煳涂了?你是我大玄人,何时成了苍国罪妇?」 余小晚本想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又一想,罪妇的身份对救耶律越不利,还是罢了。 「是,是小女子失言了。」 新帝的脸色这才稍好。 自称罪妇便是承认了自己是那贼子的内人,那贼子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朕听闻你是被那贼子挟持而来,强娶为妇的,可是实情?」 眼下也只能先顺应形势。 余小晚点头道:「是,小女子是被……强掳而来,并非自愿。」 新帝颌首,「即是如此,也是个可怜人,朕法外开恩,免了你被那贼子牵连之苦。」 左一句贼子,右一句贼子,听得狐裘中的素手缓缓攥紧,余小晚面上丝毫不显,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福身谢恩。 「谢皇上隆恩。」 新帝很满意,又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丹唇素齿,螓首蛾眉,确实是个美人儿,可也不至于颠倒众生,为何这一个两个高高在上手可遮天之人,就偏偏都看上了她? 连那乱臣贼子白越都为她神魂颠倒,着实让人不解。 「莫秋水,你看你左右两边之人,可都认得?」 左右两边不就是玄睦与时晟吗? 「小女子认得。」 「好,今日朕便破了祖制礼法,由你来选夫婿,他们二人,你选一个吧。」 纳尼?!!! 余小晚惊愕地抬头望向新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这……」 这可不单单是抬举她,这对玄睦时晟来说可是天大的折辱啊! 她可是罪妇!哪怕名义上说是被迫的,可罪妇就是罪妇,她可是实打实嫁给耶律越的。 让一罪妇在皇帝与王爷之间挑挑拣拣…… 这新帝莫不是疯了?!! 不同于她的一脸震惊,玄睦与时晟却是淡定的很,新帝更是笑得一脸和蔼可亲。 快选吧快选吧,选完他就不必再头痛了。 「莫姑娘不必羞怯,若你选了忠勇王,朕便赐封你为公主,保你风光大嫁。若你选了玄帝,朕亦会赐封你公主,算作联姻,同样是风光无限。」 这新帝还真是自作聪明,本意是想两头不得罪,却没想过,这会儿是不得罪,一旦她真选了,那没选中的一方岂不是会心生芥蒂? 余小晚略一沉吟,道:「请陛下容小女子些时日。」 新帝明显有些失望,玄睦的大军就在江南一带驻扎,余小晚一日不选,他便一日不会离开,这对新帝来说,可是个巨大威胁。
第553页 「那便,给你三日,三日后给朕答覆。」 余小晚讨价还价,「七日可好?七日后刚好是祭灶,祭灶只能祭在自个儿家,小女子选好之后,也好跟着他一同回去。」 新帝睨了一眼面沉似水的时晟,又瞟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玄睦,见他们都没异议,这才道:「也好。」 随即又道:「你不能再回公主府,这七日便先住在驿站吧。」 话音未落,时晟已冷冷开口,「臣以为住在驿站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 噹噹噹~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玄狐狸的人!设!图!画神透透大大给我画粗来了~~指路专栏头像~~ 想看的去看吧~ 另~顺便加一下新文收藏就更好了~ 第25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2) 新帝疲倦地揉着太阳穴,「那爱卿以为住哪儿合适?」 「自然是臣的府邸。」 玄睦嗤笑:「住在驿站离朕近, 住在王府可就是离望归兄近了, 这就是望归兄所谓的妥当?」 新帝适时插嘴,「如此还不简单?便如当年, 玄帝也住进王府。」 玄睦颌首贊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随即转头沖时晟挑衅道:「还望望归兄谨记你我约定, 夜半私闯可不是君子所为。」 时晟忍了又忍, 拳头攥得咔咔作响,「原句奉还!」 不过区区两句, 已然火药味十足,若不是在这御书房,只怕两人可是要打起来了。 新帝乐得火烧不到他这边,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让他们回去歇息。 软轿晃晃悠悠, 又将余小晚抬出皇宫,玄睦在左, 时晟在右, 当真是不准她再回国公府, 直接将她抬入了牌匾还没顾得换的忠勇王府。 玄睦依然住进安冬阁,他的话,自个儿恋旧,哪怕是偏院儿, 只要他喜欢, 那便是好的。 说这话时, 狐狸眼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暗示的不能再明显。 时晟沉着脸沖玄睦抱拳, 「这两日不眠不休,想必玄帝也累了,不如先回房歇息,晚些时候再起身用晚膳。」 死狐狸顶着血丝隐现的狐狸眼,大言不惭道:「朕神清气爽,丝毫不累,倒是望归兄之前方才打斗了整夜,该是极为疲惫才是,不如你先去休息吧,客随主便,不必支应我们。」 余小晚有话要问玄睦,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想必将……王爷也累了,不如先歇着吧。」 时晟瞧了一眼余小晚,又瞧了一眼玄睦,便是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此刻也只能暂且忍下。 他冷声道:「要睡都睡。」 玄睦轻佻一笑,「好,都睡!那望归兄请吧。」 「陛下请。」 「望归兄先请。」 「陛下先请。」 「望归……」 这般推来让去的岂不是要让到猴年马月?! 余小晚忍无可忍,喝道:「够了!你们出去慢慢让,我累了,我要睡觉!」 推着把他俩赶出卧房门,余小晚沖时晟道:「我不要旁人伺候,你让秀娥来吧。」 虽然挺想念喜儿的,可喜儿来了免不了给她甩脸子,还是秀娥好。 时晟沉闷了一路的脸色总算稍稍松缓,转头吩咐高德去唤秀娥,余小晚趁机在玄睦手臂快速描下两字「未三」。 …… 未时三刻,雪还未停,本该是午后最暖之时,却因这雪冷了数分。 余小晚打发秀娥出府帮她买烤鸭,还专要德福全现出炉的,雪滑路远,这一去,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 轻手轻脚出了扶春院,当日采琴费尽心力都没能进来的院子,如今却被时晟直接给安排了进来,想想这世间之事,有时还真是好笑。 当日她对着院子可是好奇的紧,不知时晟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居然重重把守,可如今她却是兴趣缺缺,管他有何秘密,横竖总不会如公主小院那般,埋了个地下室什么的。 一开院门,门口立着的侍卫赶紧抱拳行礼。 「见过莫小姐!」 余小晚微挑了下眉尖,新帝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时晟竟还能匀出人来看着她,还真是疑心不改,怕她跑了不成? 不,何止是怕她跑了,大约也防着玄睦来寻她吧。 她也不答话,只微微颌首,迈步继续朝外走。 俩侍卫赶紧上前一步挡住,「王爷有令,不准莫小姐擅自离开,请莫小姐稍事等候,容在下禀明王爷。」 她淡淡一笑,「你可知我是何人?」 侍卫面面相觑,「您是……莫小姐。」 「莫小姐?呵呵。」余小晚再度一笑,笑得颇有些阴冷,「你们怕是记错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是前国公夫人,以后则会是忠勇王妃,是你们的主子。我这个人素来睚眦必报,若谁得罪了我……」 见他们依然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冷嗤出声,「看来你们还是没明白,让我想想,是让你们步上李忠的后尘呢?还是治你们个觊觎主母之罪?」 这话一出,两侍卫脸色骤变。 这看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若是旁的女子这般威胁,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偏偏是眼前这妖女…… 是的,妖女!她必是妖女!说不得就是山精野狐所化! 并非独独他们这般认为,怕是满皇城的百姓都这般认为。
第554页 当日耶律越那般大肆张扬的娶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满皇城都在议论纷纷,说这女子必是妖孽所化,不然何至于将国公爷迷得晕头转向,连公主都弃之不顾。 公主是谁?先皇唯一的双胞妹妹!不仅深受先皇宠爱,还美艷无双。 这般才貌双全还有权的女人,多少贵胄趋之若鹜,他一个质子能得公主青睐简直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换了旁人还不得一辈子把公主宠上天? 他却为这么一个来歷不明的江湖女子弃公主于不顾!!! 简直匪夷所思! 旁人或许只是道听途说,这将军府上下却是再清楚不过,当年的他可是真真儿的对公主情深义重,两年前公主突发急病卧床不起,他一夜白头,好多人都是见过的,他出使玄国之前,来府中见大将军时还是实打实的白髮,足见他对公主曾经的的确确是情意深重的。 谁曾想,一趟玄国之行归来,他不仅不见了白髮,还带回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甚至连卧床的公主都不顾,那般大肆迎娶,怎么看都像是被山精野狐给勾了魂儿。 若只是勾走他的倒也罢了,横竖他不过是个将死的罪臣,即便再宠这妖女也祸祸不到他们头上。 可眼下却全然不同,她这狐狸精,居然还勾走了他们将军的心! 这才不过刚打个照面说了不过三两句,她就威胁要他们的小命,这要真成了主母那还了得? 看她方才张望的方向,似是想去寻那玄国皇帝,想想也是,一个一国之君,一个刚封的异姓王,自然还是当皇后更吸引人,若她真跟玄帝走了,对他们将军,乃至整个大苍来说,都是好事。 这么想着,两侍卫竟有了些许松动。 「还不让开!」 侍卫一冲侍卫二使了个眼色。 侍卫二立时意会,抱拳道:「若姑娘执意要离开,请容在下跟随左右,且万不能离开王府。」 「想跟就跟着吧。」 余小晚迈步出去,侍卫二紧跟其后,侍卫一则疾步去禀明时晟。 余小晚完全不在意这些,她只需单独问玄睦几句话便可。 安冬阁外也有侍卫,可也有玄睦的人,即便那些侍卫不让她进,玄睦的人却是立马开门恭迎的,余小晚几乎畅行无阻,倒是那紧跟她的侍卫被拦住了。 一入院门,迎面便被玄睦抱个满怀。 院门还没关,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余小晚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心知自己的恶名大抵是洗不脱了,干脆也懒得再挣扎。 「我就想知道耶……」 「嘘——」玄睦按紧了她的头贴在她胸口,「别提他,我带你去个地方。」 话音未落,他已抱着她飞身出了小院。 「你!」余小晚气结,「你还能用轻功?!」 她在扶春院等了这么久不见他来,本以为他是受疫毒所累内力尽失不能再用轻功,所以才没来寻她,这不好好的吗? 玄狐狸垂眸低笑,「我辛苦练了那么多年的轻功,怎就不能用了?」 「那你为何不来寻我?」 玄睦一脸无辜,「你只写了未三,我哪知是你来寻我还是我去寻你?况且,你进我的院子容易,我进你的却是难上加难。你大约不晓得,你那扶春院可不止门口那两个侍卫,还围了整整一圈儿暗卫,你若抬头仔细瞅瞅那树上假山后,不难发现。」 「欸?」 这余小晚还真没注意,她赶紧回头张望了两眼,风雪眯眼,身后不见半个追兵。 以玄睦的速度,追不上也是常理。 等等!! 她好像被这死狐狸煳弄了! 两人都披着狐裘,穿得太厚戳不到他胸口,她干脆戳到他脸上,气哼哼道:「好你个死狐狸!以你的轻功想带着我跑走轻而易举,你却空等着我来!你什么居心?!」 斜勾的唇角越发轻佻了几分,「你说我什么居心?」 「你整日里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哪儿知道。」 玄狐狸带着她轻飘飘落在空无一人的小巷,踩着咯吱吱的积雪将她抵在墙边。 「我就是想看你投怀送抱。」 「你?!」余小晚又羞又窘,壁咚什么的,穿这么厚一点美感都没有好吧,她挣扎了两下,自然是挣不开,「你起来!」 「你亲我一下我便起来。」 她忧心耶律越,哪有心思跟他玩这小孩子的把戏,她又使劲儿推了他两下。 「你聋啊!我说起来!」 玄睦被她推得摇晃了一下,依然把她死死圈抵在墙角,还是同一句话,「亲我,一下就好,我马上带你去望庙楼谈正事。」 余小晚真有些生气了,平日里他如何胡闹她都能接受,可如今耶律越深陷囹圄,他明知她心急如焚,却偏还要为难。 「玄临渊!」 连名带姓的喊,足见她的恼怒。 玄睦抿了抿唇,竟还是不肯让步。 「亲一下,就一下。」 将军府不是说话的地方,这好不容易跑出来,再这么磨蹭下去,时晟很快就要追来了! 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她不能。 她怎能亲他?她是耶律越的妻,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为何偏要为难? 她低着头,连看都不愿再看他,委屈着不合时宜的委屈。
第555页 时间分秒而过,他俯在她头顶,绵长的唿吸携着白雾不断喷洒,曳地的火狐裘绒毛细长,随风浮摆,如烈焰焚燃,却燃不上她披着的雪狐长绒,捂不热她早已有所属的心。 「不过区区半载,你就变了吗?当日明明还会为我担心的落泪,玄武时更是主动吻过我,为何如今……」 细雪簌簌而落,玄睦的声音暗沉沙哑,幽幽地迴荡在小巷深处,藏着说不出的苦涩。 「我不求你说心悦我,我只求一个吻,解一解我这数月来的相思之苦……也不行吗?」 若他态度强硬,她倒不怕,可他这般凄楚哀求,她反而有些不忍心。 「你可知,生死一线之际我在想什么?我在想,若是你能在我身边该有多好,这样我便能再抱一抱你,亲一亲你,说不定还能趁着最后一口气挖出自己的心给你瞧瞧,瞧瞧上面是不是都是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果然是太长太久了…… 第252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3) 啪嗒—— 一滴清透的眼泪混着雪花坠落,溅在她雪白的狐裘襟口。 余小晚心头一跳。 他……哭了? 除了那次被莲妃用簪子行刺她哄着他哭了一次, 他从未在人前真正落过泪, 为何今日又哭了? 演戏?装可怜? 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情不自禁抬起了头。 噗通! 心骤然停跳了瞬间。 眼前的玄睦, 像个被遗弃的孩童, 一脸悲切的望着她。 妖冶的桃花眼熏得通红, 眸中的血丝层叠累落,逆着头顶的光, 他俯身望着她的面容有些迷濛,剔透的眼泪悬在眼眶,晕着鸽子血般的晶莹, 啪嗒一声落在她扬起的小脸, 带着他残留的一丝体温。 他……不是装的…… 跟了他这么久,旁的不知, 他是真还是演戏, 她还是是能辨出一二的。 可……不是装的又能怎样? 她动了动唇, 狠心道:「别装可怜,我……我看得出来的。」 「是,我是在装可怜。」沙哑的嗓音隐约颤了一下,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看在我这么卖力装可怜的份儿上, 就当是施捨, 亲我一下吧, 就一下。」 「不,不行……」她转过脸。 「连施捨都不肯吗?」他笑了,仰头笑了,笑得格外大声,像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趁机转出他的桎梏,刚跑了半步被他一把勾了回来,再度禁锢到墙角。 抬手轻佻地抹掉眼角的水痕,他唇角的笑意越发轻佻的没边儿,「不施捨便不施捨,那,若是为了他呢?为了他的小命,你可愿意亲我一下呢?」 什么?! 余小晚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你威胁我?」 他又笑了,血丝密布的狐狸眼中苦涩藏得极深,「对,我威胁你,你亲吗?」 「我若不亲呢?」 「我就不帮你。」 「真不帮?」 「真不帮。」 骗人,她不信。 她清楚他只是在逼她就范,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他就这么想要一个吻吗?哪怕会让她为难?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任何人这般待她,她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哪怕是耶律越逼她,她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她欠他。 可唯独玄睦,唯独玄睦逼她,她怎么就觉得……这么难受呢? 她难受,越难受越委屈,说不出的委屈,她知道他费尽心力推新帝上位是为了大局,耶律越势大,对他,对玄国,都是威胁,不止新帝憎恨耶律越想让他死,站在玄睦的立场,斩草除根也是应该。 他帮她是情意,不帮她也是理所当然,她根本没资格要求他什么,可心里就是觉得委屈的不行。 「你……你卑鄙!」 「嗯,我卑鄙,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玄睦依然只是笑,笑声不高,笑容带着苦涩,「亲吗?我数三声,不亲就回将军,不,忠勇王府。我数了,真数了,三……二……」 眼看那个「一」便要出口了。 余小晚突然乱了方寸。 怎么办? 反正,反正又不是没亲过,生死关头,她还矫情个什么?! 心一横,她点脚贴了过去! 「一……唔!」 怕他赖帐,余小晚刻意停了数息才撤身垂下头,唇上冰凉凉一片,他的虚寒之体还真是禁不住冻。 「好了,我亲过了,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等了半晌不见头顶有回应,她咬了咬唇,抬眸偷瞧…… 这…… 他这是怎么了? 偷瞧变正大光明的抬头瞧。 玄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唇微张着,贝齿红唇,青丝沾雪,本该是极为风骨的画面,却偏偏被那熏得通红的眼破了意蕴。 妖冶桃花眼红得滴血,尤其是那只血瞳仿佛泡在血中的鸽子血,明明红的可怕,却不见方才半点轻佻,只有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你怎么了?」 玄睦怔怔地望着她,许久才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竟然真亲了。」 「什么?」 她一头雾水。 他这什么意思?让她亲的是他,她依言亲了,他怎么还不满意?到底想要她怎样?!
第556页 玄睦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傻了,着实傻了,总做些让自己悔不当初的事。」 余小晚也有些生气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玄睦像是没听到似的,答非所问,「我为何要提他?你不亲便不亲了,我为何要提他?自找难受。」 话音未落,他牵起她的手,转身便走。 咯吱咯吱—— 脚踩积雪留下两双脚印,一双大步急促,一双踉踉跄跄。 玄睦头也不回,牵着她直走,手攥得紧紧的,披身的火狐裘氅绯烈如火,却偏偏沾染了阻火的溯雪,便是他穷尽一生燃尽最后一丝火焰也未必能暖到想暖的心吗,灼痛的……只有自己…… 傻蛇啊,我的傻蛇…… …… 望庙楼,二楼雅间。 时隔两载有余,没想到,她还会再来这里。 隔着竹笢窗帘眺望不远处的奶奶庙,白雪皑皑中,白墙素瓦,香火青烟,本就清冷的紧,今日又不是初一十五,少了善男信女踏平门槛,更显冷寂。 接过玄睦递来的热茶,她轻抿了一口,直奔主题。 「耶律越在……」 「嘘——」玄睦隔桌探指按住了她的唇,「别说,写。」 什么? 余小晚疑惑不解。 玄睦松开抵在她唇上的手,摊开在她面前,「写在这里。」 「为何?」 「不为何,就是想看你写,不行吗?」 余小晚看了看他掌纹杂乱的手,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玄武时,她口不能言,都是……写的。 她抿了口热茶,探指在他掌心描写。 【耶律越在哪儿?】 「地牢。」 【具体位置。】 玄睦托腮靠在桌边,微挑了下山眉,「问这么清楚做什么?离魂去瞧他?」 知道还问?! 耶律越虽瞧不见她,可若知道她在,定然会安心些的。 等不到她描字,玄睦又道:「这个你死心吧,我可不会告诉你。」 什么?! 「说好的……」 「嘘——」玄睦打断她,睨了一眼自己摊开的手掌。 余小晚忍着心焦,抬指继续描划。 【说好的你帮我,怎能言而无信?!】 「没说不帮你,只是不想你去找他。」 【你所谓的帮同我说的帮是一个意思吗?】 玄睦依然托着腮,垂眸盯着她抵在他掌心的指尖。 「你说的帮是何意?」 【救他。】 玄睦颌首,「我自然会救他。」 【那你为何不让我见他?】 「你说为何?」 【我是他的妻。】 唰! 大手突然合拢,攥住了她描划的手指。 「他那般伤你,你还要同一起?你的任务不做了吗?」 余小晚咬了咬唇,抽出手指在他手背描划。 【我的左手并非他伤,是为你。】 「我?」狐狸眼微微睁大。 【你的任务虽然失败了,可你作为任务主不能死,你若死了我便会遭到天罚,这只手便是你被耶律越下了疫毒之后的天罚,耶律越亲见了天罚,所以才饶过你的。】 她撒谎了。 可也只有跟他撇清关系,他才能死心。 害了一个耶律越已经够了,她不想再牵连他。 顿了下,她又描了几字。 【我之前帮你,都是为了任务,你知道的。】 「任务……呵呵……」托在腮边的手捂到了脸上,玄睦笑了好几声,这才随便抹了把脸靠在了椅背上。 「不管你是他的妻还是什么,现在是你在求我,我不准你见,就是不准,等……等什么时候救出他来了,我拦不住了,那就随你。」 余小晚垂眸不语,也不知该说什么。 玄睦深吸了口气,再度靠到桌边,牵过她的断腕捂在掌心,沉吟了数息,这才终于归入正题。 「这次推新帝上位本就是大势所趋,我不过推波助澜罢了,其实谁做皇帝都不要紧,唯独耶律越不行。 我其实并不想同时望归联手,时望归也很厌恶我,可耶律越并非那般好对付,我们若不联手,时望归必败无疑,若时望归败了,耶律越荣登大宝,苍国落入外族之手事小,只怕玄国朱国甚至西夷都岌岌可危。」 这话余小晚可不爱听。 「他根本……」 玄睦点了点自己的掌心。 余小晚有求于他,即便焦急也耐下心描字。 【他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帝,你误会他了!】 「误会?」玄睦轻笑一声,「你以为他真的会放过我吗?包括时望归,你以为他会放过吗?你只道那日山坡分别,我带门人去了朱国,你可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 她忽然想起那日离魂去公主小院,无意间听到的刘子同耶律越的对话。 【西边来消息了……】 【她猜不到的。】 难道…… 「怎么?想到什么了吗?」玄睦摩挲着她的断腕,眸光微动,「他之后一直派人追杀我,不,也不能说追杀,该说是监视我,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三不救,捡了条命来,他便着人想要挑断我的脚筋。」 「什么?!不可能!」
第557页 「呵……」玄睦低笑一声,「你怎知不可能?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相信玄狐狸,可她同样也相信耶律越! 「他说了饶你一命,绝不会食言!」 「我没说他食言,他是要挑断我的脚筋,又不是要我的命。」 余小晚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玄睦,分不清他究竟是说真的,还是…… 「不可能的,不可能……」 玄睦自嘲的嗤笑一声,两手都捂到了她的断腕处,一边暖着,一边细细摩挲。 「好,你说不可能便不可能,我一贯都是顺着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25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4) 玄睦这般说,余小晚倒不知该如何答了。 管他是以退为进, 或是真不愿与她争辩, 又有什么要紧的?关键是救耶律越。 「那你打算……」 玄睦单手握着她的断腕,右手再度摊在她面前, 其意不言而喻。 余小晚扒着帘笢朝外张望了一眼, 街上大雪纷纷, 人影稀落,时晟还未寻到这里, 可不代表他一会儿不会寻来。 「嘴比较快,还是……」 「嘘——」 手指再度按了下她的唇,玄睦没有多言, 松了手指便滑到了她的右手, 握住,手腕一转, 掌心朝上, 再摊开, 她的手已然躺在他的掌心,仿佛随时都能描出字来。 这大概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余小晚动了动唇,终还是抬指细描。 【你打算如何救他?】 玄睦握着她的断腕捂在脸侧靠在桌前,桃花异瞳目不转睛地落在她撇捺折点的手指, 往日她不写完他便能猜出意思提前应答, 如今却非要她描完最后一笔才肯开口。 「简单, 只要你嫁给我。」 什么?! 余小晚愕然抬眸。 玄睦安抚地按了按贴在他脸侧的断腕。 「不是真嫁, 只是让你选我, 你想想看,耶律越是重犯,我有何理由将他带出苍国? 他散布瘟疫荼毒我大玄,虽是理由,可苍帝一句就地正法还我大玄子民一个公道,我又有何理由反驳? 可若是以他强辱我大玄先皇后在前,强掳我大玄准皇后在后,那便不同了,辱妻之仇,夺妻之恨,莫说皇室,便是普通人家都不能忍,为了我皇室颜面,我可以堂而皇之的要求苍帝将他交由大玄处置。」 强辱先皇后…… 他不说余小晚差点忘了,玄睦可是把司徒晴兰的「死」栽赃到耶律越身上的,确实是有辱妻之仇的。 【以司徒晴兰为由不就可以了?】 她谁都不想选,她不想耶律越误会。 玄睦摇头。 「司徒晴兰一事,本就是栽赃,没有证据,苍帝必然不会轻易将如此危险人物交给我。可你便不同了,我之前曾下过圣旨,凡是能解除瘟疫者,我要赏金赏银,娶其本家女子为后。 那解疫毒药方,是以莫非名义飞鸽而回的,随药方而回的还有我的亲笔诏书,半年前便已昭告天下,莫非长姐莫秋水便是大玄未来的皇后,耶律越强娶你众人皆知,苍帝想赖也赖不掉。」 啊? 玄狐狸果然奸诈,一切都赶在了耶律越之前。 他昭告天下之时,她与耶律越还在路上,两个月后才回的皇城成亲。 她一个大玄人,自然要遵大玄圣旨,玄狐狸昭告天下的那一刻,她便相当于赐婚了,已算是大玄国母,旁人的确不能随意染指。 可既然如此,苍帝为何还要让她在时晟与玄睦之间选? 【那时晟又是怎么回事?】 玄睦冷嗤一声,夺过她手中的冷茶,泼了,又续上杯热的,这才继续道:「时晟认定了你是上官锦自然不愿放手,苍帝不过是不想得罪他罢了。」 【他如何知晓我是上官锦的?】 「我说的。」 余小晚抬眸睨向他,虽早已猜到却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玄睦蹭了蹭她的断腕道:「当时情形,不告诉时望归你是上官锦,他怎可能擅离职守跑去堵耶律越?只是我万没想到耶律越会对你下子母蛊,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你。」 时晟的暴戾固执余小晚可是深有体会,他怎会轻易相信她便是上官锦? 【他如何会信?】 玄睦轻笑一声,「这还不简单?他相信采琴便是上官锦,也相信耶律越深爱采琴,能让耶律越如此费尽心力的女子,便是我不说你是上官锦,他也会怀疑的,况且,你掌心便有夙世缘结,一看便知。」 原来如此,时晟此人极为固执,他不肯信的,打死不信,可若他坚信的,便是旁人说破了天,他也依然坚信不疑。 若他真认定了她是他的妻,只怕她选了玄睦他也不会轻易放手。 【即使如此,他又如何肯轻易放手?】 「我与时望归有言在先,绝不能勉强你,他这人虽讨人厌,可勉强还能算得言而有信,只要你选了我,态度坚定一些,他信以为真,便不会强留你,这个你无需担心。」 真的吗? 余小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玄睦捂住她还下意识点在他掌心的指尖,宠溺一笑,「傻蛇,你该是知道的,我从不做没把握之事。」 虽然还是难以置信时晟会在明知她是上官锦的情况下,还允许自个儿戴绿帽子,可眼下除了相信玄睦,她别无选择。
第558页 之后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这才相携离开。 出瞭望庙楼,雪已小了许多,只有少许几片雪花还在飘着,玄睦牵着她的断腕踏雪而行,刚走过拐角,时晟带着几名精卫正策马而来,马蹄踏过,雪沫飞溅。 一见他俩,他立时逮紧缰绳,马扬前蹄,仰天长嘶,停了下来。 瞟了一眼牵着的手,时晟眉心紧拧,翻身下马,大踏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玄睦的手腕举了起来。 「放开!」 话音尚未落下,漆黑的墨瞳已凝住。 「这是怎么回事?!」 那光秃秃的手腕让他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年,回到了城外的破庙前,看到他的锦儿悽惨地趴在庙门前,身受重伤,双腿俱断…… 不等余小晚开口,玄睦抢先一步道:「还能因着什么?自然是她欠耶律越,自然任他怎么伤害都忍着。」 余小晚怔住。 他怎么信口胡扯呢?她不是方才跟他解释过了吗? 时晟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几分,抬眸深深望了余小晚一眼,没再硬拽玄睦牵着的手,却突然探手牵住了余小晚完好的右手。 两人一左一右,一人牵一边儿,拉起她就走。 高德跳下马,牵着时晟的马缰绳,远远的跟在后面。 这画面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两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王爷,牵着个罪臣之妻,还宝贝得什么似的,滑天下之大稽。 余小晚一路挣了无数次,一边儿也挣不开,眼看着过路百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像着不久之后满皇城的人又该拿她当下饭菜,她就满心郁闷。 「妖女啊,这绝对是妖女!」 「狐狸精!」 「妖女当道,红颜祸水,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还没回到忠勇王府,满皇城已经传了个遍。 惑乱天下的妖女…… 好吧,她就当是夸赞了。 余小晚争取到的这七日时间,正好方便了玄睦部署。 玄睦忙于部署,没空常常过来寻她,新帝刚刚登基,时晟也有许多事要忙,更是不得空,这七日,余小晚过得倒也算惬意,只唯一一点——有些担心耶律越。 她虽答应了玄睦不去寻他,可还是没忍住偷偷离魂在皇宫寻了好几圈,到头来既食言了,也没能寻到耶律越的踪迹,还损失了积分,怎么算都是不值。 然而无论再忙,玄睦与时晟每日至少会来她这儿露个面,哪怕披星戴月,也一定要见她一面才肯回院中休息。 唯一不同的便是,时晟是走大门,正大光明,玄睦却常常是跳墙而入,採花贼似的,次次都说不了半句话,便被暗卫出来打断。 时晟日日加强守卫,依然挡不住玄睦,可玄睦即便再轻功了得,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人发现。 跳墙戏码依然日日上演,此时早已不说什么客国皇帝主国王爷身份之别,倒像是一个恶霸,一个地痞,一个锁了人横竖不让见,一个插科打诨非要见。 转眼七日将尽,时晟难得白日过来小坐,玄睦忙着最后部署,也没空打扰他,终于有了单独相谈之机。 两人端坐桌前,相顾无言。 漆黑的墨瞳沉默的凝视了她许久才开口,「过去之事便让它过去,本王不与你计较,你也莫再记恨本王,咱们全当抵消了,以后本王定会好好待你。」 余小晚垂着头,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哪来的脸说什么抵消啊? 他以为他是她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跟她计较? 「王爷言重了,秋水不过区区民女,如何会记恨王爷?」 时晟突然起身,吓得余小晚也赶紧站了起来。 时晟绕过桌子,走到她近前,突然探手将她揽进怀中。 「本王晓得你还在气本王,本王都说了不计较你与耶律越还有那玄国皇帝过往种种,你还要本王怎样?」 余小晚拼命挣扎,连玄睦她都挣不脱,又如何能争得过力大无穷的时晟? 身为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余小晚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王爷请自重!」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原本便紧搂着她的手臂瞬间铁箍一般收的更紧! 「你是本王的妻,本王抱你是理所当然!」 都什么时候了,他怎的还是这般自以为是? 「王爷的妻是上官锦,我是莫秋水,一世事一世毕,几辈子前是王爷的妻,难道生生世世都要是王爷的妻吗?」 「没错!」时晟掷地有声,半点儿不带讲理的,「只要本王还活着,你永生永世都是本王的妻!」 余小晚气结,这哪有半点反省的意思? 「王爷当真觉得我是个傻的吗?」 时晟不语。 余小晚接着道:「王爷当日那般待我,我早已寒了心,再多的情谊也都付之一炬,我不是说过吗?毒我两世的是王爷,甜我的却是耶律越。」 顿了下,她忽而想起明日便该选夫婿了,这会子如果她还坚持说她惦记着耶律越只怕不妥,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 「而再度让我动心的,却是玄睦。」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254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5) 时晟陡然收紧了手臂,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嵌入他的皮肉骨血, 疼得她嘶嘶抽气。
第559页 「你要选他?」 阴沉的声音透过胸膛鼓动在她的耳畔。 她二话不说, 先服了个心凝形释。 「没错,我要选他。」 话音未落, 窒息混着剧痛陡然袭来! 喀喀—— 时晟的双臂铁箍一般越收越紧, 她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嵴骨臂骨断裂的可怕声响。 幸好她机灵提前用了心凝形释, 不然指不定痛成什么样! 时晟的声音通过震动的胸膛传入她的耳中,浑厚震耳。 「本王不准!你是本王的妻, 便是再转千世万世,也是本王的妻!」 「你……放开……我!」 虽然不疼,可那禁锢的窒息感也不好受, 余小晚越喘越急促, 几乎快不能唿吸。 时晟像是没听到般,依然紧紧搂着她。 「你会选本王!告诉本王你会选本王!」 余小晚喘不过气又觉得好笑, 这时晟还真是发号施令习惯了, 他哪来的脸命令她? 「王爷要……秋水……撒谎吗?秋水可以说选王爷……可明日, 秋水选的一定是玄帝陛下。」 「你这银妇!!!」 时晟瞬间暴怒,手下勐一用力,直接把她扛上了肩头,直冲内室奔去! 余小晚怕吗? 完全不。 玄睦虽未明说, 可她心里清楚的很, 他安排了暗卫守在扶春院外, 每次时晟过来, 玄睦都会紧随而来, 今日虽晚了些,可她相信他就快来了。 即便他赶不及,她也有办法拖延时间。 唿咚! 每次做人好像都会被时晟扔这么一次,虽然不痛,余小晚还是忍不住一阵郁闷。 不等她爬起来,时晟已俯身压下,低头便要吻她。 余小晚歪头躲过,讥笑出声:「几世不见,王爷还是一如既往,不是粗暴就是用强,可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妄想一朝得君心,孰不知,王爷根本没有心。」 粗鲁扳过她脑袋的手僵住了,时晟拧眉望着她,漆黑的墨瞳暗潮汹涌。 「本王怎是无心?本王都能……能不计较你的过往,还要如何才算有心?!」 「王爷懂何为爱?父母爱子,不计回报,呕心教养;手足相亲,两肋插刀,无怨无悔;男女之情,倾心相付,死生不变。三者相同又不同,都有着共通之处,便是……付出。」 「付出?」时晟眼神微移,「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旁人能给的,本王能给,旁人不能的,本王也能给!」 「呵!依王爷之意,只有富甲贵胄才有真心才能付出?」 余小晚下颌被制,被迫望着他,眸底深处满是轻蔑,刺痛了他如夜的眸子。 余小晚又道:「付出并不在于身外之物,农夫纵使只有半亩薄田一间草屋,可他会把锅里粘稠的米舀给妻,自个儿只喝清汤寡水;他会大冬天把妻冰凉的脚揣进怀里,哪怕冻得打颤也笑呵呵不松开;他从不会强迫妻做她不想做之事,她笑他亦笑,她哭他便哄着她笑,实在哄不了便陪着她一起哭。农夫虽穷,给不了王爷能给的,可王爷能说他不是真心?」 时晟沉默了。 余小晚冷嗤,「何为真心?强权掳不来,金银打不动,只要你好,我怎样都好,这才是真心。」 【夫人所作一切都是为了将军!】 【有几个女子会把心爱之人推给旁人?只有夫人这般傻……】 【夫人说,便是为了将军死,也是心甘情愿……】 当日喜儿的哭诉仿佛还在耳畔…… 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人的女子,却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时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试图从她眉眼神情之中察觉哪怕一丝丝的情意,却……了无踪迹…… 满身的暴戾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表的压抑。 「只要你好,我怎样都好……这便是真心?」 「是。」 「你的好是什么?跟那玄临渊走吗、?」 「是。」 「那你当日对本王的情意呢?至死不渝的情意呢?说没便没了?」 余小晚咬了咬牙,「是!」 话音未落,时晟陡然举拳,照着她狠狠砸来! 那拳带着风声,和着他血丝迸裂的暴戾眸子,惊得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咚! 头下一阵剧烈颤动! 不等她睁眼,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似是有什么断裂。 她闭眼急喘了数下,这才缓缓张开眼。 时晟满身戾气,恶狠狠地瞪着她,若眸光能杀死人,只怕他早已将她碎尸万段! 余小晚心头微悸,可她晓得时晟并非莽撞之人,即便再如何恼怒也不可能取她性命,若她死了,玄睦绝不会善罢甘休,新帝刚刚称帝,苍国根基不稳,绝不敢冒此风险。 不过…… 他不杀她是一回事,可会不会强她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时晟可是有前科的,上官锦他强了,采琴他也强了,万一…… 说起来,玄睦这死狐狸怎么还不来?! 平时没什么事他跑的倒是欢实,如今用得着他了他倒是死活不出现了。 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一暗,时晟垂下头,照着她的唇便吻了过来! 下颌被制,她想躲都躲不开! 不要!她才不要被这种人渣亲到!
第560页 死狐狸还不来! 一边骂着那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臭狐狸,余小晚飞快点开了积分商城,离魂准备就绪,只要轻轻一点…… 咻! 眼前突然划过一道银光! 时晟陡然起身躲开,下一息,绯色身影破窗而入。 玄睦斜勾唇角,看似笑意不减,可眸中早已冰封三尺,一个轻点跃到床边,不救余小晚,先沖时晟肩窝点去。 时晟起身闪开,一把抽出床头长剑,回身便刺! 长剑闪着寒光而过,再看,床上哪儿还有人,玄睦抱起余小晚一个旋身跃到一旁,笑意轻佻,绵里藏刀。 「看来望归兄是要言而无信了。」 仓啷啷—— 刚刚缓下的戾气再度胀满,时晟一抖剑花,二话不说又是一刺! 剑尖闪着寒光直冲玄睦咽喉! 余小晚脑中一片空白,明知道玄睦身形矫捷必然躲得过去,却还是本能的转身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以身相护。 妖冶的桃花异瞳划过一道流光,漆黑如夜的墨瞳却是几欲迸血! 本要躲开的脚迟疑了一下,闪慢了半息,剑尖滑过,割破手臂,细长血痕瞬间浸透衣衫。 余小晚对血味格外敏感,立时转头望去。 「血!你受伤了!」 看向玄睦的是遮掩不住的关切,可再瞪向时晟的,却是遮掩不住的憎恶。 「王爷这是要陷整个大苍于危难吗?!」 玄睦若有什么不测,驻扎江南以西的玄国大军立时便会挥军东下,直捣黄龙! 时晟收回剑势,看了玄睦一眼,又看了余小晚一眼,阴沉的面容没有一丝的表情。 余小晚挣扎的下地撕开割破的袖布查看玄睦的伤势,满脸焦急之色映在玄睦眼中,暖热了血眸,也冰封了墨瞳。 时晟沉默了许久,这才挤出一句:「锦儿……」 余小晚顿了下撕扯袖布的手,转眸讥讽地扫向他。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并非王爷的锦儿,我是莫秋水,是玄国人,是玄国皇后!」 「玄国……皇后……」 时晟的脸色越发铁青了几分,握着长剑的手攥得隐隐泛白,指关节咔咔作响。 余小晚担心他捲土重来,贴紧了玄睦,警惕的望着他。 「相信王爷必是言而有信之人,不会为了我这区区残花败柳挑起两国战事。」 时晟不语,只那么死死盯着她,若她还是上官锦,她一点不怀疑,他绝对会踹断她的腿再扭断她的胳膊,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他瞪了她许久,久到冷汗打湿了她的里衣,他才陡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同她擦身而过。 余小晚不可思议地勾头望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他真就这么走了。 她喃喃道:「他走了……」 玄睦揽着她的腰,俯在她耳畔轻吐了口气,「怎么?你捨不得?」 温热的气息洒下,她这才回过神来,脑子仿佛也清醒了许多。 她瞪了他一眼,「以你的速度怎么可能躲不开那一剑,你故意的吧?」 玄睦笑而不答,只夸张地抽着气,「嘶!疼!这冬日酷寒的,伤口更是疼得紧,快帮我瞧瞧。」 瞧瞧便瞧瞧,你说你干嘛直往怀里钻? 臭不要脸的! 余小晚气唿唿地朝着他的伤口拍去,眼看要拍上了,到底于心不忍,手腕一转,本想绕开,却不想…… 啪的一声,竟唿到了他脸上! 这一声脆生的,玄睦愣了,余小晚也愣了,就连守在门口偷偷张望的秀娥同几名侍卫都愣了。 众人心道:乖乖嘞,不愧是妖女!连皇帝都敢打! 余小晚尴尬地举着手,虽知玄睦宠她,可到底当着旁人的面掌掴一国之君还是有点……不,是简直太过分了! 玄睦睨了一眼她的手,突然身子一软,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 「这剑有毒!朕晕了,好晕……」 不管真假,这会子余小晚都得赶紧扶着他,「快,快找大夫!」 玄睦的安冬阁住着的有随军大夫,侍卫赶紧一熘烟儿跑去唤,余小晚勉强扶着玄睦踉跄地到了床边。 不等扶他坐下,他突然身子一歪,连带着她一同斜倒在床上。 背后怎的有点硌得慌? 余小晚转头一看,这才看清,床板上方才时晟砸过之处,竟多了个碗大的凹陷,这是有被褥遮挡,若掀开来看,大抵是砸穿了的。 天吶! 这要真砸在她脑袋上,那还得了? 后知后觉的余小晚此时才有些后怕。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02~ 第25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6)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 一年一度祭拜灶王爷祈求来年富足的节日。 这一日, 所有人都需得早早归家,天黑之前若还未归, 自己的家便不算自己的, 若此时在街上, 暗喻来年无家可归,是为不吉。若是在旁人家里, 则暗喻来年辛苦忙碌都是为了旁人,自己已不算自己家人,算是旁人家的。 总而言之, 祭灶的这一日, 你在哪儿,哪儿便是你的家。 七日之限已到, 一大早余小晚便进宫面圣。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当着玄睦与时晟的面, 她选了玄睦。 意料之中的答案,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人往高处走,自然还是皇帝好, 没有人意外, 就连时晟都一言不发。
第561页 新帝如释重负, 当场宣布册封余小晚为合宜公主, 婚配玄帝, 以为联姻。 出嫁之日便是回玄之日,春节将至,新帝以喜上加喜为由,将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一。 余小晚心中明白,新帝这是迫不及待想赶走玄睦,他才好放心。 玄睦见时机成熟,这才开口:「初一确实是个好日子,辞旧迎新,开元之日,届时还望苍君将贼人白越交由我大玄一同带走。」 新帝颇有些不愿,耶律越可是苍国逆臣,给先皇下蛊,祸乱朝纲,罪大恶极。他夫人莫秋水好歹是玄国人,又是被掳而来,封了公主归还玄国,传出去只会说大苍大气有雅量,可若连弒君贼人都拱手让人,岂不是要遭天下人耻笑? 新帝思忖片刻,笑道:「他有弒君大罪,须得株连九族,还是由我苍国来处置比较妥当。」 玄睦端坐左下手,撇了撇茶沫,斜唇一笑,笑里藏刀。 「白越在我玄国散布瘟疫,辱我先皇后,掳我新皇后,还几次欲置朕于死地,朕若不将他带回玄国,如何与玄国万民交代?我玄国皇家,颜面何存?!」 顿了下,玄睦又道:「当日,咱们有言在先,事成之后,白越要交由朕处置,苍君莫不是想反悔?」 新帝僵了一下,望向时晟,时晟沉着脸,上前一步,抱拳道:「玄帝陛下,皇上并非反悔,相反,正是遵守约定。白越是我苍国乱臣,交由玄帝陛下斩与苍国,不仅是给玄国一个交代,也是给苍国万民一个交代。」 这话听似客气,可言下之意便是,人可以交给你处置,要杀要剐随你便,可必须死在苍国,不准带出苍国国土。 玄睦扫了时晟与新帝一眼,冷笑一声,「如此巧言令色,还说不是言而无信?!若在苍国处置,又怎算是交给我大玄?!」 新帝赶紧道:「朕会昭告天下,是玄帝下旨斩杀的白越。」 话音未落,噹啷一声,玄睦勐地将茶盏拍在了桌上。 「苍君倒是好算计,名义上交给朕,实则还是死在你苍人之手,当日约定不过空口白话,哄弄的我大玄二十万兵丁为一雪前耻白跑这么一趟!」 一席话,怼得新帝无言以对。 时晟还要再说,玄睦一摆手,语气缓和了些许。 「白越是巫族血脉,蛊术也颇有心得,朕知晓你是忧心此去大玄路途遥远,万一半道儿再出岔子,不如这样,斩去他的双手双脚,拔掉他的舌,再剜掉他的眼,让他再不能操音蛊,亦做不了旁的,你可放心?」 这话正说到新帝心坎儿上。 他何止担忧路途遥远出岔子,他同样亦担忧玄睦狡诈多端,万一囚禁了耶律越利用他一统天下,那才是最糟。 放眼整个天下,懂蛊术者,只怕唯耶律越一人。 若不是玄睦步步紧逼,其实新帝也有留着耶律越制蛊的念头。 眼下看来是不能了。 也罢,耶律越也非善类,养蛇不小心被反咬一口便得不偿失了,还是除掉为上。 如此想着,新帝便颌首道:「如此也好,朕这就传旨下去,即刻便斩去罪臣白越双手双脚,再剜眼割舌,待初一公主大婚离苍之际,刚好同你们一起离开。」 即刻斩去?! 憋了许久的余小晚再也憋不住了,上前便想阻拦,却被玄睦无声拉住。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苍君了。」 新帝当即便拟了圣旨,祭灶见血是为不吉,待子时一过,祭灶便算过了,当夜行刑。 时晟被苍帝留下,玄睦与余小晚先行一步离开,一出宫门她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软轿,一把揪住了玄睦的大氅。 「这就是你所谓的救他?!」 玄睦推着她便推进了轿中,软轿狭小,只能容下一人,玄睦拼命压向她,将她挤坐下来紧靠着轿壁,这才勉强合上轿帘。 玄睦单膝跪地,搂紧她的腰,脑袋搭在她肩头,暧昧的气息流转在两人之间,余小晚却全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只心急如焚地又问一遍。 「这就是你所谓的救他?!」 「没错。」 没错?! 他居然大言不惭的说没错! 余小晚气恼地拼命挣扎,轿子左摇右晃,幸而这是四抬软轿,不然只怕轿夫根本顶不住。 「你无耻!你卑鄙!你言而无信!」 玄睦抓住她的手按在轿壁,抬首贴近,温热的唿吸不断喷洒。 「不然你以为我当如何做?就这么放了好手好脚的他?」 余小晚不敢再挣扎,玄睦靠的实在是太近了,别说挣扎,就是轿子稍微颠簸一点,他的唇就会挨上她,她拼命扭头躲避,还是不可避免被他不时蹭过耳际。 「你放了他,我保证他不会再与你们为难。」 「你凭什么保证?」 「我……我带着他归隐山林,保证不问世事。」 耳畔的唿吸滞了瞬间,玄睦低笑一声,「你的任务不做了?」 「做,可是我会去寻他。」 低笑变苦笑,「你对他还真是情根深种,你答应了即便转世也不会不认我,可分明就在我身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可他……便是什么也不做,你也会想着他惦记着他,还主动去寻……」 余小晚心中酸涩,避开他的视线,沉默不语。 玄睦不甘心地突然扭过她的脸,低头狠狠一吻!
第562页 「唔!」 不等余小晚恼怒咬他,他已飞速撤开了唇,松了她的手腕,再度埋首在她颈窝。 「当日是我骗了你伤了你,是我自作孽,如今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认了,别动,我不会再轻薄你,便让我就这么靠着同你说会儿话。」 余小晚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玄睦还特别擅长装可怜。 她垂眸望着他,这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长睫鼻尖,还有那妖冶的唇角,半年不见,他清减了不少,侧脸趴在她颈窝,越发显得他的下颌线条明显。 长睫眨动了一下,依然带着几分少年的纤细。 「你也看到了,便是我信得过你,苍国也不可能让我将完好无损的耶律越带走的。更何况,你当真不了解耶律越,他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时晟,更不会放弃一统天下的野心。」 余小晚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我会看住他,什么都不准他做。」 「你如何看?任务暂且放一放,待他老死之后再继续?」 玄睦并不知一年时限,余小晚本想解释,却还是闭了嘴。 便让他先误会着吧,现在解释反而更添乱。 「只要你能将他完好无损的放了,我保证他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任何人面前。」 玄睦笑了,笑得浑身微颤,「是说,你要与他一同隐居,这辈子谁也不见,连我……也不打算再见了?」 「如此你们才能放心,不是吗?」 耶律越会听她的吧?会的吧? 搂在她腰际的手陡然收紧,玄睦埋头,许久才挤出一句:「放心?呵呵,你这骗子……」 「当日说了喜欢我,骗我的……」 「答应了以身相许,骗我的……」 「答应我不管转世到何处都不会不认我,也是骗我的……」 「你这骗子,答应我的,一件都没做到……」 他一句一顿,控诉着她的负心无情。 她明明知道并非他说的那般,喜欢他也好,以身相许也好,包括不会不认他,都是他自己强加给她的,可听到他带着浓浓悲凉的沙哑嗓音,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 玄睦…… 抱歉…… 或许真如你所说,正是因着当年你骗了我伤了我,身心疲惫之际遇见了温暖的耶律越,才会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我想,当年的我,确实是喜欢过你的…… 只是这份喜欢,刚刚萌芽便被扼杀…… 玄睦俯在她肩头,许久都没再言语,软轿一路将他们抬到了驿站,并未再回忠勇王府。 她下了轿,他却翻身上了马。 「我答应你,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事。」 余小晚仰头望着他,北风穿过他半绾的青丝,飘摇过他的唇角眉梢,与那烈焰般的火红大氅纠纠缠缠。 他又道:「无论你在何处,都要让我知道。」 余小晚心中涩然,微微颌首,「我答应你。」 玄睦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恢復了一贯轻佻的模样,他斜唇一笑,桃花异瞳妖冶无双。 「若再敢食言,便是翻遍天下,我也定会寻到你,然后将你锁起来,便是你如何哭求也不放开,你可记住了!」 又在计划他永远狠不下心的惩罚吓唬她…… 余小晚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我记住了。」 玄睦探手摸了摸她的脸,最后深深望了她一眼,「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这句话莫名的耳熟,不久之前耶律越方才同她说过,之后,他便再也不曾回来…… 可耶律越当时是危急时刻,她心悸在所难免,玄睦如今却是大局已定,为何她也会这般心神不宁? 第25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7) 要不要喊住他,问清楚了再放他走? 不等她思虑周详, 那边行了没几步的玄睦突然又调转马头折了回来。 「有件事险些忘了。」 这一调头, 倒是沖淡了不少她的心悸, 「何事?」 玄睦并未下马,自马背遥遥伸过手来,掌心向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唤我。」 余小晚怔了一下, 瞬间瞭然,抬指在他掌心描下两字。 【渊儿。】 玄睦心满意足,慵懒一笑,血眸生晕, 玉面含春,「今晚我想吃排骨面,欠了我这么许久, 也该还了吧?」 余小晚也回他一笑, 「好, 还你!你这是去哪儿?何时能回?」 「去忠勇王府, 说服了时望归一切都好办。」 余小晚放下心来, 时晟虽刚愎自用,可到底大局为重,必然不会为了她区区一女子陷苍国于危难, 玄睦又生得三寸不烂之舌, 想来也能说服他。 目送玄睦离开, 余小晚这才进了驿站。 时候还早,她在厢房等了半晌,总觉得心神不宁,干脆直接去了火房,挑了几根不错的肋骨,着伙夫剁成小块,不慌不忙的炖上,守着灶火不时添把柴。 一锅排骨炖了足足一下午,直到暮色四合还闷在火上未曾起锅,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玄睦归来,下了面便成了。 然而天色越来越晚,玄睦却始终未归,余小晚出了火房没回厢房,款步到了驿站门前翘首以待。 今日可是祭灶,驿站虽不算家,可总算是个落脚之处,总好过祭在旁人家,照理说,便是入宫面圣,新帝也该提醒他速回驿站的,他怎的还不回来?
第563页 是压根就没说服时晟,此刻还在忠勇王吗? 那耶律越今夜能躲过一劫吗? 余小晚不敢细想,越想越心焦,几日前下的大雪,如今雪化路滑,踩得到处都是泥泞,早已辨不出原本纯白雪色,驿站门前已算是清扫的极为干净了,可她徘徊了不大会儿,狐裘边缘依然蹭的一片污浊。 「冷,回。」 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不必回头,余小晚已然知晓来人是莫非。 莫非是前两日才到的皇城,他并未随玄睦一同宫变,而是半路改道去杀灭族仇人——大苍先皇国舅爷,也就是原副本女主的亲爹。 此人老奸巨猾,苍帝中万蚁噬心丹一事只有贴身太监知晓,他并不知晓,却看出了时局不对,左右思量之后,自请离京去青州当知府暂避风头。 莫非本还不晓得他是灭族仇人,是女主乔莘儿无意间提起当年之事,几处小细节引起了玄睦注意,在玄睦的提醒下,莫非这才亲自去往青州调查,很快便查明真相。 原来当年莫非族人被安排的石山表面是挖石城建,实则却是他偷挖铁矿卖给朱国,当年苍帝隐有察觉,乔国舅怕事发,这才一夜之间斩了千余条人命。 寻了多年的仇人终于揭晓,莫非一刻也等不及,夜半入府,斩杀了乔国舅及其所有至亲。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乔国舅的家人是无辜的,可余小晚身为一个外人,体会不到莫非灭族之恨,自然也无权指责他的心狠手辣,况且人已死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她并未问莫非乔莘儿如何了,莫非一贯面冷心热,必然不忍杀她,大抵早已与她分道扬镳。 至于太后与新帝,他们虽也同乔国舅有血缘关系,可古时女子出嫁从夫,太后已不是乔氏,而是苍乔氏,不算乔家人,新帝就更不算了,乔家人基本已死绝,莫非也算是大仇得报。 莫非见她不语,上前一步到她身侧,又沉声说了遍:「冷,回。」 余小晚转眸望向他,嫣然一笑,雪化天寒,稍一开口便哈气氤氲。 「我再等等。」 天已彻底黑透,从华灯初上到万家灯火,玄睦始终未归,余小晚捨不得浪费积分,并未用四季如春,全靠狐裘御寒,等了这么许久,身子已然凉透,她也越发焦急。 莫非沉吟了片刻,差了门人去忠勇王府探一探。 门人策马而去,不过两刻便迴转禀报,玄睦与时晟后半晌便入了宫,至今未归。 既已早早入宫,为何这般久了还没消息? 余小晚越发的有些不安,在门廊之下踱来踱去,夜风渐起,刮在脸上刺得生疼。 莫非是来护她的,自然不能穿的太多,寒风之下一言不发地又陪她等了许久,赶也赶不走。 莫非望了望灰濛濛地天,「饭。」 「我不饿。」 「冷,饭,等。」 「我真的不饿。」 莫非的性闷,她都说了数遍了,本以为他不会再多言,却不想,他上前一步挡住她眺望的视线,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冷,饭,等。」 天冷,用了饭再等。 余小晚抬眸望着他幽蓝的眸子,眸中藏着几丝努力遮掩的温情。 是对莫秋水的?还是对她的? 不管怎么说,她占了他不是亲人却情同亲人的莫秋水的肉身,总觉得有些亏欠。 再看他单薄的衣衫,想了想,她微微颌首,「那便先……用些热饭吧。」 忧心着耶律越与玄睦,她哪儿有什么胃口,回了厢房,丫鬟布上饭菜,她按下莫非陪她一起用,刚喝了两口热汤,便听外面一阵骚乱。 「天!那是什么?」 「皇宫走水了!」 「这雪还未化完,怎会走水?!」 余小晚与莫非对视一眼,立时放下筷子闪身出去。 甫一出门,迎头便见远处映天通红,一刻钟前分明还什么都没有的,像是突然一撮而起,烈焰熊熊,浓烟滚滚,正是皇宫方向! 莫非攥紧了拳头,几个门人围拢过来,皆是焦急之色。 「主上还在宫中,这可如何是好?」 莫非眉心紧锁,睨了一眼余小晚,「你们,去探!」 众人诧然,「门主不去?」 余小晚赶紧道:「不必管我,你们去!」 莫非摇了摇头,沖那几个门人喝令:「速去!」 门人得令迅速离去,莫非摸出怀中信号弹,点上,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光尾,咻的一声,窜入云霄。 城外驻扎着玄睦的八千精兵,随时准备破城而入。 余小晚心急如焚,想了想,拽住了莫非衣角。 「带我上去,这边太低,瞧不清到底是哪宫着了火。」 莫非二话不说,俯身将她抱起,脚下轻点,跃上房顶。 远处的火势越烧越旺,滚滚浓烟隔这么远仿佛都能闻到呛鼻的味道,火光映亮了半个皇城,看那方向,似乎是养心殿。 养心殿可是皇上的寝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着火? 余小晚疑惑不解,却又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记忆里,她仿佛总是在看火。 上官锦时,驿站大火,玄睦并未受伤,还趁机住进将军府。 玄武时,避暑山庄大火,玄睦入狱,受了些皮肉之苦。
第564页 依然是玄武之时,天牢大火,玄睦被穿琵琶骨,险些命丧火海。 似乎每次大火都与玄睦有关,且一次比一次……兇险。 如今,又是大火。 莫非轻功了得,余小晚想让他亲自进宫探一探,可他是玄睦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而他一向对玄睦唯命是从,只怕磨破嘴皮子他也不会去。 眼下该怎么办? 让她继续苦等她做不到,看来只能…… 「放我下去,我想睡会儿。」 方才怎么劝都不肯回房,这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却说要休息? 莫非垂眸望了她一眼,没有多言,抱着她跃下屋顶,将她送入房中。 帮她遮好床幔,他并未离开,转身坐到一旁太师椅上,嵴背挺直,一言不发。 余小晚知他是在恪尽职守,也没多言,立时点了离魂飞身而出。 做了阿飘无所顾忌,她一路横冲直撞,直冲火光飞去。 飞得越近,火光越发沖天,依稀还能听到呜咽的哭声,那哭声越是靠近越是震耳欲聋。 失火了不是应该吵闹着担水救火吗?怎会都是哭声? 难不成…… 一入宫墙,乌压压一片,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他们一个个面朝着不远处的养心殿,或跪或站,全都痛哭不止。 一人哭并不明显,可成千上万御林军混杂着宫女太监一同嚎啕大哭,场面何其壮观!难怪数里之外都能听到震耳哭声。 这些本该守卫皇上的御林军,一个个望着那浓烟滚滚火光沖天,半天英勇不见,只会哭天抹泪,近万名御林军竟无一人上前救火! 烈焰焚烧着巍峨殿宇,阖宫上下,全都在痛哭失声,那画面说不出的诡异,仿佛这并非意外走水,而是他们在为至亲之人行火葬之礼。 余小晚心头惊惧,赫然发现,越是靠近养心殿,御林军越是悲痛,甚至站都站不住,全都跪趴在地,唯有一人立于殿前,纹丝不动。 余小晚飞身过去,那人身披铠甲,怒目圆睁,正是御林军统领。 所有人都哭,唯独他不哭,着实突兀。 余小晚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火中殿宇,心头不安越发浓烈,飞身穿入火中。 殿中一片狼藉,十数具焦尸横七竖八,烈焰焚烧木料噼啪声不断,不时有重物带火坠落。 余小晚穿梭了一圈儿,未见皇袍加身者,也未见时晟高大的身影,更不见绯袍横卧。 人呢? 若非皇帝在此,为何殿外哭成一团? 可若皇帝在此,为何竟无人来救? 她一时也懵了。 难道……此处还有地下暗室? 可她当日翻遍了整座皇宫,连地下都翻过的,并不曾发现什么地牢暗室之类,这养心殿她也翻过,只是当时心中焦急横冲直撞搜寻得不算仔细,难不成有所遗漏? 第257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8) 顾不得多想,余小晚拧眉直入地下! 地下一片漆黑, 到处都是泥土, 她仔细地搜寻着,怕有遗漏, 穿得并不快, 一直摸到一处角落,眼前陡然出现一处窄仄的坑洞。 这当真是窄仄,只能容一人顺梯而下,还是贴着坑壁的简易爬梯, 稍微胖点都下不去, 如时晟那般高大魁梧之人, 怕是要缩着膀子蹭着坑壁方能通过,如此窄仄, 难怪之前搜宫不曾察觉,稍不注意就飞过去了。 余小晚仗着灵体视觉不受光线阻碍, 沿着漆黑的坑道一路下沉。 真深! 这坑道真不是一般的深,不像地下暗室,倒像是口深井。 不知沉了多久, 终于沉到坑底,坑底一侧是一扇绿锈斑斑的青铜门, 门上两片铺首,锈蚀厉害, 辨不清究竟是麒麟或是龙首。 她穿门而入, 眼前豁然开朗, 虽算不上多么宽广,起码比之沉了这么许久的窄仄坑道宽大了不少,长三四丈,宽三四丈,四根石柱撑着天顶。 屋内桌椅床榻、米缸水缸、酒罈酱坛一应俱全,屋子靠后之处隔了一道屏风,点着一盏不甚明亮的陶釉烛台。 烛火飘摇,屏风又是厚布所制,完全不透光亮,余小晚只隐约看到屏风一侧露出半边素白身影。 可即便只露了半点肩膀一侧手臂,她依然一眼便认出了他是…… 耶律越! 终于找到了! 余小晚大喜过望,赶紧飘了过去。 随着飘近,耶律越的身形也逐渐露出,他背身立于屏风边缘,看不到神情,只能看到他赤脚站在地上,脚踝连着生锈的铁链,右脚之下似乎还踩着一物,屏风挡着,她并未看清是什么。 看到他安然无恙,余小晚长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又蹙紧了眉心。 她虽是灵体闻不到味道,可这空气中粘稠的血腥感还是让她极不舒服。 他受伤了? 刚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她飞身而去,还未绕过屏风,耶律越抬脚,脚链噹啷,突然将脚下之物踹了出去! 那东西圆滚滚的,骨碌碌连撞了两下,从屏风另一侧滚了出来。 余小晚下意识地朝那东西滚动方向望去。 那是…… !!! 只看了一眼她便惊得接连倒退数步! 人头! 那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余小晚到底是个女子,便是亲自咬死过莲妃依然还是胆小,她闭眼接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再度缓缓张开。
第565页 她需要确认那人头究竟是何人的。 千万不要是那臭狐狸的,千万不要是! 担心玄睦出事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尸体的恐惧,她定睛仔仔细细分辨。 那人头沾着血污,黑髮纠结散乱,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黑的,两只眼都是黑的! 不是玄睦。 那便好那便好,无论是谁,只要不是玄睦她都无所谓。 想是这般想,她还是仔细又辨了辨,也不是时晟,倒有点像是…… 新帝! 是刚刚继位没几日的苍国新帝! 怎会这样? 新帝惨死此处,殿外那些御林军为何不来救? 啾咪——啾咪—— 耳旁突然传来熟悉的鸟鸣,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便见耶律越肩头一动,一团土肥圆直冲她飈了过来! 小唿唿?! 那日她被御林军带出竹园之时,小唿唿还在枕边安睡,之后出了那么多事,待她安顿下来之后才想起它,可夜半离魂搜寻耶律越时专程拐到公主府,却到处没见它的影子,她还当它出了意外,没曾想竟是在耶律越身边。 这死没良心的小畜生,有了爹爹不要娘。 胡思乱想不过瞬间,小唿唿已冲到她面前。 唿—— 傻乎乎的土肥圆直接穿透她的身形,扑了个空。 不等余小晚回头看它,它又折返回来,再度瞄准了她的左肩。 唿—— 又扑了个空。 余小晚不由有些好笑。 这呆鸟儿,还是这般蠢的可爱。 小唿唿傻了吧唧在她肩头冲来冲去,她却没心思管它,转头刚想再往前飘,视线陡然与耶律越撞在一处! 好冷! 那是余小晚从未见过的视线,不,并非从未见过,当日她还是采琴时,与时晟同乘轿辇去城外的海棠林赏花,偶遇耶律越与敦贤公主之时,就曾在他眼中见过这般视线。 这是无法形容的视线,冰冷阴鸷,淬了毒般! 他…… 他为何这般看着她? 依他聪慧,必然能从小唿唿异常举动看出是她来了,为何还要这般看着她? 余小晚心底生寒,第一次觉得他这般陌生,陌生的让她害怕。 咬了咬唇,她还是仗着胆子飞了过去,不管他眼神如何可怕,都想抱一抱他,让他切实感受到她来了,她寻了他这么多日,终于找到他了。 她一直盯着他那让她不寒而立的淡色眸子,直到飘到近前俯身要抱之时才陡然惊觉,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唇角耳根依稀残存着干涸血迹。 垂目再往下看,他手上竟也带着镣铐,身上仅着一件单薄里衣,背后看着还好,可这会儿转过身来,前襟早已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肉没有一处完好,到处都是皮开肉绽,猩血斑斑,锁骨之处更是白骨隐现,看得她心惊胆战! 他挨打了? 看他身上一条条狰狞的横向血痕,分明就是鞭子抽打留下的。 不,不止鞭打,他大腿之上鲜血淋淋,那明显少的一大块,分明就是凌迟片肉! 都这样了,他怎么站的住? 他,他不疼吗? 五脏六腑仿佛都揪在了一处,她心疼的无以復加,想抱他,却突然有些怕,明知灵体碰不到,却还是本能的怕碰痛了他。 「啊!!!」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嘶吼! 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陡然扑来,勐地将耶律越扑倒在地,抬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晨之!】 她惊唿一声,俯身飘下,却见耶律越神情淡漠,便是被掐得额角青筋跳起,依然没有哪怕半丝惧怕之色。 【你放开他!放开!】 明知没用,她还是下意识地去拽那人,自然是什么也拽不到,耶律越依然被掐得死死的,脸色由白到红再到隐隐发紫。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已认出行兇何人,可正是因着认出,反而更加绝望。 时晟! 你放开我的晨之! 你放开他! 余小晚拼命推拒着时晟,却什么也阻止不了,手一次次扑空,心也跟着沉入冰川深渊,呲呲拉拉的苍青色电流混着身后的莹白电流不断流窜,撕扯着她焦灼的心。 啪嗒! 一滴血自时晟额角滴落,穿透她的身形滴在耶律越脸上。 时晟满头是血,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死命掐着耶律越,若是平日这般狠戾,只怕几个耶律越都不够他拧掉脖子的,可如今…… 余小晚终于察觉出了怪异,回身再看耶律越。 耶律越虽青筋跳凸,脸色难看,明显带着缺氧症状,可眸光依然无波无澜,能保持这般平静,不可能单单只靠意志,人临死之前的痛苦多少都会扭曲肌肉,而他显然没有。 虽然这是她乐见的,却也是她疑惑的。 时晟的模样绝不像是手下留情,那为何这么久都没能掐死耶律越? 难道…… 脑中刚闪过一丝念头,时晟的身子已开始抖起,越抖越快,越抖越快! 不过眨眼之间,他已抖若塞糠,莫说掐死人,他根本连自己的身形都无法控制,耶律越不过抬了下腿,他便如抽了羊角风般,浑身抽搐着歪倒一边。
第566页 余小晚瞠目结舌,耶律越撑地坐起,俯身一阵咳嗽,接连喘了十几口气,这才揉了揉掐得紫红的脖子,站起身来,抬脚狠踹了一下还在抽搐的时晟,眸光阴冷骇人。 「凭你也想杀我?不自量力!」 损伤的嗓音嘶哑低沉,少了平日的清越,仿佛换了个人,越发让她觉得陌生。 耶律越突然回身,朝着她的方向长臂一挥,正从她体内穿过,莹白电流噼啪闪动,带出一熘光痕。 「呵呵……」耶律越低笑一声,往日里她最爱的那不薄不厚不艷不黯的唇,竟带上一丝讥讽,「你来了?我苦等了你整整九日,你始终都不曾出现,倒是他有事你立马就坐不住了。呵呵……真心……你的真心,真让我感动。」 余小晚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摇头。 【不是!不是你想那样!我找过你,几乎夜夜都找,只是我太过焦躁,找的匆忙,漏了此处而已,并非你想的那样!】 然而耶律越听不到,一个字也听不到。 他举着手臂,凌空抓在她的灵体深处,手缓缓握紧,脸上的笑容亦越发阴冷。 「抓不到,你是魂,我抓不到,可你不会永远都是魂。」 放下手臂,他迈步绕过屏风,俯身捡起一把沾血的短匕,匕柄镶金嵌宝,不远处地上还扔着个黄金镂着盘龙的短鞘。 是苍帝的护身宝刃! 她顾不得疑惑耶律越因何能凭一己之力夺得短匕手刃新帝,已然被眼前的一切惊得遍体生寒! 新帝身首异处,脑袋滚在一旁,浑身是血。 玄睦双目紧闭,苍白如纸的脸上猩血斑斑,一动不不动地趴在地上,看不出生死。 【玄睦!】 她飞身过去,裙裾穿过耶律越微有些踉跄的身形,呲呲拉拉的莹白电花带过一熘长弧,停到玄睦身前。 探手伸到他的鼻翼之下,她虽无法碰触,可却能隐隐感知空气流动。 片刻之后,她松了口气。 有细微的波动,他还活着。 一口气还未松到底,身后突然传来电流噼啪之声,冰冷的刀尖突然自她胸口捅出,照着玄睦狠狠扎去! 第25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59) 噗! 锋利的刀刃带着残血, 勐地扎进玄睦后背! 玄睦闷哼一声痛醒, 颤了颤长睫, 勉强张开眼,视线在面无表情的耶律越身上转了一圈, 落在了眼前的一片虚无。 血眸晕着迷濛的薄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像是真能看到一般。 「傻……蛇……」 噗! 刀刃陡然拔除, 连带着他整个身子痉挛了一瞬间。 猩红的鲜血自唇角涌出, 他却浑不在意,依然固执地探手向她摸来,唇角依稀挂着一抹笑意。 「别……哭……」 噗! 白光恍过, 刀刃陡然扎入他的手背,狠狠楔入地底, 鲜血迸溅过她虚无的身形,模煳了她的视线。 别哭?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说她是傻蛇, 他才是傻的吧? 她是灵体, 根本流不出……眼泪…… 玄睦已疼晕过去,鲜血染不红漆黑的泥地,也染不红他本就绯烈的红衣, 却染红了她的眼。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赤红一片,她望了一眼手背插刃后背不断涌血的玄睦, 没有抱他, 脑中嗡嗡作响, 昏昏沉沉抬起头, 望向身后单膝跪地依然死死按着匕首的耶律越。 耶律越面无表情,淡色眼瞳映着满目赤红,载着深沉的恨意。 难以言喻的心痛仿佛瞬间消失了,原来真正的心痛是这种感觉,痛到极致反而麻痹,麻痹到没有一丝的感觉。 晨之啊…… 你究竟是恨他?还是恨我? 其实你最想一刀捅死的人,是我吧?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耳旁迴荡着他沉重的唿吸声,还有身后血液涌出的细微流动声。 【别杀他……你答应过我的……】 明知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她却似乎傻掉一般,盯着他的眸子,搂住了他紧按匕柄的手臂。 【求求你……别杀他……】 【晨之……求求你……】 啾咪——啾咪—— 好累!好气!不让小唿唿落,小唿唿还不落了呢! 小唿唿终于飞累了,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娘亲肩头,它只得退而求其次,落在了爹爹肩头。 啾咪——啾咪—— 爹爹爹爹,娘亲为何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你在欺负娘亲吗? 载满恨意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耶律越微微转眸,睨了一眼左肩的小唿唿,手腕陡然一转,勐地拔出了短匕。 「你伤心了。」 嘶哑的嗓音还带着之前被掐伤的痕迹,耶律越拎着那匕首,低喘了口气,这一番刺杀,撕裂了他胸前的伤口,皮开肉绽,白骨森森,甚是骇人。 「我险些被去手剁脚,剜眼割舌,你都能无动于衷,却为他伤心了,呵呵……」 他的笑声依然云淡风轻,可那阴鸷的视线却让余小晚一阵毛骨悚然! 「该让他如何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呢?」 什么?! 【不要晨之!不要……】 眼前陡然一黑。 离魂时间到了…… 耶律越睨了一眼突然毫无知觉的手臂,琥珀色的眸子四下张望了一圈,沉默了片刻,抬手拍了拍小唿唿毛茸茸的小脑袋。
第567页 「去,找你娘亲。」 小唿唿迷迷煳煳张开眼,虽然不满刚睡着就被爹爹吵醒,却还是乖乖地起身飞了一圈,很快又再度落回他的肩头。 「走了……」 耶律越垂下眸子,绷得笔直的身形突然摇晃了一下,像是撑了许久再也撑不下去,歪倒在地虚弱地喘着气,半天都没能再爬起来。 「去,寻赵元。」 他瘫躺在地,勉强抬手推了推小唿唿,小唿唿无奈地抖了抖小翅膀,啾咪啾咪叫了两声。 讨厌讨厌!小唿唿好睏的说!爹爹讨厌鬼! 不满地踩了踩脚下单薄的布料,小唿唿一展双翅,扑棱扑棱地飞上屋顶,顺着屋角的透气孔一路蹦蹦跳跳飞了出去。 那土肥圆的身形,当真是再肥一圈就要被挡在那气孔之外展不开翅膀。 耶律越又躺了许久,这才勉强撑身坐起,不过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却仿佛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稍微一动便疼得他满头冷汗。 他又喘了好一会儿,这才抓起短匕,照着重伤不醒的玄睦……挥刀而去…… …… 唔…… 痛…… 头痛欲裂,每次离魂醒来都要痛到怀疑人生。 她迷迷煳煳的赶紧先兑换了心凝形释用了,瞬间神清气爽。 总算好受了。 对了,玄睦! 她陡然张开眼! 熟悉的大红床幔,熟悉的木榻小屋,屋外幽篁瑟瑟,竹枝敲打窗棂,屋内生了整整五处火盆,温暖如春。 採薇端着铜盆推门而入,见她醒了,笑着上前浅浅一福。 「夫人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余小晚有了瞬间的恍惚,一时竟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亦或是梦境。 「採薇?」 「奴婢在。」 「你……怎会在此?」 採薇笑盈盈地帮她穿衣系带,动作麻利的很。 「爷还有要事在身,又不放心旁人,便让奴婢来伺候了。」 「有何要事?」 伺候她穿鞋的手顿了一下,採薇笑道:「爷还在宫中,只差人将夫人送回,奴婢也不知爷在忙何事,不过想也知道,必然是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 余小晚按住心口,明明服了心凝形释的,为何心口还这么难受? 玄睦他怎样了?会不会已经…… 余小晚突然一阵心慌,连带着头晕噁心,捂着嘴一阵干呕! 採薇赶紧起身张望着她,「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您稍等,奴婢这就去唤府医。」 转身跑了两步,她顿住脚又回头嘱咐了句:「爷捎了口信,若夫人醒了便不许再睡,否则……爷便……」 「便如何?」 採薇摇了摇头,「爷没说,只说了这么多。」 这是不准她再离魂之意? 那隐掉的半句威胁又是什么?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希望是,不,一定要是! 耶律越果然聪慧过人,故意说一半留一半,让她忐忑不安却又抱着一线希望。 府医很快便赶了过来,毕恭毕敬地帮她诊脉,慎重地诊了又诊,这才收手俯身行了拜礼。 「夫人脉象奇特,似乱非乱,似缓非缓,许是忧思过度,老夫这就给您开方安神汤。」 安神汤,一听名字就晓得喝了会困。 「不必了,你下去吧。」 府医不敢多嘴,又拜了拜,这才告退出去。 採薇送府医出去,又低声问了几句,再回来之时,带着几分明显的失望。 吃了不知算早饭还是午饭的饭,余小晚搁下碗筷迈步出了厢房。 远处的火光早就灭了,天空灰濛濛一片,院中积雪覆盖,只有小路蜿蜒着一串杂乱的脚印。 看来这几日,这院中不曾有人来过,不止这院中,大抵这整个国公府都无人来过。 这倒也没甚稀奇,新帝初登大宝,玄睦还留在皇城虎视眈眈,他自然没空也不愿当着外人的面查抄耶律越的家,尤其是公主小院那地下仓库,旁人不知,新帝必然是知晓的,那么多粮食战备,就更不能让玄国知晓了。 她转眸睨了紧随其后的採薇一眼,明知她不会让她乱走,还是试探着走下台阶。 她在院中徘徊,採薇没有阻拦,可待她走到院门前,採薇便开了口。 「爷有令,夫人不准离开竹园。」 果然如此。 她也没有强求,转身復又回房,烤着火盆捧着茶,採薇乖巧的立在身侧。 四围一片安详,只有她轻抿茶水的声响。 可越是安静,她便越是心神不宁,既盼着耶律越回来,又怕他回来,离魂时所见仿佛一场噩梦,只要稍一恍神,脑中便会浮现玄睦满身是血的模样,还有耶律越那双冰冷阴鸷的眸子。 再这么下去,只怕她要疯了! 不行,必须转移下注意力。 「採薇。」 「奴婢在。」 「你在这府上多久了?」 「回夫人,奴婢十岁上便来了,如今也有十多年了。」 这些余小晚再清楚不过,可她依然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 「哦?这么说,你还是府上老人儿了。」 採薇一如当日伺候敦贤公主那般,规矩谨慎,「奴婢不敢托大,只是呆得久一些罢了。」
第568页 余小晚撇了撇茶沫,又问:「那你以往是伺候谁的?」 这话一出,採薇明显僵了一下,许久才回出一句:「回夫人,奴婢以往……伺候公主的。」 「你是公主的贴身丫鬟?」 採薇迟疑着颌首,「是。」 余小晚诧异道:「那你为何突然就不伺候了?公主人呢?」 「公主……」採薇突然跪下,「这是爷与公主之事,请恕奴婢不敢多嘴。」 余小晚早已知晓公主在何处,如此问自然是别有目的,她淡淡一笑:「倒是个忠心的,起来吧,我也只是闲来无事,随口问问罢了,不能说,我便问些旁的。」 抿了口茶,她装作随口般又问:「刘子跟爷倒是亲近,他入府多久了?」 「回夫人,他是家生子,打小就在府上。」 家生子? 对刘子,余小晚还真不了解。 只晓得他今年不过十八、九岁,人还算机灵,所以当日敦贤公主才会安排他来伺候耶律越,顺便监视他。 当年看他还有些粗心莽撞,跟了耶律越这一年多来,倒是沉稳了不少。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她只想知道刘子同公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那日他会想给公主求情?还有他求情便求情,耶律越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帮他寻门亲事? 刘子是耶律越身边最亲近之人,多了解一些总不会错。 余小晚微微颌首,又问:「刘子以往是伺候谁的?」 「刘子以前是前院二等家丁,后来指给爷做书童,之后便一直伺候着爷。」 第259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0) 余小晚掀开茶盖, 示意採薇添了茶, 这才又问:「如此说来, 他不曾伺候过公主了?」 採薇道:「那是自然,男女有别, 能近公主身的只有小太监,可太监们是不准出宫的,便是公主也不能违背祖宗礼法。」 余小晚并不喝茶, 只端着不住撇着茶沫, 突然就转了话头。 「大玄离此万里之遥,有些传言传到之时已面目全非,辨不出真假, 你给我分辨分辨如何?」 「夫人请讲。」 余小晚随口编道:「当日我曾听闻时大将军爱妻如命,先夫人死后化作凤凰栖身将军府院中梧桐, 可是真的?」 採薇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道:「这自然是谬言, 时将军常年不在府上, 便是真变了凤凰也是随将军飞走才对。」 「也是这个理儿。」余小晚淡淡一笑,又随口抡了一个,「我还听闻, 爷对公主一往情深,公主病重, 爷一夜白头, 这可不也是谬言吗?爷如今可是华发如墨, 怕是连一根白髮也不曾有过。」 这话一出, 採薇立时变了脸,她垂眸不语,既不附和也不反驳。 余小晚压根没注意她的神情,心中计较的是接下来要问的。 「我在玄国还曾听闻,爷与刘子都对公主一往情深,有次吃酒喝醉,刘子误闯公主房中轻薄了公主,爷知晓后大为恼怒,从此便对公主冷了心。如今看来,这传言必然也是假的,刘子与爷可是感情甚笃呢。」 採薇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攥在衣摆的手竟将布帛攥出了衣褶! 余小晚微微蹙眉。 「怎的了採薇,为何脸色这般难看?难不成……这是真的?」 那日离魂,耶律越对刘子说的话仿佛还在耳畔。 【你忘了那日酒窖醒来,她说要如何处置你了吗?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句话她之前不曾细想,如今想来,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採薇赶紧摇头,「不不,怎么可能!若刘子真……真轻薄了公主,爷如何会饶了他!」 余小晚专程留意着她的神情,说这话时,她眼神游移,额角冒汗,分明是在说谎。 她与採薇可是曾朝夕相处过半年之久的,对她也算是颇为了解,採薇其人一向还算沉稳有度,毕竟是公主身侧的大丫鬟,后宫之中勾心斗角乱七八糟的事,她跟着公主也没少见过,轻易不会失态,跟了耶律越后,似乎也更加沉稳了,为何独独今日失了分寸? 唯一的解释便是,刘子与公主当真有不可告人的干系,且那事还与酒窖那夜有关! 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子与公主与耶律越,甚至包括採薇,这几人之间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採薇。」 「奴婢在。」採薇已冷静下来,不露声色地蘸掉额角冷汗。 「你坐。」 「奴婢不敢。」 「坐。」余小晚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坐下来,「我初来乍到,对这府上不甚了解,也没个贴心说话之人,我看你倒不错,以后少不得还要与常唠家常。你也不必拘谨,陪我好好絮叨絮叨便算尽心了。」 採薇不敢再推辞,乖乖地坐在椅边儿低着头,身子还有些僵硬。 余小晚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不与你见外,你也给我说句实话,爷同公主感情如何?」 「欸?」问得有些突兀,採薇一怔。 余小晚哀嘆一声,「我与爷萍水相逢,能有幸得嫁已是福气,本不该再要求许多,可我到底是个女子,自然也希望爷对我是真心真意……你可明白?」 採薇咬了咬唇,再度垂首,「爷对夫人自然是全心全意,无需怀疑。」 「那他对公主呢?」
第569页 「对公主……自然也是好的,毕竟爷宅心仁厚,可爷心中只有夫人。」 「只有我?」余小晚突然脸色一沉,勐拍了下桌子,「好你个贱婢!竟敢公然欺瞒主子!」 採薇反应极快,桌面儿还在震颤,她已跪地上俯首便是一拜。 「奴婢该死!奴婢不敢!」 「哼!好个不敢!那我来问你,采琴是何人?!」 採薇瞬间僵住,头埋得更低了,「夫人可是听了什么流言?」 啪啷! 茶盏混着热茶擦过採薇脸侧,勐地砸在地上! 「贱婢!本夫人不过稍稍一试,你便原形毕露!爷亲口说的,他心中最在意之人,便是已去的采琴!你与采琴情同姐妹,还敢欺瞒本夫人!这般满嘴谎话的蹄子,是拔了舌还是撕了嘴,你自个儿选!」 採薇脸色大变,赶紧一叠连声的叩首。 「夫人恕罪!采琴已死,奴婢只是不想徒惹夫人不悦!求夫人宽恕!」 「呵!怕主子不悦便不说实话,那与谗臣奸佞有何区别?!」 余小晚装腔作势,一脚将她踹翻,虽没用力,可震慑作用绝对不小。 採薇手按上了茶盏碎渣,手心见了血,她也不敢查看,赶紧再度跪趴下去。 「奴婢有罪!求夫人责罚!」 以这半年来耶律越对她的宠爱,也怪不得採薇如此惊惧。 余小晚并未让她起来,压迫感可以让一个谎话连篇者不敢轻易造次。 「罚是自然要罚,不过不是现下,待本夫人问完了,再有欺瞒,数罪併罚!」 採薇头也不敢抬,趴上地上连连称是。 余小晚这才慢悠悠问道:「说吧,爷同公主感情如何?」 採薇战战兢兢道:「爷……爷是被迫娶的公主,顶多只有敬重,真的没什么夫妻之情。」 「即便如此,爷这般大肆娶我,公主为何没有半点反应?」 「公,公主……」採薇结结巴巴,「公主她……她在别处静养,并不知情。」 「呵!」余小晚冷笑,勐地拨高了嗓音,「别处?!你还真当本夫人是个傻的吗?!」 採薇肩头抖了下,吃不准余小晚究竟是诈她,亦或真知晓了什么。 「公主她,她病情严重,已神志不清,自然不会反对。」 「哦?好端端的,公主为何突然病倒?还病得神志不清?」 「是因……」 不等她说完,余小晚冷声提醒,「别说是因着采琴!」 採薇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余小晚怒道:「说!」 採薇一咬牙,勐地抬起头来,眼角通红,神情带着几分惊惧。 「求夫人放过奴婢,奴婢真的不敢说,若夫人想知,大可以去问爷,奴婢不过小小贱婢,便是有一千条命都不够爷惩处的!」 「你怕爷惩处,就不怕本夫人要了你的命?!之前的採菊你都忘了吗?!」 採菊便是当日耶律越临时安排来伺候她,却没能阻止她入公主小院,同那看门的侍卫一起被打到卧床足足两个月才勉强下地,差点丢了性命的小丫鬟。 採薇颤着唇,勉强抖出一句:「奴婢……实在不敢说……」 「哼!」余小晚陡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那本夫人便撕了你的嘴,再罚你五十大板!」 採薇面如土色,紧咬下唇,依然不肯多说一个字。 眼看着软的硬的都不行,询问陷入僵局,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突然俯身笑盈盈将她搀扶起来。 「傻丫头,果然如爷所说是个忠心的,我方才不过试你一试,你确实是个可信的好丫头,如此我也敢放心用你了。」 这弯儿转的太快,採薇一脸懵然,余小晚抓着她的手,一副主僕情深状。 「其实爷都告诉我了,公主囚在那小院之中,为爷所用,爷对她恨之入骨,这其中主要是因着采琴,也有……」顿了下,她仔细观察着採薇的神情,「刘子的因由。」 採薇的手立时颤了一下,神色划过一瞬间的震惊,半天才回了声「是」。 余小晚到底还是了解她的,一番威逼利诱,再加之循循善诱,终于引着採薇一步步说出了来龙去脉。 当年耶律越受伤而归,一心只求出家远离世事,公主却不肯放手,还逼他服下禁药…… 那是余小晚不知晓的一切,耶律越饱受折磨之时,她在做什么? 她离魂在那酒窖,因连续使用太多,灵体虚弱,不能离开肉身丈许之遥,她甚至记不清之后发生的一切。 她死了,解脱了,魂转成了那条小青蛇,耶律越呢? 正常的发展不是应该是中了禁药的男女主天雷勾动地火吗? 可他竟将公主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塞给了刘子! 公主当时还不能死,所以他给她解了药,那他自己又是如何解的? 这问题她接连试探了採薇数次,她都闭口不言,看那神情极为复杂,有悲伤有惊惧也有心痛。 难道耶律越的药是她给解的? 宁愿碰一个丫鬟也不愿碰恶毒的公主吗? 不过,如此一来,她倒是明白了耶律越为何突然提起给刘子娶亲了。 公主美艷,阖府上下又有几个男丁不仰慕的?只不过有贼心没贼胆,甚至连贼心都不敢起。 刘子身为家生子,从小在公主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对公主该是更为不同,他大概万万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同公主有鱼水之欢。
第570页 高岭之花入怀,哪怕是朵毒花,对没有丝毫男女经验的刘子而言,必然也是终身难忘的。 刘子是最初跟在耶律越身侧之人,耶律越对他十分信任,若因公主让他对自己生了嫌隙,便是不值。 所以耶律越才想帮他寻门亲事,稳住他的心,同时也算落了把柄在自己手中,为了妻儿,刘子也当更忠心才是。 了解了来龙去脉,余小晚心中五味杂陈,她突然又想起那日耶律越同刘子的对话。 刘子:【今儿个西边来消息……】 耶律越:【他要送死,何必拦住。】 难不成耶律越早已预知这次宫变?! 第260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1) 余小晚被关在那一方竹园整整五日, 她出不去, 也无法了解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晓得玄睦怎样了? 不晓得莫非怎样了? 也不晓得时晟怎样了? 不过莫非与时晟, 她还是比较放心的,这是莫非的副本, 副本任务没提示失败,说明莫非起码还有命在。 同样的,时晟的sss级任务还好端端的挂在那里,说明时晟暂时也还活着。 唯独玄睦, 她无法判断他是否安好。 耶律越用不准离魂来威胁她, 大抵还留了他条命在的吧? 希望留着,不, 一定要留着! 这几日她旁敲侧击了採薇不少事, 只要玄睦还有口气在,她便有法子将他救出。 待救出之后她再找耶律越谢罪,他应该会原谅她吧,会的吧? 玄睦生死不明, 余小晚惶惶不可终日, 白日里忧心, 夜间又睡不安稳,採薇每隔三刻钟便会将她唤醒, 确定她还能答能言,这才放她继续安睡。 余小晚心中明白, 这定然是耶律越吩咐的, 为的便是防着她离魂。 可他为何要如此?怕她发现什么? 她不敢想。 第六日, 接连几日都没曾好好休息过的她,斜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望着始终未化的满园积雪,抱着手炉昏昏欲睡。 啪啷啷—— 院门被推开,铺首轻轻拍打着门板,余小晚并未睁眼,每日的这个时辰,小厮都会过来送刚出炉的茶点。 守在身侧的採薇突然啊了一声,迈步便迎了上去。 小厮的脚步声踩着积雪,咯吱咯吱走了过来,似乎并没有将手中之物交给採薇,而是上了台阶,到了廊下,停在了她身侧。 余小晚此时才觉得不对,小厮一般是不准进竹园的,不,不止小厮,除了採薇,这两日没有一人能进这竹园。 不是小厮,会是谁? 不等她睁眼,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浓重的草药味扑鼻而来,随即唇上一软,温柔却又不客气的吻悄然压下。 她没有睁眼,或者说不敢睁眼。 她怕她再看到那令她毛骨悚然的阴冷视线。 可她最终还是张开了眸子。 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忐忑。 没有预想中可怕的视线,耶律越闭着眼,长睫分明,仿佛再近一些便能刷到她的睫毛。 离的太近,看得不甚清楚,可她依然能分辨出他眼下浓重的青影,还有那明显憔悴的面容。 这个吻并不久,他只在她口中徘徊了一圈,便撤开了唇舌。 长睫微颤,缓缓张开,琥珀色的眸子平静无波,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丝毫的阴鸷与冷冽,一切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有那么一瞬间,余小晚甚至怀疑那日在地下暗室所见,不过是一场梦。 「晨之……」 她低声轻唤,耶律越却并未应她,转而起身将她拉起,牵着便入了厢房进了内室。 採薇没敢跟进,规矩的帮他们关了内室的门,又关了外室的。 耶律越立在床边,解了狐裘,随手挂在床头,又探手帮她解掉同样雪白的狐裘,这才撩开锦被,同她一起躺下。 「陪我小睡片刻。」 余小晚没有做声,任他将她搂入怀中,枕着他的心跳,不过片刻,他的唿吸已然绵长。 睡得这般快,看来的确是累坏了。 余小晚抬头,望着他不过短短几日便微微有些塌陷的脸颊,有心疼也有惶惶不安。 即便她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一切,可猜也猜得到。 耶律越能从驿站莫非手中将她带回,又能让原本已被查封的国公府解禁,还能安然无恙的重回竹园,已然说明了一切。 新帝驾崩,皇子年幼,耶律越雷霆手段,定会推那不过五六岁的年幼皇子上位,自封摄政王,如今怕是大权在握,这几日必然杀了不少反对者,朝中再无人敢置喙。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时晟与玄睦的精兵都在城外驻扎,他是如何应对的?不怕他们一举攻入吗? 还有那日养心殿大火,为何近万名御林军无一人上去救火,反而嚎啕大哭? 再来便是那日在地下暗室所见,耶律越这般重罪之人,不管在防守重重的天牢,却关在养心殿皇帝的脚下,她勉强还能理解,毕竟他是这全天下目前而言唯一会制蛊之人,皇帝想利用他也是在所难免,可为何暗室之中不见侍卫看守? 即便他们有什么话要单独与耶律越说,也不该半个守卫都没有。 还有,耶律越又是如何在身带枷锁镣铐的情况下,成功反扑了玄睦三人?
第571页 她心中有太多疑惑,可眼下都不重要,她如今最关心的是…… 玄睦可还有命在? 耶律越已睡熟,身上浓重的草药味昭示着他的伤还很严重,这几日不过是勉强撑着,可他说了小睡片刻,便是一会还要走的意思,如果他走了,再回来还不知又要几日,若眼下她不问个清楚,只怕还要继续忧心忡忡。 她想把他唤醒,问上一问,又心疼他伤重疲累,又怕吵醒惹怒了他,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睡不着?」耳畔突然传来沙哑的嗓音。 余小晚一怔,再度抬眸望向耶律越,耶律越双眸紧闭,并未睁眼。 「晨之……」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自己几乎都听不到。 「若是要紧的事便说,若不是要紧的,便等过几日再说。」 余小晚可不想再这般整日惶惶不安,咬唇说道:「明日便是除夕,你不回来吗?」 「明日便是除夕……」耶律越喃喃着,仿佛方才意识到般,「那我明晚回来。」 「你……再忙也要顾惜身子……」 这是真心话,也是她不敢直接问玄睦的託词。 耶律越将她的头按在胸前,淡淡道:「忙完这阵子便好了。」 「嗯……」 「可还有事?若无事我便睡了,顶多半个时辰,刘子便会来唤我。」 问了半天,还没问到重点,余小晚如何能让他睡? 「晨之……」 「嗯。」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谁?」 明知故问。 余小晚伏在他胸前,心悬到了嗓子眼,「时晟,莫非,还有……玄睦,你打算如何处置?」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耶律越的声音依然平淡无波。 「时晟与莫非都是任务主,不是不能死吗?」 「欸?」万没想到,他竟还惦记着这个,「那……玄睦呢?」 「他不是任务主,是生是死又有何干系?」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你答应过我的,不杀他!」 「那么你呢?」 耶律越张开了眼,琥珀色的眸子透着几抹疲惫的血丝,若是往日余小晚绝捨不得再继续追问,只想让他好好休息,可今日…… 她忍着心疼,问道:「我怎么?」 耶律越突然探手抚上了她的脸,细细的摩挲着。 「你答应我的,又做到了多少?」 「我……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吗?那我来问你,你答应我绝不离开竹园,你做到了吗?」 余小晚搂住他的手臂,慌忙解释道:「当时情形,我若不走,他们必然会与赵元打起来,赵元仅有一人,便是武艺再如何高强,双拳也难敌四手,倒不如我束手就擒,给赵元逃走之机。」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而是当时确实对方人多势众!」 耶律越淡淡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信我。」 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难不成……你还有后招?」 耶律越道:「我既那般嘱咐,必然不会让旁人轻易便将你带走,你可知我的竹园中藏了多少条冬眠竹叶青?」 余小晚愕然,「即便真有,你不在,也无人可操控它们。」 「无需操控,只消让它们发疯便好。赵元手中有特配的药粉,只要你不愿,他撒下那药粉便能刺激沉睡中的竹叶青,届时群蛇疯魔,赵元自然能带你安全逃离。」 竟是如此…… 「那你为何不事先告诉我?或者让赵元告诉我?」 细腻的指尖游移到她的唇上,淡淡的描绘着她的唇形。 「我若告诉你,又如何会知晓你究竟对我撒了多少谎?」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一股寒意在心头缓缓蔓延。 「你……不相信我?」 琥珀色的眸子,无波无澜的望着她。 「你让我如何信?你说我的任务早已完了,却又突然蹦出了一个新任务,这任务需要我没有怨恨,需要我爱你,还需要我亲口说出心悦你。你往日里为做任务可以丝毫不顾虑我的情绪,如今突然对我这般好……换作是你,你会如何想?」 她本是怕他疑心才和盘托出,没曾想正是因为和盘托出,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疑心。 耶律越又道:「若是没有任务,你会嫁给我吗?」 「会!我会!」 「呵……」耶律越低笑一声,指尖擦在她唇上,一遍又一遍,「那你便当真是个银妇了,夫君方才出事,你便迫不及待的要嫁给旁人。」 「那是因……」 耶律越打断:「因你心中之人本来便是他,你只是想在我这儿完成任务,加之身中蛊毒不得离开我超过两日,所以才迟迟没有离开,如今你的意中人回来了,还带着去蛊之法,你自然再无顾忌!」 他这一连串波澜不惊的指责,彻底惊呆了她。 她知晓她当年骗狠了他,从未奢望他能全然的信她,却也不曾想过,直至今日,他们成了夫妻,日日形影不离,夜夜切肤缠绵,不再对他说谎,也从不拒绝他什么,哪怕是她身子吃不消,只要他要,她从未不给,却依然没能换来他哪怕丁点的信任…… 第26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2) 余小晚抓住他抚在唇上的手, 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即便明知道解释无用, 还是忍不住解释。
第572页 「晨之,你相信我, 我真的不是因为任务才嫁你,我是真的心悦你!我嫁玄睦也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救你,你信我!」 「呵……」耶律越淡淡一笑, 明明笑得云淡风轻,却偏让她觉得无比的讥讽,「真的心悦我?」 「真的!」她抓紧他的手搂在怀中,搂得紧紧的。 「那你告诉我, 那日你为何追着我到府门前,当着诸人的面让我说出那句『我心悦你』?」 「我……」 余小晚瞬间哑口无言。 他必然以为她早与玄睦勾结,这才赶在他入宫前非要他说出那句「我心悦你」,确保自己完成任务! 怎么办?她该如何同耶律越解释立g必死这种玄之又玄的事? 正在绞尽脑汁想代名词,耶律越已再度开口问道:「我是你的糖?」 余小晚怔了一下,含泪点头:「是,你是我的糖!甜在心里,永生永世不忘。」 「那么他呢?他是什么?」 「他……他是朋友, 是可怜人, 我不忍心伤害。」 耶律越缓慢却坚定地抽出她抱紧的手, 「你可知, 我不仅能控蛇控鸟, 我亦懂鸟语。」 「鸟语?」眼泪凝在眼中,余小晚诧然。 耶律越又道:「虽只懂小唿唿一个,可也足够了。」 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心中陡然一颤! 耶律越是糖,这句话不久之前她方才说过,正是在时晟府上,说给时晟听的。 【毒我两世的是王爷,甜我的是耶律越,而再度让我动心的,却是玄睦。】 难道……当时小唿唿在场?! 可它又如何能懂人言? 「你是想问他现下如何了吗?」 耶律越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这种状况下,若继续玄睦的话题,不仅会更加深他的误会,更是会惹他伤心,可不问……又不行。 余小晚脑中已乱作一团,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狠心开的口。 「他……他还活着吗?」 「他若死了,你是不是要杀了我替他报仇?」 「晨之……」即便不信她,可说出这种话也太伤人了,然而此时的她根本没资格不满,「你明知道我不会。」 耶律越的声音始终淡淡的:「我不知道,我如何会知道?你的手段太过高端,当年的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如今……又能躲得到哪儿去?」 含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的心隐隐抽痛,「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 耶律越微微勾了勾唇,笑意浅淡,却透着一丝讥讽,「为何要哭?怕我不放过他吗?那我便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他,可也不会那么痛快便让他死。」 顿了下,他又道:「那个小院儿,你不是探过了吗?我不杀他,我让他下去陪那毒妇,如何?」 什么?! 余小晚脑中嗡的一声,「你,你想做什么?」 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琥珀色眸子晕着冰冷的薄光半敛着睨视着她。 「那毒妇一人呆在地下,做了个我五百多日的蛊人,似是有些孤单,若我废掉他的内力,挑断他的手脚筋,让他既能四肢完好不影响试蛊之效,又能解我心头之恨,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一席话不啻于腊月寒冰,余小晚心底一阵发寒! 她勉强保持着镇定,道:「城外不是有时晟与玄睦的精兵在吗?若他们攻进来当如何?」 「只要烧一座殿宇便好。」 「烧殿宇?」余小晚陡然想起付之一炬的养心殿,「那近万御林军,难不成是因那殿宇焚燃才痛哭不止?你在火中加了什么?」 「巫族秘药,蛊毒双修,并非一种药或一种蛊,说起来颇有些麻烦,想来你听着也是无趣,你只消知道,这是我钻研而成,中者情绪失控悲痛异常失去战斗力,若再添数味药,还能让他们哀痛至极,甚至可能……自残自毁。」 「可……它能影响敌方必然也能影响我方,岂不是敌伤八百,自损一千?」 耶律越阖上眼,并未回她。 余小晚忽而反应过来,那日皇宫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情绪失控,至少有一人丝毫不受影响,且那人就站在殿前,离那大火可谓最近。 那人便是……御林军统领! 养心殿再如何大,焚燃一夜也必燃尽,若无人管控这些御林军,耶律越如何自封摄政王? 那御林军统领必然是自己人,耶律越定然给他用了解药之类,所以他才能不受火焚影响。 拉拢了统领,照理说便不用再焚养心殿,可玄睦狡诈,耶律越必然是怕有变故,再者,养心殿是新帝寝殿,夜半焚燃,刚好可以让新帝的死顺理成章。 如今大局已定,算上耶律越自养亲卫,他已有了两万多兵丁,人数上已远超城外精兵,加之时晟与玄睦被俘,人质在手,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同理,时晟的大军也好,玄睦驻扎江南的大军也罢,若抓他们主上的是苍帝,他们可以围守城下,逼迫皇帝交出主上,可偏偏抓他们主上的是耶律越,耶律越不是皇帝,甚至根本不是苍人,没有人能摸准他究竟想做什么,自然也无从威胁,为了他们主上的性命,他们如何敢轻举妄动? 如此僵持下去,玄睦长日不回玄国,又无子嗣后妃,随便哪个王爷夺了他的皇位,便会撤回大军。
第573页 至于时晟这边,再怎么说也是苍人,有些兵丁的亲人就在这皇城中,耶律越聪慧过人,既能笼络御林军统领,必然也能设法笼络时晟旧部,以时晟之命亲眷之命威逼,再以高官厚禄诱之,招安不过早晚的事儿。 如此想来,消磨不过时间,皇城最不缺的便是粮食,皇宫储备不少,公主小院更是屯了全城百姓坐吃年余都不怕的粮食,便是被围困上个一年半载的都不成问题。 再不济耶律越还有那火焚之药可以应对,即便朱国西夷闻风而来,想脱身也不难,反倒是时晟大军必然得掉转头应付朱国,说不得,在那之前,以耶律越的聪慧,又想出了旁的制敌之策。 这一番细想下来,耶律越基本已是稳操胜券。 再往深了想,大苍落入耶律越手中,他手握重兵,若再大肆使用那火焚之药,想一统天下简直易如反掌。 余小晚越想越心悸,越想越觉得玄睦必死无疑! 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不能再刺激耶律越了,幼帝登基他必然要忙着争权夺势,大抵暂时是顾不得对付玄睦的,只要留了命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余小晚没敢再提玄睦,她再度抬眸睨向耶律越,他阖着眼,唿吸轻浅,似是睡着了,她没有开声打扰他,只仰起下巴吻了下他的唇,轻声呢喃在他唇边。 「晨之,我心悦你,你信不信都无妨,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信……」 又轻吻了他两下,她垂首贴在他胸前,不敢太过贴压,他胸口还有伤。 阖上眼枕着他的心跳,淡淡的草药味混着血腥气让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 行尘大师曾言,她与耶律越,不是她死,便是他亡,唯有老死不相往来,方能渡劫。 是真的吗? 她与他,当真是不死不休吗? 那如她这般死了还能还魂者,若死了,耶律越能渡劫吗? 余小晚莫名的害怕,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怕什么,耶律越不会轻易死掉的,要死也是她先,她为何要怕? 正胡思乱想着,身子突然一晃! 耶律越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一怔,「你,你没睡?」 耶律越撑在她上方,长睫低垂,眸光沉沉地望着她,神色带着明显的疲态,「睡不着,头痛,你来帮我。」 「哦,好!」她赶紧探手帮他揉太阳穴,揉了两下又道:「你躺下我帮你揉,你能舒服些。」 耶律越没动,「不是这种帮。」 「嗯?」 头痛不揉还能怎么帮? 耶律越眸光一动不动落在她的脸上,抓住她的手缓缓送到唇边,轻吻了下她的指尖,随即俯身下来,吻在她的唇角。 「这么帮……」 屋内的火盆烧得旺旺的,炭火无声…… 屋外,竹林瑟瑟,不时有消融的积雪滑落枝杈,啪唦一声,在这幽静的小院,格外的清晰…… 半个时辰后,耶律越走了,难得挤出时间休息,最后反而更累了,何止累,伤口似乎也撕裂了,虽然他没说,可她一向对血腥气十分敏锐,嗅得出来。 临走时,他刻意叮嘱了採薇,不必再每隔三刻钟将她唤醒,让她好好休息。 余小晚想离魂去寻一寻玄睦,可又一想,耶律越既已说了玄睦还有命在,她即便寻到他了,也只能干着急,没有任何意义,何况耶律越前脚走,她后脚便去寻玄睦,耶律越会如何想? 如今的她再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她离魂耶律越不晓得了,公主小院那次离魂,照理说他不该发现的,必然是小唿唿那坑娘的二货后来告诉了他。 可小唿唿为何能懂人语?耶律越又为何能懂它的鸟语? 【宿主:出来!!】 【系统:?】 【宿主:这不是个无神世界吗?蛊术可以解释成远古病毒,那懂鸟语又怎么解释?还有小唿唿,它又是怎么懂人语的?这不是违背世界规则吗?别说你也不知道!】 【系统:这是无神世界,没有鬼神,你的灵体也是以生物电波的形式存在的。至于那鸟儿,你可以理解这个世界已经崩坏严重濒临崩塌,所以出现了它这个bug。】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我是个不会be的亲妈(*^ワ^*) 第262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3) 余小晚还是有些不明白。 【宿主:既然是bug, 为什么我听不懂它的鸟语, 只有耶律越能听懂?】 【系统:只是巧合。】 巧合? 【宿主:你觉得我信吗?】 【系统:什么是巧合?千百万的次元空间里,你刚好死了, 我刚好送走了上一个宿主,我们绑定,这就是巧合。同样, 千百万人中, 耶律越的生物电波刚好和小唿唿对接,能彼此交流,这也是巧合。】 系统的解释好像很有道理, 可余小晚越来越准的第六感却觉得, 什么生物电波, 纯属胡扯。 然而不管原因为何,耶律越能和小唿唿交流, 这是事实, 她的离魂金手指受制,也是事实。 胡思乱想地躺着, 小腹隐约有些不适,她捂着肚子翻了个身, 越躺越觉得不舒服,算了算日子,是不是大姨妈要来了? 她起身穿戴整齐出了房门, 採薇正在外室坐着, 见她出来, 赶紧过来搀扶她。 「夫人脸色怎的这么差?可是有哪里不适?」
第574页 余小晚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跟着,捂着肚子朝茅厕走去,「许是来了葵水,无碍的。」 在茅厕待了许久,腹中依然隐隐坠痛,可葵水并未来。 莫秋水是女侠,身子骨还是相当不错的,自打穿到她身上,日常痛经的她再也没痛过,这次是怎么了? 难道不是亲戚要造访? 从茅厕出来,净手喝茶坐了片刻,依然是难受,干脆回内室榻上躺下。 採薇伺候在一边,几番欲言又止,余小晚看不下去了,「有什么话你便说,吞吞吐吐的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採薇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余小晚一怔,「你这是作甚?」 採薇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道:「奴婢斗胆,听刘子说,这几日宫中大变,爷忙里忙外,根本不曾躺下歇息,至多俯在书案小憩片刻,爷还有伤在身,很重的伤,都见了骨了,夫人便多体恤体恤爷吧。」 话未说完,她已啜泣出声。 这些不必採薇说余小晚也是知道的,她可是曾亲见玄睦登基有多忙碌,更是亲见了耶律越那满身骇人的伤。 可,採薇为何突然提起这些?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以下犯上公然指责主母不贤良淑德体恤夫君了,心眼小的主母甚至可以打她个觊觎主上。 余小晚斜靠在床边淡淡道:「爷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体恤他。」 採薇连磕了两个响头,这才擦了擦眼泪,道:「谢夫人体恤。」 这话说的,她体恤她的夫君,何时轮到她一个小丫头谢了? 难不成……当日酒窖帮耶律越解药的真的是採薇? 不,不对!耶律越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若真是採薇,他不会任她继续做丫鬟,他定会负责的。 可若不是採薇,耶律越又是如何解的药? 还有採薇,为何冒如此大不韪说出这种话,难道她对耶律越…… 唔…… 头好痛,肚子也痛,耶律越身上有伤,方才的情|事已算是温和的了,为何还会不适? 罢了罢了,不想了,睡吧。 除夕之夜,皇城一片死寂,新帝驾崩,举国哀丧,莫说摆戏台子守岁,便是爆竹都不准放的,怕惊了新帝在天之灵。 余小晚靠在廊柱之下翘首以待,马上便午夜了,耶律越还未迴转。 炭火不足了,採薇微微福了福,端着烛台去一旁杂物房取银碳,她前脚刚走,廊上纸灯突然剧烈晃动了两下,一道黑影跃在了她面前。 「唔!」 不等余小晚出声,那人上手先捂住了她的嘴,湛蓝的眸子警惕地左右望了两眼,这才松了捂她的手,从怀里摸出张字条塞进了她手里。 杂物房灯影晃动着,採薇取了炭朝门外过来,那人一言不发,转身便又跃出了小院。 余小晚看了一眼缩在她大氅之下睡得香甜的小唿唿,赶紧将那字条揣进怀里。 刚揣好採薇便回来了,余小晚起身打了个呵欠,将小唿唿捧给採薇。 「我去方便一下,你护着它,别冻着了。」 步履款款地进了茅厕,拴好门,她这才赶紧摸出那字条。 【时晟旧部里应外合,明晚子时三刻劫天牢,我等可趁乱救主上出城!只是我只查到主上在府中,不知具体关押之所,请务必明日子时之前一定要查明!】 这是莫非送来的字条,看他平安无事,她也稍稍放心,至于字条所託,照耶律越之前的意思,玄睦应该是关在公主小院地下。 想到那悽惨的敦贤公主,她心头不由一阵发寒,耶律越那么忙,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置玄睦吧?应该的吧? 既然要劫囚,务必要百分百确认玄睦关押之所,看来还是要离魂,可如何能避开小唿唿的监视悄无声息的去呢? 余小晚靠着门板绞尽脑汁,院中隐约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还有採薇惊喜的请安。 「爷万福!」 耶律越回来了?! 余小晚赶紧将那字条凑到烛台焚了,纸灰揉碎了冲进马桶。 开门出来,耶律越果然在廊下站着,眼下的青影更重了几分,脸颊清消,脸色苍白如纸,若非的厚重的狐裘压着,孱弱的真像是一阵风便能捲走似的。 「夫人出来了!奴婢这就去下饺子!」 除夕夜、大年初一晨起,都是要吃饺子的,这是习俗。 耶律越牵着她的手进了屋,余小晚先将小唿唿放进铺着棉絮的竹筐,这才坐回他身侧。 「今夜不走了吧?好好歇息一晚,再如何忙,也是身子要紧。」 耶律越不语,隔着桌子将她拉起,牵着绕到他跟前,埋首抱住了她。 她站着,他坐着,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因疲惫微微佝偻的背。 这画面何其眼熟,当日春耕出逃,耶律越也曾这般抱着她,那时玄睦要走了巫族残卷还逼他写下自废族籍的亲笔信,他痛苦万分,却对她只字不提,只这么抱着她,寻求着那少的可怜的一点安慰。 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处隐隐作痛,她抬手搂住了他,低头蹭在他的发顶。 「晨之……给我种蛊吧,我记得巫族残卷有载魂蛊,你种在我身上,不管我在哪儿转世成何人,你都能知道,你看我会不会来找你,会不会生生世世都守着你。」 怀中之人沉默地搂着她,许久才淡淡诉出一句:「不种。」
第575页 「为何?不好炼吗那蛊?」 「不是。」 「那为何?」 余小晚也是做玄武蛇的时候,曾在玄睦看那巫族残卷时瞄过两眼,只知晓有这魂蛊,具体并不详尽。 耶律越不语,余小晚还想再问,採薇端着热乎乎的饺子进来了。 余小晚早已吃过,并不觉得饿,耶律越也没什么胃口,两人互相陪着吃了几口便撤了下去,耶律越也跟着起身。 「你早点歇息。」 余小晚诧异地跟着站了起来,「你还要进宫?」 「嗯。」 「你有伤在身,还这般不眠不休,身子会吃不消。」 「无碍。」耶律越接过採薇递来的狐裘披在身上,转身朝外走去。 「晨之。」余小晚紧走两步上前,「一晚也不行吗?起码休息一晚。」 耶律越顿住了脚,淡色的眸子浅浅地睨着她,「为何?」 「你的身子……」 「我方才说了,无碍。」 这般硬梆梆的言辞,说不伤心是假的,可她又有什么资格伤心。 「我……我心疼也不行吗?」 她垂目,鼻子隐隐泛酸,这是实话,也的的确确是想他留下的因由。 「心疼?」 耶律越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可却仿佛一根钢针勐地扎进余小晚心里! 她怎么能忘了呢?耶律越不久前方才指责过她,说他被囚地下,险些被去手剁脚剜眼割舌,苦等了她整整九日她都不曾出现。 如今再说心疼,在他看来,该是有多可笑? 她动了动唇,望着他淡漠如水的眸子,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这种时候,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毫无用处。 耶律越只驻足了片刻便迈步离开,雪停了这么多日,院中积雪始终未融,就连碎石小路都不曾踩化,只多了一熘杂乱的脚印,他的身影消失在一丛雪竹拐角,余小晚却还扒着门框望着,飘摇的廊灯映得雪地一片昏红。 採薇嘆了口气,转而搀扶着她道:「夫人,爷已走了,歇着吧。」 余小晚未动,依然怔怔望着那拐角斜出的一丛幽篁。 「再等等,等院门响了。」 院门在一侧青墙,新种的竹林遮挡着,看不到,可竹林不深,顶多五六步的距离,为何这么久了还没听到院门响? 採薇也诧异地随她一同盯着拐角,又等了片刻,依然没听到院门响,却见竹叶微动,颀长的身影再度转了回来。 耶律越?! 余小晚大喜过望,迈出门槛,拎着裙角便跑了过去。 「晨之!」 踩实的雪地有些滑,余小晚跑得又急,一个踉跄,直朝前面摔去! 耶律越微微睁大眼,本能地快跑两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她! 冬天本就穿的厚重,这勐地一下,撞得耶律越闷哼一声,倒退了一步才站稳,额角已疼出了冷汗。 余小晚赶紧起来,上手扶住了他,「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叫府医过来?」 耶律越闭眼又歇了片刻,这才摇了摇头,「不必。」 採薇也跑了过来想扶他,可伸了伸手,到底没敢,爷不喜人伺候,尤其是丫鬟婆子,她是唯一被允许留在爷身边伺候的丫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爷厌弃。 耶律越扶着胸口,牵过余小晚往屋里走,随口吩咐採薇:「半个时辰后唤我。」 「半个时辰?」余小晚愕然,「你还要走?」 她以为他拐回来是不走了的。 「最多再留半个时辰。」 第26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4) 余小晚越来越不懂耶律越, 以为他心软, 去了又回, 没想到却只肯留半个时辰,以为他对她无情, 半个时辰一定会走,却又一拖再拖,直到她睡着才离开。 自然, 她本是不知道他几时走的, 是採薇说的。 採薇打她起来就沉着个脸,虽也一样伺候的恭谨有度,可这般明显的不满傻子也看的出来。 余小晚不问她, 採薇的性子,通常不会随意将负面情绪表露在主子面前, 能这般明显那就是快憋不住了,憋不住了自然会说, 用不着她问。 果然, 吃罢晌午饭,採薇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夫人,奴婢斗胆, 请夫人体恤爷。」 这话前日方才说过,怎的今日又旧事重提? 她还不够体恤吗?昨日那般费力挽留, 只是想让他好好休息。 「此话从何说起?」 採薇磕了个头, 期期艾艾道:「爷身子有伤, 又连日忙碌不得安歇, 难得挤出片刻安枕,夫人为何还要言而无信?」 余小晚眯了眯眼,「言而无信?」 「是,夫人前日方才说过会体恤爷,昨夜便又……又不顾惜爷的身子痴缠房事,这不是言而无信是什么?世人都知,男子精华去多伤身,爷又……」 「够了!」余小晚拍案而起,本起腹痛不适,再听此言,越发的烦躁,「谁准你听墙角的?主子的房事也是你该听的?居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是仗着爷疼你是吗?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採薇噙着眼泪,起身出去,回身关门时看她的那一眼,满是怨怼。 余小晚起身朝内室而去,翻身上了榻。 採薇以下犯上倒不是真正让她气恼的因由,她恼的是她分明听了墙角却还指责她,她也不想想,这是她愿意的吗?她阻拦过耶律越,也想让他好好歇息,是他不肯的,如今怎的反倒成了她的错?
第576页 耶律越也着实奇怪,原本不着片缕坦诚相对他都能坐怀不乱的,自打那日开了个头便突然索求无度,如今这般状况居然还要占用休息时间行此琴瑟之事,到底是因着什么? 他并非那种重情色之人,为何还非要如此? 不懂啊,不懂。 转眸睨了一眼小唿唿,它吃饱喝足刚刚睡下,若无人打搅,起码要睡到晚饭时候的,採薇也被她藉机赶了出去,倒是个离魂的好时候。 【宿主:离魂结束后,立刻将我电击醒!】 【系统:电击用多了对灵体无益。】 【宿主:顾不了那么多了,拜託你了。】 相处了这么久,她觉得系统其实也满人性化的,虽给她的任务大都很坑爹,可它也只是奉命行事,好几次还给她破例开了后门,她对它早就没有当初的厌恶,反倒上升到了革命友谊的高度。 系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提醒过后,还是无奈地答应了她。 【系统:下不为例。】 【宿主:就知道你最好了~~么么哒(づ ̄3 ̄)づ╭~】 【系统:……】 最后又确认了一遍小唿唿睡熟了,她这才点了离魂飞身而出。 熟门熟路的摸到公主小院,一路潜下地底,若非灵体视觉强悍,这般阴森之处,绝对能吓死鬼! 至少余小晚这只半鬼心里一直毛毛的。 她不想看见敦贤公主,一点儿都不想,那样子只看一眼就够她做十天噩梦了。 她先顺着左侧军备库寻了一圈,没有玄睦,无奈,还是得转入粮库查看。 三个丫鬟,一人在院中火房烧水,一个在石门小屋守门,用膝盖想也知道,采桂必然在里面看守公主。 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不怕不怕,自己就是鬼,还怕个毛线! 调整好情绪,她这才飞身往里进,一间又一间蛊屋穿过,再进就是公主的囚房,她也没停,一鼓作气穿了进去。 唔! 好呛人的血腥气! 旁的味道她都能过滤掉,唯独血腥气最是敏感。 下意识地抬手扇了扇,她这才抬目望去,屋内一如当日,最深处是一张木床,床上躺着面目全非的敦贤公主,余小晚不敢直视,只扫了一眼赶紧转开了视线。 屋内空旷,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并没有玄睦。 不在这里? 她把视线放在了下一道石门,那门上次来时还是封死了的,里面囤积的是满屋粮食,这会儿再看,地上明显有石门开合蹭过的痕迹。 这么厚重的石门,又没有机关,开合一次并不容易,怎的开了有关? 余小晚想都没想,直接穿门而过! 身子还未穿过,只头过去,那刺鼻的血腥气便呛得她险些呕吐!公主这边已经够呛人的了,这边更是甚之又甚! 她慌忙四下张望,这里并未移空,大部分粮食都堆了一侧,连往下一个粮仓进的门都堵上了,腾出了半间屋子的空间。 空间太小,没有床,也没有桌椅任何,只有一张草蓆随意丢在墙角,勉强隔绝了地面的脏污。 草蓆上趴着一人,竖着趴的,只能看到他满是血污的脚底,采桂半跪在一旁,剜着草药正在他脚踝附近抹着,如豆的油灯随着她的动作不时摇晃一下,光线昏暗。 余小晚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儿,之前一路急切找寻,此刻却突然不敢上前。 那是……玄睦吗? 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可是与不是,不是她说了算的。 她战战兢兢上前,明明是灵体,却沉了身子一步步迈进,每迈一步,那人的身形便越发清晰几分。 他盖着单薄的破被,露出的一只脚,后踝几乎被切断,被采桂上着草药,即便好了……只怕也再不能行走。 再靠近些,蹲伏在他面前,仔细去看他的脸,他趴着一动不动,露在被子外的脑袋披头散髮,遮挡了面容,可靠的近了,依然能从乱发缝隙看到那熟悉到让她想哭的面容。 玄睦啊…… 臭狐狸…… 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心疼…… 我明明不欠你什么的,明明不欠。 为什么就是不忍心看你受苦? 她飞身而起,轻飘飘叠在他身上,第一次这般从头到尾从内而外全部交叠,飘渺的裙裾摇摇曳曳如星尘般逸散,呲呲拉拉的绯色电流流窜着,仿佛带着细微的温度。 「唔……」 身下的人,不,应该说,体内的人,她与他完全重叠在了一起,比拥抱更深的拥抱。 体内的人微动了动,艰难地挑开一丝眼缝。 眼前流窜着奇怪的绯色火花,如雨夜所见雷电一般,却又比那美丽了无数倍。 这是……什么? 挑断手脚筋的痛苦还残留在记忆里,寒彻骨髓的冰冷明明方才还在,这会儿却感觉不到丝毫不适,温暖得如在云端。 他这是死了吗? 都说人死为鬼,该是飘来飘去不受限制的,为何他的身子这般沉,动也动不了? 动一动啊,动一动…… 他想再看她最后一眼…… 一眼便好…… 可为何动不了?为何? 傻蛇啊……傻蛇…… 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 …… 大年初一,子时将至,耶律越始终未归,只有採薇一人陪她在这冷清的竹园。
第577页 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余小晚吩咐採薇:「去煮碗面,清汤的便好,多放些葱花。」 採薇喏,转身去了火房,前脚刚走,后脚莫非便轻飘飘落在了她面前。 余小晚飞快地将事先写好的字条塞给他,指了指公主小院方向,莫非没有多言,转身便走。 余小晚又等了片刻,约摸着莫非差不多进了地下通道了,这才起身端着烛台进了内室。 这是耶律越住了多年的卧房,也是她与他的婚房,耶律越恋旧,便是如今身在高位也依然长住不换的家,马上便要被她毁掉了。 晨之…… 对不起…… 不,她没资格说对不起,更没资格求他原谅,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确实该让他恨毒了的。 可她不能不救玄睦,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玄睦受尽折磨而死。 她似乎隐约明白了行尘大师所言,她是他的劫,註定给不了他幸福。 是留在他身边恕罪好?还是死的远远儿的永远别再回来更好? 她大抵是不能再回来了,她的时间不多了,也该……死得远远儿的了。 可笑她昨日还对耶律越说,让他给她下魂蛊,即便当时是真心,如今再看,连她自己都怀疑那是虚伪之言。 端起地上的炭盆,将烧的火红的银碳倒在床上,一个个炭盆倒过,床褥被子已然烧起,她这才端着烛台点了床幔,点了纸窗,点了衣橱的棉衣狐裘,点了所有易燃之物。 趁着採薇尚未察觉,她又来到外室,望着耶律越细心保存了这么多年的满架子的书,一咬牙,点了! 书案上的画卷宣纸,点了! 墙上挂的耶律越亲笔所画,点了! 屋里所有能点的,全都点了! 不过片刻,火势燃起,烧毁了耶律越最后一丝家的留恋,也彻底毁掉了他对她最后的一点信任…… 余小晚站在火海之中,望着狂烈的火焰,泪如雨下。 她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任务者,对任务主动情,对非任务主又狠不下心。 系统,你到底为什么选我? 「夫人!!!」 採薇的惊唿声从身后传来,她冲进屋内,拽着她便往外跑,竹园的厢房主体便是竹子,烧起来比想像中要快上许多,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已熊熊而起,惊动了府中诸人。 一时间,兵荒马乱。 丫鬟小厮,包括许多侍卫都匆匆赶来救火,余小晚被採薇护着先出了竹园。 「夫人到前院先避一避,已有小厮去宫里送信儿,想必爷一会儿便能……」 话音未落,採薇已软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坚守本心,橙汁,你千万别忘了呀! 小晚会放不下狐狸是有歷史渊源的~~ 第264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5) 莫非背着玄睦急奔而来, 身后紧追一众侍卫, 映夏到底是女子, 又无负重,身形轻盈一些, 先一步祭出银针扎晕採薇,上前一把将余小晚带进怀里,冰冷的寒刃抵在了她的咽喉。 「都不许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前排追兵瞬间滞住了脚, 被身后疾跑来不及剎车的侍卫撞上, 差点扑过来! 天吶! 这可是他们爷放在心尖尖儿上疼宠的媳妇儿,若是有个差池,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阖府上下一片惊慌, 躲在暗影中的暗卫摸出了暗器弓弩,不等举起, 映夏迅速摸出一枚丹药塞进了余小晚口中。 「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断肠散!解药在城外!谁敢造次,她必死无疑!」 这一通威胁, 想下暗手的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莫非背着玄睦, 映夏挟持着她,两人就这么背靠背,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府门前。 门前早已重兵堵截, 一个个满弓相向,却无一人敢动手, 映夏抵着余小晚的脖子, 威胁地勐然向前沖了沖。 「让开!不然我死了也要拉她当垫背的!」 重兵举着刀剑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几人如淌在水中一般, 一点点向前淌着路,小巷之中,屋檐之上,到处都是耶律越的人,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刚转过拐角,便听远处传来一阵厮杀声! 子时三刻,天牢劫囚,时晟的人杀出来了。 几人加快了脚步,硬生生逼出一条路来,直朝城门而去! 赵元已率先一步赶到守城将领处,叮嘱了绝不许轻举妄动,摄政王妃还在歹人手中。 夜色朦胧,城门之上火把窜跳,残雪映着刀尖寒光,戾寒肃杀,城外强攻,城内骚乱,城门内外乱作一团,时晟昏迷不醒被高德背着,到处都是厮杀声。 眼前局势不分胜负,可若不尽快出城,待耶律越赶来,谁都跑不了! 余小晚看着眼前退得龟速的侍卫,一咬牙,突然面露痛苦,喊道:「好痛!别杀我!」 脖子随即往前递了递,刀刃划破皮肉,瞬间便逸出了一道血痕。 映夏瞬间意会,将刀刃又往下压了压,「还不快闪开!不然就割断她的脖子!」 侍卫们一看见了血,瞬间便慌了,在这一片喊杀吵嚷中,越发心乱如麻没了主意。 映夏趁机同莫非飞身而起,踩着人头直冲城门而去。 余小晚一路晕头转向,怎么到的城门都不知道,到处都是晃动的火把,喊杀震天,乱舞的刀光剑影恍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第578页 高德背着时晟也冲到了城门前,正围困在此出不去,一见她来,高德立马使了个眼色,几人瞬间贴了过来,皆是背靠背,同莫非映夏组成一圈,一致对外。 原本还喊杀得厉害的守城侍卫,瞬间便住了手,一个个举着刀剑面面相觑。 这这这……这不是那个迷得摄政王神魂颠倒的狐狸精吗? 这,这还怎么打? 她要死了,他们一个个都不用活了! 高德怒喝;「还不开门!!」 映夏也按了按刀,「快点!」 余小晚更是配合地惊叫:「还不快开门!我若死了,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余小晚的这一句威胁正戳到众人软肋,几个小兵犹犹豫豫地上前,费尽力气取下门栓。 映夏转过身,挟持着余小晚对着众人,先让莫非背着玄睦过去,又等着高德带走了时晟,这才挟持着她向外退去。 吱呀呀呀—— 眼看着城门已错开了一条门缝…… 突然!凌空传来一声高喝! 「抓住他们!」 这声音不怒而威,旁人熟不熟悉暂且不论,余小晚却是再熟悉不过。 耶律越! 他来了! 余小晚:「快跑!」 映夏站在最前,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剑直冲她的手腕砍去! 「啊!」 映夏惨叫一声,剧痛难忍,却反应极快的抽出另一只手抵上一把尖锐的短刃。 「别过来!再过来我真杀了她!」 她后退着想离开,却被一旁的侍卫抢先一步一群人同时用身体撞击,硬是撞关上了厚重的城门上了栓,众人再想提剑杀出去,已然晚矣。 完了! 这下真是死路一条! 人群很快散开让出一条路来,耶律越一身单薄的紫金官袍,迎面而来,看得出来得匆忙,连狐裘都没顾得披上。 火把随风窜跳,青烟吹得凌乱,耶律越面沉似水,一步步向他们走来,他步履沉稳,身形颀长,修竹带露,半绾的青丝随风飘摇,掩映着他那无波无澜的眸子。 他越靠越近,映夏也越发的慌张,断腕鲜血淋漓,握着刀柄的手更是不住地抖着。 「别,别再靠过来了,我真的会,会杀了她!」 耶律越气定神闲,不愠不火,「那便杀,我看着你杀。」 映夏更慌了,身子不住往后退,紧贴着身后的时晟旧部。 余小晚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她本就是无杀门人,又是莫非视若亲人的长姐,更是玄睦所爱,除非映夏疯了,不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她。 耶律越聪慧如斯,又怎会不晓得这是他们的里应外合? 眼看胜利在望,却功亏一篑,怎么办?眼下该怎么办? 「你,你别过来!我,我真会杀了她,真会!」 映夏太过慌乱,手上也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不断往下压着刀刃。 脖子越来越痛,皮肤肌理被隔开的感觉清晰入脑,温热的液体瞬间便涌了出来,余小晚情不自禁地蹙眉放缓了唿吸。 耶律越的步子明显顿了一下。 他……迟疑了? 虽只那一下,可余小晚却燃起了一丝希望。 「晨之!你别过来!她不是别人,她是映夏,是竿子的妻!竿子惨死,她恨毒了你,更是对我颇有怨言,若不是我,竿子又怎会遭此死劫?你别逼她,她真的会杀了我的!」 这话既是说给耶律越听的,也是说给映夏听的,生死交关之际,映夏的反应也极快,很快便明白了余小晚的暗示。 「没错!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若死了,定要拉一个当垫背的!」 这般拙劣的骗术,根本不可能骗得过耶律越,可眼下再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耶律越果然不信,依然闲庭信步,步步紧逼。 映夏一咬牙,刀刃狠狠往下压入几分,「我真杀了!真杀了!!!」 「唔!」 余小晚瞬间疼出了满头冷汗,这可不是装的,是真疼,刀刃都嵌入寸许。 映夏常年在江湖飘荡,无杀门干的又是暗杀的勾当,自然最是能把握分寸,这一刀斜割而入,出血多,看着吓人,却不伤喉管。 眼看着猩红的鲜血铺了满脖子,不过片刻便染红了衣襟,耶律越终于在两三步之遥处,住了脚。 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映夏,明明无波无澜,却偏偏带着迫人的威压,映夏几度唿吸凝滞,最终才结结巴巴抖出一句。 「开,开城门!快点!」 耶律越移开视线,先看向昏迷不醒的时晟,又看向人群后面最靠近城门的莫非与玄睦,这才转眸看向余小晚,余小晚哪里敢与他对视,她垂着眼帘,尽量小心翼翼地唿吸着,可依然止不住刀刃在皮肉中随着唿吸刮割的疼痛。 她没有用心凝形释,不是自虐,也不是恕罪,只是因为她怕她用了之后,没办法在耶律越的注视下装出很疼的样子,还是真疼更让她心安。 额角的冷汗一层一层冒着,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这边,耳边静的只剩下风过火把的唿唿声,还有穿在城门洞的风啸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刻钟,也或许仅有几息,带着一丝沙哑的温润嗓音终于缓缓响起。
第579页 「开城门。」 什么?! 余小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群中传来了阵阵唏嘘,到底是狐狸精,竟能迷得摄政王众目睽睽之下放走重犯! 映夏却不敢放松,一直警惕地举着匕首,直到城门缓缓而开,莫非背着玄睦率先跑出,紧接着便是高德,随后一众人等都出去了,她这才挟持着满襟鲜血的余小晚一步步向后退去。 余小晚始终都没敢抬头,可越是不敢看,越是无法控制,连眼角的余光都背叛自己,专注地落在他身上。 耶律越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无波无澜的面容看不出嗔喜,只那么望着她,望着她……直到她彻底退出城门。 城门洞里灯火通明,城门洞外北风唿啸,映夏刚一出来便有人飞速驱马上前,先捞上余小晚,再捞上映夏,随即调转马头,直朝队伍深处奔去! 耶律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身后,掩护的兵丁扎好了架势准备迎战,可城门里静悄悄的,直到他们全身而退,都没有半个追兵追来。 怎会这样? 耶律越追来,余小晚倒是安心,他不追,她反倒心神不宁。 可此刻正在逃命,也顾不得考虑那么许多,时晟伤得不重,不过是中了迷药昏迷不醒,玄睦却是真真儿的伤重,背上的一刀虽不致命,可到底扎了个窟窿,怎可能无碍? 最要紧的是,他不仅被挑断了手脚筋,全身筋脉也都震碎! 死是死不了,可即便活着也是全身瘫痪,动弹不得,彻底成了废人。 他没有家室,也没有子嗣,这般样子还如何称帝?只能退位让贤。 可即便如此,只怕他的无杀门也是保不住的,新任皇帝必然会斩草除根,以防那万分之一的东山再起。 玄睦以后该何去何从? 余小晚乘马颠簸了一夜,天不亮便腹痛如绞,她一路忍耐,直到按计划让几人乔装成他们带着数千精卫从另一条小路赶往玄国,这才稍缓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冷啊冷啊冷啊…… 第26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6) 又赶了一日, 直至天再度黑透, 众人这才在山林中暂且歇息。 整整逃了一日一夜, 众人倒也安心了不少,耶律越的追兵不会追的太远,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守护皇城,保护耶律越。 而耶律越,他虽得到了苍帝手中原有的那二十万大军, 可大军驻扎边关, 他需要等他们赶来才能调用,在那之前,若他离开那固若金汤的皇城, 便很有可能会被玄睦或时晟的人袭杀。 尤其是时晟的大军同玄兵都驻守在江南,比他的大军近的多, 他就更不敢轻易离城送死了。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小心为上, 为防被发现, 寒冬腊月,所有人都用冷食冷水,余小晚也不例外, 可她仅喝了一口便喝不下去了,腹中坠痛, 脸色都跟着惨白。 映夏同她挨坐着, 一个被军医缠着只连着一点儿的手腕, 一个仰着脖子缠割伤的脖子, 映夏也在忍着痛,见她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她捂着肚子,勉强忍着,「大抵是葵水将至,难受的紧。」 「那你就别喝冷水了,我想法子跟你弄点热的。」 余小晚摇了摇头,「不必了,安全为上。」 映夏微嘆了口气,也没坚持,转而说道:「竿子那事,我没怪过你,真的。」 余小晚颌首,竿子、映夏、莫秋水还有莫非,他们都是患难之交,怎会不分青红皂白便怨恨。 映夏垂下头,声音隐约有些哽咽:「若非竿子没了,我大抵这辈子都不晓得自己心里竟真的有他,我原本一直以为自己仰慕的是主上,可仰慕与心悦,本就不同啊。」 余小晚探手搂住了她,轻拍了拍她的背,不由也是一阵心酸。 「若竿子泉下有知,必然要乐坏了。」 映夏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可不是,那傻子,一点小事都能乐呵许久。」 包扎好伤口,余小晚忍着腹中不适,起身过去看望玄睦,这一路马不停蹄的,几乎没有半刻停歇,方才停下又被映夏拉住包扎伤口,根本没顾得上看他,或者说,是她胆怯不敢去看。 玄睦会变成如今这样子,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非她,一贯小心谨慎的玄睦必然早就斩草除根,何至于留着耶律越如今反杀了他? 她不敢想像,等玄睦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废人,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玄睦躺在临时支起的帐篷里,林深树密,原本是撑不开帐篷的,只为了玄睦与时晟,各自砍了几颗小树,这才勉强支起。 时晟在一旁帐篷,据说已醒了,只是还有些意识不清,余小晚并未看他,直接钻进了玄睦的帐篷。 帐篷中挤满了人,三四个军医都在,莫非自然也在,意外的是,竟见到了熟面孔,一身书卷味的秦宁秦太医! 看来此番玄睦也是做足了准备,却不想……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毁在了她手中。 几个军医刚给玄睦处理过伤口,正在商量对策,各个神色凝重,摇头嘆息,就连秦宁都紧锁眉头,不发一语。 余小晚挤不到跟前,只能隔着缝隙隐约看到一抹被角,眼看着他们始终商量不出良策,她忍不住开口。 「帐内狭小,人多气浊,不如你们先移步帐外商议。」
第580页 几个军医面面相觑,一个白鬍子老者蹙眉道:「陛下危在旦夕,我等自然要在跟前侍疾,你一介女流不懂便罢,还不退下!」 不等余小晚开口,另一人又嗤之以鼻,「不过是个人质,哪来的胆量置喙我等,还不出去!」 莫非见状,并不理会他们,直接沖她抱拳道:「娘娘,万福。」 「娘娘?」诧异出声的是秦宁。 莫非颌首,「皇后。」 秦宁这才认真打量起她来,「你便是莫秋水莫姑娘?」 「正是。」 秦宁立时转身同那几位军医道:「不若各位先移步帐外,人多气浊确实对身子无益。」 玄睦当日曾昭告天下莫非长姐莫秋水册封皇后,几个军医也略有耳闻,本以为不过是映夏抓来的贵胄家眷,不曾想竟是大玄皇后! 他们不敢再多言,赶紧抱拳鱼贯而出,秦太医也要出去,却被余小晚唤住。 「秦太医留步。」 秦宁诧然回首:「莫姑娘认得在下?」 余小晚微微颌首,「秦太医乃陛下至交,我自然认得。」 「至交……」秦宁轻嘆,「也只有陛下看得起我区区一个贱民。」 「秦太医过谦了,人无贵贱,陛下能将你当知己,自然有你过人之处。」 顿了下,余小晚强忍着没敢回头看玄睦,又道:「秦太医可听说过千面怪医三不救?」 秦宁颌首,「自然听过。」 「依你之见,那怪医可能续筋接脉?」 「这……」秦宁微微蹙眉,「陛下不是一般的筋脉断裂,而是震碎,裂与碎本就不同,断裂还能续,可碎……便是怪医只怕也……」 震碎…… 余小晚强忍心头抽痛,道:「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或许他真有什么秘术也未可知。」 转而她又问莫非:「三不救可还在朱国?」 莫非摇了摇头,「不知。」 秦宁插嘴道:「三不救最擅易容之术,即便还留在朱国未走,也不知换了什么面目,这世间只怕还无人见过他的真容,找起来不啻于大海捞针。」 这也是余小晚所担心的,玄睦一行能找到折流,全靠行尘大师指点,可这都过了半年之久了,折流未必还在原处。 不过……朱国虽说近日来也是朝堂不稳,可到底比玄朱两国安定不少,且风景秀丽地大物博,折流也很有可能去了朱国别处。 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她与莫非先行一步赶往独悟峰,她是有缘人,莫非又轻功一流,他带着她入峰可节省不少时间,且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主意已定,她刚想告知莫非,却听身后隐约传来一声低唤:「压……则……」 这声音太过沙哑,像是砂轮打磨着一般,根本难以分辨唤得什么,可余小晚却瞬间便听了出来。 傻蛇…… 他在唤她…… 只这一声,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突然破涌而出。 她缓缓转过身,望着地铺上趴卧的孱弱身影,嗫嚅了半天,竟挤不出一个字。 厚厚的被褥盖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隆起,做玄武之时,明明还不是这般的。 这半年不见,冬天穿的厚实,他又是虚寒之体穿的便更是多些,她只道他脸颊清瘦了不少,何曾想竟单薄至此…… 玄睦勉强挑着眼缝望着她,黑髮凌乱的散在枕边,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的病态。 他微动着干裂嘣血的唇,再度呢喃出一声:「傻蛇……过来……」 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踉跄着脚步赶紧跪俯过去,举了举胳膊,竟连他的手都不敢握。 他伤得太重了,真的太重了。 全身筋脉俱碎会是怎样一种剧痛,她不敢想。 「别……哭……」沙哑的嗓音淡的几乎听不到,却用尽了他的全力,只说了这么几句,他的额角已沁出了冷汗。 余小晚举着的手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微凉的手指拂过他的鬓角眉梢,将一缕乱发轻轻的挂在耳后,细细描画着他那半阖的桃花眼,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哽咽出一句。 「你的眼,还是那么美,鸽子血都比不过的美……」 玄睦动了动唇,似乎想笑一笑,却没有力气。 「你……又在哄我……」 秦宁见状,也跟着跪伏下来,先给玄睦行了个礼,这才取出几枚药丸给玄睦餵服,冰冷的水顺着唇角流下,药却还含在口中,难以下咽。 他虚弱得连吞咽都困难。 余小晚强忍心酸,伸过手去,「给我吧,我来。」 秦宁迟疑了一下,见玄睦与莫非都没反对,这才将药丸与水袋递给余小晚。 「没有热水,也没顾得备上碳炉,等明日走得远些,再考虑生火,这里离皇城到底还有些近,白越诡计多端,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不用秦宁说,余小晚也是清楚的,她微微点了点头,「那他能吃些什么?」 「陛下身子太过虚弱,不宜仓促进食,先用参片吊着,等明日再熬些米粥餵服。」 说着秦宁递给她几片参片,叮嘱她餵完药后给他含在口中,这才同莫非一起出去。 至始至终,余小晚的视线都没从玄睦身上移开,尽管泪眼婆娑看不清楚,尽管秦宁一直在同她说话,尽管…… 因为玄睦也一直在望着她,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般,那么痴痴的望着。
第581页 「该吃药了……」 她泪眼滂沱,却噙着笑意,也不嫌脏,将他口中的药抠出来,掰成两半,没急着塞进他的嘴里,先灌了口凉水含在口中。 将掰好的药丸暂且放在一旁,她抬指在他脸上轻轻描绘。 【臭狐狸,便宜你了。】 玄睦有些茫然的望着她,总是见他奸猾狡诈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难得见他如此呆傻,余小晚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若非重伤至此,他又如何会连这般简单的话语都想不明白。 眼泪流到唇边带着咸涩,她将那半枚药丸塞入他口中,趴伏下来堵上他的唇。 含了片刻的凉水,已变得温热,汩汩的流入他的口中,如此一来,他的虚寒之体便不会怕了吧? 舌尖探入他的口中,帮他推送着那药丸,连同那温热的水,一同滚入他的喉咙深处。 半枚药丸餵服下,她没立时起身,又借着湿热的舌帮他润了润干裂崩血的唇瓣。 片刻后起身,她再度探指在他脸上描画。 【还要吗?】 玄睦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原本只是勉强张开的眸子,此刻微微睁大,光彩顿现,可仅一瞬间便销声匿迹。 「我……可是死了?」 第26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7) 余小晚拧了下他的脸, 自然没捨得用力, 随即又抬指描划。 【再敢胡言, 我便拧烂了你这张漂亮的脸。】 玄睦依然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目光有些迷离。 「不是死了, 便是在做梦……如若不然,又怎能见到你,还对我这般好……」 余小晚心中越发纠痛得厉害, 泪眼婆娑, 却还在强颜欢笑。 【不是死了也不是做梦,你逃出来了,已经没事了。】 「逃出来了……」玄睦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随即蹙紧眉心,额角的青筋隐约跳动了两下, 「为何我动不了?我不过想帮你擦一擦眼泪,为何连手都抬不起来?」 余小晚僵了一下, 缓缓写着。 【你只是太过虚弱。】 玄睦微微合上眼, 「你又哄我……我依稀记起,他挑断了我的手脚筋,震碎了我的七经八脉……」 他记得…… 既然记得, 怎还能如此平静? 余小晚捏起药丸,放入他的口中, 再度俯身趴下, 堵上他的唇, 同样的法子, 同样温热的水,餵服下同样的半枚药丸。 曾经笑拥天下的少年,如今却连吞咽都困难…… 心,痉挛般的抽痛着…… 一口一口餵下所有的药丸,再将参片压在他的舌底,玄睦始终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像是怕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是你救了我?」压着参片,吐字越发的不清楚了些。 【是莫非与映夏,还有你的门人兵将。】 玄睦无视她的描划,又重复了一遍:「是你救了我?」 余小晚望着他那勉强撑着的双眸,体力明显的不济,眸光越发的涣散,却始终还在坚持着。 他想听什么,她又怎会不清楚? 【是,是我救的你。】 唇角依稀动了动,虽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可她清楚,他笑了。 「那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 「陪着我?」 【陪着你。】 玄睦至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视线,单薄的眼皮透着浅浅的青筋,遮掩着波光迷离的桃花眸。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闭上眼,「这果然是个梦吧……是梦……」 伴随着这呓语般的呢喃,玄睦再度昏睡了过去。 余小晚摸了摸他冰冷的额头,含下一口凉水,说是凉水,其实该说是冰水才对,苍国的冬日虽比不上大玄,可到底是冬,也还是很冷的。 暖热了口中的冰水,她侧身躺在他身侧,轻轻贴上他的唇,一点点温热的液体涌入他的口中,帮他补充着严重缺失的水分,顺便润着唇。 腹中依然坠痛,这般躺着似乎好受了些,她暖热一口餵一口,区区一水袋水,她足足餵了一夜。 期间莫非与秦宁,还有那几个军医都进来看过,玄睦手筋被挑,整个手腕都几乎割断缠着厚厚的布缕,根本无法把脉,只能大致看一看,确认他有没有发热。 然而没有,并没有,他的身体冰冷的就像一具死尸,升不起丁点的温度。 莫非出去取来了五六条厚被褥,一条条加盖在他身上,连同她一起盖在里面。 她的确暖和了不少,腹中也越发舒服了,可玄睦依然冰冷如初。 她试着尽量靠近他,探手抱住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然后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他昏睡不醒,没有半点反应,她甚至怀疑他从未醒过,之前同他的对话都是幻觉。 水袋中的水还剩最后几口之时,时晟来了,他一言不发,站在帐篷门口,全身都靠在高德身上,显然中的不只是迷药,还有软骨散之类,至今药效未退。 余小晚专心致志的餵哺着水,只当他不存在,他沉默的站了许久,直到莫非进来被他挡了路,这才让开转身离去。 漫长的夜过去了,玄睦始终不曾醒来,他一直眉头紧锁,睡得极不安稳。 有哨兵来报,并未发现耶律越的追兵,密探也递来消息,皇城一如往常,并未有大批兵丁出城,即便有追兵也不会超过百人,根本不足为惧。
第582页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不再不顾一切的逃命,寻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上玄睦,连同余小晚一起前行。 没有追兵,自然就不再怕生火,也有了闲余添置炭火小炉。 小炉暖暖地烧在车厢,余小晚的腹痛越发好了许多。 看来真是葵水将至,不然何至于冻着就难受,暖了就舒服? 算算日子,她的葵水还真推迟了几日,大抵是颠簸挨冻又担惊受怕所致吧。 余小晚一路抱着玄睦,就如当初耶律越一路抱着她那般,怕他磕着碰着,怕他冷着冻着,还不时用口哺餵他温热的水。 干裂崩血的唇渐渐好转,他的脸色却依然不见一丝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意识更是断断续续,即便睁开眼也仿佛游离天外,恍惚的厉害。 秦宁一次次过来探他的额头,神色也越发的凝重。 「这般暖着还如此冰凉,怕是虚寒之体发作,旁人是发高热,他却是低寒,高热尚有法子退,低寒若暖不过来,只怕……」 秦宁的担忧,也正是余小晚所担忧的。 长期这般低于正常体温,比长期高热还要危险,可她已经竭尽全力的来暖他了,秦宁也开了祛除虚寒的药方,就连吃食都是温热食疗的,可是依然没有半点起色。 原本还想着待他意识稍微清醒一些,身体稳住了,再动身去往独悟峰,看来是不能再耽搁了。 她撩开窗帘,唤了紧随在车旁的莫非。 「明日一早咱们便动身吧。」 莫非紧抿着唇,覆着半张猪皮的脸影在另一侧,幽蓝的眸子沉沉的望着她,微微颌首。 余小晚又道:「只你我二人,人多了反倒引人注目。」 莫非再度颌首。 窗外风大,她怕再凉着玄睦,刚要放好车帘,却听身后有门人来报。 「禀门主!耶律越带兵出了皇城,快马加鞭一路追来!」 什么! 他们已逃离皇城七八日了,为何耶律越此时才想起来追? 不等莫非开口,她已急问道:「他带了多少人?何时出的城?」 「大约有千余兵丁,全是骑兵!昨个儿午时出得皇城。」 话音未落,时晟也驱马过来。 他运气好,耶律越还没顾得上处置他,只受了些皮肉小伤,如今迷药软骨散的药效过去之后已基本无碍。 时晟道:「皇城战马有限,他这般快马加鞭的追,自然带不了太多兵丁,咱们这边又是兵分两路,以他的缜密思维,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边,届时千余兵丁再一分为二,所剩寥寥,根本不足为惧。」 随即时晟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再行三五日便到多秋谷,是往朱国的方向,谷中地势崎岖,草木不生,全长千余丈,若能将其诱入,两头围堵,便是他如何擅长音蛊药毒,照样无计可施。」 时晟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军,片刻之间便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算计在内,包括耶律越擅长的毒蛊之术也都算计好了。 草木不生的峡谷,自然没有多少毒虫蛇蚁供他驱使,同样也没有可焚燃之物,他那火焚蛊毒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莫非也点头贊同,「时日,刚好。」 时晟单手拽着缰绳,低头顺了顺马鬃,「不错,便是按现下时速赶路,最多五日便能赶到多秋谷,而耶律越即便快马加鞭的追,起码也要六七日,且人困马乏,咱们先一步赶过去做好准备,再派人将他诱入,一旦他入了谷,便是瓮中之鳖,再无处可逃。」 瓮中之鳖…… 余小晚揽着玄睦,扒在车窗问道:「若当真抓住了他,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漆黑的墨瞳沉沉的望向她,眸底深处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格杀勿论。」 果然如此…… 明知会是这个回答,她却还是自虐的问了,耶律越与玄睦与时晟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只怕再无转圜的余地。 一边是玄睦,一边是耶律越,她该怎么办? 他们二人,一定要死一个吗? 当真就没有办法化解? 余小晚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五味杂陈,心痛难当,她不由想起了行尘大师,他说她与耶律越唯有老死不相往来方能渡劫,那么耶律越与玄睦呢?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尤其如今又多了个时晟,越发让她不安。 时晟同莫非并辔而行,连同高德一起商议细节。 莫非道:「恐,诈。」 时晟颌首:「耶律越诡计多端,准备了这么久才过来追,还只带了千余兵丁,必然是有备而来,咱们须得多加小心,定要将他诱入谷中,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不知何时跟上的映夏忧心忡忡:「若是能将他困在多秋谷自然是好,可他那般谨小慎微,如何会轻易中圈套?」 高德转眸睨了一眼余小晚,「只要有饵,还怕鱼儿不上钩?」 话音未落,时晟陡然打断:「她不行!」 映夏却附和:「为何不行?我看那贼子对秋水姐姐极为上心,再没有比秋水姐姐更好的饵了。」 莫非蹙眉反对:「危险。」 时晟道:「刀剑无眼,这可不是玩笑,绝对不行!」 高德再度睨了一眼余小晚,「事急从权,以耶律越对莫姑娘的重视,即便做饵被擒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其他,他们本就是夫妻,倒也无妨。」
第583页 所谓的「其他」虽未明说,可在场诸人又有谁能不懂? 女子被俘,最担心的无外乎被杀或是被强,他们本就是夫妻,那种事早已做过了不知多少遍,即便做饵失败,硬是被耶律越强了,又能如何? 不等余小晚发表意见,时晟已脸色铁青喝道:「绝对不行!」 第267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8) 场中四人, 两个主子反对, 两个下属倒是都同意, 可下属如何能敌得过主子? 诱敌之策一时陷入僵局。 余小晚也陷入两难,若她做饵, 耶律越就有危险,可若她不做饵,玄睦就有危险。 可是两相权衡, 若她不做饵, 不止玄睦有危险,莫非,时晟, 映夏……所有人都有危险! 尤其是她自己,耶律越或许的确不会杀她, 却绝对会将她软禁起来,然而即便是这区区的软禁, 也是她不能承受的。 副本任务时限仅有一年, 如今已所剩无多,她必须尽快赶去独悟峰不远处的隘口,再被那些山贼害死。 然而此时此刻的耶律越, 只怕再也不会听她的放她去死,若被软禁, 任务便会失败, 这整个次元空间便会坍塌, 届时, 耶律越会死!玄睦会死!所有人都会死!后果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只有她亲自做饵困住耶律越,再来个虚张声势,让莫非与时晟以为他有后招,放弃除去他,选择尽快撤离,或许还能暂保两全。 主意已定,余小晚向上拽了拽狐裘,遮了遮玄睦的头免得他冲风,这才淡淡开口。 「我觉得此计甚好,我做饵,诱他入谷。」 几人同时转头看向她,窗帘随风飘摇浮浮沉沉,掩映着她从容不迫的面容。 时晟紧抿薄唇,一言不发,视线隔着帘缝在她与玄睦之间徘徊。 莫非蹙眉道:「不妥。」 映夏赶紧出来打圆场,「其实我也觉得不妥,反正还有几日,咱们再商议商议。」 高德突然又道:「还有一人合适做饵。」 映夏赶紧追问:「何人?」 高德睨了一眼车厢,他紧随时晟身后,并看不到里面躺着的玄睦,可那视线高度,还是瞬间让人意会。 莫非与映夏几乎异口同声:「不可!」 映夏与莫非同骑,本还好好的,情绪骤然波动,胳膊一挥,不小心撞到了包扎过的手腕,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一边抽着气,她还不忘急切反对:「主上身份尊贵,且正是虚弱之时,万不可担此风险!」 时晟虽不待见玄睦,甚至还有前仇,可此时同舟共济,竟也帮着他说话。 「确实不可,他如今经脉俱碎,便是这般全力相护尚不知能不能保下命来,何况让他犯险。」 高德勒住缰绳,放缓马速,「那便没有办法了,耶律越最恨之入骨的便是玄帝,除了玄帝与莫姑娘,旁人只怕难以让他失去判断闯入多秋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场中再度陷入僵局。 余小晚略一沉吟,道:「我觉得你们的法子都不错,可若只有我们两人中的一个出来诱敌,耶律越未必肯轻易相信,便是换做你们会轻易信吗?」 至少在旁人看来,余小晚与玄睦感情甚笃,玄睦命在旦息,余小晚又怎会轻易与他分开? 莫说什么先行一步寻找行尘,想要诱敌深入,就不能让耶律越有丝毫怀疑,只有他惯性的减少思考,才有可能让他出现瞬间的判断失误,从而踏入那个危机四伏的峡谷。 这是对付聪明人的唯一办法。 只要让他有一瞬间的失误,便足够了。 见众人都不言语,余小晚又道:「我与主上都做饵,这才是良策。」 时晟:「不行!」 莫非:「不可!」 映夏:「不妥!」 除了高德,所有人都在反对。 余小晚缓缓道:「我说的主上做饵,并非让他的真人做饵,而是……找个身形相仿的人代替。」 这话一出,映夏瞬间眼前一亮! 「这法子不错!找两个与你们身材相像之人,假冒成你们不就可以了?」 「主上可以,我不可以。」 「为何?」 余小晚顿了一下才道:「小唿唿。」 「小唿唿是什么?」映夏并不知道那只坑娘的鸟儿。 不等余小晚答她,时晟突然再度插话:「锦儿是他从我这儿哄骗去的,并非我甘愿给他,之后我问他讨要,他却说锦儿已认主,我带不走,我……的确带不走。」 余小晚微微有些诧异,说起来,时晟对锦儿倒是疼宠的厉害,当日还为了它几次登门公主府,难不成这是不想锦儿被关起来不开心,才忍痛割爱? 可他何时竟这般好说话了?自个儿的东西不是毁了也不容许给旁人的吗?当初他的嫡妻他都能毫不顾虑,为何竟会在乎一只鸟儿的感受? 时晟的心思余小晚可没兴趣猜,对于他的解释,她也觉得多余,他何时也成了需要跟别人解释的人了? 是时晟变了,还是她从未了解过他? 说服莫非并不难,可说服时晟却难上加难,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让她以身犯险。 她详细分析了目前局势,耶律越有备而来,沿途州县的兵丁都可调用,莫说他带了千余名精兵,便是他带区区百人前来,以他精妙的蛊毒之术,他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第584页 想要扭转干坤,必须诱敌深入。 然而时晟还是不肯点头。 余小晚无奈,只得道:「不如你们先行一步,不必受我等拖累。」 玄睦伤重,整个大部队的速度都被拖慢。 可时晟却又不肯走,「当日能逃出城来,多亏尔等相助,大恩未报,独自离开,岂是大丈夫所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时晟始终不肯她以身犯险,虽说他是苍人,管不了他们玄国的事,可时晟不同意,莫非本就是勉强说服的,也跟着犹豫起来,这诱敌之策还如何进行? 夜深人静,诸人驻扎在郊外,她餵玄睦喝了些鸡汤,想起欠他的排骨面,竟不知何时才能还上。 途中玄睦睁眼看了看她,眸光迷离,没有焦距,也不知看清了没有,很快便又昏睡了过去。 玄睦的体温依旧很低,可这两日他睡得安稳了许多,气色也稍稍好了些,总算让她略略放心。 怀中的玄睦依稀皱了皱眉,通常来说,这是想如厕的反应,当日耶律越抱着昏迷的她,是不是也是如此观察她的神情? 她尚能唤来莫非帮他如厕,耶律越又是唤的谁呢?当日他身侧可并没有丫鬟。 她扬声唤来莫非,并未如往日那般只简单的转过头去非礼勿视,而是直接放下了玄睦,起身出了帐篷。 整日这般抱着,确实是腰酸背痛,哪儿哪儿都难受,也不知当日耶律越是怎么受的? 余小晚苦笑一声,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三句不离耶律越? 时晟正盘膝坐在火堆旁同高德他们研究峡谷的地形,余小晚裹紧披风,站在他身后听了一会儿,篝火燃着青烟,不时烧炸了树枝噼啪一声。 时晟墨发玄衣,身形苍劲,即便坐着也如半截黑塔一般,单只看背影,就让人觉得是个战场之上可以依靠之人。 余小晚在他身后站了片刻,他似有所觉,扭过头来,幽暗的墨瞳漆黑如夜,沉沉的望着她。 「有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时晟明显怔了一下,也不怪他诧异,鑑于他的累累前科,一直以来她都尽量避免与他单独相处,这种避免有时甚至很明显,他自然感觉得到。 他将手中的树枝扔掉,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走吧。」 说是借一步说话,其实走到哪里都是人,他们带了2000余名精兵,旷野之上,乌压压一片,只有矮树丛中空空荡荡。 时晟引着她入了矮树丛,当真是极矮的树丛,与时晟差不多高低,树丛也不大,两三丈宽,三四丈深,行到树丛中央,压低了嗓门说话的话,勉强不被人听到。 「说吧。」 余小晚这才道:「将军以后有何打算?」 时晟的部下都还习惯叫他将军,余小晚也就跟着这么称唿了。 「纠集大军,清君侧,辅佐幼帝。」 余小晚由衷称赞,「将军果然忠君爱国,便是大权在握,也从未想过谋朝篡位。」 「这是为臣子者应尽之事。」 余小晚微微颌首,「耶律越聪慧,此番追来,只怕没那么容易对付。」 「这是自然,我等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余小晚微微向前挪了半步,踩过的草叶啪沙作响,「小心?如何小心?你与玄睦都算是武艺高强之人,再加上一个先帝,你们三人都未能对付得了身带镣铐手无寸铁且无半点武功的耶律越,又如何能对付得了他的有备而来?」 这话一出,原本还神情自若的时晟,瞬间脸色有些难看。 堂堂镇国大将军,竟被手无寸铁的囚犯制服,这可是天大的耻辱! 时晟勐捶了一下树干:「那是他卑鄙无耻,用了下作手段。」 「他做了什么?」这是余小晚一直疑惑不解之处,「你们又为何突然同时出现在他的牢房里,连个看门的侍卫都没有?」 时晟道:「那日玄临渊到我府上,说迎娶当日带着囚犯同行是为不吉,要即刻行刑,先行一步将耶律越送走。又说旁人行刑他不放心,坚持要亲自动手。还说,剁手去脚剜眼割舌之流太过骇人,怕吓着你,提议改成挑断他的手脚筋,在他耳中灌铜水,再毒哑他便可。」 玄睦是无杀门的创始者,暗杀技巧自然首屈一指,他说的这些法子,必然是能投机取巧的,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着答应了她,要还她一个完好无损的耶律越。 余小晚心下黯然,垂首听着时晟继续说着那日之事。 「那日牢房本是有侍卫看守的,他们可不只是单纯的侍卫,他们也都是刑房的刑吏,负责日夜拷打耶律越,盘问与他勾结的党羽。那日牢房内外共有五人,是玄临渊让他们离开的!」 第26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69) 「他说, 他要使的是无杀门密不外传的抽筋拔骨之法, 任何人都不能窥伺, 便是我与先帝也只能在屏风外等着。我本是疑窦丛生执意不肯,可奈何他那三寸不烂之舌, 轻易便说服了先帝。之后……」 咔嚓一声,时晟勐地折断了手边的枯枝!这乍然一声,余小晚忍不住心脏狂跳了一下。 「之后如何?」 「之后……我闻到了怪异的香气, 只觉浑身无力, 玄睦也察觉不妥,让我赶紧灭灯,可我已神志不清, 根本无能为力,再度清醒过来, 便见玄临渊倒伏在地,先帝身首异处,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想杀了贼子, 却还是没能抵挡住那巫族秘药。」
第585页 余小晚愕然。 如此说来,耶律越必然早已知晓午夜之后苍帝要将他去手跺脚,所以本就打算越狱, 才会提前在那烛火中下了药,大约是小唿唿帮忙下的吧, 不然, 以那烛火摆放的距离, 耶律越根本够不到。 也就是说, 即便她不拜託玄睦帮忙,那夜耶律越本也不会有事,可她却沉不住气,害得玄睦…… 可当时情形,她又如何能沉得住气? 不管怎样,终是她害了玄睦。 心,难以言喻的抽痛着,余小晚垂着头,强忍着那几乎让她窒息的内疚,道:「先帝惨死,你身为臣子就在身侧却护驾不利,难道一点都不内疚吗?」 时晟垂在身侧拳头缓缓攥紧,「是,是我无能。」 不可否认的,时晟虽霸道暴戾,可真真儿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平日里决计不会轻易坦诚言错,可在家国天下面前,却不会固守己见。 是个好臣子好将军,却不是女子的良人。 余小晚嘆息道:「如今形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耶律越留在皇城最为安全,他却不顾一切追了过来,显然是带着必胜的把握。你与玄睦虽有大军坐守江南,可玄睦重伤的消息绝对瞒不了多久,届时军心涣散,玄国再来个宫变什么的,玄军随时都可能撤走,根本不能重託。」 这些她之前便分析过,时晟也十分清楚。 她又道:「至于你,你的大军虽比耶律越手中兵丁精良,可他军备粮草充足,你却后援无力,虽说你的大军离皇城近,可你也莫忘了,你的背后还有他的二十万大军,究竟谁困守谁,还真说不准。而且,他还有蛊毒之术伴身,更是难以对付,若等他的大军前来,只怕我们必输无疑。」 时晟沉默了,黑夜遮掩了他的眉目,只能看到他薄唇紧抿,手攥得紧紧的,玄色袍角随着夜风起起浮浮,高绾的墨发之上,珊瑚发扣镀着微光。 余小晚继续循循善诱:「如今是最好的机会,我来做饵,你来替先皇报仇,助幼帝肃清奸佞。你不用担心失败,即便失败你也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牺牲无辜妇孺,非大丈夫所为。」 余小晚怔了一下,「这怎能算是牺牲?还是有很大的机率能成功的。」 「万一失败,你会被抓。」 「你不必忧心我,他不会杀我的。」 漆黑的墨瞳目不转睛得盯着她,「即便不杀,万一他对你不利。」 这个问题之前便讨论过数次了,他怎的又提?! 余小晚颇有些不耐道:「不会的!他不会对我如何,顶多把我关起来。」 「我是男人。」 这话头转的太过突兀,余小晚怔了一下,「什么?」 「男子面对心仪的女子,尤其这女子还背叛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余小晚还是有些茫然,「你怕他对我用刑?」 「不止用刑,还可能……」 「可能什么?」 时晟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一个旋身按在了身后的树干! 「还可能……这般。」 说着,他的唇便压了下来,余小晚一惊,赶紧歪头躲开。 「将军请自重!」 余小晚推开他,仓皇地躲到了一旁,抚胸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 时晟沉声道:「我可以放开你,他却不会,若他这般对你,你当如何?」 她不会被抓的,绝对不会!或者说,绝对不能! 她根本不敢设想失败的后果,她承受不了世界崩塌,更承受不了所有人都死掉! 她闭口不言,本能地逃避着这个话题,时晟却步步紧逼。 「你当如何?」 余小晚抚胸后退了一步,依然不语。 「我在问你,若他要强迫你,你当如何?!!」 他为何要逼她去想她不敢想的后果? 他凭什么?! 余小晚突然火往上撞,勐然抬头怒视着他:「耶律越他不是你!不会因一些莫须有的怀疑便断妻腿毁胞子,更不会干那些奸淫掳掠的勾当?!只有你这般禽兽不如的畜生才会以为旁人都同你一样!」 一通话吼完,耳边传来关节的咔咔声,时晟的拳头越攥越紧,唿吸也越来越沉,方才还称得上平静的他,陡然虎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她,那是她许久不曾见过的暴戾视线,仿佛下一秒便要将她撕得粉碎! 糟了! 这些日子的和平相处,竟让她忘了他原本是怎样残忍无情的一个人! 他的手臂抬起来了,他要打她了! 余小晚本能地转身便跑,边跑边飞速翻出积分商城,直接兑换了个心凝形释先吞了。 时晟人高步子大,她只跑了半步便被他抓住。 她惊慌失措,拼命推打着,「你放开我!你可是堂堂大将军,不怕被人看到耻笑吗?!」 如此明显的惧怕,时晟又如何看不出来? 他手下用力,突然一把将她揽紧怀里!抱得紧紧的! 「别怕!我不会将你如何,我只是想问你句话。」 强而有力的温暖怀抱,让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她想起玄睦说过的话,时晟虽讨人厌,可却也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既答应了玄睦不会勉强她,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她轻唿了口气,闭了闭眼,「你先放开我。」
第586页 抱紧她的手臂不松反紧,「你就这么厌恶我?」 「不是厌恶,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将军自重。」 时晟的唿吸明显沉了一下,「你是我的妻,怎会是授受不亲?」 「将军忘了吗?我已选了玄睦,以后便是他的妻。」 「他已成了废人,只会拖累你!」 「那我也甘愿。」 时晟俯身搂着她,手臂越收越紧,勒痛了她,她却忍着不语。 「你还在恨我……」这一声充满了沧桑与疲惫。 余小晚勉强抬头望着头顶灰濛濛的夜空,连那弯月都仿佛蒙了尘。 「没有爱又何来的恨?上官锦早已死了,如今的我是莫秋水,将军为何还不明白?」 时晟置若罔闻,依然固执地重复着那同一句话,「你还在恨我,你恨我……」 「我不恨。」 「你恨我。」 「我不恨!」 「你恨!!!」 时晟的声音陡然拨高,气拔山河,远在林外的兵丁都听到了,仗着胆子高唤了句:「将军?」 时晟接连重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回了兵丁,「无碍,你们都出去。」 已经摸索着踏入矮树丛的兵丁赶紧掉转头又出去。 时晟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近乎带着哀求,「你恨我,说你恨我。」 余小晚似乎隐隐明白了他的心思,却有些难以置信。 这般儿女情长婆婆妈妈之人,真的是时晟吗? 不,他才不是动了什么情,他不过是愧疚罢了。 她直接绕开这些无用话题,直奔主题,「我要以身做饵,求将军不要再阻拦。」 「耶律越不是你的糖吗?你这般害他,于心何忍?」 余小晚心头一跳,她当日为了耶律越以命易命,旁人不知,时晟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不会是对她起了疑心吧? 她强装镇定胡编乱造,「他的确是糖,在我被你残害致死之后,甜了我的心,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可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我也以命易命,算是还了欠他的,如今我只想保住玄睦。」 一提玄睦,时晟僵滞了数息,突然毫无预兆的冲口而出! 「当日玄睦要你随他离开,你一角帕子回绝了,为何今时今日却要如此护他?!难不成你俩其实早已暗度陈仓,却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 余小晚简直无语了,她什么时候装贞洁烈女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放开我!」他手臂收得太紧,她几乎无法唿吸了。 时晟勐地将她带出怀中,拘着她的胳膊让她无法动弹,整个人俯压过来,眸光沉沉地瞪着她。 「你不懂?你敢说你不懂?!当日在将军府,你整日呆在安冬阁都做了什么?!玄临渊身中情药,你从他房中跑出,当真半点苟且之事没有?!他那般奸滑狡诈之人,为何几次三番为你以身犯险?!尤其是在大殿面圣,他明明身受重伤命在旦夕,却还坚持跪了整整一个时辰为你求情,又是为何?!」 这一连串质问音量并不高,可气势汹汹,拘在她胳膊的手更是用力极狠,满身戾气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你其实早已背着我与他勾搭成奸了,对不对?!」 手臂被他紧箍着挤压在身侧,每质问一句,他便前后狠狠晃搡她数下,虽服了心凝形释屏蔽掉了痛感,可那剧烈晃摆的头晕目眩却依然存在。 她突然觉得好笑,吃吃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时晟咬牙道:「你笑什么?!」 她歪头望着他,面露讥讽,「原来将军放不下亡妻,不是因着愧疚,也不是因着情意,竟是因着你仍旧不信她!那么将军想要我如何回答?上官锦早与玄睦暗通款曲?还是上官锦从未爱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蒹葭~~离岸~~小可爱的雷~~(づ ̄3 ̄)づ╭?~ 第269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0) 墨瞳如刃, 死死扎在她的脸上, 「我要你说实话!」 「实话?好啊!」 这些日子以来, 余小晚每日惶惶不安,担忧、愧疚、思念、恐惧……难以压抑的负面情绪层层堆叠, 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本不想发泄在旁人身上,可,可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以往的上官锦或许真的爱过你, 可自打她救下茯苓之后, 便对你再无半点情意! 你暴虐狠戾疑心重,冰冷无情又无心!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被爱! 她留在你身边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宁死不随玄睦离开也不过是无处可去! 她对你说过的那些情话痴语, 全部都是假的!统统都是骗你的! 她不爱你!也不可能爱你!并且永远都不会爱你!」 识海中伤害承受值飞速地跳动着,时晟的手越收越紧, 额角手背青筋纷纷跳凸!牙关咬得咯吱吱作响! 「你!胡!说!」 「我胡说?」余小晚再度癫笑出声,「既然你不信, 为何还要问我?上官锦早已死了, 你亲手所害!死状悽惨!你杀她一世不够,又害死她第二世,如今还跑来质问我, 莫不是这一世你也想一併拿去? 好啊!你拿啊!你杀了我啊!你不是一贯都是如此的吗?!越是亲近之人越不肯相信!那便杀尽你所有亲近之人,剩下的, 你是不是便都能信了?」
第587页 这一通话, 发泄的爽快, 时晟铁箍般的手掌死死抓在她的手臂, 指尖钢针一般,隔着厚厚的衣料嵌入她的皮肉。 「你……你!!!」 「我怎样?我都让你杀了我了,你还要我怎样?」 时晟目呲俱裂,咬牙切齿,「你,你……当真爱着那个玄临渊?!」 「是!我爱他!就像你说的,他为我数次以身犯险,为我长跪金銮殿!你要杀我,是他替我挡剑!你断我双腿弃如敝履,是他背我逃出破庙给餵了我续命之药!你……」 「够了!!!」 时晟突然暴喝一声,低头撞上了她的唇! 是,没错,的确是撞,他来势汹汹,磕破了她的嘴唇,仿佛饿兽一般撕咬着她那两片可怜的薄薄唇瓣! 双臂被制,踢踹又没甚成效,余小晚只能拼命咬紧牙关,无声地抵抗着他的侵入。 他紧箍着她的手臂,本还啃得粗暴,突然便顿住了,缓缓撤开身,背对着身后惨澹的月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隐约恍到他沾血的薄唇,还有那瞪大的墨瞳中驿动的愕然。 他在愕然什么?他有什么好愕然的? 余小晚急促地唿吸着新鲜空气,时晟突然松开了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那里湿漉漉一片,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何时竟落了泪。 他一路顺着泪痕熘到她的唇角,抹掉唇角那一抹猩红,反手看了看,墨瞳不可抑制地抖了下。 喉结滚动着,他接连动了几次唇才挤出一句:「你……骗我,你一定是恨我,才故意那么气我。」 余小晚不敢再刺激他,想了想,便顺着他道:「是,我恨你。」 「你恨我?」 「我恨你。」 「你真的恨我?」 「我……我真的恨你!」 她与时晟之间,不过就是任务关系,虽也曾厌恶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在她眼中,他就相当于一个npc,连人都不算,又哪儿来的恨? 然而此刻,这般顺势而出的话,却让绝不能容忍背叛的时晟时大将军,喜不自胜! 虽然他不过是稍稍露出了一丝笑意,可余小晚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放松。 虽然不是很懂这变态被恨了为什么反倒高兴,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情好。 「我方才的提议,希望将军慎重考虑,目前而言,没有更好的法子,请将军为了苍国,为了玄国,为了避免狼烟四起,百姓生灵涂炭,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时晟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痕,又抬手擦了擦她唇角的血迹,这才终于放开了她。 「我会考虑,明日给你答覆。」 「多谢将军。」 有惊无险,余小晚尽量步履从容的出了矮树丛,刚踏出来,迎面便见高德一身肃杀匆匆而来。 她一惊,赶紧迎上去,「高侍卫,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德沖她一抱拳,「玄帝陛下方才醒来,突然便呕了血,又昏了过去,这会儿那边手忙脚乱,你快过去瞧瞧吧。」 玄睦呕了血?! 余小晚心急如焚,提起裙角,连「谢」都顾不得说,赶紧朝着帐篷跑了过去。 高德目送她离开,刚想继续进矮树丛寻自家将军,时晟已拂开乱枝迈步而出。 「将军!玄帝醒了,呕了血又昏迷过去,看情形,不容乐观。」 时晟微微颌首,眸光沉沉地望着篝火交错中跑远的身影。 「高德。」 「属下在。」 「皇城中那些女子,因何仰慕我?」 高德一怔,「自然是因着将军神武英勇,是大英雄。」 「那若让一女子伤了心,又当如何挽回?」 方才不过一怔,这下高德可真是傻了眼了,他偷瞄了一眼自己将军,简直怀疑自个儿听错了, 「这,这……既是让人伤了心,必要求其原谅方能挽回吧。」 「原谅?」时晟蹙眉,「男子求女子原谅?夫纲何在?」 「这……」 高德虽有家室,可常年跟随时晟,娶了媳妇儿放在家里,也没怎么哄过,哪儿懂这个? 「嗯?」时晟转眸睨了他一眼,显然还非要个答案。 高德无奈,只得绞尽脑汁回忆着寥寥无几的数次哄媳妇儿经验。 「夫纲是做给旁人看的,也就是皇亲贵胄更重视些,将军不见平头百姓,哪个不是床头打来床尾和?便是属下也不过求个婆娘娃子热炕头,行军而归,有个婆娘等着总归是好的。女子则更简单,有个疼宠自己的汉子便是满足,若事事都讲夫纲,哪儿还有那么多的郎情妾意?」 时晟许久不语,似有所悟。 …… 余小晚一路跑回帐篷,迎面正撞见莫非出来,莫非也不多言,赶紧拉起帐帘让她进去。 「主上,急,攻心,呕血。」 余小晚一顿,「因何而急?」 「寻你。」 「寻不到我,所以急?还是急着起身寻我却起不来,所以急?」 莫非摇了摇头,幽蓝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余小晚不再多问,赶紧进去,秦宁同几个军医正在施针救治,方才走时还干净如新的铺盖上多了一滩骇人的血迹。 「主上如何了?」 秦宁施完最后一针,抬袖擦了擦额角冷汗。
第588页 「呕血乃心结郁积所致,陛下重伤,又郁结成疾,只怕……」 几个军医也随之摇头嘆息。 秦宁收针起来,迟疑了一下,又道:「你离开之后,陛下便睡得极不安稳,呕血之前,我依稀听他唤了声丫儿,也不知是何人,莫非却说定是寻你,也或者是我听错了。」 丫儿? 认识玄睦这般久,从未听过这名字,大抵真的是听错了吧。 玄睦趴伏在被褥上,头不时扭来扭去,眉心紧锁,睡得极不安稳,唇角的血迹已擦干,可襟口还留着大片刺眼的红。 她坐下小心翼翼地抱起他,俯在他耳畔低声呢喃:「渊儿,莫怕……我回来了……」 不过区区一句而已,原本不时扭动的头便安稳下来。 余小晚拉好被褥,搂着他慢慢躺倒,额头抵着额头,诉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小话。 「渊儿……你做了什么噩梦?说给我听听吧?」 「渊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渊儿……」 听似毫无意义的呓语,却换来了玄睦渐渐舒展的眉心,还有越发沉稳的唿吸。 玄睦啊,臭狐狸,你是不是故意装昏迷的?不然为何独独在我怀中,你能睡得这般安稳? 你一定是装的对吧?你肯定偷偷憋着笑,就是想看我为你着急,想要我投怀送抱,对不对? 一定是这样的对吧?明明那夜你是清醒的,还同我说了话的,没道理再这般意识不清的,对不对? 臭狐狸!别装了,都被我识破了,再不醒我可要生气了! 还不醒? 你不是装的吗?真的不是吗? 你为何不是装的? 我多想你是装的…… …… 七日后,正月十五,元宵节,本该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在桌旁吃元宵的团圆日,余小晚却还在赶路。 夜空灰濛濛一片,十五的月亮也看不出多圆,模模煳煳朦朦胧胧,俗称的毛月亮。 昏暗的小路上,千余名兵丁护送着他们的马车颠簸在小路之上,眼看便要行至前方不远的峡谷,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报!耶律越的追兵追来了!」 时晟眉心紧锁,长臂一挥,「立时撒燕麦黑豆阻碍马速,其余人等设障拦截!」 耶律越一行快马加鞭而来,即便中途在驿站换马,可到底驿站马匹有限,绝不可能全换,只能轮流更替,早已是人困马乏。 燕麦黑豆这般诱人的吃食,成功分散了马匹注意,再加之绊马绳拦截,实实在在延缓了追兵。 耶律越勒紧缰绳,马嘶长鸣,停在一处挂着刀片的绊马绳前。 北风飒飒,白衫翻飞,夜风捲起枯叶穿过他半绾的青丝,乱发扑簌在脸侧,掩映着他那温润不在冷若寒霜的眸子。 他睨视着远处人群中狂奔逃离的马车,长臂一挥:「烧!」 手下兵丁立时四散开来,不去紧追,而是下了小路,直接焚燃了两旁枯林。 冬日天干物燥,火势一起,剎那间便是狼烟滚滚,北风唿啸而来,火势随风扩散,方圆数里红光映天! 第270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1) 耶律越这明显是想借那火焚之药应敌, 可这般大的火势, 岂不是要消耗许多药? 余小晚隔着起伏的车帘向外张望, 却并未看到有大批药粉被搬运。 这般大火,火焚之药却没有多少, 这样真的会有效吗? 余小晚有些怀疑。 她的马车跑在队伍最前面,除了时晟带了百十人在前面开路之外,身后尚有千余名兵丁。 为防这个, 也为让耶律越放松警惕, 所有兵丁包括她,全都在脸上捂了厚厚的布巾,应该能过滤不少药烟吧? 应该……能的吧? 「糟!」耳畔突然传来莫非的低音。 余小晚转眸睨了他一眼, 「怎么?」 莫非不敢抬靠近窗口,怕被耶律越发现, 只大致指了下,道:「毒发。」 毒发? 余小晚心头一跳, 赶紧扒头望去。 映天大火将周围的一切照得恍若白昼, 那些兵丁的身影也都照得格外清晰,余小晚仔细张望着,兵丁们设置完路障正狂奔而来, 脚程极快,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没有啊?你从哪儿看出的毒发?」 莫非不语, 指了指自己脸上捂的布巾。 余小晚这才惊觉, 那些兵丁的布巾颜色暗沉, 好多都粘在了脸上, 仔细看来,依稀能看到眼中不断涌出眼泪。 火焚之药,能激发人心中最大的悲痛,会觉得生无可恋,再提不起半点争斗之心,严重者甚至会自残自毁! 怎么办?眼下该怎么办? 不过眨眼之间,那些痛哭流涕的兵丁已踉跄着摔倒,趴在地上痛哭不止,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倒伏的兵丁,离火越近,痛哭越甚,映着两旁跳动的熊熊大火,那震天的恸哭声,仿佛末日降临,让人不寒而慄! 千余兵丁丢盔弃甲,根本无需耶律越动手,已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耶律越驱马追来,不似这些天来疯狂的快马加鞭,而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马蹄穿梭这倒伏的人群中,白衣映火,青丝随风,往日里温润的面容半点不存,即便在这烈火焚燃下,依然寒意涔涔。 他越追越近,冰冷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毫无意外的与她相撞。
第589页 那是余小晚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视线,阴鸷冰冷,淬了毒都不止,那深沉的恨意,仿佛一刀捅死她都是便宜了她!即便将她千刀万剐处以极刑都难解心头之恨! 他怎会如此恨她? 因她毁了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家? 还是因她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玄睦? 再或者,这是他积压了许久的对她的怨怼憎恨,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 不管究竟什么因由,他恨她是事实,他一贯都不喜将情绪表露,能如此浓烈的表露出憎恨,只怕真是恨毒了她! 原本她还自信即便被他抓到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此时她却不确定了,不,何止不确定,她觉得他根本等不及将她抓回去,他会直接将她就地处决万箭穿心! 「怕?」担心被他识破,莫非已缩进她怀中,假装玄睦。 「啊?」 余小晚迟钝地怔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由自主得发起抖来。 她怕吗? 与其说怕,不如说伤心。 她伤了她最爱之人的心,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她口口声声说爱他,却直到这一刻都还在算计他,好虚伪啊,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假惺惺。 如此虚伪至极没有半点真心的女人,他恨她也是应该,甚至恨到将她折磨致死,也没有什么不对。 是她对不起他。 都是她的错。 对不起晨之,对不起…… 她这般无耻之人,还有什么资格逃走? 她就该马上下了马车,跪在他乞求他的原谅,任他凌迟处死,也不该有丝毫怨言。 晨之啊……晨之…… 余小晚松了紧搂着莫非的胳膊,突然软跪在车厢中,狂奔的马车颠簸着,她身形不稳,砰地一声撞在了车壁上,却毫无所觉,依然跪爬着朝车外而去,脸上捂着的布巾不知何时掉落,湿漉漉一片,浸满泪水。 莫非一把抓住了她! 「秋水!」 余小晚软手软脚地推拒着他,满脸泪痕映着车窗外的火光,随着车帘起伏忽明忽暗。 「放开我……是我丢不起他,让我去死……」 她泣不成声,哽咽的几乎不能成语。 莫非紧锁眉心,眼眶也已湿了,这火焚之药着实厉害,即便他不断调息,用内力抗衡,依然遮掩不住内心的悲伤。 多年前的灭族之痛,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 不行! 他不能被药控制! 当年他救不了阿爸阿妈阿姊阿妹……救不了他的族人,如今……如今他定要护住她护住主上! 余小晚还在挣扎着,拼命要往狂奔的马车外爬,他深吸一口气,瞪着赤红的眼,抬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下已是收了大半内力,依然打的她瞬间鼻唇窜血! 痛! 余小晚口中一片腥甜,脑中嗡嗡作响,歪着头傻了一样软在莫非怀中,随着马车剧烈摇晃,眼神直勾勾的,神情呆滞。 莫非借着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窗外,耶律越还没有追上来。 「你,死,不拦!主上!玄睦!当,如何!!!」 木然呆滞的眸子,隐约动了动。 眼泪依然惯性地汩汩而流,余小晚的眼神却明显明晰了许多。 她刚刚是怎么了?怎会突然内疚悲痛,恨不得立时以死谢罪? 她愧对耶律越是真,可让她求死却是万万不能的!不为旁的,单她死了世界便会崩塌,她也不会死的。 是那药! 定然是那药影响了她! 没想到那火焚之药竟这般厉害,她不知不觉便中了招,若非莫非拦着,只怕这会儿她早已滚下疾驰的马车,不死也得摔个半残! 即便此刻她已清醒的意识到,可心底的愧疚与悲痛还在不断跃跃欲试,想要操控她的神智。 脸上的泪更是止都止不住。 她闭了闭眼,想想玄睦,想想他只有在她怀中才能安睡,想想只有她能寻到行尘大师的竹林,只有她能再度求到折流的所在,她就不能死! 是的,她不能死! 即便对不起耶律越,她依然不能死。 她睁开眼,转身撩起车帘向外张望,通天的火光映照下,不远处的峡谷入口清晰可见。 就要到了,马上就要到了! 只要马车跑入峡谷,耶律越追进去,计划便算是成了,高德早已提前一日设下埋伏,困住他绝对不成问题! 越是胜利在望,越是不能松懈。 余小晚回身抱住莫非,没再坐上坐榻,而是就地盘膝而坐,将那狐裘盖得严严实实,遮住他的面容。 马车左摇右晃,接连撞了几次她的肩膀后背,连莫非都撞了几次头,可此刻谁还顾得这些。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头顶的车棚明显震颤了一下,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哐啷一声!碎渣灰屑纷纷落下,眼前光影一晃,整个车棚连带车厢四壁陡然被连根掀起! 「啊——」 少了车壁遮挡,余小晚勐地被横甩出去! 她本能地紧紧搂着怀里的莫非,两人一同滚到路旁草丛,虽是枯草,好在草长茂盛,起了相当的缓冲作用,完全没有如她原本设想的摔成半残的悲惨。 可依然很疼。 她提醒莫非:「别动!别暴露了!还不到时候!」
第590页 莫非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动。 她赶紧兑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了,这才故意松开了莫非,让两人尽量离得远一些,连滚了数圈才停下。 刚刚停稳,还没顾得睁开眼,耳畔便传来沉稳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 马蹄停了。 缓缓张开眼,四条细长的马腿近在眼前,仿佛随便已撩蹄子就能踩在她的脸上。 她颤巍巍地抬起头,仰望着。 北风唿啸,烈焰焚燃,十五的圆月被那火光遮掩,仿佛连群星都隐散,头顶灰濛濛一片。 耶律越背着幽暗的夜空,高高在上,垂眸睨视着她,青丝如瀑,袍角染尘,通身火光,仿佛自地狱而来。 「晨,晨之……」 微抿的唇依稀动了动,耶律越冷眼望着她,眉目淡然,眸光却阴冷如阎罗死神,望着死人一般沉默的望着她。 余小晚连爬了几下没能爬起来,只能勉强撑起上身,哀戚道:「我,我这是没办法,如若不这么做,你会杀了他,可是他不能死。」 耶律越依然不语,只那么冰凉凉望着她。 余小晚哽咽着,匍匐在地,卑微入尘,「我知道,我不该烧了厢房,我不求你原谅,你想如何处置我都可以,只是他已成了废人,根本不可能再与你抗衡,求你放了他……」 这是拖延之语,也是她的真心话,哪怕明知无用,她还是说了,如今这局面也是之前曾预料到的,现下只消等时晟杀个回马枪,将她与莫非带走,诱得耶律越紧追便可。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始终神情冷漠,不言不语。 「晨之,我……」 刚说了三个字,眼前突然遮过一缕猩红血色,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抵是方才甩出马车撞到头了,如今血顺额头涌出,流过眼角眉梢。 沾了血的眼看人,总觉得带着重影看不清楚,有心凝形释在,痛倒是不痛,就是头晕晕的。 「晨之,晨之……」 她突然忘词了,之前早就盘算的词,这会儿竟一句也想不起来。 这可怎么办?这还如何拖延时间? 一句想不起,句句想不起,她蓦然就晃了神,身子也不由自主跟着抖了起来。 「晨之啊,晨之……」 不知重复了第几遍他的名字,眼前光影一晃,耶律越翻身下了马,抬步走到她近前,蹲伏下来。 第27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2) 扑稜稜—— 一直窝在他肩头沉睡的小唿唿终于张开眼, 展翅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圈, 笨拙地落在她肩头,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再度沉睡。 耶律越睨了一眼小唿唿,探指轻轻抹掉她眼角的血迹,指尖冰冷, 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火焰, 辨不出情绪。 「你……可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本王? 他自称本王? 也对,他恨毒了她,又怎会在她面前自然而然的用亲近的「我」。 她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继续哀切地唤着:「晨之……」 猩红的血抹掉又流, 他再度抬指擦去, 「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顿了下,不等余小晚开口, 他突然又波澜不惊地道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还有你这腹中的孽种。」 什么? 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 收回帮她擦血的手,在她肩头接连蹭擦了好几下, 直到血迹全都蹭在她的衣襟上,他这才淡淡开口。 「真脏, 你是我见过的最骯脏的女人,从心到身,满是污秽, 没有一处干净。」 「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耶律越站起身来,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日日服用去子汤,真以为我不知吗?」 看着余小晚依然一脸茫然的模样,他又道:「你已珠胎暗结,你不知吗?也对,这么短的时日,府医都没能诊出,你又如何会知晓。」 府医? 当日刚从驿站被带回竹园时,採薇却是唤过府医给她诊过那么一次脉。 可是怀孕……怎么可能?她日日都服避子汤的。 余小晚自下而上地仰视着他,看他神色绝非说谎,他本也不是那信口开河之人,难不成,她真的有孕了? 有孕…… 她怀了耶律越的孩子?!!! 她真的怀了?! 这怎么可以?!她时日无多,这孩子根本保不住啊! 余小晚突然慌了,简直无法形容的彻底的慌了! 「不会的,不可能!你怎知我有孕了?连我都不晓得,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震惊混杂着悲痛,让她的神色瞬息万变,看在耶律越眼中却是丑事被揭穿的心虚。 他冷冷道:「你真以为自己中的是子母同生蛊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 「那……那我中的什么?」 耶律越不语,只那么沉沉的俯视着她。 余小晚兀自猜测,「难道是……缠情?不,不可能,若是缠情,离开你这么多日,早就该心痛如绞,不可能毫无反应。那是什么?还是说你又研制了什么巫族残卷不曾记载的……」 「缠情。」 「欸?」耶律越的突然打断,让她怔住,「什么?」 「缠情。」耶律越又重复了一遍。
第591页 剪水般的眸子微微睁大,「不,不可能!当日在那山道之上,你分明就没有感觉的!」 耶律越没有答她,可眸中的坚定却也不曾有丝毫转移。 余小晚本就慌乱的心,瞬间慌到眩晕,胃中翻江倒海,忍不住趴伏在地,一阵干呕。 好不容易呕完,她喘了口气,依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就算那日山道之上你用了什么法子遮掩了过去,可这几日,我没有心痛也是真的!这难道不是因着我吃了折流的解药吗?」 耶律越不答反问:「这次宫变,有惊无险,全仗我未雨绸缪,早有准备,你可知道?」 这个余小晚早猜到了,不然耶律越便是有小唿唿做帮手,也难区区几日便扭转干坤,可这与她中的何蛊又有何关系? 等等!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陡然想起耶律越离开的第二日,她食不知味,吃着饭菜都是苦的,难道不是因为担忧才觉得饭菜苦,而是被下了什么东西,真苦? 耶律越当日说的西边儿来消息了,指的便是玄睦,显然他早已知晓玄睦会有动作,该不会是……他早早便做足了准备,不止是防备玄睦,还考虑到了她,一旦他出了事不能兼顾到她,赵元便会在她饭菜中下暂缓之药,让她不必因那两日时限心痛如绞?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一时顾不得细想,仔细想来,耶律越心细如尘,即便不信她也不捨得伤她,怎可能未雨绸缪了所有的事,却不为她解决蛊毒不得分开两日的后顾之忧? 她原本一直以为是折流的解药让她不再心痛如绞,如今看来,是耶律越……是他在她毫不知情之下,依然为她打点着一切…… 难以言说的内疚与心酸剎那决堤,之前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的火焚毒效,再度汹涌而来。 她的神智又有些恍惚了,艰难地攀爬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泪眼婆娑地抬眸望着他。 「对不起晨之,对不起……我不该烧了你的家,不该一次次骗你……对不起……对不起……你杀了我吧,杀我了……」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驿动了一下,耶律越垂眸望着她,「缠情解药难寻,你死了我便要日日承受锥心之苦,你明知我不会轻易杀了你,还说着这般求死之语,当真是奸猾虚伪至极。」 余小晚神智昏盲,依然死死抱着他的腿,泪流满面,「那我当如何?你要我如何?只要你能解气,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是吗?」耶律越探手从怀里摸出一枚丹药,对着跳动的熊熊大火照了照,「看到了吗?这是药效绝佳的滑胎药,只要你服下,我便解气了。」 滑胎药? 滑胎…… 耶律越将药递了过来,她颤巍巍地探过手去,神情呆滞,脑中迷雾重重,指尖碰到指尖,一个赛一个的冰冷,滑腻的药丸捏在指肚,映着火光,仿佛镀着一层暖红的光晕。 吃了它,她腹中的孩子便会滑掉? 滑掉就是死了…… 吃了它,就等于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不,不止是她的孩子…… 更是耶律越的! 她已经欠了他这么许多,难道还要让他亲手杀了他自己的孩子吗? 不!不可以!她不能!!! 被火焚之毒控制的她,突然清醒过来。 那药已递到了唇边,又缓缓退了出来,她举着那药,单手抱着他的腿,仰头问道:「你怎知我有孕了?」 这个问题她之前就问过,可耶律越并没有说,他是因何比她这个生母还清楚她有孕了?又是为何这般笃定孩子不是他的?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一字一句无波无澜。 「暂缓之药一年只能服用一次,否则伤身,且只能女子服用,一次药效可撑十日至月余,体质不同,长短不同。药效将尽之时,雄蛊会率先感知。除夕前夜我本也无暇回去,不过是感觉到了雄蛊躁动,两个时辰内若不迴转,雌蛊便会入心。」 雌蛊入心,心痛如绞,缠情者,唯有行房方能解。 所以耶律越才拖着重伤之躯同她行了那事? 可……若只是为了蛊虫发作,为何除夕之夜他去而復返之后也行了那事? 如此说来,之前解开连体婴模式,不是因着她喝了那川贝枇杷味道的汤药,而是因着他们……行房了? 容不得她细想,耶律越又道:「除夕前夜药效已尽,雌雄双蛊依然不得分开两日,可眼下已过去这么多日,雄蛊蛰伏,雌蛊无动,均没有丝毫反应,只说明了一件事,你有孕了。唯有有孕方能让雌蛊安分下来,雄蛊也不会受它蛊惑躁动。」 竟是如此! 「可,可除夕前夜蛊虫还有过躁动,说明当时我还无孕,现在有孕也该是之后同你才对!」 「你错了。蛊虫敏锐,有孕十日便能察觉,若你肚子里的孽种是除夕那两日怀上的,你逃出皇城时尚不足十日,蛊虫根本察觉不到你珠胎暗结,依然会躁动。」 耶律越说到此处便止住了,可余小晚却清楚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她当真在除夕那两日怀上了耶律越的孩子,那她刚逃出皇城那两日蛊虫还不可能察觉她有孕,当时她便该心痛如绞才对,可是她没有,显然是在那之前就怀孕了。 可若是在那之前…… 除夕前夜,腊月二十九,蛊虫躁动,耶律越百忙之中抽空回来同她行了房安抚雌蛊,说明当时蛊虫尚未察觉她有孕,也就是她怀孕还不足十日,二十九往前推十日便是十九,换而言之,她是在腊月十九之后怀的孩子,这期间,她甚至连耶律越的面都不曾见过,又怎可能是他的孩子?!
第592页 所以耶律越才这般笃定他是孽种。 可……可她根本不曾跟耶律越之外的人有过肌肤之亲,这点旁人不清楚,她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明明冤枉,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 「蛊虫躁动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没让你之外的任何人碰过我,从来没有!」 耶律越转过视线,仿佛连看她都觉得污了眼。 「这毕竟是只是区区一只蛊虫,你怎知它不会出错?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我没有!」 耶律越望着延烧到远处的火光,淡淡道:「最难测的是人心,蛊虫比人可信。」 余小晚无言以对,她才是那个骗他最狠的人,有什么资格质疑雌蛊的忠诚? 耶律越顿了片刻,突然又道:「怎么?你后悔了?方才不是还说,只要我能解气,让你做什么都愿意?这药……你不打算吃了?」 他旋身蹲伏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将那药推到她唇边,「吃了,我就当它从未出现过。」 「晨,晨之……」 余小晚的手在抖,胳膊在抖,整个人都在抖,越抖越厉害! 抵在唇上的药冰冷苦涩,只要她张嘴服下,就能降低耶律越的警惕,时晟也能趁机救出她,将他诱入峡谷。 她时日无多,这孩子反正是活不了的,她该毫不犹豫地吞下这药,她清楚,她明明什么都清楚! 却……偏偏张不开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留言,我又有了更新的动力,今天提早码完~ (づ ̄3 ̄)づ╭?~ 第272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3) 耶律越的眸子无波无澜, 却透着让她遍体生寒的冰冷, 她初次如此清楚的意识到,他不会再信她, 穷极一生都不会再信。 何为心痛如绞?雌蛊入心也不过如此。 「不要这样晨之,别这样……这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真的是你的……你相信我, 求求你相信我……别杀我们的孩子……别杀他……」 温热的眼泪混着同样温热的鲜血,铺了满脸,却丝毫无法打动眼前人。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才刚刚知晓存在的孩子, 也是不可能活到出生孩子, 为何会这么不舍? 因为是她的孩子?是她与耶律越的孩子? 还是……旁的什么? 她也说不清楚, 只觉得心底最深处,不, 应该说灵魂最深处似是有什么要破涌而出, 却偏偏出不来,堵得她胸口憋闷, 窒息般的难受。 「求你了晨之,求求你……」 耶律越握在她手腕的手隐隐攥紧, 另一只手抬起,探到她脸前又止住了,有那么一瞬间, 她竟可笑的以为他是想帮她擦泪。 然而并没有, 他的指尖轻触在她脸上, 滞了数息,突然一转,伸入袖中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刃。 这短刃之前余小晚便觉得眼熟,却并不清楚来歷,也是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问了耶律越才知晓。 这短刃不是旁的,竟是当日她行黥面之刑时,耶律越用的那把刑具! 这些年来,他一直留着它,当日他便是用它剜掉了丹田那觜纹胎记,也是用它扎入了玄武的心脏,如今,他又将它取了出来,冰冷的刀刃薄如蝉翼,刀柄之上每一条纹路都泛着寒光,映着渐渐烧远的火势,让她心惊胆战。 他将那短刃送至她面前,与那滑胎药排在一起,那曾经让她沉迷的不薄不厚不艷不黯的唇,缓缓张开,说着几近残忍的话。 「选一个吧?」 「什,什么?」她泪眼朦胧,脑中昏盲,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选一个,药或是匕首,杀了孩子,或是杀了他。」 「什……么?」 明明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为何凑在一起她却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耶律越摇了摇手中短匕,睨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背身趴着的那道人影,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孩子与他,只能活一个,你自己选。」 活一个? 余小晚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你愿意放过玄睦?」 琥珀色的眸子瞬间幽深,「只要你吃了这药,我可以饶他不死。」 「若我吃了……你可愿撤兵?」 她觉得自己定是疯了,居然问出这般可笑之语,他人都来了,又如何会轻易撤兵?况且,她又有什么资格同他谈条件? 耶律越没有回话,定定望着她,眸底的幽暗越发深不见底,暗潮微动。 她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这一刻他想一刀捅死她!彻底了结这所有的一切!再也不用为情所困为她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烦扰! 自然,他并没有这么做,或许是想到了她会借尸还魂,或许是想到了她死了还有缠情折磨,也或者是旁的什么原因,微动的暗潮渐渐消散,他再度恢復了冰冷的波澜不惊。 「你吃了,我便撤兵。」 「当真?」 「当真。」 若他肯撤兵,便不用再引诱他入谷,玄睦也能安全逃离,两全其美,至于她…… 这一路回皇城并不算近,再想办法逃走便是,总会有办法的。 主意已定,她张开嘴,将那药丸含了进去。 吃了它,很简单的,这药丸不大,便是没有水也是可以咽下的,只要咽下就好!
第593页 咽下。 咽下! 噗通! 心头陡然一跳! 明明才怀孕不久,不该有甚感觉的,她却突然觉得腹痛难忍,仿佛有什么在腹中蠕动弹踢。 她本能地抬着那断腕按在了小腹。 隔着层叠厚实的棉袍,明明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她却仿佛能感受到细微的波动。 这里面,有个孩子,她与耶律越的孩子,他小小的,软软的,生下来的话,会哭会闹会笑,会跟在她身后甜甜的叫她娘亲…… 她真的要杀了他吗?他真的没机会出生吗? 真的没有吗?!!! 她突然有种强烈的作呕感,胃中翻江倒海,仿佛连心都跟着搅缠在一起。 系统!对了,还有系统! 【宿主:出来!快出来!我怀孕了!怎么办?有没有办法生下来?!】 系统隔了好几秒才回过来信息。 【系统:让你开着8682安全卫士,你偏不听!】 责备的语气,却透着浓浓的关心。 8682安全卫士是当日玄睦爆表了怨恨最低值之后,系统被迫升级突然蹦出来的小绿球,可以实时观测宿主情况,及时发现各种问题。 余小晚本来是开着的,后来发现它每天都固定要消耗500积分,她就心疼了,一天五百,百天就是五万,一年就得将近二十万,她一条支线任务奖励积分也就二十万,还有平时是日常积分消耗,这也扣那也扣,这不是白忙活吗? 所以她关了。 当日系统不止一次劝她打开,是她不肯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不等她再问,系统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系统:枯木逢春。】 【宿主:什么?】 【系统:积分商城最后一个道具。】 余小晚赶紧翻出了积分商城,道具基本已经解锁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依然是灰败的未解锁状态,最后一个就是她曾经吐槽过的,需要1000万才能解锁的神秘道具。 【宿主:这是做什么用的?】 【系统:枯木逢春,可以让活死人肉白骨,仅能使用一次。】 余小晚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宿主:那能让尚未出生仅有三个月的胎儿活下去吗?】 【系统:可以。】 【宿主:谢谢你系统,真的谢谢你。】 这是余小晚第一次这么真诚的感谢它,它救了她的孩子,她与耶律越的孩子! 消息刚发出去,耶律越已起身取了马鞍旁的水袋递给了她。 她没有接水袋,转头吐掉了那苦涩入心的药丸,一把夺过他手中寒光乍现的短匕。 「我下不了手,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下不了手!」她泪眼婆娑举着短匕倒退了一步,指向依然趴伏在地的莫非,「我杀他,我选杀他!」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耶律越的唿吸明显滞了一下,勐地甩掉手中的水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将她拽到了莫非近前,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按蹲下来,扶着她的手臂引着那匕尖抵上了莫非的左后心。 「只要你亲手杀了他!你肚子里的孽种,我可以保他平安长大!」 耶律越的声音莫名的有些高亢,喷洒在她耳畔的唿吸滚烫灼人。 「杀了他!很简单的!只要手腕稍稍用力,我立时带你回皇城!」 前方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她知道,时晟来了,她该按计划从怀中摸出石灰粉撒出去,趁着耶律越不能睁眼的工夫,同莫非一起上了时晟的马,赶在他的兵丁涌上来前,逃入峡谷。 她相信,这种状况下,他一定会紧追不捨,诱他入谷易如反掌! 可眼下耶律越还握着她的手臂,她要如何将袖中石灰粉取出来? 「晨之,可不可以……不回皇城?」 「为何?」 她故意手一松,丢下那匕首,回身望着他,「我们不要再参与这些朝堂争斗,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人之处,依山伴水,相携到老,可好?」 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她抬身贴上了他的唇。 耶律越怔了足有三秒,视线所及是不远处扬尘而来的时晟。 原来如此。 方才有了一丝松动的眸子,再度冰封! 他推开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眼前突然白烟四起! 耳边传来压低的女声:「闭眼!」 「唔!」 他反应已算极快,可还是闷哼一声,眼火辣辣的疼! 守在十步开外的赵元立时飞身过来,一众御林军冲到时晟近前,与他身后百余名兵丁厮杀在一起,时晟抡着他的青啸斧,左右开弓,千斤重斧恍若无物,所过之处,血沫迸溅,不闻哀嚎,只见尸倒。 他一路冲到余小晚近前,耶律越埋首捂眼,被一众兵丁护在期间,赵元携数名兵将携着赫赫风声,拔刀朝他刺来! 他并不恋战,捞起余小晚,拽起莫非,不等众人看清,马嘶长鸣,一骑三人,已扬尘而去! 那是时晟独宠战马,也唯有它能载着那般沉重的青啸斧还健步如飞。 莫非忍了一路,好不容易忍到这会儿,不敢大动,只敢偷偷摸出暗器甩出。 余小晚扒着时晟肩膀向后望去,还没看清,一支支冷箭已射了过来! 幸而时晟早有准备,盾兵组成盾墙,挡下了大部分,其余漏网之羽,时晟青啸斧挥,也都纷纷坠地。
第594页 峡谷近在眼前! 时晟勐夹马腹,直冲而入! 身后,御林军已追了上来,耶律越飞快得处理了下蒙眼的石灰,再睁开时,眼白灼红,迎风泪目,他勉强忍着,拨开人群,翻身上马! 「追!」 赵元赶紧上前拦他,「前面便是多秋谷!谷中地势崎岖,寸草不生,且十分狭窄,恐有诈!」 耶律越勒紧缰绳,死死盯着一骑三人转入谷内,再如何淡漠的面容在那灼红如血的双目之下都不復温润,直如那踏着烈焰而来的玉面修罗,让人不寒而慄! 他勐地一甩缰绳,直追而去! 「爷!爷!!!」 赵元连唤数声无用,只得也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第27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4) 耳畔到处都是厮杀声, 负责掩护的兵丁迎面杀来, 鲜血飞溅,耶律越不会武, 也没有兵器,就那般横冲直撞,几次险些被砍到! 赵元追在身后看的是心惊胆战, 赶紧快马加鞭追上, 拼命护其周全。 「爷!不可莽撞!这不是您一向嘱咐属下的吗?!」 「爷!这分明有诈!不要再过去了!」 「爷!」 然而此刻的耶律越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死死盯着那谷口,恨不得插翅飞去,将那个无时无刻都在骗自己的恶毒女人生擒! 时晟带着余小晚一路进了峡谷, 行了不过十余丈便翻身下马, 将缰绳交给了莫非。 「出谷南行, 五里开外便能同映夏他们会合!明日一早若我等还不出谷,你们立时拔营上路!」 这与之前两头围堵, 将耶律越困守其间的计策明显不同, 余小晚慌忙扒着莫非的胳膊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时晟抬手指了指峡谷两侧陡峭的山壁,「此处地势十分有利, 计划临时改动,不多说了, 他就要追来了!你们快走!」 说罢,他抓住不知何时垂落的一根麻绳,飞速地向上攀去! 余小晚随着他的身影仰头望去, 谷深狭长, 头顶的夜空如一条裂缝, 只能看到懒星点点,不见圆月当空。 隐约间,她仿佛看到山壁半腰似乎有黑影晃动,那是…… 她心头一凛!糟了! 她抓起一路来始终窝在她肩头的小唿唿,勐地甩了出去! 小唿唿晕头转向地差点摔在地上,赶紧展翅飞了起来,依然朝着余小晚而来,她心急如焚不住驱赶。 别跟着我!去找你爹啊!去啊! 小唿唿又追了她片刻,终于停下了,转身朝着身后飞去。 耶律越能听懂小唿唿,知道有诈必然不会再进,必然不会进! 明知如此,余小晚依然悬了一颗心,一路忐忑不安。 回了临时驻扎之处,仅有百余名兵丁守着,其余人全都在谷中埋伏,玄睦依然昏迷不醒,只是梦魇似乎十分严重,身子无法动弹头却不时扭动,脸色比之前更显惨白,额角沁着一层冷汗。 一见她来,映夏擦了擦眼泪,将怀里的玄睦转到她怀里。 「主上一直呓语,唤了好几声丫儿,还唤了好几次傻蛇。」 丫儿?又是丫儿。难道上次秦宁没有听错? 可丫儿到底是谁?为何玄睦一直唤她?难道是…… 她依稀想起玄睦曾给她讲过一个小宫女的故事,说那小宫女待他极好,只是后来年岁到了便出宫了,难不成是她? 余小晚搂着玄睦,没有意外的,一到了她怀中,他的眉心便缓缓舒展开来,像是本能的知晓是她一般,靠着她带着一丝寒意的身子,安稳沉睡。 她没有胃口,餵玄睦用了些流食,将他的头揽进怀里,听着那规律的唿吸,心思全都飘到了谷中。 也不知耶律越现在如何了? 大抵已迴转重新商议对策了吧。 那峡谷易守难攻,周围草木也已焚烧殆尽,耶律越一时也难想出对策,只要留着一班人在此堵截,其余人等便能争取逃走之机。 事不宜迟,现下便启程吧。 她唤来莫非,即刻拔营南下,不必再等时晟,人越少目标越小,反而更容易逃脱。 莫非略一沉吟便下去准备,不多会儿便收拾妥当,不等抱着玄睦上马车,便听数里之外喊杀震天,荒郊野外本就传音极远,加之峡谷带了回音,更是清晰的仿佛近在耳畔。 怎会如此?! 耶律越没收到小唿唿的禀报吗? 她再没心思离开,重新安下营来,央求莫非带她过去瞧瞧,莫非自然不肯,不管是为了她的安危还是为了玄睦,他都不可能将她重新带回那危险之处。 她悄悄熘出帐篷,翻身上了马,却被它接连甩下来数次,终于还是惊动了莫非。 莫非幽蓝的眸子望了她许久,只说了一句:「我,去。」 可他去又有什么用?万一耶律越真有危险,她鞭长莫及啊! 可莫非显然主意已定,将她带回帐篷交给了映夏,又加派了兵丁守在帐篷外,各处都嘱咐了,绝对不准她离开营地。 无奈之下,她只得抱着玄睦干着急。 远处的喊杀声始终不绝于耳,她的心也一直悬着,等人的时间总是过的极慢的,她觉得已经过了许久了,映夏却说还不到一刻钟。 映夏劝她躺下稍作歇息,不然总这么坐着腰会受不了。 她本不想躺,却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第595页 初孕的胎儿还是极其娇弱的,她还是小心些吧,这才抱着玄睦躺下。 刚躺下没多大会儿,周围便起了雾,雾瀰漫了整座林子,连帐内都裊裊逸逸。 「晚儿……」 耳畔似乎有人在唤她,声音太轻,似真似假,她张开眼,映夏不知何时出去了,整个帐篷中只剩她与玄睦。 隔着千重万重云蒸雾绕,她恍惚看到一道人影立于帐外,一动不动。 「谁?谁在那儿?」 她放下怀里的玄睦,起身走了过去。 那人始终站在帐外,一动不动,可她撩开帐帘再看,帐外却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流云般的迷雾,丈余之内难以辩物。 「晚儿……」 那道身影又出现在迷雾中,影影绰绰。 她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玄睦,见他眉头舒展睡得极其安稳,这才转头朝那人影走了过去。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那人影一直离她数步之遥,她试着加快了步子,那人影也跟着快了,她慢下,他也慢下,她干脆停下不走了,那人也停在了原处。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回头张望一眼,到处雾蒙蒙一片,不见来路,再回头看远处,除了那影绰的人影,同样云雾缭绕,亦不见去途。 不,不会是见鬼了吧! 虽然系统总说这世间没有鬼神,可小唿唿这种bug都出现,谁能保证不会再有其他意外? 再说,传统意义上来讲,她自己本身就是鬼啊!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些害怕,转身就往回跑,可没跑两步她又站住了,那个诡异的人影赫然就在前方几步之遥,无声无息,仿佛她再迈出一步他便会陡然出现在她近前吓她个半死。 再回头,人影依然在眼前,左转,在眼前,右转,在眼前,无论怎么转始终都在她眼前不远处! 怎么会这样? 「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晚儿……」 那人又唤了一声。 晚儿?会这么唤她的只有耶律越一人,可为何声音听着不像? 「是,是你吗晨之?」 那人不再言语,依然一动不动杵在那里。 她咬了咬唇,仗着胆子走了过去,这次人影没有随着她的脚步移动,她越靠越近,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那人负手而立,背着身,云雾缭绕中,只能看到他半绾的青丝随云游走,身上衣袍色泽难辨。 白衣? 不,像是绯袍。 不对,分明是白衣。 还是不对,到底是何颜色?明明绯与白相去甚远,她却辨不清眼前之人究竟穿的何色衣衫。 「晨之?」 她小心翼翼地轻唤一声,向前紧走了两步,探手扒住了那人肩头。 那人转过身来,面容飘渺,只有那一双灿金的眸子,如初升的第一缕阳光,暖暖地落在她身上。 金色的眼? 这世间还有金色的眼?!!! 她愕然地探手过去,不觉得怕,竟还想摸上一摸。 那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她感觉到了那温热的触感,还有那人微笑时脸部肌理的扬起。 金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满载缱绻,遮掩在浓雾中的唇微动,轻唤出一声。 「丫儿……」 丫儿? 这次她听的清楚,是玄睦的声音! 玄睦?! 她勐地睁开眼! 帆布的帐篷顶跳动着烛光,帐内浮着淡淡的草药味,她还躺在地铺上,玄睦紧贴在她胸前,头无意识地动了动,清楚地又呢喃了一声「丫儿」。 她微吐了口气。 是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忧心着耶律越与玄睦,难怪做了这么个怪梦。 只是这般境况下,她怎会就这么睡着了? 她微微起身问道:「几时了?」 映夏守在帐门口,打了个长长呵欠道:「还早呢,才丑时一刻。」 莫非走时子时过半,这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看来她并未睡多久,至多一刻来钟。 头还有些昏沉,之前摔下马车的伤她并未让秦宁擦药,怀了身孕,自然不宜再用药,可也好的慢些,更觉难受。 看了一眼怀中再度安稳下来的玄睦,她莫名想起了梦中那双金瞳,总觉的与他有些相似。 桃花眼像玄睦,身形却像耶律越,真是怪哉。 远处的喊杀声渐渐止歇,莫非却还未迴转,她有些坐不住了,藉口如厕挑帘而出,刚想偷匹马熘走,却被秦宁逮了个正着。 「莫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我实在担心,想过去瞧瞧。」 「不必忧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 「即便你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让时将军分心。」 看来是走不了了。 她纵有万般焦急,也只能再度转身回了帐篷。 坐立不安的又过了半个时辰,哨兵一路小跑进来禀报:「门主回来了!」 莫非回来了?! 若不是怀里还抱着玄睦,她真想狂奔出去迎他。 幸而莫非快马加鞭,很快便一路飞驰到帐篷前,马嘶长鸣,翻身下来马。 然而,他并未进来,在帐篷前站了许久,直到她忍不住唤出了声,这才迈步而入。
第596页 「秋水。」 幽蓝的眸子望了她一眼,躲避开她的视线,脸上覆着的半张猪皮,映着跳动的烛火,斑斑驳驳,有些骇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太冷了,手出来一会儿就冻僵了,存稿好过年,存稿好过年…… 过完年这本书差不多也就完结了,下本我一定要写个甜甜甜的,这本……保证不be! 第274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5) 「怎样?抓, 抓到耶律越了吗?」 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唿吸, 直勾勾盯在他身上。 一定没抓到, 一定的! 莫非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映夏, 映夏也歪头看着他,一眼不眨,「快说呀门主, 我都快急死了!」 莫非又沉吟了片刻, 这才望着那烛火,说道:「捉到。」 「捉到?!」这一声颇有些尖锐,映夏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她赶紧放缓了神情, 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那人呢?可是随着那些战俘一同被时晟押了过来?」 莫非摇了摇头:「分道。」 余小晚心头咯噔了一下,「你是说, 时晟要同咱们分道扬镳?」 莫非颌首,「是。」 「他要直接返京?」 「是。」 「那他的大军……」 「飞鸽。」 时晟的大军早已离开江南, 同他们相向而行, 本是想尽快会合安全些,如今只消再飞鸽传书通知一声,兵分两路, 一路驻扎原地防止异变,一路继续东上皇城便可。 而玄睦, 照原计划, 自当西下去寻行尘, 说不得还能带玄睦入竹林, 泡一泡那洞中湖。 时晟忙他的清君侧,玄睦忙着治伤,两不相干,这般分道扬镳才是正常。 可,耶律越又该怎么办? 不等她理出头绪,帐帘一挑,一人弯腰而入,高大的身形显得本就窄小的帐篷越发显得逼仄。 时晟?! 她愕然地望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莫非。 莫非脸色陡然一遍,上前扯住他就往外拉,时晟皱眉扳住了他的肩头。 「莫门主这是作甚?」 「出去!有话!」 时晟瞟了一眼余小晚,又瞟了一眼她怀里的玄睦,沉声道:「有何话不能在此说?你们不都是亲如一家的吗?」 映夏也诧异道:「就是就是,有什么不能当着我与秋水的面说,还非得出去?这都寅时三刻了,外头可冷着呢。」 莫非不答,暗自与时晟较着劲儿,一人拽胳膊,一人扳膀子,各不相让。 余小晚也管不得那么多,张口便问:「将军不是返京了吗?怎的又过来了?」 难不成耶律越逃了? 虽知不可能,若真逃了,时晟定会穷追不捨,哪还有空子过来这边,可她还是忍不住妄想。 时晟本就以蛮力着称,一拳能打死人那种,对付莫非轻轻松松,可他并不用全力推他,只和他僵持着,转而对她道:「正是因着明日一早启程,这才过来寻你。」 「可是有事?」 时晟不答,转而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可!」 不是余小晚说的,是莫非抢答的。 虽然不知莫非因何突然这般排斥时晟,余小晚还是颌首道:「可以。」 莫非闻听,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不可!」 莫非试图拦她,却被时晟先一步挡住。 「不过是说两句话,莫门主不必忧心。」 然而莫非并不肯听,还想再拦,余小晚已迈步出了帐篷。 时晟一掌打翻莫非,出门抱起她便上了马,莫非踉跄着追出帐篷,却见余小晚巴着时晟肩头,远远地沖他挥了挥手。 「不过说两句话,不必忧心,我去去便回。」 时晟并未骑出太远,行到一处树下便停住,翻身下马将她抱下。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渐起的寒风灌耳,枯枝张牙舞爪。 她出来匆忙,本只想着随便走两步说句话便好,并未披狐裘,这一阵冲风而来,早已冻得抖抖索索,如今便是停了马依然忍不住瑟瑟发抖。 时晟蹙眉望了她一眼,咔啷咔啷解开战甲披在马鞍,腰带一除,脱下并不算厚实的玄色战袍披在她身上。 战袍混着尘土与血腥,还带着一丝体温。 余小晚怔住,赶紧扯掉还他,「不必,真的不必。倒是将军,回京之后必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更要多顾惜自己才是。」 时晟蹙眉又给她披上,「我铮铮铁汉,这点寒气不算什么。」 余小晚还想再推辞,可转念一想,时晟一贯大男子主义,推来让去只会惹他不快,还耽误时间,自己也是真冷,何必? 她放弃推让,拽了拽那袍子,的确暖和了不少。 「不知将军想同我说什么?」 时晟道:「你要去独悟峰?」 「嗯。」 「之后呢?」 「寻三不救。」 「若三不救也救不了他呢?」 不等余小晚答,他又道:「即便能救,当日玄睦自朱国解疫毒而归,玄城都未回,直接从边关调派二十万大军便随我一同下了江南,当时内外交困,即便我不信他,可也不能轻易与他交战,就那般互相防备着一同设计抓了耶律越。 这前后折腾下来,自他因瘟疫离开玄城,至今已近一载,他登基不过数月,无子嗣也无后妃,离开比在位时日都久,你以为玄宫如今是何样子?」
第597页 这个不用时晟说,余小晚也猜到了。 时晟继续道:「他这般去寻三不救,且不论需要多久能治癒,单说来迴路程,快马加鞭也要半载,他又身子不便只能行马车,需要的时日便更久,届时……只怕早已朝堂更迭。」 是,的确如此,可眼下玄睦的身子最为要紧。 时晟见她不语,侧了侧身,将马朝她又牵了牵,她背靠大树,一面马一面他,着实挡了不少风。 「如今大局已定,耶律越党羽不难拔除,待你们伤愈迴转之时,我这厢也稳定了朝纲,届时,我可以借兵给他,助他重夺帝位,甚至亲自带兵助阵都可。」 什么? 余小晚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勐地抬起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助他一臂之力。」 「为何?你不恨他吗?」 昏暗中,如夜的墨瞳冷若寒星,「恨。」 「那你为何还?」 「我恨他挑拨我与先帝君臣不睦,恨他设计盗走我的夜狼符,更恨他……误导我手刃了我的髮妻!」 最后一句,时晟说的咬牙切齿。 「所以,你为何还要助他?」 时晟攥了攥拳,又松开了,「他救过你,我要替你还。」 「欸?」这什么逻辑? 时晟垂眸望着她,很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替你还!」 「为何要你替我还?」 时晟不答,抬头望了望天色,垂眸又道:「我若助他,你可否答应我一事?」 余小晚恍然大悟,「将军这是想借玄睦威胁我吗?」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隐约看到他抿了抿唇,哑声道:「不是威胁,只是……询问。」 这般低声下气的时晟,倒是让她有些意外,「既是询问,那你现下便可以问,或者,我若答得不合你意,你也可以不助。」 时晟并未回答,沉默了片刻道:「我送你回去。」 不等翻身上马,远处马蹄哒哒,隐约有一人追来,夜色昏暗,风如鬼号,那人竟也一眼望到了他们,快抽两鞭疾驰而来! 「秋水!」 莫非? 时晟望了一眼,并不理睬他,抱着她上了马,调转马头往回走。 莫非见状,原本要飞身过来夺人,又止住了。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时晟,欲言又止。 时晟斜了他一眼,「一起回去吧。」 莫非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夺人,调转马头一起慢慢迴转。 余小晚却暗暗叫苦,莫非怎的追的这般快?!她同时晟出来,本是想找机会随他回他的大营,看能不能偷偷救出耶律越,莫非追过来,不是坏她的好事吗? 时晟垂眸睨了一眼怀中的她,「明日我会留几人护送你。」 不等余小晚答,莫非抢先道:「不必。」 时晟没理会,只管自己继续:「高德做你的贴身护卫。」 余小晚一怔:「为何?」 「此去兇险,高德我放心。」 他放心,她可不放心。 耶律越被俘,时晟与玄睦的暂时联盟算是瓦解了,留着他的人在身边,不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吗? 「不必了,有莫非,很安全,你回去也是一团乱局,有高德帮着总好些。」 「我,你不必担心,再如何乱,在我大军之下也无可遁形。」 这还真像是武将说的话。 眼看着营地越来越近,该怎么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时晟驻扎地呢? 余小晚心念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小唿唿呢?」她后仰头望向身后的时晟。 时晟竟带着几分唏嘘道:「倒是个忠鸟儿,还留在耶律越身侧,我不忍抓它,便随它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想去看看小唿唿。」 时晟勐地扽住了缰绳,「那你要随我回大营吗?」 莫非:「不!」 余小晚:「好!」 她转头望向莫非,今夜的他格外的古怪,似乎非常排斥她与时晟一起,莫不是怕联盟瓦解,时晟对她不利? 她微微向莫非这边侧了侧身,笑道:「你不必忧心,时大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极为讲信义,决计不会对我一个弱女子不利的,我去去就回,你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 莫非不仅不肯,竟还探手想要将她从时晟马背夺下。 这下时晟真动怒了,沧啷一声,拔出了长剑! 「莫门主,我敬你侠肝义胆,过往种种也不与你计较,你这般处处与我为难,真当我时望归是我个软柿子?!」 沧啷! 莫非竟也抽出了腰间软剑,寒光闪过,余小晚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们这是作甚?我不过是想去看看我的鸟儿,不如这样,莫非也随我一同去。」 莫非斩钉截铁:「不!」 「为何?」 莫非依然还是那一字:「不!」 余小晚耐心道:「你说个因由,若合情合理,我可以考虑不去。」 「不!」 第275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6) 「我若执意要去呢?!」 余小晚本就烦躁, 莫非这般固执却又不肯说缘由, 难免让她语气也跟着沖了起来。 幽蓝的墨瞳明显驿动了一下, 莫非探手便想抓她,口中依然还是那一个字。
第598页 「不!」 时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沉声怒喝:「够了!即便耶律越已死!本将也不会毁联盟之约,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 什么?! 时晟方才说什么? 她回头看着身后高大的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时晟勐地甩开莫非,垂眸道:「我等虽并非江湖中人, 却一样重诚讲信,绝不会背信弃义。」 「不,不是这一句,你方才说……说谁死了?」 时晟愣了一下, 「你还不知?耶律越死了。」 耶律越?! 她回身一把揪住时晟的前襟,「你胡说!他怎么会死?!他,他……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死了!」 时晟沉声道:「这不是早有预料的吗?不是他死便是咱们亡。」 「他真的死了?」 「死了。」 「死了……呵呵……」余小晚笑了一声,摇摇晃晃地丢开时晟,突然隔空一把抓住了莫非的胳膊,「他在骗我,在骗我对不对?!他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的对不对?!」 莫非的脸色极为难看,躲开视线不敢看她。 她勐地晃了下他的胳膊,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他在骗我!耶律越不会死的, 他绝对不会的!告诉我!」 她摇得太过剧烈, 险些从马背摔下, 时晟赶紧揽住了她。 她却全然不顾这些, 只拼命地朝着莫非那边探去,「你告诉我!莫非你告诉我!」 时晟迟疑了一下,道:「他真的死了,万箭穿心,当场暴毙。」 「你闭嘴!!!」钻入耳膜的声音简直不像她自己的,高亢而又尖锐,带着歇斯底里的癫狂,「莫非你说!!!你说啊!!!」 莫非闭着眼,握着缰绳的隐约竟有些发抖,「是,耶律,越,死了……」 剎那间,血液凝固。 余小晚半身悬在半空,拽着莫非的手臂,垂着头,半天没动。 时晟想将她揽回怀里坐好,刚伸过手,就见她肩头微颤了颤,诡异的笑声夹杂着模煳不清的言语,断断续续传来。 「呵呵……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系统故障了……肯定是故障了!他的任务呢?sss任务呢?我都还没有做完,怎么就说我失败了呢?我明明还没做完!怎么会失败了?!系统你给我出来!你给解释清楚!我不信!你别说了我不信!你肯定是中病毒了你知道吗?你数据出错了!才不是他死了,绝对不是!绝对……」 癫狂的痴语还未吼完,她突然身子一沉,厥了过去…… …… 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明晃晃的日头透过厚实的帐篷布,滤去了不少光痕,淡淡地撒在她脸上。 这是哪儿? 她静静地躺在地铺之上,脑中一片空白,有种身处独悟峰山脚在耶律越帐篷中醒来的恍惚。 不,不对,耶律越的帐篷不是这样子的,她记得她救出了玄睦,被耶律越抓走,还成了亲,还……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小腹,平坦坦的,甚至还有些凹陷,完全想像不出里面有个孩子。 这是她与耶律越的孩子,耶律越若知道了…… 他若知道了…… 他…… 昨夜的记忆突然蜂拥而至! 她痛苦地捂住头,拼命地蜷缩起身子,拼命的蜷缩! 「你怎么了?秋水姐姐?秋水?!」映夏被惊醒,赶紧起身看她。 她突然抬头,一把抓住映夏的胳膊,「时晟呢?时晟在哪儿?!」 映夏支吾了一下,「时将军昨夜将你送来之后,又坐了会儿,见你没什么大碍,已走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启程返京了。」 走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外袍都不顾得披,迈步就往外跑! 一撩帐帘,迎头正撞上莫非。 莫非蹙眉扶住了她。 她仰头望着他,声音微颤,「带我去见他,求你带我去见他。」 映夏跟了过来,扶住她的肩,「他已死了,便是再见也是死的,何必徒惹伤心。」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摇着头,明明心痛如绞,却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莫非,求你,求你带我去吧,求求你……求你……」 莫非只迟疑了一下,「好。」 映夏急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耶律越死了不是正好吗?就算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到底立场不同,他一路追来,也是想杀了咱们的,再说,主上还在这儿躺着呢,你们怎能丢下主上去看那劳什子死人?!」 莫非已转身走出去数步,顿住,回头皱眉斥了一句:「你,不懂!」 映夏张了张嘴,一脸惊愕,「什,什么?一个说我不明白,一个说我不懂?真当我是个傻的?喂!秋水!你真要走吗?昨个儿你不在,主上一夜都不安稳,餵饭也餵不进,到现在药都还没吃呢,你不管吗?餵?!莫秋水!!!」 余小晚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虚虚实实的云端,映夏的话飘渺的几乎听不到。 玄睦…… 吃药…… 她该餵他吃药了…… 可是对不起啊,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过去餵他,她要去找那个人,那个很重要的人…… 不亲见他的尸体,她绝不相信他已死了。
第599页 她不信…… 不信! 一路疾驰过了小树林,过了山道,过了峡谷,又过了烧成一片废墟的残林,他们终于追上了大部队,追上了时晟。 时晟正在队尾视察战俘,见他们过来有些愕然,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看了一眼紧随而来的高德,昨夜他便将高德留在了她身侧。 高德道:「莫姑娘想见耶律越。」 时晟瞭然,调转马头带着他们一块儿朝队伍中间过去。 余小晚的视线略过连在绳子上的一个个战俘,突然定在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身上。 赵元? 赵元浑身是伤,每走一步脚下都淌着血,可他依然艰难地走着,视线直勾勾地隔过重重人群,望着前方。 她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张望过去。 人影晃动,离得又远,看得不甚清楚,可依稀能恍到似乎有个囚车。 时晟的高头大马走得快,很快便到了近前,余小晚的视线始终直勾勾落在那囚车之上,从看不清楚,到隐约恍到木栅栏的轮廓,再到熟悉的背影清晰入眼…… 耶律越背身跪在囚车中,头与手都锁在车外,半绾的青丝却锁在了车中,唯有几缕不听话的随风扬出,徐徐裊裊。 他是耶律越吗? 他不是。 他怎么可能是。 耶律越分明穿的白衣,而他……明明就是红袍…… 红袍…… 万箭穿心,当场暴毙…… 血染白衣…… 余小晚摇晃了一下,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她忍了又忍,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是耶律越…… 不是! 她挣扎着下了马,时晟也跟着跳下来,挡在了她面前。 「够了。」 她仰头望着他,脖子像伸不直般,歪着,眼中血丝累累,却偏偏没有半滴眼泪。 「让开。」 「我说够了,他已死了,何必还要看得那般清楚。」 「让开!!!」 莫非也拉住了她,「回去。」 她甩开莫非,瞪着灼红的眼,眸光有些狰狞,「他是我夫君!!!」 这一声在这寂静的小路上格外清晰,一旁的小兵纷纷看向她,后面紧跟的俘虏也都抬了头,赵元跟在队伍中,目光遥遥扎在了她身上。 额角的青筋陡然跳起,扶在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时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是……你夫君?」 「是!」 「那……我呢?!」 这一声并不高,可依然清晰的入了一旁小兵的耳朵,小兵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将军说的话!他们一定是听错了,绝壁是听错了! 余小晚根本没心思跟他啰嗦,见他还不让开,绕过他便想追上那囚车,时晟伸手拽她,却意外地摸到了空无一物的断腕。 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松了手,眼睁睁看着她擦肩而过踉踉跄跄奔向那早已死透却还在碍着他的贼子。 余小晚昏昏沉沉,跑的并不快,几次都险些被石块绊倒,幸而莫非紧随其后,不时拉她一把。 她跌跌撞撞追上了囚车,扒着那车连跑了好几步才勉强追上。 「停一下,求求你们停一下!」 然而,没有将军的命令,谁敢停? 何况,队伍这般长,他们若停了,后面的势必也要停,而前面的人又不晓得,越走越远便会断队,这在行军之人眼中是极为不祥的。 囚车不停,余小晚踉踉跄跄又跑不到前边,只能拽着栅栏顶着那浓重的血腥气勉强追着。 莫非蹙眉,上前抱住了她,一个抬臂,将她举到了囚车近前。 剎那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风声不见了,车轮滚滚声也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囚车,车里这个男子,还有那无法磨灭的血腥气。 「晨之……晨之啊……」 明明之前怎么都流不出的眼泪,在看清他的瞬间,突然决堤而出! 她拼命擦,拼命的擦! 讨厌,太讨厌了,她都看不清晨之的脸了,讨厌!别再流出来了,别流! 她趴在囚车顶,颤巍巍伸过手,轻抚上他的脸,他的脸一片惨白,冰凉凉的,比这囚车还要冰冷。 「晨之……你干嘛闭着眼?不想看见我吗?讨厌我了吗?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晨之啊……我知道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淡定,各位淡定~~~相信我~~ 第27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7) 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眼角眉梢, 温润的眉依然修雅, 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冷风颳过,长睫不住颤动, 仿佛他还活着,随时都会张开双眼。 她趴到了他近前,一手加一断腕,捧住了他的脸, 凑过去亲了亲他沾血的额头。 「晨之啊……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孩子真的是你的,我没有骗你……」 眼泪不听话地涌着,怎么蹭都蹭不干净,她拼命睁大眼才能勉强看清眼前熟悉的面容, 修鼻逸眉,润眼檀唇,即便脸色泛了青,在她眼中他依然还是那般好看。 她又凑过去亲了亲他单薄的眼皮。 「晨之啊……我心悦你也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真的是真的……我知道我自私任性胆小还无能,我做了很多错事,可是这次,你信我好不好?信我……」
第600页 捧着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脸, 再吻一吻那无论任何时候, 即便是沾满血污, 也一样让她爱到心都痛了的好看的唇, 眼泪早已模煳了所有。 「晨之啊……你理理我好不好?你一贯不都是捨不得伤我的吗?哪怕我再如何骗你害你, 你不是都捨不得的吗?我现在好难受,难受的都快要死掉了,你不管我吗?真的不管了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啊……我真的,真的好难受……」 喉咙深处不断翻涌着腥甜,她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一口猩血冲口而出,溅脏了他的脸。 她呆了,赶紧拿袖给他擦,泪语凝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话音未落,身侧突然探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勐地将她抱了下来! 晨之! 耶律越那苍白泛青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远! 她下意识地挣扎,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 时晟阴沉着脸,强硬地搂着她,任她随意怎么拍打,唤了赵淳赶紧过来。 她挣扎的厉害,根本没办法好好诊脉,莫非上手点了她的睡穴。 赵淳蹙眉诊了半天,抱拳道:「禀将军,她的脉搏甚为奇怪,又急又缓,又虚又实,小的此生只探过一人有此脉象。」 时晟垂眸睨了她一眼,沉声道:「可是上官锦?」 赵淳颌首:「正是。」 时晟探手轻抚了抚她苍白如纸的脸,「可能看出她因何呕血?」 赵淳道:「忧思郁结,攻心而呕血,只要气血顺畅,养一养便好,只是……」 「只是什么?」 赵淳又抱了抱拳,「不瞒将军,小的似是探到了喜脉。」 「喜脉?!」 时晟并未听到余小晚之前的自言自语,他微微睁大眼,转头看向一旁并未显出丝毫震惊之色的莫非。 「你知道?」 莫非颌首。 「耶律越的孩子?」 莫非再度颌首。 「你便是因着这个屡屡阻拦?!」 「是。」 时晟抿唇,单手搂着余小晚,迎头便是一拳!砰的一下砸在了莫非脸上! 「你为何不早说!」 莫非擦了下嘴角的血渍,闷声道:「没,顾上。」 当时那般混乱,如何顾得说这些。 时晟扬拳还想再揍,终还是缓缓落下,垂眸望着怀里昏睡的余小晚,眸光复杂。 良久,他将她交给了莫非,「带她离开,万不可再来。」 …… 唔…… 好痛…… 头好痛,胸口也好闷…… 好难受…… 她缓缓张开眼,冷风扑面,初春的日头再如何艷也总少了那么点暖意,脸侧隐约有些绒痒,原本窝在囚车里的小唿唿,不知何时飞到了她肩头唿唿大睡,她靠着莫非,它靠着她。 她抬头望了望天,怔了许久。 「莫非。」 「在。」 「回去。」 莫非没有言语,依然策马不急不缓地行着,高德紧随其后。 她撤开身,转头望着他,「在我故乡有个习俗,已婚男子往生,需得妻子为其整装守夜,如若不然,他便无法走的安心,甚至不能转世投胎。」 莫非依然不语。 她转回身,依然望着天清气朗,声音淡淡的,泪无声的流,流到唇角,咸咸的带着点甜猩。 「我要为他整装,为他守夜,哪怕只一晚,一晚也好,就当你……还我的那支珊瑚海棠钗,可好?」 莫非突然扽住了缰绳,垂眸望着她,「钗……碎……」 钗碎了,碎在了时晟藏夜狼符的暗室,用来陷害她的。 这话不必说,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莫非僵站了片刻,眉心一拧,勐地调转马头,朝着队伍再度追去。 她昏睡得不久,离开得并不远,很快便再度追上。 时晟一看她,立时蹙起了眉,转而瞪向莫非,「说了不准再带她过来!」 不等莫非开口,她端坐马背沖他躬了躬身,「秋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答应。」 时晟不语。 她将方才同莫非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时晟的眉心越蹙越紧,刚想拒绝,她突然又道:「将军难道从未对谁有过愧疚吗?」 张开的嘴又合上了,时晟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仿佛只是一瞬间,她哽咽了。 「旁的将军或许不知,当日我如何在那林中配合着将军让他束手就擒的,将军必然还记得清楚。我欠他的,此生再无法偿还,唯一能做的便是送他一程,难道连这么点小小的希愿将军也不许吗?」 时晟终于松了口,「你想如何送他?」 「就如我方才说的那般,为他整容,为他守夜。」 「只一夜?」 「只一夜。」 时晟有大将之风,只略一沉吟便转身丢下一句:「明日一早,立刻离开。」 余小晚缓缓垂首,行了个他并未在看的礼,「谢……将军。」 虽说答应了让她守夜,可白日里随军而行,时晟却不准她靠近囚车,只准她远远地行在前面,连回头都不准。 路过一处村庄,他按着她的要求,差人过去买了套干净布衣,还要了个草蓆与盖布给她,又另外吩咐小兵买了只老母鸡。
第601页 夜半扎营,她跪在耶律越身侧,在莫非的帮助下,帮他擦掉脸上血污,为他绾髮更衣,至始至终她都没能看清他的面容,泪打湿眼眶,模煳了她的视线,无论她如何拼命睁眼,都是模煳一片,灰白的布袍之上,溅着她的泪痕点点。 刚收拾妥当,时晟端了鸡汤给她,她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接了过来。 即便再不想喝,为了孩子也得喝。 灌药似的,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碗底的鸡肉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胃里一阵阵翻腾。 时晟没有勉强,陪她坐了会儿,刚要起身离开,她喊住了他。 「还有一事。」 时晟回身,「你说。」 「可否让赵元过来陪守?」 「为何?」 「这是震慑鬼差的,为了耶律越九泉之下不受欺辱,这也是我故乡的习俗。」 她知道时晟不会轻易答应,毕竟赵元是耶律越身侧最得力的助手,且武艺高强,万一跑了…… 「好。」 欸? 这般轻易就答应了,余小晚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时晟已经吩咐高德去押了赵元过来,只是依然绑着他的手脚,待他跪好之后,还着莫非点了他的定身穴。 这还真是双重保险。 赵元始终面无表情,看都不曾看她,只垂眸望着自家爷。 余小晚随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耶律越无声无息地躺着,粗袍布履,面白唇青,尸体已僵硬,手臂依然保持着被关在囚车的样子半举着,顺不下来。 即便再不想承认,耶律越死了,真的死了…… 若是旁人死了一天一夜的尸首,她必然会吓得退避三舍吧,可他是耶律越,莫说只是泛青了僵硬了,即便变成腐肉枯骨,在她眼中,他依然是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她侧身躺下,紧紧贴在他身侧,不管赵元还在看着,揽住他曾经柔韧的腰,轻吻了下他苍白的侧脸,噙着眼泪闭上眼。 晨之啊…… 对不起…… 你与孩子…… 我……选你…… …… 寅时将至,帐篷外只剩北风唿啸,烈风之下不能生火,篝火早已扑灭,只有防风火把还燃着,哨兵坚守岗位。 莫非靠坐在帐篷门口,闭眼歇息,她缓缓起身,轻唤了他一声,莫非立时睁眼,起身过来。 如豆油灯昏黄不清,跳动着人影恍在帐布之上。 她指了指赵元,「帮他解了穴吧。」 莫非一怔,「为何?」 「这是守夜,不是上刑,这般跪着便是逼迫,耶律越泉下有知,必然也不会安心,再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先解了他的穴,他绑着手脚,又有你看着,跑不了的。」 莫非对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言听计从的,并未迟疑,上手点开了赵元的穴道。 刚刚解下,手尚未收回,身后的油灯突然灭了! 不等他回头,后脑突然砰的一声重击! 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捂着头诧然回首,帐中漆黑一片,他只恍到余小晚站在他身后,手里隐约举着团黑乎乎之物。 「为……」 只来得及吐出了这一个字,他眼前一黑,软趴在地。 若不是莫非对她毫无防备,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顾不得对他抱歉,余小晚赶紧上手在莫非身上摸了一圈,摸出把匕首,这才对着赵元的黑影低声道:「带上你家爷,有多远跑多远,无论如何,绝不可丢下他!明日,他定会死而復生!你一定要护好他!」 说着,摸索着割开了赵元的绳索。 昏暗之中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只能听到赵元「嗯」了一声。 余小晚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帛,一咬牙,割破手指,横竖也是个看不见,摸黑写了几句,塞给赵元, 「待他醒了交给他。」 「是。」 第277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8) 赵元活动了活动跪僵的四肢,俯身将耶律越抱起, 余小晚一把拉住了他。 「先别走!」 她帮着他将耶律越连同草蓆绑在他背后, 半举的手臂刚好卡在他肩头, 不易滑落,如此便能腾出他的双手。 最后又紧了紧绑绳,她一咬牙,举起匕首, 狠狠扎进自个儿胸口! 唔! 皮肉割开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即便用了心凝形释也一样。 「你!」赵元愕然, 即便看不清,可也猜得到她做了什么。 她喘了口气, 并不拔刀, 转身靠在赵元怀里,抓过他的手按在刀柄。 「如此, 身后有耶律越帮你挡暗箭, 身前又有我做人质,定能护你安全逃离。」 赵元深吸了口气,「多谢夫人。」 余小晚苦涩一笑:「不必谢我, 护好你家爷。」 一切比想像中的还要顺利, 惊醒的时晟赶来,本已挥斧,一看她胸前扎着的匕首, 硬生生又撤回, 青啸斧轰啷一声, 入地三寸! 赵元怒喝:「这匕首再差一点便刺穿她的心肺,若不想她死,都让开!」 时晟紧蹙眉心,长臂一挥,兵丁撤开。 余小晚孱弱地望着他,一句三停,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 「不必管我……莫让他……逃了……东山……再起……」 她是故意这般说的,赵元不过是个贴身侍卫,如何东山再起?时晟之所以这般重视他,不过是因着他与耶律越最为亲近,耶律越已死,杀他示众最能震慑朝堂,震慑那些与耶律越有过千丝万缕联繫却又没必要斩草除根的朝臣。
第602页 但是赵元并不是必须的,耶律越身侧还有刘子,杀刘子效果虽差些,可也同样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其实,若只是想救出赵元,并不是难事,只要她好好求求时晟,时晟便极有可能废掉他的武功,对外宣称已死,然后放他一条生路。 可关键是,她要救的是耶律越! 耶律越虽然已死了,可他的尸首却至关重要,若不将他带回,如何让朝臣相信他真的已经死了?如何稳定军心稳定朝纲? 耶律越留给朝臣的印象太过强烈,巫蛊之能无人不知,不见尸体,只怕难安臣心。 所以她才故意这般以退为进,只是为了加深时晟的愧疚,赌他不忍再看她惨死。 时晟果然没敢有任何动作,只应着赵元的要求,牵着青骢马,连身后的兵丁都不准跟着,唯他一人跟在他身后。 北风唿啸,白日还日头高挂,此刻却捲起了一丝雪沫,冰凉凉打在脸上更冷了几分。 赵元挟持着她倒退而行,觉得够远了,这才呵斥他将那马单独拍过来。 马到近前,他又呵斥时晟退后,再退后,直到退出数丈远,这才翻身上马,睨了一眼余小晚,飞快的扬鞭而去! 藏得远远的兵丁这才赶紧追去,时晟并未急追,上前将她抱起,焦急地一路赶回营地。 赵淳早已候着,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她来。 诊脉,拔刀,上药……一系列下来,虽不疼,可身子还是本能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莫非也已转醒,头上缠着绷带,沉默地守在一旁望着她,眸中只有担忧,并未揭穿她的自导自演。 她沖莫非感激地笑了笑,终于可以安心地阖上眼。 再次醒来,已近午时,她并未睁眼,先联络了系统。 【宿主:我要提前预支积分。】 【系统:做什么?】 【宿主:兑换枯木逢春。】 【系统:暂时不用,待你最后一项任务完成再兑换。】 【宿主: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復活耶律越。】 这个她之前便专门询问过系统,知道枯木逢春只能兑换一颗,也就是说孩子与耶律越,只能救一个。 【系统: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救自己的孩子,我可以理解,可救npc,没有意义。】 余小晚苦笑一声。 【宿主:你不是说,这个世界是另一个次元空间,并不是虚构的,都是真是的吗?怎么又成了npc?】 【系统:这个世界不属于你,对你来说,就是npc。】 不等她回,系统紧跟着又回来一条。 【系统: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则,最好不要轻易打破,况且,有那一千万积分,你就能解绑系统,没必要浪费。还有你的孩子,你难道真的不要了?】 余小晚抬手轻轻按在小腹,眼泪顺着干涩的眼角缓缓涌出。 【宿主: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孩子,可你不是说不行吗?我没有选择,我只能救耶律越。】 系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发过来一条信息。 【系统:枯木逢春是为了防备任务尚未完成任务主却死掉的情况,你用在一个已经完成副本任务的npc身上,等于失去了一次副本失败机会,你要想清楚了。】 之后会怎样,她已不愿去想,她只知道耶律越死了,她难受,难受得恨不得跟他一起死了,她必须救他,必须! 【宿主:我要兑换!】 系统没有回话,识海中的页面自动翻到了积分商城,又自动下拉到枯木逢春。 咔啷! 枯木逢春界面跳出。 【是否使用唯一一次的积分预支机会,兑换枯木逢春道具?】 【是】【否】 她刚想选「是」,对话框突然消失了。 咔啷,信息框弹了出来。 【系统:我想想。】 想? 系统都是数据都是云计算,还用想的吗? 等了足有五分钟,系统终于回过来一条信息。 【系统:我刚刚进行了云数据搜索,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 【宿主:什么?!快说!】 【系统:对影成双。】 【宿主:那是什么?】 系统每直接答,而是先解释了下预支积分。 【系统:预支积分会先从你的余额中抵扣,剩下的才给预支,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把身上的积分用完,预支过后身上就会变成负值状态,在你恢復成正值之前都不能再使用积分。你先兑换了对影成双,把剩下的积分也都兑换了。】 耶律越的sss任务虽然失败了,可系统言明,sss任务失败后,积分并不会立刻扣除,要等到解绑系统的时候才会一起清算,所以她的积分还是正值,如果不用,真的会抵消。 刚看完信息,页面自动跳到了积分商城,咔啷,跳到了对影成双界面。 这个道具之前分明没有的,看来系统又给她走后门了。 她连看都没看,二话不说,先点了确定,点完才问。 【宿主:这是做什么用的?】 【系统:可以同时验证两个胎记,换句话说,可以在同一个副本里叠加其他副本,一个副本时限一年,两个便是两年。】 两年?! 惊喜来的太快,余小晚简直不敢相信。
第603页 【宿主:你不是骗我的吧?真的吗?】 【系统:真的。】 这么说,她有足够的时间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她又惊又喜,撑身坐起,守在一旁的莫非立时撩帘唤了赵淳进来。 赵淳一见她就那么坐着,赶紧扶着她躺下,「这般重的伤,又有孕在身,万不可妄动。」 余小晚敷衍地点了点头,随他诊脉,直接点了那对影成双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系统右上角副本倒计时依然还是那么点儿,半点不带增加的。 【宿主:说好的时限延长一年呢?】 【系统:要先遇见副本男主才会暂停倒计时,并且要在遇见他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成功验证胎记,才算副本衔接成功,否则就会判定副本任务失败,世界也会崩塌。】 这么一说,岂不是挺危险的? 【宿主:下个男主是谁?】 【系统:请支付二十万积分提前预支剧情。】 这系统还真是…… 若是刚穿过来那会儿,她早把系统骂得狗血淋头了,可如今…… 算了,它其实很好,真的已经对她很好了。 她不过刚嘆了口气,系统又好心地发来一句擦边儿提示。 【系统:按照你既定的行程就好,不必担心多余的,该遇到男主时,自然就会遇到。】 就说吧,它真的很好。 【宿主:谢谢。】 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积分,想了想,她兑换了两枚离魂备用,剩下的全都兑换成心凝形释,总之一点儿也没浪费。 【宿主:积分已经清零了,我要兑换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可以指定任意一人起死回生,无论尸身有多支离破碎,哪怕只剩一根头髮,一样能恢復生前模样,只一点,必须在人死三日之内,越新鲜的尸体效果越好,恢復也越快。 幸好耶律越才刚刚死掉两日,还在范围内。 她轻唿了一口气,随意敷衍了赵淳的几句问话,选中【枯木逢春】,点下。 咔啷! 【是否使用枯木逢春?】 【是】【否】 她望了眼帐篷顶,每根支撑之间都微微凹陷,依稀屯着积雪,外面还在飘着雪,虽说她专门给耶律越多穿了几件,可毕竟比不得狐裘,这时候覆活会不会冷? 想了想,还是尽早恢復吧,哪怕冷些,总好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恢復也能快些。 咔啷! 一个轻点,那泛着金光丹药状的枯木逢春,突然绷开一丝裂缝,钻出一丛枝芽,枝芽迅速长成参天大树,花开满枝…… 耶律越…… 待你醒来看了我留给你的血书,会信我吗?会去严城竹林等我吗? 会的吧? 待我救下玄睦,便去寻你,你要等我。 一定要等我! 百里之外,风雪一程,赵元策马狂奔,虽暂时甩脱了追兵,可依然不能有丝毫松懈。 突然,身后金光乍现,越来越亮,瞬间一片白芒,恍得他张不开眼。 第27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9) 赵元下意识抬臂遮住眼, 身下青骢马也受了惊, 高撩马蹄原地徘徊了数步突然卧倒不起, 连人带尸甩了出去。 这一路逃命,赵元早已冻僵, 一时反应不过来,实打实摔在地上。 地上覆着薄雪,冻得他浑身发抖。 好冷。 他要冻死在这荒郊异乡了吗? 不行!至少要把爷葬了才能死!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背后的金光渐渐暗淡,后颈依稀有热气喷洒。 怎么回事? 不等他反应过来, 背后似乎动了动,原本因为僵直卡在他肩头的手臂缓缓放下。 「赵……元……」 温热的唿吸混着几丝雪沫喷洒在他耳畔, 飘渺的如在梦中。 赵元颤巍巍地转过头来,他的爷软趴在他肩头,琥珀色的眸子微张着,勉强歪头望着他,乱发拂在他温润的脸侧,半遮半掩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 「爷!」赵元又惊又喜。 耶律越微微颤了颤唇,似是想答他,却终究没再吐出半个字,头一沉, 昏了过去。 赵元赶紧哆嗦着解开绑带, 将他放平在冰雪凝结的枯草地上, 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唿吸虽然清浅, 可确实是有的, 而且似乎越来越明显。 怎会这样?之前分明已经死透,身子都僵硬了,为何突然復活? 他帮耶律越拍掉身上积雪,忽而想起余小晚的话来。 【带上你家爷,有多远跑多远,无论如何,绝不可丢下他!明日,他定会死而復生,你一定要护好他!】 眼神略一游移,他又摸出余小晚给他的那血书,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耶律越,一咬牙,打开血书垂眸细读。 北风卷着雪沫唿啸,血书带着残缕的边角随风扑朔,赵元看了许久,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想都没想,随便拽了个小树枝掘开冻土,挖了个不大的坑,将那血书埋在里头,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拿出血书,又把坑挖得更深了些,寻了块石头包在血书里,将它压进去埋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踉跄着过去牵起还坐卧在地的青骢马,将耶律越抱上去,翻身上马,策马朝着风雪尽头飘渺的小村一路狂驰。 ……
第604页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远处的高峰直入云霄,半山青葱半山雪,行了近两个月,终于到了独悟峰下。 余小晚搂着玄睦坐直了上身,一同挑帘向外眺望。 「看,独悟峰,又来了。」 玄睦靠在她怀中,漂亮的狐狸眼半眯着,带着几分懒散。 「是,独悟峰,又来了,第三次。」 余小晚低头捏了捏他的脸,「怎的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只要见了行尘大师,你绝对能治好的。」 玄睦微摇了摇头,「我既盼着它好,也盼着它不好。」 「什么?你傻呀?哪有人盼着自个儿不好的。」 「我就是。」 余小晚又上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臭狐狸变了傻狐狸?还是把我当了蠢的?你定会好起来的,便是不信我,也得信行尘大师。」 「便是行尘大师,也有解不了的难题。」 余小晚心头一颤,想到了行尘大师所言的,她与耶律越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便是不死不休。 不,不会的,她已留了血书给他,他必然能明白的,必然能的。 她遮掩着不安,上手狠狠在玄睦脸上揉来搓去。 「看我替行尘大师教训你这个不懂礼数的混球!大师高瞻远瞩知天下万千,怎会有解不了的?何况你这不过是筋脉出了点子问题,待我上山问了大师,定治好你让你给大师亲自赔罪去。」 玄睦也不躲,任她蹂躏,只委屈巴巴地吐出一句:「你就会趁着我动弹不得欺辱我,待我好了,看怎么从你身上讨回来!」 余小晚故意推着他的鼻头朝上推了推,笑着舔了下唇角,「啧啧,猪鼻子。好呀,我等着你来讨回,你可要快点儿好起来。」 玄睦望着她笑的满目萤光,也跟着勾了勾唇。 可余小晚并未笑多久,她搂着玄睦,靠着车壁,望着窗外山峦起伏,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耶律越,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有没有去竹林等她?若他依然不肯信她,也不肯去竹林的话,她该怎么办? 微嘆了口气,她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任务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她与耶律越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阖上眼,莫名有些想哭,耳畔突然传来玄睦的磁音绕耳。 「我渴了。」 她赶紧收了收眼泪,取了水袋餵他。 他没喝好也不知是故意的,水顺着唇角流过脖颈流入衣襟,濡湿了襟口。 余小晚下意识的抬手去擦,温热的指尖扫过他微凸的喉结,换来他一声满足的喟嘆。 她抬眸睨了他一眼。 这变态臭狐狸,身子不能动,脑子却从没消停过。 见她不擦了,他又哼唧出一句,「我饿了。」 不管真饿假饿,她还是取了糕点递到他唇边。 他张嘴咬了一口,唇角沾上一点碎渣,她抬指帮他抿掉,不待收回手,指尖一热,被他叼在了嘴里! 她面不改色,任他叼着,舌尖划过指尖,「干嘛?」 狐狸眼眯着笑的奸诈,舔掉指尖最后一点点心沫,「不浪费。」 臭狐狸! 安生了片刻,他突然粗蹙眉,又道:「胸口痒。」 她尽职尽责地探进衣袍,隔着里衣帮他挠。 「左边,右边,上边,不不,再下一点……不行,隔靴搔痒,收效甚微。」 明知道这只臭狐狸是故意的,余小晚还是听他指挥,乖乖地探进里衣帮他左挠右挠。 玄狐狸半点没有当初小白兔时的害臊,大大咧咧,得寸进尺,「再下一点,再下,再下……」 再下就钻裤子里了! 她勐地抽出手,瞪了一眼不要脸的臭狐狸,挑帘唤道:「莫非,如厕。」 狐狸眼微微睁大,「不要!我这会儿还不想。」 「你想。」 「我不想!」 他方才如厕过,她当然知晓他不想,谁让他脑子煳浆煳,躺着不会动还总想着占她便宜。 若说玄睦如今最怕什么,大约便是如厕了,眼看便要及冠的大男人,还让旁的男人伺候如厕,是个人都会羞耻心爆棚。 莫非挑帘进来,玄睦赶紧把他赶了出去,不过这次总算老实了许多。 余小晚得意地扯着他漂亮的脸蛋儿使劲儿往外扯拽,欺负他动弹不得。 「看你还敢不敢不正经!」 狐狸眼灼灼地望着她,看她终于一展愁容绽放笑颜,这才也跟着笑了。 「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们行到山脚便扎了营,搂着玄睦安稳地睡到天亮,又餵他用了早饭,她这才与莫非入了峰。 这次比初次熟门熟路了许多,加之莫非状态也不错,一路飞驰急行,很快便到了半山腰。 依然是那悬崖,莫非还是有些迟疑,余小晚笑道:「莫怕,便是真摔死了,起码黄泉路上不孤单。」 这话不知戳中了什么,莫非竟突然俯身抱起她,一跃而下! 啪唦! 自然没有摔下悬崖,而是轻飘飘地落到了竹林雪地。 这竹林正处于交接之处,这边还白雪皑皑,行不了多久便是翠竹青青。 莫非四处张望着,感嘆了声:「妙。」 自然妙,谁能想到悬崖不过是障眼法? 那些寻到行尘的,大抵都是不小心滑落悬崖,本以为死定了的。
第605页 行了不远便是洞府,莫非一路都在东张西望,余小晚却是只管往前走。 绕过洞中湖,行尘一如当日,盘膝坐在湖对岸滕柳下抚琴,斑驳的星光透过石缝落在他的灰发灰袍,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那灰发似乎比之前浅淡了许多,仿佛再浅一些便成银丝。 泠泠琴音踏水而来,湖面波光粼粼,不时有鱼摆尾恍过,莫非愕然地睁大了眼,还未到近前已俯首跪拜。 「在下莫非见过行尘大师。」 琴音戛然而止,行尘按住琴弦,抬眸睨来,灰眸浅淡,无波无澜,只一眼便让人涤清魂灵,万丈红尘仿佛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谈。 余小晚也赶紧跪下行礼,「莫秋水见过行尘大师,大师可还记得我?」 行尘不语,一片柳叶徐徐飘落,横斜琴弦,他拈起,指尖抿过叶脉,扬袖送走,那般轻盈叶片,竟如蝶舞一般,飘飘悠悠舞向湖面,缓缓落下。 行尘望着那叶,弯舟微盪,涟漪层层,一语道破:「筋脉尽碎,无力回天,唯……」 余小晚急切地跪行上前,「唯什么?」 「唯柳家庄祖传药墨辅以折流医术,方有翻身之机。」 余小晚略一思索,「大师说的可是南朱柳家庄?」 「正是。」 南朱首富柳家庄少庄主柳逸风不正是同玄睦称兄道弟的那个? 太好了,总算能攀上点交情。 她俯首谢过,又问:「不知折流现在何处?」 玄睦之前找他时,他在南朱边陲说书,天下奇闻说的甚是精彩,虽鬍子花白,可精气神儿相当不错,看着像是个极为有教养的长者,却为了一枚铜钱跟茶客打了起来。 自然不是高手对决的那种打,而是勒脖子扯大腿躺地上打滚那种市井泼皮式打法,那茶客还揪掉了他好几缕鬍子,疼得他差点没跟那人玩儿命。 倒是个贪财的老顽童。 灰眸微转,淡淡扫了一眼方才那柳叶飘行方向,「柳家庄少庄主常去之处。」 那便是在柳家庄附近了。 「折流擅于伪装,此番又当如何辨认?」 上次行尘直接指明了茶馆说书人,这次却提醒的这般隐晦,万一找不到可怎么办? 行尘起身,明明无风,发梢自动,他垂眸睨了她一眼,灰眸无波,却偏偏如燃尘之灯,指引魂灵。 「待你见到,自然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已经想好了~~ 大家可以放心~~~ 第279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完) 行尘转身而去, 走了数步又顿住, 回头望向莫非。 「既来了此处, 便是有缘人,吾赠君一语。」 莫非赶紧拱手倾听。 行尘转身, 身形飘渺,信步而行,涤灵之语, 飘渺在洞天暗湖之间。 「生,有所是, 有所非。莫论是非,毁誉由人, 随心,便不枉此生。」 莫非,莫论是非。 随心,不枉此生。 是说,让莫非不要再背负太多,活在当下吗? 可莫非大仇得报,不是已经随心了吗? 回头再看莫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师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余小晚本想再问问行尘大师, 耶律越死而復生, 算不算解了生死劫, 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她突然有些胆怯, 怕得到的答案依然如旧。 上山容易,下山却稍微费了些时间,待到山脚与玄睦会合之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既然已到了独悟峰,自然要顺便完成莫非副本的最后一个任务,被山贼咔嚓。 系统说的明白,每个副本炮灰的结局都是死,开了对影成双之后,不可能同一个炮灰死两次,解决这一难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诈死。 所谓诈死,就是扎个假人,用莫秋水的血写上莫秋水的生辰八字,贴在假人身上,再让那些山贼假装把它砍死,最后焚烧假人即可。 系统说,整个世界是由难以计数的次元空间组成的,所有世界,所有人,所有数据,通通载入在主神系统里,这种诈死的法子可以触发数据传输节点,将莫秋水的死亡信息传递给主神系统,从而判定莫秋水死,任务完成。 这就同民间流传的替死鬼差不多,只不过民间说的替死鬼大都是寻一个生辰八字一样的活人代替将死的自己,运气好的话,真的会被主神系统判定成已死,那这个将死之人就换走了替死鬼的寿命,可以多活几年。 当然,借用替死是有风险的,对影成双严格说起来就是外挂,是不允许的,这么做系统和宿主都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所以一般系统是不会给宿主提供这种道具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少有人用,所以系统检测并不太严格,只要任务顺利完成,一般不会被发现。 余小晚听了系统的话,做了假人,又让莫非上山收卖了山贼,以替死鬼的名头,让他们砍了那假人,再烧掉。 随着假人的焚燃,手心的尾纹胎记缓缓消散,逸散的星尘着实让映夏诸人惊嘆了许久。 莫非至始至终都盯着自己的手掌,直到字迹彻底消失了,这才攥紧,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任务栏里【《魔教教主的小逃妻》副本任务(进行中)】变成【《魔教教主的小逃妻》副本任务(已完成)】,余小晚高兴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费解的问题。
第606页 【宿主:为什么莫非副本没有怨恨之类的?】 系统隔了很久很久……a long long ago……之后,才回过来信息。 【系统:怨恨值是根据原剧情来的,原剧情中恨之入骨的才会需要完成怨恨值。上官锦毒害女主,时晟自然对她恨之入骨。采琴则是先下药逼耶律越就范,害他同公主有染,又企图置他于死地,所以耶律越才对她恨之入骨。而玄睦,他从小悽惨,又被陷害掉入蛇坑,以为求生无望,自然将所有怨恨都发泄在了当时唯一在身侧的竹叶青身上。】 一条还没看完,又一条又发了过来。 【系统:至于莫非,原剧情中,他与莫秋水本就亲如姐弟,他虽不满她屡屡陷害女主,可到底还是有亲情在的,所以怨恨值并不高,不需要专门达成。】 原来如此。 不管怎样,不需要让莫非恨她真是谢天谢地。 不过,莫非也有sss任务,余小晚打开看了一眼,任务出奇的简单,她第一反应就是,系统开后门给了她个送分题!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sss级隐藏任务:让莫非没有间断的对宿主说一句不低于十个字的话。完成任务,奖励积分1000000,任务失败,倒扣积分10000000。(友情提示,出于人性化考虑,该任务不受副本限制,也没有时限,宿主解绑系统之前完成即可。)】 收回「出奇的简单」五个字,余小晚实验了无数次后,终于深刻理解了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莫非撑死只能勉强连说三个字,再多就会不受控制的结巴,她本以为是舌头少了一块儿的关系,后来发现不是,舌头少了一块儿顶多吐字不清,跟结巴没有关系。 看来……是心理问题。 之后每晚,她都能看到莫非独自一人偷偷练习,可始终没能成功,想到自己当初为了救耶律越,砸了他的脑袋,他不怨恨也便罢了,如今还这般卖力,越发觉得自己太过狠心,便找他说不必这么着急,慢慢来就好。 莫非攥了攥右手,掌心空空荡荡,再也没了彼此的联繫。 片刻后,他道:「任务。」 是,的确是她的任务,她虽没同他说那么清楚,可莫非并非蠢笨之人,在玄睦有意无意地透露之下,也猜到了大半。 「没关系,慢慢来,我真的不着急的,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莫非看了她一眼,幽蓝的眸子依稀有光芒划过。 …… 朱国,位南,又称南朱,全国大部地区气候宜人,即便冬日也多雨少雪,只有边陲小城能赏到白雪皑皑的美景。 余小晚躺在马车里,搂着玄睦,近日有些害喜,吃什么吐什么,玄睦让她别再终日搂着他,可她怕他磕着碰着,不肯,玄睦便着人将车壁钉上厚厚的棉布,她这才肯躺下,可还是要搂着他。 这般无微不至,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 马车停了,莫非撩开车帘,「柳家庄到了。」 玄睦数日前已差人提前递了帖子,以玄国故友九公子的身份求见,如今稍作等候,管家便满脸堆笑的出门相迎。 「老奴给九公子见礼了。」 玄睦躺在步撵上,微微颌首,「你家少庄主可在?」 管家笑着向前迈了半步道:「少庄主一早便出门去了,听闻公子前来,方才已差人去寻,想来很快便会迴转。」 说着,便将众人让进屋内。 据说,柳家庄有千亩良田万户商行,是南朱首富,位于南朱皇城东五十里,全庄上下,除了外来媳妇,全姓柳,也全都是柳家庄的家奴。 柳家庄到底有多富,单看这走了半天还没走完的迴廊便可见一斑,照这样子,当真是比当日的公主府还要恢弘许多,毕竟皇城就那么大点地方,寸土寸金,不好外扩,可柳家庄却在郊外,自家田地造宅院,还不是想造多大就多大? 东拐西怪,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院子,又走了几进门廊,这才入了厅楼。 显然这是偏院,可即便是偏院,也比普通人家的宅院大了许多。 管家安顿好了他们便离开了,他们只是以柳逸风故友身份拜访,自然受不得庄主亲自招待,更受不得老祖宗接见,如此便是合适。 用了些饭,稍作休息,柳逸风便火烧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见玄睦,喜不自胜,上去便捶了一拳。 「小九!好久不见!亏得你还记得为兄。」 那忠僕柳随风依然如故,沉稳地跟在柳逸风身后,见状,赶紧拉住了他。 「不得无礼,这可是玄帝陛下。」 柳逸风马马虎虎行了个礼,这才注意到他一直躺在榻上,似是有些不妥。 「小九这是怎的了?为何卧床不起?」 柳逸风是晋王的人,晋王野心不小,当日玄睦还将无杀门借给他用了许久,如今,朱国皇帝病危,晋王虎视眈眈,无暇顾及其他,倒也不用太过提防。 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为上,玄睦并未说实情,只道受了些伤,暂时不便动弹。 柳逸风一阵嘘寒问暖,看着倒也实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为兄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玄睦颌首笑道:「说不得过几日还真有求于柳兄。」 柳逸风好爽的一挥长臂,「说什么求?兄弟之间,无谓『求』字。」
第607页 初相见,自然不好立时便提药墨一事,毕竟是柳家祖传物什,柳逸风也未必做得主。 玄睦靠在余小晚怀里,暂时放下烦扰,同柳逸风把酒言欢,畅饮至深夜。 这一住便是数日。 行尘大师曾言,折流在柳家庄少庄主常去之处。 玄睦虽不能动弹,可脑子却依然奸猾狡诈,三言两语便探出了柳逸风平日爱去之处,只是……那处颇有些尴尬,余小晚实在是不方便过去。 那就是……青楼。 也不知柳逸风是原本就真爱美人,还是被玄睦带坏了,总之,他如今最常去之处,竟是花街柳巷,尤其是他曾极力推荐的万紫千红。 「可惜小九身子不便,不然为兄定要带你去万紫千红一睹凤一曲的艷姿!她那一手筚篥吹奏的,恍如天籁。」 玄睦慵懒一笑,「不妨事,让秋儿代我去便好。」 「欸?」柳逸风愣住,「她?」 「正是。」 柳逸风为难道:「那毕竟是风月之所,女子前往……只怕有诸多不便。」 「这还不简单?女扮男装不就行了?」 「啊?」柳逸风完全不能理解玄睦到底在想什么,「哪有让自个儿媳妇儿去逛窑子的?」 柳逸风一直以为余小晚是玄睦后宫妃嫔,她整日与他同榻而眠寸步不离,想不让人这般以为都难。 余小晚解释不清,懒得解释,玄睦却是乐在其中,更不会解释,柳家庄上下便也就这么长久误会下去了。 第280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 玄睦气定神闲道:「小弟这是想让她长长见识, 省得她总以为小弟是贪图她的美貌, 这世间美人儿可多了去了, 小弟我心里,只她一人。」 这话酸的, 柳逸风看傻子一样看着玄睦,再度陷入自我怀疑。 「你真是我那个小九吗?不会是小九的双生兄弟之类的吧?当日你不是最喜欢逛青楼看美人的吗?」 玄睦勾唇一笑,笑意轻佻, 连带那本该一本正经的话都少了几分真诚。 「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柳逸风不敢苟同, 「为了一瓢放弃整片大海,蠢也!」 余小晚揽在玄睦身后,真心想问,当日那个被妓子摸了一把就脸红的小可爱哪儿去了?男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不过话说回来, 他们也有两年未见了, 纯情小处男变老油条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不管怎样,折流是一定要找的, 先寻到他再说。 柳逸风说,凤一曲每月只现身一次, 平日都神秘的很,一掷千金都未必见得到, 去得晚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幸而柳逸风是常客, 早早就预定了雅间, 刚好带着她一同过去。 五月十五, 怀孕五六月的余小晚, 穿着宽松的书生袍,挺着还不怎么明显的肚子,生平第一次以男子的身份大摇大摆进了花街柳巷。 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各家青楼女子都凭栏摇着手帕沖她抛媚眼儿,艷红的纸灯笼照的她们一个个粉面桃腮,勾人的紧。 不愧是皇城,妓子的颜值明显都很在线嘛! 「郎君~来嘛~~让奴家伺候您~~」 嗯,够嗲,够骚,够……专业! 柳逸风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不时冲着楼上的美人挥挥摺扇,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柳随风倒是沉稳的很,充耳不闻。 余小晚突然有了个古怪的念头,难不成柳逸风也效仿玄睦,开了家青楼妓馆搜集情报帮晋王做事? 这不无可能,若柳逸风真那么单纯蠢笨,晋王也不会找他去玄国勾搭玄睦。 一路到了万紫千红,天还没黑透,漆红的大门前已拥满了人,柳逸风预定了座位,不必再此拥等,直接从偏门进去,提前就座。 万紫千红的大堂不算小,一进门正中间便是阶梯,阶梯顶到墙后向两边延伸,两边阶梯都可以上到二楼。 凤一曲便是在那阶梯中间的平台奏曲,平台自樑上垂下轻纱,半遮半掩,可以将花魁的容颜掩映的如梦似幻。 这种小招数穿越前早就玩腻了,一点儿也不稀奇。 坐下歇着,磕了一把瓜子,万紫千红便开门了,老色鬼小色鬼不老不小的色鬼们蜂拥而入,很快大堂便挤满了人,当真是来晚了,连门外都没地儿站。 余小晚真心不觉得单乐器演奏能奏出朵花来,穿越前各种后期制作媲美天籁的音乐她可是听得太多了,也不指望等下有什么惊喜,反倒有些犯愁。 这乌压压满噹噹的人头,她该怎么分辨哪个是折流啊? 话说,自打到了柳家庄,她的副本倒计时就增加了一年,这就意味着下一个副本男主就在柳家庄,可到底是谁她不敢确定,按照之前副本男主显赫的身份推测,柳逸风这个少庄主的可能性最大,她只要跟紧了他大抵就没有问题。 话说,天怎么还没黑透呢?到底是夏日,天长啊。 正胡思乱想着,老鸨出来,油腻腻地笑说了开场白,还是老规矩,赠花最多者,可到花魁房中夜谈。 据说这花魁卖艺不卖身,当真只是夜谈,可城中达官贵人依然趋之若鹜,争的似乎已不是这个美人儿,而是脸面。 南朱民风奔放,官员狎妓皇帝老儿也是不管的,甚至皇帝老儿自个儿时不时还要出宫会一会相好的,难怪会有这么多皇亲贵胄捧个伶妓的场。
第608页 啰嗦完了,屋里的灯笼也熄了,独留台上飘渺的一盏。 余小晚蹙了蹙眉,隐约觉得腰侧隐隐发烫,不,不止腰侧,背后蝴蝶骨的位置似乎也烫了起来。 等等! 还有! 脚底!脚底好烫! 怎么回事? 三个男主?! 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先看向柳逸风,「你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些烫?」 柳逸风正敲着摺扇等美人儿,闻听,怔了一下,「没有啊,你热吗?来来,扇子借你扇扇风。」 没有? 不是柳逸风?! 难道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僕从柳随风。 「你可有觉得哪儿烫?我怎的这般不适?」 柳随风规矩地作了个揖,一板一眼回道:「小的并未觉得不适,若夫人不适,不如让小得带您回去,唤来大夫瞧瞧。」 也不是柳随风? 看了一眼再度把注意力转回台上的柳逸风,再看一眼不卑不亢的柳随风,余小晚有些吃不准到底谁在说谎,或者说,都没说谎?甚至……都说谎了? 应该是只有一人说谎,因为胎记热度与远近有关,越近越烫,如今是腰侧最烫,蝴蝶骨差些,脚底相对最浅淡,而柳家主僕离她最近,若他们两个都是男主,应该有两个胎记热度相近才对。 除了柳家兄弟,还有两个男主在,会是谁呢? 余小晚起身,撩开雅间帘子四处搜寻了一圈儿,二楼视线不错,可耐不住到处是人,千人千样,根本辨不出什么。 正张望着,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悠扬的呜咽,她孤落寡闻,没听出是什么,像是笛子,却似乎更低沉些,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曲调缓缓流淌,时而悲怆,时而婉转,高低起伏,牵引着众人的心绪。 还真是……好听。 干净,纯粹,让人心生喟嘆的动人曲调。 她回身坐下,见一女子一身冶艷的凤尾裙,薄纱披帛,手执筚篥,发间凤尾步摇金光微闪,嫣红的珊瑚珠流苏随着步调叮噹脆响,边吹奏边款款步下木梯。 「凤一曲!是凤一曲!」 人群中不知谁激动的喊了一声,立时被人按住了嘴,所有人都屏息欣赏美人,听这动人心弦的清越之音。 原来这就是凤一曲,凤眼含春,朱唇点绛,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心荡神驰,她行到那薄纱之间,飘渺的轻纱无风摇曳,越发显得她美如仙嫡。 余小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是因她貌美,而是……随着她的靠近,蝴蝶骨之处似乎越发滚烫了几分。 她……她是……啊呸!他!他是男主?!男扮女装?!!! 余小晚刻意盯着她的胸看了许久,虽说穿着抹胸长裙,可到底还有薄纱遮掩,真真儿看不清晰,总之,沟啊壑啊什么的,她完全没有看到。 她忽而想起折流,世人都传,折流最擅易容,难不成……凤一曲便是折流?! 一曲终了,台上已被绢花丢满,一旁候着的小丫鬟赶紧上前清出一条路来,搀扶着自家姑娘上楼。 老鸨宣布今晚赠花最多者,没有意外,自然是……南朱首富柳逸风。 柳逸风苦等一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刻千金,赶紧起身要去,余小晚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他回头,剑眉朗目,带着几分疑惑。 「弟妹可是有事?」顿了下,他似是恍然大悟,「不怕,等下随风便会带你回去。」 余小晚摇了摇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依然死死拽着他的袍袖。 他挠了挠下巴,「弟妹有话直说,莫让为兄猜,为兄愚笨。」 余小晚指了指他手里的绢帕,那是凤一曲的,拿着绢帕送还佳人,得一夜长谈,听起来不啻为一段佳话,其实就相当于门票,交了这个刚刚发到手里的门票,就能进凤一曲闺房谈人生。 柳逸风看了看手中香喷喷的帕子,那叫一个千百万分之纠结啊。 「这,这个……你一女子,同女子有何好谈的?」 余小晚微微一笑,「闺房秘话。」 柳逸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可……」 余小晚眼珠一转,放开了他,故作愁苦道:「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是女子,也不能夺人所好,回去我便回了爷,便说……凤一曲风华绝代,可惜我无缘近看,待爷病癒再自个儿一掷千金来看吧。」 柳逸风纠结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帕子,牙一咬,心一横:「罢了,你去吧!我总归守着,下个月还能再见!」 余小晚笑逐颜开,哪儿跟他客气,一把夺了过来,款款一福。 「多谢少庄主了!」 柳逸风欲哭无泪,趴桌上沖她摆了摆手,「你走吧,快走!不然我可要反悔了。」 余小晚怎会给他后悔的机会,拿着那绢帕挑帘出了雅间,随着丫鬟东转西转到了后院,再上楼左转右转,终于到了一处精雕细琢地月牙木门前。 凤一曲的贴身丫鬟已守在门前,同她主子一般,也是一双凤眼,小脸素净,眉清目秀,不消说,再长两年,必然也是个美人儿。 小丫鬟引着她挑开珠帘,入了月牙门,屋内暗香浮动,颇有些云雾缭绕之感,凤一曲自折屏后转出,映着跳动的烛火,越发显得美人兮思之狂。
第609页 凤一曲见她,款款一福,「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余小晚现在属于没名没姓查无此人状态,也不多话,抬手解了长发。 长发垂肩,本还有一分书生气儿的余小晚再也看不出半点男子之态。 凤一曲愣了,「你……你是女子?」 一旁的小丫鬟赶紧上前挡在主子身前,「你想作甚?!可是哪家夫人来寻衅滋事的?你不去看好自家郎君,找我家姑娘作甚?你,你……有我琉璃在,你休想动我家姑娘一根毫毛!」 第281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 凤一曲按住小丫鬟,让她稍安勿躁, 这才又柔柔问了句:「这位……姑娘, 可是有事要寻奴家?」 余小晚心中啧舌, 这要真是折流,演技也没谁了! 她沖她福了福身,开始编瞎话,「不瞒凤姑娘, 我在寻我失散多年的族人。」 「欸?」凤一曲同小丫鬟琉璃对视了一眼, 「此话怎讲。」 她继续编:「恕我斗胆问一句,姑娘后背蝶骨之处,可觉得发烫?」 越靠近凤一曲, 她的蝶骨便越烫。 凤一曲一脸茫然,摇了摇头,「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余小晚也料到了她不会轻易承认,低头开始解袍带宽衣,凤一曲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作甚?」 她仰首甜甜一笑, 「给凤姑娘看看我背后的族人印记。」 说着, 衣袍滑落至手肘, 她返身只露肩背, 让凤一曲看。 「凤姑娘可看到了?这是爷爷下在我身上的蛊术,只要族人靠近才会出现, 你身上也该有的。」 此刻, 余小晚已基本断定凤一曲就是折流。 一个男子女扮男装, 还扮得这般像,本身就很可疑,再加之他又是副本男主,而副本男主的标配就是身世要么显赫要么奇特,折流,天下第一怪医,巫族后裔,完全符合。 只要凤一曲是折流,她就不信他不被这个所谓的族人印记吸引。 凤一曲绕开琉璃,款步而来,探手轻轻抚上她的蝴蝶骨,软糯的嗓音带着诧异。 「竟是热的,还会发光,着实稀奇,只是这『女』字,是何意?」 女?女纹胎记? 什么意思?难不成男主不是男主,其实是女主? 男主是女主,女主还是女主,那不成百合了吗? 余小晚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 若真是如此,那凤一曲必然就不是折流了,玄睦说的明白,折流绝对是个男的! 她转回身,并不穿好衣袍,依然拢在手肘处,裸着蝴蝶骨,探手便要解凤一曲的裙带。 「凤姑娘的族人印记,也让我瞧瞧吧。」 凤一曲拦了一下,止住了,「罢了,不让姑娘亲见,怕是姑娘不会死心,看便看了,不过,我真的不是姑娘所说的族人。」 解下裙带,一点点褪下薄纱轻帛,余小晚紧张的心头狂跳,要出来了,蝴蝶骨就要出来了! 呃…… 没有?! 怎么会没有?!!! 余小晚不敢相信地上手摸了好几圈,没有,真的没有! 可她肩胛处明明这么烫,明明…… 身侧气流微动,小丫鬟琉璃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美人光洁的后背,连眼都不带眨的。 嗯? 余小晚眼神微一游移,突然抬手,一把扯掉了琉璃的裙带! 琉璃一惊,刚想躲开,另一只毒爪也伸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她按在圆桌,扒掉了她的上襦,露出漂亮的肩胛骨。 竟然是她! 烛火跳动,摇曳着琉璃身上那玄色的女纹胎记,浓墨重染一般。 「是你。」 琉璃刚想起身,余小晚一个返身,同她背靠背贴在了一起。 剎那间,熟悉的剧烈滚烫,烫得整个灵魂都在颤抖,琉璃闷哼一声,攥紧了圆桌边缘。 余小晚倒还好,早有心理准备,烫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咬一下牙就过去了。 咔啷!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副本验证成功,奖励积分200000,总积分-9800000。】 怪医?花魁? 很好,男女主加折流,一块逮到!再没有这么好的了! 余小晚激动得搂住了琉璃,不对,折流! 折流拼命扯着襦裙,勉强推开了她,素净的小脸儿有些阴沉。 「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你的族人,巫……唔唔!」 折流堵着她的嘴,拖着就往外走,还不忘乖巧的同花魁美人儿告别。 「既然是来寻我的,那我便带她去我房中叙上一叙,姑娘早些歇息吧。」 出了屋,又帮花魁掩好了门,折流这才松开她,一改之前对着美人儿的卖乖讨巧,一脸兇恶。 「跟我来!」 余小晚摸了摸微微隆起一丢丢的肚子。 宝宝,没吓着吧?放心,你莫非舅舅在暗中护着咱们的。 边跟着折流走,余小晚也没闲着,飞快的翻出副本简介查看。 简介不长,剧情也……很狗血! 余小晚瞟了一眼前头弱质纤纤的小背影,忍不住啧啧出声,什么採花贼登徒子,简直弱爆了!瞧瞧人家,人家这才是真正的为得美人无所不用其极的色狼中的战斗机! 折流,千面怪医三不救……的孙子,爷爷一年前死了,他便继承了爷爷的名头。
第610页 他,年十八,擅巫族秘术之医毒双担,易容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还会巫族缩骨功,身高可缩低五至八公分,简直堪称奇蹟。 别小瞧了这五至八公分,他本就是中等身材,少了这五至八公分,他便能伪装女子,伪装少年,丝毫没有压力。 譬如眼前这个素净的小丫鬟,还有之前为了一文钱跟人打架的糟老头子。 爷爷去世后,他本是闲云野鹤,四处游走,心情好了便顺便救个人,没钱了就整一下富贾,下毒把人家药倒,再以游方郎中名义把人救活,得人千恩万谢,还得银子。 他易容通常都是男子,高矮胖瘦年岁不一,一切全凭心情,却不想,游走到朱国皇城郊外,突遇暴雨,四围均不见躲雨之处,他便干脆也不躲,雨中独行片刻,觉得累了,便随性躺在路旁草丛,吞了驱寒之药,以雨为被,以地为床,打算美美睡上一觉。 恰逢花魁凤一曲自城外上香而归,见他倒在草丛一动不动,以为他体力不支,赶紧唤停了马车,着马夫将他抱入了车厢。 伊时,他装的是一头髮稀疏的暮霭白叟,一副肺痨晚期随时都要嗝屁的样子,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依他所扮年岁,倒是少了许多顾忌,花魁带他入了城,安置在客栈,不仅请了大夫,还嘘寒问暖,亲自端汤送药。 他本是觉得有车不蹭白不蹭,有人给他花钱不花白不花,这才顺水推舟装病,没曾想装着装着竟动了少男春心,这么真善美的小姐姐,换谁都难不动心吶! 一旦动了心,再继续这么装个将死白叟就不合适了,太不方便下手了! 于是,他飞快地病癒,告辞离开,先打听了花魁的卖身价,一听,天文数字,就算他打家劫舍也未必凑得够。 当然,身为男主是不可能被这么点小困难吓倒的,他敏锐的察觉出好像哪里不对,又细细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花魁的卖身契并不在万紫千红,她是自愿为伶的,赚的钱她分文不要,只收客人私下的打赏,老鸨自然乐意供着。 可她为何要如此?再往下细查便查不出来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女主背后必然有什么惊天秘密。 自然,这也不可能让色心大起的男主退却,只是没办法赎身,就不好将心爱的小姐姐据为己有了,这可肿么办? 要么就说折流有色心又有色胆儿,他直接易容成了个小姑娘,算好了花魁出门的时间,上演了一出卖身葬父的狗血戏码,成功晋升为花魁身边最贴心……还贴身的小丫鬟。 【姑娘,沐浴呢?我帮你擦背。】 【姑娘,被窝凉吗?我给你暖暖。】 【呀!打雷了!嘤嘤嘤~我害怕,我想爹想娘想抱抱~】 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耻,简直可以和玄狐狸媲美! 总之,折流就是凭藉着自己的无耻,成功将原本炮灰下给花魁的spring药塞进了自己嘴里,并藉此将花魁按在床上酱酱酿酿,反覆折腾了个够,生米煮成熟饭。 你说你一代鬼医,不知道那是spring药你煳弄谁呢你?! 然而他还是成功煳弄住了花魁小姐姐。 第二天,小姐姐含泪问他为什么骗她? 他一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小被当闺女养大,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闺女,还因为胸部小自卑到半夜偷偷钻被窝哭了好几次】的娇小柔弱又无助。 善良的花魁小姐姐,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憔悴可怜(?)的伪小白花,怎么忍心再责备,何况他还帮她挡了药,虽然结果好像都一样,都是她被x了,但是,人家毕竟还是好心替她挡了。 于是花魁小傻子只纠结了一下下就愉快地原谅他啦,并且随着折流刻意的一点点恢復身高,再加上各种秀智商秀医术秀他身为男人的魅力,花魁小傻子很快就芳心暗许,身心都给了他。 既然是意中人,花魁自然也不再隐瞒,将自己的秘密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原来她是富家千金,因树大招风,被人陷害,满门抄斩,她是唯一倖存者,为了替家人报仇,她只好投身晋王旗下,潜藏青楼替晋王搜集情报,顺便调查当年真相。 再之后,当然是折流靠着一身巫族秘术帮着花魁报仇雪恨,并摆脱了晋王的控制,两人远离尘嚣逍遥快活,做了一对天媒地聘的自在鸳鸯。 以上便是原剧情,那么穿越者来了之后呢? 穿越者穿到了晋王身侧的另一枚棋子身上,她也是万紫千红的妓子,不同的是,花魁凭藉才貌专钓大鱼,她因为相貌平庸只能从小虾米入手,再把搜集到的消息通通禀告给花魁,由花魁传给晋王。 这就是意难平的癥结了,凭什么都是为晋王做事,她就得卖身卖笑费老鼻子力气,花魁就吹个曲子高高在上当神仙,还比自己地位高? 第282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 原剧情中,就是这个妓子给花魁下的spring药, 然后神助攻了折流, 成功开启了折流人生第一次的啪啪啪。 在这之前,这妓子就因妒忌几次陷害花魁, 都被折流英雄救美, 让男女主从普通主僕顺利进阶成贴心小姐妹。 再之后,妓子想诬陷花魁叛变,反被折流略施小毒毁了容失去了利用价值,反被晋王灭口。 当然,这只是原剧情, 穿越者来之后, 非常明智的避开了入晋王旗下, 早早开熘潇洒去了,什么男主女主怪医花魁的, 人家通通不care,人家跑到乡下农妇山泉有点田,小日子滋润的不要不要的,管你剧情崩不崩!
第611页 目前来说, 剧情倒还不算崩,只不过, 少了炮灰作梗, 折流就没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就没办法成功晋级贴身小姐妹, 更没了挡spring药顺利啪啪啪的神转折, 整个剧情就成了白开水,每天都是日常日常日常,完全带不动感情节奏,这样男主猴年马月才能跟女主两情相悦he啊! 当然,他俩感情进展慢点本也没什么,要紧的是,朱皇病入膏肓,晋王眼看就要篡位了,篡位之后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这些知道他底细的棋子们! 若在晋王动手之前男女主感情还没达到坦诚相待的地步,折流就不会知道她背后的事,自然也不能运筹帷幄帮她,女主的小命就悬了。 所以,余小晚的任务便是……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支线任务(一):以晋王棋子身份入万紫千红做妓子。】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支线任务(二):达成恶毒女配成就。任务完成标准:欺负花魁至少三次。】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支线任务(三):帮助折流晋升花魁的贴身小姐妹。任务完成标准:1折流帮花魁洗澡不少于一次;2折流与花魁同榻而眠到天亮不少于一次。】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主线任务(一):成功组成折流x凤一曲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折流中宿主下给花魁的spring药;2折流成功和花魁啪啪啪或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3两人顺利脱离晋王掌控,离开万紫千红。】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主线任务(二):以正确的姿势领盒饭。任务完成标准:1被折流毁容;2被晋王手下杀死。】 该翻看的都翻看完了,余小晚也进了折流的屋子。 折流点上油灯,咔哒一声,搁在桌上,随身坐下,蹙眉望着她,声音已恢復男子的低沉。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有何目的?」 余小晚按照之前所想,道:「我是巫族后人,寻找巫族后人。」 折流冷笑,「念在你乃女流之辈,又有孕在身,我不杀你,若再敢冒称巫族人,可别我不客气!」 越是小民族越是珍爱自己的民族,绝不容许任何人亵渎,折流也不例外。 他的医术明显也不是假吹的,连脉都不诊便知晓她有孕在身,她穿得这般宽松,原本是根本看不出的。 高人面前不敢再玩笑,余小晚正色道:「我并未骗你,我虽不是巫族人,可我腹中孩儿却实打实是巫族后裔。」 折流蹙眉,随即向后仰身,翘起了二郎腿,「孩子还在你腹中,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如何可信?」 一个软萌妹子艹着男声还翘起二郎腿,画面太美,余小晚扶额,「是与不是,相信神医定有法子验证。」 折流不语,沉默地摇了摇翘着得绣花鞋,突然一拍大腿。 「好!那便验!若你腹中孩儿真是巫族人,我便认了你这嫂嫂,以后病了痛了,但寻我无妨。如若不是……将来难产你可别怪我。」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若骗他便让她难产而亡。 余小晚无畏无惧,正色道:「但验无妨。」 折流见她态度坚决,神色也肃穆许多,让她躺在榻上,翻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抽出一根在火上燎了燎,又翻箱倒柜翻出几瓶药粉挑了一瓶出来,搁在一旁备用。 「闭眼,放松,不疼。」 这说话的节奏,让她都想起了莫非。 她应他所言,闭眼,放松,书生袍被撩开,肚兜撩开,露出微凸的小腹,微凉的银针抵上,轻轻扎入。 不疼,真的不疼。 不等余小晚感受完,那厢已收针起来,她自个儿整理好袍子,起身便见他将那沾了羊水的银针扎入药瓶,晃了片刻,再置于不知什么药液中,随即又抽了枚银针,刺了自己一下,如法炮制。 片刻之后,将两枚银针凑到烛火下细细观察。 余小晚是不懂巫族血脉到底与普通人有何不同,可观折流这般认真的模样,大约真与常人不同吧,譬如多了一组xx染色体,或者,全族都是熊猫血之类的? 整好衣袍趴在桌前同他一起观察,针尖色泽微变,不过差别并不大,让她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可折流的神情却明显带上几分欣喜。 除了爷爷,他已多年不曾见过其他族人。 收起银针,他问她:「孩子的父亲是何人?」 事关朝堂政事,余小晚自然不敢随意透露,只道:「乡野村夫,如你一般,大隐隐于世。」 如今抓捕巫族的人虽少了许多,可到底还是有的,倖存的巫族人大都隐世不提身份,只有如耶律皇族那般众人皆知无法掩藏的才不加掩藏。 折流表示理解,既是巫族媳妇儿,自然多了几分亲近,他起身倒了杯水给她,语气温和了许多,不过顶着这般素净的小丫头脸,听着男声,还是别扭的紧。 「说吧,你找我究竟有何事?」 折流也不是个傻的,蝴蝶骨上的印记着实奇怪。 然而余小晚已不敢再随便提及任务,系统再三告诫,之前任务一事泄露都是它奋力瞒下的,可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时,万一哪次被主神系统知晓,不仅这个次元空间完蛋,她与系统都可能被销毁。 余小晚摸了摸肩胛,决定让行尘来背锅。 大师啊,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吧?
第612页 「是行尘大师赐给我的印记,说,如此便能寻到千面怪医三不救。」 一听行尘大师,折流轻笑一声,「这老头子,什么都往我这儿推,上次便救了一个,如今又把你给推过来!罢了,看在是同族的份儿上,你夫君在哪儿?我去给他治。」 这就有点尴尬了。 「那个……」余小晚不知该如何启齿,「其实,我想让你救的不是我夫君。」 折流随意点了下头,「若是你爹娘我勉强能救,若是旁人便算了,我只无条件救巫族人。」 余小晚喝了口茶,「这个不是无条件的,当日赠你巫族残卷之人,你还欠着他两次救治,可还记得?」 「小九?」 「正是。」 「我只欠他一次,何来两次?」 「一次?」余小晚怔了一下,「不是说好的三次?你助他除了疫毒算一次,还有两次呢?」 折流耐着性子解释道:「除疫毒算一次,给他子母同生蛊解药也算一次,还剩一次。」 子母同生蛊?! 余小晚忽而想起自个儿身上的缠情来。 她递过手去,「劳烦神医帮我看看,我身上的蛊可有法子除去?」 孩子再过三四个月便要出生了,届时蛊虫又要出来作祟,她怕自己撑不住,也怕耶律越受不住。 折流认真帮她把了把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有些愕然。 「缠情?怎会是缠情?」 「有何不妥?」 折流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带着几分激动。 「这蛊极为难养,若非血脉纯正,且意志强悍者,根本养不出!听爷爷说,巫族史上能养至此蛊者,寥寥可数,能养出它,离魂蛊傀儡蛊便不远了。」 余小晚微微颌首,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她只关心能不能解。 「可能解?」 「能,也不能。」 「这话何意?」 折流起身踱了两步,「解此蛊必须施蛊者亲自炼制,并且需要一味极为罕见的药材。这味药,天下之大,却未必寻得到,它长于巫族,灭于巫族,早已绝迹。」 绝迹…… 「是说绝对解不了了吗?」 「差不多。」 余小晚失望地放下手中瓷杯,既解不了便先不说了。 「我这次便是替小九来求诊的,三次还有一次,还望你能再救救他。」 「他又怎么了?这才多久怎的又出了事?他还真是不消停。」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将大致病情描述了一遍,折流二话不说,翻出药包背起就走。 「明儿个一早我还有事,速去速回。」 怪医看病有怪癖不奇怪,没怪癖才奇怪,折流的怪癖也算不上怪癖,便是他诊脉时,方圆三丈内不准任何人靠近。 莫非与他打过交道,知其脾性,熟门熟路地清了场,守在三丈之外静候。 圆月当空,繁星懒散,余小晚并未闲着,沿着迴廊四处熘达,无需人指路,只按着腰间胎记滚烫度判断方向。 左转,右转,再左转。 「我没醉!你别扶我!看吧,我能……嗝!自己走。」 走廊尽头,柳随风背着醉醺醺的柳逸风,每一步都走得艰难,那醉鬼少庄主在他背上还不安生,明明被背着,却坚定地认为是自己在走,那两腿弹踢的样子,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柳随风会武,之前她做竹叶青时跟踪他都能被察觉,她可不认为自己躲起来他会察觉不到,干脆大咧咧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任务都会飞速完成~ 第283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 余小晚笑道:「你们倒是比我回的还晚。」 柳随风耸了耸腰,把那不老实的少庄主向上送了送, 这才点头算是行礼。 「小的这就带少庄主去歇息, 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小的。」 「我还真有事要寻你。」 刚迈了一步打算离开的柳随风顿住了脚, 「何事?」 余小晚微微一笑, 「你先送少庄主歇息,我在门口候着,稍后再说。」 柳随风深深打量了她一眼,微微颌首:「好。」 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送醉鬼,还没到卧房, 柳逸风已睡死过去, 柳随风将他安置妥当, 这才出门见她。 「夫人有事请讲。」 余小晚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柳逸风已及冠, 照理说他这般富贾身份,早就该成亲了才对,即便不成亲也该定亲了,如今却还是独身一人, 着实奇怪,尤其堂堂少庄主院子里居然连个丫鬟都没有, 这就更奇怪了。 还有这柳随风, 她好歹也是玄帝身边的人, 居然不请她进屋, 就这么站在房门口说话, 完全不符合他平时谨慎守礼的性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趁着月圆之夜,再验一胎记。 她巧笑倩兮,上前一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免得吵到少庄主安歇。」 柳随风回头望了一眼厢房门,长臂一送,摆了个请的姿势。 余小晚款款而行,随他到了不远处八角凉亭。 拂去石凳浮尘,余小晚坐下,示意他也坐,他谨守尊卑,不肯。 余小晚嗔笑:「如若不然,我仰头望着可是要累坏的。」 柳随风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撩袍坐到了一旁。 余小晚这才又道:「不知柳护卫可相信因果?」
第613页 柳随风一怔,颌首道:「行善得善果,作恶得恶果,庄里随便一个下人都知晓。」 「柳护卫说的不错,我此番随爷来此,正是得了行尘大师指点,来还你善果的。」 「此话怎讲?」 编故事余小晚最在行不过,她随便扯了个穿越前在网上看的小故事,说自己有幸得行尘指点,若想一世平安,需得还了前世所欠因果,而所谓的因果便是,前世她死在路边,有人给她刨个坑埋了,这人就是他,今世她势必要还了这个入土为安之恩。 虽然行尘大师的名头挺大,可柳逸风显然不信她的胡言乱语,蹙眉望着她。 余小晚指了指腰侧,「我知你不信,来时行尘大师有言,月圆之夜,遇见恩人便会显出字迹,一验便知。」 柳随风下意识地也按了按自己的腰侧,这里一见她就烫得厉害,他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有所察觉。 余小晚张望了一眼四围,夜深人静,空无一人,唯有一轮圆月映在当空。 她率先起身,本想解开衣袍,想了想总归是不合适,干脆抽出问莫非要的护身短刃,割开了腰侧布帛。 布缕一开,赤芒乍泄,一个猩红却又冷寂的「柳」字静悄悄绽放在腰线最凹之处。 柳逸风下意识地想转头,非礼勿视,却被眼前这奇异的光痕震慑住,许久都未能动弹。 余小晚指了指他的腰侧,「可否让我也瞧瞧你身上的印记?」 柳随风有些迟疑。 余小晚循循善诱,「柳护卫为人正直,秉性纯良,单看今世已推前生,着实让人敬佩。行尘大师有言,若还不了这因果,我便活不过三载,还望柳护卫……」 不等她说完,柳随风已拿过她手中短刃割开了自己的腰侧。 果然是他! 一如所料,柳逸风性子外朗,若是胎记在他身上,他绝对会说出来,可柳随风却恰恰相反,他心思内敛,沉得住气,没弄清真相之前,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哄着柳随风看胎记不难,可让他与她紧贴验胎记,却费了她好大的工夫。 这还真是个守身如玉的死脑筋,万年处男鑑定完毕。 不是讥讽他,是真的累得半死,就差没跪下求他了,他才终于免为其难贴了那么一下。 幸好一下也够了。 验完今夜的第二个胎记,余小晚扶着亭柱歇了好半天才终于缓过那口气。 疼啊,真疼! 一秒疼痛,一百秒余韵。 与旁人的烫不同,柳随风这个胎记贴上的瞬间只有疼。 摇摇晃晃回了偏院儿,折流居然还没诊完,她进了一侧厢房权且坐下歇息,莫非见她脸色有异,想问,却被她摆手制止了。 她要好好理一理这错综复杂的副本。 咔啷!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副本验证成功,奖励积分200000,总积分-9600000。】 噗! 这是吐血,不是喷笑。 看这副本标题就晓得,这绝壁是个耽美剧本啊! 对这个余小晚倒也不是觉得难以接受,只是本以为撞上了折流百合,没想到却是柳随风耽美。 翻开剧情再看,还真是……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只看剧情简介她就已经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原剧情是这样的。 男主柳随风,虽看上去成熟稳重,其实比柳逸风只大半个时辰,并且(划重点)柳随风才是真正的少庄主,柳逸风是家僕的孩子,二十年前偷换的! 对,奏是这么狗血! 别问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偷换了,狗血不需要逻辑。 总之,因为他俩同年同月同日生,老庄主一高兴,赐男主名随风,就是追随少庄主柳逸风的意思,让他做柳逸风的玩伴加护卫。 柳随风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只有一个:少庄主就是他的天,他死也要保护他。 他从没怀疑过,一直一心一意地照顾柳逸风,柳逸风也拿他当铁哥们,两人名为主僕,实则情同手足。 柳逸风小孩子心性,只喜欢玩乐,赏美人也仅是赏,风流却不下流,或者更准确点的说,在他眼里,美人就像春花秋月,看着好看,可也就看看,没别的想法。 而柳随风一心只有循规蹈矩的主僕观念,顶多兄弟之情,更不可能生出旁的心思。 一切本来相安无事,可不巧,柳逸风及冠了,家里帮他张罗婚事,挑来选去,选中了家里的绣娘。 对,你没看错,就是自家绣坊的绣娘! 柳家庄早几辈儿就财大气粗,近些年更是越发壮大,可人丁始终不旺,老庄主娶了十几房小妾,闺女生了不少,可就柳逸风这一个独苗苗,老太太封建迷信,专门找了方圆百里最为灵验的算命师来瞧瞧。 算命的说,柳家庄宅子风水有问题,又说老庄主八字硬生来克子,最后还说柳逸风命中无子柳家庄怕是要绝后,把老太太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后来花了重金,算命的便给支了招,一来,去法华寺供奉香烛求保佑;二来,改宅子风水;三来,破了先正妻后偏房的规矩,先给柳逸风娶个偏房,女方一定要合柳逸风八字,尤其本命得旺子嗣且旺夫,待诞下一子之后再娶正妻。 于是,秀坊某炮灰绣娘便被相中了。 如果她安安分分当个好媳妇儿也能富贵一生,可偏偏她是个一朝麻雀变凤凰就恃宠而骄的,仗着自己是府上唯一少姨娘,颐指气使,没少责打府中下人,尤其柳逸风一贯奉行娇宠美人儿,自己老婆更是纵着,她就更无法无天了。
第614页 一次,柳随风陪柳逸风远道收租,路上遇了劫匪,为护柳逸风,柳随风受了伤,回庄之后,柳逸风不眠不休照料他,忘了绣娘的生辰,于是,绣娘爆发了。 她几次三番陷害柳随风,想把他赶出家门,却意外得知了柳随风的真实身份。 这可糟透了,万一曝光,她想当柳家庄主母的美梦可就彻底破灭了! 于是她人蠢胆儿却够肥,打算毒死柳随风,不想却被柳逸风误服。 老庄主翻出家传药墨暂时保住了柳逸风一条小命,却也仅是控制毒发,若不尽快逼出毒素,只有死路一条。 万般无奈之下,柳随风带着柳逸风前往独悟峰孤注一掷,死马当活马医。 没有意外的,两人迷失在风雪中,性命交关之际,感情破涌而出,两人终于发现了彼此超越兄弟的感情,自然而然的来了个临终前的拥吻。 后来,行尘出现,柳逸风泡了那洞中湖清了毒,两人愉快回家,揪出下毒的绣娘报了官,于是绣娘成了唯一一个规规矩矩死于律法的炮灰。 当然,身为炮灰,临死前还是要完成最后一项任务的,那就是——揭穿两人的身世! 身世一爆料,立马掀起轩然大波,经过一系列情感发酵之后,老庄主以私生子名义让柳随风入了族谱,柳逸风表面还是少庄主,可继承权却在柳随风。 不久之后,朱皇驾崩,晋王篡位,皇城封城三日缉拿逃走的太子,老庄主恰巧在城中,兵荒马乱中不小心诱发了心肌梗塞,暴毙而亡。 于是,少庄主就成了庄主,恰巧这时他爹的姨娘诊出有孕,不久之后诞下遗腹子,直接被柳逸风柳随风两人抱去当儿子养。 再之后,弟弟长大继承家业,两人潇洒快活相守到老。 以上便是原剧情,然而事实上…… 那个绣娘早就跑路了!老太太至今都没能再相中个旺夫旺子嗣的好孙媳! 所以就说,现在的穿越者越来越不把男主当盘儿菜了,自打穿成绣娘之后,穿越者想的不是怎么嫁给男主蹬掉少庄主,或是嫁给少庄主早早干掉男主,而是分分钟辞职揣着工钱自己开了家内衣店,专卖新式肚兜,不仅有bra,胖次,居然还研制出了丝袜这种神奇的东西! 第284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 如今绣娘早已发家致富,还捡了条「小狼狗」养成忠犬老公, 小日子过的滋滋润润, 谁还管他们基佬这辈子能不能海誓山盟。 哎! 无声嘆气。 她倒是潇洒去了,还得她替她完成炮灰使命。 余小晚有气无力地扒拉了扒拉任务。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支线任务(一):以柳家庄绣娘身份嫁给柳逸风。任务完成标准:1成亲;2洞房花烛夜必须与柳逸风呆在婚房整夜。】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支线任务(二):达成恃宠而骄成就。任务完成标准:1家宴上无理取闹不少于一次;2欺负下人不少于三次。】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支线任务(三):达成神助攻成就。任务完成标准:1柳逸风照顾受伤的柳随风时过去拈酸吃醋;2责罚柳随风被柳逸风撞见。】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主线任务(一):成功组成柳随风柳逸风官方cp。任务完成标准:1让柳逸风中毒;2服用药墨;3独悟峰风雪诉真情。】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主线任务(二):以正确的姿势领盒饭。任务完成标准:死于官府之手。】 看完任务, 余小晚傻眼了, 折流副本要求毁了她的容,她忍了,可让她扛着肚子嫁给柳逸风,怎么可能?! 柳逸风明知她身怀六甲,不止他, 柳随风也知道, 管家也知道, 只怕庄主和老太太都知道,这还怎么嫁的进来! 夭寿啊! 就算要想日子过的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也不能全身长成大草原啊?! 扛肚子嫁人这事暂且不论,现在要紧的是,她到底何时去寻耶律越? 开了对影成双之后,她便可以一次验证两个胎记, 方才她已看了副本倒计时,果然变成了两年, 也就是说, 她如今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 先做任务, 只留最后一条不做, 赶在孩子出生后一个月内寻到耶律越,折流说,缠情是要出了月子才会再度发作。 要么,先不管任务,让莫非偷了药墨,着折流救治玄睦,她赶紧去寻耶律越,在他身边诞下孩儿,之后再设法做任务。 到底该如何呢?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然还是希望耶律越陪在身侧的,可……可她数日前才得了消息,说是苍城似有异变,怀疑是耶律越余孽作祟,她不确定是不是耶律越本尊。 若真是耶律越,那便是他不肯信她,也不信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万一……万一他要对孩子不利…… 还是生下孩子再去更好,起码,滴血认亲什么的,多少能证明一二。 这厢刚打定主意,那厢折流终于迈着方步出来了。 莫非第一个上前抱拳:「神医!」 折流摆了摆手,「别喊我什么神医,唤我琉璃。」 折流是以凤一曲的名义来看玄睦的,说是少庄主故友远道而来身体有恙仰慕凤一曲,只求一见,凤一曲自然不会前来,着丫鬟走一遭卖少庄主个面子,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也不会暴露折流身份。
第615页 折流轻咳一声,轻灵少女音婉转动听,完全听不出是男的。 「九公子现下并无大碍,只消重接筋脉即可,他虽筋脉俱碎,可倒也不算什么难题,只是……接通之后必然会有沉积堵塞,需得舒筋通脉良药,而一般药石难至,唯有同一根茎百岁百枯之漏芦方可,这漏芦十分难得,怕是……不好寻。」 再如何不好寻,行尘大师已指点了。 余小晚上前一步款款施礼,「琉璃姑娘只管接脉,漏芦我自会去寻。」 折流掐指一算,「续接需得月余,续接之后必须立时用药,否则便会彻底淤堵前功尽弃,届时你们拿不来药,可怪不得我,我欠三次,还三次,再来寻我,我可是不管的。」 余小晚连连称是。 送走折流,她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迈步入了厢房,玄睦仰身躺在榻上,盯着房梁不知在想什么。 「渊儿……」 「先做任务。」 刚一开口就被玄狐狸给堵了回来,还真是精明之至。 余小晚款步上前,坐在了床畔。 「任务自然要做,你的筋脉也要治。」 「先告诉我是何任务?」 她将任务一一说与他听,他略一沉吟,道:「如此倒也不难,你若想,月余便可成。」 「哦?」她虽也有些想法,可也没他这般快的,「说来听听。」 「你且附耳过来。」 余小晚缓缓俯身,凑至近前。 「你只需如此……如此……」 漏夜更深,万籁俱寂,铜兽灯摇曳着跳动的烛火,锦罗帐内人影轻晃,床畔偎着两人,青墙却只她一人身影…… 玄睦望了眼那墙,血眸微黯。 经过一夜商议,她与玄睦达成一致,任务的突破口就在柳逸风身上。 玄睦当机立断,寻来柳逸风,直言看上了凤一曲身边的小丫鬟,想包她一个月。 柳逸风倒是不曾怀疑他之前还说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眨眼就变,他只是为难,谁人不知,凤一曲,包括凤一曲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淸倌儿,人家不卖的! 玄睦表示,君子风流但绝不能下流,人家不卖他自然也不会勉强,那便住进万紫千红,即便摸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这点倒是和柳逸风一贯作风不谋而合。 柳逸风很快便安排下去,玄睦顺利住进万紫千红,众人只当又是一个为了凤一曲神魂颠倒的异国公子,并未多做关注,也方便了折流既能守着心爱的花魁,又能为玄睦续脉,还不会惹人怀疑。 没过两日,玄睦又找来柳逸风,说是想到一个有趣的乐子,让柳逸风出面,塞给老鸨些银钱,假称她是柳逸风家养伶人,送来长长见识,不接客,只在万紫千红挂个妓子的名头,让他好与她玩一场风花雪月的戏码。 柳逸风简直不能理解,哪有人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还捎带着自家婆娘的?尤其这婆娘还怀了身孕! 旁人家都是恨不得自家婆娘身份高贵堪比长公主,这倒好,直接给安排了个最下贱的妓子名头! 果然是皇帝老儿玩腻了高门贵女,就想尝一尝这侠女版的青楼妓子是个什么味道? 那也找个真的,让自家婆娘来装,有什么意思? 余小晚无意间听到了柳逸风同柳随风唠叨这些,真想冲出去跟他科普一下什么叫情趣!什么叫cosy! 忍了又忍,还是算了,柳逸风不是个煳涂人,柳随风就更沉稳知理了,这不过是口头说说,他们心中必然已有猜测。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晋王便微服拜访。 玄睦的二十万大军,如今还在苍朱交界,能驻扎在苍境之内,显然是得了苍国允许的,虽说苍国如今朝堂不稳,可朱国老皇帝也在病危中,谁也不敢保证苍玄两国不会趁此机会联手攻朱。 即便玄睦那二十万大军什么也不做,只单单驻扎边境,对朱国来说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这也是玄睦来此已近十日,晋王明明早已知晓却迟迟不肯露面的因由。 他还在揣测玄睦此番来朱的真实意图,究竟是想帮他篡位?还是想趁火打劫?他们虽早有结盟,彼此也互相帮助过,可如此敏感时期突然造访,还是不免让人生疑。 他显然对玄睦病重无法动弹一事十分怀疑,尤其是玄睦在柳逸风面前刻意露了几次马脚之后,自然更无法相信。 玄睦算着他差不多该来了,着余小晚在他指缝沾了一点淡墨,若不细看不易察觉,可晋王是刻意来试探他的,如何会不细看? 一个自称身染重疾无法动弹之人,为何指缝会有书写留下的墨迹? 加之玄睦始终不肯接受任何大夫的诊脉,晋王更加坚信玄睦只是装病。 突如其来的拜访,莫名其妙的装病,二十万压境的大军…… 柳逸风打探了这么多日也没探出什么,花魁才刚刚禀告了余小晚那什么鬼胎记认族人明显是逗小孩儿的话,玄睦就突然住进了万紫千红,还让内子假装为娼,在晋王看来,这明晃晃是在昭示他们已经知晓这里是他的消息搜集处,就是要逼他出面。 晋王亲自登门探望,一副情真意切挚友无罅状。 玄睦与他虚与委蛇几番周旋,续脉一事绝不能暴露,让晋王摸不清底细才是自保良策。 晋王也是奸滑狡诈之徒,可他再如何奸猾也不可能猜到余小晚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才入的青楼,没有头绪,自然无从猜起,被玄睦煳弄地不敢轻举妄动也是正常。
第616页 不管怎么样……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支线任务(一):以晋王棋子身份入万紫千红做妓子。(完成)奖励积分200000,总积分-9400000。】 柳逸风是晋王的人,换句话说,他安排她进的万紫千红,就算是晋王安插进去的。 轻松get了一条任务,余小晚多少有些高兴,接下来就是攻略折流了。 折流的任务,说白了就是虏获美人心。 折流浪荡一世,无牵无挂,全部心思都在凤一曲身上,若能帮他掳获芳心,不仅能完成任务,还能得他感激换取易容机会,为下嫁柳逸风提供便利,一举数得。 白日无客,姑娘们都在安睡,余小晚悄悄熘进折流房间与他一番恳谈。 「我看出你心仪凤姑娘了,莫慌,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多欠我几个人情。」 「用不着。」 「你确定?」 「确定。」 「若只要十日呢?我能助你十日之内,不仅能抱得美人,还能……得其芳心。」 第285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6) 折流明显不信,「你凭什么?」 「凭我也是女子, 凭我……最了解女子。」 折流蹙眉, 「她并非一般女子。」 「那也是女子。」 折流不语,余小晚循循善诱:「想想看, 不过十日, 试一试又何妨。」 「十日……」 苦逼了数月都没什么进展的某礼义廉耻打小缺失的男主,考虑了半盏茶的工夫,欣然同意。 「若你真能让我在十日之内如愿以偿,我便答应你一事。」 「只一事?她在你眼中就这般不值?」 「那你想如何?」 余小晚狡黠一笑,「九爷好之前, 你要无条件助我。」 折流一咬牙, 「成交!」 「我还没说完。」 折流挑眉, 「你还想怎样?」 余小晚轻抚着茶盏杯沿,笑意缱绻, 「我还要讨个信物。」 「要信物作甚?」 「便是九爷好了你走了,他日有人拿着信物寻你,你也得救他一救。」 折流轻笑:「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倒是不怕我过河拆桥?」 「这些对你来说, 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等却是性命交关大事, 除了信你, 没有选择。」 折流又是一笑, 「你这人……罢了, 且看你如何助我吧。」 有原剧情指路, 又有玄睦这个最擅长勾三搭四的「渣男」贴身指导,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支线任务(二):达成恶毒女配成就。任务完成标准:欺负花魁至少三次。】 so easy。 余小晚找了几个没什么恩客又没什么大脑的妓子,几支朱钗搞定,组成临时恶女炮灰组,浩浩荡荡开始了欺负花魁行动。 当好人难,当恶人太容易了! 提前给折流打了招唿,趁着花魁下楼梯的工夫,几个炮灰左拥右挤上推下搡,终于把花魁折腾摔下了楼梯。 史上为追女主最没下限男主——折流,赶紧以身相护,确保花魁毫髮无伤之后,还不忘趁机撞了下后腰卖了卖惨。 女主自己摔着倒未必会难受,可一看自个儿身边的人这么「捨身为主」,感动的无以復加,定要亲自为他上药。 一个淤青换美人按摩,简直…… 太费血了! 没错,是费血不是费药!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凤一曲就慌慌张张地差了丫鬟赶紧端热水拿毛巾,折流这没出息的,居然流!鼻!血!了!!! 不择手段爬女主床的男主啊! 流鼻血啊! 这么多天青楼白混了! 余小晚都替他丢人。 玄睦因着这个快笑岔了气。 笑过之后,却又幽幽道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好笑,却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羡慕他流了满脖子血? 还是……羡慕无人强迫他看那群魔乱舞,更没有宫女给他下药想强上他? 玄睦见多了男女之事,早已没了折流这般单纯,唯一的一次害羞,还是对着一条蛇…… 余小晚摸了摸他的头,「傻狐狸。」 玄睦从善如流,「的确是傻,嫉妒傻的,快亲亲我,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刚升起的几分感伤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她上手弹了他额头一下,「我还嫌你不够傻呢!再傻点儿吧!」 这次之后,炮灰组又接连作案,次次都是折流出面解救,且一次比一次伤的重,花魁每天日常任务只剩给她上药按摩了。 值得庆幸的是,折流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不再因花魁的按摩流鼻血了,不然余小晚真担心这么脆弱的他会不会死在啪花魁的床板上。 不管怎样,欺负花魁至少三次,恶毒女配任务达成。 【奖励积分300000,总积分-9100000。】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支线任务(三):帮助折流晋升花魁的贴身小姐妹。任务完成标准:1.折流帮花魁洗澡不少于一次;2.折流与花魁同榻而眠到天亮不少于一次。】 这几天折流走路都是飘的,娇俏小丫鬟,眨眼变恋爱脑「女」流氓,逮着她就炫耀凤一曲如何温柔体贴善解他衣,按摩技术又是如何的高超,感觉再稍微努点力就能摘得美人共赴极乐了。
第617页 他好像忘了他现在还是个「女」的……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恋爱中的男人……-200。 「下一步,你该帮她沐浴了。」 「噗!」刚端起茶盏的某女装大佬折流,一下子喷了,幸好余小晚顺走了柳逸风的扇子正在瞎忽扇,刚好挡下,免遭荼毒。 折流瞪着黑亮的眼,一脸愕然,「沐,沐浴?」 余小晚抖了抖扇子上了茶水,没抖干净,又寻了块儿干净棉布擦拭,没办法,孕妇本就害热,何况又是盛暑,女子用的团扇远不及男子的摺扇方便,尤其是柳逸风这冰丝所制摺扇,扇风也更凉快些。 「嗯,沐浴吧,这么热的天,不沐浴会生痱子的。」 「我,我帮谁?曲儿吗?」 「不然呢?」 「可,可是……为何要如此?」 余小晚懒洋洋道:「说好了只管听我的,莫问那么多,总之让你抱得佳人便好。」 折流脸红了,「那,那……我该如何开口?」 传闻,千面怪医三不救狡猾多端,常耍的那些求医之人团团转,玄睦也曾贊他不仅医术高超为人也极为聪慧,眼前这个蠢笨如猪的难道是个假的三不救? 严格说起来,好像还真是假的…… 他爷爷才是真正的怪医三不救。 余小晚扶额,这么简单的事还得劳烦她吗? 罢了罢了,她就再辛苦一些。 于是,傍晚时分,旁人都去接客去了,端着架子不必见客的花魁就被余小晚「不小心」泼了一盆子洗脸水,自然,大部分被折流挡下了。 折流「愤恨」地瞪向她,「你别欺人太甚!」 余小晚娇嗔:「干嘛这么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那些事都是你指使的!」 余小晚冷哼:「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没本事就别诬陷好人。」 花魁早已从晋王哪儿得知余小晚是玄睦内子,之前验证胎记被认为是故意引晋王出面,如今三番四次地找麻烦,也被认为是妒忌她貌美如花,怕玄睦被她勾走。 玄睦为了配合她的任务,不止一次在柳逸风面前夸赞凤一曲,还感嘆,若非晋王出面,凤一曲平日鲜少露面,一月才奏一曲,他怕是无缘得见美人。 这一番夸赞,余小晚的妒妇形象更立体了许多,恶毒女配也更有理有据。 凤一曲碍于她是玄睦的人,只能忍气吞声,拉着折流走了,折流回头睨了她一眼,她赶紧沖他握拳加油! 之后折流怎么忽悠着凤一曲沐浴的余小晚并不知晓,不过,看到任务后那个明晃晃的√,她就晓得成功了。 刚沐浴完,玄睦就按计划把折流唤去了自个儿房里,凤一曲碍于晋王,不敢强行阻拦,只得徘徊在玄睦厢房外,大约是盘算着,万一玄睦真想对摺流不利,她便以身相救。 这还真是让人感动的「姐妹情」。 余小晚趁机熘进凤一曲房中,在茶壶里下了spring药,玄睦掐算着时间,放折流离开,还不忘扬声来了句提前约好的台词。 「凤凰难求,野鸡来凑。」 折野鸡回头狠狠瞪了玄睦一眼,这才憋出点眼泪抽抽搭搭出了门。 凤一曲赶紧上前搂住了他,眼圈都红了,牵着她就走,隐约还听到他们耳语。 「明日你便离开这里,待他们走了再回来。」 「那如何可以?我不能放姑娘一人!」 「不必多言,就这么定了。」 两人回了房,平日里折流伺候着凤一曲安歇之后便会出来,今日多了那加料的茶水…… 余小晚暗戳戳趴在扶栏暗影处,悄无声息窥伺,纸窗上映着两道纤细的身影,婀娜些的给梳着双苞髻的小丫鬟倒了杯茶,小丫鬟滞了一下,一饮而尽。 咔啷! 【《怪医的花魁小娘子》主线任务(一):成功组成折流凤一曲官方cp。1折流中宿主下给花魁的spring药。√】 好极了! 余小晚死死盯着木框月牙门,「小姐妹」坐在桌旁,说了会儿体己话,双苞髻也给自家姑娘倒了杯茶,烛火摇曳,窗影交叠,不大会儿双苞髻第一个不行了,摇摇晃晃站起身,一个不稳拂掉烛台,屋内瞬间一片漆黑。 再然后…… 好吧,只能发挥想像力了。 余小晚心满意足回了房,玄睦见她高兴,逗她说头痛腰痛浑身痛,要趴在她腿上才能好受。 余小晚当真将他翻过身来趴在自个儿腿上,帮他揉肩捏背,明知他故意的,也明知他晓得她知道他故意的,依然心照不宣,该如何依然如何。 自打瘫痪,玄睦从未抱怨过哪里不适,今日如此,不过是这些日子的医治下,他已能勉强抬抬起左臂,身子有了好转,她的任务又进展顺利,他自然心情大好,这才忍不住任性撒了娇,她便趁机帮他松弛下久卧僵硬的肌肉。 刚按摩了片刻,系统便传来咔啷提示音。 依然是主线任务一的分支。 【2折流成功和花魁啪啪啪或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啪了。√】 看来是得手了。 余小晚露出传说中的姨母笑。 狐狸眼镀着流光斜睨子向她,「笑的这般不正经,可是成了?」 谁不正经了? 余小晚正给他按腰呢,哼哧,拧了他一下!
第618页 「嘶!你谋杀亲……」 最后一个「夫」字捂在了余小晚掌心,「再乱说闷死你!」 妖冶的狐狸眼缓缓眯起,掌心陡然一湿,余小晚赶紧撤了开来。 死狐狸!居然…… 玄睦舔了下唇角,装模作样,啧啧嘆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嘶!你轻点!不就轻薄了下手掌心,至于这般小气……哎呦!怎么又来?小气还不让人说,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疼疼疼——别拧了!」 门外的莫非摇头扶额。 第286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7) 第二日晨起,眼都没睁, 余小晚先翻了翻任务栏。 支线任务三的也get了。 【折流与花魁同榻而眠到天亮不少于一次。】 【任务完成, 奖励积分300000,总积分-8800000。】 折流的三条支线任务全部get。 主线任务一的最后一条【两人顺利脱离晋王掌控, 离开万紫千红】得先缓一缓, 要紧的是主线任务二的第一条【被折流毁容】。 「毁容」这个词本身就存在争议,怎样才算是毁容?满脸溃烂还是只划一刀?毁一会儿算毁容?还是毁一辈子? 「折流啊。」最近他俩已经积累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余小晚也敢直唿大名了,「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我毁容一天,第二日立马好的?」 折流斩钉截铁, 「没有!」 余小晚颇有些失望。 折流又道:「有毁容三天, 第四天立马好的。」 余小晚一摇摺扇, 「就它了!」 折流的男子身份已在花魁面前曝光,这两日正是花魁的纠结烦恼期, 几次要将折流赶走,余小晚仗义而行,再度对花魁下了药,又随便拽了个无杀门人夜半潜入, 欲强行啪啪啪,折流瞅准时机破门而入, 来了个英雄救美再顺便「献身」帮美人解药。 狗血吗?很狗血。 套路吗?很套路。 效果呢? 第一次两人都喝了茶中了药, 花魁自己也是yu火焚身, 被那啥已经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有苦说不出。 第二次却是只有花魁一人喝了药, 人家不仅救了她还「委屈」自己献身帮她解药,她更是憋出内伤也不好责怪人家。 折流便是智商-200,这会儿也晓得借坡下驴,赶紧的跪在花魁床前,请罪为名,告白才是真的。 「我轻薄了你,我罪该万死!我也不知自己这是怎的了,从初次相遇便日日想着你,先以为是感激之情,后以为是主僕之情,再后来,又当是姐妹之情,如今看来……却都不是。 若非那茶,我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竟是男子,更不会察觉我对你的情意早已超越所有,是……男女之情。」 告白到这里,花魁已有些感动了。 折流再接再厉。 「曲儿,我心悦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护着你吧。若将来你遇到心仪之人,我,我绝不阻拦,若没有,我便陪你一辈子,生死不弃。」 话未说完,他已哽咽。 这戏演的,玄狐狸都得甘拜下风,余小晚几乎可以预见凤一曲知道真相之后会是怎样的追妻火葬场,不过那不重要,再如何火葬场总还是会原谅他的,完成任务才是王道。 第一次下药,凤一曲怕节外生枝,咬牙忍了,不准折流报仇。 第二次下药,凤一曲忍无可忍,可依然怕节外生枝,只准折流小惩大诫。 于是,折流以帮凤一曲报仇为名,顺理成章在她脸上抹了点药,前脚抹,后脚就起了满脸包,恐怖程度参考水痘高峰期。 翻了翻任务栏。 【被折流毁容。√】 棒极了! 为表感激之情,余小晚戴着面纱,免费再助折流一臂之力,故意在凤一曲面前表现出毁容后的惊慌失措,女主心情大好跟折流回房亲亲我我抱抱摸摸,她则回去吓唬玄睦。 「渊儿……」 余小晚只有正经时候才会这么唤他,玄睦果然上当,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立时拧眉望向了她。 「出什么事了?」 余小晚垂着头,脸上面纱飘渺,身后烛火摇曳,看不清那水噹噹的包包痘。 「我完了。」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怎么了?」玄睦不疑有他,急得想坐起,却只能勉强抬起手臂。 「我……我没脸见人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毁容一事余小晚并未告知玄睦,玄睦也从不知这条任务,只知她要死于晋王之手。 「我,我……」余小晚期期艾艾行至榻边,突然扯下面纱,「我毁容了!」 玄睦不防,狐狸眼瞬间瞪大。 余小晚表面哀戚,内心得意的笑,怎么样怎么样?吓到了吧?这么惊悚的脸你还能喜欢吗? 狐狸眼勉强眨了一下,笑的有些勉强,「怎……怎么回事?」 余小晚把脸凑到他近前,争取让他犯膈应,从此再对她不感兴趣。 「这也是任务,从现在起我得一直顶着这张脸,直到……这肉身死掉。」顿了下,余小晚抽泣道:「是不是很难看很噁心很让人难以接受?」 玄睦轻咳一声,视线有些飘忽,「其实……还好。」 「真的吗?」 「呵呵……真的。」玄睦笑的颇有些干巴。 余小晚晃了晃头,甚至都能感觉到脸上的痘子都在跟着晃,「你不觉得噁心吗?」
第619页 「不……觉得。」 「真的?」 「真……的。」 答得这么勉强,装什么呢?! 余小晚处了心的打算膈应死玄睦,拼命地压低身形,拼命地贴上他的脸。 「既是真的,为何你不敢看我?哄我的?」 玄睦睨了她一眼,迅速转开视线,「没,没有。」 「那你看着我。」又靠得更近了一分。 「呃……看,看了,看完了。」只看了一眼又躲开了。 果然不行了吧?就算再怎么真爱,看见这满脸水痘脓包的,谁也受不了啊!别说他,余小晚也是照了眼铜镜的,那么不清楚的映面效果都好悬没把她自己给膈应死,何况玄睦这么高清近距离。 余小晚想到了一个彻底堵死玄睦的法子。 「你真不觉得我噁心?」 「不,不觉得。」 「那你亲我一下。」 这么噁心的脸他百分之万亲不下去!即便勉强亲下去也得膈应好几天。 如此,来日她走了,他或许就不会……太难过…… 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戛然而止。 唇上软软的,妖冶的血瞳一眨不眨得望着她,眸底漾着一抹压抑不知的笑意。 她傻了。 唇上的柔软依然在持续,温温热热,湿湿润润,柔韧的舌尖一遍遍描绘着她的唇形,上唇,下唇,每一处唇纹都不放过。 余小晚陡然反应过来,勐地撤开了身,接连退了数步靠在了床尾。 唿吸快得没有节奏,她微微睁大眼,简直不可思议。 「你,你……」 玄狐狸舔了舔唇角,笑得一脸餍足,「怎么?你自己让我亲的,难不成还要怪我轻薄你?」 「……」 这还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余小晚哑口无言,半天才苍凉地挤出一句,「我真是……太高看你了,这么噁心你也下得去嘴?」 斜勾的唇角缓缓抚平,玄睦血瞳沉沉地望着她:「不是高看,是太低看了,低看我对你的情意。莫说你今日毁了容,便是变成恶鬼腐尸,在我眼中也没什么不同。」 说罢,玄睦自嘲一笑,「或许在你眼中,我就这般肤浅之人,在意的只是皮囊。」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画风说变就变? 她赶紧解释,「我并无此意,只是与你玩笑。」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臭狐狸?」 不理她。 「玄睦啊。」 还是不理她。 「渊儿……」 过去揪了揪他的袖摆,依然是不动如山。 本不过是嬉闹,没曾想竟真的惹恼了他。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她也是任务完成的太过顺利,一时高兴忘了形,竟忘了,玄睦连竹叶青的她都能喜欢,这几个痘子又算得了什么? 伤了他的自尊,伤了他的心…… 真不该如此轻率的。 不管怎样,折流与凤一曲这对cp算是基本组成了,只剩下最后两个分支任务。 主线一分支:两人顺利脱离晋王掌控,离开万紫千红。 主线二分支:被晋王手下杀死。 领盒饭不难,柳逸风便是晋王手下,届时故技重施,扎个假人写上原炮灰的生辰八字,以祈求腹中胎儿平安为由,让柳逸风亲自砍死烧了便好。 离开万紫千红却是有些难度的,凤一曲之所以为晋王效力,就是为了替家人报仇,不同于莫非的是,她知道兇手是谁,只是她一介弱女子,没有能力扳倒他们,只能借晋王之手挑拨离间,让晋王弄死他们。 所以,要想让凤一曲同折流离开,必须先帮她报了仇。 自然,这事不能经旁人的手,必须折流来,这可是刷女主好感度的大好时机! 没过两日,折流便施计套出了凤一曲的仇人,并许诺帮她报仇。 当夜,京兆尹、太常寺少卿连同几个书吏衙役离奇失踪,大理寺卿派人接连搜寻数日一无所获,他们的贴身家奴家眷都称他们原本在榻上睡得好好的,第二日就不见了踪影,连衣服都不曾穿,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消说,自然是折流干的。 这宗大案在皇城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是那几人为官跋扈得罪了神灵。 晋王更是抓此时机,又造了几件玄妙之事。 譬如,夜半城中突然飞来无数猫头鹰,蹲在南啸门外齐声夜啼,如一群婴孩同时泣哭,让人毛骨悚然。 再譬如,太子这几日连连惊梦,醒了便说父皇驾崩了,气得老皇帝罚他在静思殿外跪了两个时辰。 这一番闹腾,皇城内外议论纷纷,虽不敢明说,但大意都是朱皇大限将至,太子昏庸失孝,大朱怕是要变天了。 玄睦得此消息,凉凉一笑,「怪力乱神,也就煳弄煳弄那些无知百姓,这太子还真是倒霉,有这么个急着篡位的皇叔。」 凤一曲大仇得报,自然要跟折流离开这是非之地,折流自乱葬岗搬来一具新鲜女尸,易容成凤一曲模样,再伪造成上吊自尽。 第287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8) 凤一曲忧心忡忡,总觉得煳弄不过晋王, 余小晚却是信心满满。 天下第一怪医出手, 还真难有煳弄不住的人。 自然,他们现在还不能走, 玄睦的筋脉尚未续完。
第620页 凤一曲诈死的第二日, 玄睦便以余小晚有孕在身,死了人不吉利,速速搬回柳家庄,折流也不知怎么良心发现,将一切和盘托出, 包括自己的身份, 凤一曲自然是好一番生气, 折流却来个狠招,愿以死谢罪, 直接吞了毒药,口吐鲜血! 不管那毒药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毒死人,那血可绝对不是假的,凤一曲总归已动了心, 严格意义上讲,折流也是帮她报仇的恩人, 这一番鲜血淋漓的, 她自然还是原谅了他。 折流大喜过望, 将她易容成余小晚, 又将自个儿易容成玄睦身侧的一个随从, 陪着玄睦一同去了柳家庄。 搬回柳家庄前夜,凤一曲诈死不过半个时辰,主线任务一:组成折流x凤一曲官方cp的任务便完成了。 只要再扎个纸人替死,《怪医的花魁小娘子》副本就算彻底完成了。 可余小晚却犹豫了。 任务完成之后,只要她不将剩余时间兑换成积分,副本倒计时还会继续,直到遇见下一个副本男主。 换句话说,她如今因为对影成双,可以同时保持两个男主胎记,如果她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她就可能遇见下一个男主,开启新的任务,时间依然是两年,并不比现在多多少,反而还要重新做新的任务,也就是,依然是两年时间完成两个副本任务。 可如果她不完成折流副本这最后一个任务,她就不必担心遇见其他男主重新开始,她只需要用一年又十一个月完成柳逸风这一个副本就可以,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寻耶律越。 这样看,留着最后一个任务倒是好的。 玄睦也贊成她先保留这个任务,可以先做柳逸风的副本,一旦柳逸风的任务也只剩下领盒饭时,她就可以彻底放心去寻耶律越了。 只是,柳逸风副本里,她是绣娘,一人不能分饰两角,她依然需要做个假人代替她,只是先不必砍杀烧掉,只消藏起来煳弄主神系统便好。 余小晚连夜手缝了个布娃娃,娃娃肚子里塞着她的血写的生辰八字,缝好了给玄睦看,他瞬间呛了口气,强忍着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笑得青丝乱颤。 「你的女红我算是见识了,果然是……极为玄武。」 是想说她缝的像蛇爬的一样?! 哼!不过是个替身,哪儿那么多要求!她自己都还没嫌弃呢。 余小晚气哼哼把那娃娃塞进包袱,却被玄睦喊住。 「拿来,放我枕下。」 「为何?」 明日便要回柳家庄了,放进包袱才是安全,万一让旁人看见,偶人之流在这里还是与巫蛊诅咒挂钩的,被发现了可就不大好了。 玄睦固执己见,「拿来。」 余小晚无奈,拿去塞到他枕下。 「会不会垫太高脖子不舒服?」 「不会。」 明明高出一块儿,装什么呢?! 余小晚又拽了出来,「不行,太高了,窝着脖子可不是玩儿的。」 玄睦现在还不如不足月的婴孩,婴孩好歹身子还能来迴转下,他却是动弹不得,便是唿吸困难也没法子自救,她还要做任务,也不能时时在他身侧,即便有莫非映夏,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差池。 玄睦看出了她的疑虑,斜唇笑道:「那便塞进我被褥里吧。」 「为何要如此?」 「你说呢?」 玄睦望着她,幼滑的侧脸映着跳动的烛火,长睫生晕,美目萤光,便是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一样是男色倾城,祸国殃民。 玄睦的心思,她如何不懂,他不过是想着,哪怕是个布偶,既是她的替身,便也算是她,能占一时,便算一时。 她咬了咬唇,撩开薄被将那替身布偶塞了进去。 「这么可憎的偶人,小心晚上噩梦。」 玄睦勉强抬起那唯一能动的左臂,紧紧揽住娃娃,话是对着娃娃说的,眼却是望着她。 「佳人在怀,何来噩梦?」 灯芯呲沙,人影摇曳,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她故意大声调侃道:「自打卧床不起,你倒是越发孩子气了,还玩种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儿。」 玄睦并未如平日那般反唇相讥与她嬉闹,竟破天荒露出了清浅笑意。 「是,我越发孩子气了,你马上要易容成绣娘,一时半会儿不能再陪我,我怕是又要整夜不得安寝,还不准我搂个偶人聊表慰藉吗?我不管,今夜你须得牵着我的手睡,如若不然,我便……」 「便如何?」 「便哭!」 余小晚被逗笑了,「好啊,那你哭一个我瞧瞧!你若哭不出来我才打你。」 玄睦眨了下眼,「我若哭了,你当真牵着我的手睡?」 「当真。」余小晚帮他整着被褥,笑道:「可你若哭不出来,我也当真会打你!」 话音落下半晌不见玄睦回话,余小晚掖好被角,抬头一瞧,愣了。 玄睦正在挤眉弄眼拼命挤眼泪! 她忍俊不禁,「你这是作甚?还真是傻了不成?」 玄睦当真学起三岁童音,奶声奶气嘟囔:「我想牵着你的手睡,可我哭不出来,又怕你打我,你还笑,我也好难的。」 余小晚上手拍了他一下,「傻狐狸,睡了。」 吹熄了灯,爬上床榻内侧,撩被躺好,自然是一人一被窝,余小晚有孕害热,玄睦却是虚寒之体畏冷,这般盛夏时节,依然裹得严严实实。
第621页 玄睦委屈巴巴,「你真的不牵我?」 「不牵。」 「之前明明整日整夜搂着我睡的,如今却连个牵手都这般小气,都说男子喜新厌旧,我看你才是真真儿的箇中高手。」 余小晚翻身面朝里,懒得搭理他,脚却是勾在他腿上的。 说来也怪,只要她不挨着他碰着他点儿,他便会梦魇,绝非装的,从他最初昏迷不醒起就是这般了。 如今,他虽好了许多,她也不会再整夜抱着他,可总还是会挨着他,脚勾着也好,肩碰着也好,只要有一点点接触,哪怕隔着衣物薄被,他便能睡得安稳。 玄睦还是不死心,「你明日便要当你的绣娘去了,当真这般狠心?牵个手都不行?」 她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玄睦微嘆了口气,终于不再装奶娃了,却还是垂死挣扎又嘟囔一句。 「真的会做噩梦的……」 提起梦,余小晚忽然想起了他曾梦魇过的「丫儿」。 她转过身来,问道:「丫儿是谁?」 玄睦一怔,有些莫名其妙,「丫儿?」 「你不知吗?」 他摇头,「从未听闻。」 「可你之前曾梦语过这名字,还不止一次。」 玄睦垂眸细思,思量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没印象。」 「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没有。」 这倒是奇了。 玄睦没道理骗她,那丫儿到底是谁? 那夜,余小晚还是牵着玄睦睡的,没办法,臭狐狸太会撒娇了,哼哼唧唧,还真是说他胖他立马给你喘,说他小就立马就撒娇,扛不住啊。 第二日,按计划,折流带着易容成她的凤一曲,跟着玄睦一同回了柳家庄,她则易容成一个普通女子,还安了折流费尽心思做的假手,与莫非易容的妹妹守在官道边儿。 没错,莫非易容成了个女子,眸子也易成常色,虽颇有些高大,可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男子,折流的易容术果然是一绝。 玄睦事先已打探清楚,今日柳老太太会到城里拜会御史老夫人,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者地位最低,柳家庄虽还有农庄宅田,可到底也摆脱不了商者之名,能有幸与官家老夫人攀上交情,自然是极为重要的大事,老太太绝不会失约,他们只需要在路旁等着便是。 余小晚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幸而是腰怀,五六个月了还不甚明显,加之朱国女子衣裙类似朝鲜族,裙摆十分宽大,完全不必担心被人察觉。 打着呵欠坐在路边树荫下,这周围就这一棵树稍稍茂盛些,旁的都是些撑不起凉爽的小树苗。 等啊,等啊,等,官道上来来往往过去了无数辆马车行人,一直等到后半晌,日头偏西,皇城方向总算过来了他们要等的那辆马车。 车里坐着老太太,马车行的并不快,莫非看准时机,手腕陡一用力,一枚带着稜角的小石块飞速朝着车轮飞去! 噹啷! 车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马车陡然一歪,车轮轰动一声,倒了一只。 一时间马嘶声,惊唿声,车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乱作一团。 莫非赶紧上前帮着制住了马,余小晚也过去撩起车帘询问有没有受伤。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伤倒是没伤着,就是受了些惊吓。 婆子搀扶着她下来,缓了好半天的气儿,才回身问了问情况。 马夫说,似是绊到了石头,轮子绊掉了,让老太太不必忧心,他们尽快修好,若实在修不好,便到邻近的庄子借辆车,总归会把老太太安全送回庄里。 老太太这才在婆子的搀扶下,来到了树荫坐下。 余小晚的包袱什么的也都还在树荫下,她与莫非也走了过来,坐在了方才坐着的小石头上。 老太太这才得空感激道:「方才多亏了这位姑娘及时制住那小畜生,不然只怕老婆子这命要丢在这荒郊野外了。」 莫非摇了摇头,随便比划了两下手势。 余小晚解释道:「家妹是个哑儿,老夫人莫见怪。」 第288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9) 老太太一听她口音,诧异道:「姑娘是哪里人士?听着口音不像本地人。」 余小晚腼腆一笑, 「老夫人好耳力, 我家远在西部边陲,此番是来投亲的。」 老太太微微颌首, 随即又道:「那你们可快些, 皇城天黑了可是要落钥的。」 余小晚落寞的摇了摇头,「谢老夫人提醒,我们姐妹这刚从皇城出来的。」 「这是为何?可是没寻到亲人?」 「哎……」她摇了摇头,「没寻到人,我们姐妹本想着寻个洗衣做饭的活计, 好歹先养活自个儿, 寻了两日都无果, 倒是客栈伙计心眼好,给我们指了条明路, 说是不远处柳家庄绣坊正在招绣娘,我们姐妹便想着过去试试,好歹有个落脚地儿。」 老太太与婆子对视了一眼。 「姑娘的名帖可在身上?」 「自然在的。」 「可否给我老婆子瞧瞧?」 余小晚一脸茫然,可还是打开了包袱, 翻出了名帖。 「老夫人请看。」 老太太老眼昏花,向后撤了撤身, 这才看清字帖上的拓字。 「辛酉……」 只念了两个字, 老太太的声音便止住了, 她揉了揉眼, 像是难以置信似的, 又仔细瞧了瞧。
第622页 「这,这……慧娘,你快瞧瞧,可是我眼花了?」 一旁被称之为慧娘的婆子,赶紧接过那名帖瞧了瞧,也是一脸惊奇。 「没错,是这个!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可算是找着了!」 老太太沉稳,惊喜过后,赶紧示意慧娘不要声张,转而沖余小晚慈眉善目道:「柳家庄确实在招绣娘,你们可以去试试。」 余小晚与莫非对视了一眼,笑谢。 马夫很快便修好了马车,老太太上车离去,莫非将事先藏在一旁的板车拖了出来,拉着余小晚继续前行,并未去柳家庄,而是去了早就安排好的一户农庄。 第二日一早,睡醒了,歇足了,莫非拉着她慢悠悠的朝柳家庄而去,快到地方时将板车丢掉,这才装出一路风尘僕僕的样子,到了绣坊。 说明来意,门房便带着她们见了管事,绣坊面试绣娘,不看绣得如何,先问生辰八字。 余小晚递上伪造的名帖,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绣样递了上去,谎称是她与妹妹所绣,管事的看了看,不置可否,也不让她们试绣,直接便吩咐给安置了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就是通铺,一屋子十个人,都是女子,莫非一个女装大佬,着实不便。 不过好在他们顶多住一晚,不然两人都不会女红,可是要露馅儿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刚刚梳洗罢,管事的就满脸堆笑的过来寻她,说是老祖宗有请。 余小晚一路恭谨的跟随,还未进老夫人的院子便被吱吱喳喳的喜鹊叫扰了耳朵。 玄睦的法子果然厉害,诱了这么多只喜鹊过来。 老夫人就坐在廊下乘凉,本就慈眉善目,见她过来,笑眯了眼,越发和蔼亲切。 她沖她招了招手,「孩子快过来。」 余小晚一脸诧异,依言上前,连行礼都给忘了,「你,你不是昨日在官道遇见的老夫人吗?」 一旁的婆子笑道:「可不就是,她就是咱们柳家庄的老祖宗,还不快行礼。」 她这才慌慌张张见了礼。 老夫人笑呵呵地牵起她的手,指了指树梢蹦跳的几只喜鹊。 「昨儿个后晌便有喜鹊吱喳了,今儿个一早便来了这么多,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年岁,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喜鹊临门,我们柳家庄该是要有大喜事了!」 余小晚乖巧的又是一福,「那可真是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了。」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她顺势蹲伏下来,仰头望着老夫人,颇有几分孝孙贤媳绕膝之感,老夫人越发欢喜了几分。 「可不只是要恭喜老身,也得恭喜恭喜你自个儿。」 「欸?为何?」 老夫人笑问:「老身且来问你,你可许配了人家?」 余小晚摇了摇头,这个昨日便问过,怎的今日又问? 老夫人笑得眼角褶子更浓了,「你父母不在,又无长姐哥嫂,老身我便托次大,替你家长辈儿给你定门亲事,你看如何?」 余小晚眨了眨眼,立时娇羞地抬袖掩面,「老祖宗可是要羞死人了。」 老夫人笑呵呵,「这又甚的,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往后啊,你可就是我的孙媳了。」 「欸?」余小晚收起羞怯,愕然道:「这如何可以?且不说我身分低贱,单一个来歷不明又如何能进柳家大门?」 老夫人颇有商者之风,豪爽道:「门第都是做给旁人看的,我老婆子只要曾孙子!」 自然,老夫人所谓的孙媳不可能是正妻,即便再想要孙子,也不可能让一个绣娘做主母,传出去可是要笑掉大牙的,不过,做个偏房倒也无碍, 虽只是偏房,可在门当户对观念严重的古代,这也绝对是高抬了她。 余小晚假意推辞了下,便羞答答的磕头应承了下来。 告别了老夫人,回头找莫非,他正杵在绣架前,瞪着眼睛发呆,一见她来赶紧站了起来,如蒙大赦。 管事的倒也不曾察觉异样,等着他们收拾了简单的包袱,便带着去了内院。 老夫人急着抱曾孙,挑了个最近的好日子,直接便做主抬她进了门。 正妻未娶,不可能大肆张扬娶偏房,可好歹也是独苗苗第一次抬人,总得稍微像点样子,喜字洞房花烛什么的一样都没少,庄子里的人也都过来吃喜酒,只是没有大宴四方也没有拜堂罢了。 有玄狐狸算计,一切顺利的基本不用她操心,连她扛着大肚子顶着假左手都没让任何人察觉。 洞房花烛夜,龙凤喜烛兹兹烧着,柳逸风酩酊大醉,她独靠床头,想起同耶律越成婚那日,心头隐隐发涩。 吸了吸鼻子,擦掉溢出眼眶的几抹泪痕,她不禁自嘲。 余小晚啊余小晚,你可是傻了?这又不是真成亲,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样都要哭一哭,以后还怎么做任务? 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可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咔啷! 脑海突然响起提示音,扰乱了她的情绪。 翻开任务栏看了眼。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支线任务(一):以柳家庄绣娘身份嫁给柳逸风。任务完成标准:1成亲;√2洞房花烛夜必须与柳逸风呆在婚房整夜。√】 【任务已完成,奖励积分300000,总积分-8000000。】 终于完成了这副本最难的一步。
第623页 转头望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柳逸风,微嘆了口气,她又翻出耶律越的任务瞧了瞧。 之前显示【已失败】的sss任务,如今已恢復了进行中,她记得最后一次查看是在耶律越追上她之前,当时黑化值已涨到了92,现下也不知多少了,若是降了,说明他信了她,去了竹林,若是没降……那便是不信她,也没去竹林。 可惜她没有积分,不能查看。 可不管他去没去竹林,她都是要去寻他的。 第二日一早,割破手指染了白帕,煳弄过丫鬟婆子,随着宿醉头痛的柳逸风给公婆老祖宗敬茶,一路上柳随风都沉默不语,看那眼底的黑眼圈也知,必然是一夜无眠。 敬完茶,又按规矩忙了点旁的,待终于闲暇,柳逸风拽着柳随风没了影,她藉口随处逛逛,同莫非一起偷摸去了玄睦的偏院。 本是不想去的,可想到婚宴之上玄睦明显的强颜欢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果不其然,还未进门映夏便忧心忡忡道玄睦一夜梦魇,刚睡着便惊醒,还出了满身的冷汗,至今都是恹恹的,大病一场似的,问了折流,折流只道是心病,他也爱莫能助。 余小晚并未立时进去,隔着门缝望了望他,他半阖着眸子,似睡非睡,神色颇有些委顿,全然没有平日在她面前的神采飞扬。 手按在门板上,她却又迟疑了。 便是今日进去瞧了他又能如何?她总归是要走的,不止是离开几日做任务,是要去寻耶律越,一别数载,甚至是……再无相见之日。 与其到那时再难分难捨,早些适应也是好的。 忧心而来,怅然而归,终究还是没进去同他说上一句话。 提心弔胆做了几日新媳妇儿,生怕大肚子假手被人察觉,贴身丫鬟什么的一概不要,只拿莫非当挡箭牌,倒也相安无事。 柳逸风早在婚宴当日便中了折流的七日倒,七日之内那处都站不起来,也完全不必担心被他怎样,事实上,他似乎也没那心思,每日早出晚归同柳随风忙着庄里的事,回来便是倒头便睡。 算了算日子,折流为玄睦接脉已有二十余日了,最多再七八日,若再拿不到药墨,一切都白费了。 没时间再装乖,余小晚先是以茶水烫、桌子有灰没打扫干净,等等为由,欺负了几个下人,又在家宴上故意挑三拣四,顶着全家人不满的视线将一盘柳逸风最喜吃的菜倒在了地上。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支线任务(二):达成恃宠而骄成就。任务完成标准:1家宴上无理取闹不少于一次;√2欺负下人不少于三次。√】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300000,总积分-7700000。】 之后的任务都很顺利,无杀门人伪装成流窜逃犯打伤柳随风,柳逸风亲手照料,余小晚吃醋,责令丫鬟掌掴柳随风,之后便是下毒,一切完全按照剧情走,只不过加快了许多,柳随风前脚刚受伤,后脚柳逸风就中了毒。 第289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0) 这毒可是折流骄傲之作, 群医束手无策, 连托脸面请来的太医都摇头没辙。 顺理成章的, 药墨被取了出来,余小晚哭哭啼啼要亲自熬药, 老太太准了,她趁机将药墨塞给莫非,再转给折流。 连喝了数日药,柳逸风始终不见好转, 眼看着便要咽气了,柳随风不负众望,套了车便带着他走了。 此去独悟峰路途遥远,玄睦提前两日让门人先行一步, 守在去往独悟峰的路口,只待他们过去时,将解药下在茶水中便可。 至此,柳逸风的任务便只剩【独悟峰风雪诉真情】与【死于官府之手】了。 玄睦的身份庄主老太太自然也都知晓了,他是晋王的「贵客」,自然不敢怠慢,便是排查毒害少庄主的兇犯也不敢排查他的人。 自然,也没人怀疑余小晚。 一切暂时相安无事。 玄睦的续脉也到了紧要关头, 余小晚偷偷去探望过几次, 却一次都未进去。 她叮嘱了映夏不要告诉玄睦, 可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没有说。 她只知道筋脉全部续接完成之后, 玄睦的手便能动了, 左腿也能稍稍蜷缩,又用了几日药墨,他便能自己翻身了。 药墨用尽的最后一日,她又去了偏院,这次连院门都没进,只在门外悄悄地望着。 折流正搀扶着他在院中走动,斜阳透过紫藤花架斑驳在他们身上,映艷了他的绯衣,却映不暖他不带一丝笑意的面容。 明明已经可以走动了,为何还要这般愁眉不展? 映夏捧着几件干净衣物过来,一见她来,喜上眉梢,刚想开口,却被她捂住了嘴。 她示意映夏到了一旁拐角,这才将手中食盒交给她。 「这个,稍后给主上。」 「你怎么不自己给?」 「我不是说了吗?我现下可是这庄上唯一的少姨娘,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还是少落人话柄为好。」 映夏依然不能理解,「你所言的确在理,可既已走到门口,也不差这两步,你不知主上这些日子有多惦着你,白日闷闷不乐,漏夜辗转反侧,同他说话也多都不理,也就折流能哄得他说上两句。」 余小晚垂目,神色微黯,「他只是……一时不能适应,日久便好。」 映夏有些茫然,还想再劝,她又开口说了最后一句。
第624页 「照顾好主上。」 目送她离开,映夏这才回身进了小院,先把浆洗干净的衣袍放进屋里,这才打开那食盒看了一眼。 「爷,秋水给您送了面。」 玄睦身形一滞,抬眸望来,「她来过?」 映夏摇头,「不,不是,是她院里的丫鬟送来的,她是少姨娘,尤其少庄主又出了事,实在不方便过来。」 玄睦脸色稍霁,这才靠着折流勉强挪进了厢房。 未时未尽,刚用罢午膳,腹中尚有饱感,可他还是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掉那还带着温热的排骨面。 面吃得稳速有序,脑中思绪却一团乱麻,东一句西一句,仿佛无数小人在脑中交战。 那傻蛇只是单纯的来还面,兑现这拖欠了多年的承诺,并无任何深意。 她还记得欠他的这一碗排骨面,他该知足的。 便是她心中之人不是他,只要能留在她身侧,足矣。 心悦一人,能拥入怀中切肤缠绵自然是好,能独属于自己自然更好,可若不能……那便退一步,换一种方式,只要能日日陪在她身侧,她笑他也笑,她哭他便逗她笑,只少了那亲吻相拥同塌而眠,其实与两情相悦也没甚区别。 这些话,他同她说过数次,相信她定然记得,定不会连这么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容下。 一碗面见了底,好不好吃,他根本没有品出,舌尖是麻的,咽喉是麻的,四肢百骸都是麻的,就连心……似乎都麻木的没有一丝感觉。 还有最后一口汤,他端起,刚要喝下,映夏随手打开了食盒下层。 「这是什么?」映夏诧然。 拿出来一看,是个缝得奇丑无比的偶人。 映夏笑道:「这一看便是秋水的手笔,跟主上榻上那个一模一样。」 端着面碗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他并未看那偶人,仰头,一饮而尽,放下碗,干干净净,当真是连一滴汤汁都未曾留下。 扶着桌子起身,他一言不发夺过那偶人,踉跄着朝内室挪去,几次身形不稳险些摔倒,映夏扶他,被推开,折流扶他,也被推开,本是搀扶着都走不大好的他,硬生生自己进了内室。 砰! 门重重摔上。 他靠着门板,勉强支撑着身子,这才低头看着手中偶人。 墨汁点睛,胭脂涂唇,蛇爬般的针脚,的的确确是她的手笔。 翻过那人偶,后背果然有个外翻的接口,他费尽全力撕扯,筋脉刚成,没什么力气,抖得还厉害,无论怎么扯都扯不开。 腿也渐渐有些发抖,他滑坐地上,干脆上嘴咬,连咬带扯,总算扯开了口。 喘了口气,甩了甩还不甚管用的手,他这才费力的将那口撕得更大了些,掏出塞得满噹噹的棉絮,一缕布条缠在里面,展开细看,正是血染的八字,绣娘的八字。 绣娘的…… 呵…… 呵呵…… 一滴清透的眼泪滑落,啪嗒一声,落在那布帛之上,瞬间晕染开来,暗色水痕模煳了那猩红字迹。 这些日子以来的避而不见,这突然送来的排骨面,还有……这替身偶人…… 事实已在眼前,他还如何继续自欺欺人? 排骨面…… 这时候还他…… 是想说从今往后,他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是吗? 她欠他的都还完了,她再无牵挂,所以才走得这般决绝,连最后一面都不肯施捨? 啪嗒啪嗒—— 布帛之上,水痕不断晕染,他死死揪着它,眼前模煳一片,手抖着,手臂也抖着,仿佛整个人都在抖着,却根本不知道究竟是筋脉刚成不能自控在抖,亦或是……旁的因由。 傻蛇…… 你就这么走了,当真是傻…… 我可是堂堂大玄皇帝,便是玄国内乱,我依然手握二十万兵将,有我为你做后盾,你的任务总能快些完成。 你真傻,真的是傻…… 我又不求你回报我什么,你真傻! 呲啦! 手中布帛陡然撕裂! 他攥得太紧,紧得指尖掐入皮肉,血丝沁出,单薄的布帛又如何承受的住。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甚至都不曾来同他告个别! 那夜耍赖索来的一夜执手,难道竟是永别吗? 不! 他勐地站起身来,不知哪儿来的气力,打开门,踉跄着沖映夏喝道:「追!把她给我追回来!」 映夏一怔,「什么?追谁?」 「莫秋水!」 映夏与折流还有刚刚进来的凤一曲面面相觑,「这……这是何意?她这会子怕是已经回了少庄主的院子,再追定是来不及了。」 「不是去那里追,是去……」 「去哪儿?」 玄睦突然噤了声,空怔地望着门外斜阳夕照,鸟儿拍打着翅膀吱喳飞过,清风穿堂而来,仿佛还带着淡淡的紫藤花香。 他拽着门框,陡然沉沉坠地,映夏惊唿一声,几人赶紧过来,却见他低笑着,青丝凌乱,妖冶的异色瞳仿佛浸在血水之中,红的可怕! 「罢了,我一贯都是顺着你的,想走,便走吧。」 几人搀扶他起来,还未转身,院门一响,莫非一袭丫鬟装扮莲步而入,掩好门,这才恢復了男子的大步而行。 玄睦瞬间眼前一亮,挣扎着朝他行了两步,「她呢?」
第625页 莫非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支珊瑚海棠钗递了过去。 「她,要,我还。」 她藉口要他还她一支海棠钗,将他诓去皇城,再回来时,已不见了她的踪迹。 玄睦苦笑一声,靠着折流才勉强站稳,仰头望了望晴空万里,许久才沙哑吩咐。 「她定是要回苍国,你去寻她,不到万不得已,莫让她察觉,小心护着她。」 莫非得令,转身要走,玄睦又唤住了他。 「多派几人先查明踪迹,你晚会儿再去。」 随后又侧身沖折流虚虚一拜,「还要再劳烦神医,帮他……易容。」 …… 出了柳家庄,余小晚随便找了个草窝换上穷酸书生的粗布衣袍,原本的绫罗锦裙连同珠花金钗一同包好背在身后。 又等了半晌,折流终于姗姗来迟。 「你这人,只会给我添麻烦!」 折流顶着莫非的脸,这般口齿伶俐,还真有些违和。 余小晚知他随性惯了,不过就是牢骚一句,也不在意,盘腿坐在地上,腰板笔挺,仰着脸,闭上眼。 「甭说了,横竖我就是赖上你了,快给我易容个丢进人群没人会多看一眼的穷酸秀才。」 折流砸巴砸巴嘴,摊开了准备好的物件,先卸掉她原本的易容,再重新易容,手法娴熟,动作行云流水。 「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要不告而别?我看那小子对你可是动了真情的,俗语有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可想仔细了。」 余小晚怔了一下,垂目苦笑,「害了一人已够了,何苦再拖第二人下水。」 「你害了谁?」 余小晚摸了摸宽袍掩藏下的肚子,「孩子他爹。」 折流瞭然,他自然知晓玄睦并非巫族人,孩子他爹不可能是他。 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易容妥当,折流又叮咛了几句,旁的还好,重点是易容术说白了便是在脸上粘粘贴贴,如此这般,自然怕水,一点小雨什么的倒也无妨,大雨倾盆却是淋不得的,埋头水中便更是不行。 虽说他自己顶着易容淋雨潜水什么都敢做,可那是因着出了岔子他能随时修补,可余小晚却不会,这张脸要想用得久些,必须要小心谨慎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断更了…… 好吧,反正也没人在意…… qaq 第290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1) 告别折流, 她大摇大摆从庄门口走过, 还用老太太赏给她的银子买了头毛驴, 一路西下赶往朱苍交界。 出来的本就晚,易容又花费了些时辰, 眼看着已赶不上落钥前进城,便也不急着赶路,骑着小毛驴慢慢悠悠的熘达着,披星戴月。 她有孕在身, 自然是驴车更好,可她一个穷酸书生坐驴车却有些扎眼,玄睦聪慧,万一追来, 很容易就能识破,还是单骑驴牢靠些,等实在骑不得驴了,再换车,老太太赏的银子加首饰做盘缠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不知耶律越在不在竹林,若不在,她又该上何处寻他? 缠情蛊虫遥相唿应,唯独有孕之时无法互相感知, 也正是因着这个, 当初耶律越万箭穿心而亡, 她毫无所觉, 可同样, 一旦产子,耶律越必然能感知她所在。 如此说来,若耶律越没在竹林等她,她便等他,知晓她一直在等他,他便是原本不信她,多少也会有所动摇的吧? 再说,一旦产子,总有法子证明孩子是他的,便是最粗鄙的滴血验亲也好啊。 她相信,她能同耶律越解释清楚的,他们定然能回到最初。 算算日子,以她现在的脚程,到竹林少则三四月,多则五六月,一个不好可能要产在路上。 不行,她得加快赶路才行。 幸而折流是个惯常流窜之人,名帖什么的一大堆,随便塞了一个给她,又有伪造路引,倒是不必担心过城离境。 东想西想着,又行出去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晚,周围昏茫茫一片,只能勉强看清官道。 夜风拂过,长草簌簌,树摇叶晃,鬼影重重,远处依稀还有夜啼的猫头鹰,每叫一声,她就忍不住心里打个颤。 一个人走夜路确实有些毛骨悚然,她忍不住敲出了系统。 【宿主:粗来给我讲个笑话。】 【系统:……】 【宿主:拜託嘛,一个人走夜路有点害怕,给我讲个笑话吧~qaq】 【系统:不会。】 【宿主:随便搜索一个贴过来也好啊(っ╥╯﹏╰╥c)】 【系统:……】 【宿主:qaq】 【系统:从前……】 【宿主:继续继续~(≧▽≦)/~】 【系统:从前有个很笨的人,每天只知道读书,从来不曾停下脚步看看路边的风景。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窗下看书,一只蝴蝶飞了进来,在他书前飞来飞去,他被挡了视线,不时抬手驱赶它,可那蝴蝶却像是傻了似的,任他怎么驱赶都不肯离开。】 【宿主:然后呢?】 【系统:那蝴蝶很漂亮,也很可爱,虽然飞来飞去会影响他看书,可大多时候它都是安静的停在书角。他渐渐习惯了它的陪伴,想着只要它别随便飞来飞去,他倒是不介意它留下。】 【宿主:继续继续~】 【系统:又是一天,他家人唤他有事,他离开了片刻,再回来时,发现原本摊开的书合上了,那只蝴蝶不见了踪影。他也没在意,打开书继续读,刚翻到他之前看的那页,发现那只蝴蝶夹在里面,已经死了。】
第626页 【宿主:……这好像不是笑话吧?不管了,讲完再说!】 【系统:他这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有人故意合上了书,夹死了它。蝴蝶死后,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孤独,也第一次察觉到了什么叫「喜爱」,可惜蝴蝶已经不在了,他发现的太晚了。】 【宿主:然后呢?完了吗?】 【系统: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宿主:→_→我总觉得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系统:不,只是讲了你的前世。】 她的前世…… !!! 余小晚突然反应过来。 【宿主:Σ( ° △°)︴什么意思?!!我前世夹死的那只蝴蝶不会是耶律越吧?!】 【系统:-_-】 高冷系统居然发了颜表情! 那肯定是她猜错了。 【宿主:不是耶律越,难不成是玄睦?】 【系统:猜错方向了,你是那只蝴蝶。】 【宿主:(⊙o⊙)…原来我曾经死的那么惨……那拍死我的是谁?那书的主人又是谁?不会是玄睦耶律越吧?】 系统可不会无缘无故讲起她的前世。 耶律越因为拍死了她,所以这辈子被她害这么惨,玄睦因为上辈子失去她觉得孤独,所以这辈子才对她这么好捨不得离开。 这么分析很有道理! 余小晚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 然而系统如果让她这么轻松猜中就不是系统了! 它果然生来不是给她发布坑爹任务就是打她的脸! 【系统:不是,蝴蝶是你,书的主人是行尘,拍死你的是……耶律月。】 耶律月? 居然还牵扯了她! 【宿主: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一孕傻三年,我脑子有点不够用。】 【系统:提醒你小心。】 【宿主:小心什么?】 消息刚发出去,就听路边草丛突然动了动,簌簌草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旷野,格外清晰。 余小晚一惊,也顾不得看系统回了什么,紧张地揪紧了缰绳。 月懒星稀,到处昏茫茫一片,视野并不好,她屏息细看,那处草叶倒伏,依稀有个黑影。 野狗?不对,那黑影明显很大,中华田园犬没这么大。 这可是官道,还是皇城附近的官道,也不太可能是野物,那会是什么? 小毛驴撩着小蹄子,眼看就要走过去了,那黑影突然又动了动,依稀还传来一声呻吟。 是人!还是个男的。 不过听声音年龄应该不大。 她稍稍松了口气,说不定是谁走夜路累了,躺这儿睡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直到小毛驴走出老远,再也看不到那黑影,这才调出了系统信息看。 【系统:小心错过。】 【宿主:什么意思?】 【系统:对影成双是个不成熟的外挂,它混乱了时间线,不可避免的会影响其他未开启的副本。】 【宿主:会有什么影响?】 【系统:未来会有什么影响无法预料,不过,眼下已经可以看出,它抹杀了未开启副本男女主的不死光环。】 副本开启之前,男女主都有不死光环,只有开启之后才会失效,现在这样,等于直接失效,也许等不到她开启副本,男女主就死了,副本也直接宣告失败! 这不就相当于定时炸弹吗?! 【宿主:你为什么不早说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 【系统:副作用是无法预料的,系统也无法提前推算,更何况,就算我告诉你可能会有可怕的副作用,难道你就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系统说的没错,就算提前知道了,她的选择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抬手抚了抚微隆的小腹。 这是她的孩子,她同耶律越的,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他们一家子更重要的?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哪怕这次元空间真的崩塌了,她在意的也只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只要他们无碍,旁人怎样,她并不十分关心。 不过,系统这弯儿转的痕迹太大,她再一孕傻三年也察觉出了不对。 她认真翻了翻聊天记录,目光停在了「小心错过」四个字上。 之前它说的分明是让她小心行尘或是耶律月,怎么眨眼就变成了这句? 这明显是出现了突发事件,它才临时改了消息。 突发事件…… 她突然勒停了小毛驴。 【宿主:走了这么久,累了,你说我现在拐!回!去!找个草丛歇会儿怎么样?】 【系统:系统要进行休眠,至少七十二小时。】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信,余小晚却是懂了。 【宿主:好哒!三天后再联络。】 调转驴头,她深吸了口气,朝着方才那黑影又熘达过去。 系统也是不易,上头还有人盯着,能这么暗示她大概已是它的极限了。 到了那黑影附近,翻身下驴,怕它跑了,也不敢丢了缰绳,就那么牵着,小心翼翼踏入草丛。 沙沙,沙沙,那黑影躺得并不远,三两步便到近前。 没敢靠得太近,她先稍稍俯身打量了一番。 借着朦胧的毛月亮,隐约可见一人蜷缩在草丛间,背着身,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嗅到他身上隐约的血腥气,有些呛鼻。
第627页 受伤了? 抬脚轻踢了踢他。 「唔……」 微弱的呻吟声。 随着身形的晃动,血腥气更浓了几分。 看来真是受伤了。 怀着身孕蹲不太好,她干脆跪下,探手将他翻了过来。 头破血流。 她终于知道血腥味的来处了。 月色昏凉,隐约可见他头侧有块不小的青石,看样子像是他一路奔波而来,实在跑不动了,或是一不小心,一头栽倒,正栽在这青石上,看来是栽得不轻。 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翻出从折流那里厚着脸皮讨来的应急药,倒出一粒补气血的塞进他嘴里。 想了想,又翻出驴头灯点上,这是赶夜路常用的,一般是挑在驴头前,驴眼在两侧,并不会影响它的视野。 今夜不算太暗,余小晚便没点,主要还是,灯影摇晃的,在这荒郊野外更瘆人。 点上灯,挂在驴头,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满脸是血的,只能看出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衫,风尘僕僕,年岁也不大,至多十四五。 撩起衣摆,也不管干不干净,先撕下一角擦了擦他的额头,果然是磕破的,伤口不大,可内里如何就不好说了,也不知会不会脑震盪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还有人注意到我断更了~ 小开心~ (づ ̄ 3 ̄)づ~ 第291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2) 大致擦了擦血迹, 摸出伤药撒上缠好, 她这才得空好生打量。 细眉琼鼻鹅蛋脸, 带着几分少年的纤细,肤色虽辨不清楚, 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穷苦人。 男主高颜值高身份几乎已成定律,这完全在意料之中,余小晚丝毫没觉得意外,只是……这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想想……容她想想…… 这里是朱国,这人大概率是朱国人,而她认识的朱国人屈指可数。 朱钰! 对了!是朱国太子朱钰! 当日在上官府,他拿着马鞭耀武扬威, 还非要下荷塘凫水险些溺死的事,她记忆犹新。 娇子如害子,当日已让宠成那般样子,难怪日后会被晋王篡位。 不过算算日子,还不到篡位之时,他怎就沦落至此? 难不成……对影成双影响了时间线,所以篡位提前了? 记得柳随风副本剧情里有提到,晋王篡位后封城三日捉拿太子, 折流说莫非已从皇城迴转, 至少说明今日尚未封城, 太子这会儿倒在这里, 大概率是提前得了消息仓皇出逃, 若她没有猜错,今夜便是宫变,明晨起,大抵要封城三日。 这对余小晚来说倒是个好消息,起码争取了更多时间带着他逃走。 可再如何多也不过三日,甚至三日都没有,晋王狡猾多端,即便封城也定然会派人出城搜寻,或许明早发现他不见了就会派出追兵。 时间紧迫,容不得多留,她略一沉吟,取下包袱翻出之前换下的那身罗裙,探手解了朱钰的衣袍,换上。 两人身形相仿,除了胸口空荡了些,倒也算合身。 想了想,她拆了换下的布衣袖子,团巴团巴,固定在他胸前,如此便更像女子了。 只换衣衫自然还不够,她扶他起来,靠在她身上,勉强帮他绾了个女子髮髻,再翻出个最不值钱的珠花给他戴上。 少年本就细皮嫩肉,这般打扮下来,若不细看,还真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如此,待进了城再买些廉价合身份的胭脂水粉捯饬捯饬,大抵便安全了。 拍了拍小毛驴,示意它跪卧下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朱钰搬上驴背,牵起缰绳再度上了官道,可怜她一个孕妇还得劳神费力的走道儿。 走走歇歇,到小城之时已是天光大亮。 城门自然是开了,余小晚摸出两张名帖递给守城侍卫,一张男丁一张女,女名帖还是莫秋水当日用的。 侍卫看了一眼递还给她,冲着驴背上趴着的朱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余小晚赶紧陪笑道:「官爷有所不知,我家夫人昨个儿同我怄气,一时想不开撞了墙,好悬命给丢了,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小生这不想进城给她请个大夫瞧瞧。」 侍卫过来歪头瞧了瞧,见他脸上确实有血迹,额头布巾也沁着血,摆了摆手。 「行了,进去吧。」 「多谢官爷。」 余小晚松了口气,牵着小毛驴赶紧往里走,刚走两步,就听驴背依稀传来一声低哼。 就这一声,头皮都快炸了! 眼角余光瞥见守城侍卫看了过来,眉心拧着。 她勉强稳住心慌,赶紧回身,上去搂住朱钰,边走边急声唤道:「夫人!你可是醒了?可吓死为夫了!有没有好些?为夫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朱钰又哼了几声,都被她的大嗓门遮掩了过去,身后还有旁人等着进城,守门侍卫只瞟了他们一眼,并未多加在意。 她不敢松懈,大声叨念着关心之语,匆忙入城。 刚跨进城门,那厮颤了颤长睫,浑浑噩噩张开了眼。 「小福子,水……」 她赶紧揪下水葫芦塞进他嘴里。 「呸!」只喝了一口,他丫的就吐了,张口便骂,「拉出去砍了!敢让本宫喝凉……唔!」
第628页 余小晚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额滴神吶! 他以为他是豌豆上的王子?都亡命天涯了,还介意什么凉水热水?! 这才刚进城门没多远儿,照他这么吵闹下去,万一让守门的听见了,可真就玩完了! 「唔!哦!」 朱钰已睁开了眼,还未完全清醒,只本能地挣扎着,好在他身子虚弱,力气不大,余小晚勉强拖着他到了一处无人胡同。 「昨夜你被人追杀倒在路旁,可是我救的你,你再大声嚷嚷引来了官差,连我都要受你连累!」 朱钰瞪着熘圆的鹿眼,原本的呲眉瞪目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恐惧。 余小晚费了老鼻子劲儿按着他捂着嘴,喘着气道:「我松手了,你可不能再喊了。」 他点点头。 她这才松了手,靠着青墙歇口气。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 朱钰勉强从驴背坐直身形,一阵头摇身晃,险些栽下,赶紧又趴了下去。 「你……你看见有人追杀本宫了?本宫逃走之时,分明没人察觉的。」 余小晚点了点头,「看见了,幸好我将你藏入草丛,不然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朱钰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本,本宫是东宫太子!大朱未来皇帝!本宫命令你保护本宫!将来本宫荣登大宝,定封你做丞相!」 余小晚正在忽闪着袖子解热,这一听,好悬没喷笑。 这朱钰怕不是傻了吧?逃亡在外,不说隐瞒身份,居然还这般大明大亮招摇,也不怕她报官抓了他。 果然是被宠坏了。 她轻吁了口气,道:「你若真是太子,那就赶紧的从我毛驴上下来,朝廷的人我可惹不起。」 朱钰大抵是作威作福惯了,一听她竟不肯,抱着驴脖子呲眉瞪目张口就嚎:「大胆贱民!看本宫做了皇帝,第一个先砍了你!」 余小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那也得等你做了皇帝再说,还不知猴年马月有没有哪一天呢!昨晚追杀你之人却是兇悍的很,我现在保你,指不定明日就没了脑袋。」 「你!」朱钰起气得两眼通红,「本宫现在就抽死你!抽死你!」 他下意识朝腰间摸去,摸了半天才想起已没了马鞭,这才伸胳膊打来。 余小晚稍一撤身躲开,啧舌道:「天吶天吶!都说当今太子跋扈骄纵草菅人命,看来都是真的,为了小命着想,我还是赶紧的报官捉了你吧。」 她作势要走,朱钰瞬间吓白了小脸。 「别,别去!我不抽你也就是了。」 有所畏惧就好,若是无畏无惧死都不怕,那倒不好办了。 余小晚回身,「你当真是当朝太子?」 「如假包换!」 余小晚转身就走,「草民命薄,惹不起朝廷,我还是报官吧。」 朱钰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摔下驴背,「别,别去!本宫会被杀掉!」 余小晚再度回身,「你到底是不是当朝太子?」 「当然是!本宫何故骗你?」 「再见!」 「别!别走!」 余小晚三度回身,再问:「你是太子?」 「本宫是……」刚说了三个字,噎住了,榆木疙瘩终于开了窍,「……开玩笑的,本宫怎么可能是太子……」 「本宫?」 「我……我!」小朱钰几乎要咬碎满口银牙。 余小晚这才折返回来,搀扶他重新上了驴,「我可有言在先,想让我护你可以,你得听我的,」 「好……听你的……」 本就娇生惯养,这又有伤在身,还摔了一下,这会子朱钰已是头晕眼花,天大的暴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什么太子本宫的,这般胡言乱语以后万不得再提。」 「好好……」 「嗓门也要收一收,细一点,柔一点,现在起,你便是我的贱内,要唤我夫君,记住了吗?」 「好好……什么?!」朱钰陡然抬起头,「你让我扮女子?!不要!本宫……」 余小晚一瞪眼,他赶紧换了自称,「我乃堂堂大丈夫,如何能自贱做女子?!」 余小晚指了指他身上,他垂眸看了一眼,绫罗锦裙,纤腰丰胸…… 她几乎听到了他头顶血液涌动的湍急声。 眼看他就要暴走,她赶紧威胁,「不听话就报官!」 额角跳起的薄筋勐然鼓动了一下,瞬间消去,朱钰憋得小脸通红。 余小晚轻咳一声,又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扮做女装,有甚了得?」 朱钰气哼哼看向她,憋出一句:「你为何不扮?」 「又不是我逃命,你爱扮不扮,下驴!」 粗暴地拽了拽缰绳,好悬没把他甩下驴。 「虎落平阳被犬欺……」朱钰悲愤的扬起小脸,「大丈夫不拘小节!扮女子就扮女子,有甚了得!」 余小晚越看越觉得他年岁小,「你几岁?」 「十三。」 十三?! 这么说来,当日在上官府飞扬跋扈之时,他其实才十一。 这么小,三观尚未稳定,说不得还能拯救一下,毕竟是男主嘛。 余小晚又是一阵恐吓,许是他近些日子在宫中被晋王吓得不轻,除了最初嚣张了些,之后便再没了气焰,还算听话。
第629页 带着他买了最廉价的胭脂水粉,随便涂涂抹抹,画了个最老气横秋的妆容,看上去好歹与她这二十好几的酸秀才相称了些。 也幸而朱钰还小,喉结什么的并不明显,这般捯饬下来,还真成了个已婚小娇娘,丝毫看不出不妥,余小晚甚是满意。 买了些干粮蓄满水葫芦,又添置了些粗布罗裙换下纱罗,余小晚并未逗留,拖着那死活要去酒楼好生吃喝的朱小太子,匆忙离开了小城。 追兵随时可能过来,逃得越远越安全。 有了朱钰作陪,不必拘泥单骑,添置了个最简易的板车,驴拉着,过城穿镇,日夜兼程,两人接连跑了五日五夜。 第292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3) 最初五日虽赶路辛苦, 却也安心, 并未有任何追兵, 到了第六日便不太平了。 幸而两人伪装天衣无缝,作为一个现代女, 化妆技术本身就跟古人不是一个层次,化妆前后对比差别相机都分辨不出,何况那些追兵是拿着单线条画像寻人。 再加之折流技术高超,连喉结都给她伪装的有, 尤其是那改变嗓音的药丸,吃一粒保十日,折流给了她十五粒,温水送服变男声, 麦门冬元参汤送服变女声,两人伪装夫妻比真夫妻都逼真。 唯一的漏洞就是她的肚子。 不过宽大的书生袍遮挡着,倒也不甚明显,即便有人察觉,也可以假称患了大肚子病,那是吸血虫引发的疾病,古时卫生各项都不达标,得这种病也并非什么稀奇事。 有了这般完美的伪装, 即便朱钰胆子小, 几次面临盘查吓得发抖, 都被她以小妇人没见过世面胆子小为由, 轻易就搪塞过去。 一路有惊无险, 余小晚专挑官道走,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从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 朱钰在接受了数次追兵盘查,十数次守门侍卫盘查之后,终于成功将胆量升了三级,起码不会看见个穿官服的就吓得两腿打颤。 晋王已登基昭告天下,对外宣称东宫太子身子虚弱主动让贤,而捉拿朱钰的罪名却是……奸杀罪! 这完全在情理之中,朱钰是太子,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大肆抓拿,只能将他当做旁人,再扣上个採花贼罪名,并且采的还是朝廷命官之女,如此一来,天颜震怒派兵捉拿便合情合理。 余小晚还曾拿这罪名调侃朱钰。 「小小年纪便採花,糟蹋了人家姑娘不说,还要杀掉,啧啧……」 朱钰气得脸红脖子粗,「休得胡说!本……我若想要,谁人不巴巴送上门来,还用这般费事?!何况,比起女子我倒更喜欢斗蛐蛐儿!」 余小晚轻嗤,「玩物丧志,不学无术,还挺骄傲,可笑可笑。」 「你!敢侮辱我!我要砍了你!」 「切!都让人篡了位了还好意思咋唿。」 余小晚连挖苦带教育了他一路,他梗着脖子同她争辩,平日里从未有人敢与他顶嘴,他的撕逼水平可想而知,不过三言两语就被余小晚堵得差点吐血。 余小晚才不惯着他,嘴上不留情,下手更不留情,能指使他干活就绝不自己动手,无论倒水捡柴赶驴车,亦或餵驴添灯油浆洗衣衫,通通使唤他去。 养尊处优的太子爷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何况十三岁正是叛逆期。 某日露宿郊外,夜半醒来,太子爷不见了,还拐走了唯一的交通工具小毛驴。 余小晚打了个呵欠,毫不在意。 连出门必须带盘缠这点常识都不晓得,看他能撑过几日。 果不其然,过了两日到了小城,刚进城就听说有名外来女子吃霸王餐被掌柜的扭送到县衙,县太爷还算公正,将那女子的小毛驴判给了掌柜的,又罚女子十下掌心,赶出了城。 余小晚淡定的重新买了头更精壮些的小毛驴,之前的板车丢在路上没拉来,盛夏雨水多,她又添置了带车顶的板车防雨,驴拉着得儿驾!安安稳稳出了城。 出城没多远,就见朱钰被个放羊的羊倌儿拦了道,那羊倌儿五大三粗,满脸猥琐,言语挑逗不说,还动手动脚,朱钰气恼至极,又骂又打,可在那羊倌儿眼里,挠痒痒似的,反而更撩得邪火直窜,勒着他的脖子就往不远处小树林拽。 余小晚慢慢悠悠打他们身边路过,斜着眼瞅着,那羊倌儿恶狠狠道:「少管闲事,滚犊子!」 朱钰这才看见她,眼前一亮,赶紧唤她。 余小晚冷哼一声,「以后还敢跑吗?」 朱钰咬了咬唇,没吭声。 这羊倌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若发现他是男的,打他一顿事小,万一再报官暴露了,那他可就真真儿玩完了。 余小晚稳住心神,慢悠悠又道:「说句『夫君我错了』,我便不与你计较。」 他俩虽扮着夫妻,可朱钰还真从未唤过她夫君,这般紧要关头,憋得眼圈都红了,他居然还是硬着脖子不肯服软。 「还不认错?不认错拉倒,我可走了。」 余小晚作势要走,朱钰这才真有些怕了,勉强挤出一句蚊子哼哼。 「我……我……错了。」 虽然还是没唤夫君,不过能承认错误已是极大的进步。 余小晚懒洋洋下了车,也不理那呲眉瞪目的羊倌儿,自顾道:「你说你这婆娘,好好的日子不过,闹什么闹?!我这才刚报了官寻你,还塞了半吊钱给差老爷,这就自个儿寻到了你,钱不白花了吗?」
第630页 羊倌儿一听报了官了,脸色已有些不对,余小晚瞟了他一眼,「这是我家婆娘,赶紧的给我松手。」 「你说是你婆娘便是?我还说是我家的呢!」 若不是打不过他,余小晚才懒得跟他啰嗦,抖开包袱,翻出几件粗布衣裙抖开。 「可看到了?我堂堂大丈夫包袱里怎会有女子衣裙?」 羊倌儿还有些迟疑,男人一旦起了色心,就像猫儿沾了腥,如何肯轻易吐出到嘴的鱼儿。 余小晚也不强求,瞟了一眼四围啃草的羊群。 「若你当真这般看中这婆娘,让给你也无妨,你把这群羊给我,咱们立个字据。」 十多头羊在普通百姓眼里可是不菲的家产,基本就是全部家底儿了,倾家荡产换个残花败柳,怎么想都不划算! 看这羊倌儿膘肥体壮的,又有这么多羊,肯定不至于讨不起媳妇儿,有人给他传宗接代,那就更没必要换了。 果然,一提钱,再多的邪火也得消没了。 羊倌儿呸了口唾沫,勐地将怀里的朱钰丢了出去:「趿拉了多少年的破烂鞋,一头羊都未必值,还想换老子十六头!滚犊子!」 余小晚啧啧摇头,上前拽起腿软脚软的太子爷,上手就拍了他脑壳一下。 「早知道就等他撕了你的襦裙再出来,还能讹他两头羊!」 「呸!娘稀皮的想的美!」羊倌儿又啐了一口,这才赶着羊走了。 余小晚拽着朱钰,推上了马车,两天不见,他明显憔悴了许多,她没急着赶路,沾湿了布巾给他擦了脸,重新上妆。 许是他年纪确实有些小,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多少也培养出了几分感情,看着他明明身子还有些抖,却强忍着眼泪就是不肯让它落下,余小晚忍不住母爱爆棚,心疼的唠叨他。 「让你逞强!活该!看你以后还敢跑,也不看看自个儿现在的身份,女孩子家家的独自一人跑到在荒郊野外的,能不出事吗?」 他红着眼瞪她,「我又不是真的女的!」 「那你怕什么喊我救你干什么?」 「我,我……」 羊倌儿走了,他又来了精神,脖子一梗,推开她就下了驴车。 「不用你管,我自己走!」 这死孩子! 余小晚也不拦他,驾着驴车赶到他身边儿,啧了下舌。 「你若真是个美娇娘,我哄也便哄你了,说不得哄着哄着就能成了自个儿媳妇儿。可你一个大男人,我哄着你做什么?想走就走吧,横竖咱们非亲非故的,我何苦出钱出力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拦着你。」 将那些胭脂水粉包巴包巴扔给他,「记得上妆,免得真给人抓了丢了性命。」 他拎着就甩到了地上,「用不着你管!」 余小晚停车捡起,「我提着脑袋带着你,也不知自个儿图的什么。横竖都是你们朱家的皇位,肥水不流外人田,谁坐都一样,大不了你就被安个奸杀罪名砍了脑袋,又与我何干?」 上了驴车一扬鞭子,她走了。 借着眼角的余光,她看到了他错愕的视线。 刚劫后余生,自然正是心有余悸之时,此处虽是官道,可位处偏僻,虽有过路人,可到底少了许多,不然方才那羊倌儿也不敢那般白日抢人,丢他一个人,难免还是会有些害怕。 怕是一方面,关键他也饿呀! 起码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这又行了这么远路,又累又饿又渴,还受了惊吓,啧啧,所以就说,何苦逞强? 本不过是怄气,也是不由自主把她当了自己人才怄的气,没曾想她竟真走了。 不用看也晓得,这会儿他定是一个人委屈的边走边哭鼻子。 余小晚行了没多远便下了官道,将驴车藏在了树丛后,坐等他过来。 养尊处优的娇贵太子,还是被爹娘可着劲儿宠着的,哪儿受过这苦?给他点教训让他长点心也就是了。 毕竟是男主,多少能有生出点什么思想觉悟吧? 等啊等,左等他不来,右等还不来! 她也没走出多远,怎的还没过来?不会是……那羊倌儿又折了回来,或者又出了什么旁的岔子吧? 余小晚越想越担心,赶着驴车重新上了路,回头寻他。 寻了一路都没寻到人,眼看着已跑到了之前分别之处,居然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不会真出事了吧?! 余小晚这下可真急了,下了马车高声唿喊,旷野之上,只有风声唿啸而过,听不到旁的半点声响。 这可怎么办? 都怪她!早知道就该拉着他上车,哄上两句又能怎样?到底是个孩子,何苦逼得那般紧? 她也没心思赶车,牵着缰绳一路喊一路寻,喊得嗓子都哑了,始终不见他的踪迹。 这年月,男风虽不算盛行,可也是有的,若他被谁拉了去,也不敢保证真就没事。 万一…… 她不敢想。 这附近就这么一条路,他还能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橙汁正在传送中~ 已加载88.88%~~~ 第293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4) 遍寻不着朱钰, 她心急如焚。 「夫人!秋水!钰儿!钰儿你在哪儿?!钰儿!」 心急之下, 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连真名都唤了出来。
第631页 刚转过拐角,便听不远处小树林传来一声惨叫! 这音色…… 朱钰! 余小晚丢下缰绳, 托着小腹撒腿就跑! 到了林边,她顿住了脚,没敢马上进去,四处寻了一圈, 搬起一块儿颇有些分量的青石,小心翼翼踏了进去。 小树林不大,她弯腰屏息转了一圈儿,半个人影都没发现。 空荡的林子里, 只有她一人踩过草叶的沙沙声。 啪唦! 不知哪儿响了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转过身来,脸上易了容,排汗困难,冷汗出不来,憋得她头嗡嗡直响。 身后空无一物。 怎么会没人?难道刚才听错了? 「钰儿?」她小小声轻唤。 刚想回身再寻。 「哇啊啊啊啊啊!!!」 头顶突然枝摇叶晃,一团黑影从天而降! 余小晚一惊, 赶紧踉跄着躲开, 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 树不高, 那黑影一跃而下, 直接跳在了草丛枯叶上, 放肆的笑声张扬的嚣张。 「吓到你了吧?活该!让你胆敢丢下本宫一人离开!」 余小晚捂着肚子喘了好一会儿,直到腹中隐隐的不适散去之后,这才起身,也不理他,转身就走。 纨绔太子赶紧追了过来,「胆敢不理本宫!小心本宫真砍了你!」 余小晚勐地顿住了脚,转头望着他,眸底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你有心吗?」 朱钰一愣,「什么?」 「你的父皇驾崩!母后生死不明!那些伺候过你的宫人,说不定正在受着极刑!你能逃出来,不知是多少人的命换来的!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躲藏捉弄人?!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吗?」 朱钰扑闪了两下眼睑,「他们能为本……我死,是他们的荣耀,他日我夺回皇位,定追封他们,他们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人都没了,还追封有什么意义?!我杀了你,再追封你为太上皇,你愿意吗?!」 朱钰带着几分少年的懵懂,「可是我是真龙天子啊,怎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下人就是下人,为天子死,本就是他们的荣耀,有些贱民想为我死都不得机会。」 余小晚冷嗤,「天子?何为天子?往上数个几百年,你的祖先在何处?还不都是平民百姓?」 「可,可是……」 余小晚又道:「就算你不在乎那些宫人的性命,你父皇死了,你竟一点儿也不难过?」 「父皇不死,我如何继承皇位?」 余小晚简直不可思议,「这话何人教你的?」 「母后啊。」 吃人的皇宫,这么教育也勉强可以理解。 「好,就算你对你父皇没什么感情,可你母后深陷囹圄,你也不担心?」 朱钰拽了拽因爬树乱掉的裙摆,穿着襦裙却如此粗鲁,颇有些不忍直视。 「母后不会有事的。」 「你如何知道?」 「王叔与母后十分亲厚,王叔不会伤害母后的。」 「晋王平日待你难道不亲厚?还不是该杀还杀?」 「那自是不同,王叔与我只是叔侄,与母后却是交颈。」 交颈,便是啪啪啪的关系。 余小晚突然有种五雷轰顶的错觉,「你……你平日也是这般对旁人说的吗?」 「你真当我是傻的?私通可是大罪,除了你,连小兴子我都没告诉过。」 朱钰一副告诉你是看得起你的表情,完全不以自己母妃红杏出墙为耻。 「好了走了,我饿了。」 说罢,抬步就往林外走。 余小晚也是无语了,有心想追上他分析给他听,想了想,还是罢了。 通常来说,皇后与小叔子私通,又被小叔子篡了皇位,不外乎两种可能。 一种,皇后被骗了,小叔子答应扶持太子却变了卦,过河拆桥自己上位。 一种,太子被骗了,皇后本就想小叔子上位,这些年来的纵容宠溺就是为了将他养成废人。 第一种可能性不大,朱钰本就已是太子,大朱也没旁的皇子可继位,先皇只这一个活下来的独苗苗,其他皇子各种夭折,看似意外,谁晓得是不是人为?朱钰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妥妥的未来皇帝,根本无需皇后专门讨好晋王扶持上位。 第二种的话,可能性也不大,能坐稳皇后宝座绝不可能是个胸大无脑的蠢物,谁不晓得自己儿子更可靠?干嘛要让位给情人?除非……儿子根本不是亲儿子! 难道……朱钰不是皇后亲生的? 朱钰对其母后十分信任,坐上驴车,咬着肉饼灌着水,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恩赏。 「你只管供养好我,我母后早晚会杀了王叔接我回宫做皇帝,你若伺候的好,我封你个异姓王噹噹也是可以的,伺候的不好……」 余小晚驾着驴车,瞪了他一眼。 他噎了一下,连咳了好几声,赶紧灌了口水咽下去。 「伺候的不好也赏你金银良田,我可是仁德天下的好皇帝。」 自以为话已经说的很谦卑了,可余小晚还在瞪他。 他张了张嘴,突然有点毛她的视线,「干嘛这般瞪着我?伺候的不好还想封官?哎呀好啦!伺候的好与不好,只要别再随便丢下我,都封你当异姓王,别再瞪了!」
第632页 余小晚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突然一拍车板,「还不快吃!吃完赶车!」 朱钰:「……」 刚回来就拿他当下人使唤…… 异姓王?做梦去吧! …… 两个月后,苍朱交界,九斗城。 九斗城出去便是九斗关,过了九斗关便是苍境了。 这一路跋涉而来,几番有惊无险,晋王遍寻不到朱钰,越发的焦躁,越是离边关近,越是查得严密,进这九斗城就是好一番盘查。 幸而经歷了这么多次盘查,朱钰早已习以为常,再也不会吓到冷汗腿抖,还有心思当着官差的面同她别嘴。 「一会儿你卸驴车,次次都让我来,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若不是我得了大肚子病,蹲不下起不来的,岂会用你?」 「我不管,坐了这一宿车,我骨头都快散架了,打死不卸!」 「你这婆娘,一点不懂体恤夫君,我……」 侍卫听得头疼,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他们顺顺噹噹进了城,牵着驴车还在斗嘴,余小晚颇有些后悔,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短短两个月,朱钰的撕逼水平直线上升,她败北的次数越来越多。 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气哼哼地跟着小二到后院卸马车,他却舒爽地在店里扒拉牛肉吃。 卸好了回来,朱钰挑着细眉调侃道:「如何?独手卸马车,可舒坦?」 半个月前朱钰无意间发现了她左手不能动,诧异了许久,好悬没把她假手拽下来。 她赶紧捂牢了,藉口手受过伤,不能动了,搪塞过去,之后他便常拿她的断手取笑。 余小晚四顾瞧了两眼,蹙眉道:「再拿它取笑,我可真翻脸了。」 话音刚落,只听脑中咔啷一声。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主线任务(一):成功组成柳随风x柳逸风官方cp。√】 余小晚心下大喜,这个主线任务本来就只差【独悟峰风雪诉真情】这一条了,如此说来,柳随风他们这会儿岂不是正在独悟峰?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她莫名有些感慨。 如此一来,只要玄睦按之前约定时日,让官府之人烧掉那写着绣娘八字的偶人,整个柳随风副本就算彻底完成了。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一旁拼了两张桌子在大口喝酒吃肉的几个莽汉在议论。 「这厮可够狠毒的,居然连自个儿亲哥哥都敢杀!那可是嫡亲哥哥!」 「可不是怎的!当年他不过区区十二岁,便随着西夷王征战大苍,一路不知斩杀了多少百姓,小小年纪便杀人如麻,何况如今!」 「我可听说,倒霉的不止耶律蛟,他还亲手斩杀了生父西夷王,囚禁了双生妹妹,听说……」那人压低了声音,笑容颇为猥琐,「听说还与双生妹妹同塌而眠,日日缠绵到天亮,简直……啧啧……家门不幸吶!」 有又一人勐灌了口酒,凑过来道:「说起他来,那可真真儿是该千刀万剐的叛国贼子,单只是贪图大苍荣华富贵,贪图公主美色,入了苍籍也便罢了,竟亲自带兵攻打故国,简直该千刀万剐!」 「对对!这种人比弒父奸淫更无耻,就该……」 啪! 身后突然拍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余小晚沉着脸,瞪着他们。 「你们方才在说谁?」 几人面面相觑,见她身形瘦弱,身后又只一位小娘子,不由嗤笑:「说的谁?你聋了?说的就是那该挨千刀的西夷贼子耶律越!」 余小晚忍了又忍,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小生远道而来,对这些奇闻异事最是感兴趣,可否详述一二?」 大鬍子已站了起来,分分钟要开打的架势,突然得了这么一句,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上手拍了她肩膀一下。 「想知道,请哥几个喝酒就说给你听!」 「自然自然,这一桌,小生请了。」 朱钰一见这架势,也好奇的凑了过来,两人身形都较为纤瘦,挤巴挤巴,勉强同他们挤在一桌。 一看有美娇娘,几个汉子立时收敛了许多,坐姿都规矩了些。 「小兄弟好艷福,娶了这么标緻的婆娘。」 余小晚已稳下了情绪,抱拳笑道:「兄台过奖了,蒲柳之姿罢了。」 不等他再说,她紧接着又问:「不知兄台方才说的耶律越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端端的,怎会攻打母族?该不会是误传吧?」 第294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5) 「误传?」大鬍子搁下酒碗指着店外道:「你可看见那些难民?这还是有路子能过九斗关的, 出了九斗关, 全是难民!西夷的大苍的, 都有!」 余小晚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街面上有许多神色疲惫的百姓, 拖家带口的,有的步履匆匆,有的靠在街边歇息。 这个之前她便见过,上一座城也有, 她只当边关都是如此,毕竟是交界,也就没有在意。 两个月前离开柳家庄时,还没有耶律越的消息, 是他刻意隐瞒了?还是一直蛰伏忽而爆发? 不管怎样,必然是这两个月才出现在众人视野,不然早该有他的消息了。 既然他能带兵,看样子已拿下大苍,也不知时晟如何了? 唯一确定的是,时晟还有命在,不然系统肯定会有提示,时晟的sss任务也会宣告失败。
第633页 只是, 耶律越好端端的为何要带兵攻打自己的母族? 余小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吃罢饭, 她买了几个馒头几斤猪头肉, 拎着出了小店, 径直走到墙角带着两个半大孩子的小夫妻近前。 这一家子风尘僕僕, 只背了一个破旧小包袱,显然是仓皇离家的。 两个孩子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吃食,毫不掩饰地咽着口水,小夫妻警惕地望着她,紧紧搂着孩子。 余小晚蹲下,将那吃食递了过去,笑道:「小生并无恶意,不过是要出关了,听闻关外战火连天,有些怕,想打听打听。」 夫妻俩互相对视了一眼,并未立刻接,只问:「你想打听什么?」 余小晚将吃食塞进年幼些的孩子手中,大着肚子蹲着难受,干脆同他们一般席地而坐,更显几分亲近。 孩子已迫不及待打开了纸包塞牛肉,小夫妻也渐渐放下了戒备,一番询问下来,才知他们并非苍人,而是朱人。 男子是个厨子,携家带口在苍讨生活,专做朱国特色菜餚,却不想,突然就打起仗来,小老百姓,也弄不清咋着回事,只晓得国公爷亲自带兵与西夷打了起来。 国公爷一夜之间赶尽城中百姓,放火焚城,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才熄,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他们一路徒步而来,歷尽艰辛,路上还听那些驾车逃难的说,国公爷带兵攻入了西夷,斩杀亲哥哥,头颅还悬在队首,一路浩浩荡荡入了西夷国都,据说连西夷王都给杀了,如今西夷已入他囊中,听说,还要攻打玄国。 一旁一手馒头一手牛肉的小男娃插嘴道:「我听三嘎子说,那贼人是为了寻人才打仗的。」 「寻人?寻什么人?」 孩子爹脸色微变,斥责了娃儿,「是国公爷!国公爷!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命了?!」 小男娃委屈的低下头,小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贼子嘛……」 「你还说!」上手要打他,被余小晚给拦住了。 孩子爹这才赶紧解释道:「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这大不敬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余小晚安抚道:「这里是朱国,无妨的。」 孩子爹摇了摇头,「那也不能不敬,国公爷的人,无处不在。」 耶律越的人无处不在? 这怎么可能。 便是他再如何才思卓绝又有巫族秘术伴身,也不可能短短数月便势达四国,单一个苍国能控制住已是奇蹟。 她不多言,只问:「国公爷到底要寻什么人?」 「都是市井流言,做不得真的。」 余小晚微微一笑,「不妨事,你们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 孩子爹迟疑了一下,小男娃仰头看了一眼爹娘,见无人阻拦,嚼着吃食囫囫囵囵抢先道:「三嘎子说,国公爷要寻的是个大肚婆,西夷人抓了大肚婆,他便攻打西夷要夺回她。」 一旁大一点的男娃憋不住斥道:「你可别乱说!哪儿是夺回她,分明是要杀了她!没听张大伯说吗?国公爷对那大肚婆恨之入骨,西夷人架着刀子在那大肚婆脖子上,让他退兵他都不退,还让人一箭射死了她!」 小男娃不满争辩:「那还是要寻大肚婆,不然又怎会打起来?」 不等大男娃反驳,孩子爹斥道:「这么多吃食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随即又沖余小晚嘆了口气,「官家的事,咱们如何知道?小孩子家家也就是听人乱说,不过似乎确实与那大肚婆有关,都说是他小妾,也有的说是正妻,咱们也不清楚。就听说那大肚婆肚子里有他的娃儿,被西夷人捉了去,要用她换几座城,国公爷一怒之下就打了起来。」 余小晚心头咯噔一下。 「然后呢?」 「然后,听说国公爷杀了那女子,如今已攻下西夷。」 余小晚心乱如麻,喃喃道:「这么说……他现在在西夷。」 「这……」小夫妻面面相觑,「这可不好说。」 余小晚一怔,「他刚攻下西夷,自然要稳固一下朝纲,怎会是不好说?」 大男娃插嘴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们路上搭了张大伯的顺风车,张大伯说他要攻打玄国,说不得这会儿已经往玄国去了。」 玄睦并不在玄国,即便耶律越真去攻打,她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道听途说,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又该上何处去寻耶律越? 最重要的是,耶律越寻她是显而易见的,可他究竟寻她想做什么?他又是为何要杀了那大肚婆?是因着察觉了那大肚婆不是她,所以才杀掉?还是…… 恨她入骨,所以杀掉? 不,不会的! 看在她拼死救他一命的份上,他也不至于这般狠心杀她的,更何况,她若死了,他还要日日承受锥心之痛,便是真恨她将她终身监禁,也不会杀了她的,绝对不会的! 可他不杀她,不代表不会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办? 她还要不要去寻他? 若耶律越真挥兵西夷,还杀了自己的生父兄长,那……谁又敢保证他会相信这孩子是他的?会准许她生下他? 再一个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有必要冒这风险吗? 别慌!她要冷静! 这些都不过是道听途说,事实究竟如何还是未知,先入了苍境确保朱钰平安再从长计议。
第634页 对,就这么办,明日便启程出关。 天色已晚,告别一家人,她回了客房,朱钰也在房中,一人占据了整张床榻,四脚马叉。 这一路过来,余小晚一直都是只开一间房,他们扮的是夫妻,自然不能分房,起先她总是将他踹下床打地铺,可太子爷娇贵,日夜兼程,难得睡次客栈还休息不好,身子吃不消,三天两头伤风小恙,她便只能委屈自个儿睡地铺了。 解开一路添置的行李卷,打好地铺躺下,舒服的伸展着四肢,仰躺对胎儿不好,躺了片刻她便侧身而卧。 朱钰枕着胳膊歪头望着她,安全起见,睡觉也没卸妆,依然是娇俏的小女子模样。 「喂!真要出关吗?」 「嗯。」 「可那边儿正在打仗,不是太危险了?」 「打的是西韶关,咱们过的九斗关,差着月余的i脚程呢,入了苍你才能真正安全。」 「那万一母后杀了王叔想寻我回去做皇帝,寻不到我可如何是好?」 这傻孩子,他母后已封为皇太后,母家都跟着升官加爵,晋王还天天派人追杀他,事实已在眼前,他竟还在痴人说梦。 「先出了关再从长计议。」 「哦……」 吹熄了烛台,沉沉睡去。 夜半睡得正沉,却听外面一阵兵荒马乱,余小晚惊醒,起身一看,窗外灯火通明,纸窗人影晃动,嘈杂声不绝于耳,朱钰也吵醒了,两人起身悄悄推开窗缝向下望去。 街上人头攒动,官差挨家挨户踹门,进去便抓人,看那模样,都是青壮男子,露宿街头的难民也不得倖免。 领头的官爷吆喝着:「出来了都出来了!皇上有令,凡大朱子民,半百以下者,一律充兵!谁若敢逃,格杀勿论!」 顿了一下,语气稍稍和缓,又吆喝道:「凡充兵者,每月军饷两吊钱!」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半夜抓壮丁? 众人议论纷纷,客栈门也被踹开,房客一个个出来,余小晚不敢怠慢,转身也要下楼,朱钰一把拉住了她。 「别去!万一抓你充兵……」 余小晚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不怕,我有大肚子病,没人要的,你别乱跑,等我回来。」 「可……」 不容多说,已有官兵闯入,挨个儿拽人,余小晚也被拽了出去。 她捂着肚子随着众人一同去了演兵场,众人惶惶不安,鱼贯而入,门口专门有人登记姓名,验查员也不过大致瞧一眼,不缺胳膊少腿就通通推进去。 有人装瘸想逃过一劫,被发现,几杖子下来,血肉迸溅,生生打死,悬在演武场门口,以儆效尤。 此番谁还敢再装?便是真瘸也不敢说自个儿瘸,硬着头皮抱着兵甲进去。 队伍一点点缩短,轮到余小晚了。 「照身帖带了吗?」 「带了。」余小晚取出递了过去。 验查员瞟了她一眼,兵甲直接塞到了她手里,话都懒得说,一晃脑袋,示意她进去。 余小晚稳了稳心神,赔笑道:「能不能换一身儿?这身量我怕穿不下,太小。」 「小?」验查员冷笑一声,指了指头顶那死尸,「你怕不是想学他吧?」 余小晚赶紧解开书生袍给他看,「小的不敢,实在是小的有大肚子病,确实是穿不下。」 验查员一看她那鼓囊囊的肚子,不由蹙眉,上手隔着里衣摸了两下,硬梆梆的,转头看向一旁端坐的校尉。 「刘校尉,你看……」 第295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6) 刘校尉年富力强,面黑有须, 睨了一眼她的肚子, 冷冷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不残不老, 都得上阵杀敌!」 不残不老?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刚想表明自己左手残疾,一个小兵一路小跑过来,凑到刘校尉耳边一阵耳语。 刘校尉脸色陡变,起身吆喝道:「不必登记了, 所有人通通领了兵甲去演武场, 快!」 一个字都来不及说, 她已被推搡进去,所有人当众套上战甲, 兵器随便发的,只有个别表示自己擅长某样兵器才会给换,余小晚什么都不会,随机分了杆长枪。 幸好这只是普通的枪, 木柄,稍稍轻巧些, 好歹她拿得动。 穿上兵甲, 带子系得松些, 勉强也还行, 刘校尉召集众人排了排队, 喝令所有人蹲下,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便是再不识字的人,好歹也是会写自己的名字的,偶尔一两个例外,让识字的代写一下也就是了。 「苍国大军压境,来势汹汹!国破家何在?!铁血男儿就该拿起刀枪誓死守城!」 这一番话,没挑起热血,倒是惹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刘校尉又大肆渲染了些城破后会可能面临的烧杀抢掠,将众人吓得瑟瑟发抖之后,这才让驻关大将亲自上阵鼓舞士气。 大将高喝:「敌军要杀你爹娘,当如何?!」 刘校尉带头吆喝,「杀了他们!」 原本守城兵丁举起兵器齐声山唿:「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刚被强征的众人被带动了情绪,有人稀稀落落跟着吆喝。 大将又喝:「敌军要奸你妻女夺你家产,当如何?!」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几番怒问之后,场中山唿震天,情绪调动的差不多了,大将长剑一挥,「跟我来!!!誓死守城!」
第635页 「誓死守城!誓死守城!」 一众兵丁壮丁高举兵器,齐声吆喝,按着秩序鱼贯而出,数万兵丁,没有一人踩踏旁人留在地上的姓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小晚措手不及,这时候再说自己残疾,只怕不管真假都会被杀鸡儆猴,演武场门口挂着的那具尸首可还滴着血呢! 怎么办?真要上战场吗? 刀剑无眼,她又是这般笨拙身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去! 可想逃走却也不可能,原驻兵丁夹着新抓壮丁,两排兵丁看着两排壮丁,可谓一对一监管,一个也跑不了! 出城门之时,几个躲藏起来的男丁被抓到,刻意当着众人的面砍了脑袋,家眷哭嚎着冤枉没有天理,刘校尉站在城墙之上,威仪冷肃。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苟且鼠辈者,不配为人!要恨,便恨苍军,恨那贼子耶律越!」 满城妇孺,眼睁睁看着自家从未练过半点武艺的男人就要去战场送死,哭嚎震天!咒骂不断!自然是不敢骂守城兵将,只能骂那突然攻城之人,骂那贼子耶律越! 「杀千刀的!就该着千刀万剐!啖其肉饮其血都不足够!」 「死了也要下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活捉了他!剁其手脚刨其肠肚曝尸荒野!让那野狼野犬野畜生撕咬吞食方能解恨!」 最毒妇人心,余小晚算是见识到了。 到处都是恸哭声!到处都是恶毒的诅咒!分明逼迫她们的是朱国兵将!可她们才不管这些,她们只管骂只管憎恨只管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大将很满意,百姓同仇敌忾,壮丁情绪高昂,这便是他想要的。 城门轰隆隆打开,除却一队兵丁留下守城,所有兵将壮丁通通赶往九斗关,城外十五里便是九斗关,一重关来一重城,算是双重保险。 赶鸭子上架的随大流离开,到处人山人海,她也顾不得寻一寻朱钰的身影,只顾得护着肚子,仔细着孩子无碍。 一路跋涉,她勉强稳下了心神。 市井流言不是说,耶律越要攻打玄国吗?为何又来攻朱国? 他虽已攻下西夷,可连朝纲都不稳便撤兵离开,这般不管不顾的又来攻打朱国,同时与三国为敌,就不怕腹背受敌? 何止三国,自他们分别,不过短短半年,苍国他稳住了吗?时晟不会背后捅他一刀吗? 晋王刚刚篡位,朝堂不稳,确实是攻打的好时机,可再如何也比不过玄国内乱更易趁虚而入,他又为何舍玄而攻朱? 猜不透,想不明白,九斗关已到了。 守关将士跑下抱拳禀报,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只隐约看到大将点头颌首,随即便将兵将按阵排开,兵丁做先锋,壮丁压后,最末依然是精锐部队做绝地反击之用。 余小晚夹在中间,不用沖在最前面,多少安心一些。 大将一声喝令,所有人席地而坐,歇息蓄力。 等。 这一等就从夜半等到了天光大亮,又从天光大亮等到了弯月初升。 苍军来了,就在关外,隔着高耸的关墙就能看到对面篝火映天,不时还有苍军练兵的唿喝。 然而,并没有宣战鼓响。 一日没有,两日没有,眨眼三日过去了。 所有兵将壮丁席地而坐,吃喝都不离开,只方便的时候准许去一旁灌木丛。 这般枯等也不是法子,白日里他们也开始练兵,余小晚这般大肚子笨手拙脚的,被安排去安营扎寨。 壮丁们私下议论纷纷,只盼着多拖些时日,待援军到了,说不得他们就能被放回去。 余小晚摇头嘆息,该说他们天真还是自欺欺人?若援军那么轻易就能到,大将也不会连夜抓壮丁。 退一万步讲,便是援军真来了,他们这些已经抓来的壮丁也断然不会放掉的,古时打仗,靠得不是一个人的武艺有多高强,便是能以一敌百又如何?人家一千兵丁,吐沫星都能淹死你! 带的兵多,哪怕将领草包一点,赢面也是相当大的,若将领再擅长兵策,那可以说就是所向披靡了。 当然,以少胜多也不是没有,可以少胜多之所以会让人唏嘘感嘆,正是因着少之又少几乎见不到,指望低概率取胜跟送死差不多。 古时行军打仗,比的就是人多! 余小晚不指望会被放掉,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她该如何保护自己与腹中孩子? 主动请缨出城见耶律越?怕是一开口便会被大将怀疑,万一再察觉她的女子身份,甚至直接被打成细作,后果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只有瞅准时机,逃走。 主意是打定了,可谈何容易?想逃的不止她一人,贪生怕死者还是相当之巨的,兵丁看得极严格,每次如厕都不准壮丁单独去,都有兵丁一道。 幸而灌木丛茂密,即便挨得很近如厕,也不会被人察觉不妥。 第五日夜里,起风了,风自关外唿啸而来,刚刚钻进帐篷,突然响起集合号角,众人一脸惺忪茫然,赶紧抱着兵器集合。 一阵兵荒马乱不曾察觉,待安稳下来,余小晚才惊觉,烈风带来了呛人的浓烟,难掩的悲凉,措不及防,瞬间涌上心头。 糟了! 她下意识地赶紧捂住口鼻,大将捂着布巾站在关墙之上,看着刘校尉带着兵丁分发潮湿的布巾。
第636页 布巾之上有浓浓的石灰味,石灰可除疫病,难道也能过滤这浓烟中的火焚之药? 带上布巾,确实好了许多,起码勉强能压抑出破涌的情绪。 戴好布巾,所有兵将拉好阵型,严阵以待。 这一站就是一夜。 天蒙蒙亮之际。 咚咚咚! 宣战鼓响。 城外宣战了! 枯等一夜,还抱着一丝侥倖的壮丁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攥紧了手中兵刃,关门一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将端坐战马,嵴背挺直,一挥手,小兵摇动大旗,战鼓喧天,关门大开。 余小晚抚了抚肚子,胎儿不安地不停弹踢,若非兵甲遮挡,只怕隔着单薄的书生袍都能瞧见动静。 随着大将小跑着出关,离得远,她个子比这些壮丁又低了些许,也看不到阵前情形,只能听到不时有擂鼓助威声,摇旗吶喊声,阵前打的激烈,两侧烈火焚山,浓烟随风迷人眼。 初时还行,渐渐那布巾便撑不住了,风往关内刮,越是靠后的兵丁影响越重,站的越高吸入越多,到处都是唿唿的风声,唿啦啦的火随风猎猎之响。 关墙上的兵丁顶不住,摇摇晃晃,已有些开始跪地痛哭,关前兵将也开始军心不稳。 余小晚撕掉一角袍摆,也不管会不会闷气,接连缠了好几圈在脸上,不等系牢,前面的小兵已开始举枪往前沖。 「杀——杀啊!!!」 到处喊杀震天! 余小晚举着枪也跟着沖了过去,山林已焚,无处可逃,这时候跑去找耶律越,只怕还没到跟前就被人砍死八百回了! 为今之计,只有趁乱往战场边缘跑,躺倒装死。 主意已定,她开始斜着沖,不知不觉便冲到了边缘,再靠便是火光映天的山林,进去就得烧死。 前面已有死尸,她只消跑过去蹭点血,混作一堆装死便好。 眼看就要跑到了,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那人赶紧拉住她,她也顾不得回头,继续往前跑。 身后之人却紧追了上来。 「跑这么快作甚?送死?!」 这声音…… 娇滴滴的女娃娃音。 回头一看,不是朱钰还能是谁?! 余小晚一怔,「你,你怎会在这儿?」 「你以为我想?你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几个黑衣人来抓我,幸而我机灵,脱掉布裙混进徵兵队伍,散了髮髻擦了胭脂水粉,又混了兵甲,彻底甩掉了他们。」 「那你为何不早来寻我?」 「我倒是想!你也不看看,这看守得多严!我根本没机会过来寻你,再加之我扮的是哑巴,这满口女娃子音的,也不好开口同人套近乎。」 还晓得套近乎,这两个月长途跋涉见识人情世故算是没白费。 余小晚举着枪,尽量靠近他压低嗓音道:「等下到前面,咱来躺地上装死。」 「啊?」 「啊什么啊?你可是大朱未来皇帝,怎么能死于战乱。」 「对啊!我是大朱未来皇帝,怎么能装死?!」 这死孩子,该不要脸的时候倒是要起脸来了。 「你这是为了万千子民,你死了他们怎么办?难道要你王叔踩着你的尸首坐稳皇位?」 朱钰跑着跑着想通了,「也对!母后必然是要帮我夺回皇位的,不能便宜了王……小心!!!」 余小晚一惊,眼前光影划过,一柄长剑直冲她扎来! 第296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7) 一切发生的太快, 根本来不及躲! 完了! 她本能地闭上眼, 阖眼的瞬间, 依稀恍到一道黑影,随即便是一声极近的惨叫! 她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四围喊杀震天,瞬间便淹没了一切。 有人拽着她往边缘跑,热浪滚滚扑来,手中的长枪似乎都在发烫。 风声唿啸, 焚燃的林木不时断落,到处都是喊杀声,擂鼓声,飞灰乱舞眯人眼, 火焚之药浸透层层防护,情绪越发难以自控。 余小晚被拽着跑,踉踉跄跄,几次都险些跌到。 「钰儿!慢点儿!」 「什——么——」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嚎问。 朱钰在身后?那拽她的是谁? 离山越近,飞灰越多,高热熏得人睁不开眼,她抬臂遮着,勉强张开眼。 一个身形健硕的朱兵拽着她正跑, 手中长剑左抡右砍, 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朱钰勉强跟在她身后, 同样也是剑, 胡乱挥着, 周围苍朱混杂,早已战在一处,不必分辨兵服,单看脸上有没有捂布巾便能辨出敌我。 苍军以绝对压倒式上风越战越勇,朱兵节节败退,不断有人情绪失控弃械投降,大将与刘校尉骑着高头大马混在人群中,眼看要败,振臂一挥,鸣金收兵! 朱兵潮水般向后撤去,那小兵却还拽着她拼命杀着血路。 朱钰追得气喘吁吁,扯着嗓子喊着:「撤!撤兵了!快回来!」 余小晚也拼命抽着胳膊想抽回来,可那人拽得死紧,根本抽不回来! 「撤兵了!你这么沖会死的!」 那人回头,方正的脸上溅满鲜血,一言不发,指了一下不远处山坳。 山坳低洼,草皮早已焚完,黒污污一片,山坳两侧依然火海,可山坳却因少了焚燃之物熄了火,看样子能从中穿过,虽不知会穿到哪里,可总好过回城等死。
第637页 余小晚明白了那人意图,却不明白他为何要拽着她跑? 「你是何人?为何救我?」 那人已顾不得答,越靠近山坳,苍军越多,他左砍右杀,长剑上的血根本来不及流干又再度沾染,满地猩红铺了一路。 余小晚渐渐说不出话来,跑得太快,气喘如牛,胎儿不安的不停弹踢,腹中隐隐坠痛。 趁着兵荒马乱,他们瞬间钻进山坳,山坳两侧都是火,蒸笼一般,可还能忍受,只是那火焚之药越发浓郁了许多,她丢下长枪,抬臂挡着鼻子,可依然挡不住昏昏沉沉。 遮了这么多层尚且如此,朱钰那孩子如何了? 迷濛之间,她竟还记得回头张望了一眼。 空的! 没人?! 朱钰呢? 「等等!丢了,人丢了!钰儿丢了!」 小兵回头,满脸是血,气喘吁吁,却目光坚毅,丝毫不让人觉得狼狈。 只一眼,小兵转头拽着她继续逃,她如何肯再走。 朱钰丢了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刀剑无眼,一旦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整个次元世界就会崩塌! 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她拼命挣扎,想甩开那人,却根本甩不开。 「你放开我!他不能死!死了就全完了,真的全完了!你放开我!」 那人没放开,却顿住了脚。 回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遥远的拗口,拗口内空无一人,拗口外,腥风血雨。 「他,重要?」 「是,很重要!不能死!绝对不能!」 那人微微蹙眉,平凡无奇的脸明明从未见过,却透着说不出的熟悉。 只迟疑了瞬息,他拽过她推向远处,「你,跑!」 她突然心头一跳,「你难道是……」 不等她问完,那人已拎着长剑飞快奔向拗口。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热浪扭曲了气流,连他的背影都扭曲了。 是留下等?还是如他所说,继续往前跑? 不过歇了这么片刻,狂奔的后遗症便出来了,两腿发抖,身子软的只想瘫坐地上。 还是跑吧,她身子笨重,留着等反倒是拖累,待寻个安全之处,离魂寻一寻耶律越,引着他来寻她更为安全。 打定主意,她脱掉笨重的盔甲,身子轻巧了许多,转身托着肚子,迈步朝着未知的前方逃去。 …… 水…… 渴…… 喉咙火辣辣的疼…… 浑身都疼。 勉强挑开眼缝,眼前红艷艷一片,烈火还在焚燃,身下却是漆黑一片,焚草燥土,还带着余温。 这是哪儿? 脑中浆煳一般,迟钝又模煳。 她记得,她从战场上逃进山坳,拼命跑拼命跑,然后…… 不记得了。 挣扎着撑身坐起,腹中坠痛难忍,犹豫了下,用了颗之前存储的心凝形释,总算好受了许多。 可疼痛屏蔽掉了,口渴却屏蔽不掉,依然干渴难耐,她却顾不得这些,赶紧翻了翻任务栏。 莫非的sss任务还好端端挂着,显示进行中。 还活着,那就好…… 这世界尚未崩塌,想来朱钰也是安然无恙。 她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摸了摸已安静下来的肚子,当务之急是先寻些水喝,烈火炙烤了这么久,身子脱水严重,怕对孩子不好。 荒野寻水源,原本是不易的,奈何这里大树小树草皮灌木全都烧毁,一望数里,倒是让她看到远处依稀有波光闪动。 都说望山跑断腿,望水她一样跑断。 费尽千辛跑到那水潭边,已过去一个多时辰,水中浮尸遍野,自然不是人,都是动物,兔子狐狸野獾……都有,大抵是被火逼到此处,没烧死,倒淹死了。 这还如何喝得下嘴? 可不喝,只怕根本撑不住。 她这是开着心凝形释的金手指,不然根本走不到这里。 她摸了摸肚子,一咬牙,管它三七二十一,捧着便是一通灌。 冰冷苦涩的潭水刮过刺痛的喉咙,本该是难以下咽,可她却觉得甘甜如蜜,果真是缺水至极。 喝饱喝足歪在潭边,胃隐约有些不适,可还能忍受。 远处火光依然映天,映得四围亮堂堂一片,夜空不见繁星,乌沉沉的,也不知是火光太盛遁了星月,亦或是本就阴夜云遮。 她巡视了一圈,荒郊野外,远处火尚未熄,暂时不会有勐禽过来,这才放心的调出仅存的几枚离魂,点了一枚。 唿! 身轻如云,瞬间悬浮在半空,扛着肚子笨重了许久的她,顾不得感受着片刻的舒坦,朝着不远处的山坳直飞了过去。 山坳之中,零星散着几具死尸,看兵服,都是朱兵,死状悽惨。 她突然一阵心悸,竟有些不敢继续往前,可她终究还是飞了过去。 一出拗口,满目猩红,浮尸遍野,空气瀰漫着呛人的血腥气混杂着草木焚燃的味道。 不远处的九斗关,早已不復今晨的模样,只剩煅烧过的残垣断壁,一片苍凉。 唿啦啦—— 唯一还算完整的城门洞上,歪倒的残旗迎风猎猎,猩红的「朱」字若隐若现,星点着火点迸溅过的黑洞,残破不堪。
第638页 飞过层叠的浮尸,穿过残破的关墙,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这不是电影,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小说中三言两语的描述,而是实实在在呈现在她面前的尸山尸海!赤裸裸的死亡! 什么叫做「死亡的气息」,她想她已懂了。 心隐隐的抽痛着,不敢相信,也难以相信,这些都是耶律越造成的,那个小小年纪便兼爱天下悲悯苍生的耶律越造成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灵体没有眼泪,不然的话,她怕是早已泪流满面。 千万孤魂,血染黄土,秃鹫在半空徘徊,声声鸣叫,哀鸿遍野。 这是不亲见,绝无法体会的悲怆。 一路飞往九斗城,远远便见城头战旗猎猎,斗大的「苍」字,清晰入眼。 城中,苍军驱赶着留守妇孺,通通赶去城门口,到处都是哭声吆喝声。 「无论男女老幼,通通西城门集合,只是训话,不杀百姓!来了便有命在,不来,哼!格杀勿论!」 余小晚四处寻了一圈,不在大将府,不在校尉府,也不在县衙,演武场只有战俘与兵将,他会在哪儿? 眼看离魂时间越来越少,她正焦急之际,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浓眉长脸,身形伟岸,腰间佩剑还沾着血迹。 赵元! 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耶律越! 她跟着他一路去了县衙,方才她来过的,并没有耶律越的影子。 可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继续跟着赵元。 赵元并未进大堂,左拐右拐,竟去了牢房! 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牢房潮湿的霉味混着浓郁的血腥气,比之旷野散开的血腥味更浓郁了几分,呛得她说不出的难受。 推开沉重的铁门,这种非栅栏式铁门,通常都是刑房。 果不其然,一入牢房,便见两个彪形大汉正在轮流鞭打吊着的俘虏。 不只一名俘虏,一左一右两人。 一个身形瘦弱,一个精壮健硕。 瘦弱的已昏死过去,垂着头,看不清眉眼,精壮的虽也垂着头,可露出的半张脸上,那自耳根到嘴角的狰狞疤痕,清晰入眼! 莫非! 她刚想飞过去,光影一晃,挂在墙上的火把窜跳了一下,赵元绕过方柱,冲着柱后抱拳禀报。 「爷,人都已赶到了城门口。」 柱子遮挡了那人面容,只能看到他一身银两铠甲,端坐太师椅,正漫不经心地把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他并未言语,只微一摆手,一旁立着的小兵立时喝道:「停刑!」 啪啪的鞭声立时止住,刑吏抱拳站在一旁,规规矩矩,头都不敢抬。 将手中面具扔下,那人终于站起身来,铠甲恍过一抹银光,人已绕过柱子。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 差一点没写到…… 第297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8) 火把窜跳, 盔帽恍过几点银芒, 盔影里的面容随着步伐, 渐渐清晰。 修眉琥瞳,山鼻檀唇, 乍一看仿佛与当日不无二致,却又全然不同,那眸中不復温润,不復淡然, 不復悲悯苍生的温良,只有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 余小晚不由打了个寒战,这寒彻骨髓的视线,何止淬了毒结了冰, 只一眼便让她不寒而慄。 重逢的惊喜眨眼消逝殆尽,他已迎面而来,只要一个擦身便能察觉她的存在,她却突然怕了,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仓皇躲开! 飘渺的裙裾如云似雾,散着点点星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流,悄然扫过他的指尖。 呲啦。 只一瞬间, 电流眨眼而过。 她的心却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耶律越一向心细如尘, 会不会察觉到? 她紧张地盯着他, 不敢错过他脸上哪怕一丝的变化。 然而, 没有变化, 耶律越像是毫无所觉,径直出了牢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松了口气,只那么一丁丁点蹭过指尖,转瞬即逝,必然是察觉不到的,平日子衣裙摩擦尚能生出静电麻一下的,她实在是太过小心谨慎了。 放松下来,她又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来寻他的,不让他知晓她的存在,又如何引他去寻她? 摇了摇头,先不想这些,她转身轻飘飘飞到莫非身前,莫非垂头阖着眼,手臂肩头都有剑伤,可好在并非穿胸之重,身上的鞭痕也未见骨,应该是刚行刑不久,伤得都不算太重,胸口起伏也还算平稳,暂时无性命之虞。 莫非是去救朱钰的,他被抓,难道…… 她转身飘到一旁瘦弱的俘虏身前,身形压低,歪头望去。 脸颊青肿,唇角破裂沁血,身上也是鞭痕累累,虽没剑伤,可看着却比莫非虚弱了不止一点。 朱钰! 果然是抓人抓双。 可耶律越为何要严刑拷打他俩? 尤其折流的易容术天下一绝,他又是如何从一大堆俘虏中认出他来的? 他将他们关在此处,不顾刚刚大战的辛苦,这般急着严刑拷打,又是想拷问出什么? 玄睦的下落?亦或是旁的? 顾不得细想,要紧的是,如何将莫非救出? 城门紧闭,便是她想折回救人,连城都进不来,如何救?
第639页 求耶律越? 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努力忽略掉之前与他对视的心悸,转身刚要去西城门寻他,一个抬眸,瞬间僵住! 刑房门口,本已离开的耶律越,孑然而立,傲雪凌霜,寒彻魂灵的视线,直直扎了过来,正扎在她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险些以为他能看到她。 自然,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走了吗?怎会悄无声息站在门口?! 方才分明听到脚步声走远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移开视线,琥眸映着跳动的火苗,依然冰冷如初,丝毫不曾沾染哪怕丁点暖意。 「赵元。」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暗沉,如淌在寒潭冻溪之中。 「属下在!」 「传令下去,城门百姓,武场俘虏,凡归顺者,饶其性命,否则,格杀勿论。」 「是!」 赵元转身离去,冰冷的视线再度游移了一圈,这才迈步而入。 行至太师椅坐下,捏起方才把玩的面具,耶律越波澜不惊地嗤出一句:「折流……果然好手艺。」 随即,漫不经心地摆了下手,随侍一侧的小兵扬声喝道:「行刑!」 刑吏规矩的应了声,抄起鞭子沾了咸水,朝着莫非狠狠抽去! 啪! 鞭音清冽,皮开肉绽。 莫非紧咬牙关,一声没吭。 余小晚这才认出那唱刑的小兵竟是刘子! 不过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耶律越究竟有没有察觉到她? 啪啪的鞭声催命符般,听得余小晚一阵心惊胆战,脑中莫名浮现了当日玄睦受刑惨状, 莫非是因她被抓,她如何能眼睁睁看他受此大罪?! 她紧飞两步想上前环住耶律越,还未到近前,耶律越瞟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朱钰,淡淡开口。 「泼醒了。」 一旁立着的刑吏赶紧上前,抬起一桶子污水便泼了过去。 哗啦! 本已是秋末,秋寒正盛,大牢更是阴冷,这一桶子下去,朱钰单薄的身形当即打了个激灵,喘声渐促,勉强张开了眼。 耶律越起身,缓步走到近前,抬起他的下巴转向莫非那边。 「你是何人?他又为何护你?说出来,饶你不死,如若不然……」 向后摊手,一把烧红的铁烙立时奉上,他握紧木柄,举到朱钰眼前,轻碰了下他脸侧乱发。 呲拉拉—— 瞬间青烟冉起,髮丝煳卷,燎味刺鼻! 朱钰立时惊缩了一下,眸中载满恐惧,看着那冒烟的烙铁,再看一眼挨鞭的莫非,那一声声凌冽鞭音,仿佛抽在他身上般,每抽一鞭他都跟着抖一下。 「我,我……我说过的,我是大朱太子,名讳朱钰,王叔篡了我的位,你们若带着我回去,篡位之事不攻自破,待我登基,我愿俯首称臣,携大朱千万子民归顺!」 耶律越不语,斜眸睨了一眼咬牙挨鞭的莫非。 朱钰意会,颤着软糯的女音,道:「他,他为何救我,我也不晓得。」 「不晓得?」 耶律越面无表情地举着那烙铁,在他脸庞晃了晃,他拼命撤头,吓得唿吸都凝滞了。 「我,我真的不晓得!他突然冲过来救我,拉着我便跑,我……啊!!!!!!」 灼红的烙铁突然就按在了他胸口!毫不预兆! 烙烧的兹兹声,皮肉灼烤的腥臭味,顷刻间斥满整个刑房! 朱钰仰头惨嚎,痛得脖间青筋暴起,小脸扭曲,身子突然一沉,昏死过去。 耶律越撤回烙铁,丢进刑炉,换了把烧的通红的三角铁,凑至近前轻吹了吹,火星随火飘摇,烙铁焦红灼眼。 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半空,他的唇角隐隐勾了下,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寒意涔涔。 余小晚悬在半空,早已惊呆,眼前一片昏花,头晕目眩,几番险些从半空跌落。 她不懂,耶律越分明是信了朱钰所言,所以之前朱钰昏迷不醒他才放任不管,为何这会儿突然又动用酷刑?! 难道……难道他知晓她在这里?这是做给她看的?想逼她现身? 他为何要如此?是在怨恨她诓他入了那峡谷,害他万箭穿心? 可她已倾尽所有补救,他还是不肯原谅吗?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现身帮他们求情的话,会不会适得其反? 可不现身,她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 纷乱的思绪还没理清,水瞳陡然睁大。 「不要!!!」 兹兹—— 「啊!!啊——」 刚刚痛晕过去的朱钰,勐然痛醒!仰头惨叫! 烧红的三角铁突然就那么按进了他单薄的胸膛,再拔出时,肋骨灼黑,腥肉赭红,朱钰痛翻了白眼,却没有再幸运的昏死过去,硬受着,浑身抽搐。 冷绝的琥瞳没有丝毫波澜,耶律越转身,一言不发地将那三角铁丢进刑炉,转手又要拿另一个。 余小晚懂了,真的懂了! 他就是在逼她现身!若不现身,他便要当着她的面活活折磨死他们两人! 鞭声不绝,莫非闷不吭声,朱钰的惨叫充斥耳畔,眼看着他又举起了第三根烙铁,她如何还敢再迟疑,飞身上面,一把抱住了他!
第640页 「不要晨之,不要!」 呲呲——拉拉—— 莹白的电流不断流窜,眼看要挨上皮肉的烙铁滞住了,银亮铠甲熠熠生辉,琥珀色的眸子划过暗光幽幽。 他收回烙铁,神情不变,淡淡开口。 「在城中?」 余小晚没动,依然紧搂着他。 「西城外?」 还是没动。 「东城外?」 她撤开身形,停滞片刻,復又抱住。 转身丢下烙铁,他冷冷吩咐:「去关外搜寻倖存者,带回来。」 刘子心下瞭然,抱拳道:「属下亲自去办!」 一挥手,刑吏停下了抽打莫非,耶律越又吩咐了一句:「严加看管。」 转身出了刑房。 余小晚随他一同离开,莹白电流不断流窜,却没有往日的安心,只有心慌意乱。 「还不回去?」 冷不丁的一声,余小晚怔了一下。 耶律越大步而行,铠甲加身,步履沉稳,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威仪,再不復当日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明日午时不来,莫非死,子时不来,朱钰死。」 什么?! 她所处位置较为偏僻,若不主动投诚,一夜还真未必寻得到,况且,从那里到城中,少说也有二十里,若不快些,只怕…… 余小晚赶紧翻了下离魂倒计时,还没看清,身子陡然一沉! 灵体消散的瞬间,她才忽而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 她根本不曾叮嘱系统唤醒她! …… 好冷。 淅淅沥沥的雨水不断砸在脸上,她勉强张开眼,雨水流进眼角,酸涩难忍。 擦了擦眼,勉强撑身坐起,四围漆黑一片,离魂前还烈焰映天,此刻却只剩下淡淡的焦灰味。 这雨下的还真是及时,不然这么烧下去,早晚会烧到城里。 昏沉的脑袋渐渐清晰,她挣扎着起身,雨雾重重,虽不大,却足以让她迷失方向。 她昏睡了近一夜,再一个时辰天便要亮了,坳口在何处? 若她不能及时赶回,他真的会杀了莫非吗? 该是不会的,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她罢了,朱钰是朱国太子,有用的,莫非又是玄睦的人,做人质再好不过。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忆了下来路,摸黑前行。 秋末凌晨,雨水冰冷,她冻得瑟瑟发抖,道具栏只剩一枚离魂,十六枚心凝形释,她并未囤四季如春,再冷也得受着。 哆哆嗦嗦赶着路,天不知不觉便亮了,走了这么久,身子总算稍稍暖了些,至少不会再冷得发抖。 不对,照理说,天都亮了,便是走不到坳口,起码也该远远瞄见,为何周围昏茫茫一片,只有焚后的荒山? 糟了! 定是走错方向了! 怎么办?眼下该怎么办? 她四下眺望,隔着重重雨雾,没寻到坳口,却见远处依稀行来一辆马车。 马车越行越近,那赶车之人越看越眼熟。 柳随风! 惊诧不过一瞬间,她随即明白过来,独悟峰本就处于三国交界,临玄国昊天关,苍国西韶关,朱国九斗关,离这里不过几日路程,初到九斗城时,他俩已风雪诉真情了,如今下山返国也属正常。 若是旁人,余小晚未必敢上前搭话,可是他俩,她却是不怕的。 她紧跑两步,挥手吆喝:「兄台!停一停!」 第298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19) 柳随风环顾了一圈, 见只她一人, 这才放心过来。 余小晚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这位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载小弟一程?」 柳逸风立时从车里探出脑袋,笑道:「自然可……」 柳随风打断,「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还如此狼狈?」 余小晚嘆了口气,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二位有所不知,苍军昨日攻打九斗关,朱兵惨败, 如今已攻入城中。」 柳随风两人面面相觑,柳随风又问:「那你又是何人?」 「小生原只是过路客,被强行抓了壮丁,兄台也看到了,小生有大肚子病,自己尚且顾不得自己,又如何打仗?万般无奈,只得逃走。」 话音未落, 柳逸风勐拍了一下车板, 「匹夫懦弱, 找甚的藉口!国破家何在?若人人都如你, 朱国岂不是任人鱼肉?!」 余小晚轻咳一声, 「那个,兄台所言极是,可小生并非朱人,小生乃玄人。」 柳逸风噎了一下,捂着额头不吭声了。 柳随风沉吟了片刻,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她,「我等是朱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朱的,只怕与你不同路载不了你,相逢便是缘,这银子权当做盘缠,你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她只想蹭个车,要银子干嘛? 她抱拳道:「实不相瞒,小生的贱内还在城中,小生也是同路。」 柳随风颌首,「如此,那便同去看看。」 马车自然是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九斗关外,远远望去,尸山尸海,雨雾之下更显凄凉。 不等马车靠过去,便见关内乌泱泱跑来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还驾着马车。 柳随风跳下马车,拦住一个小妇人,「你们从何处来?」 小妇人一脸焦急,哪儿顾得理他,挣扎着想跑,柳随风摸出一角碎银塞给她。
第641页 小妇人怔了一下,赶紧揣进袖中,这才道:「快跑吧!西城门打起来了!说不得一回儿苍军就给退回来了!」 柳随风蹙眉,「西城门?可是援军到了?」 「正是正是!昨个儿夜里就打起来了,咱们趁乱开了城门跑的,再晚会儿,指不定命都没了。」 余小晚探头张望着,城中本只剩老弱妇孺,这会子逃出来的却有青壮男子,有的甚至还穿着朱兵兵甲,显然是战俘。 援军攻城,城内又有敌军战俘,这种状况下,为防战俘反咬一口,将领通常都会下令集体斩杀,防患于未然,他们怎会有机会逃走? 是耶律越刻意放走的?还是战况确实危急,以至于疏忽了战俘? 耶律越心思缜密,不大可能有如此致命的疏忽,甚至还让他们开了城门逃走,最大的可能还是他故意放走的。 百姓都是往外跑,他们的马车却是往里进,逆流而上,说不出的显眼,也格外难行。 余小晚扒着车棂望着四围混乱的一切,活人们拼命跑着,脚下到处都是尸体,不时有人认出尸首,抱着嚎啕大哭,也有人看都不看,只管逃命,空气中瀰漫着酸腐味血腥气,还有那层层雨雾都遮挡不住的悲凉。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曾经平凡却美好的一切,转眼烟消云散。 耶律越,你为何突然攻城? 她自认没有什么伟大情操,可看着眼前惨状,依然压抑不住心头酸楚,他那般温良之人,又如何忍心? 她突然有些害怕,难以言喻的怕,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该这样的,不应该的! 他若看了她的血书,知一切并非她所愿,她也散尽功德自残救她,顶不会如此决绝。 到底哪里出了错? 赵元没给他看那血书? 除了这个,她再想不出旁的因由。 可若真是如此,那她此时回去,岂不是送死?不是她的死,是…… 她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湿衣粘在身上,遮挡不住。 回去,孩子可能会死! 不回去,莫非朱钰会死!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秋水……」 耳畔隐约传来唿唤声,人太多,幻听一般,她四下张望了一眼,人影攒动,依稀可见似乎有一人背着一人朝这边横斜而来。 如逆流一般,如此横行也是惹眼的很,他们越来越近,余小晚突然跳下马车沖了过去! 「莫非!钰儿!」 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余小晚冲到近前,一把搂住了他俩,喜极而泣。 「我不是做梦吧?不是做梦吧?」 接连叨念了数遍,她颤巍巍看了看莫非,又看了看他背上昏迷不醒的朱钰,两人都是血肉模煳,想来也是只顾逃命,顾不得包扎伤口。 「这到底怎么回事?」 「援军,夜袭,趁乱,逃。」 余小晚点了下头,刚想再说什么,莫非突然瞠目,倒退了一步,瞪向她身后。 她一惊,回头,却见柳随风手持长剑,直冲他们过来! 余小晚:「你想作甚?!」 话音未落,人已到近前,举起长剑,直刺朱钰! 周围到处都是人,莫非又有伤在身,勉强撤身躲过。 余小晚赶紧挡在他前面,「你疯了吗?他可是太子!」 「杀的就是太子。」 柳随风一路护着柳逸风过来,不可能不与家人联络,必然早已得知晋王大事已成,且给柳家庄下了密令,凭藉他们商号遍布全国,要他们秘密捉拿甚至就地处决太子。 柳逸风也过来了,一见太子,眉心紧蹙,「莫非,皇上与你家主子早有联盟,你这反手又帮太子,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此处并非说话之处,余小晚深吸一口气,喝道:「你俩脑子让驴给踢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太子党晋王党?!国破家何在?若大朱灭了,还管他谁做皇帝?!」 柳随风一甩长剑。 仓啷啷啷! 「若不曾遇见便罢,既遇见,自然要为主效力!让开!」 余小晚气得咬牙切齿,「他不能死!万一晋王战败丢了性命,好歹他是皇族血脉,还有可能东山再起!若没了他,如何復国?!」 古时最讲究血脉,单单一个皇族血脉,就可以轻易集结无数忠君爱国兵将。 柳随风沉默了。 柳逸风拧眉四下张望了一圈儿,「罢了,咱们只当没撞见,就此别过。」 柳随风还在犹豫,柳逸风扯着他扯回了马车,遥遥地摆了摆手,驾马继续艰难前行。 莫非与朱钰既已逃出,她自然也不会再拿孩子冒险,先寻处安全之所诞下麟儿,再抱着孩子见他,只要能证明他是孩子的爹,所有误会都能迎刃而解。 主意已定,三人随着人流一同逃离。 跑出去没多远,心凝形释时间到了,头痛、身痛,肚子痛,全身上下,简直没有不痛之处。 她难受至极,又补服了一枚,这才继续赶路,这一赶,便是整整一日,直到月上东山,才暂且停下歇口气。 雨早已停了,皓月当空,繁星璀璨,与这夜色下的满目疮痍全然不同。 莫非探了探朱钰的额头,沖她道:「採药。」
第642页 话音未落已站起身来。 余小晚也摸了摸朱钰的额头,烫手的紧,若伤口不管,便是退了热还会再起,必须得治伤。 她抬眸沖莫非道:「若能寻到便寻,寻不到就赶紧回来,夜黑,危险。」 莫非颌首,又叮嘱她不要离开人群,这才转身离开。 周围到处都是逃难歇脚的人,有人恍过神来搂着孩子哀哀啼哭,有人靠着矮树怔怔发呆,孩子吵着饿,娘亲刚摸出个窝窝,便被一旁男人给抢了去,到处乱糟糟一片。 余小晚根本没心思管旁人,小心的解开朱钰残破的衣衫,伤口溃脓,沁着猩血,她狠狠心,撕掉一角衣袍,帮他小心清理掉一旁污血。 朱钰奄奄一息,勉强张开眼,「你……」 「我在,你忍一忍,莫非去寻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不过才一开口,声音便哽咽了,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如何会不心疼? 朱钰虚弱的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打人了……疼……太疼了……」 余小晚攥紧他的手,拼命忍着眼泪,「嗯,不打了,以后都不打了,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对……母后……还等着我……回去做……皇帝……」喘了口气,他又道:「有水吗……渴……」 余小晚四下张望了一圈,月光皎洁,隐约可见不远处有水光闪动。 「我去给你弄点水,你等我!」 她拖着他拖到一旁土坡后,藏好了以防万一,这才起身朝着水光处跑去。 看着不远,却跑了一刻多钟才到,是条小溪,溪边已有难民在灌水,她揪了片也不知什么叶子,勉强聚了些水,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水不多,叶子也小,她一路头都不敢抬,眼看便要到地方了,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几匹战马已沖了过来,长矛挥舞着,驱赶着他们。 水洒了一地,她随着众人聚作一团,一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兵马。 兵马散开,一匹血蹄青骢马踏步而来,行到人群边缘,一人翻身而下。 余小晚挤在人群中,不敢抬头,眼角余光只瞥到银亮的盔甲熠熠生辉,袍角溅着血迹,战靴气定神闲地游走着,一个人一个人挨个看过。 脚步停下,停在了离她不远处一个女人身前。 「抬起头来。」 女人扶着隆起的肚子,战战兢兢抬首,突然被捏住了下巴! 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刃恍在那女人眼前。 「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第299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0) 余小晚跪趴在地, 眼角余光拼命倾斜着, 重重人影遮挡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听到那女人颤抖的求饶声。 「饶,饶……饶命, 官,官爷饶,饶……啊!!!」 突然的一声惨叫,划过夜空! 诸人皆是一颤, 抖抖索索挤作一团,余小晚也是一惊,本能地抬头望去。 圆月如盘,高挂天边, 耶律越一身银白盔甲逆光而立,清冷月辉勾勒着他的颀长身形。 他傲然而立,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女子,女子下巴被他紧箍抬起,脸几乎已成水平,冰冷刃尖抵在她的太阳穴,银芒微闪。 他显然并未用力,没有血流如注的惊悚画面, 只堪堪刺破了薄薄一层皮肉, 一滴血珠顺着刀尖缓缓沁出。 女人死死拽着他的手臂, 惊声尖叫后紧闭双眼, 大抵以为自个儿小命休矣, 可等了许久不见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张开了眼。 「官,官爷……」 唰! 「啊!」 手起刀落,毫无预兆!银光带着几滴血沫飞溅,从太阳穴直划到下巴!速度之快,眼都顾不得看清,更遑论躲开! 女人捂着脸,惨叫一声歪倒一旁,鲜血顺着指缝涌出,身侧跪趴的百姓赶紧向一边跪了跪,生怕连累了自己。 淡如云烟的眸子微眯了眯,像是突然对她失去了兴趣,耶律越转身,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继续闲庭信步,一个一个挨着看过。 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被他盯着看的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最前排的看完了,百姓挤得太紧,往里并不好进,他随意挥了挥手,团围的兵丁立时让出一条窄路,赵元高喝:「查过的,走!」 前排面面相觑,赶紧连滚带爬钻出人群。 耶律越这才继续。 「都抬起头来。」 无波无澜的声音,听似轻缓,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仪,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这次比之前更快,看一个走一个,所有人都殷殷望着他,只盼着赶紧看过自己,赶紧离开。 被喝令了抬头,自然没人敢低下,她也抬着,眼睁睁看他在眼前走来过去,一个个看过,一个个放走。 走的越来越多,留的越来越少,眼看已到她身前! 他停住了。 垂眸睨着她。 冰封寒云般的眸子对上惊慌失措的水瞳,许久未动。 他……他认出她了? 她脑中乱作一团,明明口鼻并用,却依然觉得唿吸不畅。 冰冷的短匕缓缓抬起,轻轻描划在她脸侧,还未挨上,寒意已入骨。 「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余小晚看了一眼那泛着寒光的刀刃,闭了闭眼,尽量抬高下巴露出脖子,咽了口口水,颤声道:「官,官爷饶命!」
第643页 耶律越蹙眉,死死盯着她,突然收回短匕,绕过她走向了下一人。 她跪在原地仰着头,抖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踉跄着朝那兵丁散出的小道跑去。 一枚变声丹药可撑十日,她比朱钰早服两日,昨日战场之上,已是朱钰最后半日,她笃定耶律越没听过他的男身女声,既没听过,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世间还有这等奇事。 再加上折流专程伪造的喉结,随着吞咽真的会滚动,逼真如斯,若不探手碰触根本辨不出真伪! 她一路闷头跑着,眼看着便要钻入小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站住!」 声音不大,却惊得她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沙沙,沙沙。 战靴染尘,停在了她身侧。 盔甲哐啷,耶律越蹲伏下来,突然探手摸向了她的肚子! 糟了! 余小晚瞬间出了满身的冷汗! 定是她方才仓皇逃离,不小心显了身形。 耶律越来回摸了两下便收了手,视线波澜不惊,缓缓落在她的喉结上。 不等她想出对策,他突然探手抠住了它!指尖用力,狠狠扯掉! 「唔!」 黏贴的假喉结陡然扯掉,便是有心凝形释不疼,也一样扯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眼看就要暴露,她一咬牙,俯首便拜!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奴招了,全都招了!」 顶着男声自称奴?他不是个男的吗?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开声,堵着乌泱泱一堆人的旷野小路,只有风声、草声、转头时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声,再没有其他半点声响。 这种时候,连最不懂事的孩子都不敢啼哭。 耶律越不语,只望着她,像是等着看她的拙劣表演,再狠狠碾碎。 深吸了一口气,她探手摸向耳后,呲啦一声,撕掉一缕皮,顺着那撕掉的边缘,继续撕扯,一条条,一缕缕,不大会儿工夫,折流煞费苦心的易容面具,悉数撕掉。 撕的差不多了,她俯首又是一拜,哽咽道:「奴乃朱城万紫千红花娘,情郎走后不久,奴便有了身孕,为保孩儿,奴只得逃走。可以奴之力,根本连皇城都逃不出去,又如何千里迢迢寻郎?幸得凤一曲情郎相助,帮奴易容才得以一路平安。」 她跪伏在地,根本不敢看耶律越的神情,只咬牙哀求:「奴绝非歹人,求官爷饶命!」 一直沉默不语的耶律越,突然探手过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狠狠抬起! 他盯着她,死死盯着,眼角眉梢,一处也不放过! 柳眉杏眼,是个美人,却……不是他熟悉的那张脸。 抽出短匕,再度抵上她的脸,这次没有再问那句「你来还是我来」,直接手起刀落! 嗖! 一道血痕绽在她的脸上。 伤口边缘整齐,没有丝毫面具痕迹。 耶律越闭了闭眼,脸瞬间痉挛了一下,只一下,幻觉一般,他已平復下来。 收起短刃,站起身,月光如皎,映在他凉白的脸上,越发冰冷。 「滚!」 「谢官爷!谢官爷!」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腿软的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连试了几下不成,干脆跪着朝外爬去。 一步,两步,三步…… 咔啷! 脑中突然弹出一个提示框。 【《庄主的冷面俏护卫》副本已完成,奖励时间积分0,总积分-6100000。】 什么? 柳随风的副本完成了? 怎会这样?她与玄睦约定焚烧布偶之日分明还没到! 只怔了这么瞬间,耳根处隐约有些发烫,越来越烫!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望了眼头顶皎白的月。 圆月。 难道今夜是十五?! 这些日子兵荒马乱的,她根本记不清是与不是。 不敢再迟疑,她捂着耳根滚烫,慌手慌脚跪爬着,出口就在眼前,再爬两步,只要再两步!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腿上仿佛瞬间有了力气,她爬起来,摇摇晃晃朝着拐角跑去。 躲一会儿,只躲一会儿,待耶律越走后,她再去寻朱钰。 朱钰躲在坡后暗影处,只要不出声,不会被发现的。 她没跑多远,拐了弯儿便钻进了路旁小树林,躲到了一块青石后,蜷缩着抱紧自己。 夜深声远,隐约可以听到不断有人被放走,那逃命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再远去,沉重而急促。 时间缓缓流逝,秋末荒郊,越来越冷,她抬手贴上耳根,只有这里是暖的,散着莹莹白光。 她想看看是什么字,可在耳根脖颈,怎么扭头都看不到,总觉得有些不妥,神识莫名恍惚,翻了翻系统栏,心凝形释伤害承受值跳动的十分古怪,慢时半天不动,快时却几百几百的骤减。 她心乱如麻,根本没办法思考,便干脆什么都不想。 远处,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大抵是查完了所有人,要离开了。 她神志恍惚,勉强集中精神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转过拐角,声音越发嘈杂,像是停下了,又像是不断有人路过。 大部队,大抵要过好一会儿吧。 她微吐了口气,耳旁突然传来脚步声。
第644页 沙沙,沙沙。 越来越近。 耳后似乎也越来越烫! 她一惊,刚想起身查看,光影一晃,一道黑影拖着一人,转过青石,挡在了她面前。 枯林皓月,斑驳月影漏在地上,那人逆着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只那锃亮盔甲映着月辉银白灼眼。 耶律越! 她慌忙扶着青石站起,耶律越突然抬臂将手中拖拽那人丢了过来! 啪唦一声,直接摔在了枯草堆中。 那人趴伏在青石暗影中,生死不明,耳根处,一个莹白的「昂」字,滚烫灼眼。 「钰儿!」 刚刚站起,又慌忙蹲下,本能地先探了探他的鼻息。 虽然微弱,可好歹还有命在。 看了一眼耶律越,再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朱钰,她一咬牙,先俯身交叠了印记。 一如既往的烫,也同样只瞬息之间。 脑中立时弹出提示框。 【副本验证成功,奖励时间积分200000,总积分-5900000。】 虽然知晓这或许根本没用,可眼下已没旁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在他是朱国太子,又是任务主的份儿上,希望耶律越能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沙沙,沙沙。 耶律越又靠近两步,斑驳的月光恍着银甲微芒,一点点显露出他那无波无澜的面容。 他淡淡扫了朱钰一眼,俯身蹲下,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夜风徐徐,拂过他的袍角眉梢,一缕泛着银光的髮丝逃出盔帽,随风飘摇,掩映着他缓缓勾起的唇角。 他笑了,突然笑了,笑的云淡风轻,却又寒意涔涔。 镀着月光的指尖抚上她的额角,一寸寸摩挲过那眉,那眼,那鼻尖,缓缓落在她短促唿吸的唇。 探身过来,蜻蜓点水,那不薄不厚不艷不黯好看的每每都让她如初见般心动的唇,厮摩在她唇瓣,浅声呢喃。 「为了躲我,还真是……辛苦你了……晚儿……」 第300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1) 十五月圆, 群星璀璨, 茫茫旷野, 恍若白昼,不闻虫吟鸟语, 只有远处猫头鹰的夜啼。 官道之上,大部队踯躅慢行,耶律越骑着血蹄青骢马行在最前,银亮的盔甲镀着月光, 熠熠生辉。 他一手攥着缰绳,一手缠着两圈麻绳,麻绳细长,拖曳在马后, 另一头绑着余小晚。 余小晚双腕被束,踉跄而行,每一步都行的艰难,昨日淋了一夜雨,今日又逃了整整一日,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瞬间便失了气力,便是马速不快, 她依然几度险些摔倒。 她不懂, 明明前一刻他还缱绻温柔的轻吻她的唇, 为何下一刻便将她绑起拖在马后? 他对她……当真是恨之入骨, 丁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她不敢想像回去之后他会如何处置她, 如何处置他们的孩子。 她死了没关系,可孩子……孩子绝不能有事,绝不能!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保住孩子? 越是想思考越是无法思考,脑中乱作一团,根本理不出半点头绪。 不行!不能慌!要冷静,必须冷静!! 咻! 眼前突然恍过一道白光! 不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腕一沉,绑绳开了。 一道黑影突然凌空而下,直冲耶律越刺去! 噹! 赵元抬剑挡下。 却不想莫非只是虚招,一个旋身抱起她便跳出了人群,直朝一旁小树林奔去! 这树林比之之前茂密了许多,马匹绝对进不来。 趴在莫非肩头,她看到那银亮的身影越来越远,寒月冷云般的面容波澜不惊,探手抽出腰间骨笛,送至唇边,缓缓吹响。 呜—— 平直的几乎没有一丝阴阳顿挫的笛音,却仿佛直戳魂灵。 她不由一阵心惊胆战。 他不追?为何不追?!为何要吹骨笛? 这么多兵将,就这般眼睁睁看着莫非将她带走? 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心慌的不成样子,她挣扎道:「莫非!有诈!放下我,你快走!」 莫非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向上託了托她,只管朝前沖! 「莫非!莫非!!!」 官道越来越远,银亮的盔甲早已被重重树影遮挡,莫非跑的极快,不断展身,轻功运到极致,耳旁只剩唿唿风声。 呜—— 明明已跑出那么远,可那笛声却仿佛还在耳畔。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莫非身形勐地一顿,险些将她扔出去! 她一惊,慌忙抬头查看,月光透过枝杈斑驳,林密影暗,她只看到他紧抿着唇,两腮不正常的鼓胀着,像是在拼命隐忍着什么,不等她看清,他已稳住身形,再度跨步疾奔。 刚跑了三两步。 吧嗒—— 不知什么滴在了她脸上。 她拼命睁大眼,借着接踵而过的光影仔细分辨。 鼓胀的脸颊,撑起的伤疤,还有那唇角绷不住的血痕…… 他…… 他嘴里有血! 「吐出来!」 莫非鼓动鼻翼剧烈唿吸着,根本顾不得理她,憋着最后一口气,脚下不断加速。 「万一呛到很危险!吐出来!」 话音未落,莫非突然歪头,哇的便是一口猩血!
第645页 一口未完,又是一口,他勐地跪撞在地,紧紧搂着她,接连呕了数口血,这才勉强止住,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抱着她继续跑。 这可是血,不是水!这般大口大口的吐,有几人受的住? 「莫非!放开我!他不会杀我的,你不用管我!」 莫非口鼻并用,费力的喘着气,呕掉的血仿佛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可他还在硬撑着,死死瞪着前方,展身展身拼命展身! 「还,差,一,点!」 「什么?」 风声唿啸而过,他蓦然瞪大眼! 「到了!」 轰咚! 话音未落,他轰咚一声跪趴在地,双臂一伸将她送了出去! 她晕头转向歪在地上,莫非收着力道,并未摔到她,可她到底大腹便便,依然缓了好半天才缓过那口气。 她挣扎着跪爬到他身侧,抱起他将他翻转过来。 「你,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莫非短促地喘着气,林深枝密,只有少少几点月光斑驳在他脸上,他满嘴是血,少了一半的舌头混在血水之中,断口清晰。 残舌微动,勉强挤出一句:「独悟,峰。」 「什么?」 她几乎无法思考,脑中混沌一团,耳旁只剩下自己的唿吸声,剧烈的心跳声,声音在颤,抱着他的手在颤,就连唿出的呵气都在颤着。 莫非勉强仰头看向前方幽深的林子。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之前都是平原平地,只到了此处明显有了坡度,这里难道是……独悟峰山脚? 他喘了口气,混着血水咕哝出两字:「行……尘……」 她垂眸望着他,看着他每说一个字,猩血便跟着涌出,染红了她紧搂着他的袖角,古怪的竟流不出一滴眼泪。 一切都虚幻不真实,如在梦中。 「你……你别说话,我带你去寻行尘,别说话,血都漏出来了,好多血,好奇怪……」 她傻了一般,摸了摸他嘴边的血痕,黏腻温热的触感像是假的,扑鼻的血腥味也像是假的。 都是假的,所有一切。 耶律越对她恨之入骨是假的。 莫非满嘴是血也是假的。 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场逼真至极的噩梦。 她颤着染血的手,捂住了他的嘴,神情呆滞,仿佛这样那血就不会再涌出一般,越捂越用力,拼命捂着。 然而,没用,根本没用! 血顺着指缝不断涌出,她堵住的不是血,而是他越来越孱弱的唿吸。 唿吸…… 像是突然烫到一般,她勐地抽回手,恐惧决堤而下,几乎让她崩溃! 「你……你撑住!一定要撑住!我一定会带你找到行尘的!你一定要撑住!!!必须给我撑住!」 她慌手慌脚地爬起来,拼命想扶他起来,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拖动他沉重的身子。 白雾般的呵气交织着,突然,就那么突然的一瞬间,眼泪汹涌而出,模煳所有的一切。 莫非若没有魂灵的布偶,被她强扶着半坐起,幽蓝的眸子空怔地瞪着前方,费力地抬手在怀中摸索了半天,又颓然垂下,视线一点点移到她脸上。 「我……」 刚张开嘴,血便涌了出来。 「别说话!别说!血!好多血!别说!求你别说!」她哭喊着,连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在喊什么。 「我……」 莫非突然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颈项青筋纷纷暴起!整个身形都跟着绷紧!一口气蓄到底,一连串话旋风一般冲口而出! 「欠你的海棠钗怕是再也……再也……」 咔啷!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sss隐藏任务:让莫非没有间断的对宿主说一句不低于十个字的话。(完成)奖励积分1000000,总积分-4900000。】 绷直的身形突然松下,幽蓝的眸子并未阖上,依然直直地望着她,未尽之言,带着些许不甘,也或者……是担忧。 余小晚颤巍巍探了探他的鼻息。 不,她不信,不可能! 再摸上他的颈脉。 不,不会的,不会…… 胸口停止起伏,眸中光痕散尽,莫非无声无息地躺在她怀中,唯有猩血依然不断涌出嘴角,蜿蜒而下…… 「莫……非……」 吧嗒吧嗒吧嗒…… 无数眼泪汹涌而落,打在他那沾满血污的脸上。 「莫非!!!!!!!!」 林深枝密,遮天蔽月,夜风凄冷,枯叶纷落,远处依稀有饿狼在低嚎,沙沙沙沙不知什么穿梭在枯叶堆中,扑稜稜的拍翅声响在头顶,落在树梢,食腐的乌鸦。 她忘记害怕,忘记一切,什么都不晓得,也不关心,搂着莫非呆呆地坐在地上,眼泪根本不受控制,自顾涌着,汇在下巴,滴滴答答。 她敲了系统,拼命的敲! 她只想问问它,可不可以再借她点积分,换一枚枯木逢春? 什么只能用一枚?谁规定的?!为什么就不能多用一枚!就一枚! 系统,系统啊…… 求你了…… 系统…… 所有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无论她如何哭求,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身子越来越冷,不止她的,还有他的。 血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浓浓的血腥气,夜色中似乎闪过一双双幽绿的眼,有什么在靠近,越来越近。
第646页 她恍惚地歪了歪头,探手拂过他幽蓝的眸子,眼阖上,嘴也阖上,抬袖擦干净嘴边的血迹,终于不再吐血了,真好。 沙沙,沙沙,幽绿的眼越靠越近,呲开的獠牙,呛人的腥臭,一只接着一只,将他们团团围住。 嗷呜—— 一声狼嚎,数匹饿狼一起勐扑了过来! 狰狞的獠牙,锋利的狼爪,眼看就要扑到她身上! 咻! 咻咻咻! 几支冷箭陡然飞来,饿狼惨嚎一声摔跌在地。 余小晚怔怔地抱着莫非,脑中恍惚着的是耶律越温柔又残忍的笑容,玄睦在院中靠着折流失落寂寥的模样,最后定格在莫非夜半躲在树后悄悄练习长句的身影。 「我,一定,会,帮你,完成,任务。」 「我一……一定会!帮你完,成,成……任务!」 「我一定……定……定……哎……」 呜—— 古怪的笛声突然打破了一切,银亮的盔甲站在了她身旁,笛声呜咽,莫非的嘴依稀动了动,一只黑蚁钻了出来,爬过嘴唇,爬过下巴,顺着莫非染血的前襟,一路爬到耶律越脚边,收入一个细颈长瓶。 笛声停了,耶律越踏过狼尸体,拽开她怀里的莫非,俯身抱起她,如玉的面容映着斑驳月色温润又残忍。 「这是你不乖的惩罚。」 「惩罚?」她喃喃着,空洞地望着他。 他垂首吻了下她沾血的额头,淡淡的嗓音如云似雾,「第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表怕 真的表怕 怕也没用…… 第301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2) 啪嗒—— 什么声音? 啪嗒啪嗒—— 接二连三的水滴声不断响起, 打在脚下层层枯叶,在这幽静的小树林,格外清晰。 耶律越顿住身形,垂眸望向脚下, 她也恍恍惚惚随着他望去,林中昏暗看不真切,只隐约恍到有什么自她身下不断滴落。 她神志昏茫,一时竟无法意会那究竟是什么, 依稀感觉似乎又液体不断涌出体外。 她失禁了吗?自然不是。 葵水?怀着孩子哪里来的葵水?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歪着头,呆怔怔地望着那浸透里裤不断滴落的水痕,依稀似有腥色闪过。 咔啷! 【警告!心凝形释伤害承受值即将用尽!】 还未看清提示框里的内容,铺天盖地的剧痛骤然袭来! 痛!好痛! 她下意识地的捂住了肚子, 里面剧痛难忍, 仿佛锋利的狼牙棒翻搅着, 又仿佛利刃在一寸寸锉磨! 她瞬间便痛出了满身的冷汗! 「孩,孩子……」 如何灭顶的剧痛也无法让她忘掉自己的孩子, 她勐地扒住耶律越的肩头, 颤抖的指尖比那冰冷的盔甲还要冷。 「求, 求你……救救……孩子……」 耶律越静静地抱着她,如玉的面容斑驳着月辉疏影, 神情无波无澜,仿佛在看着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水滴声越发急促, 腹痛也愈演愈烈, 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翻点道具栏。 羊水破了。 明明还要一个多月才到生产日子, 却提前破了。 这几日如此折腾,身子果然还是无法承受。 羊水越涌越快,若不找人接生,只怕孩子便要……憋死在腹中! 「求你……孩子……我们的……我们的孩子……求你!」 她痛的几乎晕厥,却强撑着,拼命勾着他的脖子,冷汗浸入她的眼,酸涩着难言的绝望。 「求求你……我们的……真的!我发誓!真的是我们的孩子!求你……求求你……」 她不停地哀求着,不停地,眼前昏花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听不到,只有耶律越淡漠疏离的眸子晕着微光,恍恍惚惚…… …… 蝴蝶? 扑啦——扑啦—— 一只白蝶晕着莹莹微光,飞过眼前,她追着它跑啊跑,到处都是茫茫草原,草长莺飞,白蝶越飞越高,她随着它仰头望去,碧天如洗,流云絮絮,骄阳恍得她张不开眼。 蝶影一晃,飞向远方,她撩开蹄子追,撒了欢的追,火红的绒毛随风飘摇,雪白的小爪子踩过草根,追到了崖边。 白蝶忽闪着翅膀,轻飘飘落在了一人指尖,那人白衣扶风,青丝迤地,负手立于崖边,指肚轻碾,白蝶散如星尘,那人淡淡回眸。 冰蓝色? 不,分明是琥珀色。 不,灰色。 不…… 她也分不清那眸子究竟是什么颜色。 她缓步上前,雪白的爪子扒在他的袍摆,讨好的拱了拱毛茸茸的脑袋。 那人垂眸望着她,明明离得这般近,却偏偏看不清面容,只听到淡淡一声轻唤。 「渊儿……」 渊儿?! 她勐地张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跳如擂。 这梦好生古怪,那白衣人为何要唤她渊儿?渊儿不是玄睦吗? 难道……她潜意识思念玄睦,所以才做了这般稀奇古怪的梦? 凌乱的唿吸尚未喘匀,旁边依稀传来淡淡声响:「醒了?」 耶律越! 她勐地坐了起来。 轰咚! 又倒了回去。
第647页 身子虚软地不可思议,方才还能凭着一股蛮力坐起,再倒下却是连一根手指仿佛都抬不起来了。 她喘了口气,视线挪到桌上跳动的烛火,还有桌旁端坐的一人。 他……他是何人? 那人背光而坐,手持书卷,正抬眸望着她,面容隐在暗影中,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满头白髮银霜一般铺了满肩。 她怔了一下,转开视线四下环视,这不过是个普通厢房,除了那人,再不见半点人影。 怎会如此?方才明明听到耶律越的声音的,为何到处不见他? 幻听吗? 光影一晃,那人起身,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探手摸向她的额头。 「想喝粥还是面汤?」 如此近的距离,便是如何背光而坐,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耶律越! 他竟是耶律越! 她虚弱的抬手摸向那白髮,「你……这……这究竟是……」 抓住她的手塞回被窝,他又问了一遍,「想喝粥还是面汤?」 「粥……」 话音未落,他已扬声吩咐:「上粥。」 不大会儿,刘子端着热粥进来,俯身弯腰送到床边,耶律越返身靠坐床头,轻轻将她抱起靠在怀中,这才端起那粥,舀起一勺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她木然张嘴喝下,又一勺,再喝下,再一勺…… 「孩子!」她突然瞪圆了眼,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肚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粥撒在褥上,「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顿了下,她又加一句:「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呢?!」 耶律越像是没听到般,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拿着勺子,拖着她抓在胳膊的手,又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 「喝粥。」 她哪里喝得下! 「孩子!孩子在哪儿?!」 粥又撒了。 他毫不在意,又拖着她抓在他手臂的手,重新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喝粥。」 声音淡淡,无波无澜,不受任何外力影响,哪怕是她的泪流满面。 她紧抓着他的手臂,明明浑身虚软无力,却还拼命抓着,哽咽的几乎不能成语。 「孩子,你先告诉我孩子在哪儿?!」 又一勺粥递到了她唇边,再度被她摇撒。 他看了眼被褥上斑驳的粥,又看了眼她,突然扬手! 啪啷!!! 粥碗碎了一地,勺子摔到桌边,碎成几截。 「死了!那个野种死了!我!掐!死!的!」 那般好看的唇,却说着这般残忍的话。 余小晚瞬间便崩溃了! 「不!不可能!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你怎么可以?!怎么下得去手?!!!」 「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呵!」耶律越面容瞬间扭曲,一把箍住了她的下颌,「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撒谎!」 她被迫仰着头,眼中的血丝一点儿不比耶律越眼中的少。 「我没有撒谎!那真是……唔!」 嘴突然被堵住! 耶律越狠狠捂上她的嘴,手下不断用力,不断!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手杀了你!」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耶律越,明明是在笑着,眼中却充斥着憎恨痛苦愤怒说不清的情绪,单薄的皮肉下跳动着青筋,如玉的面容扭曲到极致。 他死死瞪着她,眨都不眨,眸中血丝迸裂,惊悚骇人。 余小晚惊住了,泪水汩汩而流,想说什么,却被捂得死死的。 完了。 孩子只怕是…… 不,不会的!昨日他明明还在她肚子里弹踢着,小脚丫隔着衣袍都能摸到…… 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她的孩子没了,更不相信他会死在自己亲爹手中,绝不相信! 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子力气,她突然推开他,唿咚一声翻下床。 「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 心凝形释用了,没用,身子依然虚软的站不起来。 她好恨,恨自己的孱弱无用,竟然连爬出去都这么艰难! 离魂! 对!她可以离魂去找她的孩子! 翻出道具栏,翻出那最后一枚离魂,神识锁定,刚下点下! 耶律越突然俯身抱起了她,痉挛的面容已恢復如初,望向她的视线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想见他?好,我让你见!见他最后一面!」 探手取下一旁斗篷裹在她身上,他抱着她大步出了厢房,三转两转,转到一处院落。 这地方她来过,准确的说是她离魂时来过,正是九斗城县衙后宅,县令的宅子。 刚跨进小院,便听到婴孩的啼哭声,猫儿叫般,细声细气,丁点没有足月孩子的浑厚。 她急切地张望着,脑中嗡嗡作响,根本辨不出究竟是哪间厢房传出的哭声。 「爷!」 丫鬟奶娘抱着孩子正在厢房来回踱步哄着,一见他们,赶紧跪拜行礼。 余小晚勾头望着那小小的襁褓,奶娘极有眼力劲儿的上前送了送,送到她眼前。 蓝底深纹包被,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皱巴巴的小脸,额头的抬头纹层层叠叠,小老头似的,正张大了嘴哇哇哭着,露出的牙床光秃秃的。
第648页 这还真是…… 「好丑……」 奶娘小心翼翼睨了一眼耶律越,陪笑道:「小娃儿长开了便好,刚生下来都是这般的。」 余小晚勾着耶律越的脖子,缓缓探了手指过去,轻碰了碰那丑唿唿的脸蛋儿。 软软的。 再戳戳他哇哇哭的嘴。 哭声戛然而止。 啊…… 含住了。 他居然含住了她的指尖,一嘬一嘬,吃奶般嘬了起来。 心,瞬间便融化了。 滴答滴答,眼泪划过脸颊,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只觉得好满,心满满的。 这是她的孩子,长大了会跟在她身后软糯糯喊着娘亲的孩子…… 她与耶律越的孩子…… 「晨之……」她仰头望向他,不管那面容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依然泪眼婆娑地望着,「取个名字吧,为他,为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 耶律越笑了,檀唇扬起,没有如方才房中那般失控,只是笑着,阴冷冷笑着。 「我们的孩子?这个谎言,你打算用多久?」 「他真是我们的孩子!你不是懂巫族秘术吗?可以验证!也或者简单一点,滴血验亲也可以的!」 「不必麻烦。」 耶律越示意丫鬟将烛台端到近前,烛火晃动,小娃儿察觉到了,颤了颤眼睑,缓缓张开。 那是……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 血瞳! 一双猩红的血瞳,映着烛火,熠熠生辉…… 第302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3) 苍军势如破竹, 朱兵兵败如山倒,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便是再如何英勇的将士也无法对抗巫族秘术,尤其耶律越最为精通的还是传闻中无孔不入的音蛊! 越往皇城走, 气候越温宜,可控野畜越多,无论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甚至狼群恶虎, 都能为他所控! 一支骨笛便足以让他所向披靡,何况他身后还有二十万大军压阵! 他以雷霆之势,迅速攻到皇城门外,刚刚登基数月的晋王, 脸色铁青, 亲自披挂迎战。 耶律越端坐血蹄青骢马, 银亮盔甲熠熠生辉,近有赵元, 远有盾兵铁伞兵, 远攻近袭, 都伤不到他半分。 城外紧挨民舍村庄,果园庄稼遍布, 耶律越遥望对面晋王,嗓音淡漠。 「俯首称臣, 你还是皇帝。」 一旁传令兵, 扬声重复, 连传两兵,清晰的传入对方阵营,晋王那边也传话过来。 「誓死守城!」 话音未落,城后突然飞来铺天盖地的鸟雀飞禽,直攻守城守城兵将! 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不等晋王反应过来,无数火把举起,耶律越凉声道:「近日天清气朗,短时不会有雨,一旦火烧田舍,百姓流离失所便罢,风卷火旺,殃及皇城,朱国数百年基业只怕要毁于一旦,孰轻孰重,可想仔细了。」 皇位重要?还是百姓重要? 这本是一道极为简单的选择题,可于当权者而言,皇位为大,国次之,皇城再次之,百姓最末,也是最可以被捨弃的。 俯首称臣,便是将刚刚得到手的皇权拱手让人,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晋王一声令下,金戈铁马,征战厮杀。 意外的是,耶律越并未下令纵火释放火焚之药,骨笛在手,一曲诡鸷御兽调,兵丁散开,围在中央的竟是野牛野猪狼群勐虎! 它们横冲直撞,不过片刻便扰乱了晋王阵营,城中飞鸟啄人,城外走兽横行,苍军尚未出一兵一卒,朱兵已死伤无数。 晋王在将士护佑下,仓皇回城,笛音陡转,飞鸟撤离,不大会儿再度迴转,扑稜稜的拍翅声此起彼伏,嗡鸣一片,鸟羽纷落,众人赶紧躲回屋中不敢出来。 这次,飞鸟并未袭击众人,而是直冲城中各处水井池塘,到处都被洒下诡异药粉,连皇宫都不能倖免。 鸟群飞走,留下满地纸条,众人这才钻出屋子,捡了纸条来看。 【顺我者,开门饮,逆我者,破城亡。只等十日。】 开门饮? 什么意思?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打了井水餵给家犬,刚喝两口便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水中有毒! 城外是毒蛇勐兽,天上是勐禽飞鸟,水又有毒…… 这,这不是天要亡人吗? 一日,两日,三日…… 水源污染,群臣束手无策,拿去试验的百姓一个个毒死,太医院依然未能制出解毒药。 晋王宁死不肯称臣,御林军挨家挨户征水,不交便当场斩杀! 城中人心惶惶,为了一口水大打出手,百姓们纷纷跪地祈雨,不敢诅咒昏君,只能破口大骂围城的耶律越。 七日,八日,九日…… 谁又能想到,不过区区几口水,竟接二连三渴死人! 莫说百姓忍无可忍,便是高门贵胄拥有再多金银粮食,也顶不住缺水的绝望。 众人又想起那纸条。 【顺我者,开门饮,逆我者,破城亡。只等十日。】 只等十日! 如今已有九日,再一日苍军便要攻城了吗? 一旦城破…… 绝望与恐惧淹没了全城百姓。 顺我者……开门饮…… 顺我者…… 开门……
第649页 绝望的人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蜂拥至城门前,区区数百守城者,如何抵挡全城百姓的疯狂? 城门缓缓打开,门缝越来越宽,城外三丈处,并排摆放着数个大水缸,缸内波光粼粼。 水! 水啊!!! 百姓争先恐后,扑到水缸前便是痛饮。 朱国富庶,皇城屯粮数十万石,足够他们坚守年余,可没有水,一切都是枉然。 水缸在拖车上,兵丁拖着水缸缓慢撤离,引开百姓,血蹄青骢马,昂首阔步,气定神闲踏入皇城,如入无人之境。 城门破了,区区皇宫大门又能挡得住什么? 晋王被围堵金銮殿,当着满朝众臣,引颈自刎。 虽是昏君,却也算有骨气,宁死不肯俯首。 有见风使舵者,赶紧跪地,冲着耶律越山唿万岁,气得忠臣老将浑身哆嗦,指着鼻子唾骂他们贪生怕死,卖国求荣。 耶律越一声令下,凡唾骂者,皆押跪在地,跪地求饶者,推出去斩了。 一时间,朝堂少了半数。 忠臣面面相觑,依然骂声不止。 「你这卖国贼子!毁了族国西夷,又来毁我大朱!耍得什么除奸佞留忠臣的把戏?我等誓死不会认贼作父!」 耶律越端坐龙椅,波澜不惊,一个眼神,刘子意会,「宣朱钰上殿!」 朱钰? 众臣议论纷纷,咬舌的不咬了,撞墙的不撞了,一个个瞠目瞪着殿门,就等着看那朱钰是否是他们所认为的朱钰。 不多会儿,朱钰缓步上殿,两个多月的风餐露宿,五个多月的俘虏日子,加加算算,离开着锦衣玉食的宫殿已有大半年。 初时,他任性纨绔挑嘴的紧,山珍海味都懒得吃上一口,身形颇有些瘦弱,如今颠簸半年,还受过伤,却反而精壮了些许,小脸也丰盈了不少,只比以往黑了些。 众臣一眼便认出了他。 「殿下!」 「是太子殿下!」 朱钰立于殿前,恭敬地沖耶律越下跪行礼。 耶律越淡淡道:「即日起,朱为苍之属地,以岚河霍江为线,分东朱,西朱,南朱,朱钰晋封钰王,封地西朱,军队不得超过三万。」 说罢,睨了一眼那些要死要活的众臣。 「愿扶持钰王者,留下,不愿者,满门抄斩。」 殿上鸦雀无声。 耶律越又道:「晋王长子朱远,晋封远王,封地东朱。长安王朱齐,晋封齐王,封地南朱。」 诏令一下,全国皆惊,朱钰最小也是最喜安逸的王叔长安王,简直目瞪口呆,这还真是,好端端家中坐,封地天上落,稀里煳涂的就成了有实权的诸侯王! 是福是祸,这还真真儿说不清楚。 不过,聪明人却是揣摩出了端倪。 以朱治朱,着实妙哉! 且这三王人选,看似随意,却极有讲究! 一来,三人都有皇室血统,无人敢置喙。 二来,晋王篡了太子的皇位,险些害得太子命丧黄泉,而推太子上位的耶律越又逼死晋王,杀父之仇,夺位之恨,朱远与朱钰自然是水火难容,而长安王却偏又是个喜乐安详之人,夹在东西封地中间,不偏不向,也不敢轻易得罪主国大苍,反倒可以有效的起到制衡之用。 除此之外,耶律越还设置了督查司,三处都有,督查司各留置兵丁五万,三处便是十五万,而一处封地却只能留有三万兵将,便是两处封地勾结也不过六万,加上私兵,也不会太多,一处督查司便可勉强应对,还有两处可应援。 朱国已在囊中,耶律越暂且休兵整歇。 不日,宫中传出太后勾结晋王,朱钰大义灭亲将其贬为庶民驱逐出宫的消息。 对此,余小晚丁点儿也不意外。 朱钰的副本任务稀里煳涂完成了大半,其中主线任务之一便是助其夺回皇位,如今只剩组cp和领盒饭尚未完成。 朱钰的剧情十分简单,一如当日她猜测那般。 皇后无子,朱钰不过是寄养在她身侧,朱钰的杀母仇人便是她,不止杀母,就连先皇也是皇后与晋王勾结害死。 原剧情中,朱钰被一小宫女放走,歷尽千辛,笼络旧臣,并由那小宫女做内应,最终夺回王位,并赶在小宫女二十五岁离宫前最后一刻,将她堵在偏门,封为皇后。 而穿越者来后,直接穿成了个小太监,是的,没错,她差点做了太监。 穿越者顶替了小宫女的位置,放了朱钰,指望他登基之后能封他当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却生生毁了朱钰与那小宫女定情的契机。 如今,想让朱钰娶她不难,只要耶律越一声令下。 可……耶律越肯吗? 言儿眼看便要半岁了,却只有这么一个小名,还是她取的,耶律越根本不认这个孩子,而她也解释不出,为何言儿的瞳色会是血红? 这半年来,他四处奔走打仗,她虽随军,却是十天半月也难见上他一面,而言儿,只有他在时,才有可能准许她见一面,也只是有可能,她曾有足足两个月不曾见过言儿一面。 可只要言儿还好端端活着,她也能安心了。 只是莫非……她竟连帮他收尸立坟都做不到。 耶律越说,尸首丢在林中,餵了野狼野狗,若她再惹他生气,朱钰也会是这个下场,言儿也会是这个下场!
第650页 她噤若寒蝉,其实很想问问,若她乖乖的,能不要攻打玄国吗?能饶过玄睦吗? 可她不敢问,一个字也不敢。 晋王曾被玄睦夸赞是朱国最聪慧之人,可他的聪慧只用在了朝堂争斗,实战经验远远不足,那么玄睦呢?他的聪明才智是否也仅限于此? 若耶律越当真攻打玄国,追杀玄睦,又会是谁输谁赢? 耶律越有巫族秘术,玄睦有什么?便是有折流,只怕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折流大抵早已离开。 唯一勉强让她安心的便是,玄睦同他的二十万大军失踪了,就连耶律越都不晓得他去了哪儿。 胡思乱想了这么许多,到底该如何让耶律越下令组宫女朱钰cp呢? 吱呀一声,门开了,银白盔甲,恍过一抹银芒,迈步而入。 第303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4) 余小晚按了按心口, 心口隐约的绞痛越发明显的几分,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又丝毫减缓。 这是缠情在作祟。 这半年来,耶律越很少碰她,只除了这种状况。 她虽然十天半月都难见上他一面, 可他很会掐算时间距离,总能恰好让她在两日时限将尽之时,出现在安全距离内。 自然,打仗不比平日, 而且古时没有gps,不能准确定位,更不能精量距离,三五丈之差, 就可能让缠情躁动。 此番攻城, 本是不会掐算错距离的, 偏巧她来时遇上大雨,耽搁了半日才出发, 这才出了差池。 心口绞痛愈甚, 耶律越也行至桌旁, 一言不发,抱起她便到了床榻。 银亮盔甲脱掉, 雪白战袍褪掉,束起的白髮被她扯了开来, 银丝滑落肩头, 发梢扫过鼻尖, 没了当日的草药味,只剩下淡如云烟的飘渺。 她的手贴上了他的胸膛,那里斑斑驳驳都是伤疤,有被苍帝抓走时私刑落下的,也有征战中不慎受的伤。 缠情作用下,耶律越已情动,眼角微红,气息紊乱,却不急不躁地缓解罗裙,三四月的天,算不得冷,可轻罗锦裙一除,难免还是有些凉意涔涔。 她下意识地搂紧了他,只想换得一丝暖意,却换来他微黯的眸子,与那毫不客气的侵犯。 他是恨她的,且是恨之入骨的,这点她丝毫都不怀疑。 若不是有缠情在,只怕他早已将她千刀万剐,如何还会留着心烦。 既恨着,却又不得不拥抱,想必是痛苦万分的吧,不然何至于每次缠情作祟,他都会发了狠地撞她,从未有过丝毫的温柔。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每每结束之后,他都会搂着她小憩,虽只两三刻钟便会起身离开,却已是他难得的温柔。 今日却有些例外,几番缠绵之后,他搂了她不止三两刻,搂着搂着,渐渐绵长了唿吸,竟就那么睡了过去。 望了望窗外,夜色已深,这是打算今夜宿在她这儿吗? 这还真是头一遭,往日里无论多晚他都会离开。 稍稍动了动,靠在他颈窝,她轻唤了声,「晨之……」 回应她的只有清浅的唿吸。 「晨之啊……」 依然没有回应。 她仗着胆子,搂住了他的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胸前,肌理相触,仿佛连心跳都交缠在了一起,温暖的有些不真实。 「晨之,不管你信不信,言儿真是你的孩子,就当是来揭穿我的谎言,你设法验一验可好?不管是滴血验亲,或是更为可靠的巫族秘术,怎样都好,验一验吧,求你了……」 耶律越似是真的睡沉了,唿吸始终平稳如初。 余小晚胆子越发大了几分,勾住他的脖子,抬头轻吻了下近在眼前的喉结。 「当日我真的并非有意害你,我也没想到你会死,我真的补救了,你死而復生也真的是我用功德换来的,当日为让时晟放你离开,我自残相助,胸口的刀伤你也是看到的,我还留了血书给你,赵元也都是知道的,我不晓得他为何要藏起血书,还矢口否认,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这些话她每见他一次便说一次,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她也想不出旁的可以证明的法子。 让时晟作证? 时晟远在东苍,况且,即便时晟作证了,他也不会信的。 同赵元对质? 赵元是他的心腹,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忠心耿耿的模样,当日又歷尽千辛救他,自然更得信任。 赵元既已撒了谎,便不会轻易反口,他抵死否认,耶律越又怎可能捨弃誓死追随的忠僕,相信她这个从头骗到尾满口谎言的骗子? 她清楚,他不会信她,而且永远都不会信,可她还是要一遍遍重复给他,期望有那么一日,他听烦了听腻了,一怒之下真就用巫族秘术验那么一验,只要他验,便能证明她的真心。 可证明了又如何? 莫非为她而死,她又该如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同杀死莫非的兇手幸福的在一起? 可她欠了耶律越那么多,又怎能在真相大白之后,再残忍地死遁,独留他一人承受缠情之苦? 无论怎么看,她与耶律越,都不可能有好结果。 想想也是好笑,她一个快穿任务者,对npc动了真情,又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 这难题,行尘大师解决不了,系统解决不了,凭她势单力薄,又如何解决的了?
第651页 耶律越似乎真的睡着了,无论她如何亲吻,他始终沉稳如初。 喉结,下巴,唇角……一路先上,最后停在他眼角那细不可查的疤痕,这还是当日他中了她下的绕指柔,为了躲开同样中药的公主,破窗跳楼留下的。 纸窗透过朦胧月色,银髮恍过点点微芒,她微嘆了口气,抬手轻抚着那发,忽而想起那一夜白头的传闻,想起那梅图上的题词,心隐隐刺痛着。 暗香疏影留不住,生死情劫亦枉然,念悠悠,怨悠悠,直叫华发变白头。 晨之啊,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拂过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挨着那染霜髮丝,她泪眼婆娑,每一声低泣都尽量压低嗓音怕吵醒了他,泪水濡湿了她的脸,也浸透了彼此交缠的青丝白髮。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月色西沉,万籁俱寂,月光柔柔洒在地上,床榻暗影中,银丝微动,耶律越缓缓张开眼,眸中碎光闪动,睨着怀中人儿,久久不曾转眸。 ……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天蒙蒙亮便醒了,身侧空荡荡的,耶律越已不在。 丫鬟听到动静,赶紧进来,伺候着洗漱更衣,还要为她上妆。 「不必了,这样便好。」 「夫人,恕奴婢多嘴,爷难得留在府上,您不好好装扮,如何讨爷欢心?」 「真的不必了,他的心,不是讨来的。」 「那至少描上眉,涂上唇脂。」 余小晚摇了摇头,饭也不吃,起身出了厢房。 这里是驿站,耶律越并未入住任何人的宅邸,自然也有人讨好的要独噼府门给他,可看他未动,必然也是拒绝了的。 「你方才说,爷还在府上,在哪儿?」 小丫鬟紧跟着她,有些焦急,「夫人还是莫乱走动为好,万一惹爷不高兴,奴婢们也是要跟着受罚的。」 余小晚置若罔闻,莫非死后,她的心似乎也跟着冷硬了许多。 「那就快告诉我爷在哪儿,我直接找他总好过乱闯。」 丫鬟无奈,只得道:「大约是在前厅吧,半个时辰前,刘子过来,说是有几位朝中大员求见。」 有旁人在?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瞧瞧。 三转两转到了前院,院门重兵把守,见了她抱拳行礼。 「将军正在议事,请夫人止步。」 将军,自然是指耶律越,一品国公身份虽高,可他带兵打仗自然还是要有军衔,他另一重身份便是骠骑大将军,这是苍国原本没有的官职,是他独创的天罡一品,比时晟的正一品镇国大将军还要高一级。 这是摆明了就是要压时晟一头,与他当日与世无争的性子,天差地别。 「待爷议完事,禀报爷,就说我有事寻他。」 「是。」 被堵在院外的可不止她一人,一旁还规矩地守着几个小厮太监。 余小晚瞟了一眼,见一小太监不停歪动脖子,耳根依稀有块铜钱大的青色胎记。 朱钰副本剧情曾提到过,此人便是余小晚差点穿成的那小太监。 也就是说……他也是穿越者! 她莫名有些心跳加速,大概这就是所谓老乡见老乡的复杂情绪吧。 有心想上前同他说上两句,可这么多人在,他又是朱钰的人,万一有人禀报了耶律越,只怕是不好,虽然有些遗憾,可她还是转身打算离开。 却不想,还未转身,那小太监趁人不备,突然沖她眨了下眼。 眨动太快,余小晚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见那小太监还在偷瞄她,神色一转,道:「时辰还早,爷还不晓得何时才能忙完,这些人都杵在这儿有碍观瞻,都随我来。」 几人不敢置喙,赶紧跟上。 主子还在院中,他们自然也不敢离得太远,只转了个弯,拐进一处下人房。 「待你们主子忙完,自然有人过来唤你们,你们呆着便是,此处是驿站,是国公爷的地界,且不可乱走。」 几人纷纷俯首称是。 余小晚转身又沖小丫鬟吩咐:「去,来者是客,上壶茶来。」 小丫鬟迟疑了一下,耶律越自然是吩咐过她寸步不离的,可当着外人的面,无论如何也不能拂了主子颜面,况且,出了门不远便是火房,几步路的事。 她福了福身,转身出去。 余小晚睨了一眼那小太监,「你过来,守在拐角,主子出来也能早些知晓。」 小太监喏喏称是,跟着她便出了房门。 走到拐角,左右看了两眼,见无人注意,小太监飞快从袖中掏出一物,塞进余小晚手中。 余小晚若无其事揣好,见丫鬟还没过来,便问了句:「你是男是女?」 「欸?」小太监一愣,「奴才原本是男的,如今男女都算不上,不过是个小太监。」 余小晚摇了摇头,「不是问你现在,是问你穿越前。」 「穿越?」小太监呆若木鸡,「何为穿越?奴才愚钝,求夫人明示。」 不懂什么是穿越?难道她认错人了? 「你可是小周子周显?」 「正是奴才。」 名字没错,胎记也没错,明显也是朱钰身边的人,怎会不知道穿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第652页 终于过完年了~~ 月底前酌情加更~~ 第304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5) 难道……他是早几年穿越的, 那时候穿越这个词还没流行,所以他不知道? 余小晚又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世界的人,你是从异世界穿过来的。」 还特别强调,「我们都一样!」 「欸?」小周子依然是一脸的茫然, 「奴才愚钝,实在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二十一世纪,穿越小说, 看过吗?」 摇头。 「辛亥革命,鸦片战争,听说过吗?」 还是摇头。 「借尸还魂,我知道你是。」 这可吓坏了小周子, 唿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夫人明鑑, 奴才冤枉!」 余小晚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不像作假, 况且, 她已言明她也是穿越者, 若他真是,不该否认才对。 显而易见, 他根本就不是穿越者! 可副本剧情明明指明了他是,如果他不是, 那她之前所谓的纠正剧情又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很快便端了茶过来, 两人相携离去, 路上她忍不住敲了系统。 【宿主:出来!】 【系统:?】 【宿主:周显不是我原本要穿越的肉身吗?】 【系统:是。】 【宿主:可他不是穿越者。】 消息发过去很久系统才会过来。 【系统:为避免穿越者继续破坏剧情,也为了防止对影成双暴露,任务开启的瞬间自动删除了他作为穿越者的记忆。】 是这样吗? 【宿主:这么说,绣娘和折流副本那个炮灰妓子也被删除了穿越者的记忆?】 系统再度陷入沉默,她都一路走回厢房了,它才回过来。 【系统:对,不过就算删除了记忆,本能还在,所以绣娘还能继续设计拥有现代元素的服饰。】 不愧是隔了半天才回过来的消息,天衣无缝,可余小晚还是心存疑虑。 它一个提醒她剧情都不敢正大光明只敢暗示的小系统,有这么大的能力权限可以删除一个人的记忆吗? 横竖问也问不出什么,余小晚随便回了条信息结束了询问,藉口饿了,支开丫鬟,这才掏出小周子塞给她的物件细看。 那是一块包的严严实实的腰牌,包腰牌的纸上写满了字。 【你竟是个女子!居然还妄图朕唤你夫君!欺君罔上,罪该万死!!!朕定要将你凌迟!炮烙!车裂……】 以下意淫了数百字惩罚她的法子,占据了整张纸的大半。 余小晚无语扶额。 冒着被耶律越发现的风险递来的消息,就啰嗦这些没用的?小毛头就是小毛头,乳臭未干,幼稚毛躁。 一目三行跳到后面,总算看到了点有用信息。 【这是入宫的腰牌,你乔装成太监入宫,朕会将你藏起来,信朕,朕绝不会让他再欺辱你!】 原来如此。 余小晚忍不住轻笑一声,虽然这法子根本行不通,可还是难免欣慰,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到底不是白给的,臭小子还惦记着怕她受辱。 再看最后一句,倒是越发好笑。 【幸好朕没唤你夫君,不然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你也该着命大,若朕真唤过你,你却又是女子,朕当真是要砍了你的!呜唿哀哉,偷笑吧你!】 这傻小子,若她真是男子,他唤了她夫君,岂不成了龙阳断袖,那倒更该砍了她的。 等等!她怎么被他带偏了?她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哪能说砍就砍! 手信看完可以烧掉,不露痕迹,可这腰牌却成了烫手山芋。 若被耶律越察觉以为她想跑,一怒之下伤了朱钰或是言儿,那可真真儿糟透了。 可这青天白日的,外面不时有下人走动,她也不好出去刨个坑把它给埋了,屋里随时都可能有人打扫,藏哪儿都不安心,这可怎么办? 余小晚一筹莫展。 丫鬟很快便端了饭菜过来,她只得权且将它连同那来不及烧掉的手信塞进怀里。 边吃边琢磨藏哪儿,怎么想屋里都不安全,那便只能屋外了,可屋外又没机会,便是夜深人静也有丫鬟内室外室守着。 正苦恼之际,丫鬟突然朝着门口福了福身,「爷万福。」 余小晚一惊,下意识地摸了下胸口。 怎么办? 万一被发现…… 耶律越一言不发坐到了她对面,「拿副碗筷。」 「是。」 丫鬟出去了,余小晚这才抬眸,笑不出来,也没勉强自己笑。 「你忙完了?」 耶律越不答反问,「找我什么事?」 「就是……看天气这么好,想……想问问何时能让我……见见孩子?」 耶律越不答,只那么看着,云淡风轻的面容,窥不出半点情绪。 余小晚心头一跳,赶在他开口之前,突然起身绕过桌子,撩裙便要跪下。 耶律越拽住了她,「有话便说,跪求讨饶的把戏便算了。」 她只得又站起,望了一眼他束起的银髮,扯了扯他的袍角。 「晨之……我,我有话不敢说。」 「那便不要说。」 不说更不行。 她一咬牙,摸出怀里的腰牌连同手信一起递了过去。
第653页 「这是我方才收到的,他还是个孩子,求你网开一面!」 琥瞳微动,探手接过,却并未看,直接揣进了怀里。 余小晚又道:「我对你并无二心,当初逃走,不过是怕你伤了孩子,本就打算生下便寻你的,真的!」 耶律越淡淡道:「吃了饭便准你去看那野种。」 「那不是野种,是我们的孩子。」 明知如此会惹怒他,她依然必须强调。 耶律越果然动怒,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再说这种话,我便掐死他!」 说罢,拂袖而去。 一路到了前厅,赵元已吩咐人备好了马,正等着他。 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摸出怀里手信细细看过,又看了看那腰牌。 「赵元。」 「属下在。」 「当日我万箭穿心,伤得如此之重,究竟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这话他初醒之时便问过了。 赵元不卑不亢,抱拳回道:「爷当日的确气若游丝,属下也以为必死无疑,只想拼死一搏,不让爷的尸首为歹人所用,没曾想爷吉人自有天相,竟缓过了那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爷早晚会统一天下,解万民于忧患!」 虽不如当日所答详尽,可也不无二致。 赵元突然跪下,俯首便是一拜。 「三朱大局已定,属下请令告老还乡,求爷恩准。」 他蹙眉,「老?不及而立,何来老字?」 赵元垂首不语,半晌才又磕了个头,道:「属下有罪,害得爷与夫人心生罅隙,爷大度仁慈,不与属下计较,属下却不敢厚颜继续留下,求爷恩准。」 「不准。」 赵元面露急色,想再请令,迎头飞过来一块腰牌,他下意识抬手接住。 耶律越道:「将此物给朱钰送去,告诫他,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爷!」 「不必再说,速去。」 赵元攥了攥拳,起身。 「是!」 耶律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院外,这才将缓缓撕掉手中手信,琥瞳无波,若有所思。 …… 余小晚提心弔胆了整整三日,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她真真儿是差点铸成大错。 这里可是驿站,前院后院统共三进院子,到处塞满了耶律越的人,明的侍卫,暗的影卫,还有丫鬟下人一大票,这么多双眼盯着,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传递消息? 最重要的一点,耶律越对她恨之入骨,平日除非必要,根本不会来她这边,这才刚解完缠情,怎会突然过来? 自然不是因着她递了话,上座城时,她也递过的,他根本没理会。 他百忙之中特意过来,显然是得了消息,若她还藏着掖着,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她还没傻透,及时反应过来。 幸好幸好。 正胡思乱想着,烛影摇晃,丫鬟端了盆水进来,余小晚自觉到床边,褪掉鞋袜泡了进去。 「嘶!」 好凉!透心凉! 哗啦! 赶紧抽出脚来。 丫鬟仰头,眨巴着不大的单眼皮,沖她挤了挤眼,「夫人这是怎么了?」 余小晚踩着盆沿儿,嗫嚅了一下,道:「水烫,晾晾。」 「是,那奴婢先帮夫人去钗散发。」 丫鬟起身,摘掉朱钗,凑至她耳畔小声道:「我是折流。」 水眸微微睁大,丫鬟又道:「小九在城外等你。」 她瞟了一眼纸窗,烛火飘摇,窗上必然有影,而窗外……不知藏了多少双眼。 她压底嗓音道:「不行。」 丫鬟松开她的髮髻,以指代梳,梳散开,「孩子已偷换了出去,你大可放心,缠情我虽一时解不了,可有抑制之药,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有的是时间想旁的法子,明晨城门初开之时,我会迷晕驿站上下,包括影卫,小九会接应,万无一失。」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余小晚脑中乱作一团,折流虽懂巫族秘术,可耶律越也深谙此道,虽一个医一个蛊,可总有相通之处,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復。 何况,她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处理她与耶律越的关系。 一味的逃走真的好吗? 折流扶她躺下,不容分说,又道:「你好好歇着,放宽心,便是不信我,小九总是信的吧?睡吧。」 折流端着那盆凉水出去了,余小晚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朱钰的任务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耶律越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待他走了,总有法子完成。 最重要的还是耶律越。 【早些放手,尚能善渡,泥足深陷,害人害己。】 行尘大师的话犹在耳畔,她当日迷惘,如今更是迷惘,到底该怎么办? 晨之啊,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哎。 第305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6) 折流很快便折返而归, 大致说了下计划,迷药是散在各处的,他也懂些天象,说是黎明会起风, 届时风带药动,只要稍稍嗅到一点便会迷晕。 她倒了盏清水,递给她一枚药丸。 「这是解药。」 那药不小,若硬咽, 自然也能咽下,可总归容易噎着,她想掰成两半,却被折流制止。
第654页 「里面包有不能见光的药材, 整枚吞服才有效。」 折流本就是怪医, 怪癖极多, 也没甚稀奇的,余小晚只得伸直了脖子, 勉强自己和水咽下。 吃了药, 吹熄了烛火, 折流和衣躺在脚踏安歇。 「睡吧,最多两个时辰便要起身。」 愁肠百度, 又如何睡得着? 「折流。」 「嗯?」 「你不帮我易容吗?毕竟守城的侍卫如今都是耶律越的人,易容了更安全些。」 折流嘆道:「耶律越为人谨慎, 能混进来已是不易, 根本带不进易容工具。」 这倒也是。 药都吃了, 她却还没下定决心。 「那延缓缠情之药好制吗?」 「嗯。」 「方子是什么?」 问罢她便后悔了,医者通常不会随意将如此重要的配方说出来的,她实在是心乱如麻,竟随口问了。 折流倒是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到:「说起来也简单,只消用些药,让你带上孕相便好。」 一句话醍醐灌顶,不愧是怪医,这法子都能想出来。 只要雌蛊以为她有孕,便不会躁动,确实是良策。 辗转反侧一整夜,到底也没能阖眼,天不亮折流便起身了,到底是做过凤一曲的贴身丫鬟,照顾起人来得心应手,摸黑伺候她穿衣穿鞋,知她断手不方便,绾髮也一併包了。 小心翼翼开门出去,自然是不敢提灯笼的,不过廊灯还燃着,随着晨风摇摆。 果然起风了。 余小晚完全是被折流牵着走的,心中隐隐不安,有不舍,也有怕,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耶律越的性命更加要紧,行尘大师的话,大抵是不会错的,耶律越已死过一次,难道还要眼睁睁看他再死第二次? 当日扛着肚子还要千里迢迢寻他,如今抱着孩子又要逃走,这世间之事,还真是好笑,早知如此,当日何苦还要费力寻他?平白害死莫非,还伤了狐狸的心,也惹得耶律越对她更加恨之入骨。 怪只怪,乱花迷眼情迷心,剪不断理还乱,若事事都有早知道,哪还有那么许多阴差阳错? 谁又能想到莫非会死?想到孩子会是血瞳? 莫非…… 想起莫非,她不由又是一阵心酸。 人已死了,她又该如何弥补?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那海棠钗她根本不在乎的,他不必放在心上,真的不必。 浑浑噩噩地被牵着,一路走过无人小院,到处静悄悄的,路过书房时,屋内烛火还亮着,隔着门缝见耶律越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刘子倒在一旁,昏迷不醒。 折流拉着她赶紧过去,疾步匆匆去了偏院,那是言儿的院子。 天还未亮,院门自然是锁着的,折流早有准备,掏出个小物件三两下便别开了锁,吱呀呀,轻轻推开了门。 两人不敢逗留,别开厢房门,裹好孩子便走,迷药作用下,孩子睡得很沉,不必忧心哭闹惊动旁人。 一路疾步出了驿站,门口已有马车等着,折流扶着她上了车,掐算着时间到了城门。 例行盘查,折流谎称出门上香祈福,并未有人怀疑,这阵子兵荒马乱的,来京之人虽然少了,可虔诚之人倒越发多了几成,日日都有不少百姓出门上香,商户富贾尤其如此,所谓急病乱投医,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顺利的出了城门,余小晚却并未有丝毫轻松,她抱着孩子探身又问:「何时给我易容?」 折流挑帘望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恍到阴沉沉的天,风吹车帘忽高忽低。 「车上颠簸,待与小九会合,再易容。」 胡乱地点了点头,靠着颠簸的车壁,明明越跑越远,她却越发的心悸难忍。 深吸了一口气,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她随口问道:「我正要问你,巫族可有血瞳传承?」 折流摇头,「没有。」 「那为何我的孩子会是血瞳?」 折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熟睡的孩子,「这便要问你了,这孩子真是耶律越的吗?」 余小晚一怔,「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折流转头不再看她,继续看着窗外,「自古血脉相承,如此明显的特徵,还需问吗?」 余小晚紧了紧手中的孩子,呆愣愣地望着折流,许久才挤出一句:「多谢。」 「嗯?」 「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冒此兇险,这会子大抵早于凤一曲双宿双飞了。」 「朋友有难,自当相助。」 余小晚抬手拭泪,「能做你折流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亏得我当日还那般小家子气,竟问你讨要玉佩做信物,怕你不肯管我。」 「有没有信物,朋友有难都是要帮的。」 顿了下,折流又道:「前面便到了,收拾一下,准备下车吧。」 余小晚恍惚地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孩子。 马车转进了一处农舍,院中守着几个精壮汉子,农夫装扮,折流领着她径直进了草屋。 天还未大亮,窗也关着,屋里一片昏暗,转入内室,更暗了几分。 乍一进去,看不清楚,只依稀辨出床边端坐一人,简陋的窗关不严实,窗缝漏下微光,打在那人脚边,绯色袍角随风拂摆。 见她进来,那人起身,还未迈步,她突然后退一步,喝道:「你别过来!」
第655页 那人顿住。 折流已出去,整个内室只他们二人,她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哽咽道:「我此番过来,并非是要随你离开,我只想问你一句,只一句,我求你,告诉我实情,不管怎样的实情我都不会怪你,我只要实情!」 那人不语,站在暗影之中,沉默地望着她。 草屋顶棚稀疏,几缕光痕漏在她头顶,她直勾勾地望着他,任眼泪随意涌着,一字一句问:「当日在将军府,你可是对我做了什么?」 那人依然不语。 她笑了,凄楚而绝望,眼泪汇聚下巴,一滴滴落在怀中熟睡的小脸。 「你为何不否认?!这孩子真是你的吗?!你为何要如此?你这样让我如何对得起耶律越?!」 那人顿了一下,迈步朝她走来,她一步步向后退去,直退到门边靠着破旧的门板。 「别过来!」 她勐地抬手抽掉髻中髮钗,仰头抵在咽喉。 那人果然停住了。 她泪如雨下,搂紧怀中襁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将我逼到如此绝境。我死,不能死,我死了他便要承受锥心之苦。活,不能活,我还有任务,任务不成,整个世间都会崩塌!你让我怎么办?做任务死掉,眼睁睁看他受苦?还是大家一起死?!」 那人又迈进一步。 「别过来!」 手腕用力,钗深深嵌入皮肉,虽未刺破,可钗尖反出的一点白光却格外的灼眼。 「眼睁睁看他一人受苦,做不到……让他信我,亦做不到……我已走投无路,那便死吧,大家一起死吧!」 突然返身拉开房门,她一路跑了出去,折流还在院中,想拉她,却被她反手一把抓住。 「多谢你!」 折流一怔,她一咬牙,推开他就跑。 院中壮汉想拦她,被她抵在咽喉的髮钗吓住,眼睁睁看她一步步退出小院,跳上马车离开! 她赶过两个月驴车,赶马车自然也不在话下,她并未真的逃走,而是沿着来途,一路赶向皇城,马车颠簸,怀中的儿子依然睡得深沉。 来时心焦,总觉得路途遥远,回时却是眨眼之间。 到了,皇城近在眼前。 入城门需得出示照身帖,可她的帖子在折流那里,没有帖子如何进城? 下了马车,好话说尽,甚至取下所有朱钗首饰贿赂,都不得其道。 侍卫沉着脸驱赶着她,「再纠缠不休,便将你当可疑人捉起来!」 守门的都是耶律越的人,如今时局刚定,正是严苛之时,自然不好贿赂。 余小晚抱着孩子,仓皇上前道:「我,我是国公爷府上……丫鬟,我……」 话未说话,几名侍卫已哄然大笑。 「你?国公府丫鬟?」最近的侍卫抓起她的断腕举起,嘲弄道:「国公爷什么身份?便是丫鬟,也用不到你这残废吧?」 「我真的是……」 侍卫哪儿有耐心听她啰嗦,看她抱着孩子又是残废,捉都懒得捉她,推搡着把她推到一边。 「走走走!别在这儿挡道!」 「官爷,我没骗你,我真是……」 「滚!」侍卫彻底不耐烦了,勐地将她推翻在地,上来便是一脚,「再不滚就不客气了!」 余小晚跌躺在地,下意识护着孩子转过起身去。 那一脚却迟迟没有下来,只听到众人一声低唿,随即再也没有半点声响,本该是热闹非常的城门口,静得只剩风过耳畔。 她迟疑地睁开眼,一角云白袍摆随风扑簌,恍在眼前。 颤巍巍抬头,白衣扶风,银丝如瀑,耶律越垂眸望着她,淡如云烟的眸子隐约漾着一丝波澜。 「一大早的,这是去了哪儿?」 俯身将她抱起,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喜怒。 「我……」 还未开口,眼圈已红了,手臂颤的几乎抱不住孩子,看了一圈四围,百姓侍卫全都跪俯在地,没人敢抬头,更别提来回走动,那推搡她的侍卫颈窝通红,昏厥在赵元身前。 第306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7) 虽问了, 耶律越却似乎并非真的想等什么答案,抱着她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摇晃,耶律越阖眼靠在车壁,一缕银丝滑落, 随着拂摆的车帘飘摇在她眼前。 她目不转睛望着他,如擂的心跳缓缓平稳。 「晨之……」 「嗯。」 「缠情……」顿了下,她鼓起勇气问道:「缠情有缓解之法,你可知道?」 耶律越垂眸睨向她, 「你想说什么?」 「只要用药让我保持孕相,雌蛊便不会躁动,雄蛊也能安稳。」 「所以?」 「所以……」余小晚垂眸,拭掉眼角溢出的一丝泪痕, 「你不用勉强自己。」 「勉强?」不染纤尘的眸子一错不错望着她, 干净的一望到底, 像是真的不懂她在说什么一般。 紧了紧怀里的襁褓,她避开耶律越的视线, 苦涩道:「把我与孩子关起来, 眼不见, 心不烦,也不必担心蛊虫躁动。」 琥瞳再度阖上, 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清润的嗓音散在耳畔, 「再等月余, 待这边安稳下来, 咱们便启程离开。」 城门离驿站自然不远,说话间便到了,耶律越抱着她,旁若无人的回了院子,丫鬟见状,怔了一下,随即赶紧堆上笑意过来行礼。
第656页 耶律越将她直接放在榻上,撩被盖好。 「睡吧,晚会儿我再来。」 余小晚一脸茫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袍袖,「你……」 耶律越拍了拍她的手背,多日来从未见过的温柔,「有话过会儿再说。」 耶律越走了,还嘱咐丫鬟好生照看,余小晚躺在床上搂着儿子,如在梦中。 太险了,真的太险了! 若非她反应及时,只怕此时…… 转眸望了一眼熟睡的儿子,软嘟嘟的小脸,淡淡的眉毛,小嘴巴睡觉还不忘一嘬一嘬,早没了刚出生时小老头似的丑样子,粉雕玉琢的,格外喜人。 含泪亲了下儿子的小脸蛋儿,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回了肚子。 常言为母则刚,原本她还没有深刻体会,如今却是再明白不过。 儿子不能有事,耶律越不能有事,玄睦朱钰大家都不能有事! 只要能保住重要的人,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 搂着儿子,平稳着狂跳的心,眼泪却因骤然的安心涌个不停。 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若非折流露了马脚,不,应当说,若非那丫鬟假扮的折流露了马脚,她当真是险些陷入万劫不復。 那丫鬟反问她,孩子真的是耶律越的吗?又说自古血脉相承。言下之意,言儿是玄睦的孩子。 可她了解玄睦,他虽阴险狡诈,却对在意之人十分纵容宠溺,又如何会趁她不备行不轨之事?他若真有那心思,还用等到今日? 当日她离魂去寻耶律越,他将她带入小树林,衣裙都剥光了,也只是想逼她回来,那么好的机会他都不曾动她,如何会偷偷摸摸苟且而为? 自然,这只是主观推测,科学上来说是不够严谨的,那就分析些严谨的。 言儿是巫族后裔,这点折流早在初见时已验证过,不会有错,所以,言儿的爹娘至少有一人必须是巫族人。 玄睦并非巫族人,一丁点巫族血脉都没有的那种,折流多次为他诊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至于莫秋水本身,更不可能是巫族人,折流还曾感慨道,巫族本就稀少,如今又代代与外族通婚,早晚是要灭族的。 她与玄睦都不是巫族人的情况下,又如何生的出巫族的儿子? 所以,言儿绝不可能是玄睦的孩子,莫说他只是有双血瞳,便是长得与玄睦一模一样,也绝不可能是玄睦的孩子! 综上可知,若非她误解了那丫鬟话中之意,便是那丫鬟根本就不是折流! 她也不仅仅是凭藉这一点便下了定论,之后她还刻意提到了折流给她的信物,那信物可是从折流的髮髻拽下来的,是支银钗,根本不是玉佩! 如此明显的漏洞,她便是再蠢也能断定,那丫鬟的的确确不是折流,一切都是圈套! 折流不是折流,那等她的会是谁? 至少她确定,不管是谁都绝不会是玄睦! 玄睦狡猾奸诈,不可能辨不出这是假折流,更不可能将这一大票人的性命交给来歷不明的人。 再联想那丫鬟假扮折流惟妙惟肖,一言一行几乎没有丝毫破绽,显然是有人刻意教导过,尤其缠情一事,知者甚少,即便丫鬟略知一二,也不该轻松道出抑制之法,显然教导她的人不仅心思缜密,且对巫族秘术甚为了解,预想到了一切她可能会问的话。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这一路出逃如此顺利,若真是折流出马,也还算正常,可那丫鬟不是折流,这便不正常了,能让整个驿站中迷药的,或者,假装中了迷药的,只有一人! 没错,耶律越!是耶律越!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找个藉口杀掉她?她已是砧板上的鱼,本就可以随意处置,无需如此麻烦。 那便不是想杀她,想找藉口杀掉她的孩子?这就更不必麻烦了,随口一句伤风感冒就能名正言顺地弄死孩子,她便是不信,也无可奈何。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耶律越不可能无缘无故大费周章设计这么一个局,必然是有什么因由的。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让她主动承认孩子生父是玄睦这个理由了。 站在耶律越的角度,若孩子真是玄睦的,那玄睦救她,她自然会走,反之便不会走。 若她发现及时不肯离开,耶律越即便不信孩子是他的,大抵也会动摇些许,说不得就会用巫族秘术之类的法子验亲。 可惜她当时心乱如麻,并未察觉,错失了良机。 她既选择了逃走,耶律越便更加笃定孩子是玄睦的,他守在城外昏暗草屋,就是要看她见了玄睦会如何哭诉,届时他便能揭穿一切,让她无地自容,极大的可能还会当面杀掉孩子,谓之逃跑又说谎的惩罚。 这理由解释这个局完全是说的通的,只是……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毕竟惊动了整个驿站上下,他若真想诓她承认,完全可以让丫鬟假扮的折流诓她的话,何必大费周章? 虽然觉得有些不合情理,可余小晚实在想不出旁的理由,干脆也不想了,担惊受怕了整夜,疲乏的紧,她搂着儿子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傍晚,耶律越靠在窗边伏案批阅,背影清瘦,半绾白髮映着夕阳银光点点。 她撑身坐起,悉悉索索的布帛摩擦声惊动了他。
第657页 他回首,侧脸镀着夕阳,「醒了?」 「嗯。」 「那便起来用饭吧。」 她一动,身侧孩子似乎也有了要醒的迹象,耶律越又唤了奶娘进来,抱下去餵奶。 丫鬟端了热水过来,耶律越撩袍坐在床边,拧干了毛巾,亲自帮她净面擦手,亲自端了茶供她漱口,牵着她到了桌旁,亲自将玉箸递到了她手中。 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琥瞳微漾,「为何这般看着我?」 「你……」余小晚拿着筷子,手足无措。 「嗯?」 「你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 「我去了哪儿?见了谁?」 耶律越从善如流,「你去了哪儿?见了谁?」 「我……」 不等她答,他又道:「孩子,便叫信吧。」 「信?」 「名信,小字行言。」 余小晚喃喃细品,「白信,白行言……言信行直,是以君子……好名字!」 没想到求了半载都求不来的名字,居然就这般从天而降,意外之喜,余小晚竟不自觉红了眼眶。 耶律越又夹了石花菜给她,「朱钰的任务,说来听听。」 「什么?」 耶律越抬眸睨了她一眼,耐心地又重复一遍,「朱钰的任务。」 「朱钰……要封一个小宫女为后。」 「哪个小宫女?」 将女主的名字告知之后,耶律越微微颌首,「这个容易,稍后我便进宫,明日便宣布大婚。」 「欸?」余小晚一怔,先是取名,再是帮她任务,这…… 余小晚嗫嚅了两下,小心翼翼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耶律越夹起豆角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若不完成任务,这世间不是会毁掉吗?」 理所当然的回答,倒是让她哑口无言。 之后,耶律越便夜夜宿在她这里,只要不外出,还会同她一起用饭,言儿也没再送回偏院,同奶娘一起住在了隔壁,日日都能看到儿子自然是开心,耶律越偶尔闲暇,竟也会握握言儿的小手,摸摸小脸。 只是,余小晚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她坚称言儿是他儿子时,他恨不得摔死言儿,可她那日分明说孩子是玄睦的,为何耶律越反而接受了言儿?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倒觉得耶律越的心才是难以捉摸。 也不知玄睦知晓她造谣孩子是他的,会作何感想? 她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实在没办法了才拉他出来背锅,不然怎么解释她从驿站逃走? 不管怎样,兇险过后,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便足够了。 这日,耶律越不在,她抱着儿子在院中熘达,院角有个莲缸,栽了了两株紫莲,缸中水清映云,锦鲤摆尾,言儿看得高兴,手脚弹踢,乐不可支。 这两日偶感风寒,怕传染孩子,搬去偏院的奶娘,病癒而归,见她抱着孩子在餵锦鲤,笑盈盈过来。 「让老奴抱吧,夫人歇会儿。」 余小晚正想如厕,便递给了她,「身子如何了?可千万别勉强。」 奶娘笑道:「放心,绝不敢传染小主子。」 余小晚微微颌首,转身要走,耳畔突然传来轻飘飘一句低语。 「我是折流。」 第307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8)[锁章] 第308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29) 折流苦笑一声, 「若可以带来,你以为我会丢下她吗?她……中毒颇深,实在不宜远行。」 余小晚心乱如麻,又问:「你来寻我, 玄睦知道吗?」 「不知,玄国内乱,他必须赶在耶律越攻玄之前稳定朝纲,早早便走了。」 「所以, 你是独自一人将我与言儿从驿站带出来的?」 「自然。」 余小晚倒抽一口凉气,「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万一出了岔子,等着你救的凤一曲又该怎么办?」 折流不语,轻抽了下鞭子, 继续慢悠悠赶路。 驴车摇晃, 她也渐渐冷静下来。 不, 不对,他这样子太过气定神闲, 既不怕耶律越追来, 也不像急着赶路救人。 救不救人的暂且不论, 单说耶律越,这都失踪整整一日了, 他不可能还未发现,便是折流将她身上的雌蛊气息隐去, 让他无法追查她的行踪, 可他手下众多人手, 人海战术盲追也不可能追不上的,除非……他没追! 可他为何不追?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不追的。 难道…… 「那在我屋中动了什么手脚?!」 当日折流可是凭藉一己之力,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几位朝中大员凭空消失,为凤一曲报了灭门之仇的,那精湛的医毒之术,若耶律越不防备,极有可能中招! 「啧啧,何必这般凶。」折流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些,若耶律越那般容易伤到,我何苦还要这般费尽周折带你出来?」 「那你为何不怕他追来?」 「饵。」折流颇有些得意,「我餵你服了抑制雌蛊躁动之药,又将一只鹰隼做成饵,诱他们追去,这边自然便安全了。」 竟是如此…… 「你不怕我跑吗?」 「你会跑吗?」 「我不会跑,可我会给耶律越递消息,告诉他实情,免得他日万一追来,你性命不保。」
第658页 折流僵了一下,「你倒是好心肠,我这般害你,你还为我着想。」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余小晚心头苦涩,不敢想像耶律越是如何揣测她的失踪的,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稍稍缓和,绝不能再毁于一旦。 不等她再开口,折流又道:「只可惜,我不能让你递消息。」 「为何?我可以保证,只要消息递到,耶律越绝对不会伤你。」 「你的保证没用,曲儿的命比一切都重要。」折流坐起身,拉起言儿的小手亲了下,「你家崽子倒是讨人喜欢的紧,若是早早夭折,着实可惜。」 什么?! 余小晚警铃大作,抱着孩子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砸巴了下嘴,探手车外,随便又扯了跟长草叼到嘴里,「这会儿再躲岂不是晚了?他中了我的独门秘药,三个月内若不用解药,必死无疑。」 顿了下,他又道:「自然,你也可以悄悄给耶律越递消息,让他抓了我逼问药方,不过,这一来一回,可就赶不上救曲儿了,曲儿身陨,我独活也是无趣,既是死,那便黄泉路上多拉几个伴,好歹不寂寞。」 这般赤裸裸的威胁,不管真假,她都不可能拿孩子的性命冒险。 「你……」 折流看了她一眼,「什么?」 她摇了摇头,多说无益,便是告诉他他害惨了她,又能改变什么? 驴车换马车,马车再换马车,折流当真带着她赶往西夷。 一路上,给耶律越递消息的机会数不胜数,折流根本不防她,她带着孩子独自外出,他不怕她跑,倒怕她没银子花,还把钱袋给她,她亲自端来的饭菜他也是毫不迟疑便吃,倒是不怕她做手脚,虽然在他面前下毒根本就是班门弄斧,可好歹也迟疑一下啊! 就连夜宿客栈他们也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他越是不防,她越不是敢,日子久了,她也没了那念头,一心只想早些到西夷速速救了凤一曲,她才好迴转。 耶律越始终都没追来,那饵倒是做得好的紧。 行到一半时,系统提示折流任务完成,算算日子,比约定烧布偶之日晚了两日,不过她身上还有朱钰的任务顶着,倒也不怕时日不够。 翻了翻总积分,-2200000,对影成双可以叠加副本时间,同样的,也会跳过副本剩余时间的积分奖励,不然,这会儿大抵也还完积分了。 有利便有弊,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两个月后,到了西夷边界,马车换了骆驼,朱钰的任务时限也仅剩三月有余,她的时间不多了。 西夷的气候确实难捱,昼夜温差极大,白日日头高挂,怕晒坏了言儿,一刻也不敢离开纱帽,晚上却是要捂着被子睡的,到处都是黄沙漫天。 幸而行了没几日便到了一处边陲小镇,总算有了些草皮灌木,风沙也小了许多。 一入小镇,折流便急不可待地带着她去了一处小院,院子不大,两头骆驼勉强塞进,院中只有两间土屋。 一女子带着面巾顶着瓦罐从屋里出来,一见他,噹啷一声,摔了瓦罐,手捂嘴边,惊喜万状。 她是本土夷人,说了句什么,余小晚根本没听懂。 折流上前与她说了几句夷语,迈步进了土屋,余小晚也抱着儿子赶紧进去。 屋内并无隔间,一眼望穿,桌椅柜子,还有一张藤床,再无其他。 凤一曲呢? 折流与那女子走到桌边,倒了碗水,边喝边说,叽哩哇啦的,真真儿是一句也不懂。 说了好半天,他才回身给她端了碗水,还探手摸了摸言儿的小脑瓜。 「你们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寻曲儿。」 余小晚隐隐有些不安,「她去了何处?」 「只是去附近随便走走,我寻一寻,很快过来。」 这一寻,便是整整一日。 等得实在心焦,她比划着名问那女子怎么回事,女子耸肩摇头,不知是不晓得折流为何迟迟不归,还是看不懂她的意思。 夜色渐沉,风卷黄沙打在窗上噼啪乱响,言儿调皮的紧,扒着床边非要自个儿站,她拽了小板凳坐在一旁护着他,勉强稳着心神。 折流必然对她有所隐瞒,可不管他瞒了什么,她总归是逃不掉的,如他那般,他不敢拿凤一曲的性命冒险,她同样也不敢拿言儿的性命冒险。 砰! 门突然被踹开! 她本能地抱起儿子向后撤了半步。 漫天风沙中,骆驼横卧埋头,几人迈步而入,一个个捂得严严实实,男女不辨。 那本土女子见状,赶紧跑到了一旁角落蹲下,捂住脑袋闭紧了眼,口中念念有词,带着明显的恐慌。 几人进屋关门,也不说话,自顾找了椅凳坐下,面巾头巾一个未脱。 屋里静的可怕,只有风沙打窗。 言儿好奇地瞪着乌熘熘地大眼看了他们会儿,很快便打着呵欠犯了困,余小晚搂着他,轻拍着后背,警惕地盯着他们,小声哄儿子睡,儿子睡了也不敢松手,依然抱着。 夜越来越沉,那些人始终纹丝不动,雕塑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脚底心隐约有些不适,她蹭了蹭,不适感反而更重了些,不是痒,也不是酸或痛,倒像是……烫! 对!是烫! 这附近有男主!
第659页 脚心越来越烫,男主越来越近。 哗啷! 门再度被推开,同样是包的严严实实几人,桌旁几人立时站了起来,迅速挡在了她前面。 门外人,上前一步,双臂交叠,弯腰行了个夷礼。 「叽里咕噜。」 「咕噜叽里。」 他们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啊摔! 他们就这么叽里咕噜了好半天,门里门外各出一人,结伴离去。 然后,又是等,只不过,之前是一波人等,如今便成两波。 这次并未等太久,结伴而去的两人很快迴转,叽里咕噜了一番之后,突然齐齐看向了她! 一直蹲墙角的本土女也跟着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挪到她近前,从袖中摸出枚药丸递给她,附带一张字条。 她接过药丸,展开字条。 【那药便是解药,给言儿服下,我以性命起誓,那真是解药。 至于其他…… 我折流此生,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你是唯一一个,怪我也好,恨我也罢,为了曲儿,我都受着,他日若有缘再见,必竭力相还。 最后,希望你能听我一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无论他们要你做什么,你都照做,这才是生路。】 余小晚苦笑一声。 折流啊折流,既留字条,为何不解释清楚?这语焉不详的,让她从何猜起? 脚心越发烫了几分,后来的那波人中走来一人,抱臂沖她行了个礼。 「跟我们走吧。」 竟是纯正的苍语! 「我要先餵孩子吃药。」 那人同所有人一般,包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月牙般的眸子,含着笑。 「好。」 连夜离开小镇,搂着睡篮,骑着骆驼,漫天繁星黄沙遮掩,只那如盘圆月依稀可见。 驼铃叮噹,驼队踯躅,那人骑着骆驼不在队中,与她同行。 余小晚也包了头巾面巾,问道:「你可听过亚当与夏娃的故事?」 那人茫然地摇了摇头。 余小晚又道:「亚当是这人世间第一个人,天长日久便觉寂寞,求神明再赐他一个陪伴,神明便抽了他的肋骨造了妹妹给他,谓之夏娃,兄妹二人相携共度一生。之后他们死了,入了轮迴,因喝了孟婆汤,不记前世,唯有夙世结印方可相认。」 那人一笑,双目弯弯,听声音便知年岁不大,对这些奇闻怪谈颇感兴趣。 「这倒有趣,那夙世结印是什么?」 「是……字印,据说,兄妹相遇,脚底心便会浮出字迹,离得越近越烫。」 第309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0) 那人的弯月眼瞬间瞪圆了。 「脚底心?我的脚底心从方才起就一直在烫!」 余小晚道:「那你快瞧瞧, 可是有字?」 那人抬脚就扯掉了鞋袜,左脚心,一个玄色「危」字,莹莹生光。 余小晚也赶紧扯掉了自己的鞋袜, 故作诧异道:「太神奇了!居然一模一样!以往我以为这传说是假的,没想到竟是真的!我有哥哥……呃……弟弟了!」 那人也是惊异不已,「真的欸,这么说, 咱们前世当真是兄妹?」 「我也不晓得。」余小晚故作茫然的摇了摇头,「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传说,若两人将印记交叠,便可验证。」 话音未落, 那人的脚丫子已伸了过来, 机不可失, 余小晚也赶紧伸了过去,两脚悬空, 叠在一处。 嘶! 一如既往的烫, 像疼一般的烫。 余小晚早有心理准备, 赶紧抓紧了睡篮,那人却摇晃了一下, 险些一头栽下骆驼! 「嘶哈!好痛!好烫!」 再如何难受也是一瞬间,那人很快恢復过来, 扳着脚丫子看了半晌。 「天!竟是真的!我有姐姐了!太好了我有姐姐了!」 他兴奋地骑着骆驼向前跑了数步, 同领队那人激动地叽里咕噜一大堆, 又跑到队尾一个个挨着叽里咕噜,最后才又颠颠儿地跑到身侧,继续缓步慢行。 「我叫沐十一,姐姐叫什么?」 看上去还真是单纯的小孩子心性,不过,男主有真·单纯的吗? 余小晚微微一笑,「莫秋水。」 余小晚陪他聊着,还不忘翻开剧情查看。 沐十一,年十六,族籍苍国,自幼随母乞讨,六岁丧母,此后便独自乞讨勉强过活。 十二岁那年,苍城宫变,全城戒严,他被挡在城门外,又逢大雪漫天,饥寒交迫栽倒在路边。 耶律月路过,见他长相俊秀,一时兴起,便救了他,养为死士,因是她的第十一名死士,便给他取名十一。 沐十一天资聪颖,很快便成了耶律月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为她披荆斩棘,帮她打败阴险大哥耶律蛟,并成功推她坐上西夷王位,成为一代女帝。 自然,这其中耶律越这个哥哥也是功不可没。 最终沐十一也抱得美人,成了皇夫。 女主是耶律月倒是让余小晚意外了一下,不过也只有西夷能有这种真正的大女主剧情,沐十一完全是默默无闻站在女主背后的小狼狗。 余小晚瞟了一眼兴奋地同她讲过往趣闻的小十一,小狼狗看不出来,小奶狗倒是真的,实在看不出他居然也是个武林高手! 继续看崩坏的剧情。
第660页 穿越者来了之后…… 等等! 穿越者竟然是……耶律蛟?! 抬指揉了揉太阳穴,她努力回想,实在想不出耶律蛟哪里有穿越者的样子。 若说朱钰身边那小太监是因对影成双删掉了记忆,那耶律蛟呢?当时可还没有对影成双呢! 敲了系统来问,半天都没有回应,系统不是人又不用睡觉,明显又是答不出来干脆装死装鸵鸟! 余小晚连槽它都觉得累,继续往下看崩坏剧情。 穿越者早在耶律越兄妹未满周岁时便穿了过来,他得知自己早晚会被耶律月ko掉,便视耶律月为眼中钉,直接对她下毒,却不想,竟被耶律越误服。 耶律越命大,没死,可自此便体弱多病。 西夷王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查出了兇手是耶律蛟,可耶律蛟当时还年幼,西夷王与王妃只当他是不小心才铸成大错,又怕影响王室声誉,便将此事隐瞒下去,对外都说耶律越是胎带的体弱。 耶律蛟暴露,不敢再下毒,只好耐心再寻其他时机。 耶律越十一岁那年,西夷王举办行仗大赛,耶律蛟觉得这是极好的机会,便怂恿耶律月参赛,还千方百计阻止耶律越参赛,想藉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她,却不想,最终耶律越还是参赛了,而耶律蛟虽熟知剧情,提前做了诸多准备,最后还是惨败,耶律越依然荣得魁首。 之后,西夷王攻打苍国,鎩羽而归,耶律越被送苍国为质,耶律蛟想起将来他会娶了公主,成为耶律月最坚实的后盾,又起了杀心,可几番暗杀最终都失败了。 耶律越走后,耶律蛟突然醒悟,自己折腾了这么多年,好像什么也没改变。 不该中毒的耶律越,虽然因为他中了毒,可最终又被行尘大师掰回剧情,行仗大赛也好,人质也好,一切还是按着原剧情走的,可见强行改变剧情根本行不通! 原剧情中的耶律蛟之所以一败涂地,就是因为他一直在跟男女主光环爆棚的耶律越兄妹作对,他再这么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于是这炮灰终于捨得动一动他可怜的脑细胞,决定反其道而行,先抱紧大腿,再趁机灭掉,实在灭不掉,当个闲散小王也不错。 于是,他开始扮演起了表里如一(?)的和善大哥,直到耶律越居然真的偷出了皇宫守备图! 剧情的改变,让他再度燃起了反派的壮志雄心,他与玄睦勾结,怂恿耶律月刺伤耶律越,再次走上了作死的不归路。 这大概是余小晚见过的最白痴的穿越者,怎么看都是看多了爽文的屌丝男,以为自己穿到异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结果险些死在耶律越手中。 险些? 这么说,耶律蛟还活着? 耶律蛟的确还活着,传闻耶律越杀了兄长,尸首挂在队首,一路挂到西夷皇城,全是放屁! 她也终于明白了耶律越为何会攻打西夷朱国。 一切,都是那个刚刚登基就被逼到自尽的晋王设计的。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想一统天下?晋王也不例外。 他一边儿算计着登基,一边儿惦记着邻国大苍,直到玄睦到了柳家庄,他才觉得时机成熟。 玄国内乱,玄睦又来了朱国,自然不方便助力大苍,这就少了一大隐患。 而苍国连死两任皇帝,初登新帝又十分年幼,朝堂几近崩塌,耶律越又死了,整个大苍只时晟一人勉强撑着。 可时晟毕竟分身乏术,他顾朝堂便顾不得边境,若离开朝堂去往边境迎战,晋王便会着人暗杀苍帝,若时晟留在朝堂,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晋王便能派兵横扫大苍。 无论怎么看都是必胜之局,晋王会心动出手也是情理之中。 尽管如此,晋王奸猾,依然不肯正面出击,他绕了个弯子,假意借兵给耶律蛟,许诺了不少好处,让他出头攻打大苍。 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耶律越突然死而復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重占朝堂,连时晟都不知怎么,对他言听计从。 可炮火已打响,再想撤回已不可能,晋王消息灵通,知晓耶律越四处打探有孕女子,便猜测是他风光大娶的小妾,这才递了消息,让耶律蛟找个有孕女子,假扮成那女子。 世人常言,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便是晋王。 耶律越最不能碰的底线便是余小晚,见有人冒充,勃然大怒,驱走全城百姓,放火焚城,生擒数十万敌军,包括耶律蛟。 耶律蛟痛哭流涕,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晋王身上,趁耶律越不备,刺了他一剑,仓皇逃走。 耶律越抬臂挡了剑,伤得不重,本可以追回耶律蛟,却放走了他,只将他的盔帽与长枪挂在关墙,是以警示。 三人市虎,传到西夷城中,却成了耶律越斩杀兄长,曝尸关墙。 西夷王一怒之下,亲自带兵杀来,阖族上下站在关下唾骂,耶律越不理会,他们便强行攻关,逼得他不得不开关列阵。 西夷王当年轻易便弃了这个二儿子,可见对耶律越本就薄情,如今两军阵前,更是不顾念父子情份,字字句句直扎亲子心窝! 他叫嚣,早在耶律越中毒时,他已知晓耶律蛟几次三番害他,让他活着不过是给耶律蛟练手罢了,死了就死了,他根本不在乎,他也早就看不惯他这个体弱多病的无能儿子!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叛国!他不配做西夷人,就该千刀万剐尸首灌铅永世不得超生!
第661页 耶律月也跟着跳脚骂,其余兄弟更是骂得难听。 何止骂,他们不顾战场规则,开战鼓未响便沖了过来,长鞭长剑长矛暗器,通通招唿过来,各个直扎他的死穴! 一场混战,便是耶律越也无法全然控制局面,西夷王被一众小兵砍死,三弟四弟五弟都受了伤,耶律月仗着会些巫族秘术,硬生生带着三个弟弟杀出重围。 耶律越并未追赶,如放了耶律蛟那般,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为防他们捲土重来生灵涂炭,还特意封了保守派的拓拔家族长子做了藩王,便于掌控。 晋王设计了这一切,逼得他不得不与亲人短兵相见,直面了最不愿直面的局面,耶律越自然是对他恨之入骨,离开西夷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挥兵南下,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不管怎么说,沐十一的副本剧情算是彻底崩坏了,别的不说,单说必须完成的一条主线任务——登基为女帝。 国都灭了,又怎么登基? 这还是第一个不是因为穿越者崩坏的剧情,而是因为耶律越本尊崩坏出现的连带效应。 说来说去,她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沐十一侃侃而谈,歇口气,摘掉面巾喝水,还体贴的问她:「姐姐喝吗?」 「我这边还有……些……」 青葱细眉,弯月眼,琼鼻小嘴,好看的紧,这少年……好面善…… 对了! 乞丐! 他不就是当日在破庙扒掉上官锦玉镯耳饰的那个小乞丐吗? 第310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1) 「你……」 「什么?」沐十一抬袖擦了下沾湿的嘴, 弯月眼微微睁大,「姐姐干嘛这般看着我?」 余小晚嘆笑:「没,只是觉得你长相俊俏,真真儿是个翩翩少年郎。」 沐十一怔了下, 竟有些羞赧,「姐姐,能问你些事吗?」 「你问。」 「女子可是都心悦俊俏男子?」 「那是自然,就如男子喜欢貌美女子一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沐十一捏着水壶,扭扭捏捏,「那如我这般的,会有女子心悦吗?」 余小晚睨了他一眼, 笑道:「不止会有, 还会有许多。」 「那……若身份悬殊呢?」 「心悦一人与身份地位所有一切无关, 若因地位便不喜,那便不是真的心悦。」 「哦……」 沐十一失落地挂好水壶, 重新戴好面巾, 哌噪了一路的他, 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了,漫漫黄沙中, 只有驼铃叮噹。 长路漫漫,白日休息, 夜晚赶路, 一行便是数日。 余小晚心中已有猜测, 可还是想再确认清楚,便试着旁敲侧击,可那沐十一看似单纯好骗,每每问到关键问题却又闭口不谈,或者直言不便说,她绞尽脑汁半点消息都没探听出来。 堪堪行了十多日后,到了一处极小的镇子,全镇上下不过百十口,镇外草木明显多了许多。 驼队停在全镇最大的一栋土楼前,吃了饭上楼睡觉,一如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个白日,沐十一与她同屋,打了地铺看着她,其实不必看她也无处可逃,尤其还带着受不得苦的孩子。 一觉睡到日落西沉,再出来,不见了骆驼,全都换了马。 沐十一虽小,却手长脚长,环着他们娘俩同骑,正合适。 「这是最后一处沙漠小镇,再往前便是葛布泊草原,咱们要日夜兼程,不会再躲日头了。」 余小晚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何为日夜兼程,当真是一刻不停,每到一处镇子村寨便换次马,困了就直接拽着缰绳在马上睡,反正到处都是空茫茫一片,也不怕撞了人,神奇的是,居然没人掉下来! 就这般不分昼夜,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升日落,竟然行到了西夷皇都。 沐十一仰头张望了下巍峨的白石城墙,弯月眼璀璨如星。 「到了!」 到了? 余小晚颇有些诧异,不是拓拔家的人当了藩王吗?耶律月这个前朝公主怎会在这里? 她果然还是太低估耶律月的手段了,她不仅在皇都,竟还张而狂之地住在皇宫大殿! 侍卫一路领着他们进了内殿,穹顶壁画夜明珠,金砖玉阶春泉池,耶律月泡在泉中靠着池壁,满手满脖子的项鍊手串闪瞎人眼。 侍卫示意她一人进去,她抱着儿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清透的池水,一望到底,耶律月一丝|不挂的泡在里面,婀娜身形一览无遗。 「莫秋水。」 「是。」 「来,把孩子抱来给我瞧瞧。」 余小晚迟疑了一下,人在屋檐下,还是不要得罪她为好。 她弯腰将孩子朝她跟前稍微送了送。 小言儿习惯了白日睡觉,睡得正甜,耶律月只看了一眼,突然抬臂! 哗啦一声,水波荡漾,那湿淋淋的手直朝言儿抓来! 余小晚一直小心提防着,赶紧起身后退,险险躲过。 耶律月反身趴在池边,那与耶律越神似的眉眼,透着几丝讥讽。 「我不过是看他脏兮兮的,想帮他洗一洗,你躲什么呀?」 余小晚搂紧儿子,淡淡道:「我们一路风尘僕僕,怕污了公主干净的泉池。」 耶律月娇声笑道:「就是因为不干净,才要扔进这池水中好好浆洗浆洗,快过来。」
第662页 余小晚又道:「孩子太小,还是用盆子洗比较安全。」 「呵!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耶律月陡然喝道,「来呀!把孩子给我扔下来!」 一旁侍女闻听,立时拥了过来,余小晚左右躲闪,绕着池子柱子乱跑。 「公主千里迢迢把我们捉来,就是想要一具尸首吗?!」 耶律月嗤笑,「不过是沐个浴罢了,怎就成了尸首?」 对方人多势众,余小晚躲无可躲,搂紧言儿急声喝道:「小孩子娇弱,一个不慎呛了水,说不得随时都能丢了命,公主不见,岁岁有多少娃儿夭折?」 地大物博的东苍大朱尚且如此,何况气候严苛的西夷。 耶律月嘟唇掬了捧水扬了扬,带着小女子的娇态道:「用陶盆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帮我写封信。」 余小晚心头一跳,「什么信?」 「自然是给你那卖国夫君的信,很容易的,只消一句『夫君救我』便好。」 顿了下,她点了点下巴,「不够,还是写『夫君,快救我与孩子』,这才合适。」 果然如此,耶律月费尽心机将他们母子捉来,就是为了威胁耶律越,当日那假的一眼就被识破,这才抓了她这个真的。 「我写。」 便是不写,耶律越早晚也会得了消息,一样会来的。 耶律月一个眼色,侍女赶紧取了纸笔过来,却没有墨。 余小晚搂着孩子,抬眸望向她,「没有墨如何写?」 「以血为墨,这才是最好的求救信。」 不容反驳,侍女抓起她的胳膊,撸下袖子,一刀下去,血流如注。 白玉瓷碗接住,鲜血混着碗底薄薄的药粉,腥味沖鼻。 「这是?」 「你没必要知道,写吧。」 除了写,别无选择。 刚刚执笔写好,便听殿外传了侍卫的见礼声。 回头望去,一人高马大的壮硕男子迈步而来,看着年岁不大,绝不及而立,却满脸络腮鬍,颇有些粗蛮状。 耶律月还在池中泡着,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趴在池边,歪头甜腻腻地唤了声,「唿和哥哥。」 唿和?拓跋唿和? 对他,余小晚倒是略有耳闻,他便是耶律越选做藩王之人。 据说,他与当日惨死的拓跋贊是堂兄弟,本该亲密无间,却偏偏摊上个夺妻之恨,换而言之,拓跋贊遗孀正是拓跋唿和初恋情人。 西夷女少男多,一夫一妻是基本,兄弟同妻也是常态,拓跋贊死了,拓跋唿和毫不犹豫便霸占了长嫂。 伦常不伦常的暂且不论,耶律越选他做王,就不怕拓跋贊遗孀吹枕头风,怂恿拓跋唿和报仇吗? 耶律越一贯做事沉稳,大抵有他的道理吧。 千头万绪,其实不过眨眼之间,拓跋唿和并未看见案几后的她,径直过去,一把捞起水中美人,抱起便往纱帐走去。 玲珑身形满是水痕,濡湿了拓跋唿和的锦袍,滴滴答答湿了一路。 耶律月娇嗔:「青天白日的,唿和哥哥这是要做甚?」 「白日才好宣淫,你没见,野獾柴马交合不都是随时随地?」 这什么烂比喻?人和畜生能一样吗? 余小晚眼睁睁看着拓跋唿和埋头亲着耶律月,翻倒在纱帐后的大床上,脑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她可是女主啊!女主! 她的男主还在门外杵着呢,这样真的好吗?! 余小晚的三观碎了一地,弄不清这究竟是副本崩坏的连带效应,还是他俩本就是这种关系。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耶律月重回皇宫,必然有这层关系的推波助澜。 纱帐里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余小晚被带出殿外,沐十一规矩地守在门口,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那弯月眼不弯了。 大殿回音,殿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娇叫,遮也遮不住。 沐十一领着她去了偏殿,余小晚问一句他答一句,不问便一言不发。 可怜的娃。 收拾梳洗妥当,侍女布了饭菜,余小晚见有酒,便招唿他一起坐下。 一路过来习惯了,他也没推辞,几杯黄汤下肚,他这才恢復了话唠属性。 「公主是公主。」 废话。 「公主背负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整个西夷。」 所以说,平头百姓也没什么不好的。 「为了国家大义,有些牺牲是不得已的。」 哦,余小晚听明白了,他这是在给耶律月找藉口呢。 仰头灌下酒,酒入愁肠,痛快一时是一时,空了杯,擦了嘴,他小脸酡红,添了几分醉意。 「公主是最好的公主。」 余小晚附和:「是。」 「公主虽然平时很兇,可笑起来极美。」 「是。」 「公主救了我的命,我的命是公主的。」 「嗯。」 「西夷是个好地方,不讲究门当户对,便是如我这般卑微之人,也能送公主格桑花,虽然公主……并不要……」 他抱着酒樽,灌一口说一句,小小年纪,笑意苦涩。 余小晚看了一眼四围,儿子躺在脚边毯子上睡得香甜,侍女守在殿门,空荡荡的偏殿只有她与沐十一两人。
第663页 眼神微一游移,她道:「一世为人,难免会有许多的不得已,公主有公主的,你有你的,既然无法改变,那便只能试着接受。就如我,被信任之人所骗,逃不得,也只能接受。」 沐十一喃喃:「只能接受。」 余小晚嘆了口气,「接受不愿接受的,自然痛苦,公主不收你的花,你痛苦。我被信任之人所骗,也是痛苦,哪怕告诉我理由也好啊,告诉我为何要骗我?还有那晚在那土屋中,先后来了两拨人,一拨是你们,另一拨又都是谁?」 沐十一仰头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再度低下头,眼角泛红。 「我的痛苦难解,你的我倒能略尽绵薄之力。其实三不救也有他的苦衷,公主抓了他的妻,要你来换,他医毒高超,又擅易容,只有他能从耶律越手中带出你。」 第311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2) 这也在余小晚意料之中, 倒也没觉得意外。 沐十一灌了口酒,接着道:「那晚先来的那波人是马贼,最认钱,也最讲江湖信义, 三不救怕公主食言,便让他们作中间人,他们先过来确认你已到了,我们才过来, 双方各派一人一起去寻三不救,带着他领走他的妻,马贼才将你给我们。」 原来是一场黑市交易,她与言儿便是交易物。 余小晚见他身形摇晃, 醉意更甚, 趁机追问:「我还有一事不明, 若三不救单纯只是想骗我来,为何还要我冒险讨要夫君的血?」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沐十一举起酒樽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 暗黄的酒液撒了满身, 倒不知是喝得多还是撒的多。 喝罢一抹嘴, 沐十一的眼都醉红了,痴傻地笑着, 眉眼弯弯。 余小晚急忙又问:「到底因为什么?」 沐十一抬指在她眼前摇了摇,打了个酒嗝, 「秘, 秘密!」 话音未落, 噹啷一声丢下酒樽,仰躺过去,唿唿大睡。 余小晚无语扶额,幸而西夷大都是席地矮几盘腿而坐,若向中原那般的高凳,就这般仰躺过去,不头破血流也得磕个大青疙瘩! 随便吃了两口,习惯了日夜颠倒的余小晚也是有些困了,也不管沐十一,搂着儿子沉沉睡去。 就这般平静地过了数日,余小晚倒是丁点也不担心那封血书,以耶律越的聪慧沉稳,不管那血书有什么猫腻,都不会轻易中招。 相反,有了那血书,她倒放心了,起码间接证明了她并非背叛他再度逃走,她是被掳走的,是清白的! 即便将来两军对阵她也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耶律越很清楚,即便她死了,也会再借尸还魂,而言儿对他来说只是个野种,更是死不足惜,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应敌,耶律月也好,拓拔唿和也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思来想去,她最需要担心的其实就是自个儿的儿子。 小言儿终于结束了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开心的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爬来爬去,小胳膊小腿莲藕似的,扒扒这儿,摸摸那儿,还不时得扒着案几站起来走两步,不管是摇摇晃晃的走,还是蠢唿唿的跌倒,都是憨态可掬,可爱的紧。 余小晚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心头的担忧却是挥之不去,她绝不能失去儿子,便是魂飞魄散也是要护好了。 言儿扒在案几旁,拼命伸着小胳膊想抓到中间的花瓶,可惜腿短手短,绕着桌子转了几圈都够不着,急的哇哇叫,小鼻子通红通红的。 沐十一见状,笑着上前抱起他举高高,「花瓶不好玩,有水会弄湿的,阿舅陪你玩。」 一大一小很快玩到一处,咯咯咯满屋子都是他们的笑声。 这几日,沐十一应耶律月之令,一直监视着他们娘俩,说是监视,其实就是陪她聊天,再逗逗孩子,小傢伙儿没学会喊娘,倒是先学会了喊舅,虽说听着像是「呦」。 这可乐坏了沐十一,待小言儿更是好了几分。 正笑闹着,侍女进来,垂首道:「公主有请。」 这还是那次见过之后,耶律月初次召见,余小晚瞬间便隐去了笑意,抱起儿子,同沐十一一同过去。 西夷的民俗与中原的确大不相同,中原大多有宵禁,天黑之后便少有人四处走动,而西夷的嬉乐却是从日落开始,无论坊间亦或高门贵胄。 一进耶律月的寝殿,舞姬曼妙,乐声动人,到处一片歌舞昇平,耶律月斜躺在软塌上,纱帘飘渺,美人醉卧,纸醉金迷。 「来,坐这儿。」耶律月瞟了一眼身旁。 余小晚依言上了铺着厚实地毯的台阶,盘膝坐到她身前案几旁。 几上琳琅满目,肉食菜品蔬果奶酒,一应俱全。 耶律月瞟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她,「不必拘谨,若非叛国,我本该唤你声嫂嫂的。」 横竖在她地盘上,她真想对自己做什么也防不住,余小晚环视了一圈,选了儿子能吃的先餵饱小言儿。 耶律月挑了下眉尖,转眸沖沐十一勾了勾手指,能亲近心悦之人沐十一自然喜不自胜,赶紧过来抱臂行礼。 「公主。」 耶律月示意他再低些,探手扯掉了他脸上面巾,娇声笑道:「月余不见,我的小十一倒是长的越发俊美了些。」 弯月眼明显亮了起来。 耶律月丢开那面巾,美目一转,「我想吃葡萄。」
第664页 榻低人高,沐十一跪在软塌与案几之间,取了葡萄小心剥了皮递到了她唇边,当着众多舞姬侍女护卫的面,她含住那葡萄,还不忘轻舔了下他的指尖。 沐十一的小脸瞬间红到冒烟。 耶律月轻笑一声,心满意则地抬起脚搭在他肩头,脚铃叮噹,美人幽香。 「给我按按腿,酸死了。」 沐十一怔住,弯月眼瞪得圆圆的,看了看赤裸的雪足,又看了看她,迟疑了好半天,这才抖着手探向了轻纱薄锦下修长的小腿。 没按几下沐十一就有些撑不住了,脸越发通红,鼻尖沁出细汗,颇有些惶惶不安。 「公,公主,不如让阿满来吧?」 「阿满的手没力气,不如你按得舒服。」 耶律月噙着笑,一脚搭在他肩头让他按着,一脚悄无声息地朝他跪坐的腿间踩了过去,沐十一身子一抖,额角瞬间便沁出一层薄汗。 细白的小脚搓转碾压,不轻不重,沐十一到底年岁还小,哪儿受得住这个,一个没忍住,手下用力…… 「嘶!」耶律月娇嗔,「轻点儿~弄疼我了,坐直了给我好好按。」 沐十一吓得赶紧上臂展翅,喘了好几口气才又重新按上。 耶律月瞟了一眼余小晚,笑脸纯真,雪足却依然轻踩碾压,不住撩拨,莫说沐十一,便是余小晚只偶尔余光扫到,也是脸红心跳。 太羞耻y了有木有! 她与耶律越都老夫老妻了,她还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张狂,耶律月也太…… 这么公然给拓拔唿和头上种草,就不怕他捶死她吗? 短衣襟本也遮不住什么,这般跪着就更遮不住了,沐十一强忍羞耻,勉强跪直身形继续捶打按摩,莫说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便是三五十岁的大老爷们,谁又能经得起这般挑逗? 沐十一忍耐,拼命忍耐,忍无可忍依然在忍,包着头巾围着脖子看不到太多,可那额角的青筋却是不住跳凸,汗水打湿碎发。 「公,公主……」沐十一第二次忍不住开口,声音都有些发抖,「让,让阿秀来,行,行吗?」 耶律月娇笑一声,脚下不停,搭在他肩头的脚转了个方向,脚趾夹住他红到几乎滴血的耳垂,轻巧磋磨。 「可我就是喜欢你来嘛……」 话音未落,沐十一的身子唿吸一沉,再也忍受不住,撑着软塌边儿,埋首低喘。 案几挡着,旁人看不到,余小晚坐在一旁,看得却最是清楚,可她宁愿什么也没看见! 太破廉耻了啊喂! 沐十一大抵是初次被耶律月这般调戏,喘了半天头都不敢抬,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不是红的。 耶律月终于大发慈悲收起了脚,沐十一赶紧捂住,余小晚真不是有意要看的,言儿调皮碰翻了酒杯,她赶紧去擦,刚好瞥见沐十一那处湿了一片。 这可绝不可能是言儿的锅,那半杯子酒还没流下案几呢! 耶律月装模作样道:「十一啊,你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身子不适?好了,退下换了衣袍再来,莫再穿着黑黢黢的,上次赐你那翻襟锦袍,穿来给我瞧瞧。」 沐十一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告退,一眼都不敢再看余小晚,一路弯着腰,短袍袍摆勉强遮住那羞耻的湿印。 目送他离开,耶律月这才转眸看向她。 「你可都看见了?」 余小晚本想摇头,可想了想,她故意给她看的,她若说没看见,岂不是打了她的脸? 「看见了。」 耶律月蹭掉脚底心隐约沾上的一点黏腻,挥手屏退了所有人,这才漫不经心道:「男人嘛,都是一个样子,好色薄情,喜新厌旧,一点儿诱惑都受不住。」 余小晚不置可否,耶律月接着道:「看那拓拔唿和,当日为了堂嫂,与堂哥大打出手,闹得人尽皆知。堂哥前脚刚死,他后脚便霸占堂嫂,全然不顾亡人丧期未满,可占有之后呢? 宠自然也是宠了那么几日的,可我不过才稍稍勾了勾小指,他还不是马上野狗一般扑了过来?曾经唯她不娶的女子,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瞟了一眼余小晚,耶律月懒洋洋地翘腿仰面躺着,「我说的,你可明白?」 「小妇人愚钝,请公主明示。」 「你与那叛贼成亲多久了?」 「年余。」 「聚少离多?」 「是。」 耶律月又道:「想也是如此,便是再如何花容月貌,天长日久总会生厌,喜新厌旧乃男子天性,当日那敦贤公主才貌双绝,可到头来,还不是轻易就被你那夫君玩腻了?你不过是因为这聚少离多,他又忙于朝堂征战,一时没顾得上罢了,待他安稳下来,还有你的好日子?」 言儿挣扎着钻到案几下四处爬,余小晚小心护着,敷衍地笑了笑,也不搭言。 耶律月蹙眉,强忍怒气,继续循循善诱,「你看你如今这样子,半老徐娘,还残了手,你以为你的恩宠还能持续多久?」 余小晚有点听不下去了,「公主想说什么便直说,小妇人愚钝,真真儿是不明白。」 第312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3) 耶律月也懒得再绕圈子, 直言道:「我只是想说,中原女子太过迂腐,事事都要依赖男子,尤其是成了亲的女子。夫君是天, 幸也好不幸也罢,全仗着夫君疼宠,殊不知,红颜易老, 男子善变,靠不住的!靠天靠地靠夫君,不如靠自己。」
第665页 这话余小晚倒是贊成的,「公主所言极是, 不过小妇人还是不太明白公主究竟意欲何为?」 耶律月撑身取了酒壶, 口对嘴躺倒灌了一口, 「你的夫君,深谙巫族秘术, 有大智慧, 短短三两年便把持苍国, 占领朱国,还毁了我们西夷, 下一步,大概是要一统天下了吧。待他日他荣登大宝, 你或许会做皇后, 却要眼睁睁看着他妃嫔无数, 甚至随时有可能被人夺了皇后之位,你甘心吗?」 余小晚大抵已知晓她想做什么了,挡了下差点爬下台阶的小言儿,只是笑笑,并未答言。 耶律月也不恼,丢下只喝了一口的银酒壶,噹啷噹啷落在羊毛毯上,「若我是你,我便设法踩着他上位,得了他的天下,自封女帝!届时,什么样的男子没有?」 话音未落,沐十一从殿外走来,他已换了衣袍,果然是耶律月说的那翻襟锦袍,金线织边儿,映着跳动的宫灯,金光闪闪,越发衬托的他粉雕玉琢,青葱翩翩。 一个乞丐长这么眉清目秀白白嫩嫩的,十多年的日晒雨淋都是假的吗? 果然是男主光环爆棚啊! 余小晚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沐十一已到近前,抱臂行礼。 「公主。」 才这么大会儿,脸上红晕尚未褪去。 耶律月睨了他一眼,雪足挑起轻踢了踢他,「去,好好伺候秋水姑娘。」 「姑娘」二字说的极重。 沐十一依言过来,帮她照看着爬来爬去的小言儿。 耶律月摇了摇头,「让你伺候她,不是帮她照看孩子!」 沐十一怔了一下,放下孩子,给余小晚倒了杯葡萄酒。 耶律月翻了个白眼儿,突然起身隔桌踹向了沐十一! 沐十一本能想躲,一看是她,滞了一下,被她一脚踹中,踉跄着朝余小晚扑了过来! 幸而两人反应都快,余小晚赶紧向后躺倒,他也迅速抬臂撑住地毯,总算没有撞到一处。 小言儿钻在案几下,见状,哈哈笑着拍巴掌。 沐十一脸一红,赶紧起身,「抱,抱歉,我,我并非有意。」 余小晚并未看他,转眸看向了看好戏的耶律月,「不知公主这是何意?」 耶律月娇笑出声,「我家小十一长相如何?你可喜欢?若你喜欢,现下就可将他带走,想如何便如何,一切随你。」 余小晚冷笑一声。「那还真是多谢公主了,我与他十分投缘,本就想认作弟弟。」 「弟弟?」耶律月嗤笑一声,「看来你是不喜年岁小的,不打紧,我还有十二名死士,随你选。」 「公主还真是善解人意,我确实想找个死士以命护佑我儿,不知公主何时赐予?」 两番四两拨千斤,耶律月终于笑不出来了,冷哼一声,斥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当明白本公主何意!何必揣着明白装煳涂?! 我也不瞒你,有探子来报,耶律越的大军直压西夷,拓拔唿和已得了消息,不日便会赶往边境迎战! 你若听我的,助我等赢战得了这天下,封你做个女藩王又如何?随你怎么逍遥快活。可若你不肯听,哼!」 耶律月抽出腰间软鞭,凌空一声鞭响! 「若你不听,便知能成我鞭下亡魂!」 果然如此…… 一如她所料,耶律月抓了他们母子还是不放心,在她眼中,天下高于一切,她不信耶律越会因着她与儿子乱了阵脚,抓来,不过是给自己增加些战胜的筹码罢了。 余小晚垂眸沉吟片刻,道:「我听你的,但你要保我儿子平安。」 「你儿子?这恐怕不行。」 不行?!! 耶律月轻笑一声,「今夜你与十一好好享受这花好月圆,若实在不喜十一,我再换旁人伺候你,一个不行,两个三个都可,至于你儿子……」 左右使了个眼色,突然从殿内柱后闪出数人,上前一把抱起乱爬的小言儿! 小言儿弹踢着小脚丫,还当是谁同他玩闹,咯咯笑着,露着两颗小乳牙。 余小晚赶紧起身去抢,却被死士一个旋身躲过,再抢亦然。 抢是自然抢不过的,便是真抢来了又如何?总归是逃不出这殿门,还会再被夺走的。 「你想对言儿怎样?!」 耶律月勾唇轻笑,娇媚的小脸,本该赏心悦目,却透着森森的恶毒。 「既然你不肯消受美男,只关心这小畜生,那便……遂了你好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到时候,可别心疼~」 话音未落,她突然拨高嗓门,「带下去!」 …… 神女殿,巍峨肃穆,殿前七根菱柱,不是对称成双,竟有根落了单,根根石柱雕刻均不相同,依稀是星宿星斗。 余小晚并不懂这些,被押着入了殿门。 这神女殿与众不同,没有殿顶,只有四壁,正中央供奉着夷族之母,西夷百姓都称之为神女。 神女像高耸入云,余小晚拼命仰头,接着星河月光,依稀看到那神女眉目娇媚,竟与耶律月有几分相似,难不成是照着她,或是她的母亲雕刻的? 不及细看,她已被推搡着进了神女像前的地下暗门。 蜿蜒的阶梯环而向下,火把跳动,行了许久才到一处地宫。 地宫富丽,有着穹顶壁画,耳室棺椁,怎么看都像是皇陵。
第666页 耶律月抬步走到了那棺椁前,俯身跪下,她也被压跪在一旁,听着耶律月手掐莲花,振振有词,那语调,像是夷语,又不像,她完全听不懂,可依稀觉得,像是经文。 地宫两侧立着两排侍卫,与他们身后的石像侍卫交错而立,莫名惊悚。 叽叽咕咕的古怪语言说的了许久,终于停下,侍卫们抬来一樽半人高的金鼎,端放棺椁前。 耶律月抬手,一死士上前,恭敬地送上一个小瓷瓶,瓷瓶映着跳动的火苗,晕着一点微芒。 是她给折流那瓷瓶! 余小晚认得! 这里面原本装着耶律越的……血! 耶律月接过那瓷瓶,打开,取了那金鼎中泛着金光的水滴在里面,左摇三晃,再度念叨了几句她听不懂的经文。 一直被死士抱在怀里的小言儿,本还好奇地扑闪着大眼张望着,突然哇的一声大哭!毫无预兆! 余小晚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第313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4) 儿哭娘揪心, 余小晚挣扎着想过去抱小言儿,还未喊出声,侍卫已堵上了她的嘴,反剪着她的手臂动弹不得。 耶律月跪直身形, 双手举过头顶,嘴里依然念念有词,死士三两下剥掉小言儿的袍子,光秃秃的将孩子抱了过去, 脸朝下趴放在她手上。 孩子虽小,却已晓得害怕,突然趴了那么高,哪儿还敢挣扎, 连哭都忘记了, 睁着带泪的大眼扑闪着, 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了押跪在不远处的余小晚, 眼前一亮, 挥着小胳膊喊着吐字不清的娘。 「唔!哦!」 余小晚拼命挣扎, 却根本摆脱不了束缚,心头不安破堤般汹涌而出。 耶律月这是想做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绝对不可以! 耶律月已念完经文, 托着孩子连举了数下,就那般脸朝下, 缓缓放进眼前的金鼎。 鼎中盛满了泛着金光的液体, 孩子呛了, 哭了一声便是仰头咳嗽,只来得及咳一声,整个人便被埋了进去! 言儿! 不! 余小晚疯了一般拼命挣扎,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孤独无助过,她痛恨自己的无能,居然连自个儿的孩子都护不住! 冷静!必须冷静! 鼎中水花四溅,她的儿子还在挣扎还在等她救他!她必须冷静! 她屏住唿吸,听着如擂心跳,突然身子一歪,假装昏厥。 侍卫察觉,手略一松,刚想低头查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陡然张嘴,看也不看,朝着那手狠狠咬去! 「啊!」 侍卫不防,一声惨叫出声,惊动了还在念经文的耶律月,她并未回头,顿了一下,念完了最后一句,缓缓抬手,又将孩子託了出来。 哗啦一声出了水,小言儿骤然得了唿吸,张大了嘴拼命喘着,还未喘匀便哇哇大哭。 余小晚心急如焚,趁着侍卫吃痛,本能地抽回手的时机,管他什么羞耻不羞耻,脑袋往后一仰,狠狠撞他个蛋碎人抽! 侍卫疼得跳脚,松了桎梏的手,她飞快向前跪爬过去,地宫两侧的侍卫都看向了她,却没有一人上前抓她,便是那疼白了脸的侍卫也没有离开原地,满头冷汗捂着裆,依然坚守在那三人高的侍卫石像边。 余小晚环视了一圈,一人守靠一石像,就连沐十一也有他专属的石像,大抵是仪式的一环,不能随意离开,唯一能走动的五人,全都护在耶律月身侧,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想过去夺回儿子,只怕很难。 耶律月全然不管身后如何热闹,托着小言儿绕过金鼎上了棺台,巨大的石棺雕刻着金錾的铭文,随着火把跳动,熠熠生辉。 耶律月拨高了音调,举起小言儿,大喝了一句经文,缓缓压低手臂,将孩子放在了冰冷的棺盖上。 那五个能自由活动之人,上去两个,一人按手,一人按脚,按住了小言儿,又一人端着托盘,盘中一把古怪的短刃,周身上下全是烫金的铭文,刀尖闪着寒芒。 耶律月没有立时取刀,打开了装着耶律越血液的瓷瓶,原本干涸的血已被那金色液体溶开,混着液体一同倒在了那刀身上,口中的念念有词始终未停。 余小晚便是听不懂,这阵仗也猜出了她的用意。 召唤、诅咒、献祭,不外乎这三种! 用到了耶律越的血与他的亲子,必然与耶律越脱不了干系。 余小晚自然是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不科学行为,可耶律月显然笃信不疑。 刀已举起,眼看便要落下,余小晚疯了一样沖了过去! 「住手!儿子才是威胁耶律越最好的武器!我根本算不了什么的!」 耶律月并未理会,还在念着经文。 「诅咒献祭什么的,都是假的!根本没用!还不如做人质来的牢靠!」 她冲到了金鼎边儿,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死士挡住了,无论怎么拼命都沖不过去。 小言儿刚刚水里逃生,正是需要安慰拥抱的时候,哭了一阵子,寻不到娘亲,却看到了一旁站立的沐十一,两眼瞬间放光,像是看见唯一的曙光般,挥着小肉爪,奶声奶气喊着:「呦呦,呦呦!」 沐十一也是一脸愕然,看着可怜巴巴的小言儿,鼓了好久的勇气才小声问道:「公主……不是说,只是用一点血的吗?这,这是要作甚?」
第667页 耶律月理他吗? 呵! 区区一个小小死士,竟敢置喙主子! 耶律月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专心着她的仪式。 沐十一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处,看了看被桎梏的余小晚,又看了看祭台上眼巴巴望着他的小言儿,「呦呦,呦呦」的唿唤还在耳畔迴荡,冷汗一层层冒着,一咬牙,刚想违令过去,经文念完了,地宫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耶律月突然仰头,炸雷一般,声嘶力竭地砸出最后一句! 「神女!!!请接受那罪人之子的献祭!」 话音未落,金光混着寒芒闪过,直扎小言儿的心口! 「公主!」沐十一冲了一半被一旁死士一脚踹翻,轰咚一声,摔得极重,半天爬不起来。 余小晚一无所觉,眼中只剩那扎下的刀刃! 她脑中一片嗡鸣,脱口而出,「他不是耶律越的儿子!」 什么? 耶律月的秋瞳瞬间瞪大。 咣! 刀尖歪扎在棺盖上。 她满头冷汗,抬眸狠狠瞪想余小晚,「你说什么?」 余小晚已软的腿脚,三魂飞了七魄,只差晕厥。 本不过是脱口而出的一句,完全是临危本能反应,根本没时间考虑会不会有用,却没想到,竟真的有用! 她喘了口气,极度惊恐过后,是片刻的空茫。 耶律月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什么?!」 心尖尖还在失去儿子的恐惧中尚未出来,余小晚勉强稳出一句:「言儿并非耶律越的儿子,你难道不知吗?」 耶律月瞪大眼,「休得骗我!」 「我没骗你!我原本以为你是知道的,不然方才为何提及男色?」 耶律月怒道:「此一事彼一事!根本毫无关联!你就是在拖延时间!」 噌啷! 再度举起刀,刚想再扎,余小晚急道:「眼!公主看言儿的眼!」 地宫昏暗,便是有火把也远不如白昼,方才在大殿亦是如此,本就看不大清楚,加之耶律月从未仔细看过孩子,自然也不曾注意他的瞳色。 余小晚这一提醒,她才仔细瞧了瞧。 血色! 孩子竟有一双猩红鬼眼! 以鬼眼闻名的,普天之下只一人。 玄睦,玄临渊! 这孩子是玄帝的儿子! 耶律月惊疑不定,献祭不比旁的,若献错了,神女震怒,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她这个执行之人。 「十一!他是血瞳你为何不早说?!」 沐十一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属下并未近看过耶律越,不知瞳色有异,且公主也是见过言儿的,属下便不曾怀疑。」 耶律月举着刀,手抖刀也抖。 「不!我不信!若他真是玄睦之子,那贼人如何会放过他,便是不杀了红杏出墙的贱妇,也绝不会放过这野种!」 余小晚找准了方向,再接再厉道:「耶律越自然也是知晓的,留着我们母子不过是为了用来威胁玄帝罢了,玄帝对我痴情不悔,相信公主也是略有耳闻。」 玄睦、时晟、耶律越,三男争一女的绯闻轶事早已传遍四国八寨,耶律月又怎会不知晓。 冷汗一滴滴滑落,打在棺盖上,耶律月咬唇挣扎了许久,突然瞪向沐十一。 「去!守住坎位!」 「是!」 沐十一赶紧爬起来,回了原位。 耶律月示意一旁死士抱走孩子,闭了闭眼,仰头又念了一长串经文,最后低喝一句:「神女!!!请接受那罪人之妹的献祭!」 什么?! 不等余小晚回神,耶律月将左手放在祭台,手起刀落! 沐十一大喊:「不要!」 咔噗! 纤纤玉指,娇俏的左手,陡然砍断,鲜血洒满棺盖。 余小晚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 这耶律月也太狠了吧,相信诅咒献祭什么的也便罢了,至于拿自己开刀吗? 还是说,她认为,仪式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否则会有可怕后果之类的? 不管怎样,耶律月自断左手,疼得满头大汗浑身抽搐,依然坚持着说完最后的经文,摇摇晃晃重新走到金鼎前,跪下,叩首,完成全部仪式。 仪式完成,她一歪,直接昏死过去,满身满地的血。 …… 那夜,余小晚是被第五名死士送回去的,其他人都唤他小五。 沐十一一夜未归,小五彻夜看守他们母子,直到第二日傍晚沐十一过来,他才离开。 一日一夜不见,沐十一脸色苍白,眼下青影明显,一看就知是彻夜不眠。 「公主……怎样了?」 她也是短过手的人,知晓那滋味不好受。 沐十一摇了摇头,一个字也不想说。 又过了几日,侍女带来消息,说是公主传召他,他这才抖擞精神,赶紧一路狂奔过去。 再回来时,他的神色已好了许多,也终于愿意说话了。 余小晚护着扒桌练走的小言儿,问他:「公主可好些了?」 沐十一颌首,「好多了。」 遂,似是不好意思道:「这几日忧心公主,没怎么理会姐姐,姐姐千万莫往心里去。」 余小晚摇头笑道:「无妨的,倒是姐姐本该安慰你的,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第668页 沐十一有些黯然,走过来盘腿坐到言儿身侧,圈臂过来,代替她护着小言儿。 「我说了,怕是姐姐也不信,我知耶律越的血是用来诅咒的,可一般诅咒只消用到活血即可,言儿会受伤,可绝不会丢了性命,公主虽未明说,我却一直这么以为着,真的从未想过公主竟是要生祭。」 第314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5) 余小晚怔了一下, 倒是没想到他会解释。 她淡淡一笑,向后靠了靠,靠着长柱,「即便你事先知晓又如何?你还能放了我们不成?」 沐十一微微睁大眼, 苦笑一声,「也是,便是我事先知晓,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立场不同, 余小晚根本不曾在意这些,直接转移了话题。 「那仪式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十一道:「那是夷族献祭神女仪式,献祭通常是为了乞求平安,偶尔也会诅咒夷族大敌, 祭品需得诅咒之人血亲, 越近越好, 献祭性命最好,便是不取性命, 至少也要献上……祭品的一部分。祭品越好, 诅咒愈佳, 通常受了诅咒之人会病痛折磨而亡。」 「原来如此。」 同余小晚猜测相差无几,不过, 灵体可以解释为生物电波,蛊虫可以解释为病毒, 这诅咒…… 呵呵。 沐十一顿了下, 又道:「还有一事, 公主着你同玄帝写封信,越长越好,定要劝他同公主结为同盟。」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玄睦与耶律月结盟一点不难,有他们母子在手,就更不难了,唯一的差别便是,有他们,耶律月便能抬高姿态,没他们,一切便得由玄睦做主,战场之上,谁做主就意味着战胜之后,谁的所得更多。 余小晚闭了闭眼,望向沐十一。 「若我不写呢?」 沐十一喉头微动,颇有些无奈道:「你若不写,我自是不能拿你如何,只怕公主要为难言儿。」 母子连心,耶律月自然懂得如何拿捏她。 余小晚不过随便那么一说,她是真心不想写给玄睦,他的玄国尚还不知是何境况,她何苦还要给他添乱。 可即便她不写,耶律月也会给玄睦递消息的,依玄睦的性子,只怕不会坐视不理。 「好,我写。」 铺开散着格桑花香的雪青色信纸,这是西夷男女之间传递情意常用的格桑纸,只不过皇族所用更为精緻,纸浆混了金粉,闪闪发光。 她抬笔,唰唰书下几字,小言儿趴着桌子要抓,沐十一赶紧将他抱起,撂起来举高高。 「舅舅抱!乖!」 「好了。」 「欸?这般快?」 不过才撂了一下,余小晚竟已写好。 沐十一抱着小言儿歪身细看,信封竖着三字——罪己书,信也只有一句。 【莫非因我而死,万死难辞其咎,你不必管我。】 「这……」沐十一为难的睨了她一眼,「这只怕公主不会答应。」 余小晚装好信,淡淡道:「玄帝此人我十分了解,我越是哭喊着让他来,他倒担心有诈,未必肯来,以退为进方为上策。」 沐十一颌首,「那好,我给公主送去。」 眨眼又过了两日,耶律月伤情稳定,忙碌筹备着应敌之事,阖宫上下处处紧绷,问了沐十一才知,拓拔唿和半月前控制了整个督查司,本是想将耶律越驻派监督拓拔唿和的两万精兵收为己用,却不想,他们竟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耶律月瞬间便慌了,耶律越大军压境,拓拔唿和已去应敌,万一他们直奔边境,来个里应外合,这腹背受敌的,岂不是必输无疑? 一时间,临时加盖城墙,四处搜运菜油,粮食药草全都备上,全城百姓,无论富贾平民,家中不准私藏粮草,否则格杀勿论,全都交到国库,统一发放。 余小晚关在深宫之中,倒是丝毫不受影响,任他们忙翻了天,她只管领好儿子。 夜深人静,宫外还在忙碌彻夜不休,宫内却已是万籁俱寂,沐十一一如往日睡在外殿,方便监视,余小晚搂着儿子在榻上睡得正香。 吧嗒! 儿子不老实地翻动了下,小手打在她脸上。 她向后挪了挪脑袋,继续睡。 吧唧。 依稀有什么软软韧韧贴上她的脸。 儿子睡觉一贯不老实,她又向后挪了挪,却不想,那软韧之物也跟着挪了挪,却是从脸侧挪到了唇上。 唇? 余小晚迷迷煳煳的,依稀觉得有些不对。 那柔韧微动了动,柔韧湿润,还有些……烫! 她勐地睁开眼! 远山眉,桃花眼,猩红的血瞳含着笑,驿动着点点碎光,背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恍惚的有些不真实。 死狐狸?! 为毛离得这么近?! 唇上一动,她骤然反应过来,上手推开了他。 「你!」 死狐狸抬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言不发指了指大开的窗。 偏殿空荡,一点儿声响外面都能听得极为清楚,便是她方才压低了嗓音,也未必不会惊动沐十一。 为防言儿突然醒来,玄睦点了他的睡穴,这才俯身抱起她。 一路逃出皇宫,余小晚只顾惊讶他利落身受,直到被他塞进油桶,才问了一句:「你的轻功无碍?」
第669页 就是胳膊腿儿断了接起来多少还会有点影响,不敢用力什么的,这全身筋脉俱碎,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玄睦低头凑到桶里,「疼,疼死了,一运动就剧痛难忍,快亲我下给我止止疼。」 这死狐狸,这么久不见还是没个正经! 余小晚照着他的脸就唿了过去,「还不出去,小心一会儿追兵过来。」 境况危急,玄睦也就玩笑了那么一句,赶紧抽身而出,盖上桶盖。 轰咚! 还没盖严,桶外突然传来一声钝响。 她赶紧推开桶盖察看。 玄睦扶着桶壁半跪在板车上,挣扎了两下都没站起来。 余小晚愕然,「你怎么了?」 玄睦仰头笑道:「太久不见你,一时激动脚滑。」 又是这般轻浮不着调的话,余小晚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玄睦虽笑着,可撑在桶壁的手却暴着青筋,额角冷汗映着遥远的城门灯火,碎光闪动。 这蠢狐狸,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说谎,让她……防不胜防。 鼻子隐隐有些泛酸,她动了动唇,顺着他斥了句:「没正经。」 復又蹲回桶中。 又等了片刻,玄睦才站起身,盖好了桶盖。 一路有惊无险,出了城门不远,换了青骢马,疾驰整夜,到了一处零散的夷族包,如穿越前见到的蒙古包般。 玄睦翻身下马,将她抱下,一同进了一处夷族包,这才暂得喘息。 余小晚放下儿子,先让玄睦解了睡穴,穴道解了,可儿子却并未醒,依然睡得香甜。 她总算得空问了他句:「你怎会跑来救我?」 玄睦靠坐帐边,探手摸了摸言儿的小脸儿,这才自怀里摸出封信摇了摇。 「爱妻相思成疾,爱子思念父亲,我如何能不来?」 「啊?」 接过那信瞧了瞧信封,并未瞧见「罪己书」三字,倒是书着「思君」二字,字迹同她十分相似。 抽出信展开。 【血瞳鬼眸曝身世,为求自保投月营,妾思君来儿思父,只盼一家早重逢。】 结尾还有落款。 【妾秋水泣书】 这,这这这…… 一看就是假的好伐! 旁的不说,但那个自称妾玄睦就该看出才对。 「这并非出自我手。」 玄睦颌首,「我晓得。」 「那你还?」 玄睦摩挲着言儿的小脸,抬眸睨向她,半绾的青丝随着篷缝钻进的小风浮浮摆摆,不见轻佻,眸光澄澈。 「便是假的,我也高兴。」 一个素来轻浮不正经之人,突然一脸正色地说出这种话,余小晚下意识地想转开视线随便说句什么转移话题,却不想,玄睦又开了口。 「你不曾思念成疾,我却是,我想你了傻蛇,你可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瞬间?」 她……她自然是想过他的,昨个儿还想过他何时会收到信。 自然,她是不能说想的,可又不好说不想,到底该怎么说? 聪明一世煳涂一时也好,一孕傻三年也罢,总归平日里根本算不上的难题,此刻却成了难题。 她突然不知该回他什么,可这会儿再转开视线什么的,又错过了最佳时机,都对视了这么久了,突然转开反而更尴尬。 怎么办? 不管怎样,总不能一直这么对视下去,尤其那血瞳波光粼粼,不正经时妖冶勾人,真正经起来,又干净的让人不忍伤害。 「呃……那个……」 儿子突然踢了踢脚,哇呜哇呜哭了两声。 她如蒙大赦,「言儿醒了!言儿言儿,哦哦~乖~娘亲在这儿,不哭。」 儿子好样的!救娘亲于水火。 耳畔传来一声淡淡轻嘆,玄睦转头,随着她一同看向了小言儿。 阳光透过帐顶斑驳在那肉唿唿的小脸上,小傢伙儿打着呵欠张开了眼,长睫卷翘,蝶羽般扑闪了两下,看了看娘亲,又好奇地望向一旁的玄睦。 单只血瞳对上一双鬼眼,一模一样的朱色,分毫不差的清透,都如鸽子血般美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狐狸眼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探手抚上。 「鬼眼……他竟真的同我一般,有这一双鬼眼!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睦抱起小言儿径直出了夷族包,映着远处初升的朝阳,他仔仔细细又看了看。 是血瞳,真的是血瞳! 映夏端着饭菜过来,也是一怔。 「这娃儿……少主!感谢老天,主上有少主了!」 映夏这么一咋唿,众人哗啦啦都拥了过来。 「真的嗳!这眼真好看,好像抠出来玩玩儿。」 「去!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吓着少主!」 余小晚也跟了出来,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不是!真不是!这不是主上儿子!」 众人齐齐看向玄睦。 照样暖暖打在他脸上,映着他眉飞色舞的笑,「她说不是便不是。」 余小晚好想掐死他! 「本来就不是好不好!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玄睦点头,沖众人依然笑得如沐春风,「可不要乱说,她是耶律越的妻,怎会生我的孩子。」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余小晚的神情满是同情。
第670页 映夏过来抱了抱她,「耶律越忒不是人,当日那般强娶你,害得你如今这般为难,你莫怕,咱们都是自己人,都明白的,绝不会有丝毫看不起你。」 不是,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余小晚拼命解释:「不是,真不是,这孩子……」 「好了。」一无杀门长老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我们都懂,早晚解决了那厮,还你自由身,可怜的娃儿就能认祖归宗了。」 不是啊啊啊!!! 余小晚斜眸狠瞪了一眼那始作俑者,看他笑得乐不可支,这次是真想掐死他了。 映夏欢喜地抱过孩子举高高,小言儿从没见过这么多亲切的人,也不说饿,乐得呲着小门牙咯咯笑。 「快看快看,不愧是少主,简直和主上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俊!真俊!将来绝对让后宫那些妃子们争到头破血流。」 玄睦一本正经道:「那可不行,他只能娶一妻。」 众人附和:「对对对,随他爹!他爹就只娶了他娘一个,他不能多娶,不然可是大不孝!」 映夏突然转头问道:「孩子可取了名字?」 余小晚疲惫地点了点头,「言儿。」 「言儿?为何叫言儿?」 虽然觉得跟他们解释有些不合适,可当日那般出生入死,余小晚早已把他们当了家人,还是说了。 「是说他爹有什么事总喜欢闷在心里,我便给儿子取名言儿,他不说,让他儿子帮他说。」 众人纷纷颌首,恍然大悟状。 映夏嘆气,「自个儿的儿子都不敢认,确实是有口难言,主上不能言,那就只能让儿子言了,少主啊,快喊爹!」 「对对对,喊爹喊爹!」众人跟着起闹。 小傢伙儿正是牙牙学语的年岁,旁人一遍遍吆喝,他竟真的张了张嘴,挤出一字。 「接……接接!」 虽然不是「爹」音,可明显就是那个意思。 众人激动不已,余小晚连解释心都颓了,累啊。 玄睦微怔,望了眼孩子,又望了眼她,喉头微动,唇角的笑意不再张扬,淡然却真实。 「这孩子……」 余小晚:「嗯?」 玄睦摇了摇头,直到众人都散去了,这才拽着她坐在草地,亲自端着碗,一勺勺餵着小言儿,突然问道:「这孩子不会真是我的吧?」 余小晚:「……你说呢?」 「我不晓得。」 「你不晓得谁晓得?」 「你是孩子的娘,你该更清楚才是。」 余小晚搂着儿子,无语扶额,随口道:「除非你趁我昏迷对我做过什么,否则绝不可能。」 「做过。」 「欸?」余小晚勐地抬起头,「什么?」 「做过。」玄睦丁点都不像在玩笑。 余小晚的脸也跟着沉了,「何时?我怎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 这章有肥一点哦~虽然不多~ 小小弥补下月底的食言qaq 之后能多码还是会多码的 第315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6) 「你昏睡不醒, 如何知道?」 余小晚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到底何时?」 玄睦探指蹭掉小言儿唇角的汤渍,「当日离开独悟峰,你离魂去寻耶律越那日。」 她一怔, 「可那次你不是只吓唬吓唬我,并未做什么的吗?」 玄睦抬眸,狐狸眼划过一道精光,「我就晓得那日你在!」 「你!」她瞬间反应过, 上手接连狠拍,「死狐狸!让你吓唬我!」 玄睦端着碗躲闪,笑声震颤,「啊!后悔死了!早知道那日便该做到底的!」 余小晚脸红得发烫, 「你还说, 看我不打死你!」 玄睦边笑边抬手挡着, 「饶命饶命,汤要撒了。」 小言儿不明所以就爱看热闹, 啪啪拍着手咯咯笑, 不远处的众人也跟着议论纷纷。 「左护法一来, 主上果然笑了,真好。」 「对对, 真好,也只有秋水姐姐能让主上开怀。」 「一家团聚, 真是不易。」 「别这般说, 我都想掉眼泪了, 主上太难了,以后再不会同秋水姐姐分开了。」 「是,赶紧收拾,回了玄国才是安稳。」 他们说的那么大声,余小晚想听不到都难,她收了打闹的手,轻咳一声道:「你怎会这么快便来了?信是前两日才写的,虽然让耶律月调了包。」 「我已来了四五日了,一直在等时机。」 「你怎知我被抓到这儿?」 「折流递的消息。」 「折流?」余小晚愕然,「他何时递的?」 「两个月前。」 余小晚明白了,折流是行到一半给玄睦递的消息,盘算着她到了皇宫,玄睦差不多也能到,正可以救她。 可他为何要如此?他明知她心悦之人是耶律越,又找来玄睦作甚?照理说,耶律越是巫族人,折流报信也该报给他才对。 言儿吃饱了,玄睦从她怀里接过,丢在草窝里。 「让他随便爬去,咱们吃饭。」 余小晚点了点头,这才盛饭来吃。 玄睦又道:「折流此人,不可尽信。」 「他将我骗给了耶律月,自然不能尽信。」 玄睦摇头,「并非单指此事,是说以后也不能尽信,他有致命弱点凤一曲,耶律月这般轻易放了人,我总觉不妥。」
第671页 「你是说……她对凤一曲动了手脚,譬如下了什么慢性毒之类的?可折流也是巫族人,医术高超,不可能看不出的。」 「耶律月的奸猾卑劣不容小觑,她若真想,自然有的是法子。」 这点余小晚倒是贊成的,当日耶律月假扮薛姨娘潜藏将军府,先是装神弄鬼,再是装疯卖傻,竟无一人识破,着实厉害。 吃了饭,上了马车继续赶路,马车空间不大,去掉了坐榻,一马平川,内壁铺了一圈软垫儿,还放了枕头,躺睡如摇篮一般,绝对舒坦。 余小晚并未上车,她迟疑了一下,「大恩不言谢,你借辆马车给我,咱们就此别过吧。」 玄睦挑眉,「你想去寻耶律越?」 「嗯。」无需过多解释,他是孩子的爹,她不去寻他还能去哪儿? 「耶律越此番来势汹汹,你去寻他,未必有好果子吃。」 「我若逃走,激怒了他,才更是没好果子吃。」 玄睦依然不贊成,「此去路途遥远,前方战事不明,万一你再让拓拔唿和捉了去……还是先同我与大部队会合,再一同赶往边境助战,若能与耶律越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最好,若不能……」 耶律越已统一三国,若不能握手言和,早晚是要攻入玄国的,不成友便是敌,自然是成友最好,可耶律越与玄睦之间积怨颇深,又怎是说言和便能言和的? 可若玄睦大军助战便不同了,虽说如今她也摸不透耶律越,可他绝非忘恩负义之徒,定然不会过河拆桥,只要玄睦助战,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况且,玄睦所言也不无道理,边境战事不明,贸然前往的确不妥。 思来想去,确实先与大部队会合更为妥当。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她抱着儿子上了车,还没躺下,玄睦也爬了上来。 余小晚赶紧又坐了起来,「你干嘛?」 玄睦将小言儿交给映夏抱着,和衣而卧,还不忘拽了薄被给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睡觉啊,一日一夜未眠,不睡怎么撑得住?」 「马车又不是这一辆。」 干嘛非要跟她挤? 「说的也是。」玄睦半撑起身子撩开车帘,「你看你想睡哪辆?咱们去。」 余小晚:「……」 谁跟你咱们! 罢了,这死狐狸不要起脸来,十个余小晚都挡不住。 懒得理他,横竖他也不会换车的,这样更方便保护她,余小晚心里明白,可还是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朝着他闭眼睡觉。 身后的唿吸朝她这边靠了靠,探手握住了她的断腕。 「你!」 她刚想甩开,玄睦沙哑的嗓音已响在耳畔,「别动,我只是想……睡个安稳觉。」 安稳觉…… 她顿住了,心头忍不住泛起酸涩。 分别近一年,他……还没习惯吗? 马车摇晃,车帘浮摆,不时有鸟儿飞过遥远天际,骄阳愈烈,又是一年盛夏,儿子都快满十个月了,时光荏苒,真不是虚言。 玄睦奸猾,刻意留了马脚一路指向战场,耶律月必然以为是耶律越的人救了她,一路朝着那方向追了过去,并未察觉他们。 夷族都爱包的严严实实,这也方便了他们伪装,更是安全了几分。 玄睦大军隐藏在祁连山脉尽头,玄夷交界处的一片密林之中,两厢对行,盛夏而出,碰头时已是夏末秋初。 那夜月圆,莫非祭日,茫茫草原,自然没有香烛纸钱,只能画地为圈,烧些衣物祭拜些吃食。 自然,莫非是收不到的,不过是寄託哀思罢了。 无杀门人统统跪地,整齐划一磕了三个响头,啜泣声遮掩不住。 余小晚是无杀门左护法,也跪在其中,焚燃的火苗映着漫天星斗跳动在眼底,泪眼模煳。 总有一日她会重回那密林,找寻他的尸骨,将他好生埋葬。 总有一日。 第二日晨起继续赶路,有飞鸽自远方而来,传递战况。 耶律越一路挥军西下,可谓长驱直入,可打得并不如当日朱国那般迅勐,每攻一城便要歇息休整十天半月,攻到秋初也不过才刚入草原。 众人揣测,或许耶律越还顾念同族,难免手下留情,自然攻的慢些。 余小晚也是这般认为的,玄睦早已给耶律越递了消息,直言余小晚已被救走,不日便赶去与他会合,耶律越少了顾忌还如此慢攻,必然是顾念族情了。 也或者……是在等那失踪的两万精兵动什么手脚,譬如,悄无声息潜入皇城,直捣黄龙。 玄军昼夜兼程,应援耶律越,不管他需不需要,起码錶明了言和态度。 再有两日便到耶律越大营,玄睦下令就地安营扎寨,暂歇一日。 夜半,起了雾,秋月寒星遮了大半,湿气浸润,连篝火都弱了些许。 巡逻兵列队而过,整齐划一的步子踩过湿漉漉的草叶,露珠迸溅。 突然,领头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怎!」 身后小兵不过刚吐出一个字,也跟着歪倒在地。 扑通!扑通!扑通! 小队骨牌一般一个个挨着倒下,守在营外帐前瞭望台的士兵也都一个个倒下! 根本来不及鸣金警示,所有站立士兵全数软倒昏迷不醒,就地安歇的兵丁头一歪,睡得更沉。
第672页 跟孩子睡通常睡不安稳,余小晚听到动静起身出来查看,还未看清,迎面捂来一团面巾。 「唔!」 「是我!」 沙哑的嗓音,熟悉的异色瞳,玄睦裹着面巾,快速帮她也系好。 「雾里有迷药!」 雾?! 是谁如此精妙,竟在雾中下药? 耶律越? 不,不会的,他明知他们是来结盟的,不会是他。 那就是耶律月! 帐篷避雾,蓬内之人大多无碍,也顾不得照顾昏迷者,先捂好了面巾,列队准备迎战。 到处雾气昭昭,丈许之内看不清面容,三丈之外遮天蔽日。 众人绷紧神经,时刻小心谨慎,一点风吹草动便是心头一颤。 来了吗? 还没来。 来了吗? 依然没来。 虽包了面巾,可那迷雾是湿的,只要唿吸便会浸染,不时有人倒下,还是成片成片的倒下,站立之人越来越少,旷野荒郊,夜半无声,只有昏迷之人倒下的唿咚,再无其他,气氛越发冷悚。 听,什么声音?! 沙沙,沙沙—— 浓雾深处依稀想起草叶声。 众人攥紧刀剑,牙关紧咬,小腿肚都绷紧了,死死盯着那处! 浓雾中隐约浮现一抹绿光,不,不只一抹,两抹,三抹,四抹……数不清的绿光纷纷乍起,越来越近! 狼! 是野狼! 一只只精壮恶狼呲着獠牙,喷着让人作呕的腥臭,一点点向他们包围。 它们并不理会遍地昏迷将士,只踩着稳健的步伐,恶狠狠盯着他们。 包围圈越来越小,昏迷之人越来越多,面巾只能暂缓吸入迷药,却不能彻底过滤,眨眼之间,二十万大军,仅剩区区百余人还站在原处! 抗药性。 这些不受影响者,必然是传说中那些天生对迷药有抗药性之人。 这些人中,不包括玄睦,也不包括余小晚与孩子。 玄睦早已支撑不住,备用的解药不对路,根本不起作用,全靠银针刺穴强打精神,余小晚刚出帐篷就被捂了面巾,吸入极少,可也是昏昏沉沉,全靠玄睦搂着,不然早已软跌在地。 好晕…… 天旋地转。 仅存的一点儿意识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唔呜——唔呜唔—— 这是…… 骨笛…… 第316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7) 唔…… 头好晕……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晕? 不是头痛是头晕, 这还真是鲜少有过。 她忍着天旋地转,缓缓张开眼,跳动的火苗映着棉白的帐顶,帐布厚实, 勉强影出帐外的火光,不时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 她捂着太阳穴,撑身坐起。 噹啷—— 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 她撩开被子, 怔住了,一条乌黑的链锁连在脚踝,随着她的移动噹啷噹啷直响。 昏眩的脑子瞬间清醒! 这,这里不是玄军大营, 这里难道是…… 迷雾, 狼群, 骨笛…… 耶律越! 这里是苍营! 耶律越为何要如此?不是已递了消息要结盟了吗?他为何要半路杀玄睦个措手不及? 难道言和消息没递到他手中? 帐内空无一人,只有跳动的烛火, 还有一张宽长折屏将帐门遮挡的严严实实。 先去寻了耶律越再说, 她翻身下床, 绕过屏风,朝着那随风浮摆的帐帘直奔而去! 哐啷! 「唔!咳咳!」 脖子勐然被勒住, 险些窒息,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去, 摸到了冰冷的触感, 从前向后顺到后颈, 又摸到了根冰冷的锁链。 她喘了口气,缓缓转回身,同样乌黑的锁链,从她后颈一直延续到帐篷撑架上。映着跳动的烛火,寒芒微闪。 她本能的使劲儿拽了拽锁链,噹啷噹啷,根本拽不动。 心瞬间坠入寒渊! 言儿!言儿呢?! 顾不得头晕目眩,她朝着帐帘伸了伸胳膊,差得远。 「啊……咳咳!」 她捂住喉咙,嗓子像被堵住一样,只能发出单调的「啊」音,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怎么回事? 出不去!还喊不出声! 言儿,言儿! 她心急如焚,突然瞟到了那屏风,想都没想,拽着它,勐地推翻! 轰咚一声,帘子挑开,迅速跑进来两侍卫。 侍卫看了看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的她,又看了看地上的屏风,二话不说,上前帮她扶了起来。 扶完便要离开,余小晚一把拉住最近的一个。 「啊!啊啊!」她指了指脖后的链子,又指了指大门。 侍卫面面相觑,抱拳道:「将军去审犯人了,稍后便回来。」 水眸微微睁大。 犯人?玄睦?! 不给侍卫挣脱她的机会,她拽得更紧了几分,说不出话,只能急得「啊啊」直喊。 耶律越!帮我叫来耶律越! 那侍卫哪儿听的懂,只焦急地扯拽着被紧抓的胳膊,额角都沁了汗。 「夫人请松手!若被将军看到,怕是要责罚小的的!」
第673页 另一个侍卫也道:「是啊,快放手吧,将军有令,绝不可靠近夫人!」 「啊,啊啊!」(那就快把耶律越叫来!) 「夫人,放手啊!夫人!」 哗啦! 帐帘挑开,银亮盔甲恍着微芒而入,清冷的眸子无波无澜,淡淡扫了一眼三人。 「怎么回事?」 余小晚手松了,俩侍卫赶紧单膝跪地禀报始末。 耶律越微微转眸,睨了一眼余小晚,沖他们道:「还是你们没谨记命令,若离她远些,又如何会被抓到?」 两侍卫吓得面如土色,也不敢求饶,只道:「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一人十五军棍,自行领罚。」 「是。」 两侍卫赶紧退了出去。 余小晚依然头晕目眩,踉跄了一下,靠在了屏风一侧。 「啊……啊?」(言儿在哪儿?) 耶律越不语,绕过她回了床榻。 「啊,啊?!」(言儿在哪儿?告诉我!求你!) 她回身拉他,没拉住,身子一歪,摔跌在地。 莹白战靴微顿了下,耶律越头也不回走到榻边坐下,漠然望着她。 「不用白费力气,我用了哑药。」 哑药?! 他把她药成了哑巴?! 她撑身坐起,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捂在脖间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耶律越吗? 这还是那个温良纯善,从不忍心伤害她的耶律越吗? 明明可以让赵元点她哑穴的,为何要用药?! 哑穴时辰到了便自动解了,哑药不能解是吗? 难言的绝望涌上心头。 「啊,啊!!!」(不要这样!你听我解释!)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让他放下芥蒂接受她与言儿的! 余小晚跪爬着过去,扒着他的膝头,眼泪止不住汹涌而出。 「啊,啊!」(我是被折流迷晕带走的,我真不是有意要离开你!) 明明准备了千言万语打算解释给他听,不管他信也好,不信也好,发誓永远不离开他,就用这对影成双做任务,陪着他一起老,一起走到生命尽头,哪怕被主神系统发现也不离不弃。 可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呢? 晨之啊,晨之…… 求你了,再信我这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以后无论任何事我都会先告诉你,求你别这样。 她死死扒着他的膝头,发不出声音干脆也不发,抖着唇说着唇语。 【晨之,你听我……】 不过区区半句唇语,耶律越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曾让她无比心动的唇,平静无波地说着残忍的话。 「药哑你,就是不想再听你撒谎,若你坚持要唇语,那就只能卸掉你的下巴,永远的。」 永远的…… 琥铂色的眸子淡漠如水,仿佛方才那句话根本就是句玩笑。 可今时今日她却清楚,这绝不是玩笑!他真的会那么做! 颤着唇缓缓合上,耶律越这才松了手,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盘睨着她。 「这样不就乖多了?你这张嘴,留着吃饭亲吻就够了,再也无需做其他的。」 是说她只配做个玩物吗? 这般羞辱之语,换做旁人来说,她只会愤怒,可耶律越说,却是让她心如刀割。 然而此时此刻她根本没工夫顾念儿女情长! 不敢唇语,只能揪起一旁的软枕抱在怀里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满目哀求地望着他。 孩子呢?求你告诉我孩子在哪儿? 嗖! 耶律越抽出了她的裙带,展平了覆上她的眼。 眼前黑了,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系带声,还有他无波无澜的清润嗓音。 「倒是我小瞧了你,连这眼都能说话。」 眼泪浸透了刚系上的裙带,她拍了拍怀里的枕头,不能言不能看,只能拼命地拍着枕头! 空荡的营帐中,除了灯芯偶尔的兹兹声,她的啜泣声,只剩下那凌乱的拍枕响。 耶律越沉默了许久,终于淡淡开了口:「想知道那野种如何了?可以,服下此物,我便告诉你。」 隐约有什么递到了她唇边,带着浓浓的草药味。 她刚想张嘴,他却又抽了回去。 「你可知这是何物?」 她摇了摇头。 衣袂摩擦,膝头微动,耳畔传来淡淡轻语。 「这是可消去你孕相之药。」 她这才恍然记起,折流曾让她身带孕相,以防离开耶律越太久雌蛊躁动心痛难忍。 这种药吃便吃了,横竖她也没打算再离开他。 她向前探了探头,碰到了那药丸,张嘴要吃,却再度被他抽走。 「你以为只是解了孕相那般简单?假孕虽可阻止雌蛊躁动,可一旦孕相解除却又无子所出,压抑了数月的女子宫香可是会让雌蛊……癫狂。」 什么? 她一愣。 宫香?难道是雌激素之类的? 雌蛊癫狂会如何? 雌蛊癫狂,雄蛊也会受影响跟着癫狂,换而言之,她会心痛如绞,他则是……慾火焚身? 可只要两人交合不是便能解了吗? 她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这般刻意强调究竟何意? 不等她想明白,耶律越扬声喝道:「把人带上来。」
第674页 人?何人?玄睦? 不大会儿,帐外传来脚步声,哗啦,帐帘挑开,啪唦啪唦,脚步行来,呲呲呲,重物拖拽,噹啷噹啷,大约是锁链脚链。 轰咚! 有重物被扔在地上,伴随着一声闷哼。 那是熟悉的沙哑音色…… 玄睦?! 耶律越吩咐:「浇醒他。」 唿啦一声水响,咳嗽声也跟着响起。 「咳咳!放……唔!」 刚喊出一个字,咻咻两下,赵元上前点了他的哑穴定身穴,还有锁链加持,这下可是万无一失了。 「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 脚步声响起,帐中很快便只剩他们三人,耶律越离她近,唿吸轻缓,却也还算清晰,玄睦离得远,可大约受了重伤,喘声沉重反倒更加清晰入耳。 耶律越将那药再度递到了她唇边。 「你可想清楚了,这药一刻见效,一旦解了孕相,蛊虫立时便会躁动,数月积压的癫狂绝非你能承受。」 当着玄睦的面让她吃? 他……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想让玄睦看到她与他颠鸾倒凤,藉机报復? 不过一个迟疑,耶律越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不敢了?看来那野种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那便……杀了他吧。」 不!不可以! 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拼命摇头。 药丸再度朝她唇边递了递,「那你想清楚了,只要服了这药,雌蛊便会癫狂,若你能熬到日出,我便饶过那野种,若你能熬到日落,我便连他也饶了。」 什么?! 一旦雌蛊癫狂,雄蛊不也一样的吗?她撑不住,他又如何撑得住? 药丸抵在唇上,带着几分苦涩,虽说让她想清楚,可她哪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服下。 说的是一刻起效,可不过刚刚吞下,她便头晕脑胀,心口隐隐抽痛,全身上下仿佛都浸在了滚烫的热水中软绵绵的没有半丝力气,还有难言的古怪酥麻若隐若现,自丹田不断向全身蔓延。 难受…… 好难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只该心脏绞痛的吗? 为何……为何这么……热…… 第317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8)[锁章] 第318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9) 那夜死掉的是西夷将领, 若非问了赵元,余小晚根本无从得知。 那将领被点穴前喊的也并非「放开」的「放」,而是夷语骂人之语,耶律越本想砍下他的脑袋悬在队首, 震慑夷军,可听他声音有些神似玄睦,这才留了下来。 她也当真是关心则乱,便是有几分相似, 以她对玄睦的了解,正常状态下也能听出不妥的,可惜当时太过慌乱,就那么稀里煳涂认错了人。 可即便那人不是玄睦, 却也的的确确是被她一刀刀捅死的, 那种刀入皮肉的真实恐惧, 因蒙眼更加深刻,直到现在想起, 依然让她毛骨悚然。 然而这一切, 都是耶律越造成的, 是他牵着她的手捅死的他,他甚至就在那瞪着眼的死尸旁与他彻夜缠绵, 直到天亮才让人拖下去!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耶律越吗? 他到底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子? 是她害的? 至少她占了绝大部分原因。 赵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脚链噹啷, 乱着她的心。 自打抓到她后, 耶律越突然一反之前慢悠悠的速度, 火速西下,不过半月便攻到了此处,此处是离西夷皇城最近的一座郡城,前面只剩三座小镇数个村庄,攻下此处后,他没再急着行军,号令三军休整三日,她也跟着住进了这府衙大宅。 自然,休整的只是普通兵丁,耶律越与将士们都很忙,尤其耶律越,每日披星而去戴月而归,走时她不知,回时却是不准她先睡的,便是睡了也会把她做醒。 没错,做醒! 不止这两日如此,自打抓到她后,但凡安营扎寨,他必不会放过她,至少要她一次才肯放她安睡。 她倒还好,就是担心他的身子,怕他操劳过度,可又不知该如何劝他,她是哑巴,说不出话,他又不准任何人给她笔墨纸砚,便是有千言万语,她也无处说去。 罢了,今夜是最后一夜,明日便要启程了,待攻下西夷,一切再从长计议吧。 只是不知玄睦与言儿现在如何了? 她别无所求,只希望他们平安,千万……千万不要被耶律越捉到。 噹啷,噹啷,脚下锁链脆响。 余小晚遛狗似的在廊下踱来踱去,耶律越始终不曾给她去下脚链颈链,受锁链限制,她的活动范围最多只到廊下,再远,一步也迈不动了,为防折流再度作祟,平时她身侧只有赵元一人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元可是耶律越的贴身护卫,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般跟着她,他怎么办? 她倒是不止一次指着赵元提醒耶律越,耶律越只回了她一句:「唯他可信且又武艺高强。」 颈链勒住,她顿了脚,转身朝回走,赵元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像是少跟一步她便能凭空消失了似的,丁点不嫌无聊不嫌累。 余小晚回头睨了他一眼,旋身坐到台阶上,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随后沖他招招手。
第675页 赵元俯身,地上撩草描着两字。 【赵元。】 「在。」 【你为何不把血书给爷?】 横竖也是无趣,干脆便问了。 赵元站直身形:「属下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不承认? 余小晚倒是有些意外,看来这人还真是不可貌相,看似憨厚之人,不要脸起来,也是箇中高手。 【爷又不在,你撒谎给谁看?】 赵元沉默了片刻,望了眼院门围墙,「夫人当真不知?」 余小晚摇了摇头。 赵元深吸了口气,抱了抱拳,「那属下就直言不讳了。夫人乃祸星,也就是民间所传扫帚星,只要夫人在,爷便处处不得安宁,少了平日的沉稳有度不说,冲动起来更是连命的不顾!当日若非追你,爷又如何会万箭穿心而亡!」 赵元越说越激动,「爷是成大事之人,不该为你这般水性杨花之人所累,你根本配不上爷!若非有缠情相累,我真恨不得一刀杀了你!哪怕被爷挫骨扬灰我也认了,横竖我的命本就是爷救的!」 余小晚坐在台阶,返身仰头望着他,没有露出半点惊诧,更不曾恼怒,其实这些,她之前已有揣测,不过是想再确认下罢了。 赵元这一番义愤填膺,倒是让她想起了行尘的忠告,行尘说,她与耶律越是彼此的劫,只有老死不相往来才能善终。 以往她不尽信,如今却是信了。 留在耶律越身边,似乎总会给他招惹杀身之祸。 采琴时,害得他险些死于耶律月之手。 当日在苍城嫁他时,又险些害他死于苍帝之手。 尤其在那多秋谷,更是害他一命归西! 若非她有金手指,只怕他早已成了累累白骨。 可反观每次离开他,他都会扩充势力,以高姿态立于人前,不管真敬假敬,总之无人敢置喙他,更无人能伤他半分。 照此看,她的确是该离开他的,赵元这么想倒也没错,是个忠僕值得夸奖。 可……每次离开后再重逢,耶律越的温良淳善便会少去大半,如今竟已变成这般模样。 她不敢想像,若她再离开,又会变成怎样? 命,固然重要,可心,亦不能轻易丢弃。 待这次迴转,她定要恳求耶律越准她去趟独悟峰,好好问一问行尘大师,除了老死不相往来,可有别的法子可解? 若,若她先死,可行? 死一次不行,三次五次,八次十次,百次呢?可行? 她不想耶律越死,也不想他失了本心,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莫非的死,她无法释怀,可她又该怪谁?怪耶律越?可分明是她错误估判才累得莫非受难,她又如何能将一切罪责推着耶律越身上? 还是她来承担吧,死十次百次千次万次,无论多少次,只求耶律越能安稳度过余生,温良不移。 是夜,耶律越披月而归,她正在榻下阅书,朦胧的烛火也遮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疲惫。 他过来,拦腰将她抱起,转身去了榻边,去掉脚链,独留锁在床柱的颈链,宽衣解带,先将她安置躺好,这才一件件去掉自个儿身上沉重的盔甲。 撩被而入,抚过来的掌心带着几分夜寒按在她的肩头,探过来的唇冰凉凉的,吻过她的额角,鼻尖,脸颊,厮摩在她的唇。 一如这些日子来的每一日,他嵌身而入,抱她抱得极紧,仿佛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无法自拔,却又仿佛是种仪式,可以让他安心的仪式。 帷幔摇曳,床板咯吱,耶律越越动越慢,尚未达到极致,突然便停了,趴在她身上,许久未动。 余小晚尚沉浸其中唿吸微乱,平息了许久才总算抚平躁动,然而耶律越,依然未动。 她微微撤开头,昏暗中看不清楚,只感觉到银丝散在她的脸侧,不断喷洒的气息悠远绵长。 抬手轻摸了摸他的眼,闭着的,他…… 睡着了?!! 若是平日大抵会想自己是不是魅力不够,可今时今日,她反倒松了口气。 他太累了,真的太累了,能多睡会儿再好不过。 小心翼翼动了动身,锁链细碎噹啷没吵醒他,噗叽一声连理退出,倒让他手臂勐地一紧,险些没勒死她! 「咳咳!」 她赶紧推了推他,没推开,倒换来他更紧的拥抱。 这可不行,这要真这般抱一夜,绝对会缺氧而死的! 怎么办? 她的唿吸已经有些困难了。 喊醒他? 老实说,有些捨不得。 可也不能憋死自己! 算了,还是先唤他松一松吧。 「啊……」(晨……) 刚「啊」了一声,耶律越突然动了动,摸索着,再度嵌身,共结连理,然后……又不动了…… 这…… 庆幸的是,他的手臂总算稍稍松了些,虽说依然很紧,可好歹能唿吸了。 耳畔气息依旧绵长,耶律越像是根本不曾醒来,方才的动作不过是无意识的本能。 余小晚试着又动了动,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这…… 这什么情况? 她不懂,却也不敢再乱动。 身上压着个人睡,着实不舒服,更不利睡眠,不过她白日无所事事睡得多,这会儿倒也不困,睡不着可以不睡,可……她实在是不习惯他这般嵌身而睡,跟嘴里叼着鸡腿睡觉似的,浑身不自在。
第676页 搂了搂身上人,又清瘦了许多,背上椎骨凸显,腰上劲瘦无肉。 她无声轻嘆,这让她如何忍心再唤他? 罢了,就这么着吧,他总不至于一夜如此,总会下去的。 横竖是睡不着,点开系统翻小说。 一个时辰过去了,耶律越纹丝不动。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耶律越还是未动。 再半个时辰,天色微亮,脸侧终于动了动,余小晚转眸睨了一眼,逆着晨光,银丝微芒,如玉的面容一如当年,温润俊朗,尤其是那好看的唇,染着一抹晨色,光润诱人,若是能再笑一笑便更好了。 长睫轻颤,眼看便要张开,她赶紧闭眼装睡。 脸侧依稀有些痒,像是银丝搔动,耶律越微动了动,似乎是在看她,气息有些凝滞,沉默了半晌,他似是终于发现了连理尚在,唿吸骤沉,勐地抱紧她,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然穿云破浪。 叩叩叩! 门外响起赵元的声音。 「爷,有急报!」 耶律越气息沉乱,勐地抓起床幔,将那缝隙处遮得严严实实。 「等着。」 赵元一怔,「爷,这可是火漆急报!」 耶律越按紧她的手臂,垂首狠狠吻了下,波澜不惊的神色与他满身的热汗兇勐的举动,判若两人。 「那也等着!」 「可是!」赵元一咬牙,大声禀道:「时晟带十五万大军数日前已入西夷,只怕来者不善!求爷速做决断!莫要沉迷女色!」 第319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0) 那日耶律越最终还是做完了才离开, 赵元在门外铿锵有力的纳谏,声声刺耳。 什么红颜祸水,女色殃国,千万要以大局为重, 吃了败仗尚有转圜余地,亏空的身子却是千年人参万年灵芝都难恢復。 耶律越走后,她睡到后晌才出来,赵元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憎恶, 大抵是捅破了窗户纸,也懒得再装。 时晟来势汹汹,据传折流也在其中,有他相助, 自然难对付许多, 即便他巫蛊之术远不如耶律越, 可起码能见招拆招。 耶律越连夜拔营,原本的二十万大军, 加上投诚的大半玄军夷军, 已有四十万之巨, 西夷守城兵丁不过三五万,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一路杀到皇城脚下, 无需叫阵,只将那些不肯投诚的西夷战俘押在最前。 传令兵一声声高宣着耶律越的原话。 「撞开城门, 一律释放!」 前有城门, 后有刺刀, 人拥人人挤人,若不举起原木撞开城门,便只能惨死在家门前,他们别无选择。 城墙上的西夷弓箭手,举起箭矢,对准自己族人,这里面甚至有他们自个儿的亲人朋友,这让他们如何下得去手? 然而军令如山,最终一支支冷箭还是对准了自己人。 「甲队,放!」 「乙队,放!」 「丙队……」 城墙下,哀鸿遍野,城墙上,悲怆震天,一个个战俘倒下,一个个战俘被迫填补,人海战术,再如何坚固的城门终究还是被撞开。 若非亲见,余小晚简直难以置信,当日在西甲关,耶律越尚还不忍伤害族人,所有战俘悉数释放,为何今日会如此残忍? 踩着尸山尸海踏入城门,大部队还没进完,战斗已结束。 耶律越带兵直入皇宫,拓跋唿和吓得浑身发抖,跪地求饶。 「我是听了你妹妹挑唆才会如此,求二皇子开恩!」 二皇子,这个多年未曾有人称唿过的称谓,居然在这时候被提起…… 当年他心灰意冷,拼尽所有只想死在故土,死在族人的怀抱,却在半路被自己的亲哥哥算计!亲妹妹剑杀!被所有族人遗弃! 这时候唤他二皇子…… 呵…… 呵呵…… 所有人都望着耶律越,望着他不时痉挛一下的脸,所有人都知道耶律越变了,变得嗜血而可怕,所有人都觉得拓跋唿和死定了! 耶律越举起长剑,越举越高,陡然刺下! 拓跋唿和吓得脸色惨白,张着嘴瞪着眼,眼睁睁看着寒光闪来,连眨眼都忘了。 噹啷! 剑擦过拓跋唿和坑坑洼洼的脸,扎进地砖,溅起的砖屑啪沙啪沙打在他身上,堂堂藩王,拓跋家族少主,竟然吓得尿了裤子。 满殿尿骚味,熏得众人捂鼻子,拓跋唿和被带下去关进地牢。 耶律越一步步登上高台,端坐王座,振臂高喝:「即日起,孤便是西夷王!」 西夷二皇子,再如何也是西夷血脉,又有如此雄厚实力,何人敢置喙? 殿下山唿震天。 耶律越一刻未停,所有参与反叛的朝臣兵将,一律斩杀!重新选拔! 这意味着什么? 赵元纳谏。 「请陛下三思!斩尽朝堂旧臣,势必会造成朝政瘫痪,举国混乱!便是立时安排新臣也需老臣辅佐,且一时半刻难以胜任!」 耶律越淡扫琥瞳,不怒而威,「那又如何?征战本就乱了俗常,趁机大改有何不可?」 「可是……」 「没什么可是,当日我一念之仁,立那拓跋唿和为藩王,饶过他们这些乱臣,却换来如今几番征战,民不聊生!你可知我明白了一个什么道理?」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第677页 耶律越起身,一步步走下玉阶。 「我明白了,想要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抓住,不然,失去的只会更多。无论是信念,还是……人。」 赵元自然不知他的爷口中的信念究竟是什么,只当是这一统天下,但是人却是晓得的。 那祸星!妖女!究竟要怎样才能除去?! 若无论如何都除不掉,那便只能转移爷的注意力。 他跟了爷这么久,从未见爷碰过旁的女人,或许这才是癥结所在,若爷尝了旁的滋味,就不会只沉迷这一盘小菜。 可一般女子也不好随便塞给爷,起码得寻个对爷真心实意的,还需得是爷一觉醒来便是知晓被算计了,也不忍杀掉的那种。 他家爷抱着那妖女在殿中泉池沐浴,水声哗哗,压抑低沉的喘声清晰入耳,有他家爷的,也有那妖女的。 他守在殿门口,琢磨着合适人选。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 有了! 立时吩咐一旁侍卫取来纸笔,唰唰几行,塞入信封,交代下去,快马加鞭,越快越好! 一场沐浴,沐了足足两个时辰,别说赵元看她不顺眼,她自己都看自己有点不顺眼。 耶律越那么辛苦,怎能占用宝贵的睡眠时间行那累人之事? 啪了两个时辰,却只睡了半个时辰,实在搭配不合理,平日里好歹是反的,今日到底怎么了? 耶律越好似心情极佳,攀上极致时,竟还唤了她声「晚儿」,这次重逢,他从来都是你啊你的唤她的,从未这般亲暱称唿。 他究竟在高兴什么? 自封为王,高兴? 还是……有人唤了他二皇子? 耶律越只睡了半个时辰便走了,阖宫上下翻了个遍,到处不见耶律月的影子。 前方递来消息,三弟四弟五弟协同先王妃,数月前带着旧部投诚时晟,时晟突然带兵而来,极有可能与他们有关。 而那在西夷督查司失踪的两万兵丁,正是一路追踪他们而去,如今潜伏在时晟大军身后,伺机而动。 余小晚也是从赵元口中套了话才知,时晟之所以臣服耶律越至今,竟是因着耶律越在他身上下了蛊,如莫非当日所中蛊虫一般无二,名为,破甲蚁。 此蛊入体时,不过毫釐细卵,只有耶律越的笛声能催动起破卵而出。 一旦蛊虫沾血,便会飞速长大,破体而出,寄者肠穿肚烂而亡。 时晟受制于此虫,不得不暂时放下恩怨,先辅佐幼帝,随耶律越折腾。 如今既然无惧蛊虫,显然是折流想到了压制之法。 时晟长驱直入,直朝皇城而来,耶律越倒是丝毫不急,整顿军务,安置朝堂,终日忙碌,只是无论再忙,哪怕无暇沾枕,他依然每夜都要过来寻她,也不休息,要她一次便走。 赵元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憎恶鄙夷,她也觉得耶律越如此执迷的要她,已近病态。 可即便知道又如何?她不过是个哑巴,如当日耶律越所说,她的嘴只用来吃饭亲吻便好,再无他用,而她这个人,仿佛也只剩取悦他这唯一的用途。 时晟大军未到,前方又来消息,耶律蛟竟跑去了朱国,带着数万残兵,伙同三朱藩王一同闯入西夷。 余小晚这才恍然大悟,耶律月还真不愧是耶律越的双生妹妹,聪敏不在哥哥之下。 她一招连环计当真用的巧妙。 趁着耶律越刚刚攻下朱国,政权不稳,先以她诱走他,再让早已潜伏的耶律蛟勾结三朱,国难当头,便是朱钰与晋王之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也必然会先放一放,一致对外。 联朱不过是其一,时晟也在她拉拢之列,折流是拉拢的关键,只有他能确保时晟不受蛊虫所扰。 朱苍全部拉拢后,便只剩玄国,可玄睦心思难测,想要拉拢只怕有些难度,便是拉拢过来,也难以驯服,一个不小心,只怕还会被反咬一口。 耶律月便以那书信试探,却不料,玄睦捷足先登,救走了她。 即便如此,朱苍加上西夷旧部一同攻打耶律越,胜算依然不小,可耶律月还不放心,又弄了那什么神女献祭,虽然明知不科学不可信,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隐隐不安。 这几日,耶律越不再将她独自放在殿中,而是走到哪儿将她带到哪儿,脚链不去,颈链改了手鍊锁在他手腕。 随处一走,丁零噹啷。 赵元极力劝谏,「如此岂不是自负枷锁?万一有个差池,她只会拖累陛下!」 然而耶律越根本不听,仿佛一眼看不到她,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耶律越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她就在他身边,乖乖地任他予取予求,为何他反而越来越不安,越来越不理智? 时晟他们随时可能杀来,这可如何是好? 不久后,时晟大军兵临城下,却未攻城,在城外半日路程处安营扎寨。 又过了半月,耶律蛟偕同三朱也赶了过来,依然未攻城,与时晟一同安营扎寨。 时值初冬,西夷的冬与旁处大不相同,西夷的冬格外的冷,比之北玄还要冷上数倍,北玄昼夜温差不大尚能活人,西夷却是白日勉强活人,入夜却是冻死熊的。 不过刚刚入冬,已开始飘雪,雪落不化,彻夜积寒,人在殿中烧着炭火裹着狐裘尚且觉不出暖意,何况户外寒风唿啸。
第678页 这还只是初冬! 时晟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趁着还未冷透赶紧攻城,难不成还打算冻死在隆冬暴雪中? 他们不攻城,耶律越也按兵不动,一夜暴雪,万里寒骨,只要隆冬一场雪,所有兵将都得冻死在外,他在城中自得安乐,何必着急? 天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厚,这夜,窗外暴雪狂风,赵元突然闯入殿中。 「陛下!城门急报!敌军攻城!」 耶律越披衣而起,看了一眼窗外暴雪,迟疑了下,果断转身,帮她穿上棉衣披上狐裘,暖炉抱了数个,手鍊也没忘了,锁在两人手腕,抱起她,朝外而去。 第320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1) 城门已乱作一团, 雪厚三尺,暴雪迷眼,兵将一个个裹得臃肿如熊,即便如此也抵御不住寒风猎猎, 一个个身上挂满冰碴。 耶律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径直上了城楼,兵将见状无不愕然, 谁人见过上战场还抱个女人的? 余小晚窝在他怀里,暗自感嘆,耶律越的臂力还真是大有长进,当日用衣袍兜着抱她都能累得气喘如牛, 如今倒是稳如泰山。 上的越高, 风雪越大, 防风灯随风狂摇,她勉强眯眼望着城外。 那是什么?! 无数雪球铺天盖地滚来, 越滚越大, 堆在城墙下, 如填地堆山,已近楼墙! 雪球不断堆叠, 三国联兵顺着雪球攀爬,眼看便要翻墙而入! 此种境况, 若是平日, 箭雨也好, 滚油也罢,总有应对之策,可今日暴雪狂风,视野糟糕不说,箭射出去,还未射到人便被风捲走,天寒地冻,户外烧不热油,屋内烧热了再运过来又凉了,根本行不通。 所有兵将只能换了长矛,管他三七二十一,直往下扎! 不断有人惨叫着摔下雪球,也不断有人被夺了长矛甚至挑下城头,战况愈演愈烈。 这般极端天气,蛇虫鼠蚁熊虎鹰狼不见踪迹,耶律越的音蛊根本派不上用场,火焚之药烧不起来,更没有迷雾助阵,满身巫族秘术也是无用武之地。 原来如此。 难怪时晟他们挑这时候进攻,失了巫族秘术的耶律越,便如同失了左膀右臂,两军对阵,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耶律越似乎早已料到,并不着急,令兵将轮番换班,一队仅迎战一刻,换下便排队尾,数十万大军,堵满整圈城墙,人拥人,人挤人,既加快了换班速度,多少还能聚些暖气。 有耶律越坐镇,稳了军心,人海对人海,守城的终究还是占据优势。 形势很快明朗,城外再而衰三而竭,耶律越将她放下,敞开自个儿的狐裘将她包在里面裹紧了,噹啷的锁链声淹没在喊杀风雪中。 突然! 西南方城墙一片混乱,一柄青斧噼开风雪直杀上城墙! 那斧舞得虎虎生风,随意一砍便是墙嘣砖裂,无人能拦,持斧之人,包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眉眼,可那身量明显高于常人,穿得那般厚实还能手脚如此灵活,简直让人嘆为观止。 那莫非就是传说中「青啸一出万夫莫敌」的青啸斧? 换而言之,那人是……时晟时望归时大将军?! 时晟的杀来,立刻带来一路联兵的翻墙,西南城墙眼看便要围堵不住,耶律越一声令下,半数兵丁纷纷围杀过去。 时晟不愧有战神之称,旁人都是先锋官淌路,他却以身犯险,为大部队披荆开道! 耶律越一个返身,将她塞在身后,依然包在狐裘之中,她看不到外面,到处都是风雪唿啸,兵器桌球。 突然,赵元急喝:「小心!」 随即便是噹啷一声巨响! 余小晚撩开狐裘,转头望去,一柄长斧入地三寸,正砸在耶律越脚边。 青啸斧! 青啸斧据传重达千斤,时晟又离此数丈之遥,何等神力竟能掷出如此之远? 不对,青啸斧乃时晟利器,如何会轻易掷出?只怕有诈! 不等她惊声提醒,斧柄一颤,寒光陡闪,十数枚暗器四面八方弹出,有几枚直冲耶律越而来! 赵元手疾眼快,迅速挡开,刚想喘口气,又一波冷光闪过。 这是何等精妙暗器,无人操控竟能连出两拨! 赵元不防,腿中一镖,他大吼一声,力竭而起,连同护卫再度挥剑挡镖,却不想那镖稍稍一碰便炸开镖花,银针吐出,防不胜防! 风雪吹偏了几枚,兵丁奋力挡下几枚,却仍有一枚直扎余小晚面门。 「晚儿!」 赵元扑跌在地,再想奋起已来不及,侍卫兵丁挡完其他,再回刀过来,已是晚矣,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寒芒已到眼前! 她本能地闭紧双眼。 噗! 明明风雪唿啸喊杀震天,她却仿佛听到了皮肉破开的轻响。 为何不痛? 等了片刻,风吹得眼皮生疼,眼瞳几乎都要冻结,始终没有疼痛传来。 耳旁传来赵元的惊唿侍卫的喊叫声,颤巍巍张开眼,一只大手挡在面前,掌心寒芒隐动,几滴猩血来不及涌出便已冻结成冰,冰色猩黑,如地狱的召唤,刺痛了她的心。 「啊!啊!!!」(晨之!!!) 耶律越摇晃了一下,唿咚一声,摔跌在地。 风雪越来越大,呵气成冰,雪霜凝面,赵元一路背着耶律越匆匆回宫,余小晚拖着脚链,踉踉跄跄跟在身后。
第679页 军医赶紧围拢过来,去了腕链,把脉施针逼毒,忙作一团。 赵元心急如焚,却还记得主子命令,将她锁进内殿,继续在外殿看顾。 余小晚坐立不安,想守着他,却根本连殿门都踏不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那毒,会不会是折流独门秘制? 那般精妙设计,绝对不可能是普通毒物。 怎么办? 晨之,你一定不能有事! 晨之! 吱呀,殿门推开,一道身影转过屏风,能进这殿中的只有赵元,她转身刚想询问耶律越伤情,一看来人,心头大骇。 糟了! 那人速度极快,不等她喊出声,胸口一阵剧痛,冰冷寒光直扎心窝! 她死死瞪着那人熟悉的面容。 怎会如此?怎会?! 扑通! …… 冷,好冷…… 像是光着身子被丢进雪窝一般,几乎冻僵。 她打着哆嗦,缓缓张开眼。 偌大的帐中,油灯如豆,寒气逼得火苗难旺,能勉强亮着已是不易。 一男子裹得毛球一般,在帐中踱来踱去,焦躁不安,一旁裹得同样厚实的男子不时出声嘲弄。 「御驾亲征?呸!兵法不懂,武功不会,黄口小儿,还敢称得什么御驾?笑死本王!」 踱步男子站住,怒道:「朕当年在苍国,好歹还学过几日剑术,你倒还不如朕,骑个马都能摔了,也不知你那叛贼父亲是如何教导的。」 「你!」 「怎样?!」 一人一句,眼看便要打起来了,一旁同样裹成球,但并非狐裘熊皮裹着,而是棉衣裹着的下人赶紧劝和。 「陛下,陛下!容小的多句嘴,大敌当前,切莫自乱阵脚!」 两人哪里肯定,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当真如两只笨熊对打。 那下人急得团团转,转头一看,余小晚醒了,赶紧过来作揖。 「周公公,您可醒了,您看,这这,两位主子打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余小晚揉了揉太阳穴,哆哆嗦嗦起来,明明盖了厚被,身上依然没有温度,只恨自己当日仅有的积分都兑换了心凝形释与离魂,怎就没换几枚四季如春?失误,严重失误! 她原地甩了甩冻麻的腿脚,不必问也已心中有数。 那两个撕架的小屁孩儿,正是朱钰与那晋王之子,而她这肉身,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庆幸躲过的小太监周显。 躲过?躲过个屁! 到了还是当了回太监。 大抵是这周显是濒临冻死之际她穿了过来,所以身上才如此冰冷。 她轻吁了口气,忧心着宫中的耶律越,心头陡然一颤。 对了!这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朱钰他们该是知道那毒是何物,就算不知,她也可以想法子去折流那里打探打探。 她抖抖索索上前,挡在俩熊孩子中间,左一个揖,右一个揖,三言两语先安抚住两人,这才套话。 晋王之子朱远,她不甚了解,可朱钰她却知之甚深,随口一问便探出一二。 那针上之毒,果然出自折流之手。 然而折流却并不在兵营,早已混做战俘潜入皇城。 难怪…… 杀她之人她记得清楚,那人有着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尤其倒地的瞬间,她看到了她空荡的左手腕。 那是……耶律月!易容成她的耶律月! 耶律越已中了折流的毒,只怕生死已在一线,她为何还要易容成她? 还有折流,显然耶律月当日还是留了后手,凤一曲必然还捏在她手中,不然折流也不会为她所用。 虽知道了毒是折流的,可解药却是没有的,或者说,只有折流有,折流又不在营中,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焦急,裹紧皮袄,撩帘出了打仗,此处离皇城尚有半日距离,自然什么也看不到,到处风雪唿啸,也听不到,也不知战况如何。 看来只能……用离魂了。 离魂只剩最后一枚,折流又易了容,未必能寻到,即便寻到,不能交流,又如何问出解药? 即便希望渺茫,可总好过坐以待毙。 她心一横,跑进帐篷,再度裹上被子。 小太监见状,怔住,不等开口,朱钰过来。 「你这是作甚?刚醒又睡?朕都还没睡呢!」 余小晚喘着气,抖抖索索,暖了半天身子依然冻僵一般没有知觉,万一这一觉冻死过去,无法回魂可如何是好? 她一把抓住朱钰,「钰儿,我求你一事。」 「钰儿?这也是你喊的?!」 朱钰一怔,刚想发作,余小晚突然点了点自个儿的脖子:「可看到了?」 她的魂过来了,昂纹胎记自然也转移过来。 朱钰脸色骤变,立时探手扒开她的衣领,「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分明是朕与那女骗子才有的!」 她用左手抓住他,冻冻索索挤出一抹笑,「可看清楚了,这次我可是有了左手,你可莫再说我是个残废。还有,如今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子,你可莫再说我骗你,唤声夫君也是可以的。」 第321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2) 朱钰微微睁大眼, 喉头微动,半天才挤出一句,「真,真是你?」
第680页 「嗯。」 朱钰突然从怀里抽出手, 伸到她脸上一阵乱揉! 「你个死太监!敢骗朕!朕砍了你!」 脸冻麻了,疼倒不疼,就是皮冻紧巴了,有些不舒服, 她赶紧求饶,「钰儿钰儿,轻点儿!疼啊!」 「哼!疼死活该!」朱钰气哼哼地又拧了她两下,「到底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余小晚瞟了一眼一脸懵的朱远, 轻咳一声, 「这个说来话长, 时间紧迫,回头再说, 我想先请道口谕。」 「说来听听。」 「我想请你下道冻死我的口谕。」 朱钰蹲在她身前, 一怔, 「冻死谁?」 「我,呃, 不对,周显, 冻死周显周公公的口谕。」 朱钰蹙眉, 「这是为何?」 朱远也蹲了下来, 「就是啊,为何?哪有人这般求死的?可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说来听听。」 余小晚心急如焚,哪儿有心思解释,只抓着朱钰的手拜託。 「只是预防万一,待我回来定给你解释清楚,半个时辰,只要半个时辰便好,待半个时辰后,陛下再收回口谕便是。」 「这……」天寒地冻,朱钰包得严严实实,独留一双眼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眸光闪烁。 朱远嗤笑,「呦,君无戏言你不懂啊?对了,他还算不得君,三朱已分,以后谁坐皇帝还未可知。」 朱钰脑门青筋瞬间便蹦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襟口,「朕乃真龙天子,你个乱臣贼子余孽,有何资格在此叫嚣?!」 朱远也揪住了他的前襟,「你个投敌卖国之徒,才是没资格!」 「乱臣!」 「叛国贼!」 眼看又要打起来了,余小晚赶紧跻身挡住,满脸焦色。 「钰儿!先下口谕,我很急。」 朱钰微蹙眉心,勐地推开朱远,朱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我便等你半个时辰,若不解释清楚,我便砍了你!」 顿了下,他这才沖一旁傻眼的小太监道:「传朕口谕,周显以下犯上,赐冻刑!」 余小晚小声提醒,「冻死。」 朱钰狠狠瞪了她一眼,「冻刑半个时辰,生死由命!」 小太监还傻在一边儿,心说,这唱的哪一出啊?周公公冻傻了,难不成皇上也冻傻了? 朱钰起身踹了他一脚,「愣着作甚,传旨去啊!」 小太监趔趄了一下,心里那个冤,周公公不就搁跟前儿呢吗?还用传? 没法子,皇上下了令,走个形式吧。 连地儿都不用动,原地沖余小晚作了个揖,原话一动不动重复了一遍。 余小晚这才放心,躺好盖上棉被,「谢主隆恩。」 闭眼点离魂。 神识按下的瞬间,还听到朱钰不满地嘟囔:「哪有这般谢主的?头都不磕,真该拉出去砍了!」 一路飞身赶到皇城,灵体就是好,无畏风雪,速度还快,半日路程不过堪堪十多分钟便到了。 城门外依然打得如火如荼,雪球滚滚,三军前赴后继攀爬,时晟带着一众兵丁砍杀在城墙之上。 余小晚虽早听说过他的骁勇善战,可听与亲见本就不同,寒风猎猎,暴雪唿啸,到处都是喊杀声,他浴血而战,满目狰狞,青啸横扫,倒伏一片,不断有人冲上来,还未施展一招半式已成死尸,尸体堆叠漫出城墙,不时摔落下去,到处都是痛苦呻吟,哀嚎震天。 守城兵丁已现怯意。 他们虽跟随耶律越征战年余,对这从未有过败绩的国公爷崇拜至极,可他们毕竟都是苍人,自己人打自己人,又怎会没有半点动摇? 尤其时晟时大将军的威名如雷贯耳,又怎会不生惧意? 守城兵将节节败退,时晟立战于寒风烈血之中,越战越勇,全身上下,除了那一双眼带着些许白,从头到脚,一片猩红!就连那紧咬的牙关也染了血! 余小晚心头一颤,在这般下去,只怕不妙。 时晟不仅勇勐,且持久力强体力惊人,这般一刻不歇打斗了一个多时辰,他竟还游刃有余,丝毫不见力竭之态,若再无人出来与之抗衡,只怕不过一个时辰他便能杀下城墙破开城门!带着城外数十万大军直捣黄龙! 远处,赵元带着一队精卫队匆匆赶来,他们是精挑细选武艺最高强的侍卫,平日寸步不离守在耶律越身侧,如今大敌当前,只能先调派半数过来抵挡时晟。 能不能挡住,不知道,不过时间紧迫,她得赶紧去寻折流,先救耶律越要紧。 若她猜得不错,这会儿他们必然就在耶律越附近。 刻不容缓,余小晚一个展身,自时晟头顶横飞而过,飘渺裙裾隐约恍过他的鼻尖,他滞了一下,仅一下,险些被人一剑穿胸,赶紧抖擞精神继续杀敌。 余小晚一无所觉,一路飞回皇宫入了寝殿,外殿依然拥着数位军医,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施针放血,覆额降温,放出的血黑且浓稠,耶律越的脸色也已发黑。 军医交换眼色,各自摇头,便是知晓没救了,依然尽职尽责继续抢救。 余小晚咬了咬唇,穿墙入了内殿。 隔着屏风,她隐约恍到人影晃动,穿屏而过,眼前豁然开朗。 宫灯摇曳,刘子坐在梳妆檯前,飞速地捣鼓着脸,不对!怎的还有一个刘子?!
第681页 软塌后,还有一个刘子倒伏在地,塞了嘴绑了个结实,小腹鲜血横流,满头冷汗怒视着踩在他胸前之人。 耶律月勐踩了一脚,用力颇为狠毒,脸上却带着娇俏笑意。 「再瞪!再瞪本公主挖了你的狗眼!快说!帅印在哪儿?!」 耶律越号令三军,用的自然是原苍帝手中那皇家帅印,照理说,帅印该是在耶律越手中,或是书房寝殿,可之前已四处寻过了,没有,都没有! 耶律越信任之人唯刘子与赵元,赵元去了城门,只能问刘子。 刘子目呲俱裂,那神情恨不得一口吞了耶律月,看样子,打死不会说。 耶律月冷哼,「不说是吧?好!本公主这就了结了你!」 沧啷! 弯月短刃拔出,刚要扎下,那梳妆檯前的刘子,突然开口。 「别冲动!没有帅印,以时晟威名极有可能带走这二十万苍兵,届时一个反咬,你如何应对?」 耶律月咬碎银牙,又勐踹了下刘子,这才恨恨收起短刃。 「别以为离了你本公主就问不出帅印!哼!你且瞧着!」 摸出一粒药丸塞进刘子口中,不容他吐出,入口即化,药效极快,不过片刻他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梳妆檯上对着卸下的面具填塞物,看样子折流大抵是先易容成了侍卫之类,如今又匆匆易容成刘子。 耶律月拖着刘子塞进柜子,不耐放道:「怎的这么慢?还没好?」 「还差些。」 「行了行了,就这么着吧,那些老头子这会儿也没心思仔细瞧你的脸,如此便能煳弄过去,再晚只怕他断了气,谁都甭想问出来。」 折流嘆了口气,看了一眼不甚满意的脸,起身道:「你这人惯是难伺候,又要毒他又要救他,救还不能救活,只吊一口气,真当我是大罗神仙,那般厉害的吗?」 耶律月过去推了他一下,同余小晚一模一样的面容,带着明显的不耐。 「少啰嗦,快走!」 折流无奈,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倒出一枚药丸,掰了一半,啧舌,再掰一半的一半。 「一时半会儿也没处重新配药去,这解药药量不好掌握,餵少了不管用,多了,说不得就缓过来了,那可就不是一口气了。」 耶律月一把夺过那半枚药丸,「活了无妨,问出帅印再捅死便是,横竖早晚你都是要易容成他的,怕什么?」 两人出了内殿,一同挤到耶律越榻边,耶律月径直将那半枚药塞进耶律越口中。 军医们面面相觑,见折流假扮的刘子不吭声,也便不敢做声。 半枚下肚,又等了片刻,耶律越脸色稍霁,长睫微颤,勉强挑开一丝眼缝。 耶律月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刚想问,折流接连咳了数声。 「你们先下去吧,这是王后独门秘药,保证陛下无恙。」 赵元不在,自然是听刘子的,众人虽搞不清状况,却还是抱拳退出大殿。 耶律越眸光涣散,视线飘忽着,勉强定在她身上。 「晚……晚儿……」 耶律月紧了紧他的手,眼泪现成的很,说掉就掉。 「晨之,赵元为护你而死,城门马上便要破了,这可如何是好?」 折流也在一旁一脸焦色,「是啊陛下,没有你的帅印,无人能调动投诚的夷兵玄军,只怕……只怕拦不住了!」 耶律越闭了闭眼,看向耶律月,神智昏盲之际,竟没怀疑她本是哑的,怎会突然开口说话? 「你……为何不……趁机……逃走……」 耶律月摇头,抱着他的大掌厮摩在脸侧,潸然泪下,「我为何要逃?又能逃到何处?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便是你赶我我也不走!」 耶律越动了动,话音尚未出口,突然喉头一动,吐出一口污血,血溅床褥,染红银丝。 「晨之!你怎么样了?晨之!」 「你……说的,可是真的?」 耶律月微微攥紧拳头,勉强压下不耐,泣道:「自然是真的!我心悦你,只你一人!从来都是!」 顿了下,她突然想起那血瞳婴孩,「孩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我也不想的,我是被迫的!若不信我,今夜城破,你看我会不会死守在你身侧,至死不离!」 「致死……不离……」 琥瞳越发的涣散了几分,如玉面容恍惚的如在梦中…… 第322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3) 「唔!」耶律越突然面容扭曲, 手按心口疼得满头大汗。 耶律月怕他就这么一命呜唿,赶紧贴伏到他身前,「怎么了?很疼吗?时晟眼看便要杀进来了!不如先调来夷兵玄军抵挡一阵儿!帅印呢?帅印在何处?」 耶律越心痛难忍,艰难喘语, 「帅印……帅印在……」 「在哪儿?!」 「在……」 不行!不能让他说出来! 一旦爆出帅印所在,耶律月绝对会一刀捅死他! 余小晚心急如焚,可她是灵体,根本拦不住也挡不住, 这可如何是好? 对了! 她忽而想起耶律越曾说过,被灵体拥抱时,所有的痛苦都会烟消云散,若他保持清醒, 必然能察觉不妥。 离魂眼看便要到了, 她飞身过去, 一把抱住耶律越! 好像……真的有用,层叠的冷汗虽然还出着, 可耶律越的唿吸明显平稳了许多。
第682页 耶律月还在焦急地抓着他的肩膀晃搡, 「帅印在哪儿?快说啊!」 耶律越半敛琥瞳望着她, 形容憔悴,可神色却恢復了清明。 「你……为何能言?这哑药, 无解,除非……你不是她。」 耶律月眉心一跳, 「晨之, 真的是我!不信你看!」 她举起断腕, 「便是再如何伪装,这断手还能作假?」 耶律越转眸睨了一眼,这断腕是为玄睦而断,他心存芥蒂,平日很少细看。 「那便是……三不救出手助你……你……又想作甚?要我的帅印作甚?助时晟一臂之力吗?!」 眼看怎么也圆不过去了,耶律月勐然抽出短刃,寒光闪光,抵在他的咽喉。 「既然被你识破了,那就废话少说!帅印在哪儿?!不说杀了你!」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气息已明显有些不稳,「杀了我?你要杀了我?」 「对!」耶律月冷笑一声,「不说就杀了你,反正时晟赢定了。」 手下稍稍用力,割开皮肉,浓稠的腥血缓缓沁出,不似方才红得发黑,色泽鲜亮了许多。 「说!帅印在哪儿?!」 耶律越微微睁大眼,苍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唇,隐隐颤抖。 「你,当真要杀我?」 耶律月不耐烦又压了压刀,「我可么什么耐心,再不说,可别怪我无情!」 「无情……」 惨白的面容抽搐了下,耶律越轻笑一声,只一声,转瞬即逝,若非余小晚紧搂着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好,好的很……到底是你更胜一筹……我……甘拜下风。」 「少废话!你到底说不说?!」 耶律越不语,只死死盯着她。 「呵!不说是吧?好!」耶律月转头瞪向折流,「去,把刘子拖过来!」 折流微微蹙眉,却还是依言进了内殿,拖了昏迷不醒的刘子出来。 「可看到了?那是你的忠僕,你若不说,我便杀了他!」 耶律越脸再度抽搐了一下,皓齿咬碎,「你敢!」 「我为何不敢?!」耶律月起身走到刘子身侧,抬脚踩在他胸口,高举匕首,笑意恶毒,「再问你最后一遍,说,还是不说?」 耶律越愤而起身,身形不稳,扑通一声摔下床,银丝散乱,一步步向她爬去。 「你……方才说的,至死不离,都是……骗我的?」 耶律月仰头娇笑,一脚踹在耶律越肩头,生生将他踹到一边儿。 「我说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煳涂一时!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从未爱过你,我……爱的一直都是玄睦玄临渊!他风流俊朗,智勇双全,还会讨我欢心,你会什么?木讷无趣,床上功夫也差了他一大截,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你至死不离?」 「你!」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耶律月突然俯身,手起刀落! 折流:「别!」 晚了。 鲜血迸溅,刘子无声无息死在血泊中。 耶律越趴伏在地颤巍巍抬首,仰视着高高在上的耶律月,嘴唇在颤,勉强撑身的手臂在颤,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在颤!连那散乱的银丝都瑟瑟战慄! 「呵呵!你这样子倒是让我好生欢喜!」耶律月拔出利刃,娇笑连连,「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你若乖乖说出帅印所在,我便留你条命在,若不说……呵呵……」 唰! 刀刃划过,斩断几缕银丝,苍白的侧脸瞬间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深可见骨! 耶律月笑如银铃,「若你再不说,下次可就不是划在脸上,而是你那可怜的脖子。」 琥瞳死死盯着她,银丝散乱,如玉面容不復存在,只剩那半面腥色半面雪,痉挛抽搐的脸如那恶鬼临世,狰狞可怖! 「呦!干嘛这般瞪着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帅印在哪儿?!」 咻! 刀刃已举了起来。 「说!」 余小晚交叠在耶律越身上,缥缈裙裾如云似雾,她只恨自己是个灵体,无论如何阻拦都挡不住那迎头扎下的寒光。 不,不要! 晨之快跑,快跑! 眼前陡然一黑! 离魂…… 结束。 …… 噹啷! 【《霸道太子的小甜妻》副本任务完成,奖励时间积分0,总积分-1500000。】 唿! 她勐地坐起身,「晨之!!」 噼啪! 柴火烧炸的细微声响响在耳畔,帐篷中,一堆夷装汉子转头看向他,一个个膀大腰圆,神情愕然。 一大汉过来,递给她一碗热汤,「叽里咕噜,咕噜叽里。」 夷语!她根本听不懂! 大汗催促地推了推那碗,「咕噜叽里。」 她胆战心惊,脑中还恍着耶律月恶毒的笑意,还有那刺下的尖刀,懵懵然接过那碗,无意识喝了口。 「噗!」 天!好辣! 是酒!夷族的青稞酒! 又烈又涩,她只在沐十一那处抿过一点,辣的脑仁疼。 几个大汉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牛皮战甲,粗犷大手,掌心厚茧硬如刚石。 这明显不是那娘炮小太监细皮嫩肉的手,该不会……
第683页 她揉了揉太阳穴,迅速翻开任务栏。 太好了,耶律越的sss任务还好端端挂着,他还活着。 她长吁了口气,再翻副本栏,果然,朱钰任务已完成,如今任务栏只剩沐十一副本,再无其他。 没想到那周显竟真冻死了!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先请了口谕,冻死正好完成任务。 所以说,她现在是……耶律蛟?! 噗! 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不是臆想的,是真的! 余小晚快郁闷死了,刚摆脱了太监又变成个臭男人! 大汉们赶紧过来嘘寒问暖,一人出去唤了军医过来,那军医粗暴的紧,上来二话不说,哗啦扒掉她的肩衣,她这才晓得自个肩膀受了伤,大约是冻麻了,竟也没觉得多疼,不过她还是换了个心凝形释用了,立时周身舒畅。 闭上眼,赶紧敲了系统。 【宿主:不懂夷语怎么破?】 石沉大海。 最近系统越来越不靠谱,敲了好几次都没回,她也不再指望。 处理过伤口,又被餵了乱七八糟的药,她挣扎着起身,撩帘而出,帐外狂风已停,雪却还下着,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夷族包,包顶青烟裊裊。 她裹紧裘衣,一路走一路望,这附近都是夷族包,走了许久才看到苍兵大旗,远处依稀还有「朱」旗猎猎。 这么冷的天,户外根本没人,就连瞭望台都是密封的严严实实,她只得随便钻了个帐篷。 帐篷里几十个伤兵残将挤在一起取暖,一见他来,领头的赶紧过来作揖。 「大殿!」 她微点了下头,还是苍语顺当。 「战况如何了?」 领头的怔了一下,这才赶紧道:「前夜时大将军一举攻入皇城,却没寻到那贼人影子,如今未伤者都入了城,剩下的大都是伤兵。」 说着,他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大殿不是也有伤在身吗?」 余小晚随意点了下头,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时晟攻入皇城,耶律越行踪不明,便是现在还留着口气,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可如何是好? 离魂已用完,便是她想离魂寻一寻都不能。 等等!伤兵?! 耶律蛟这伤明显是刚受的,这些伤病显然也是,换而言之,他们都是在前夜攻城之际受的伤,城门离原本的营地有半日之距,大雪狂风的,伤兵残将如何回去?必然是就地安营! 她撩帘而出,寻了个高处站上,到处白雪皑皑,纷落的雪片也影响了视线,可她还是看到了不远处朦胧的城墙轮廓。 城中本就有四十万大军,加之原本数十万百姓,还真是装不下更多的人,难怪要将残兵留下。 略一沉吟,她又折回大帐。 「可有雪橇?」 「有。」 「给我寻来,我要入城。」 帐内伤兵面面相觑,心道,你们西夷的雪橇犬驰名中原,怎的跑我们这儿讨来了? 可人大殿已开了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给她寻了雪橇。 所以就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即便她从未坐过雪橇,也未驾过,可仗着赶小毛驴的万金油,她就那么稀里煳涂驾着雪橇犬,直奔皇城。 即便离得不远,跑到时也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入城并未费力,耶律蛟这张脸便是最好的通行令牌,她一路入了皇宫,时晟正在大殿议事,见了他只微微颌首。 「听人报,你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是,我忧心妹妹,便来瞧瞧,不知月牙儿现在何处?」 时晟蹙眉,「耶律月?她何时来过?」 时晟不知耶律月在皇城? 「那三不救现在何处?」 冷峻的面容越发幽沉了几分,时晟微眯墨瞳,上下打量着她,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一声娇唤。 「望归,该用午膳了。」 第323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4) 余小晚回头, 耶律月莲步轻移自殿外而入,全然不顾殿上还有诸位将士,包括朱国双王朱钰、朱远,西夷三殿四殿五殿, 若非耶律蛟有伤在身昏迷不醒,原本也该在此议事,而不是自己赶雪橇过来。 耶律月睨了他一眼,「大殿也来了, 正好,一起用午膳吧。」 她这一番言辞,全然把自个儿当了女主人,用心不言而喻。 余小晚大抵也明白了她的用心, 她定是自觉问不出帅印所在, 即便问出, 也未必能斗得过时晟,倒不如直接杀了难以驾驭的耶律越, 勾引相对容易的时晟, 待时晟一统天下, 她有折流在手,还愁当不了女帝? 只是, 当时那刀明明已经扎下来了,便是立时有人冲进来阻拦也来不及的, 为何耶律越没死? 时晟时望归, 倒真是活生生让她见识了一把什么叫铁骨柔情, 自打耶律月进了大殿,那眼就没从她身上撕下来过,墨瞳浮着暖意,连声音都带着明显的温情。 「这种小事,差个小兵过来便好,何必还要亲自过来。」 说着话,人也下了大殿,当众牵起了耶律月的手。 余小晚如遭雷噼! 这这这,这还有这么多人眼巴巴盯着呢,他怎么下的去手?! 这大殿中人可并非那些无知百姓,这里可有许多苍国将士,他就不怕威严扫地?
第684页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时晟吗?她怀疑她穿到了平行空间。 也不知这耶律月到底借她的名义给时晟灌了什么迷魂汤,筵席之上,众人都在,他依然我行我素,夹菜盛汤嘘寒问暖,若非时晟武艺高强,又是一路从城门杀过来的,身边不乏有人,被耶律月掉包的机会不大,她险些以为这又是折流易容的。 仔细想来,做了这么多副本任务,八个男主,金手指最大的除了耶律越便是折流了,耶律越擅蛊术,折流的易容术完爆医术,时晟武力值也算首屈一指,可还是比不上他们两个,沐十一、柳随风、莫非只是武功高些,朱钰是最没用的,玄睦也就轻功天下无敌,也算不得金手指。 这么想来,她的晨之居然是最强的! 他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苦等了整整一日,直到用了晚膳,她才终于逮了个机会把耶律月堵在了内殿。 耶律月靠坐梳妆檯,笑盈盈望着她,「西夷便是如何民风开化,也知女子闺房不可擅进,大殿这般闯入,只怕不妥吧?」 余小晚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断腕,「妹妹如此疏远,倒是让为兄好生心痛。」 耶律月脸色骤变,勐地抽回手,「大殿可是方才喝多了青稞酒,怎的胡言乱语起来?」 余小晚也不示弱,撩袍坐在一旁,「为兄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的一言一行为兄都瞭然于胸,怎会看错?」 眼神略一游移,耶律月立时扬起一抹甜笑。 「月牙儿方才是跟哥哥玩笑的,哥哥千万莫怪。」 「不怪不怪,你从小便是顽皮,为兄自然知晓。」 耶律月起身靠了过来,「月牙儿是想借时晟之手,一统天下,将来哥哥做了皇帝,直接改国名西夷,也算光耀列祖列宗。」 「此事都有谁知晓?」 「三弟四弟五弟都晓得。」 「呵,倒只有为兄不晓得。」 耶律月一脸无辜,「哥哥受伤昏迷,月牙儿才没顾得说。」 没顾得? 呵! 不是没顾得,是老三老四老五都在她掌控之中,说出来才好里应外合,唯独这老大耶律蛟野心太大,她掌控不住,才刻意瞒着。 「此番復国大计,还真是辛苦你了,只是……那耶律越行踪不明,万一再杀个回马枪……」 耶律月蹙眉,「不怕,他已一无所有,便是侥倖从我手中逃脱,又能逃得到哪儿去,他必然还在这皇宫之中,只要严守宫门,总会捉到。」 余小晚曲意逢迎,「妹妹倒是好本事,能逼得他如丧家之犬,只是……他又是如何逃走的?」 一提这个,耶律月明显颇为烦躁,转身回了床榻,撩被躺下。 「一日一夜未曾阖眼,实在乏得厉害,不如哥哥去寻三弟四弟五弟他们吧,其中曲折,他们大都知晓。」 乏得厉害?打算安寝? 煳弄谁呢? 哪有人安寝不卸妆倒梳妆的?这是打算勾引谁呢? 用头髮丝想也知道。 余小晚微嘆了口气,若非耶律月是女主不能死,她真想直接揭穿她,省得她打着她的名头四处招摇。 眼下,要紧的是赶在时晟他们寻到耶律越前,先寻到他才是要紧,没有什么比他的安危更重要。 余小晚转身出来内殿,又去寻了老三老四老五他们,然而他们所知并不多,尤其老五,中原话都说不利索,还问她为何不说夷语,她不敢多留怕露馅,搪塞了两句,离开。 不过问了一圈总算还有些收穫,起码她知晓了大致经过。 耶律越不知如何躲过了那一刀,惊动了门口精卫,精卫闯入,耶律月带着折流逃走,不久时晟攻破城门,大军直逼皇宫,赵元匆匆赶回,前脚进宫,后脚时晟便堵住宫门。 照此看来,耶律越的确应当是还在这皇宫之中。 这里是耶律越的家,十二岁前一直住在此处,不知是不是晓得什么连耶律月诸皇子都不晓得的暗室密道之类,总之时晟带兵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他。 如今阖宫戒严,只进不出,不止皇宫,整个西夷城都已戒严,任何人不得离开。 数万兵丁依然昼夜不休四处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寻到耶律越决不罢休! 已有人驾着雪橇去往百里外小城请王后过来,她是耶律越的亲娘,耶律越幼时体弱多病,打小没离过她的身,放眼整个西夷,她绝对是最了解耶律越之人。 尤其…… 最了解他可能藏身之处。 余小晚裹着裘衣,沿着迴廊熘达,到处都是整齐划一的搜寻小队,说是人挨人人挤人都不为过,倒是挡了不少寒意。 哗啦! 殿檐雪厚,积久滑落,砸在雪地,隆起一堆散雪。 哗啦! 又一处滑落。 廊外到处都是这般散雪,不像旁处平滑规整有没有人走过一览无遗。 她突然灵感一闪。 前殿后殿外殿内殿,整个皇宫数座大殿全都翻了个底朝天,各处下人房也都翻了个遍,所有已知的密道暗室都搜了,统统不见耶律越的影子。 皇城中据说也是挨家挨户搜查,同样无果。 如此紧锣密鼓的缉拿,便是插翅他也难飞,他会藏哪儿? 当日春耕出逃,耶律越将她藏到那林中枯叶之下,若非小唿唿,时晟绝对寻不到她!
第685页 如今小唿唿失踪了,可这法子却依然极好,这里没有枯叶,却有铺天盖地的雪。 平整雪地稍微一动便痕迹明显,那便只能藏在这廊边殿檐之下。 廊边台阶不高,不太容易藏身,可大殿门前都有高阶,尤其是……方才时晟议事的大殿,足有百余阶! 殿名是夷语她不懂,不过想也晓得,那该是议政殿之类的殿宇。 那殿有长阶高堆,阶梯两侧积雪最厚,打眼一望,空荡荡一片,便是搜查也不去那处,若谁在雪下棚个极小的空间,藏个把人不成问题。 只是……这般酷寒,常人根本撑不过一夜,除非……有暖宝宝…… 可古代哪儿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不过,她倒是听沐十一提起过,说是西夷冬日酷寒,好多夷人采了苏格贝西山的石头碾成粉装入布袋揣在身上,可御严寒。 大致与暖宝宝差不多功效,可石粉发热不过十二个时辰,耶律越已失踪两日一夜,早已超过时辰。 心头咯噔一下。 万一……万一耶律越真藏在雪下,本就中毒身子虚弱,再无法顺利逃脱,会不会……会不会…… 不不,不会的,sss任务还在,他还活着! 可这会儿活着,谁也保证不了待会儿会不会还活着。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朝议政殿而去。 天色渐沉,议政殿里三三两两走出人来,疲累了两日两夜,再不安歇真就撑不住了。 众人纷纷散去,时晟与高德走在最后。 见她杵在门口,高德一怔,大抵在腹诽,正经议事她不来,这都散场了她才冒出头。 时晟倒是喜怒不显于色,只微微颌首。 「大殿有伤在身,早些歇息。」 余小晚感嘆:「去岁此时,父汗尚在,如今……哎,我想在此稍作缅怀,将军早些歇息吧。」 时晟也不多言,擦身离开。 大殿正对皇宫大门,殿前一片空旷,根本无藏人之处,宫门又有重兵把守,这大殿附近,除却巡逻兵便再无他人。 余小晚待了一会儿,冻得手脚僵硬,真真儿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这才小心翼翼拾级而下,先去了左侧殿墙与阶梯角落,小心翼翼踩了几脚,没甚发现,这才转到右侧。 右侧与左侧看上去没甚不同,雪不停下,檐雪不停坠,又是角落,积雪极厚,即便天寒地冻雪冻硬实了,依然埋了她大半截身子,勉强淌过去。 哒! 依稀踢到了什么。 她试着踢了踢,确实有异物。 四下张望了一圈,巡逻队还未过来,她心一横。 挖! 半人高的坑,并不好挖,时间紧迫,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一头扎进雪堆,连拱带刨,很快便摸到一块板子,仗着夷族男子气力大,咬牙连雪带板子一块儿掀了起来! 空的! 借着远处微弱的防风灯,依稀可辨下面空荡荡一片,隐约有人躺过的痕迹,看空间,挤一挤可容纳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久没感谢小天使了~~ 谢谢~~fg~~抚不平的旧时光~~~(づ ̄3 ̄)づ╭?~给文文浇水~ 谢谢~~~.~~圆圆的西瓜~~鸢~~菠菜233~~~元素c~~断宇~~整个猪圈最靓的崽~~离岸~~~小鱼爱吃板栗~~~为阿岚而来~~~小鱼儿~~我怎么这么好看~~吃肉的大咸鱼~~惜里煳涂~~宓云~~ ~~给文文浇水~(づ ̄3 ̄)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24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5) 雪太深, 她不敢往下跳,赶紧爬出来,重新把板子什么的放回去,堆回雪。 还没弄好, 巡逻队过来了。 「何人?!不许动!」领头的带着几个小兵艰难地淌过来。 余小晚赶紧挥臂吆喝,「我的刀掉在这附近,快帮我寻一寻。」 领头的这才辨出是耶律蛟,赶紧躬身行礼。 余小晚道:「行了行了, 赶紧帮我寻寻。」 领头的无奈,指派了两名小兵留下,告辞继续巡逻,她装模作样又刨了两下雪。 「哎呀找到了找到了!这可是父汗送给我的成人礼, 若丢了可真是对不住父汗在天之灵。」 打发了小兵一同离开, 只要雪不停, 很快就会掩盖一切,不会引人注意。 只是, 耶律越不在此处, 又会去了哪里? 雪依然下着, 雪片飘忽,不时窜入廊下, 落在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帽檐面巾裘衣之上。 她烦躁穿梭在搜寻小队间,漫无目的熘达。 她已死了, 有缠情在, 耶律越必然心痛难当, 加之又中了毒,身子必然十分虚弱,究竟能藏在哪儿? 对面走来一队朱兵,还未到近前,突然有人轰咚一声,栽倒在地。 其他兵丁丝毫不显惊诧,习以为常地抬起便走。 她目送着他们离开,脚下一转,跟了上去。 「他这是怎的了?」 朱兵恭敬回道:「回大殿,冻晕了。」 北玄天寒,东苍四季分明,南朱却是最温和之国,自然也是最不能适应这西夷酷寒。 「这是要抬到哪儿去?」 「西殿。」 余小晚轻嘆一声,「真难为你们这些南人,我也随你们去慰问一番吧。」 「谢大殿体恤。」 余小晚一路随着他们到了西殿,殿门紧闭,殿中通铺躺了无数兵丁,人挨人人挤人,有人不断穿梭其间端茶送水照顾着。
第686页 余小晚大致转了圈,这一个个穿着统一的朱军兵服,还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除了个别苍兵比较扎眼,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她略一沉吟,道:「偏殿有眼春泉池,一年四季温暖适宜,可容二十人同浴,不如这样,我给你们发了号牌,一趟二十人,轮流泡,想来于恢復体温有益。」 大冬天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如登极乐,哪个不愿?众人纷纷抱手谢恩。 她取了纸笔,让一小兵写号,她拿着,一个个发。 一号,二号,三号……殿中统共不过百余人,发了百人,始终没发现可疑者。 一百零六,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递号条的手顿住了。 她可是大皇子,双手接是基本礼仪,之前一百多号人,除却昏迷不醒者,全都是双手接她的号条,唯独这人,单手。 她屏住唿吸,仔细看了看那手,骨节分明,冻得青白,掌心有明显攥拳太狠留下的掐痕,指尖有些泛黑。 抬眸望向他,布巾包头,脸与脖子都围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的双目也并未看她,长睫低垂,额角布巾隐隐汗湿。 她收回号条。 「照理说,你是伤兵,我不该过多要求,可中原有句话,万事可废,礼不可废,旁人都是双手恭受,你却这般随意单手来接,可是看不起我这西夷大殿?」 旁边立时有一人上前拱手道:「他绝无此意,只是冻伤严重,脑子有些不清楚,还望大殿莫怪。」 余小晚强压心头悸动,淡淡道:「不怪,只消双手来接便好。」 那人依然低着头,未动,求情的赶紧推了推他,「大殿仁慈,还不快谢恩接了。」 连催了两遍,那人才缓缓露出揣在怀中的左手,那手隐约有些发黑,尤其手心手背,掌心也有极深的掐痕。 余小晚不露声色,将那号条放入他掌心,这才将剩余的一个个发了下去。 「好了,所有人,包括昏迷者,从一号起,排队随我来。」 先去了二十人,驻守殿门的一看是西夷大皇子,自然不敢阻拦,不管怎么说,如今这还是西夷地盘。 那二十人虽虚弱,可宽衣解带还勉强可以,哆哆嗦嗦脱去衣衫跳进泉池,一个个舒畅喟嘆,真是如登仙界。 看了看泉池,居然比印象中大,再容个二十人也不成问题,而这殿中有蒸汽氤氲,也比西殿暖和许多。 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重回西殿,她指挥剩余诸人,精神好些的驾着昏迷的一同排队过去。 过了耶律月寝殿便是偏殿,刚转过拐角,殿门突然打开,时晟大步而出。 众人赶紧止步,抱拳沖时晟行礼。 「忘归,等下!」 耶律月追出大殿,像是没看见他们似的,自背后搂住了他。 「为何突然生气?可是我口拙说错了什么?」 冷峻的面容隐约有些松动,时晟回身道:「只是天色已晚,想让你早些歇息。」 耶律月顺势靠进他怀里,娇嗔:「那你陪我,我一人总觉得有些怕。」 「这……」时晟明显有些迟疑。 「我真的怕,怕那贼人突然跑出来,这些年我日日被他强迫,早已心如死灰,若非还惦念着你,只怕早已撑不下去。」 时晟看了一眼勾肩搭背的伤兵,揽着耶律月问道:「这是要去何处?」 余小晚上前一步笑道:「我是看他们受不得冻,想着春泉池刚好可用,正想带过去。」 时晟颌首,「大殿有心了。」 「忘归……」耶律月不满被无视,嘟唇拽了拽他的袍角。 墨瞳微凝,终还是揽着她朝殿内走去。 余小晚突然喊道:「将军留步!」 时晟回头。 她道:「耶律越一日抓不到,大伙都无法安心,我想稍后出城迎一迎母后,早一步问清他可能藏匿之处,便能早一刻抓到贼人,大家也都能睡个安稳觉。」 时晟颌首,「如此也好,稍后让高德送你出城。」 余小晚松了口气,还未等道别,耶律月已迫不及待拉着他进了殿,殿门吱呀呀合上,依稀传出娇语。 「忘归可还是在气我嫁了那贼人?我也不想的,实在是他给我下了蛊,我才不得不……」 众人走过殿门,耶律月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余小晚回头张望了一眼耶律越,他垂头敛目,看不出缠情的心痛如绞,也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他果然意志过人,那缠情心痛她可是尝过的,莫说这般若无其事的行走,便是什么都不做,都能让她痛得恨不得撞墙而亡。 到了西殿,让他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余小晚指了下耶律越与赵元。 「你们两个,可会驾雪橇?」 赵元明显愣了一下,赶紧道:「回大殿,会。」 「那好,随我去接母后。」 赵元喜不自胜,赶紧称是。 领着两人去寻高德,高德还守在耶律月殿门前。 「带两人?」高德看了眼她身后。 雪橇不大,容纳三人是有些吃力的。 余小晚笑道:「雪地天然陷阱可不少,若真有个万一,起码一人拉橇一人推,总不至于让我迷失雪原。」 高德不疑有他,转身领路,刚迈出半步,便听殿内传来一声一声不堪入耳的孟浪之语。
第687页 是耶律月与时晟! 余小晚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耶律越。 沾雪的长睫明显颤了下,耶律越瞬间气息不稳,脚下踉跄。 高德蹙眉望来,余小晚赶紧拍了他一下,笑着帮他掩饰。 「还是个雏儿呢!不过听了这么三言两句,就受不了了?哈哈,该是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吧?」 赵元赶紧赔笑道:「我们这些小兵,个个家里都穷,哪娶得起媳妇?只盼这次大胜而归,能讨上个婆娘,婆娘孩子热炕头,这一世也足矣。」 赵元是刻意压后了嗓音说的,加之层层叠叠的包布,一时还真听不出他是谁。 高德并未怀疑,转身带着他们离开,走出去数步还能听见娇喘连连。 有高德带路,自然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宫门,坐上豪华雪橇,比普通雪橇多了挡风雪的四壁棚顶,总算好过许多。 看着紧挨着她的耶律越,她斟酌了下言辞,刚想认亲! 噗! 腰侧突然一凉! 识海中伤害承受值疯狂下跌! 她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腰。 血,好多血…… 「晨……」 梆! 赵元突然回身,迎头给了她一拳! 剎那间,天旋地转。 那始终低垂的长睫终于抬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血丝累列,直勾勾瞪向她,眸底翻涌着涛天巨浪!阴森诡异!愤然憎怒! 噗的一下拔出匕首,沾血的刀尖泛着寒光,再度朝她狠狠扎来! 伤口的痛远不及此刻的心痛,那她爱到心痛的面容渐渐恍惚…… 晨之啊…… 晨之…… 第325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7) 唔…… 好痛…… 头痛, 浑身痛,简直没有一处好受地方。 她习惯性眼也不睁,赶紧兑换了个心凝形释先用了,瞬间神清气爽。 有金手指就是好, 不然这任务做的也太遭罪了。 不痛了,脑子也清醒许多。 她想起被耶律越捅了,还不止一刀! 那她岂不是又换肉身了? 不对,沐十一的副本还没完成, 支线任务失败倒没什么,顶多扣积分,可主线完成不了,世界就崩塌了! 所以……她还没死? 睁开酸涩的眼, 穹顶壁画, 床幔摇曳, 耳边隐约有女子的啜泣声。 转眸望去,一狐裘绒帽的妇人靠坐床边, 徐娘半老, 泪湿沾巾, 见她醒来,立时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叽里咕噜, 咕噜叽里。」 又是夷语!听不懂啊摔! 她打量了一眼四围,倒是熟悉的紧, 皇宫大殿。 再看这妇人, 猜也知道, 必然是西夷王后,耶律蛟他们兄妹的亲娘。 她张了张嘴,与其听不懂夷语费脑子解释,干脆捂头道:「头痛,一听夷语叽哩哇啦的,便头痛难忍。」 妇人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怎会如此?」 她还算上道,直接改了中原话。 她继续捂头,「我也不知,只是……头好痛,嘶!头痛的要死。」 「可怜的儿。」 王后赶紧唤了医者过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才知晓,她还真是命大,耶律越捅了她两刀丢进了雪堆,前脚刚走,后脚王后便来了,浮雪本已埋了她,幸得雪橇犬鼻子灵敏,发现了她,这才得救。 余小晚颇有些感慨万千,真是同人不同命,那小太监周显随随便便睡个觉都能冻死,这耶律蛟却是命大的很,这般连捅带冻居然还能睁开眼。 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她仰头闭了闭眼,唇角的笑意渐渐苦涩。 耶律越亲手捅了她,亲手…… 他要杀的是耶律蛟?还是她? 她分不清楚。 当日耶律蛟那般陷害他,他都能顾念手足之情放他一马,如今她顶着耶律蛟的名头,费尽心机将他救出,他为何反倒捅死了自己的亲哥哥? 看来……他已认出了她,他要杀的,就是她余小晚…… 呵呵…… 行尘大师的预言终于要应验了吗? 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便是……只能活一个。 他恨毒了她,终于不再心慈手软,终于……捨得杀掉了…… 这样也好,真的,这样也好。 与其痛苦的爱着,不如歇斯底里的恨。 恨我吧晨之,反正你我……註定不会有结果…… 深吸了口气,隐去眼角隐约的泪痕,这会儿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对她来说,不过一个闭眼睁眼的工夫,实际她已昏睡了整整三日,时晟专程过来问她,究竟是谁伤了她? 她斟酌道:「是耶律越的人,他们大抵是想进城救他,刚好撞见我们,那两个小兵被杀,我受了重伤拼命逃走,昏死在雪窝。」 她说的言简意赅,时晟还想细问,她赶紧捂头称头痛。 这种事越详细越容易有漏洞,她可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 不管怎样,这般更确信了耶律越还在城中,甚至是皇宫,时晟加大力度大肆搜寻,王后也绞尽脑汁推测耶律越可能藏身之处,完全看不出她竟是耶律越亲娘。 耶律越寻着,其他事宜也不能停下,三国聚首,各个都不消停。
第688页 朱国原本还好,可如今硬生生分了三王,分时容易,再合可就难了,这会子谁也没心思操心旁的,只想速速结束战斗回国争权。 苍国也是一团乱麻,耶律越一党还把持着朝政,新帝又年幼,这几番新帝变先皇,着实动摇了皇权,得赶紧回去以防旁系动了歪心思。 至于西夷,如今几乎捏在了时晟手中,时晟碍于联军时的同盟约定,并未趁机吞併西夷,而是立为臣国,保留了皇权。 只是立谁为西夷王,却是极有讲究的。 耶律蛟为人粗莽,却也有几分智谋,起码比起老三老四老五他们来说聪慧的多,于时晟而言,绝不是易操控之人,第一个排除的便是他。 照理来说,她是绝对坐不上皇位的,可耐不住耶律月想让她坐。 不得不说,耶律月还真是好手段,铁骨真真儿给她化成了绕指柔,也不知那枕头风怎么吹的,竟硬生生说服了时晟,让她做了西夷王。 耶律月自然不会这般好心为旁人做嫁衣,不过是怕她揭穿她,坏了她的大事,眼下这会儿不管谁做西夷王于她都无甚差别,她要的是一统天下!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碎了。 余小晚仗着心凝形释不怕痛,亲自带着重伤求见时晟,彼时,时晟正在耶律月寝殿用饭。 「既来了,便一同用饭吧。」 她求之不得,赶紧落座。 「将军,关于立王一事,我有话要说。」 「哦?」墨瞳抬起,睨了她一眼,「但说无妨。」 耶律月也看向了她,她苦笑一声,嘆息道:「将军有所不知,近些年发生了这许多事,我深觉疲惫,有心想重振西夷为民造福,可实在有心无力,思来想去,不如禅位于旁人,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时晟给耶律月夹了菜,「禅位?禅给谁?」 「胞妹,耶律月。」 耶律月接了他的菜,刚要吃,滞了一下,依然淡定地继续吃。 余小晚再度嘆息,「胞妹耶律月虽是一介女流,可心思细腻,又兼爱天下,若她做了王,倒是可以为民谋福祉,比之那不成器的几个弟弟强了许多。」 「耶律月?」不提耶律月还好,一提耶律月,时晟瞬间沉了脸,「区区女流,如何称王?!」 区区女流不假,耶律月假扮薛姨娘误导他害死上官锦才是他心中最大的结。 余小晚早料到他会如此说,啧啧道:「帝王之才无分男女,月牙儿也是极有……」 「够了!」时晟陡然冷目,「若你当真不想做王,那便让三殿来做,正巧还未昭告天下,来得及。」 「可我们兄弟几个,都不及月牙儿,她……」 啪! 时晟勐地拍下筷子,脸色沉如锅底,「女子不可干政,何况称王,不必再说。」 「可……」 余小晚偷瞄了一眼耶律月,她依然无波无澜,倒是沉得住气,可眉眼间明显冷了许多。 她就不信,这句女子不可干政,戳不进她的心窝。 余小晚又举了西夷女皇的例子,又夸了许久耶律月,直到时晟强忍怒气下了逐客令,这才摇头嘆息着离开。 第二日晨起,重伤不能议事的余小晚,再度去了耶律月寝殿。 等了许久,耶律月才姗姗起身,娇美面容带着明显疲态,呵欠连连。 「说吧,哥哥这是又想做什么?」 「自然是想你登基为皇。」 耶律月轻笑一声,「这又是为何?」 「自然是为保命。」 「保命?」梳妆的耶律月顿了下,转头看向她,「这是何意?」 「为兄之意,做人最要紧的是知晓自个儿几斤几两,为兄无甚才能,巫族秘术半点儿不会,文不成武不就,比起老三老四老五他们倒是强那么些,可比之你与耶律越,却是差了许多。」 撩袍坐到耶律月身侧,她接着道:「如今耶律越行踪不明,正是在咱们大杜萨宫丢的,若迟迟捉不到,你们又撤兵各自回国,届时,为兄岂不是日日要为这项上人头担忧,生怕那贼人突然蹦出来要了为兄的性命?」 耶律月轻嗤一声,「总会捉到的,哥哥不必担忧。」 「为兄怎能不担忧?便是抓到他咔嚓砍了,为兄又能做几日王?」 耶律月放下银梳,「这话月牙儿就不明白了,何为能做几日?自然是千秋万代,活多久做多久。」 余小晚嘆息摇头,「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得了这天下做女皇,为兄心知肚明,早晚你也是要收回西夷的,届时……你的手段,为兄还是略知一二的,与其到时候兄妹相残,为兄一命呜唿,倒不如……压根就不做这王。」 话说开了,自然好讲,耶律月道:「既然哥哥如此担忧,那便让三弟做好了。」 「不可。」 「怎的又不可?」 「你有野心,我也有,你想一统天下,我却只想做个西夷王。」 耶律月没忍住极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不还是你要做吗?」 余小晚笑意拳拳,「我要做,可并非现下,我要等你一统天下之后再做,届时,你是女皇,我是藩王,我们各得其乐,岂不美哉?」 水眸微动,沉吟片刻,「那依哥哥之意,现下谁来做王最为合适?」 「你。」
第689页 「我?」 废话!你不做王,我的任务怎么完成?! 余小晚拈起银梳,起身亲自帮她梳发。 「若时晟心仪之人被玄帝掳走,你说,他会如何?」 水眸游移,「你是说……设局假意莫秋水被玄睦掳走,趁着玄睦势弱良机,吞了玄国?」 「没错,玄军被俘,玄睦带着残兵仓皇潜逃,如今行踪不明,若不趁机拿下玄国,待他重整旗鼓,只怕再难攻下。」 苍国与玄国有盟约在前,时晟极重信义,绝不会轻易出兵,更何况,苍国也受了重创,实在不宜再征战,想让他主动出兵攻玄,除非触了他的底线。 这点道理,耶律月如何不懂。 「可……为个女人出征,似乎不大合时晟秉性。」 「那月牙儿以为何为时晟秉性?若非亲见,你能相信他会同玄帝耶律越争一残花败柳?」 作者有话要说: 耶律越再回来之时,就是一片腥风血雨,可怜的晚晚qaq 他马上就要回来了,非常快 谢谢小天使fg~~给文文浇水~~~(づ ̄3 ̄)づ╭?~ 第326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8) 耶律月隐约有些动摇。 余小晚再接再厉, 「若非亲见,你能相信他也能铁骨柔情,当着众人的面对一女子嘘寒问暖?能相信他大敌未捕就与你这仇敌内子颠鸾倒凤彻夜缠绵?」 妈呀!说的余小晚自己都觉得时晟能为她出兵了。 然而可能吗?绝不可能! 时晟心中,终究是百姓为先, 连国都要往后靠上一靠,区区一女子,如何能让他大动干戈? 然而这不重要,重要是, 耶律月彻底心动了。 「依你之意,我假意被掳,再作为耶律月回来称王,助时晟攻下北玄, 之后……重新扮回莫秋水, 诓下东苍与南朱?」 余小晚银梳拍掌, 贊道:「月牙儿果然聪慧,咱们耶律家可就全靠你来光耀了, 为兄只求将来能安心做个西夷王。」 耶律月拿过她手中银梳, 搁在桌上, 嫣然一笑,「哥哥对月牙儿坦诚相待, 月牙儿自然不会亏待哥哥,哥哥放心便是。」 余小晚颌首, 遂忧心道:「可那时晟似乎对封你为王颇为排斥, 这当如何是好?」 「哥哥不必担心, 昨夜我使了浑身解数,已让他对我放下芥蒂,今夜只消再加把力,保管他答应封我为王。」 「那为兄便……放心了。」 第二日傍晚,时晟果然来殿中探望她,告之了立耶律月为王一事。 那般固执的时晟,当日她拼死都不能得他信任,更遑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想到耶律月区区两晚便做到了,这还真是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同样都是做上官锦,为嘛人家就能这么成功呢? 余小晚再次深觉系统选她做任务,简直是瞎了眼了。 又过了几日,耶律月与折流乔装成夷兵,由三皇子领着出了城门,假意去寻还流落在外的耶律月过来继承王位。 当夜,莫秋水失踪,有人看到一轻功极为了得的男子,劫走了她。 时晟震怒,一路追踪无果,回宫彻查,莫秋水寝殿隐隐浮着迷香,再问那看到劫匪的小兵,称那男子有只鬼眼,猩红似血。 「玄临渊!!!」 时晟一掌拍碎单薄小几,追加数队人马,兵分三路,北玄、东苍、南朱方向,一路急追。 耶律越行踪不明,莫秋水又被掳,时晟的火气越来越大,这日雪停,王后无意间说了句,早先耶律越还小时,也曾失踪过一次,那是掉入雪窝,被雪覆盖,找到时已奄奄一息。 时晟闻听,立时下令掘雪三尺! 伊时,耶律月回宫,时晟哪儿有空理她,寻不到耶律越他便无法安心去找莫秋水,他心急如焚,亲自下场掘雪,恨不得一夜掘尽皇城千里。 耶律月倒是颇为得意,只当时晟是为她而急,见过时晟之后,便自行昭告了天下,顺便挑了个最近的日子登基为女帝。 咔啷! 【主线任务一,耶律月登基为女帝完成。奖励积分500000,总积分-1000000。】 余小晚松了口气,三条必须完成的主线任务,成了一条,剩下两条,领盒饭不难,只要让耶律月杀了她便好,可组沐十一cp却难倒了她。 如何才能让耶律月在这当口封沐十一为男后呢? 就在她愁眉不展之际,搜索队那边突然传来消息! 挖到一具尸体! 耶律月正坐在耶律蛟榻边,以探病为由,商议夺玄细节,闻此消息,两人对视一眼,披裘而出,直奔事发地。 时晟也刚刚赶到,玄色战袍凝满雪碴,乍一看竟如白袍一般,显然是正掘着雪,匆忙而来。 尸体埋在假山后,厚实的积雪淹没半山,一旁又是宫墙,挖掘并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尸体勉强抬出。 尸体全身结满厚实冰碴,难辨容颜,只能隐约看出是个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本以为挖到了耶律越,怎会是个女子? 将那女子抬入殿中,温水擦了脸上冰雪,缓缓露出真容。 娥眉淡扫,长睫凝霜,冻得青白的唇依然不减妩媚,死了尚且如此动人,活着时又该是怎样风情万种的美人儿? 小兵们许多并不认得她,可稍微有些阶品的却是无人不知。
第690页 莫秋水! 这人竟是失踪多日据说被玄帝劫走的莫秋水! 余小晚愕然看向耶律月,尸体为何在此?她埋的? 耶律月瞠目结舌,显然也很惊诧。 不是她? 也对,她与折流被耶律越精卫追赶,匆匆逃走,自然顾不得埋尸,那便只能是……耶律越。 是耶律越埋了她。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倖,骗自己耶律越是没认出她才捅了耶律蛟,看来……真是她自欺欺人…… 他想捅死之人,的的确确是她余小晚。 他恨她,恨毒了的。 他也的确该恨她的,他为救她中了毒,险些丢了命,还受了耶律月那般奇耻大辱,她却死掉魂转自由了,独留他一人承受缠情锥心之痛,他如何能不恨? 心瞬间痉挛了下,难受得她吞了口气。 时晟黑塔一般立于一旁,阴沉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死死盯着莫秋水了无生气的脸。 尸首的面容已彻底清理出来,身上冰碴也一点点融尽,露出了小腹致命一刀。 小兵起身看向时晟,「将军,你看……」 时晟没听到般,纹丝未动。 「将军?」 还是未动。 小兵无措地看向一旁的高德。 高德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扬声吩咐:「你们都先出去。」 小兵们如蒙大赦,赶紧告退,耶律月拽了拽余小晚,余小晚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走了出去。 刚踏出殿门。 唿咚一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钝响! 紧接着咚咚咚!一连串重击声。 这是? 两人回头,高德正在掩门,透着最后一点门缝,隐约恍到时晟抱头跪地,发了疯般拼命撞着白玉地面。 咔哒,门彻底阖上。 「啊!!!啊啊啊啊啊——」 恶狼般的嘶吼隔着厚重殿门陡然传出!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两人措不及防,各自捂了下胸口,当真如平地一声惊雷般,吓了她俩一跳。 「倒还真是个痴情种。」耶律月轻嗤一声,转身离开,「幸好我听了你的,不然可就露馅儿了。」 若是时晟知晓他彻夜缠绵之人是他恨之入骨的耶律月,只怕…… 幸好耶律月做莫秋水时开解了时晟,不然难保他不会一怒之下迁怒耶律月,杀之而后快。 莫秋水的尸首寻到了,余小晚更犯了难,有了白丧,谁还敢提娶男后之事?这不捅马蜂窝吗? 难道非逼着她下药吗? 组cp任务只有两种可能完成,耶律月下令封沐十一为后,或者,俩人被所有人以为啪了。 犹豫要不要下药之际,她意外完成了一条支线任务,奖励二十万积分,总积分-800000。 终于快还清了,眨眼竟已是两年,那时她刚有孕,如今言儿已……一岁多了。 言儿,玄睦,你们在何处? 不求旁的,只求你们能平安。 时晟掘地三尺,依然没能寻到耶律越的踪迹,再联想之前小兵所言鬼眼男子,唯一可能便是玄睦潜入杀了莫秋水,救走了耶律越。 「玄临渊!」 时晟钢牙咬碎,亲自凿开花园冻池,做了副冰棺,将那尸首好生入殓,雪橇犬拉着,留下三万驻军,带着剩余人马与投诚俘虏,趁着数九未至,浩浩荡荡离开西夷。 莫秋水的尸首被发现,耶律月假冒她勾引时晟一统天下的计策自然也夭折了,她也没心思管时晟究竟是去寻玄睦报仇,亦或是回了苍国。 余小晚终于得了机会,催促耶律月成亲,还特别提点,定要寻个可信之人,做她坚实后盾。 「可信之人……」耶律月睨了一眼包得严严实实杵在她身后存在感极低的沐十一,「你可愿嫁我?」 噹啷! 佩剑掉地上。 耶律月笑如银铃,上前点了他额头一下,「你倒想的美!毛还没长齐就想嫁我?」 唯有女皇可这般颠倒嫁娶。 余小晚捶了下掌心,「我倒觉得极好,后院起火便是在民间都是极为可怕之事,况乎帝皇之家,娶个可信夫君,才为上策。」 她又细述了尽快娶后的种种好处,以及眼下形势,若让拓拔家族之人强塞了男人给她,那才是真真儿皇权不稳。 耶律月沉吟片刻,「容我想想。」 是夜,她刚准备泡脚就寝,沐十一求见。 「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沐十一一看她堂堂大殿下,又身负重伤,居然要自个儿洗脚,赶紧单膝跪地撸起了袖子。 余小晚推辞了两下,见他坚持,也懒得再矫情,横竖她现在也是个男的,怕什么? 沐十一小心得撩着水揉着脚,半天哼唧出一句:「小的求见是……是想多谢大殿推举之恩。」 余小晚瞬间明白,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倒是你,月牙儿是怎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你不嫌弃她水性杨花?」 沐十一抬头,手背蹭了下滑落的一缕碎发,黑眸灿若寒星。 「公主……不,王上是女皇,为百姓社稷牺牲自己,怎算是水性杨花?十一敬佩王上深明大义,愿为王上马首是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余小晚听得目瞪口呆。 好一个傻乎乎的小乞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耶律月再如何不好,在他眼里都是极好的,总能找到理由无限放大美化。
第691页 她突然有些不忍将他推给耶律月糟蹋,要不还是下药吧,痛一时总好过痛一世。 「你可要想清楚了,便是她娶了你,将来也可能为了私慾做出对不住你之事。」 沐十一神情肃穆,弯月眼透着坚定,「我的命是王上的,王上不嫌我命贱肯娶我,已是上天垂怜,十一喜不自禁,绝不会有任何埋怨。」 第327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49) 沐十一都这么说了, 她何必还要做那恶人。 耶律月只考虑了一夜便欣然应允。 「哥哥所言极是,早些娶了男后,开春我离开也能安心些,眼下, 也就他对我最是忠心,便他吧。」 耶律月打什么算盘,余小晚清楚的很,她还惦记着这整个天下, 时晟给了她几天甜头,她必然想开春再易个容什么的,再重新去勾搭他。 还没娶后,她已打了红杏出墙的念头, 沐十一也真是可怜。 可鞋在自己脚上穿着, 舒不舒服, 只有他自己知晓,旁人如何觉得可怜也都是旁人的可怜, 只要他心甘情愿谁又能说得什么。 余小晚没有自以为是的拯救沐十一, 婚事很快定下, 定在了开春,届时冰雪消融, 万物復甦,正是娶亲的好时候。 她耐心等着, 每日闲来翻翻任务栏, 看到耶律越的sss任务还好端端挂着, 也就放了心。 失联许久的系统终于也有了回音。 【系统:这世界已修復的差不多了,只要剩下的任务不出错,再完成一个副本你就能解绑系统恢復自由。】 她有点不敢相信。 【宿主:不是说必须凑够一千万积分吗?】 【系统:任务全部做完,一定能凑够一千万。】 【宿主:你怎么这么确定?万一我用了呢?】 等了许久系统都没回,她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换了个更要紧的问。 【宿主:世界修復完之后,我能留在这儿吗?】 【系统:能。】 能…… 系统居然说能! 喜从天降,大喜过望,喜不自胜! 她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本以为与耶律越绝无可能,如今却又有了希望,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高兴? 窗外月懒星稀,冷得透骨,积雪半点不融,倒越发冻得结实,马上便要数九了,一九伸不出手,二九三九沿冰走,待数完九九,便是春。 春至大婚,便能完成任务。 忍耐,再忍耐两个月,待完成所有任务,便能同耶律越生死不离。 咔啷!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系统提示框。 【支线任务二:沐十一与耶律月同浴春泉池。(完成)奖励积分300000,总积分-500000。】 什么? 还没来得及做的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不止这支线二,支线一也是如此,还有当日朱钰的支线任务,无人帮她却也没费吹灰之力,顺利的难以置信。 她隐隐有些不安。 没事没事,不过凑巧罢了。 勉强稳了稳心神,她阖上眼,许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晨起,尚未起身。 咔啷! 【主线任务二:沐十一x耶律月cp。(完成)奖励积分500000,总积分0。】 这……这什么情况? 难道他们两个…… 想想也是,耶律月本就不拘俗礼,勾引自个儿的未婚夫滚床单,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 只是不知为何,总有种好白菜让猪拱了的惋惜。 不管怎样,任务完成了,那她岂不是……可以领盒饭了? 今日吧,就今日! 行刺耶律月,逼她杀了她! 她翻身下床,颇有些急不可待。 她想赶紧死,赶紧完成任务。 取了弯月匕挂在腰间,早饭也不吃,踱着方步熘达到耶律月寝殿,门口守着侍卫,一见她,赶紧行礼。 「大殿!」 「王上可起身了?」 「尚未。」 她拍了下额头,真是傻了,西夷不比中原,冬日天寒,推迟点卯,这会子天才刚蒙蒙亮,他们又彻夜缠绵,起得来才怪! 这还没起呢,总不好硬闯进去刺杀吧? 毕竟沐十一还在,尤其大概率还是光着身子的,她可不想瞟见什么不该瞟见的,横竖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等着吧。 余小晚心情好,站在廊下赏雪观日出。 一刻钟后…… 喵了个咪! 太冷了! 不行,还是回去等着吧,急着送死也没她这么急的。 她若无其事,实则抖抖索索,转身原路返回,刚走过拐角,迎面见一小兵包得严严实实,一路急奔! 「报——」 人未到,声先到。 这是急报吏,急报之时,无论任何人都得为其让路,也不必对王之外任何人行叩拜之礼,相当于可以随意违章闯红灯的救护车消防车。 她侧身让路,那小兵一路急奔至殿前,大声禀报。 「报!时晟大军兵临城下,要王上速开城门!」 什么?! 余小晚一怔。 时晟? 他不是走了吗?怎的突然迴转? 西夷气候恶劣,自古便有数九闭城习俗。 是意,数九寒天,出了家门便是冻死,百姓足不出户,商贸暂停,城门闭歇,待九九过后才恢復通行,颇有些像野畜冬眠一般。
第692页 若时晟不叫城门,待到明年春上才能进来。 吱呀呀—— 殿门打开,耶律月打着呵欠抬步而出,沐十一恭敬的紧随其后。 「时晟?这倒是稀奇了,走了半个月,突然迴转,怕是来者不善。」 耶律月款步向她走来,她摸了摸腰间短匕,此时挥匕砍向她,决计会被沐十一拿下,再随意言语侮辱两句,自当被她一刀捅死。 可她却迟疑了。 时晟突然归来到底所为何事? 若不弄清,便是魂转也无法安心。 罢了,再等上半日又能如何? 随着耶律月一同前往城门,迎着飒飒北风,俯视城门之下。 白雪皑皑,绵延万里,时晟玄甲染霜,领着大军傲视天地。 耶律月示意传声兵喊话:「不知时大将军突然返城所为何事?」 时晟无需代口,一举手中千斤青啸斧,喝道:「废话少说,速开城门!」 耶律月脸色微变,「我若不开呢?」 「破城,杀无赦!」 这已是丝毫颜面不给了,耶律月忍了又忍,城中尚有数万时晟驻军,便是她不想开门也不行。 她银牙咬碎,低声咒喃:「看你今日嚣张,他日我定叫你跪在我脚边,苦苦哀求我饶你一命!」 随即,她吩咐手下,打开城门。 时晟大军昂首挺胸入了城,直到皇宫门口,大军不过才入城三分之一。 一入大殿,形势陡变,时晟贴身侍卫中突然蹿出一人,直刺耶律月! 沐十一立时挡在身前,西夷侍卫死士也沖了过来,死守女帝。 一时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喊杀声,兵器叮噹响,余小晚也被西夷兵将护在身后,与耶律月会作一团。 耶律月柳眉倒竖,娇斥:「时晟!我等已投诚,甘为臣国,你这又是何意?!堂堂一代将军,要出尔反尔吗?!」 时晟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身后却悄然站出一人。 「月牙儿,多日不见,你可还记得为兄?」 第328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0) 耶律越! 所有人俱是一怔。 耶律越逆光而立, 银髮束盔,铁甲生寒,如玉面容沉如冰封,睫尖冰雪凝而不化, 他淡淡一扫,傲视众人,眸底暗潮汹涌,视线阴冷如霜, 却偏偏唇角带笑,言辞亲和,让人不寒而慄。 「怎么?月牙儿当真不认得为兄了?」 耶律月强装镇定,挤出一抹笑, 「原来是……二哥, 二哥这又是从何而来?」 耶律越气定神闲, 迈近一步,沐十一等人护在耶律月余小晚身前, 也随之倒退一步, 警惕地举着刀剑。 「为兄从何而来?这话问的好。为兄自修罗地狱而来, 索前世未索之命。」 众人惊惧,耶律月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仓啷! 银光闪过, 长剑拔出,耶律越遥指耶律月, 声音依然不急不缓。 「谋朝篡位, 其律当如何?月牙儿可知晓?」 耶律月输人不输阵, 高声嗤笑道:「说起篡位,只怕二哥才真真儿是那篡位之人!其律当诛!」 「西夷素来能者居上,我已承位,你再夺之,便是篡,篡位者,车裂剐刑,不知月牙儿想选哪个?」 耶律月神色晦暗不明,便是早已与这二哥撕破脸,甚至还曾几番刺杀,他都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重话,今日这般,难不成,还真打算取她性命? 他一个卖国贼子!凭什么?! 耶律月眉心微蹙,突然抽出腰间长鞭,也不管隔着重重侍卫,一个跃起,直冲耶律越抽去! 啪! 凌空一声鞭响。 耶律越纹丝未动,时晟长臂伸过,一把拽住鞭梢,用力往外一逮! 「啊!!」 耶律月一声惨叫,虎口震裂,鲜血横流,长鞭应声掉落,她踉跄了一下,歪在余小晚怀里。 老三老四老五,包括余小晚这老大,纷纷将刀剑指向时晟! 一看时晟手背绷起的青筋,又把矛头指向耶律越。 老三怒喝:「竖子可恨!弒杀亲父,虐伤亲妹,丧尽天良!」 老四叫骂:「何必同他啰嗦,当日没能捅死他,算他命大,今日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余小晚一看这阵势,不得已也凑了一句:「我等已俯首称臣,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老五最是莽撞,已迫不及待沖了过来,「娘稀皮的!吃本王一剑!」 他沖了过来,耶律越倒收了剑,时晟赵元一众兵将全都护在了他身前,老五还未出招便被无数刀剑架在脖子。 老五怒极红眼,「我呸!什么威名远扬的镇国大将军!竟也是个出尔反尔的无耻之徒!还被这艹了狗的贼子收买!这贼子就该砍头剁手做成人彘供在神女庙前!暴晒雨淋任万人唾骂!」 时晟面无表情,墨瞳呆滞,缓缓抬手,叮噹郎当,架在他脖上的刀剑纷纷移了开。 老五喜上眉梢,抬剑再度朝耶律越砍了过来。 「贼子!受死吧!」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青芒恍过,带着风声。 唿唔—— 噗! 血沫飞溅,人头落地。 重达千斤的青啸斧,居然在这么多人拥挤之处,轻飘飘砍掉一人脑袋,还不曾错伤任何人! 一时间,殿上静可落针,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那骨碌碌掉下的人头,老五笨重的身形还杵在原地,许久才唿咚一声,跪趴在地。
第693页 时晟收起青啸斧,猩鲜顺着寒刃滴落,满地赤红。 「啊!!!五儿!」 殿前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太后拨开人群跑了进来,抱着儿子尸首痛哭失声。 「叽里咕噜!!咕叽哩咕!!!」 老四捂着姐姐血流不止的虎口,冲着耶律越一连串的西夷语,虽听不懂,可观那气势,大抵都是骂人的污言秽语。 老三却是蔫儿了许多,缩在最后,满头冷汗,眼珠转来转去。 耶律月喘着虚气,斥道:「有种你便杀尽耶律家人!杀尽西夷人!让世人都看看你耶律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耶律越一言不发立于人群,神色无波,脸色凉白,白的近乎透明,带着一丝明显的病态。 太后抱着尸首,沾了满脸猩血,仰头沖他哭喝:「逆子!杀父弒弟!天理难容!我真后悔为何要生下你?当日你中毒虚弱我就该直接掐死你!何故还要救你这孽畜!孽畜啊!」 太后越说越激动,夺过尸首手中紧握的长剑,摇摇晃晃起身,直冲耶律越扎来。 「我杀了你,杀了你!」 青啸斧再度举起,眼看又要砍下,耶律越突然开声。 「杀父弒弟?呵呵,何为杀父弒弟?大哥毒害年幼弟弟不算弒弟,胞妹剑杀同胞兄长不算弒兄,亲父带领全家上下屡犯边境欲害亲子,不算戮子,倒是五弟提剑杀我,我还击之,成了弒弟?」 太后被人夺了长剑,架住膀子,凤眼赤红,恨不得生吞了他。 「你父杀你,你妹杀你,你兄杀你,你弟杀你!他们统统都恨你怨你杀你!可你死了吗?便是他们人人杀你,杀死了吗?!你现在不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可你父已死,你弟已死,统统死于你手!这才是不争实情!你这孽障!杀父弒弟,还巧言令色!」 「哈,哈哈哈——」 一贯温润无波的耶律越,突然仰头大笑,笑的铁甲乱颤,银芒闪动,形容颇有几分癫狂。 众人面面相觑,被他这措不及防的疯癫笑得毛骨悚然。 老四斥道:「你笑个屁!母后所言极是,你这杀父弒弟的畜生!就该做成人彘供奉神女!」 耶律月娇喝:「幼时母后最是疼你,你还敢弒母不成?还不快退出大殿,滚出西夷!」 耶律越笑声渐止,谁也不看,只望着地上涕泪纵横的母亲。 「好好好,我不该反击,不该迎战,就该活站着任尔等砍死,这才是孝,是义,是为人子人兄人弟所该为之。杀父弒弟,我罪不可恕,那母后以为,我当如何补救?」 太后怔住,泪还挂在脸上,回身望了眼众人。 老四叫嚣:「让他以死谢罪!」 老三小声道:「让他放过咱们。」 耶律月冷笑:「少在这儿假惺惺,他若退兵滚出西夷,便算他还有些人性。」 太后喘了口气,怒喝:「若你还认我这个娘,便自刎在这殿前,以祭你父皇五弟在天之灵,我还能认你这儿子,给你个全尸,将你葬入皇陵之外,另立坟碑。」 「给我全尸?另立坟碑?呵呵。」耶律越轻笑一声,「我还道母后会赏儿臣个入皇陵呢。」 歷代皇家子嗣,死后都是要入皇陵的,皇陵之外又算什么? 太后愤言:「你有何资格入皇陵?!给个全尸已是……」 耶律月突然插话,「好啊!只要你自刎谢罪,母后自当将你认回耶律家,葬入皇陵,你倒是死啊!」 「就是!死啊!去死!」 「死!死啊!」 「死!!!」 一时间,偌大殿宇,叫嚣不绝,一个个耶律家族之人,耶律越至亲,全都怒视着他,要他去死!快些死!!死慢了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就该受万人唾骂!死了都得入修罗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耶律越只笑着一言不发,可余小晚却再清楚不过,此时此刻,便是她这外人都堵心难受,耶律越又该是怎样的心痛难当?! 分明是他的族人抛弃了他,不顾他小小年纪为民请命,随便的将他送去做人质,好不容易忍辱负重长大成人,却又嫌他碍事,欲杀之而后快! 分明是他们步步紧逼,将他逼上绝路! 分明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几次都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分明是他们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为何还能如此理直气壮要他去死?! 耶律越笑着,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可她却装不出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知晓他心如刀割,知晓他悲痛欲绝,知晓他整个人都沁着滴滴血泪! 「够了!!!」她忍不住怒喝一声,「你们凭什么让他去死?若非你们步步紧逼,他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步?!」 这一声,还真喝住了叫嚣的众人。 老四傻眼了,「大哥,你帮他说话?你莫不是……傻了?」 老三嘀咕道:「便是你再如何帮他说话,他饶你便饶你,不饶照样也是死。」 耶律月嗤笑:「我道大哥为何好端端放弃皇位让我继承,原来竟是与这贼子勾结!」 顿了下,她突然瞪圆水瞳,「之前你带着两名小兵出城,身中刀伤,晕厥在雪地,不会那两名小兵便是这贼子与那下作侍卫吧?」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第694页 「竟是如此!好你个叛徒!看本王宰了你!」 老四素来与耶律月亲厚,与这老大反倒没甚亲密,一受挑拨,立时拔刀相向。 余小晚一看形势不对,睨了一眼蹙眉望来的耶律越,还有扶额闭眼似乎极度不适的时晟,眼珠一转,高喝一声:「还不快跑!」 耶律月反应极快,自怀中摸出一把药粉,迎头抛出! 「啊!!!」 人群中一片惨叫声。 几人趁时晟状态不对,迅速杀出重围,直朝殿门外奔去。 然而,如何逃得掉? 到处都是苍兵,层层包围,逃得出大殿,却连殿前百级长阶都下不去。 无数冰冷剑尖长矛将他们团团围住,再无逃走之机。 耶律越缓步走出人群,淡然从容。 「跪,则生,不跪,则死,莫说孤不讲情分,生死由己。」 几人面面相觑。 扑通! 老三第一个跪下。 「你为兄我为弟,跪你天经地义。」 耶律越淡淡一笑,「好,饶你不死,拉下去,关入天牢。」 琥瞳游移了一圈,「还有吗?」 第329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1) 生死只在一跪。 老四紧咬牙关, 大喝一声:「谁要跪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话音未落,他突然不顾身前刀剑,举起手中长刀,直朝耶律越掷了过来! 噹啷! 长刀自然近不了耶律越的身, 被磕开。 赵元手起刀落,直接将老四刺了个透心凉。 噗! 迸溅的鲜血,呲了身后众人一脸,扑鼻的血腥气, 熏得余小晚一阵作呕。 死了,又死一个。 虽说她也恨不得手刃了这群畜生,可她万万没想到,耶律越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数日不见, 再度重逢, 他似乎比以往更加……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或者说,不愿形容。 太后疯疯癫癫从殿中跑出, 方才兵荒马乱只顾逃走, 没人想起去救这个母亲, 都是各管各的。 「四儿!我的四儿!」 太后目呲俱裂,几近崩溃, 扑过去便想扯打耶律越。却被侍卫拦住。 「你还我儿命!还我!我要杀了你这畜生!杀了你!」 太后哭喊着,全然忘记她要杀之人, 也是她的儿。 耶律月可不傻, 干大事之人素来能屈能伸, 眼神不过略一游移,她已抚裙跪下。 「三弟说的不错,你为兄我为妹,跪你天经地义。」 一个一个都不忘给自己找个台阶。 他们到是好找,跪得不算那么尴尬,可余小晚却是老大,这让她如何找藉口? 耶律越一个眼神,耶律月也被关入地牢,连同束手就擒的沐十一一起。 包围圈又小了一圈,圈中独剩余小晚一人。 跪不跪? 当然跪! 她只能死在耶律月手中。 她撩袍跪下,也说了句台词:「母后痛失两子,大约是不会跪了,为兄替母下跪,还望你饶她一命。」 耶律越自然不会杀他的母亲,尤其太后手无缚鸡之力,只消囚禁便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她这般求情,不过是……随便找个藉口,也免得耶律越认出她来。 当日想相认,没能成功,如今眼看便要死了,不认也罢,待下个副本再说。 耶律越并未多言,一声令下,她与太后一同被送入天牢。 几人一人一间牢房,免得商议什么逃走之策,厚厚的牢墙阻隔,谁都看不到谁。 隔壁是太后的啜泣声,除此之外,空荡寂静。 余小晚只坐了半刻便吃不消了,这牢虽名为天牢,实则却是在地下,比之地表更加冰寒刺骨,便是裹了层层皮袄狐裘,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她扶墙而起,膝盖都冻得打不过弯,揉搓了半天才勉强能迈动步子。 身上的伤尚未痊癒,每日全靠心凝形释顶着,眼看就剩没几颗了,再不死,那可真就要活受罪了。 可耶律月关在隔壁的隔壁,见都见不到,她该如何让她杀了自己? 正愁眉不展,小兵开了牢门,几人陆续进来,抱起两床极厚的鹅绒铺盖,拎进炭炉,还有一些酒菜。 「王上有令,有需要可随时传唤小的。」 他们走了,余小晚赶紧裹着鹅绒被围坐炭炉边,总算稍微有了一丝暖意。 说他恶毒,眨眼又这般体贴,追根究底,不管家人如何想他死,他还是不愿伤害家人。 空寂的牢房,幽幽一声长嘆。 嘆息未止,隔壁传来哆哆嗦嗦的痛斥声:「少在这儿假惺惺!让那狗贼过来见我!」 骂归骂,可听那悉悉索索声,也是裹了鹅绒围了暖炉的。 余小晚歪躺在炭炉边,回想起之前殿上时晟神色怪异,难不成耶律越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背信弃义,反杀臣国,怎么看这都不像是时晟会做的事。 再或者,时晟有什么把柄握在耶律越手中? 也或者……既对他对了手脚,又有把柄? 思来想去,她迷迷煳煳睡着。 就这么挨过数日,这日一大早,便听锁链噹啷,老三惊叫:「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时晟浑厚嗓音传来过来:「只问一句,想出去,还是想一辈子留在这冰冷牢笼?」
第695页 老三喘着气,回音重叠,格外清晰,「想,想出去。」 「那便挑断手脚筋。」 「什么?!」老三惊唿,「那岂不成了废人!」 时晟道:「挑断再续,不能习武,无法提重物,却不妨碍日常,王上有令,若愿,便赐你府邸金银,虽无实权,依然能当个闲散王爷,若不愿,只能牢底坐穿。」 这还用选?老三立时称愿。 「喝了这麻沸汤,随他们去。」 「是是,谢王上仁慈。」 老三走了,大约是要带去寝殿,挑筋续脉同时进行,顺便直接养伤,麻沸汤提前服下,刚好也能及时起效。 余小晚微嘆。 耶律越果然还是下不了手,竟选了这种折中的法子,可如此他们便能领情了吗? 挑筋续脉虽是法子,可身为皇家血脉,要紧的不是他们自身能不能打,要紧的是有没有人拥护他们,就这么放过他们,只怕…… 这种屡教不改的敌人,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帝王,只怕都会赶尽杀绝。 耶律越扮做冷酷无情,却又心慈手软,就这么放人,她真怕他会再吃这一家子的亏。 耶律月本就不是靠武艺蛮力护身,是以巫族秘术为主,也没过多挣扎,咕咚咕咚饮下麻沸汤,走了。 时晟的脚步隔过太后牢房,直接走到了她这边。 噹啷咔啷,牢门打开,玄铁战甲泛着森森寒光,迈步而入。 「想必大殿也听到了,如何抉择,悉听尊便。」 手一摆,一碗凉透了的麻沸汤端了过来。 耶律月都走了,她还留着干嘛? 端起一饮而尽。 苦啊。 她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 如夜墨瞳隐约颤了下,很快又恢復僵直,「走吧。」 她带着手铐脚链,叮呤噹啷,随着他走在阴冷牢道,过了几道牢门,却见沐十一扒着铁栏,巴巴地望着老道尽头,耶律月方才消失的方向。 这耶律月也是,自个儿走了,也不说捎上自个儿未婚夫。 她顿住脚,「时将军稍等。」 时晟顿足回首,一言不发望着她。 她指了指沐十一,「他是我未过门的妹婿,是不是也要饶他一命?」 「王上并未提到他,不可。」 「不过是个下人,至于这般严格?」 「奉命行事。」 「一点不能容情?」 「不能。」 她微嘆了口气,看向沐十一,「抱歉,我……我也帮不了你。」 沐十一摇了摇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脸上,弯月眼依然笑得弯弯,「无妨,只要公主平安无事,我死不足惜。」 真是个傻孩子,你的公主甚至连句求情的话都不曾帮你说过,根本不值得你如此倾心倾力。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给他听。 再度迈步,跟在时晟身后,出了牢房,沐十一翘首而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身后。 入了寝殿,殿中已候着大夫,直接请她躺上四围空置的榻上,撸袖子脱鞋袜,地龙烧得暖烘烘的。 时晟在一旁监看。 重点监看她,看来是忌惮耶律蛟这老大。 嗖得一下,左手筋挑断,有心凝形释顶着,半点不疼,只觉得凉丝丝的。 滴答滴答血液涌着,大夫赶紧施针止血,连筋续脉。 这般状况,便是折流想救也救不得,玄睦有药墨通筋才能轻功不废,如今哪儿还有那稀罕物。 大夫赞嘆:「大殿无愧勇者,竟连眉头都不皱下。」 她不皱,时晟却皱起了眉头,迈步绕着她转看。 那血涌着,怎么看筋也是断了的,做不得假,随便他怎么看,她才不怕。 转到脚头,脚步声突然滞住。 余小晚勾头看了眼,漆黑的墨瞳死死盯在她脚底心,额角青筋一根根蹦跳而起! 他…… 他这是怎的了? 不过瞬间,她陡然想起莫秋水死了,那危字胎记岂不是转移到了耶律蛟脚底?! 糟了! 要完! 时晟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脚,使劲蹭了蹭脚底心! 「这是什么?!」 「呃……什么?」 装傻行吗? 时晟突然丢下她的脚,神色痛苦,抱紧自个儿脑袋,不顾一切狠命捶着!疯了似的! 「啊!啊啊啊!!!」 压抑的低吼石破天惊!惊煞旁人! 大夫吓得躲到一旁,「时,时将军?」 药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站都站不起来。 余小晚愕然地望着他,拼命挖掘着可怜的脑细胞,回忆当年玄睦翻阅巫族秘术时她猫的那两眼,好似没有什么蛊可以让人痴颠啊? 不知捶了多少下,他终于停手,手撑膝盖俯身喘了片刻,这才再度转头看向她的脚底心,呆滞墨瞳明显清明许多。 「她在何处?」 「欸?」 「我问你,她在何处?!!!」 余小晚恍然大悟。 时晟虽不知任务副本什么的,可多少也知晓这胎记意味着什么,他这显然是以为她是上官锦此次要还债之人。 「呃……不知将军口中的她,是哪个她?」 时晟又晃了晃头,掌骨轻怕了两下,「你脚底心这字,是怎么回事?」
第696页 「哦!你说这个?这个是……是……」 她灵光一闪,「沐十一!上次月圆,沐十一突然闯入我房中要帮我洗脚,我还不知怎么回事,脚底心便是一烫,他脚对脚贴了上来,就多了这么个字。」 「沐十一?!」 墨瞳一凛,不等余小晚再说旁的,他已风风火火闯出大殿。 这下沐十一大抵是死不了了,便是他一头雾水不肯承认,时晟也只会以为他是故意不愿认他。 如此便好,那小可怜大抵是死不了了。 念在孩子唤他声舅舅,还有当年挖坑欲埋尸之情,便是任务完成,他与她再无牵连,她也不希望他死。 第330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2) 时晟是走了, 可她的手脚筋却是一刻不歇的被挑开,再续上。 幸好有心凝形释,不然这麻沸汤又怎么可能顶得住? 同情老三与耶律月一把。 时晟去后便再也不曾迴转,只有殿外重兵把守, 殿内侍从细心侍候,大夫每日都会过来诊脉,小心仔细的仿佛她还是当日那位高权重的大殿。 得了如此精心照顾,伤口自然长的也好, 不过半月便能下地行走,夹菜端碗。 算算日子,二九将尽,眼看便要三九了, 天越来越冷, 殿里地龙不停, 炭炉不断,依然觉不出多少暖意。 她整日提心弔胆, 就怕耶律越突然探访, 单独面对他, 她真不敢保证自个儿不露馅。 然而,他一次都未来过,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 到底还是有些……想他的。 这日, 刚用过饭, 便听殿外一阵喧譁,到处都是喊杀声。 她心头咯噔一下,不等起身察看,砰咚一声,殿门勐地被踹开! 沐十一一路杀入,小脸没有缠包布,溅满猩血! 「快!大殿!快走!」 什么情况这是? 余小晚不明所以,还是配合地推开侍从,三步并作两步,踉跄过去。 沐十一身后还跟着不少夷兵,诸人护着她,一路杀向宫门。 北风唿啸,雪片刮在脸上刀割一般,刚出殿门余小晚便冻透了,只能随着他们不停动着手脚,勉强活动才不至于彻底冻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十一靠过来护着她,两人背靠背,她忍不住高声问了一句,一张嘴就吃了满嘴的风雪。 「是公主,公主让属下救出大殿!」 耶律月让来救她的? 为何? 不是说养好了伤便要另闢府门让他们做无权王爷吗? 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逃走? 就算有旁的想法,起码等开春再说,这冰天雪地的,能逃哪儿去? 顾不得细思,她被一众夷兵拥着不断前行。 这一路逃杀十分混乱,夷兵自然是耶律月的人,可苍兵却有时晟部下,也有耶律越亲带了年余的兵丁,真真儿是分不清敌我,瞎砍一气儿。 就这么稀里煳涂逃出宫门,城中百姓闭门不出,满街皑皑白雪,风雪狂躁,好容易才杀至城门与耶律月会合。 她顶着风雪挤到耶律月身侧,迎风喊问:「你疯了吗?马上三九,这会儿出城,岂不是要活活冻死?!」 耶律月冷笑,「谁说要出城?不过是要放火烧宫!」 烧宫? 这么冷的天,烧得起来吗? 就算烧得起来,她这是打算鱼死网破,家都不要了? 顶着北风唿啸,雪片如刀,远处皇宫隐见火光窜跳。 这,真要烧? 这么冷的天,除非满殿洒油,不然绝对燃不起来! 「等吧,等那狗贼烧死,这天下便是咱们的了。」 余小晚一怔,「耶律越又不是个傻的,怎会这般轻易烧死?」 「谁说他不傻?我倒觉得他极傻!」耶律月裹紧帽巾,挤在人群中勉强得着暖意,「那尸首他竟又拉了回来,宝贝疙瘩似的专门辟了殿宇搁置,怕冰棺融化,地龙炭盆一个不用,还布阵点香,这是想作甚?难道还想招魂不成?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尸首? 难不成是莫秋水那尸首? 耶律月接着嗤笑,「那火烧得便是尸首殿,他若不在意,便不会丢下动乱赶去救火,咱们又如何能顺利杀出皇宫!」 说的也是,若非耶律越无心顾及他们,他们又怎可能这么轻易便杀出重围。 余小晚四处搜寻了一圈儿,老三在,耶律月在,她也在,却唯独不见太后。 「母后呢?怎不见母后?」 耶律月吃吃笑道:「母后便是那最后底牌啊,我的傻大哥。」 「什么?」 耶律月凑至她耳边,遮住风雪,圈住声音,隔着重重面巾,低声道:「母后要以身殉国,杀了那狗贼还我西夷太平盛世,当真无愧母仪天下。」 余小晚瞠目:「你让母后行刺耶律越?!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可以?!」 「如何不可?」风声唿啸耳畔,夹杂着耶律月恶毒的笑声,「那狗贼最不防备的便是手无寸铁的母后,也唯有她装疯卖傻冲过去揪他衣襟他不会警惕,那般近的距离,他也是不会武者,捅他一刀,甚至两刀三刀,容易的很。」 耶律月说的不无道理,尤其殿中大火,他若真急着救那尸首,多少会分神,那刺杀也便更容易了些。
第697页 余小晚越想越急,真怕他有个什么万一。 你说人死都死了,你还管那尸首作甚?烧了只当火葬了不就得了? 这眼看都暴乱了,他哪儿还有那工夫操这闲心! 幸而风大雪大,火势并未蔓延,又等了片刻便渐渐歇下。 老三紧张地拽着耶律月的胳膊,颤声问道:「火灭了,是不是成了?母后定是杀了那狗贼了可对?」 耶律月瞪了他一眼,「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不必忧心,时晟还在宫里,便是母后不成,他也能成。」 老三还是不放心,「那时晟之前还帮着耶律越,突然又帮咱们,怕是不能依靠。」 耶律月笑道:「不怕,咱们有十一。」 老三摸不着头脑,「你说这时晟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对十一这般言听计从?」 耶律月脸色微凝,「我已有些猜测,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做计较。」 风雪越来越大,眼都不敢睁,众人各个雪凝袍帽,睫毛挂霜,眼珠子几乎都要冻结,再无人言语,都拼命跺着脚,等着宫里消息,真万一有个不测,赶紧的开城门逃命。 长街尽头隐约恍过一团团黑影,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本该被那飒飒狂风遮掩,却偏偏清晰入耳,那得是多少人齐踩才能有此神效? 是时晟吗? 是他吗? 如此酷寒天气,各个包得严严实实,还真辨不清为首者究竟何人。 耶律月突然一抬手臂,厉声尖叫:「开城门!快开!!!」 早已准备就绪的城门化开缝隙,轰隆隆打开,立时暴雪穿堂! 猎猎寒风夹着刀刃雪片,瞬间便将众人颳得东倒西歪! 老三遮着狂风艰难踯躅,还在不时回头张望来人,不死心喊道:「不是时晟吗?不是吗?」 耶律月哪儿顾得理他,躲在沐十一身后,扯着她的袖子道:「大哥快跟上!」 突然这么好心,余小晚还真有些不能适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患难才能见真章? 她紧随在耶律月身后,上了早已备好的雪橇,仓皇逃窜。 为减阻力,也为减雪橇犬负担,所用雪橇并无四壁棚顶,就是普通雪橇,人一坐上,狂风暴雪更显飓烈,不出半刻便冻得满脸风雪,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般恶劣气候,撑到下座城的机率极低,被冻死半路的可能性倒是极高,便是追赶也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得不偿失。 可耶律越还是追了,还穷追不捨! 耶律月张望了一眼,忍不住咒骂:「这恶毒狗贼!莫不是要赶尽杀绝?!」 余小晚微嘆,这能怪谁?好好生路你不走,非要折腾这么些。 耶律越很快驾着雪橇赶了上来,有传令兵高喝:「停下!饶尔等全尸!」 老三吓得屁滚尿流,如何敢停,拼了命的驱赶雪橇犬。 跑出去老远,回头一看,耶律越竟停了下来,不等喜上眉梢,风雪中隐约传来呜咽笛声。 此处是个矮坡,北风颳来打了旋儿,那笛音也越发显得清晰,狂奔中的雪橇犬突然便停了下来。 耶律月脸色骤变,毫不犹豫跳下雪橇,连同余小晚一块儿撤下! 刚扑进雪地,那雪橇犬一个个掉转头,撩着蹄子,直朝耶律越沖了过去! 老三反应迟钝,半道才滚下雪橇,连滚带爬朝耶律月这边逃来。 「姐姐,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耶律月窝在沐十一怀中,紧拽着余小晚,跑了几步又停住了,转身望着矮坡之上傲雪凌霜的身影。 耶律越驾着雪橇,一点点朝他们靠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上,长睫挂着冰凌,眉心结满雪霜,唯有那琥珀色的眸子,依然水润幽亮,灼灼地望着他们。 「你们跑什么?可是怨恨孤跳挑断你们手脚筋?」 老三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入雪窝,爬着着爬到耶律越身侧,扒着他的腿苦苦哀求。 「二哥!饶了我吧!我本不想逃的,都是被逼的!我只想安安稳稳求个活命,绝无他想!二哥明鑑!啊不!王上明鑑,明鑑啊!」 耶律越端坐雪橇,凉凉转眸,无波无澜,「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 嗖! 耶律越突然躲过侍卫长剑,噗的一声丢进雪地。 「斩去双脚,我便饶你不死,依然给你荣华富贵,送你安享晚年。」 老三看了看耶律越,又看了看那剑,颤巍巍探手抓起。 耶律越从容不迫地望着他,余小晚却是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耶律越疯了吗?这般近的距离,就不怕老三给他一剑?! 老三撩开袍子,露出腿脚,举了举那剑,手颤着,不停颤着,连剑都跟着银光乱闪抖着剑花。 他突然一咬牙,「啊啊啊啊啊!!!」 手起刀落! 喀咔! 风雪也遮不住的挫骨钝响。 老三惨叫一声,昏厥在地,鲜血瞬间染红靴裤,再迅速冻结,脚却还好好挂在腿上,并未砍掉。 刚癒合的手筋,哪儿有那断骨之力? 余小晚明白了,耶律越不过是在试探他,看他究竟有没有胆子弒兄。 显然,他过关了。 耶律越一个眼神,一旁赵元立时吩咐将老三抬上雪橇,掉头朝城中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8页 下集预告:耶律蛟之死。 第331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3) 耶律越转眸望向他们, 琥瞳无波,清冷的嗓音在这寒风暴雪之中,吹得七零八碎,却偏偏一字不漏的都入了耳。 「若对孤不满, 可直言不讳,何苦烧毁宫殿,还要劳神颠簸在这风雪中?」 耶律月视线微移,突然指着余小晚喊道:「是他!是他出的主意, 笼络时晟,烧毁殿宇,还让母后偷袭二哥,都是他的主意!」 余小晚一愣, 下意识辩解道:「不是我!我一直在殿中被严加看守, 如何设计出这些?」 耶律月扑通一声跪在雪地, 学那老三,一路跪爬到耶律越身前, 抱着他的腿哭诉。 「你我可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妹, 月牙儿的为人二哥还不清楚吗?当日便是大哥怂恿月牙儿刺伤二哥, 如今也是大哥设计的这一切!」 耶律越不语,只那么垂眸望着她, 碎发扑簌在脸侧,眸中无波无澜。 这般看着她究竟是何意思? 是信还是不信? 耶律月突然转头沖沐十一喝道:「十一!动手!」 话音未落。 噗! 眼前突然一片血色! 余小晚颤巍巍低头, 冰冷长剑穿心而过, 雪片落在剑尖, 银芒微闪。 「咳!咳——」 几声轻咳,腥色撒了满地,如红梅落雪,星星点点。 她本能地回头望去,沐十一紧握剑柄,手在抖,胳膊在抖,整个人都在抖。 她突然笑了,讥讽而又孱弱。 「你……」 噗! 腥甜翻涌,又一口血,喷在他蓄满泪水的脸上。 「对,对不起……」 带着哭腔的颤音传入耳中,她颤巍巍回身,最后望向风雪对面那傲雪凌霜的身影。 晨之啊…… 晨之…… 为何我看不清楚你的脸? 眼前模煳一片。 风大雪大,到处都是唿唿风声。 她想靠得近些,再近一些,却根本迈不动脚步,天在晃,地在晃,所有的一切都天旋地转。 别动,别动啊! 让我再看他一眼……再一眼…… 唿咚! 她一头扎进雪堆。 了无生息。 耶律越望着那沉入雪窝的飘渺身影,琥瞳微动,转头看向一旁的耶律月。 耶律月喘着气,越发搂紧了他的腿。 「二哥!哥哥!月牙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听人怂恿,月牙儿真的知错了!」 清冷的声音缓缓逸出,「当真?」 「是!真的!月牙儿再也不会了!」 视线微转,望向一旁几乎被雪完全覆盖的长剑,那是方才老三砍脚的剑。 「自断双足,我便信你。」 耶律月睁大眼,深吸了口气,哆哆嗦嗦过去,还未摸到剑,沐十一淌雪跑了过来。 「不要!公主不要!」 耶律月见他跑了过来,突然有了底气,目测了下距离,陡然举剑,寒芒乍闪,直刺耶律越! 噗! 滴答,滴答—— 鲜血一滴滴落在雪地,不等融雪,已然冻结。 啪啷! 手中长剑掉落地上,她喘了口气,望着眼前波澜不清的琥瞳,直直向后躺去。 冰冷的雪淹没了她,她只看到赵元面无表情的脸横在头顶,漫天的雪洋洋洒洒。 好痛…… 胸口撕裂般的剧痛着。 她甚至连低头看一眼到底怎么回事都做不到,满嘴的血涌着,浑身抽搐。 已经……不能唿吸了…… 「公主!!!」 耳畔是沐十一撕心裂肺的唿唤,她依稀被抱了起来,噗,仿佛听到了利器穿透皮肉的声响。 沐十一紧紧抱着她,紧紧的,这辈子从没这般紧过。 「公主!我爱你公主!十一爱你!至死不渝!」 什么? 他说什么? 什么至死…… 她不要死,她还要……要一统天下…… 她才不要……死…… 抽搐的身形渐渐止住,水瞳涣散,胸口停止了最后的起伏,沐十一紧搂着耶律月,那穿胸长剑刺透了他深爱的公主,也刺透了他的胸膛。 他垂首,轻吻了下仰望了半生的美丽面容,眼泪如雪,一片片落在她脸上。 他很欢喜,这辈子从来没像这一刻这般欢喜。 公主啊……我的公主……你终于彻底属于十一…… 让十一陪着你,永远…… …… 唔…… 好冷! 冻死了! 她想张开眼,或者动一动扯条被子什么的盖一盖,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身子也根本动弹不得。 咔啷! 【副本任务完成,奖励任务积分500000,时间积分0,总积分500000。】 自从用了对影成双,时间积分就再也没有奖励过,哎。 不过看到积分总算不是负数,她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赶紧赶紧,赶紧兑换个四季如春再说。 咔啷咔啷,1000积分消费掉,吞下四季如春,立时浑身暖洋洋,再没有这么舒坦了。 可…… 身子还是动不了,眼也张不开,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耶律蛟还没死,这是重伤不能动弹?
第699页 还是说,她已穿到最后一个副本? 横竖也动不了,她翻了翻副本任务栏。 没有? 副本只记录到沐十一,再往下还是未解锁状态,全是【???】什么也不显示。 这到底是进了下个副本还是没有? 咔啷! 突然弹出了提示框。 【沐十一sss任务完成,奖励积分1000000,总积分1499000。】 什么? 沐十一还有sss任务? 她赶紧点开来看。 还真有,刚刚生成的隐藏任务,她都还没查看就已经完成了。 【沐十一sss隐藏任务:永远陪在公主身侧。(已完成)】 永远? 难道沐十一已经…… 无声轻嘆,她的视线落到了耶律越的sss任务上。 迟疑了下,没点开,视线又落在一旁。 朱钰、折流、柳随风的sss任务都还不曾查看,之前是懒得看,总以为解绑系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也就不着急,如今却不一样,只要再一个副本一切都结束了。 那便看看吧。 【朱钰sss隐藏任务:成为一代明君。(进行中)】 这…… 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 算了,再看下一个。 【折流sss隐藏任务:无论凤一曲有任何变故,不离不弃。(进行中)】 呃…… 总觉得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任务,折流现在对凤一曲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可谁敢保证一辈子都这般不离不弃? 时间是把出了名的杀猪刀啊! pass,pass,再看看柳随风的。 【柳随风隐藏任务:与君共进退。(进行中)】 得!看跟不看一样,这种任务都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 视线再度在耶律越任务上晃荡一圈,最后落在了时晟任务上。 【时晟sss级隐藏任务:成为时晟的白月光。任务完成标准:时晟悔恨值达到满值100,且在宿主或宿主坟前痛哭忏悔;时晟深情值达到满值100,且在宿主或宿主坟前说出我爱你或我心悦你。】 也不知道悔恨值深情值什么的到底多少了,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捨得花费一万积分查看。 所有sss任务都看完了,独独只剩耶律越的,看不看? 看吧。 【耶律越sss级隐藏任务:净化耶律越。任务完成标准:耶律越黑化值净化为0,且杀死宿主次数不得超过三次;耶律越深情值达到满值100,且在宿主或宿主坟前说出我爱你或我心悦你。】 这次她没犹豫,直接支付一万积分,点开详情。 咔啷! 她的视线直接被那大红高亮的第二条拉去了全部注意力。 【2杀死宿主次数3,剩余次数0;(警告!注意!)】 不对啊,采琴时,耶律越杀了她一次,竹叶青时又一次,这第三次是何时? 难不成耶律蛟已经死了?方才沐十一捅得那一剑算在耶律越身上了? 可是也不对啊,她是被沐十一捅的,沐十一是耶律月的人,怎能算在耶律越头上? 她敲了系统来问,可系统安静如鸡,根本么得反应。 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继续看。 【1黑化值100(已冻结)。(x)】 等等! 冻结? 冻结不就是冰封吗?冰封意味着什么?玄睦那怨恨值的例子还摆着。 表面显示满值100的黑化值,实际说不定已1000,10000,甚至更多! 冰封基本就等于绝对无法净化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 耶律越……该是有多伤心,才会变成这样? 心口隐隐抽痛,她说不出的难受,想了想,又给系统发过去n条信息。 【宿主:黑化值冰封,有没有办法解?】 【宿主:这样任务还怎么完成?】 【宿主:你说句话啊!(╯‵□′)╯︵┻━┻】 等了又等,依然杳无音信。 关键的时候一点不靠谱,真是! 看在系统也不容易的份儿上,不骂它了。 再看最后一条。 【3当前深情值100,还需增加0。(√)】 不管怎么黑化,好歹深情值还是有保障的,总算让她稍稍好受了些。 只要耶律越对她还有感情,一切应该都还有希望吧? 等我,晨之,等我完成最后一个副本,马上便去寻你! 耳旁依稀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声,可她只能听个轮廓,根本分辨不出说的什么,甚至男女都辨不出,耳朵里像是灌了水似的,唿唿隆隆什么都听不清楚。 眼睁不开,却隐约能感受都光影变化,似乎有人站在身侧。 脸侧有些痒,有人在摆弄她的髮丝,衣裙似乎动了动,有人在帮她整理…… 不对! 不是整,是脱! 这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虽然用了四季如春,可她还是清楚的感觉到衣裙一层层敞开,全部敞完了,那人也停住了。 第332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4)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 那人离开,依然像是耳朵灌了水似的,听不大清楚。 哒哒哒。 又回来了。 咔嚓咔嚓。
第700页 有什么沿着肩头手臂划过,像是……剪刀? 袖子剪开, 衣裙剪碎,没有挪动她分毫,身上已光了,这般暴露在三九寒天, 便是灵体有四季如春护着,依然觉得有些不适。 噹啷。 剪刀扔在一旁,有什么冰凉凉地拷上了她的脖子,手腕, 胸前, 腰际, 大腿,膝盖, 小腿, 脚踝, 就在她以为铐完了,又有什么戴在她头顶, 脚上也套了沉甸甸的物件。 这是做什么? 要不……离魂出来瞧瞧? 可离魂一次要五万积分,她好不容易才恢復正积分, 实在捨不得浪费。 有什么盖在了她身上, 并非厚重被褥, 轻飘飘的,也觉不出半点暖意,只是单纯的遮羞。 盖好了,遮严了,那人却并未走,依然站在她身侧,站了许久。 有什么抚上了她的脸,像是手。 冰凉凉的脸,冰凉凉的手,彼此觉不出半丝温暖。 这么冷的天,这么光熘熘的,再这么下去这肉身绝对吃不消,不出一个时辰就得活活冻死。 这可怎么办? 她拼命地想睁眼,可别说撩开眼睑,便是眼珠子都像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 手呢?手能动吗? 试了试,也动不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非常不对! 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唿吸。 吸气! 使劲儿吸气! 吸不到,真的丁点儿空气都吸不到。 唿气,也一样。 这,这简直就像是塞进了一个冰冷容器中,根本不像活人的身子! 那人又站了会儿,耳旁嘈杂起来,不断有人走来走去,像是在布置什么。 忙活了好一阵子,仿佛有人报说:「还有一刻便是子时。」 然后,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退去,屋内安静下来。 嚓! 有火光闪过。 嚓嚓! 又是火光。 周围似乎一盏盏燃起烛火,隔着单薄眼皮,影影绰绰。 咔哒。 有人攀到她身上,两脚踩在她腰两侧空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那挡了烛火的黑影,恍恍惚惚透过眼皮,看那身形像是个男子。 身影动了动,从腰间摸出了什么。 呜唔—— 笛声?! 她一惊,拼了命想睁眼看一看! 睁不开眼,睁不开,还是睁不开! 那笛声呜呜咽咽,如修罗鬼泣,如魑魅哀鸣,又如魍魉仄笑,明明那般婉转悠扬的曲调,却偏偏让人毛骨悚然。 唔—— 冷,好冷! 她明明用了四季如春,怎的还如此冷?越来越冷? 她赶紧翻了翻神识。 空的? 之前还好端端的系统,这会儿空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傻眼了,真真儿傻眼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情况,那是玄睦的怨恨值跌破冰点,副本任务宣告失败,系统被病毒攻击。 可这次呢? 副本任务明明已经成功,耶律越的sss任务也没显示失败,即便真失败了,也就是扣除积分,这和副本任务失败扣除积分不同,是解绑系统前才会扣,在这之前根本不会有影响,为什么系统也不见了? 不等她想明白,耳畔笛声越发诡鸷,如钢针一般,声声刺骨! 好冷,好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痛苦! 不要!别再吹了! 那根本不是笛声,那是挫骨钢刀!是剔筋利刃!是灼烧魂灵的狼符鬼火! 不要! 啊啊啊!!! 她本能地想捂住耳朵,却根本抬不起半点手指,用尽全力,只换来周身一个轻颤。 可就是这一个轻颤,笛声戛然而止。 那人蹲伏下来,探手按在她心口,周围静得只剩火苗呲呲,还有他沉重的唿吸声与心跳。 扑通!扑通! 那心跳沉稳有力,本只一人独奏,突然夹入一道杂音。 咚! 咚咚! 咚咚咚! 杂音越加越多,越来越有规律,终于与他的心跳交杂在一起,你一声,我一声,此起彼伏。 耳畔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低笑,莫名有些阴森。 「竟是真的……」 这声音比之方才清晰了许多,可她耳中依然像塞了棉花,有些恍惚。 「招魂术,魂蛊,竟都是真的。」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清润的嗓音飘渺又熟悉,「晚儿,你再也逃不掉了……永远……」 什么? 他说什么? 好冷…… 好痛…… 好……难受…… …… 整整五日,她全身带着那沉重不知名为何物的物件,裹着厚重被褥,地龙烧得暖烘烘,炭盆噼啪作响,就那么躺着,死尸一般,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眼都睁不开。 不会吞咽,不会翻身,除了唿吸,当真是什么都不会,每日都是耶律越口对口餵服薄粥,每次都稍稍一点,像是植物人刚醒消化不良,不敢多餵一般。 没了系统,心凝形释不能用,四季如春也不能用,甚至离魂出来瞧一瞧也不行,只能在床上挺尸,哪痒了都不能挠挠,再没有这么难受。 幸而耶律越每日都会帮她揉搓关节松弛肌肉。
第701页 这日也是,口对口餵哺过薄粥,他牵起她的手,一点点按揉关节。 「不能动?还是一直昏迷着?」 自然无人回他。 「这样也好,这样才乖,才听话。」 门外传来赵元的声音,「王上,时晟醒了。」 「莨菪子可餵了?」 「餵了,加大剂量餵的,也问了他究竟因何突然清醒,他不言不语,似是比上次还要呆愣许多。」 莨菪子? 这药余小晚还真听过,据说有致幻作用,《神农本草经》似乎就有记载,可单纯的莨菪子并不能让人如傀儡般听从指令的,大抵又是巫族秘术配制的什么药,莨菪子只是最重要一味罢了。 「继续餵。」 「是!」 赵元走了,耶律越又帮她按摩了全身,这才起身离开。 唿唔—— 殿外大雪纷飞,便是隔了几重门,他开门离开的瞬间,依然能听到那鬼哭狼嚎般的风啸。 手指微动,缓缓张开眼,眼皮紧绷绷有些难受,眼前更是模煳一片,她适应了许久才勉强看清,可依然雾蒙蒙一片,像是隔着呵了气的毛玻璃。 死了那么多日,又是冻僵了的,居然还能活过来,简直不可思议。 咯嘣嘣。 转个头都仿佛听到骨头在响。 她终于看清了手腕胳膊身上戴了整整五日那沉甸甸的究竟是何物。 是磁铁。 眼珠勉强转着,依稀看到床榻是在寝殿正中央,榻旁一圈,从半空到地上,到处悬挂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磁铁。 她一动,悬挂的磁铁仿佛受了排斥,左摇右晃。 她懂了,身上戴的与地上的刚好正负极相反。 这算什么?人造小型磁场?用磁场捕捉生物电波? 灵体是电波应该没错,这是磁场也没错,即便她猜的不全对,大抵也大差不差。 不过那笛声为何也能起到作用?声波干扰生物电波? 不懂不懂,太深奥太复杂。 不过,这巫族秘术,还真是先进。 她勉强撑身坐起,咯嘣嘣,全身骨头都在响,听着颇有些吓人,像是随时都会骨头断裂似的。 这还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屏风外,人影晃动,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查看。 「醒了!王后醒了!」 小丫鬟也不敢往里进,只看了一眼便匆匆跑了出去。 「别……咳咳!」 能说话了?她居然能说话了?! 她不是被毒哑了吗?是耶律越治好的? 只坐了片刻腰便受不住了,她像个八十岁老太太似的,慢慢一点点躺下去。 刚躺好,啪啷一声,殿门勐地推开,耶律越大步而入。 狐裘大氅,银丝束冠,清冷的眉眼沾着风雪,急喘的呵气氤氲浓白。 他疾步走到榻前,死死盯着她,先还带着一丝欣喜,很快便幽深如无底寒潭,丝毫不见方才按揉关节的温柔。 「醒了?呵呵,醒了好。」 几日后,她终于明白了这所谓的「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走,再走。」 她戴着脚铐颈链,畜生般,听从他的指令,沿着寝殿绕圈,锻鍊着几近萎缩的肌理。 他端坐榻边,冷眼看着她走不稳,摔倒,爬起来,再走,再摔倒。 便是穿得厚重,可这般不停摔跌,依然有些吃不消。 「晨之……我累了,让我歇一歇可好?」 「不好。」撇了撇茶,他轻抿一口,琥瞳无波,却伤人的紧,「继续。」 她扶墙,艰难迈着步子,小腿抖个不停。 「那是耶律月,不是我。」 撇茶沫的手顿了下。 余小晚抬头,眼角泛红,「杀掉刘子的,不是我,是耶律月,她易容成我的模样,杀了我,骗了你。」 话音未落。 啪啷! 茶盏勐地砸在地上,砸的粉碎! 耶律越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她脖间的锁链,视线依然波澜不惊,可声音却冷入骨髓。 「再说一遍。」 泪浸透了她的眼,模煳的几乎看不清他的脸,「不是我,杀死刘子的不是我,同时晟翻云覆雨的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耶律月,是你妹……」 最后一个妹字还未出口,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唿咚! 她被丢在榻上,僵硬的关节萎缩的肌理,没有一处不痛的。 耶律越一把将她按压在身下,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眼底血丝肉眼可见根根绽破!形容颇为骇人! 他微微歪头,脖颈咔咔轻响,一字一句道:「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这般漏洞百出的谎言,自己都不觉得可笑吗?」 「我,我没撒谎,真的不是我!」 「还想骗我!」 呲啦! 衣袍扯开! 他喘了口气,紧攥碎布的拳明显在抖,拼命压抑着没有爆发。 「你为何突然会说话了?我分明毒哑了你,为何你不药而愈?解释啊?怎么不解释?!」 第333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5) 余小晚直愣愣地望着他, 没有害怕,只有张皇失措。 「我……我也不知。」 这般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能取信他吗? 显然……不能。
第702页 呲啦! 他发狠地撕扯着她层层叠叠保暖的衣襟皮裘, 额角青筋跳凸,声音却还努力保持着冷静。 「好,我就当你也不晓得为何哑口不药而愈,那你又是如何知晓耶律月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寻过你!我死后还魂到朱钰贴身太监周显身上, 又离魂过来寻你,耶律月所为我亲眼所见!」 「呵,呵呵……」 撕扯衣裙的手顿住,耶律越突然笑了, 笑声阴仄, 脸颊痉挛, 琥瞳淬了毒般,只一眼便让她遍体生寒! 「好!我便当你来过, 且来了只在一旁看着, 根本不曾靠近过我!可你死了, 缠情作祟,我自该心痛难当, 为何丁点反应没有?这你又如何解释?!」 什么?! 那日她分明紧紧抱着耶律越,为何他没察觉到?! 尤其缠情, 他说他从未心痛, 这, 这怎么可能?! 震愕的神情,看在耶律越眼中却成了心虚。 「怎不解释?嗯?我等着呢,等你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说不得又能煳弄住我,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我,我……我也不知道,那蛊是你下的,你该最清楚才是,我真的……」 软糯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未说完便止住了,望着耶律越扭曲至极的面容,她突然意识到,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他绝不会信她,绝不会!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蜿蜒到髮丝深处,浸染了身下锦被。 「晨之……」 「别喊我!」 拼命隐忍的他突然暴怒,不再扯她衣袍,转手狠命拽了她的里裤,不管她僵硬的身子受不受得住,嵌身而入,丝毫不曾怜香惜玉,只有恨之入骨!只有厌憎! 好痛! 不要!!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耶律越,粗暴残忍,与当年的时晟不相上下。 时晟如此,她没有丝毫感觉,因为不爱。 可他如此,她……她心痛如绞,便是心知肚明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孽,是自己生生将他逼到如斯地步,是自己亲手毁掉了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明明什么都清楚! 却依然…… 无法自控的难受。 「痛!好痛!晨之,我好痛!」 激烈的动作固然牵动了脆弱关节萎缩肌理疼痛难当,尤其干涩的身子连分泌唾液都有些困难,其他自不必说,火辣辣的痛,可这些统统都比不过心脏最柔软那处刀绞般绝望的痛! 「晨之……」 「晨之啊……」 「痛……」 「好痛……」 「晨之……」 她泪流满面,哪怕他动作再如何粗暴都可以,只求……只求别用那般憎恶的眼神看着她。 「求你了晨之,求你了……」 那梨花带雨的面容,苦苦的哀求,滞了他的身形,连动作仿佛都缓了些,可也仅是仿佛。 他闭眼喘了口气,微仰下巴,额角热汗铺陈,银丝粘在脸侧,缓停了片刻,突然乱石穿云!狂风骤雨! 「唔!嗯……哈啊哈啊……」 她承受不住哽咽出声,本该是伤心欲绝之状,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搭上那湿热眼角,却仿佛痴态难掩。 耶律越垂眸睨了她一眼,只一眼,气息骤沉,「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 她头晕目眩,巨涛中的薄舟一般,狂风飓浪不曾摧毁她,独独这一句瞬间让她支离破碎。 她闭上眼,心如刀绞。 「睁开!!」 他突然停了动作,上手掰开了她薄薄的眼皮,手背青筋高凸,琥瞳腥红欲滴! 「我让你睁开眼!!不准闭上!看着我!是我!不是时望归不是玄临渊不是任何人!是我!!!来,告诉我!我是谁?说!我、是、谁?!!!」 泪水模煳了她的眼,她悲痛欲绝,神智昏盲,只能不住喃喃着。 「晨之……晨之啊……晨之……」 殿外,暴雪狂风,殿内,帐摇床晃,本该是旖旎缱绻的白日宣淫,却成了崩坏的暴戾宣洩。 一次復一次,一日復一日,昼夜轮转,仿佛……没有尽头…… 数九封城,百姓足不出户,战后事务处理完后,暂时无事可做,耶律越便整日留在殿中,曾经手不释卷,如今却被床笫之欢取代。 赵元守在殿外,心烦意乱。 这妖女,只会勾引王上行那淫乱之事,王上身子骨本就不大好,这下更是被她掏空,长此以往,岂不是要英年早逝? 啊呸呸呸! 王上大难不死,必然能长命百岁! 至于那妖女,他定要让那人将她取而代之! 算了算,待开春雪化,那人也该来了。 虽说只是个丫鬟,却是陪伴王上最久的丫鬟,必然能成,届时…… 等等! 那人尚是处子,奇淫巧技必然比不得身经百战的妖女,这可如何是好? 廊上小兵急奔来报,「莨菪子库存已尽,其余几味也所剩无多,这可如何是好?」 赵元正想到可恨之处,咬牙,「妖女!」 「欸?」 赵元陡然回神,轻咳一声,「你方才说什么?」 小兵一脸茫然,只得又复述了一遍。 赵元略一沉吟,「城中药铺可有?」 「王上有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宫,属下尚未问过。」
第703页 赵元颌首,「剩下的药可供用几日?」 「最多三日。」 「如此……你先回去,我稍后问过王上再出宫寻药。」 「是。」 太好了!终于有理由进去,让王上稍事歇息。 他拽了拽衣襟拂了拂袍摆,挺直嵴背,迈步如了大殿,行至内殿门前,探手敲了敲门。 「王上,臣有要事禀报!」 殿内哼吟瞬间消散。 定是王上停了动作,打算出来了! 赵元面无表情,喜不自胜。 挺直如松站等许久,不见王上出来,哼吟声倒是再度压抑不住,附着凌乱重喘,听的人脸红心跳。 他只得再度提高嗓门禀报。 「王上!有急报!」 哼吟声再度戛然而止,殿内终于有了那么丁点动静。 「晨,晨之,嗯……赵,啊!你,你先停一停,赵元他……啊!」 最后一声「啊」音,说不出的婉转撩人,赵元瞬间头皮发麻,嵴椎险些炸开! 喉结情不自禁滚动一圈,他呲眉瞪目。 妖,妖女!果真是妖女!!! 一边假意提醒,一边又淫乱勾引!连他这门外之人都不放过!简直,简直…… 下作!浪盪!不要脸! 这种水性杨花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淫贱之人,绝不能继续留在王上身侧! 「王上!臣有急事禀报!王上!」 叫不应,干脆上手捶门。 接连捶了好半天,殿内终于响起脚步声,门哗啦一声打开,耶律越披着狐裘,冷面而出,锁骨微露,里面仅着单薄里衣。 赵元刚想说,雪冷天寒,王上多穿些,耶律越已淡眉紧蹙,琥瞳斜斜扫来。 「到底何事?」 听出了王上不悦,他也不敢再多啰嗦,赶紧抱拳禀报。 耶律越走到桌旁停下,探手拎起红泥小炉上煨着的陶壶,倒了杯茶。 「就为了这点小事?」 赵元一怔,赶紧解释,「王上曾千叮万嘱,莨菪子乃短时药,绝不可断,断上一日,时晟便可能恢復神智不受王上所控,所以臣才如此焦急。」 耶律越并未喝茶,只是蓄满一杯,便转身往回走。 「你有令牌,派他们出宫採买便是,这点先斩后奏职权还是有的,何必非要我出来?」 寥寥几句诘责,云淡风轻,却让赵元出了满手心的冷汗。 「那妖女蛊惑圣心,臣实在不愿王上沉迷媚术再入万劫不復之地!」 脚步顿住,耶律越回身睨了他一眼,「她是人,不是妖,何来媚术?」 「她死而復生,不是妖又是什么?」 「那是当日我让丫鬟装成三不救餵她的魂蛊,辅以招魂术,才得以死而復生。」 赵元噎住,忍了又忍,终不敢说出余小晚当日救下僵死两日的他行得那起死回生邪术。 可他又不甘他的王如此沉迷美色掏空身子。 「便是如此,她也是个妖女!会那蛊惑人心催人淫乱的媚术! 那玄临渊奸诈如斯,依然拜她裙下! 时望归更是钢筋铁骨,却也为她成了绕指淫柔! 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就连方才在这殿门前,臣不过听了那么三两声,便也有些血液沸腾,这不也是……」 话未说完。 乓啷! 茶杯陡然砸下,滚烫的茶水溅了满地,碎渣迸裂。 赵元惊住,瞬间吞了声。 方才还云淡风轻的耶律越,陡然怒指殿门,「滚!!!」 「王上!」 等不及他自己出去,耶律越上前揪住他的襟口,拖着拖到门口,一开殿门,冽风卷着雪花唿啸而来,瞬间凌乱了他那满头银丝! 轰咚! 将他狠狠丢出! 「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内殿,违者格杀勿论!」 狐裘一摆,耶律越已转身復又回殿,守门侍卫赶紧上前关上殿门。 一直以来赵统领不都可以随意进出外殿守在内殿门前的吗?今日这是怎的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些懵然。 这也就是赵统领,换做其他任何人这般开罪王上,只怕早就推出去砍了八百遍了! 如今的王上可是与以往大不相同,真真儿是心狠手辣,连自个儿兄弟手足都能赶尽杀绝的那种狠辣! 整个耶律家族之人,只活了两个,一个是王上生母,如今软禁偏殿,整日以泪洗面,一个是王上三弟,如今已成了废人,还被禁了足,也是可怜的紧。 哎! 侍卫们嘆息,伴君如伴虎,尤其还是如此毒虎,以后他们可得提着十万万分的小心,免得一个不慎小命呜唿。 第334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6) 傍晚时分, 风止雪停,难得见了日头,可依然寒气逼人,晴冷晴冷。 方才战过八百回合, 她疲惫不堪,却偏偏睡不着,只闭眼假寐,耶律越披裘而起, 靠在床头阅书,不时帮她拽一拽被褥。 也只有以为她睡着之时,他才会稍稍透出这么丁点温柔。 她贪恋这温柔,骂她不知羞耻也好, 贱人银妇也罢, 不管他骂了多残忍的话, 她都不在乎,只要还残留这丁点的温柔, 她就能再坚持一个月, 一年, 甚至一辈子。 她已经很久没下过床了,腿肌无力, 也许再也不能行走。
第704页 可那又怎样?她统统不在乎。 她只想化解他心中怨恨,哪怕用这般拙劣法子。 殿外响起擂鼓声, 这是赵元有事要报的鼓声。 耶律越撩被下床, 帮她掖好了, 这才穿衣出去,咯吱吱,内殿门开,吱呀呀,外殿门开。 殿内没有僕从,一切只能他亲力亲为。 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响起,赵元进了殿,行了几步跪地禀报,声音隔着一道殿门一层床幔,依然清晰入耳。 「莨菪子已採购,可供月余所用,其余药材不足的,臣也着人一併採买,唯有川穹,问了几家药铺,都说已卖尽,且都说是一妇人採买,臣觉有异,特来禀报。」 「川穹……」 唿啦啦倒水声响起,耶律越捧茶轻抿一口,茶盖碰撞杯口,叮啷脆响。 「川穹有活血止痛之效,常以根入药,用处倒也广泛,可买尽城中药铺却也稀奇。」 「王上所言极是,臣这就着人寻到那妇人,好生查问!」 「不,不必,若真是我所想之人,真去寻了,反倒会打草惊蛇,不如……」 咔哒,茶盏搁在桌上,「城西茶肆,城东酒楼,一年四季皆客满盈门,你着人散布消息,便说王上终日宠幸一女子,连床都不许她下,却偏又待她不好,终日责骂。」 虽不明白主子用意,赵元依然铿锵有力道:「是!」 赵元离开,耶律越復又回内殿,轻手轻脚撩被上床,环搂着她,额头抵在她颈后,许久未动。 又过两日,正午时分,一日中气温最高之时,接连三日无风无雪,气温更显轻缓,院中积雪沉沉,白茫茫一片,难得的赏雪好日子, 耶律越破天荒将她抱出殿外,放在美人靠上,抱着手炉赏雪,他自己却并未停留,转身去了议政殿。 她深吸了口冷冽空气,试着想站起来走走,丫鬟搀扶着她,还未用力,膝头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连试数次,别说行走,便是站都站不住。 俩丫鬟累得满头大汗,她也不好再难为她们,復又躺会榻上,盖上狐裘。 看来这腿是真的要废了。 说是赏雪,这般坐着不动,只能看到眼前不大一片,看不过一刻也便腻了。 她打了呵欠。 半个时辰前,她还在于耶律越云雨缠绵,这会儿正是疲惫之时,不知不觉,眼皮打架,竟有些昏昏欲睡。 耳旁传来脚步声,一小兵一路跑来,还未到近前已跪地抱拳。 「启禀王后娘娘,王上请您到议政殿。」 她不能行走,两侍卫上前,抬起美人靠,直接给抬了过去。 赵元正在议政殿前等着,见她过来,脸沉如锅底,一指百级长阶。 「王上有令,要你爬上来。」 「什么?」她怀疑自个儿听错了。 赵元并不理她,转而对丫鬟侍卫道:「王后行为不端,触怒王上,让她自行从殿下爬到殿内求见,还不快将她抬到阶梯下!」 丫鬟侍卫面面相觑。 这唱得哪一出?刚抬上来又让给抬下去。 几人不敢忤逆,只得又将她抬下,搀扶着跪趴在长阶雪地。 赵元站在长阶尽头,高声冷喝:「任何人不得帮忙,否则,格杀勿论!」 余小晚也是一头雾水,可赵元敢如此堂而皇之,显然是得了耶律越授意的,那便……爬吧。 不爬也不行,她根本站不起来。 好在云雨之时,姿势常有变换,虽站不起来,膝头倒是经常……用力,手臂也常用力,简而言之,常跪趴床榻任他予取予求,爬起来倒也不算艰难,只是穿得厚实,加之颈链脚链颇有些沉重碍手,有些爬不快。 胡思乱想着爬到殿前,要说丁点不觉屈辱也不可能,可她这些日子常被他辱骂,早已习惯,即便难过,也能丝毫不显露在外。 她往殿内爬,却被赵元拦住。 「王上还在盛怒,令你先跪着。」 跪便跪吧。 她小腿萎缩,腰膝却甚好,尤其是腰,自然也是云雨之时锻鍊的,看来终日缠绵也并非全无好处,起码还能跪得笔直。 只跪了片刻,殿门便开了,兵丁将领,还有仅存的几位西夷朝臣迈步而出,一见她跪在地上,皆是一愣,这张脸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日可是常伴时晟身侧,招摇的很,大殿书房缠绵娇喘不少人都听到过。 苍国最是重男轻女,自然见不得这般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银妇,王上肯责罚,他们自然再高兴不过,一个个拂袖而出,权当没瞧见。 西夷虽民风开化,可寡妇再嫁也是要被人轻视的,何况这不是再嫁,分明就是夫君尚在红杏出墙,几个老臣个个面露尴尬,不知该不该行礼,见苍将过去了,干脆也装没看见,赶紧低头过去。 待他们出宫而去,耶律越这才踏出大殿,一言不发,俯身将她抱起,转身朝寝殿而出。 余小晚一脸茫然,「晨,晨之……」 「嗯?」 他垂眸望向她,光弧打在脸侧,琥瞳无波,檀唇微抿,细风卷着雪沫拂动他额旁银丝,有一丝调皮地黏在唇角。 她想都没想抬手捏起,指尖触到他冰冷的脸,莫名滞了下。 「你……你这是……」 不等问完,耶律越突然垂首贴上了她的唇。
第705页 丫鬟侍卫包括赵元,全都转开了视线,赵元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极温柔的吻,柔得她竟差点忘了想问他什么. 一个恍神,她眼角余光瞥见方才爬过的阶梯,竟带着一路的鲜红痕迹,乍一看仿佛鲜血淋淋。 怎么回事?衣服褪色? 可她穿的分明是白狐裘,里面皮裘什么的也没有红色。 「这是怎么……」 又是还不曾问完,耶律越突然淡淡一笑,瑞雪初融一般,瞬间便恍了她的眼。 耶律越抱着她快步下了阶梯,绕过了那一熘猩红,声音也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润。 「西夷每年冬日都会有这么几日无风暖阳,不必带面巾出门,过了这几日便是五九,一年中最为酷寒之时,侍卫每巡逻一圈便换班,守门的也需在殿内,若敢在外一动不动站上一个时辰,真真儿是会冻死人的。」 他说的不错,又过了两日,狂风大作,暴雪肆虐,一个时辰不到,刚刚扫过的雪便再度封门。 耶律越不喜人靠近内殿,殿外又实在酷寒,便下了令,每隔两刻钟便换一班侍卫。 这夜,耶律越破天荒没有碰她,习惯了夜战的她竟有些睡不着。 宫灯飘摇着,突然便灭了,她睁眼瞧了瞧,也没甚在意,刚想阖眼,却见眼前黑影恍过,一人手举一物,直向耶律越扎去! 「晨之!!!」 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想都没想,起身扑在耶律越身上,咬紧牙关,等着剧痛传来。 等了又等,身后静悄悄的,昏暗中,琥瞳幽幽暗暗,讳莫如深地望着她。 她赶紧回头,那人竟捂着肩头跪跌在榻边。 唰唰唰! 殿外火把四起,赵元带着一众兵丁闯入。 她这才看清,跪地之人竟是……玄睦! 不,不对,那眼神不对,虽说也是血瞳,可那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那肖似玄睦之人并未停留,左右看了两眼,上手想拉她,还没挨上,寒光乍闪! 咻! 耶律越自枕下拔出短刃,沖他便扎,赵元也冲到了近前。 那人一看形势不对,一咬牙,破窗而逃! 赵元带人紧追而去。 余小晚心有余悸,看了眼那破开的大窗,侍卫正在费力关着,仰头再看床榻边角,之前不曾察觉,如今细看,竟藏了数处机关暗器。 「你早料到有人会夜袭?」 话音未落,耶律越突然将她按翻在身下,垂头便是急切的吻! 这,这是怎的了? 她拼命调整着唿吸,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好像……很激动。 可她完全不懂他为何突然激动,尤其侍卫们还在,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紧搂着她,拼命往怀里按,无论如何亲吻仿佛都不能满足,气息越来越沉,神色也越发焦躁。 「出去!都出去!」 好不容易撤开唇,不等她问上一句,他已迫不及待扯开里裤嵌身而入! 「晨,晨之?」 没动几下,他便停住了,紧紧搂着她,头埋在她颈窝,胸口剧烈起伏,身子竟有些抖。 「我,我真想一刀杀了你!」 她唿吸一滞,「怎么了?我又做错什么了?」 他不答,只咬牙切齿又挤出一句:「真想杀了你!杀了你!!一了百了!」 她没再言语,闭了眼,眼泪蜿蜒而落,便是不懂他怎么了,也知他痛苦,而这痛苦,是她无法减轻,也无力减轻的。 晨之啊,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你好受些? 明明之前那般急切,如今嵌身而入他倒不动了,只那么紧紧地搂着她,不许她撤开半分,仿佛这般相连,便能安心,便会永不分离。 她环上他的肩,数日来,第一次仗着胆子轻抚上他的头,顺着细滑银髮不停抚摸。 紧绷的肌理缓缓松弛下去,耶律越这才想起拉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只是依然没有下一步动作,如那日他累极半途睡着一般,只是结着连理,感受着她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他嘆息般又喃喃了一遍。 「我真想……就这么……杀了你……」 第335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7) 话音未落, 樑上突然跃下一人! 那人身手极其敏捷,不等她喊出声,他已探手点向耶律越。 耶律越虽不懂武,可还是极其敏锐, 抓起枕头勐地向后掷去! 那人闪身躲过,提防着他挥刀相向,却不想,他不曾去抓匕首, 倒是先抽身退出,拽好了她散乱的衣裙。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就这般浪费了,还未整理好她,那人已再度抬指, 咻咻两下, 瞬间点了他的定身穴与哑穴。 这般好的机会, 不杀耶律越只是点了穴,可见这人并不想取他性命, 至少暂时不想。 余小晚稍稍放下心来, 随即突然意识到, 方才那肖似玄睦之人,必然是用的调虎离山之际, 只为调走赵元,削弱寝殿防卫, 好让他来个攻其不备。 那人并未多言, 一把揪出了她揽在怀里, 迅速抓起狐裘裹好她,抱起就走! 门外隐约响起喊杀声,殿门踹开,外殿供有几盏宫灯,映着飘渺烛火,她终于看清此人。 此人捂得严严实实只露眉眼,眉眼间唯一裸露的皮肤凝霜结冰,瞳睫之上也挂着霜凌,霜凌后,桃花目一绯一乌,灼灼生华。
第706页 玄睦! 是玄睦! 她认得这眼,并非因是血瞳,方才那刺客也是血瞳,可她就是觉得不对,这才是玄睦,真正的玄睦! 「你……」(怎会在此?) 不等她说完,玄睦一把搂住了她,勒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抱歉,我来晚了。」 什么?什么来晚了? 「你……咳咳……先松开!」 他这才惊觉自个儿用力过勐,赶忙松了松,「可是碰了你的伤口?」 伤口?什么伤口?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玄睦见她不像说谎,这才裹紧了狐裘,抬步便往外走。 殿外喊杀震天,飓风唿啸,暴雪狂飙,到处都是人头攒动,防风灯高挂廊上,大都刮掉熄灭,只有数盏寥寥映雪。 她的心砰砰直跳,难以言说的慌乱。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她忽而想起那雪地蜿蜒的猩红,想起耶律越莫名其妙让她爬阶梯。 难道…… 玄睦勉强帮她遮着风雪,吩咐几人速去看守耶律越,这才快步朝议政殿方向奔去。 「这个说来话长,待与时晟会合再说!」 「时晟?!」 「不错。」 说话间,他已到拐角,几个巡逻侍卫迎面赶来,不等他们出招,玄睦身形一晃,几个轻点踩上肩头,接连几脚将他们踹翻在地,再继续赶路。 议政殿前战况已明,时晟带着一众兵丁生擒赵元等人,其他闻讯赶来者,一看是时晟,纷纷束手就擒。 时晟喝令众人将赵元等违抗者通通押入天牢,又喝令将耶律越抓来,这才看向玄睦以及……他怀里的余小晚。 「到殿里再说。」 夜深雪大,寒风凛冽,众人还是一直打斗着活动着身子,依然冻得他们骨肉疼痛,余小晚这一动不动被抱着的,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回殿里好,不然她真要冻死了。 回到大殿,余小晚抱着手炉暖了好一会儿,这才颤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晟不语,看向玄睦。 玄睦搂着她围着炭炉,道:「当日我受了重伤,带着言儿逃走,一直躲躲藏藏才总算保下命来,伤愈之后,我便将言儿託付给映夏,过来打探你的消息,自然,还想寻回我那十几万玄兵。」 玄兵投诚者免于一死,不降者悉数斩杀,死者有数万之巨,降者也是万不得已被逼的。 玄睦一路混入皇城,眼看数九将至,便蛰伏起来,静等时机。 「我只道耶律越不会伤你,时晟也不会伤你,便是那朱钰也能护你一护,从未忧心过你的处境,直到半月前我被折流寻到,他求我易容成他的模样,出面救下凤一曲。」 「凤一曲?」 「不错。」玄睦环视了一圈,未见折流,这才又道:「当日折流将你哄来西夷,就是为了救出凤一曲,却不想,耶律月言而无信,前脚流匪才护送他们到了边境,后脚她便着人围堵。 折流虽身藏秘药,可抵挡一二,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孤掌难鸣。凤一曲被俘,折流只好听命于她。」 「那凤一曲现在何处?」 「就在耶律月寝殿密室。」 耶律月寝殿……密室…… 耶律月?! 那不就是之前停放莫秋水尸首的寝殿吗?! 那寝殿早已烧得不成样子,凤一曲岂不是…… 况且就算凤一曲没烧死,可耶律月已死了这么多日,她无人照管,饿也是要饿死的! 虽忧心凤一曲,可她眼下更关心的是,「时晟中了莨菪子,每日都有服药,怎会突然与你结盟?」 「折流易容成西夷官员,潜入皇宫偷梁换柱,换下了那药。」 「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时晟是用了药才被耶律越所控?」 「赵元大肆在城中搜集莨菪子,折流又是巫族后人,那半卷巫族残卷他也是看过的,自然一猜就中。」 「原来如此……」 玄睦不杀耶律越,只是点了穴道,原来并非想要饶他性命,大抵是因着联盟,想要当众斩首,以震慑天下! 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惶惶不安,忧心着耶律越,玄睦却蹙起眉心,拽了拽她脖间颈链,又扯了扯她脚踝镣铐。 「原本我还将信将疑,没曾想竟是真的!他竟敢如此对你!」 余小晚心头一颤,赶紧辩解道:「不是的,并非你想的那样,这,这只是……」 玄睦哪里肯听,只问:「你伤在何处?」 「什么?」 「我问你伤在何处?!」 玄睦一把扯掉脸上面巾,眉心紧锁,有心想敞开她的狐裘看一看伤,可当着满殿众人,又不得不忍耐。 她一脸茫然:「我没受伤。」 「真没有?」 「没有。」 「那……」玄睦转头看向殿外,殿门紧闭,可殿门之外便是百级长阶。 余小晚恍然明白。 「你该不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说我爬阶梯,满阶梯的血之类的?」 「并非风言风语,乃折流亲眼所见。」 折流亲见…… 易容成西夷官员…… 突然让她爬阶梯…… 还有那一日耶律越难得温柔的笑……
第707页 余小晚突然心头咯噔一下! 耶律越心细如尘,且素来未雨绸缪,既然要引玄睦出手,必然不会轻易着了他们的道! 如此简单便让玄睦与时晟联手,只怕…… 不等她想明白,玄睦突然站了起来! 「不好!快出去!」 话未说完,他陡然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殿上窃窃私语的众人,也觉出不妙,纷纷起身想要离开,可尚未站起便软了腿脚。 扑通扑通扑通! 到处都是跪地跌倒声! 好晕…… 头好晕…… 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 大殿之上,一个个炭盆滋滋烧着,熏得四处暖暖烘烘,沉浮的炭火气似乎没什么不妥,却让众人一个个软了腿脚,神志恍惚。 玄睦勉强抱起她,摇摇晃晃冲出大殿,迎头正撞上一堵人墙! 咚! 赵元被撞得倒退一步,他抱着她险些跌倒。 身后气息靠近,一只大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玄君这是要去往何处?」 回身望去,时晟墨瞳沉沉,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没有半丝神情。 玄睦使劲摇了摇头,勉强保持着清醒,单手拖住她的臀部,陡然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针,直刺自己的后颈! 「唔!」 一声闷哼,立时清醒了许多,可时晟赵元两面夹击,他又如何逃得掉?! 两柄长剑泛着寒光架上他的脖子,殿外身形一晃,耶律越迈步而入。 是局,果然是局! 「这还真是关心则乱,如此拙劣的陷阱,竟网住了大名鼎鼎的玄临渊,着实让孤大吃一惊。」 玄睦收紧手臂,垂眸望向她,血瞳映着她的面容,仿佛要将她一次看个彻底! 不行!不能让他被耶律越抓住! 余小晚心慌意乱,勉强保持着镇定,突然抬臂,以血肉之躯挡开那两柄长剑! 嘶! 疼啊! 便是冻僵了,依然疼得她浑身打颤。 没有心凝形释硬上,简直不是人受的! 可她只能忍拼命的忍! 鲜血咕咕而流,被殿外飓风吹得不断飞溅,刀刃嵌入皮肉,硌在骨头,单是看着就知有多痛! 所有人都惊呆了,赵元,时晟,耶律越,包括紧搂着她的玄睦。 她咬牙喝道:「放下我!快跑!」 玄睦瞬间反应过来,目眦俱裂! 「我不!!!」 都什么时候了?!还倔什么倔!非要丢了性命才甘心? 她痛得几近昏厥,仗着不怕死,硬生生推开长剑,膝头勐地一顶玄睦胸口,直冲赵元倒去。 玄睦下意识想搂紧她,却瞥见了她那满头冷汗森森白骨! 他一咬牙,「等我救你!!!」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推进赵元怀里。 再一转眸,他已躲开时晟,一跃踩上众兵头顶,眨眼之间便突出重围,飞身上了殿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切听似很慢,实则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时晟立时带人去追,她艰难地喘了口气,不等转头看向耶律越,已然昏厥。 再度醒来,手臂缠满绷带,耶律越靠坐塌边,正悉心缝着什么。 「晨……咳咳……」 嗓子干涩嘶哑,难受得紧。 耶律越一言不发,起身端起红泥小炉上煨着的汤药,一勺一勺撩着,吹着,晾着。 热气氤氲,迷濛着他淡漠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竹林廊下,月光清幽。 天寒地冻,药凉得极快,区区几步,到她身侧已能入口。 他递到她唇边,看着她一口饮尽苦得吐舌头,这才拿起方才缝着的衣裙,一层又一层,统统套在她身上。 琥瞳微动,看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她,突然扬声喝令:「来人,将她给我丢进雪中!」 第336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8) 北风肆虐, 暴雪狂飙,夜沉如浓墨,雪皑似白荒,议政殿前飘摇的防风宫灯, 忽明忽暗,与那宫门口飘渺的灯火交相辉映。 她背靠冷柱,缩在雪地,已足足半个时辰, 没有有狐裘大氅,没有裘帽,只有一块裘布勉强裹着头脸,单薄的布裙在风中吹得贴在身上, 她越缩越小, 拼命埋头护着脸。 冷吗? 冷。 这般恶劣天气, 便是火苗都压抑的难以跳窜,冷到极致, 零下几十度是跑不了的。 可她却勉强还能忍受。 耶律越缝制的那层层衣裙, 全都铺满了石粉袋, 石粉掺杂了不知什么,稍稍摩擦便会持续生热, 如暖宝宝般,可持续十二个时辰。 这东西她之前便知, 却从未见谁层层里衣全都铺满, 七八层暖宝宝围着, 再如何酷寒也能抵挡一二。 她冷,却不曾冷透骨髓,更不可能冻死,脑子还能正常运转。 耶律越究竟想做什么,她在被扔进雪窝的前一刻已然想明白了。 这是陷阱,明打明的陷阱,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之意,若玄睦心疼她,怕她冻死,自然会出来,只要他敢出来,只怕…… 可这般送死之事,玄睦真的会来吗? 耶律越故意把她扔在此处,前有议政殿,后有宫门,正正当中的位置,周围空茫茫一片,所有将士都在议政殿整装待发,而宫门口只有两处遮风避雪之处勉强可以呆人,守门侍卫钻在里面,人数仅四人,守卫绝对算不上森严,只要玄睦愿捨命一搏,速度够快的话,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冲出宫门的。
第708页 这,便是诱饵,一线生机的诱饵。 她没心思伤感耶律越将她丢在雪中,她只忧心玄睦。 玄睦这厮,看似聪慧狡诈,可世间真理往往便是物极必反,真正聪明的人傻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 他若真来送死该怎么办? 耶律越专门着人埋了木桩在这雪地,雪深数尺,埋得极为结实,她脖间颈链锁在其上,只有砍断木桩或是砍断锁链才能将她带走。 砍断木桩相对容易些,可需要斧头,且锁链是嵌锁在木桩上的,单单砍断还不行,需得两头砍断再噼柴般噼开才行,这便会浪费许多时间,只怕还未砍完追兵便到了。 砍断锁链便更难了,这会子上哪儿去寻削铁如泥的宝刃? 阖宫上下,大抵只有时晟的青啸斧能砍断。 余小晚略一思量,横竖坐着受冻也是枉然,不如把这木桩拔出来,若能拖到宫门前,也能为玄睦争取些时间。 虽然觉得太过自负好笑,可她从不怀疑玄睦会来救她。 他是只傻狐狸,明知道她死了还能魂转,还会傻得来送死的傻狐狸! 天寒地冻,说是雪,其实都是冰片,落在地上冷硬如冰碴一般,倒比之松软雪片更好挖刨。 她就地转身,手臂有伤使不上力,只能用脚蹬刨,刨树似的。 本以为必定收效甚微,却不想,竟真撼动了根基,她连蹬带拖,木桩渐渐歪斜,再加把力气,拖出不成问题! 咯吱咯吱—— 风雪唿啸,能听到踩雪声,自然已是离得极近。 她遮着风雪转头望去,一道身影迈步而来,玄色大氅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格外显眼。 「王上有令,不得擅动。」 不开口她尚分辨不出他是何人,一开口,她立时认出。 时晟! 玄睦说,折流偷换了时晟的莨菪子,时晟摆脱耶律越控制,这才与他结盟。 如今看来,必然是耶律越早有所觉,折流换之,他又换了回来,时晟听命于他,假意与折流联手,只为诱玄睦自投罗网。 迎着风雪,时晟仅露的墨瞳幽若寒潭,探手扶正那木桩,俯身将她好不容易刨松的积雪再度踩实。 时晟……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神时晟! 天寒地冻,余小晚的心仿佛也冻到麻痹,冻僵的脑子这一刻才深刻意识到…… 玄睦若来救她,必死无疑。 若来,必死。 必死!!! 「将军!」她陡然喊出声,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将军,好狠的心!」 时晟不为所动,依然用力按压木桩踩实积雪。 余小晚心一横。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将军还要害死我几次才满意?!」 怀中紧搂的腿明显僵了一下,可也仅一下,继续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继续按踩木桩。 她哭不出来,全靠演技装出哭腔,声声带着哀戚控诉。 「上官锦因将军被狗分食,采琴因将军被割鼻剜眼,就连转世为区区一条小蛇,还因将军借了耶律越小唿唿,害得我无所遁形,惨遭断身而亡!」 是不是时晟的锅反正都给他撂了过去。 一口气控诉这么多,风雪灌了满嘴,时晟的身形越发僵硬,紧按着木桩一动不动。 她咳出冰雪,喘了口气继续扔锅。 「将军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玄睦如此不顾一切救我,当日怎可能杀我弃于雪中?!杀我之人,便是那日夜与你抵足缠绵被你当宝一般呵护之人!」 咯咯——喀咔—— 时晟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过头来,动作僵硬的一如坏掉的木偶。 他并未开言,只那么垂眸望着她,借着远处飘摇的烛火,隐约可辨那眸子乌沉空洞,没有一丝人气。 「我早已死了,在你攻入皇城之前,便被耶律月一刀捅死!她易容成我的模样,周旋在你身侧,你一无所觉,对她宠爱有加,你可知,我在天之灵看着,是何等的讽刺?!」 唿唔! 大掌毫无预兆陡然探来!一把揪住了她的前襟! 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空洞墨瞳,隐约掀起一丝暗涌。 她被他揪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却依然不曾开言,只那么死死盯着她。 本不过是在演戏,她却突然有些心酸,自然不是因他伤心,只是觉得委屈,为这莫名其妙的任务委屈,为耶律越狠心将她丢入雪中委屈,更为耶律越无论如何都不肯再信她委屈。 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还未流下便已成冰,声音也越发的哽咽。 「当日我掏心挖肺,不求将军爱我至深,只求一个信任,却数死不得。如今,耶律月什么都不做,便轻松得我求而不得的信任与宠爱,这不是讽刺吗?连人都分不清楚,将军的真心真真儿是可笑,可笑至极!」 她不知这一番话会有多大分量,她只知,话音未落,时晟陡然将她悬空拎起,目呲俱裂,眼窝的血管都跳凸而起,形容狰狞骇人! 「你!胡!说!」 这一句咬字极深,仿佛她敢否认,他便会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她无畏无惧,梨花带泪,却又大义凌然。 「将军煳涂了吗?上官锦为还债而活,莫秋水亦然,她们身上通通都有字印,你终日缠绵那假冒之人,可曾见她身上有过?」
第709页 墨瞳瞬间瞪大,不见空洞,只有累累血丝,还有那几乎迸出眼眶的癫狂! 「不!不可能!」他不受控制地剧烈晃搡着她,「你骗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贱人!!!」 脆弱的前襟禁不起折腾,呲啦一声撕裂! 她落入雪中。 抬头,讥讽地望着他。 「若有来世,不復相见,是奢望。将军今生,再无我的来世,也是奢望。天命难违,我无话可说,只求此番死后,再无来世,只要不必再与将军纠缠,哪怕魂飞魄散,亦无怨无悔!」 话音未落。 噗! 一股甜猩混着雪片迎头喷下,带着一丝氤氲热气。 「你……再说一遍……」 脸上迸溅的血液已冻结凝固,她动了动唇,毫不留情。 「只求此番死后,再无来世!只要不必再与将军纠缠,哪怕魂飞魄散,亦无怨无悔!」 「你……你!」 时晟摇晃了一下,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直朝她压了过来! 「!!!」 她强压惊慌,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一下,便被他黑塔般沉重的身形压入雪窝。 唿——唿—— 耳畔风声雪声,还有他沉重的唿吸声,让她头晕目眩,他一声接着一声咳着,如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带着几分奄奄一息。 「你……是何人?」 余小晚道:「你说我是何人?」 时晟道;「王……后。」 余小晚道:「王后是何人?」 时晟道;「王上之妻……」 莨菪子有致幻作用,大抵时晟是受耶律越所控,对她的模样有所异化。 时晟趴在她身上,唿吸沉重,喷洒脸侧倒是带了几分暖意。 时晟又问:「你……究竟是何人?」 余小晚道:「莫秋水。」 时晟突然暴躁,一拳砸在雪地,雪沫飞溅。 「不!你不是!莫秋水死了!」 看来时晟是真不晓得耶律越招魂一事,也真幻象了她的模样,这莨菪子所制秘药还真是厉害。 她微吐了口气,有他在身上趴着,风雪倒是被挡去不少。 「是,莫秋水死了,可将军难道忘了吗?上官锦也死了,采琴也,所以即便莫秋水死了又如何?将军根本认不出我来,还说什么真心!呵!真心!果然高门贵胄的真心只能用那黄白之物衡量。」 当日苍帝让她在玄睦时晟之间择一夫婿,她曾与时晟争论过何为真心,他大抵该还记得。 时晟突然安静下来,许是陷入回忆,也或者在与那莨菪子争斗,身子微微有些抖。 片刻之后,他动了动,勉强撑起上身,气息短促急乱,垂眸直直望着她。 雪映宫灯,便是远些,依然能勉强辨清眉眼。 他单手撑身,探手轻抚上她的眉眼,风雪窜隙唿啸,冰霜凝在脸上,连那眸子仿佛都结了冰。 便是魂魄如何流转,眼神却不会改变。 「你……你当真是……」 话未说完,一众兵丁上前,架起时晟便往回走! 「王上令将军速回!」 时晟神情呆滞,方才活泛了丁点的墨瞳,似乎又恢復了空洞,任那兵丁将他拖走,风雪狂啸,大氅猎猎,吹散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一动不动躺在原处,紧闭着眼,深嵌雪窝反倒少了些许狂风。 她脑子很乱,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若时晟当真恢復神智,危险的便是耶律越。 她到底怎么想的? 疯了吗? 为保玄睦,难道要再度置耶律越于危险境地?! 玄睦…… 耶律越…… 若只能保一个,她又该如何抉择? 翻了翻神识,依然空茫一片,系统不在,没有人能帮她分忧。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途可走。 她死。 赶在耶律越再度招魂之前,进入下一个副本。 即便系统不在,没了副本,起码玄睦见她死透,便会以为她魂转了,必然能独善其身。 她深吸了口气,也不起身,摸索着取下髮髻簪花,簪头锋利,迎光微芒。 第337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9) 「你疯了吗?!」 一道黑影突然闪过, 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簪花丢进雪窝! 玄睦!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玄睦一脚踩上木桩,寒光闪过,刺棱一声短刃入木三寸, 不砍木桩,只别木桩上嵌着的铁皮! 她挣扎着从雪窝爬出来,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迎着暴雪狂风仰头望去。 玄睦全身覆雪, 面巾都没戴,满脸雪霜,若不是那眼还不停眨动,往这雪地一站, 几乎与雪融为一体, 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这儿还有个人! 然而, 这依然逃不过千百双眼的盯梢。 议政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雪地奔走不快, 可挡不住距离短, 眼看刀光剑影恍在风雪中, 他们就要冲到眼前! 「你别管我!你快走!耶律越不会杀我,绝对不会!」 噌啷! 铁皮陡然别掉! 玄睦抓起锁链直接往手臂一缠, 俯身抱起她展身便跑。 玄睦实战功夫不怎么样,可轻功却真真儿无人能及, 只一个轻展便窜出去丈许远, 身轻如燕, 迅如疾风,乘风破雪,眨眼便到宫门前。
第710页 一切顺利的让她胆战心惊。 「玄睦!」一张口又是满嘴风雪,呛得她差点没上来那口气,「便是逃出皇宫又如何?!皇城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你我又能躲到哪儿去?!」 迎风疾行,话语被风吹得七零八碎,玄睦不知是没听清,亦或者根本无暇顾及,只不停展身,那么高的宫墙,借着延伸出的半截门楼白石墙,硬生生借力翻上。 还未站稳,铺天盖地的箭矢自宫墙外齐齐扎来! 宫门外丈许远便是密密匝匝的民居,根本无处藏这么多兵丁,这到底怎么回事?! 玄睦反应极快,抱着她一个后退,復又跌回宫墙内。 时晟带着一众兵丁已追了过来,停在了安全范围边缘,满天箭矢如雨,玄睦抱着她紧贴宫墙,堪堪躲过箭矢。 哐啷啷! 宫门缓缓拉开,一纵兵丁顺着墙根儿小跑而入,迎着风雪举刀砍向手无寸铁的玄睦。 前有时晟铁甲,后有如雨箭矢,左有寒刀侍卫,右有如潮兵将。 真真儿成了瓮中之鳖! 玄睦紧搂着她,颈链手铐噹啷脆响,他血瞳一凛,选了最薄弱的右方顺墙直奔。 前后都有重兵,绝对不能硬闯,左侧不远便是宫墙尽头,无处可躲,右侧尚有内殿延续一眼望不到头,说不得还有机会跃墙而出。 右侧兵丁举着长矛也围拢过来,他足尖轻点,勐然跃起! 咻!咻! 躲过几支长箭,踩在兵丁头顶,足尖轻点过冰冷矛尖,没有刺穿鞋底,人倒是轻飘飘落入雪窝。 旁人水上漂,他雪上飞,眨眼便将那一众兵丁甩在身后。 箭雨依旧,可越往南跑,密度越低,前方几乎已没了攻击。 身后喊杀震天,到处晃动着防风灯,追兵紧追不放,风雪迷眼积雪难行仅是对他们而言,于玄睦来说,却是最为有利的掩护。 他纵身一跃,借着假山衬力,跃上殿墙,再绕去宫墙,站得越高,风雪越甚,他们终于看清宫外形势。 宫外,一队队兵丁安营扎寨,丈许宽的地界,硬生生驻扎三排三角帐,帐高不过三尺,覆满积雪,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根本辨不出有异,所有兵丁俯趴帐中,满弓待放。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如雨箭阵原来是这么来的,耶律越还真是煞费苦心,想来那帐中必然堆满了石粉。 石粉不贵,可让石粉生热的添加物却不便宜,这般大量投用,还真是不抓到玄睦誓不罢休! 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箭雨再度扎来,整个宫墙外,从宫门到尽头,无一处空隙,密密麻麻全是三角帐。 这根本插翅难飞! 余小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俯在他耳畔大声喝道:「别管我!你快走!你一个人躲,总好过带着我这累赘!耶律越真的不会杀我的!」 玄睦没有面巾,满脸冰雪,已冻得根本摆不出任何表情,张嘴说话都困难。 「不杀你,折磨你!我不准!」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种时候也解释不清,「就算逃出去,皇城就这么大,咱们能躲到哪儿?」 「只要,能逃出去,见到,折流。」 「折流出宫了?」 「大抵,我方才,没寻到他。」 大抵…… 万一没出宫。 眼看追兵将至,玄睦旋身转入一旁小屋,一脚踹下一扇门屏,反手将她扛在肩头。 「忍一忍!」 话音未落,抄起那门屏转身跑出,风声唿啸,雪片乱舞,她大头朝下,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他飞身而起,无数箭矢自他身侧飞过,噹噹的箭扎薄板声不绝于耳。 噗! 几滴血沫飞过眼前。 她心头一跳,想起身看看,可又怕影响他的平衡,强忍着一动不动。 恍惚中,打了起来,好像听到了赵元的声音。 宫墙内架起天梯,无数追兵翻墙而出,她眯着眼避着风雪,隐约看到了时晟那寒意涔涔的青啸斧。 「快跑……快……」 她喃喃低语,明明紧要关头,神智却越发不清楚。 手臂好痛…… 头好晕…… 大头朝下,真的有些…… 难受…… …… 唔…… 冷,好冷…… 她颤巍巍张开眼,暖暖的火苗窜跳着,照亮斗室。 这是……何处? 眸光一转,头顶是一张惨白到极致的脸,没有一丝的血色。 「玄睦!」 她一惊,刚想撑身起来,却被他按住了。 他满头虚汗,颤巍巍张开眼,长睫仿佛都在抖着,「别,别动。」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盘膝坐地,一手揽着她,一手死死攥着肩头断箭,气喘吁吁。 「抱,抱紧我。」 手臂已经冻僵,也觉不出痛来,她探手搂住了他的腰,搂得紧紧的。 他喉头微动,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手上用力! 「唔!!!」 断箭勐地拔出,带着残血飞落地上。 玄睦痛得浑身战慄,下意识地一把搂住了她,喘声几度凝滞。 「很疼吗?」 他不答,紧闭着眼,虚汗层层冒着,顺着额角汇聚下巴,滴答,落在她的脸上。
第711页 比那血还让她触目惊心! 他是虚寒之体,最是畏寒,寒到极致便会大汗淋漓,若不及时保暖,命不久矣。 他,他这究竟是寒到极致,还是疼狠了? 眼前渐渐模煳,水雾氤氲,她想都没想,探身贴上他汗涔涔的脸颊,一个轻吻。 紧搂的手臂明显僵了下。 玄睦缓缓张开眼,怔愣愣望向她,「方才……那是……」 又一个蜻蜓点水,落在他的脸颊。 她含泪道:「你自己说的,我亲你的话,你就不会那么疼了,骗我的吗?」 狐狸眼微微驿动,隐约竟带出一丝潮意,冻僵的脸有些笑不出来,可他还是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 「好,好多了,就是稍微有点……歪,你要是,能歪到我唇上,效果会更好……」 亲脸已是极限,再多便是逾矩。 她抬臂蹭掉他额头冷汗,刚想说两句什么转移话题,玄睦身后突然一动,一人转过身来。 「看看可还行?」 她这才注意到,烛台旁还坐着一人。 远山眉,桃花眼,丰润的唇润红有泽…… 这不是……玄睦吗?! 她愕然转眸又看了看紧抱自己之人。 一模一样,除了脸色不尽相同,几乎一模一样! 怎会有两个玄睦? 诧异不过一瞬间,她立时反应过来。 「折流!」 折流点了点自己的脸,又问了一遍,「可有何处不妥?」 「你,你这是要作甚?」 玄睦随意撒了两把药粉,扯着布条自己粗糙缠着,回头看了眼。 「唇色太艷,不像这般寒天该有的样子。」 折流颌首,「对对!是我太心急了。」 他转身復又修整起来,根本不曾理会她。 「这……」她只得看向玄睦。 玄睦不语,视线瞟向了折流身侧。 她也跟着望去。 折流的身子挡着,只能看到他身侧躺着一人,半截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面容。 可猜也知晓。 「凤一曲?」 她挣扎着从玄睦身上起来,迈步过去。 「曲儿?」 没有人回应她,无论凤一曲,玄睦,亦或匆忙修妆的折流。 她绕过折流走到榻边,床上安静躺着一人,樱唇黛眉琼玉鼻,妩媚中带着几分红尘潇洒。 是她! 莫秋水! 这张脸分明就是莫秋水的! 那自己又是谁? 她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腕依然断着,手臂的伤也未消除,分明还是原来那残破不堪的肉身。 「这到底是要如何?」 玄睦喘着气,沖她招了招手,「你先过来,帮我系好。」 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帮他系好绷带。 玄睦抹了把额头虚汗,一边喘着,一边同她解释。 「方才幸得折流迎风散播的软骨散相助,这才勉强破开一处防守,这会儿怕是追兵已满城搜索,此处并不安全。」 「所以?」 「所以折流想将他与凤一曲易容成你我,抵挡一二。」 她震愕,「这又是为何?」 折流岂是那送死之人? 难道…… 她再度回眸看向躺着一动不动的凤一曲。 折流修復好唇色,再度回身,「如何?可还有破绽?」 余小晚看了看他,又看向玄睦。 再没有这么相似的了。 「像,极像!」 玄睦也跟着颌首,「的确像,不愧是巫族后裔。」 折流转而轻抚了下凤一曲冰凉凉的脸,这才解开她身上雪色大氅,起身走到她面前,上手便解她的狐裘。 「当日我拐走了你,耶律越绝不会放过我,与其等他来杀我,不如我孤注一掷,先下手为强!」 第338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60)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 「你要杀耶律越?!」 「是,我要杀他,为曲儿报仇。」 「可,可曲儿并非耶律越所伤, 他甚至根本不知她被关在暗室!」 「哪又怎样?」折流冷笑,「总归是他们耶律家的人!若非他们兄妹争斗,又怎会捲入我捲入曲儿?耶律月死了,我便只能杀他, 以祭曲儿在天之灵!」 「可是,不是这么算的!冤有头债有主,严格说起来,耶律越杀了他妹妹, 也算是替曲儿报仇了。」 折流系好氅带, 抬手帮她拉上帽子, 迎着烛火,那肖似玄睦的血瞳, 一片死寂。 「他们兄妹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我只管替曲儿报仇。」 「不行!」她想都没想, 上前一步抓住要转身离开的他,「你不能杀他!」 折流拂开她的手, 转身回到榻边坐下,轻撩起凤一曲额旁碎发抿在耳后, 眸光缱绻温柔。 「我折流此生, 唯一对不住的便是你, 曲儿当日也曾说过,若有来日,定要我还了你,如今我横竖都是要死的,临死前还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愿意放弃刺杀耶律越? 折流转眸睨了一眼蜷缩在一旁闭眼假寐的玄睦,这才继续道:「你不想耶律越死,我可以不杀他,老实说,便是杀,也未必杀得了。可你要想清楚了,我若杀,起码小九还有一线生机,我若不杀,小九可能连这一线都没有。」
第712页 对啊,还有玄睦! 如今大雪封城,城中统共这么大点地界,又能躲到哪儿去? 可若出城,这般极寒酷雪,更是自寻死路! 这可如何是好? 不等她想出对策,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咚咚踩踏声。 折流反应极快,唿的一下吹灭烛火,所有人都屏息静候。 一阵嘈杂之后,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折流没再掌灯,只摸黑道:「搜一遍搜不到,定然还会搜第二遍,这地窖迟早会被发现,我带着曲儿先走一步,若有机会一击即中,我便杀了耶律越,若没十足把握,我便不出手。」 说罢,根本不容余小晚反对,折流抱起凤一曲爬上木梯,径直出了地窖。 地窖木板合上,窖内再度陷入一片黑暗,玄睦摸索着走过来牵着她到了榻边,搂紧靠墙坐下。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折流已有万全准备,必然能瞒天过海,待耶律越以为我们死了,便会放弃搜索。」 「那折流呢?咱们就这般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玄睦紧了紧手臂,淡淡的血腥气瀰漫,混着他不断喷洒的温热气息。 「凤一曲已死,被耶律月那一场大火生生呛死,折流正是爱得浓烈之时,如何会放她一人独赴黄泉?便是不去送死,他也不会独活,况且,耶律越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总还是逃不过一死。」 玄睦所言,不无道理,折流自小孤苦,唯一的亲人爷爷离世后,真真儿就只剩他一人,他看似走南闯北逍遥快活,可谁又知晓他的苦楚? 凤一曲死了,他最爱之人不在了,大抵,他也真真儿是生无可恋。 地窖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闭上眼,靠在玄睦怀中,方才只顾焦急还不觉得,这会儿烛火一灭,越发觉得寒冷。 玄睦敞开大氅,将她裹紧,彼此的体温透过层层布帛,勉强暖着彼此,她尚有石粉取暖,他岂不是更冷? 「玄睦……」 「嗯。」 「冷吗?」 「不冷。」 不冷才怪。 她转身强忍手臂伤痛,搂紧了他,枕着他略有些急促的心跳,越发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折流被发现了吗?行刺耶律越了吗? 耶律越会不会有事? 折流又怎样了? 她就这般坐以待毙真的可以吗?是不是还是自投罗网比较好? 她不敢想像耶律越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可她也同样无法想像玄睦身首异处。 到底该怎么办?! 若早知如此,当日她被耶律越刚刚招魂之时,就该一簪子自尽,也省了今日为难。 她越想越心慌,坐立不安,便是明知耶律越绝不会轻易死掉,依然惶惶。 玄睦蹭了蹭她的发顶,苦笑一声,「就这般担心他?」 「我……」 「我去。」 「嗳?」 「我去打探下,让你安心。」 「不必冒险,我……」 话未说完,玄睦已解下大氅裹好了她。 「你可会背道德经?」 「不会……」 「三字经?」 「不会……」 「那便数数吧,数够万声,我便回来。」 「不,别去!」 玄睦摸黑捧上她的脸,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我的人都折在了皇宫,如今只剩我一人守着你,我不去,又让何人去?及时了解动向,方能及时做好对应之策。」 「可是……」 玄睦打断。 「我早说过,百姓也好,天下也好,他们不在意我,我也不在意他们,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你,就是我如今唯一在意的,我绝不会让你再落入他的手中受尽折磨,除非我死了!」 「等我。」 玄睦走了,为了身手利落,也为了隐匿无踪,依然没披狐裘大氅。 她拦不住,只能依言,裹紧两层大氅,心中默数。 「一、二、三……」 「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一万……」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安静的只剩耳鸣忽远忽近,石粉发挥着余热,又裹得这般厚实,她竟渐渐有了几分暖意。 可玄睦却始终不曾迴转。 她勉强忍着不安,又数了第二个一万,第三个一万…… 不行! 她实在无心再数第四个,她要出去瞧瞧! 摸蹭到床边,刚想下地,咯吱,地窖门,突然打开! 一道身影跳了进来。 「折流死了。」 什么?! 玄睦借着最后一抹余光靠了过来,却并未抱她,反而尽量离她远些,他一身冰寒,便是四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依然能感觉到那阵阵寒意扑来,惹得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玄睦撤得更远了几分。 她赶紧取掉身上狐裘给他披上,不管他如何躲,避开他肩头伤口,直接将他抱了个满怀。 玄睦微微抖着,那是极寒之后不受控制的颤抖。 「兵丁太多,我不敢靠得太近……」 他只能远远看着,看到了折流被兵丁发现,兵丁强夺凤一曲尸首,被他毒死。 折流抱着凤一曲,被长矛逼着走向城门口的耶律越。 狂风暴雪,乱髮结冰,大氅吹得鼓起,凤一曲的精心易容也被风雪遮盖,只剩折流那一双异色瞳昭示着他们二人身份。
第713页 离耶律越尚有丈许远。 咻—— 噗! 冷箭斜出,那是极为优秀的西夷射手,擅长测算风向,一箭即中,直扎心窝! 折流根本没机会靠近耶律越! 咻咻咻—— 无数冷箭飞出,当日耶律越是如何万箭穿心而亡,如今折流亦然。 「生不同裘,死同穴!未尝不是人间一大乐事!哈哈——」 防风灯跳动着火苗,映着折流满是血污的脸。 他并未忘记还债,抱着凤一曲跪扑在地,满身长箭,血染裘衣,还不忘提着最后一口气,摸出火石。 咔! 火星闪过。 只一星,便是漫天风雪又如何?敌不过巫族火石粉撒满全身。 一钱火石粉,三斛黑桐油,星星之火便能焚尽万物! 区区两具尸首,眨眼便成炭骨,雪卷飞灰,骨碎神离。 耶律越目呲俱裂,突然沖了过来!若非赵元拦住,只怕便要扑入那火中! 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王这般癫狂。 愣了瞬间,他们才一拥而上取雪扑火,然而,一切皆是枉然。 折流死了…… 就这么死了…… 真的是丁点骨头渣子都不曾留下,皆随风雪而逝。 余小晚眼角酸涩,也曾怨恨过他几番坑害,可如今…… 逝者如斯,恩怨尽销。 玄睦依稀动了动,悉悉索索摸索出了什么递到了她唇边。 「这是折流留下的药,吃了便能让雌蛊假死,雄蛊躁动,误导耶律越以为你当真已死。」 连这药都备好了,看来折流早有觉悟,捨命进宫寻凤一曲,也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药抵唇边,若吃了,耶律越便会心痛如绞,那痛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可若不吃……他便会知晓死掉的不是她,玄睦便有危险。 她闭了闭眼。 对不起……晨之…… 对不起…… 没有水,她勉强咽下药,强稳心神,问道:「当日我被耶律月所杀,死了那么多日,雌蛊不早该死掉了吗?」 「这我便不知了,折流方才为你把过脉,那雌蛊还好好活着。」 这倒是奇了,肉身亡蛊虫消,这是最基本的蛊术常识,为何她死了那么久,雌蛊却依然健在? 也难怪耶律越不信她所言,雌蛊一直都在,雄蛊安稳如常,他感受不到锥心之痛,自然以为她在说谎。 黑暗中,脸侧隐约湿漉漉的,探手一摸,竟是满手虚汗! 她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再想那么许多。 「你先躺下,我帮你暖暖。」 「我没事。」 听声音的确像是没事,可她摸索着点开火摺子再看,瞬间心如刀绞! 那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血色!虚汗如雨,嘴唇咬出了血,每说一句都仿佛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玄睦!」 怎么办?怎么办?! 酒!对了!烈酒可缓解! 「我去帮你寻些酒来!」 玄睦一把拉住她,强打精神道:「耶律越心细如尘,此番虽无甚破绽,却也未必能骗得过他,你且老实些,万不要轻举妄动。」 喘了口气,他又道:「这药每隔三日便要服一粒,多服于身子无益,待撑到来年春上,我带你去寻行尘大师。」 第339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61) 行尘大师…… 对!去寻行尘大师! 求大师一个解缠情的万全之策, 既能让她金蝉脱壳,又能让耶律越免于锥心之苦。 「好,熬到来年春上,去寻……」 话未说完, 头顶突然一阵叮叮咚咚人仰马翻! 玄睦反应极快,一个掌风,刚点的烛火灭了。 她被他锁在怀中,屏息细听, 到处都是哭喊声驱赶声,夷语苍语杂乱无章,根本辨不清究竟吵嚷些什么。 紧搂她的胳膊突然收紧! 她心头一跳,压低嗓音问道:「怎么了?」 玄睦沉声道:「耶律越在驱赶百姓, 要焚城!」 「什么?!」她挣开玄睦, 难以置信, 「他疯了吗?这么多百姓,让他们住哪儿?便是都挤进皇宫也挤不下啊!」 宫中已驻扎了数十万兵将, 怎可能再容纳全城百万百姓! 「他必然是有所察觉。」 「这么快?这才不过半个时辰!」 「的确奇怪, 明明没什么明显破绽……」 容不得他们细思, 地窖口隐见火光,哭声震天。 焚城! 耶律越当真纵火焚城! 他……他这是在逼她吗? 用全城百姓流离失所, 还有玄睦的命逼迫她。 她咬了咬唇,推开玄睦, 「我出去!」 地窖在柴房, 窖口堆满干柴, 还有不少籽油,但凡烧起,他们绝无处可躲。 与其如凤一曲那般焖呛而死,不如她出去,谎称玄睦已死,说不得还能有一线生机。 玄睦一把拉住她,「城北二十里有处牧庄,庄子虽小,不足十户,却也能驱寒落脚。」 二十里! 便是春暖花开好时候,徒步而行,起码也要个把时辰,如此飓风暴雪,又是逆风而行,只怕少说也要三四个时辰,这还是不冻死的情况下。 然而这般极寒天气,两个时辰便能冻死人的!
第714页 「不行!太危险!还是我出去!」 「便是你出去了又如何?耶律越绝不会放过我。」 此时争论已没有任何意义,浓烟顺着窑口缝隙不断涌入,连当朝元老的府邸都下令焚烧,看来耶律越真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 玄睦脱掉身上大氅,一层两层全都包在她身上。 借着窖口火光,他飞速抽出数枚银针,头顶颈后足心一一扎过,甚至鞋子都顾不得脱下,直接一针刺穿! 「你这是?」 玄睦喘了口气,「不打紧,只是攻穴蓄力。」 抱起她勐然窜出地窖,扑面而来的寒气夹杂着热浪滚滚,放眼望去,皇城数处浓烟滔天,火舌随风狂啸。 耶律越果然聪明,心知小门小户不易藏身,纵火焚燃的都是城中大宅! 到处都是百姓官兵拥挤不堪哭喊吵闹,宫门城门,皆有重兵把守。 玄睦显然早已熟知城中地形,抱着她左藏右躲,直奔南城墙。 皇城城墙无论哪处都是巍峨高耸不易攀爬,可南城墙紧挨着一棵百年老松,据说是元祖大汗幼时亲自栽种,豪言长大后要一统西夷各部,要以此为界,建都立国。 后来,自然豪言成真。 如今,开国松比之城墙还要略高几分,只是顶端如塔尖一般,且柔韧易弯,随风摇舞,根本攀不得。 然而,玄睦能! 如此酷寒,城墙只有巡逻,且半个时辰一换,玄睦瞅准时机攀爬而上,自然并非实打实地攀爬,而是借力而上,先蹬城墙,反力到松,再踹松至墙,左右交替,一点点靠近顶端,借那松顶柔韧,甩打而飞,勐然一跃! 飒飒飒—— 风声唿啸,夹着冰雪打在脸上疼到麻木,城墙近了,近了…… 只剩咫尺之遥! 咻咻咻—— 几支冷箭陡然穿风破雪! 噗! 风雪眯眼,不知玄睦哪里中了一箭,刚迈上城墙的腿突然一软! 突剎那间便是天旋地转。 唿唔—— 耳旁风声带过,两人直直坠落城墙,噗的一声,砸入雪窝! 积雪三尺,硬生生砸塌尺许,她挣扎着爬起,还未坐直,无数长矛指了过来,矛头沾雪,寒光灼眼。 啪沙啪沙—— 寒风灌耳,帽檐扑簌在冻得冷硬的面巾上,啪唦作响,寒矛后,一双双牛皮战靴密密匝匝。 战靴散开,狐裘扫雪而来,龙纹锦靴停在了她面前,氅角翻飞,大氅被风鼓动,不住变换着形状,莹白裘绒风摇雪舞。 她颤巍巍仰起头,重重寒矛之后,如玉面容暴露在寒风中,长睫粘雪,面颊凝霜,波澜不惊的眸子没有丁点温度。 她颤了颤唇,「晨之……」 他不语,氅摆微动,长臂探了过来。 叮叮噹噹,寒矛纷纷撤开,独留那骨节分明的手,径直伸到她面前,掌心朝上,指尖微蜷。 无需言语,其意已明。 她喘着气,呵气迷濛了他的面容,她微动了动手指,想放进他的掌心免得他不悦,却又犹豫了。 回头看向玄睦。 玄睦挣扎着爬起,背靠城墙,大腿扎着长翎铁箭,鲜血濡湿袍布,还未晕开已凝成冰碴。 耶律越费尽心机不惜牺牲百姓也要斩草除根,怎可能轻易放过玄睦? 她可以牵了耶律越的手,换取原谅,可玄睦? 让她眼睁睁看着玄睦身首异处,她做不到,可此时求情,恐怕只会起到反作用。 这可如何是好? 寒风凌冽,裸露的手背已开始存雪结霜,指尖隐约泛青,可耶律越依然坚定不移地伸在她面前,琥瞳无波,看似云淡风轻,却不知暗藏了多少汹涌! 若她不赶紧乖乖遂了他的意,只怕…… 她闭了闭眼,柔荑小手缓缓探去。 一点点,越靠越近,眼看便要碰上他的指尖…… 她突然一咬牙,收手便是一个长拜! 额头砸在冰凉雪上,磕头,磕头,再磕一个头! 哪怕没用,总还是要试一试。 「他只是受人挑唆,误以为我身陷囹圄,才来救我,绝无冒犯你之意!求你网开一面,放了他!」 那手依然伸在她眼前,淡漠的嗓音划破风雪,传入她的耳中。 「你在为他求情?」 「我……我只是……」 他打断,「我问你,是不是在替他求情?」 答「是」不对,答「不是」也不对,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手指缓缓蜷起,紧握成拳,却依然伸在她眼前,不曾收回。 「为何求情?」 「他……」 「他不能死?因为是任务对象?」 「这……」 「莫非不也是任务对象?他死了,这世间好像也没有毁灭。」 「……」 她明白了,他这根本不是想听她解释,只是单纯的质问。 拳头越收越紧,手背青筋隐现,耶律越的声音也越发冷了几分。 「还是因着旁的理由?譬如说,他很重要,你捨不得他死?」 「不,不是!不是那样的!」 便是再蠢,她也晓得这话绝对不能承认! 「那便杀了他!」 唿啦! 他勐地夺过赵元手中佩剑,丢在她面前。
第715页 「晨之……」她跪趴在雪窝,仰头望着他,风雪后,那熟悉到近乎陌生的脸,从未像今日这般高高在上,她哽咽着,「别这样,求你了……」 刚想再磕头求情,肩膀被拽住,身后传来吃吃轻笑,却不是对她,而是对着耶律越。 「有本事你便一刀捅死我!逼迫弱妻,算什么大丈夫?!」 琥瞳微转,睨向他,耶律越拿过侍卫手中长矛,矛头闪过一抹寒光,遥点在他面前。 「玄临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 咻! 银芒乍现,直扎玄睦心窝! 「不要!!!」 根本顾不得多想,她勐然向后仰身!拼命将玄睦护在身后! 呲—— 寒矛生生顿住,矛尖刺破她身上狐裘,停在了最外层裘袍。 攥着长矛的手紧了又紧,狂风卷着雪片猎猎,撩起一缕银丝拂过耶律越冰冷的唇角。 「让、开。」 「晨之……求你,真的求求你!求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吧……我发誓他无心天下皇权,绝不会阻了你的路!我发誓!」 琥瞳纹丝未动,依然是那两字。 「让、开。」 玄睦抬手推她,嗤笑连连:「呵!你这女人还真是碍眼!让开!你再这般,连我都要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真真儿是捨不得我死了。」 别再说了,别再激怒耶律越! 玄睦的用意,她如何不懂?可她不想他死,不想! 她抬手抓住冰冷矛柄,一张嘴便是呵气浓白,氤氲着泪眼婆娑。 「晨之,求你……他已无一兵一卒,便是真有野心也是枉然,你便当他是丧家之犬,饶他一命吧,求你……」 「看你如此哀切恳求,难不成真对我有情?真捨不得我?」身后再度传来玄睦嗤笑声,看似无畏无惧轻佻得没边儿,手臂却虚软的连她都推不动。 「如此也好,咱们就做对亡命鸳鸯,到那九泉之下颠鸾倒凤也未尝不……」 话未说完。 沧啷! 耶律越勐地抽回寒矛,琥瞳暗潮汹涌,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我的话没听到吗?让!开!」 「晨之……」 「让开!」 「晨之……」 「让开!!!」 「晨……啊!!!」 寒矛突然扎来,毫无预兆!勐地扎透狐裘扎透层层叠叠的袍布裘衣,只差一点便要刺破她单薄皮肉。 如玉面容结着冰霜,再度抽搐了一下。 「当日,你当着满苍城百姓的面,护他逃走,丝毫不顾念夫妻之情,不顾念我身为苍国公的颜面,将我的真心践踏如泥…… 我,我可以当你是被无杀门人挟持,是被迫无奈! 如今,你站在我的故土,当着我所有族人的面,没有任何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护他,你却还要护他!你究竟至我于何地?!!」 喘了口气,他拼命压抑着狂涌的情绪,手下微微用力,长矛刺得更深了几分,隐约划破肌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让不让?!!」 第340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62) 烈风飒飒, 暴雪如刀,浓白的哈气迷茫着她的视线,她摊开双臂护着身后的玄睦,眼前只剩那风雪对面越发汹涌的琥瞳几近狰狞的脸。 身后仿佛传来玄睦沙哑的嘶喊:「让开!」 身子摇晃着, 玄睦在推她,可碍于那扎在她胸前的长矛,不敢太过用力。 耶律越压着长矛,目呲俱裂, 「不让是吗?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晨之,晨之啊…… 你听我解释…… 噗!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她微微睁大眼,痛得瞬间滞了唿吸,半天喘不过来。 「嘶——哈啊——」 她用尽全力终于喘出那口气, 眼前的一切时而清晰, 时而模煳, 连那修雅的身影都开始飘渺起来。 耳畔似乎响起惊叫声,还有旁的什么声音, 她都听不到了, 连那始终贯穿耳膜的风声仿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脑中一片空白, 手不由自主抬起,想要伸过去抚平他紧锁的眉心。 伸…… 摸不到…… 再伸…… 还是……摸不到…… 那翻飞的雪白大氅几乎与那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无论她怎么探手都无法企及。 她本能地想往前探一探身,离得更近些, 可稍微一动, 胸口便锥心刺骨的痛。 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痛? 颤巍巍低下头, 冰冷的长矛深埋进了她的胸口,原本露在狐裘外的银芒,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滴答,滴答—— 有什么顺着铁柄蜿蜒而落,还未坠地便冻结成冰沾上浮雪,辨不出底色。 抬手摸了摸胸口,摊开来,迎着防风灯瞧瞧,满掌腥红。 「呵,呵呵……」 她笑了,突然仰头笑了,浓白雾气随着笑声裊裊, 似乎有潮潮热热的液体涌出眼眶,打湿了眼睑,模煳了本就模煳不清的风雪后的那张脸。 那脸僵住了,琥瞳在抖,微张的唇在抖,攥着长矛的手似乎也在抖着。 背后突然伸出长臂,一把抓住矛柄! 噗呲!
第716页 勐地拔出长矛,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玄睦抱起她,一撮而起,踩过重重侍卫,直攀开国松! 她缩在他怀中,太阳穴跳凸如擂,翻了半天神识翻不到心凝形释,这才恍然想起,系统早就不见了。 胸口好痛…… 心好痛…… 耶律越居然真的要杀她,居然真的! 她木然攀着玄睦肩头,朝下望去。 脚下白茫茫一片,无数兵丁拥挤,也有百姓在远处眺望。 弓箭手张弓满驰,箭芒微闪,直指玄睦,就等耶律越一声令下。 然而,耶律越并未开口,从怀中摸出一物,不慌不忙涂抹在箭尖,缓缓拉开长弓,瞄准玄睦。 顿了片刻,箭尖稍稍错开,弦越拉越满,弓柄弯到极致! 不好! 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 「箭!小心!」 喊声未落。 嘣—— 冷箭破风穿雪,带着灼眼寒光,直扎过来! 她拼命探向玄睦身后,想帮他遮一遮,可区区两条手臂又能遮住什么? 玄睦眼角余光瞟见,却根本不躲,或者说,根本无处可躲! 身形随松枝拍打,直冲城墙而去! 噗! 箭,破皮穿骨。 唿咚! 玄睦双脚踩上城墙。 幸好,只是射中肩胛。 玄睦一刻未停,抱着她躲过急奔而来的守城侍卫,足下轻点,踩上墙头,纵身一跃! 唿唔—— 飓风扑面,身形直坠,三尺厚的积雪便是没有轻功伴身,一样摔不死人。 玄睦跌进雪窝,踉跄着爬起,探手抓住背后长箭,连口气都顾不得喘,牙关紧咬。 「呃啊!!!!!」 噗! 长箭迸着血沫丢进雪中。 他疼得浑身哆嗦,歪在雪地浑身抽搐。 「玄睦!你怎么样?玄睦!」 「我……没事!」 他挣扎着爬起,背起她,刻不容缓,直朝北面奔去。 城门离此处还有些距离,耶律越赶到城门再开门追来又要些时间,玄睦即便受伤,脚程也非常人能及,追上的可能性不大。 加之暴雪狂风可见度底,又到处白茫茫一片,更是不易锁定目标,这就更安全了几分。 可安全也仅是不易被追上,如此极寒,两人又都有伤在身,若不尽快寻到落脚处,只怕…… 玄睦并未跑出太远,找了个背风的雪窝,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药瓶,塞给她几粒,自己服了几粒,又摸出药粉,倒入掌心,探手伸进她的衣摆。 他挡在她身前,喘了口气,滚烫的唿吸喷到眉心已成温凉。 「若不小心摸错了,你也忍一忍,我,我绝非有意轻薄……」 「你……」(其实不必给我上药) 她伤得不重,虽然疼,可她心中有数,那矛并未扎的很深,不过是衣袍太厚,看上去深罢了。 然而,深不深又如何? 耶律越终归还是对她……起了杀心! 容不得她心酸难过,玄睦的手探了进去,领口太紧,只能从衣摆往上敷药,伤口位置有些敏感,正在心口偏上,这一路自下而上摸索,便是蜷着手心护着药,还隔着一层肚兜,依然难免蹭过不该蹭的。 一时间,不知是冻麻木了,亦或者旁的,她觉不出伤口痛,只觉头皮发麻,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只手上。 那手眼看便要到…… 「你……要抹就快些!」 玄睦微吐了口气,便是离得这般近,声音还是被风吹得七零八碎。 「我怕碰痛你。」 「不要紧!快些!你这么慢,我更疼!」 玄睦一咬牙,撩开肚兜,错开那凹凸旖旎,一把捂在了伤口上。 嘶! 余小晚倒抽一口凉气。 药粉一碰,疼得脑仁直蹦。 还好只一瞬间。 玄睦抽出手,又接连探入抹了数次药,这才将剩余药粉按在自己腿上。 她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拔掉了腿上长箭。 「你背上的伤?」 「没药了,不管了!」 没药还浪费那么多在她身上! 想埋怨他两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玄睦仰头喘了好几口气,抄起银针又扎了自己几针,这才再度背起她,一步一陷,迈向茫茫风雪。 她搂紧他的脖子,不可避免压到彼此的伤口,她咬牙忍着,他也忍着。 「别,别睡,千万别睡,说话给我听……」 顶风而行,声音向后飘散,勉强能入她的耳。 她埋头在他耳畔,哆哆嗦嗦问道:「说,说什么?」 「随便什么,别停。」 「我,我也不知要说什……什么……」 好冷啊,真的好冷,那石粉温度越来越低,几乎快要不起作用。 玄睦的声音也是哆哆嗦嗦,「那就唱……唱曲儿给我听……」 曲儿? 唱什么曲儿? 她随便挑了首,管它五音跑偏到哪儿,张口便唱。 「回,回忆就像一……扇窗……打开了就再难……合上……」 一首《故梦》,穿越前她最喜欢的双笙的歌,断断续续从头唱到尾,调不成调,词都吐不清楚,却唱得玄睦安了心。 风雪难行,他艰难踯躅,一步不停,她趴伏在他背上,哪怕再难听跑调,依然一遍遍唱着,带着几分机械重复,连换首旁的歌都做不到,脑袋仿佛都冻僵了。
第717页 不知过了多久,她唱累了,只抿嘴哼着调子,随着他几次摔趴雪窝,再踉跄着被他重新背起。 天依然昏暗,仿佛世界末日陷入永夜,只有无尽的雪原,唿啸的风雪,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玄,玄睦……歇,歇一歇吧?」 「不,不行……」临时捂在脸上的面巾,只勉强能遮风雪,冻僵了他的脸,说话艰难,「再,再坚持一,一下,就,就要到了。」 她微微抬头,借着帽檐一丝缝隙向前张望。 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是不是向北而行都不敢确认,他又如何知晓快到了? 「玄,玄睦……放下我,你一个人说不定还,还有一线生机……我,我死了也便死了,总,总还是能还魂的……」 玄睦咬紧牙关,又向上託了托她,继续艰难前行。 「上,上官锦……」 「什么?」 「上官锦我救不了,采琴救不了,玄武救不了,就连莫秋水……也死过一次……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丢下你,绝,绝不会!」 这傻狐狸,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倔!命都要没了! 「你,你若死了,我下一世又找谁依靠?你不能死,你放下我!」 玄睦苦笑一声,踉跄了一下,差点栽进雪窝。 「你当我傻吗?你巴不得与我撇清关系,又如何会再寻我?」 「言儿!你不是还有言儿吗?我便是不寻你,总还是要寻言儿的。」 「别再说了,让我弃了你,绝不可能!死也不可能!」 她气结,「你真是傻了吗?!我死了无妨,你死了可就是真死了!」 「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你为何被困在这肉身?你的任务还在吗?」 喘了口风雪,玄睦又道:「说了不怕你生气,你昏迷之际,我搜了你的身,本是想看一看你伤在哪里,却发觉你身上并无字印。你曾说,那字印是用来集功德的,没有字印,你再死掉,又会魂归何处?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不再魂转,回了天庭也好,何处都好,与我而言,再也见不到你,与你死了又有何区别?」 玄睦所言,正是她所担心的,甚至她担心的更多。 系统已经不在,她若再死了,究竟是魂转还是什么,谁都说不准,说不得真就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她不知该如何反驳,沉默不语,玄睦背着她,摇摇晃晃,踯躅在风雪之中。 「唱曲儿,别停。」 她颤了颤唇,终究还是哼出了声,依然是那双笙《故梦》。 「这场故梦里……人生如戏唱……还有谁……登场……」 第341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63) 飓风飒飒, 暴雪狂飙,昏暗的天看不到半丝光亮,茫茫雪原始终望不到边。 牧村在何处? 哪里又能落脚? 单调重复的前行,神经都变得粗糙, 辨不清究竟过了多少时辰,天是亮了又暗了还是始终未亮? 她神智恍惚,哼歌也哼的断断续续,无数次停下, 无数次被他唤醒。 冷吗? 冻透了,仿佛已觉不出冷。 疼吗? 冻麻木了,也觉不出疼。 只有无尽的疲惫,昏昏欲睡, 可偏偏玄睦还不准她睡。 「别睡, 就要到了, 不,真的到了!你看, 到了!」 她颤巍巍抬头, 帽檐都冻硬, 变换不出旁的形状,雪原尽头还是雪原, 哪里有半点村庄的轮廓? 那是说,她看久了雪, 雪盲症犯了? 玄睦像是真看到了庄子, 加快了步伐。 「到了!真的到了!快看!那里有座木屋!」 哪里? 哪里有? 她再度抬头张望, 除了满目风雪,什么都不曾看到。 玄睦却喜极,背着她绕到一处枯树后,靠树而坐,返身将她揽在怀中。 「虽只是间破屋,可好在能挡风雪,你且先忍一忍,再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她趴在他怀中,借着缝隙四处看了看,到处白茫茫一片,只有这半截枯树,哪里有什么破屋? 是幻觉吗? 冷到极致体温过低产生的幻觉? 她摸索着探进玄睦脖子,摸了又摸,一无所获。 手太冰,根本觉不出温度。 玄睦纹丝未动,只紧紧搂着她,根本不曾察觉她曾伸手进去。 果然是……太冷了…… 麻木了…… 她突然有些怕,难以言喻的怕! 「玄,玄睦……」 「嗯……」 气息喷洒,觉不出丝毫暖意,只有清冷雪香。 「你,你别睡,陪我,说说话。」 「不睡……我等天亮……出去寻……柴……」 「嗯!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 玄睦摸索着掖好她的狐裘,沙哑的嗓音沉在耳畔。 「从前……有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少年郎,看中了一个姑娘,初时,他不知心意,伤了姑娘的心,想弥补,却始终不得要领……后来,那姑娘移情他人……少年郎悔不当初……可悔又如何?失去的再不会回来,再不会……」 风雪唿啸,他的声音被吹得七零八碎。 「傻蛇……」 「嗯……」 「我心口有点疼,不,是很疼……疼死了……你亲亲我行吗?亲亲我……或许就……不那么疼了……」
第718页 「我不亲!」她轻捶了他一下,声音哽咽,「这么喜欢我,这么想我亲你的话,那就等天亮,等咱们找到牧村,我让你亲个够!」 玄睦吞了口气,依稀间似乎笑了。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真的能……亲个够?」 「真的。」 「那……」他搂得更紧了几分,蹭了蹭她的额头,「那我一天只亲一下……是不是,就可以亲一辈子?」 她埋在他胸口,强忍眼泪,那熟悉的兰草香隔着重重衣袍,几乎淡不可闻,只剩冰雪混杂着浓浓的血腥气。 「你这贪心的臭狐狸!让你一次亲个够就不错了……还想什么一辈子……我卖给你了?」 「卖给我吧,砸锅卖铁,倾家荡产我也……买回家。」 她含泪嗔笑,「你这败家子!」 「人不风流……白活一世……为心仪女子一掷千金,败家便败家了。」 顿了下,他再度蹭了蹭她的额头。 「我的心……真的有点疼,亲我暂且不说,你能不能说句心悦我,哄哄它?假的也没关系,就哄哄它,它真的有点……不,真的很疼,疼死了,哎呦!疼……」 这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不正经! 看他思维还算敏捷,她也稍稍安下心来。 换作平日,她绝不会理他这些,可今时今日,哄一哄又何妨? 「我……心悦你。」 紧搂的身形明显僵了一下,玄睦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她枕着他的心跳,越发觉得那心跳声离得格外的近。 「真好听……再说一遍……」 「我心悦你。」 「若能添上我的名讳那便更好了……」 「玄睦,我心悦你……」 「不是玄睦,是渊儿……」 玄睦不厌其烦的啰嗦,她也不厌其烦的顺着他的意。 「渊儿,我心悦你……」 「再说一遍……」 「渊儿,我……心悦你……」 「再说……」 「渊儿,我……」 「再……」 「渊儿……」 「……」 …… 唔…… 好冷…… 全身上下每一处仿佛都在叫嚣着冷。 她试着张开眼,眼皮都冻僵了,费了半天力才勉强挑开。 眼前昏暗暗一片,头顶似乎罩着什么,稍微一动便有积雪簌簌纷落。 她勉强活动着冻僵的四肢,想直起身形,却被搂得紧紧的。 「玄……咳咳……」喉咙嘶哑,连咳数声才勉强说完一句,「你先松,咳咳,松开我。」 玄睦没动,依然搂她搂得紧紧的。 「臭狐狸,松一松,我难受。」 「狐狸?」 「玄睦?」 「渊儿?!」 连唤数声,连推带挣扎,始终不见玄睦有半点回应。 这般挣扎,头顶罩着的防雪布晃开了,冻得硬梆梆滑落一旁,日光倾泻,映着皑皑白雪,恍得她张不开眼。 她赶紧埋头,适应了半天才勉强挑开眼缝,想抬手遮一遮眼,却根本抬不起来。 耳旁风声清浅,雪停了,风也小了许多。 她眯眼看着自己,原本穿在最外层的狐裘不见踪影,一层又一层裘衣布袍全都套在了狐裘外,袖子还打了结系在她身后,将她裹得粽子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这裘衣布袍宽大且长,明显是男式的。 她身上怎会有男式裘袍? 怎会? 脑中嗡的一声! 她缓缓抬眸看向玄睦,染血的里衣,单薄的仅一层,她趴在其上捂了一夜,总算不曾冻硬,晨风拂摆,微微鼓动。 可也仅仅是胸前这一小块衣料,视线上移,玄睦的手臂虚空环着,肩头堆满积雪,布料硬如磐石,只有冻粘其上的浮雪随风明灭。 她不敢继续抬头,突然不敢,再度埋下头来,揪住浮摆的衣襟,眼眶雾气氤氲。 「天……亮了……虽说还没寻到牧庄……可,可以先付你点利息……你要……亲我吗?」 飒飒飒—— 晨风潜过,衣摆微拂,茫茫雪原,除却风声,再无其他。 「我在问你!要不要亲我?」 「说话啊!我在问你!」 「你倒是说啊!哪怕一个字!你快说!说!!!」 啪哒—— 这一通嘶喊推搡,没有换来他的回应,却挣掉了什么物件,砸入雪窝。 她勉强挣开身上层叠的袍子,探手从雪窝深处扒出那物,头晕得不像样子,胸口翻涌,突然喘不过气! 「对……对不起……」 她抱着那物,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纷落的眼泪如雨,一滴滴砸在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臂。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颤颤巍巍抬起头,慌乱的把那半截手臂往他手肘安去。 啪哒! 掉了。 赶紧捡起来再安。 啪哒! 又掉了。 再捡。 啪哒! 她癔症了一般,一遍又一遍捡起,一遍又一遍安着,再一遍又一遍掉入雪窝…… 「对,对不起……对不起……」
第719页 还一遍遍道歉。 不知第几次失败,她终于崩溃地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泪水汹涌而落,濡湿了他结满冰霜的脸,她不停道歉,不住哭着,茫茫雪原,空荡荡没有一人,只有她毫不掩饰的哭泣。 好难受…… 我好难受啊…… 玄睦……渊儿……你不是最捨不得我伤心难过的吗? 我这么难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同我说上半句话? 不,一个字也好,哪怕哼一声也好啊…… 说好的绝不会丢下我…… 你这大骗子! 说好的心悦我喜欢我爱我绝不会伤害我,害我这么伤心,你这大骗子!!! 骗子! 骗子…… 她缓缓撤开身形,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的身形早已凝固,保持着双臂悬空,紧搂着她,歪头蹭在她头顶的姿势。 她也歪过头来,与他平视。 讨厌! 眼泪太多,影响了视线,都看不清他的脸了。 她抬手抹着眼泪,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讨厌!真是太讨厌了! 别再流了,求求你别再流了!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眼泪,却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这是什么? 怎么这么多雪? 冻结的冰雪积在脸上,盖住了他好看的山眉,漂亮的桃花眼,还有那总是轻佻不正经的唇…… 她抬手擦着,一处处擦着,边擦边哽咽斥骂。 「你这笨蛋……这么多雪都不晓得擦一擦……难怪睁不开眼……回不了话……」 「好了……不骂你了……知道你笨……我……我帮你擦干净……」 雪一层层抚掉,抚不掉的便呵气暖化,再一点点抚掉…… 好冷啊…… 真的好冷…… 指尖都麻痹了。 她穿这么多,还有石粉烘着,还这般冷…… 他只穿这么一件单薄里衣,岂不是更冷? 她要快些,再快些! 只要化开了脸上积雪,他就又能张开眼,沖她笑,张开嘴,说着那不着边的话…… 她不顾一切,跪在雪窝,费尽力气一点点呵化,呵气不断被风吹散,成效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化开一只眼,不等清掉长睫凝结的冰霜,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有人掐在她腋下,勐地将她抱起! 谁?!! 她本能地挣扎,身形一转,跌入一人怀抱。 汪汪! 什么都还不曾看清,先听到了两声犬吠,几架雪橇停在一旁,十数只雪橇犬不停原地转圈活动着腿脚。 温润的指尖伸了过来,上手便扯她身上衣袍,一层又一层,如玄睦脱下衣袍一层层给她裹上般,顺序正好相反,最外一件是他的贴身小袄,最里一件,是他的外衫。 耶律越面不改色地扯掉所有不属于她的衣袍,这才将一件坠满石粉袋的大氅披到了她身上。 暖不暖她不晓得,她只怔怔地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银丝拂过她的眼前,耶律越冰封般的琥瞳淡淡扫了一眼那早已冻死之人,幽幽望着她。 「跟我回去。」 她不语,眸光怔愣,除了耳鸣,什么都听不到。 耶律越瞬间冷目,揽着她的肩膀,照着那冻尸,抬腿便是一脚! 轰咚! 尸体翻倒雪窝,依然保持着环抱的姿势。 他还要再踹,余小晚蓦然惊醒,一把抱住他的腿! 「不要!求你!他已经死了!求求你!」 耶律越垂眸睨了她一眼,「死,便要死得其所。」 什么? 他没有抽出腿,任她抱着,转而吩咐:「去。」 赵元立时上前,呲啦一声扯开玄睦单薄里衣。 苍白的胸膛显于人前,上面满布斑驳伤疤。 鞭伤,剑伤,琵琶骨穿骨伤…… 数也数不清…… 她呆怔怔望着,泪水已流干,再也挤不出半滴。 赵元俯身摸了摸他心口位置,突然一个勐虎掏心! 噗! 心口皮肉脆若纸帛,只轻轻一下便被捅穿! 她陡然睁大眼,「不……不要!!!」 疯了一样爬了过去! 松软积雪几次陷了她的腿脚,她□□,依然不顾一切地爬去。 赵元看了她一眼,捅进心口的手左右拧了两下,隐约听到咔嚓一声,手臂顿了下,缓缓拔出。 心口黑洞呜呜灌着风,那手攥着一物,猩红似血。 她木在原地,赵元绕开她,径直走到耶律越近前,恭敬地将那物呈上。 「恭喜王上又成新蛊!」 耶律越接过,迎着日光细细看了看,琥瞳碎光冰冷。 「果然是……血玲珑……」 血玲珑? 余小晚随着歪倒的尸首歪着头,看着那空荡荡的心口。 她记得…… 记得那血玲珑…… 那还是玄睦翻阅巫族残卷时有感而发,还顺道揶揄了她。 【血玲珑,蛊也,中者,自伤处由内而外被蛊啃噬,不出一日啃尽骨肉内里,独留被钻空的心脏,迎光而望,猩红剔透,如血玉玲珑,故名血玲珑。如此折磨人的毒物,竟被冠上这般动人之名,果然是美人蛇蝎,越美越毒。我说的可对?当之无愧的美人……竹叶青。】
第720页 她犹记得当日她还回他一句。 【说起美人,哪个比得过你的倾国倾城?只消往那儿一站,男的女的都要拜倒在你脚下。】 如今,那倾国之姿被冰雪覆盖,唯一露出的一只眼紧闭着,再也不能美目萤光颠倒众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本以为耶律越是没测算好风速,射歪了那一箭,如今看来,竟是为了实验他那新蛊血玲珑是否成了。 那空荡荡的心口,灌着风,骨肉内脏通通……啃噬殆尽。 该是有多疼…… 抱歉…… 她竟一点儿不曾察觉。 抱歉啊渊儿…… 原来你说的心痛,不单单是心里难受……是真的在痛…… 【我心口有点疼,不,是很疼……疼死了……你亲亲我行吗?亲亲我……或许就……不那么疼了……】 她为什么要拒绝?! 为什么每次都要做这种让自己后悔的事?! 为什么没察觉出他的不妥? 枉她还自认了解他,为什么总是关键时刻辨不出他是真是假? 他甚至都出现幻觉了,幻觉出了那小木屋,为何她还不曾察觉! 你一定很痛,很痛,很痛吧…… 抱歉…… 真的真的很抱歉……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会不会让你好受一点呢? 眼前模煳一片,脑中混混沌沌,耳旁除了忽远忽近的耳鸣什么都听不到了,扑鼻的冰冷雪气,连嗅觉都给她冻到麻痹。 她无法思考,只是顺应本能歪躺在雪地,与他面对面,少了半截手臂的他,依然保持着环抱的姿势。 她缩进他的怀里,捧上他冰雪覆盖的脸,眼泪汹涌而出,未流入鬓髮已然冻结。 说好了让你亲个够的。 你这傻瓜。 我现在就在这里啊…… 为什么你一动不动? 算了…… 还是我来吧。 亲一亲就不痛了。 这可是你说的。 亲一亲就不许再痛了,就给我张开眼,给我笑,给我说话,不管说什么,我都不生气,不管说什么。 她颤巍巍靠了过去,冰雪覆盖的脸勉强还能辨清五官,他的唇近在眼前,只要再一点就…… 唿唔! 身子突然一轻,再度被人掐在腋下抱起。 耶律越的声音冰冷冷响在头顶。 「这般寒天,你的嘴唇是不想要了吗?」 寒天,嘴唇…… 对啊,这般寒天,当真贴上去的话,定会冻粘住吧。 呵呵…… 那样也好,真真儿就成了亲个够了…… 她吃吃笑着,看不到身后耶律越蹙起的眉心,也看不到赵元厌憎的视线,只看到雪窝陷了个小坑,一颗红艷艷的心脏半埋里面,随着风过,光泽微变。 渊儿的心! 那是渊儿的心! 她挣扎着推开耶律越,扑进雪窝,捧起了那颗心脏。 好冰,好硬,好重…… 啃噬得仅剩薄薄一层的心脏,灌满血水,冻结成冰,难怪会如此鲜红如血。 耶律越蹙眉,探手要夺那心,她赶紧搂紧怀中,不住摇头。 「别!别碰!他会痛的!他一直都说心好痛,他说他心好痛!别碰,谁都不许碰!」 耶律越的眉心蹙的越发紧了几分,淡淡道:「他死了,你的心可是也死了?」 她瞬间瞠目,抱着那心脏不断向后蹭去。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他只是痛了,心痛了,我吹一吹便好!他才没有死!」 说着,她竟真捧起那猩红欲滴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吹着。 「唿唿——吹一吹,痛痛飞走了,不痛了,吹……不要!他会痛!还给我!」 耶律越一把夺过,勐然甩臂掷出! 心脏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了茫茫雪原。 嗡! 余小晚脑中瞬间炸裂! 什么理智冷静,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他的心好痛」这唯一的一件事! 她疯了似的爬起来便去找。 一路跌跌撞撞,几次扑进雪窝,爬起来接着找!到处翻,到处刨!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明明看到飞来这边的,为什么偏偏就是找不到?! 在哪里?在哪里?究竟摔到哪里了?! 玄睦!渊儿,渊儿啊!!! 啪! 颈窝突然一痛! 眼前黑了。 恍惚间仿佛听到赵元在请罪。 「冬衣太厚,睡穴不易,只能手刀,请王上恕罪!」 意识渐渐模煳,她缓缓合上眼。 渊儿,你这骗子…… 果然是大骗子…… 从未有过一句实话…… 说什么想把心掏出来给我瞧瞧,上面全是我的名字…… 哪里有? 根本什么都没有…… 罢了…… 原谅你了…… 突然好想唱曲儿啊…… 我再为你唱那双笙《故梦》可好? 谁的……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 谁的泪水静静淌…… …… 数九寒天,大雪封城,皇宫大殿关门闭户,朝中冬沐,惯例九日,文武百官一同享受着一年中难得的连日休憩,哪怕窝在被窝出不得门,也是好的。
第721页 宫人侍卫们倒是不能闲着,终日辗转宫中,到处都在传着小话。 【王后傻了。】 是的,王后傻了。 膳房的宫人说,每次往寝殿布膳,都能看到王后呆滞地靠在床边,不言不语不哭不笑。 浣衣房的宫人也说,王后来了葵水,却连经带都不晓得用,一日换数次衣袍,从内而外,沾没沾上血都换。 守门侍卫更是说,王上的脾气越来越差,与往日的威仪稳重天差地远,每日都要发怒,砸了不知多少精贵物件,次次都与王后有关。 他们都是看热闹的心,只有赵元是高兴的。 他的爷终于不再受那妖女蛊惑,甚至都没再碰过那妖女,每日挑灯夜读到深夜,晨起又早早便唤了宫人梳洗。 还没等他高兴两天,妖女自杀了! 这么大的事,倒是没多少人知晓,凡是知晓的都被封了口,敢传出去一个字格杀勿论。 刚得了消息时,他还震愕了瞬间,觉得她有些可怜,可待看到自家爷为了她昼夜不休守在榻边,他又愤怒了。 这妖女果然奸诈,以退为进,哄得爷心软,好重获宠爱! 事实证明,他果然猜对了,那妖女救回之后,从木头人又变回了正常人,虽依然话不多,可也不再如以往那般三巴掌拍不出半个字来。 爷再度宠幸了她,又开始了不分昼夜白日也要宣淫的荒唐日子。 只是有次他进殿禀报消息,依稀听到了自家爷似乎说了句。 「再敢寻死,便是翻了这整个天下我也要找到那孽种做成人彘摆在你面前!」 殿内传来了妖女的啜泣声。 爷对那妖女看管得更严厉了,原本只锁了颈链脚铐,后来又多了手铐,铐了那唯一的一只手,铐在背后,连着脖后颈链。 这下妖女再不能自杀了。 他倒是有些遗憾。 然而爷的脾气依然不好,像是憋了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冬沐刚尽便开始大刀阔斧,西夷上下,士农工商,一个都不放过,推行的政策同当日在东苍谏言相似,他是个粗人不懂,却也晓得定然是于西夷发展极为有利的。 可这却坏了那些部落族长起家的大族利益,也坏了商盟盟主利益,更坏了小牧场主农场主的利益,总之,那些高门富户被削了福祉少了进项,自然极为不满,旨意尚未出皇城,已被城中贵胄富贾围堵了宫门。 老话有言,法不责众,众怒难敌,他都替他家爷犯愁,却不料,爷出面,寥寥数语,侃侃而谈,连威吓带利诱,很快便安抚了民心。 不然就说,他家爷果然是帝王之才,就该着一统天下。 六九七九,□□九九,眨眼便是春暖花开。 他家爷励精图治,短短一载有余便将西夷上下大换血,治理的井井有条。 还没顾得喘口气,探子传来消息,时晟迟迟驻留西夷,苍国人心惶惶,朱国那朱钰不知怎的斗过了朱远两王,一统了朱国,玄国内斗严重,某个旁支坐了皇帝,总之是各个都忙的很。 可忙归忙,有一样他们是齐心协力的,那便是,踏破西夷,灭了西夷王! 他们忧心他的爷这是在养精蓄锐,待兵精马壮,必然会捲土重来,一举拿下三国,一统天下! 他们以为,他的爷留着时晟便是最好的佐证。 甚至他的手下大将也这般以为。 然则,爷留着时晟不过是莨菪子尚未餵足七百七十七日,爷说,餵足了,便能在时晟体内生出傀儡蛊,也就能彻底为爷所用。 时晟是大将,是英雄,爷想用他,不知是因着他威名远扬统领数十万大军,其实还有英雄惜英雄之意。 总之,那三国不安分,一个个招兵买马,互相结盟,真真儿打算趁着爷尚未休整彻底,一举拿下。 如今的爷早不同往日,再不会妇人之仁心慈手软,当即便整肃兵营,一路开向南朱。 爷终于肯认真的一统天下,他替爷高兴,可实在不能理解,爷出门征战,为何还要带着那累赘妖女?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爷就不怕战场之上,那妖女直接背后给爷一刀吗? 爷其实是不信她的,不然也不至于各种锁链镣铐从未解开,根本丝毫不顾忌旁人眼光。 可爷依然坚持将她带入战场,甚至攻朱关之时,都不曾离开半步。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厮杀起来更是残臂断肢乱飞,血流成河,这般惊悚画面,妖女看一次脸白一次,还有次直接晕厥在战车上。 然而爷依然执意带她上战场,哪怕她苦苦哀求也置之不理。 这样的爷有些陌生,却也终于有了帝王该有的冷硬狠毒决绝不被任何人左右动摇的样子。 他从爷温良淳善不与人争,一直看到爷雄才大略征战天下,不可谓之不欣慰。 爷说,今日必要攻破朱关,直捣黄龙! 爷有信心,他也有信心! 战鼓如雷,号角嘹亮,四十万大军一纵排开,苍人玄人西夷人,不分彼此,如今统统归于西夷都听爷的号令。 朱关已是苟延残喘,镇守大将再无人可用,先锋校尉通通已赴黄泉,只能带着残兵负隅顽抗,眼看破关在即,大将突然鸣金收兵! 时晟想乘胜追击,却被爷喝令拦回。 秋风飒飒,爷一身银亮盔甲立于战车,盔帽泛着寒光,手握铮铮骨笛,威仪四方。
第722页 只是爷身侧那穿着护心甲的妖女着实有些碍眼。 大将狼狈撤入关门,不过须臾,关墙上显出一人,那人虽也穿盔套甲,可明显身形瘦弱,年纪尚青。 细细一看,竟是新帝朱钰。 这可好,御驾亲征,直接砍了他,大朱也就落入爷的手中,省了力气。 朱钰带了二十五万大军过来,不止他们朱国临时征来的软脚虾兵,还有东苍北玄派来的援军。 可那又如何? 二十五万对四十万,不过以卵击石。 再加之他的爷只消掐指算了天机,借风也好,雾也好,哪怕堆了高垛焚燃火焚之药,都能让他全军覆没。 爷本想等一等起风之日,借巫族秘药让他们不攻自破,减少伤亡。 可他们显然想送死,刻意赶在风起之前,出关夜袭! 那一仗打得极为惨烈,朱钰摔跌马下,仓皇回逃,时大将军离有丈许远,青啸斧随手掷出,唿唿带风,便是朱钰立时躲开,还是被生生砍掉一条手臂! 那可是千斤重斧啊!他试过的,真真儿是拎都拎不起来,却被时晟轻轻松松丢了出去,便是见过数次这般壮举,依然惊得他目瞪口呆。 眼看胜利在即,只消上前再一斧头噼了那朱钰脑袋,南朱便易主了。 又是千钧一髮之际,又是那该死的妖女出了岔子! 她突然疯了一般沖时晟哭喊:「不要!时晟不要!!!」 时晟还真滞了一下,可也只一下,继续朝那朱钰过去。 那妖女冷静下来,声音依然很大,穿透厮杀兵将,钻入时晟的耳朵。 「上官锦!!!」 只这一个名字,时晟再度停了下来,只是停了下来,并未回身,也未继续前行。 那妖女又道:「上官锦因何爱慕将军,将军难道不知吗?自然不可能仅是那海棠林一面便一见钟情,或许那是契机,可真正让她情根深种的却是你铮铮铁骨的赫赫威名!时晟时大将军,忠君爱国,为百姓几进几出浴血杀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大英雄!为万民敬仰!为上官锦敬爱!」 喘了口气,妖女继续妖言惑乱将军之心。 「将军!你可以认错我!可以不在意区区一妇人对你是何看法!可你看看你四围,看见那些苦苦挣扎命悬一线的将士! 他们因何在此拼命?他们为保家卫国,为护一方百姓!他们个个都是大英雄!便是马革裹尸依然值得万民称颂! 可是你呢?你在做什么?你在助纣为虐,侵犯他国领土荼毒他国百姓!!与当日屡犯苍境的敌寇有何区别?!」 一席话,声嘶力竭,谈不上动听,却颇有震慑力,连他都有些为之动容。 时晟缓缓转过身来,隔着重重兵将望着她,墨瞳之中波澜隐现,大有摆脱控制之照。 他焦急地看向爷,爷处变不惊,也不阻拦那妖女,只直直地望着时晟。 「王上!属下这就让时将军先撤离!」 说罢,也不听爷回復,转身就朝时晟奔去! 妖女大抵是怕时晟走了朱钰更活不成,急忙大喊:「将军!你低头看看!你方才斩杀之人,除了朱兵玄兵,还有你苍国将士!!你亲手杀了自家兵将,这是要踏破南朱,剷平东苍,彻底将泱泱故土拱手让人吗?!你对得起先帝遗托!对得起大苍百姓!对得起你们时家世代忠良的列祖列宗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晟突然抱头嘶吼,如恶狼鬼枭,吼声震慑万军,苍兵转头遥望。 那是他们的大将军,他们苍国的骄傲,他们憧憬崇敬的战神! 他们都是粗人,不懂那么许多,分析不出什么天下大局,他们只听将军的! 时晟抱头嘶吼许久,突然仰天一声长啸,再转眸,墨瞳戾寒,煞气四射,三两步走到朱钰跟前,一把握住入地三寸的青啸斧,力拔千钧,唿的一声,带风拔出,抄起直冲耶律越杀来! 那妖女终于露出几分惧意,起身挡在他家爷身前。 时晟目呲俱裂,「让开!让我杀了这贼人!!!」 他家爷波澜不惊,举起手中骨笛,只一个轻轻「呜」音,时晟便瞬间顿住脚步。 再吹几音,鬼仄呜咽。 时晟立时捂住胸口,脸色大变,汗如雨下,青啸斧杵在地上,斧身都在颤抖。 他微松了口气,暗暗懊恼自个儿怎能轻离爷的身侧,赶紧向爷跑去,却不想,那时晟分明脸色铁青,却突然拔地而起,一个箭步上前,掐起那妖女扛在肩头,转身便跑! 笛音瞬间乱了一拍,耶律越放下笛子,沖赵元厉喝:「救回王后!」 赵元奔了一半的脚只得止住,朝时晟追去。 时晟奔到断臂的朱钰身前,一手扛着余小晚,一手抄着青啸斧,还不忘咯吱窝夹着那瘦削少年,直奔朱关! 「撤!!!」时晟狂吼! 所有朱兵包括援军都怔了一下,随即便听到朱钰虚弱的喝令。 「撤!都给朕撤!」 众人这才虚晃招式,急急向关内撤去! 笛声再度响起,时晟的脚步瞬间踉跄,可他依然坚持着,两人一斧一个不丢,健步如飞。 朱兵撤了,耶律越令苍军也先行后撤,听令者寥寥,不听令追随时晟者,大半,耶律越当即杀鸡儆猴,斩了一员苍将,这才有半数撤后,独留时晟的十五万夜狼军誓死追随将军!
第723页 擒贼先擒王,耶律越并未下令斩杀夜狼军,驱使战车直追时晟,手中骨笛越发幽咽诡邪。 时晟步履踉跄,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铁青转赤,笛声突然一个陡转,他也陡然滞住了脚,一口污血喷出,夹着无数黑点。 黑点迅速爬开,竟是一只只硕大黑蚁! 破甲蚁! 那是破甲蚁! 余小晚一眼便认出了它,正是莫非当日所中蛊虫。 莫非仅一只便一命呜唿,时晟这般多,只怕…… 时晟满嘴是血,顺着下颌滴答而落,不时有黑点随着血沫迸落,撒下一路猩血。 朱钰已然明白时晟之前是为人所控,强忍断臂之痛,喊道:「将军放下朕!朕可以自己走!」 余小晚被他扛在背后,看着沙地溅落的猩红,胸口憋闷难受,也喊:「放下我!我也能走!」 时晟步履踉跄,死死盯着朱关泛着铁锈的玄铁大门,始终不曾丢下他们任何一个,连那明显已成负累的青啸斧都攥得紧紧的。 依稀从他耳中爬出黑蚁,鼻孔爬出黑蚁,待他血丝迸裂的眼角也爬出黑蚁之时!他突然暴喝一声,勐地将他俩推进关门! 朱兵赶紧上前闭关,还未撤回的小兵拼了命的撩着蹄子窜过门缝。 余小晚跌坐地上,顾不得身上墩疼了,隔着缓缓关闭的大门,望着漫天黄沙中伟岸的身影。 玄铁盔帽,玄铁战甲,乱发青丝舞动在那刀削斧刻般冷峻的面容前,时晟满嘴是血,却眸光坚毅,剑眉星目,熠熠生辉,恍然竟如记忆中海棠林初见的模样。 那是上官锦的记忆。 朝阳冉冉升起,斜落在他身上,留下长长暗影,他站在风沙中,深深地望了她最后一眼,唇角斑驳光影,依稀动了动。 【抱歉。】 风沙灌耳,她根本听不到他说的什么,他勐地抄起青啸斧转过身去,无数黑蚁自他体内爬出,他依然毅然决然地举斧高喝。 「杀了耶律贼人!保我大苍!护我友邦!」 关墙上依稀传来朱钰亲口嘶喊附和:「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朱钰立地起誓,朱苍结盟,百年不悔!!!」 喘了口气,又喊:「所有将士听令!重新列队!开关助阵!!!」 刚刚关起的城门再度打开,不过片刻之间,那伟岸身影已不见踪迹,只有一团爬满黑影的庞然大物厮杀在战场中,青啸斧虎虎生风,杀开血路,直冲耶律越砍去! 耶律越稳操骨笛,笛声不断,眼睁睁看那青光乍寒,只冲他飞掷过来,躲也不躲。 笛音陡然一转! 黑蚁翻涌,猩血滚动,无数长矛铁戟勐地扎来! 噗—— 余小晚趴在城墙看的一清二楚。 「时……时晟!!!」 时晟时望归摇晃了一下,缓缓向前栽去,蚁群如潮水般自他身上褪去,留下血肉模煳,满身疮痍,长矛铁戟拄地,撑住了他最后的尊严。 墨瞳泡在血中,直勾勾瞪着前方,耳畔依稀响起了幼时私塾郎朗之语。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出自唐·孟郊《游子吟》) 遗忘了多年的母亲的脸,突然变得清晰,仿佛还在榻边烛火下帮他纳着密实鞋底。 【保家卫国是大义,可盼儿平安是常情,娘不求你风光无两,只望你有去有归。】 望归…… 望你有去有归…… 可是娘啊…… 儿归来之时为何寻不到你? 你又为何弃儿而去? 娘…… 将军? 将军…… 一滴滴血滴落,染红黄沙,一片片,一坨坨,恍惚如那盛放的海棠,娇艷动人。 他的锦儿躲在海棠花后,笑得温婉,素手伸来,轻声唤着:将军可愿为妾身折一枝海棠? 愿意…… 他愿意…… 他想探手过去,握住那伸到眼前的纤纤小手,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一根手指。 锦儿,别走…… 锦儿…… 唿唔—— 黄沙漫天,方才还激烈对敌的两军阵,突然安静下来。 时晟死了,战神死了。 夜狼军突然暴起,喊杀震天,直冲耶律越杀来! 耶律越旗下苍兵,带着崇敬大将刚死的悲戚,不愿迎战,节节败退。 都是自己人! 都是大苍百姓! 绝不要刀戟相见! 眼看形势便要倒戈朱国,耶律越一声令下,西夷玄国招安兵将一马当先。 「给我杀!一举攻关!一个不留!!!」 第342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完) 秋光正好, 艷阳高照,秋老虎发挥着余热,稍一动便是满身热汗。 静谧无人的官道上,一白髮老翁独自照看着茶摊, 惦记着远赴边关的孙儿。 官道尽头突然扬起尘嚣,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随即第二辆第三辆,接踵不断。 马车后, 无数百姓逃难而来,撞翻了他的茶摊,抢了他的茶叶茶碗,还喝光灌光了他煮的茶。 他一把拉住一个疯狂灌着霸王茶的庄稼汉, 「这, 这是怎的了?」 庄稼汉念在喝茶的份儿上, 提醒了两句:「快跑吧!边关破了,耶律贼子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御驾亲征都带头窜了, 咱们也快跑吧!」
第724页 什么?! 老翁瞬间面如土色, 转头张望了一眼边关方向。 边关破了, 那孙儿呢?孙儿可还平安? 难民都是从这儿逃的,那大抵皇帝老儿的败兵也会从这儿撤, 他老儿不走,他要等孙儿! 他重新拾掇起碰倒的茶棚, 又跑去河边担了水, 没有茶, 煮些水也是好的,万一孙儿来了,也能给解解渴。 老翁望眼欲穿,堪堪等了两日,终于等到一纵人马仓皇逃来。 老翁站在路旁勾头焦急张望着。 「狗剩!狗剩啊!」 乡里人都喜这种粗野小名,老话讲究贱名好养活,狗剩狗蛋随便一吆喝,一个庄子得有大半人应声。 老翁这一喊,许多兵丁转头,老翁一个个挨着看,依稀好像看到官道那边是自个孙儿。 他大喜过望,哪里还管什么兵荒马路,颤巍巍便横穿官道。 「狗剩!爷爷在这儿!狗剩啊!」 徒步的兵丁还好,看见他赶紧让开,可骑马的赶车的便有些剎不住脚。 马夫使劲儿拽着缰绳,嘘了半天,依然马撩前蹄,将那老翁撞倒在路旁。 老翁倒了,那肖似孙儿的人也行到了近前。 不是,不是他的孙儿。 他万分失望,想爬起来,可腰疼得得直不起来,只能爬在地上,呛着扬起的尘土,继续仰头唿喊着。 马夫吆喝道:「老头!不要命了!让开!」 老翁年老耳力不佳,并未听到,甚至已被这吵嚷纷杂扰得有些神智昏盲,只顾张皇顾盼唿唤孙儿。 官道不算宽阔,马车一堵,身后负责掩护的兵丁全都止了脚步,耶律越大军正穷追不捨,如何能耽搁?! 马夫一咬牙,不让道?不让道便去死吧!老不死的!这兵荒马乱的,撞死个人算什么?何况这可是皇帝老儿的座驾! 「驾!」 他一抖缰绳,直冲老翁压了过去! 老翁惨叫一声,翻滚在马蹄车轮下,车轮颠簸,车身自然也歪了,余小晚紧搂着高烧不退的朱钰,勉强张开眼。 心口隐隐作痛,再不赶紧寻到药铺按折流的方子熬制那延缓之药,只怕…… 车外吵闹什么? 她撩开车帘,正看到车轮从老翁肚子上碾过,老翁眼瞳暴凸,大张着嘴,喉咙不断窜着血,窜的枯树皮般的老脸猩红点点! 「停……停车!!!」 这不过是本能反应,车轮正碾过,如何能停? 况且车外兵荒马乱嘈杂的紧,马夫根本不曾听到,车轮碾过老翁继续前行,紧随其后的战马扬着尘土纷纷践踏而过。 「别……不要!」她下意识的探手出车外。 朱钰被吵醒,勉强张开眼,「怎么了?」 「有个老爷子被车压过,吐了好多血!」 「什么?」 朱钰扶着断臂挣扎着爬起来,探头向外望去,马车还在前行,车后马蹄纷沓尘土瀰漫,勉强可见一团灰扑扑的影子远远地瘫在地上。 「停,停车!」朱钰突然撩开车帘大喝了一声。 马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 朱钰踉跄着下了车,余小晚小心搀扶着,绕开原地踏步的马蹄,朝那团灰影走去。 马群散开,众人纷纷下来,余小晚扬手帮朱钰扇了扇四扬的灰尘,朱钰咳嗽着蹲下,轻推了推那不知何时被踹翻过去,趴伏在地的老翁。 「老伯?你可还好?老伯?」 老翁奄奄一息,勉强动了动唇,依稀说了句什么。 朱钰强忍不适附耳过去。 「狗……剩……」 「狗剩是何人?」 「狗……剩……」 老翁又喃喃了两句,张着嘴,再也没有动弹。 余小晚探了探鼻息,眼眶有些泛酸,「他已去了,着人将他安置在路旁,等家人认领吧。」 朱钰望着那老人满是尘灰血污的脸,突然沖四围怒喝一声。 「狗剩究竟是何人?!」 马夫见状,颤巍巍上前磕了个头,「狗剩……大约是他孙儿吧,这年余处处徵兵,大抵他孙儿也征来打仗了,这老儿定是思孙心切,见官兵过来,便想寻一寻见一见。」 「那便去查!查何人名唤狗剩,是他孙儿!」 「这……」一旁大将抱拳为难道,「狗剩是小名儿,这兵营之中,至少半数都叫这个,只怕不好找,况且……这是青州地界,青州城尹领的那一队兵丁早已战死,一个不留,怕是他孙儿也……」 耶律越攻城势如破竹,二十五万援军死伤过半,他孙儿死了也不足为奇。 余小晚扶起他,復又回了马车。 朱钰还烧着,喷洒的唿吸都是烫人的,可他却没再睡,递给她水也不喝。 「莫秋水。」 「嗯?」 「我……我……」 「怎么?有哪儿不适吗?你躺下,我给你敷湿帕去热。」 朱钰摇了摇头,年余不见,他身形见长,也越发清瘦,正是贪长的年岁,倒也正常。 「我……不如降了吧。」 「什么?」她怔住,「你想称降?」 「是。」 他微微仰头,望着车顶,车帘起伏,光影斑驳,明明是秋光明媚的好日子,却满是尘嚣杀戮。 「当日我俯首称臣,是因着想起你曾讲给我那故事,卧薪尝胆,想着终有一日羽翼丰满,必然会一统南朱,杀了那狗贼!」
第725页 「那如今呢?」 「如今……我终于一统南朱,也终于可以再度执剑与那狗贼面对面,来时我意气风发,誓要夺了他项上人头一雪前耻!可现下落荒而逃,无数将士战死沙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突然想起你当日所说,人生来无贵贱,都是爹生娘养,我为君王,便是他们的君父,便要护得他们一方安康,不然这王,何故为王?」 这一番话,倒是让余小晚颇有些意外。 当日她掩护朱钰躲避晋王追杀,沿途指引他体察民间疾苦,还绞尽脑汁将穿越前应付考试死记硬背的成语名人典故乱七八糟,全拿来教导他,也是为打发沿途无趣。 没曾想,他当日嗤之以鼻不懂其意,如今沉淀两载,竟独自揣摩通透。 唔—— 心口隐隐抽痛,这又耽误了些时辰,缠情怕是撑不住了。 朱钰仰头沉思了许久,这才察觉她的不妥。 「你这是怎的了?」 她勉强摇了摇头,「一言难尽,我身有蛊毒,若不尽快服药压制,便会心痛如绞。」 朱钰瞬间瞠目,度拳紧握,「又是那狗贼干的好事?!」 她靠在车壁,喘了口气,「不碍的,待寻了药铺配了药,服下便能撑上几日。」 「那便快走!」 「可你,你不是要称降吗?」 朱钰嘆了口气,不见当年傲娇顽劣,少年老成。 「称降哪有那般容易,总要先落了脚同王副将他们再商议商议。」 余小晚其实也是贊成称降的,起码可保百姓免受涂炭。 如今的耶律越不比当年,真真儿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这一路下来,死伤无数,饿殍遍野,便是她看了,也是心生骇然。 当年那温良纯善兼爱大同的如玉公子,当真是……再也不存在了…… 入了城,朱钰顶着高烧,先驱车赶去药铺抓了她所需之药,这才着人熬了退烧药。 药还未煎好,便听夜色中鼓声如雷,哨兵一路急报! 「西夷大军已兵临城下!一刻不停,擂鼓强攻!」 「什么?!」 朱钰勐然站起,强忍头晕目眩,看了眼床榻上冷汗直流蜷缩一团,早已疼得神智昏盲的余小晚,握了握拳。 「速招王副将前厅议事!」 「是!」 朱钰去了前厅,还未顾得提起称降一事,哨兵再度来报,却是喜报。 「柳家庄庄主携家丁带数百车粮草增援!」 有粮草了! 众人大喜。 这一番仓皇撤逃,粮草丢了大半,眼看便要弹尽粮绝,这柳家庄还真是雪中送炭。 朱钰张了张嘴,看着欢欣雀跃的将士,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现柳家庄庄主柳随风,同原少庄主现副庄主柳逸风一同觐见。 「草民不才,愿为南朱尽绵薄之力!」 国难当头,还管什么晋王党太子党,都是朱人! 百姓们也纷纷围拢府衙外,山唿万岁,寻求庇护。 如此情形,年少的他轻易便被煽动起了斗志! 退烧药端了上来,苦味瀰漫,当日在宫中,小太监撵在屁股后祖宗祖宗的喊着求他喝药,他都嫌苦不肯喝的,如今一把端过,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勐地一摔瓷碗,带着中二少年的豪气。 「来!给朕披甲!」 王副将赶紧劝道:「陛下龙体欠安,还是养伤为重,我等迎战便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 朱钰青涩的脸庞挂满坚定,「朕虽无用,杀不得敌也砍不得人,可朕是王!只要朕不倒,将士们看到朕还坚守阵地,便能士气不衰!勇往直前!」 然而…… 去时雄赳赳气昂昂,不过一个时辰,死伤无数,若非时晟的夜狼军余部掩护,险些没能安全撤回。 孤勇无用,只是徒增伤亡。 又苦守数日,眼看破城在即,众将愁眉不展。 耶律越兵多马壮,不分昼夜轮翻攻城,任谁都吃不消啊! 又是一夜,城门报急,已有西夷兵攀上城墙! 这可如何是好?! 众将士紧急商议。 柳逸风瞪着灿如星辰的眼,突然抱拳道:「草民不才,学了点三脚猫功夫,若陛下不弃,愿随陛下上阵杀敌!」 柳随风见状,也上前请令,「草民也愿往!」 朱钰的中二之心,已退去不少,有些犹豫。 从未有过半点训练之人上战场,如何应付得了战场无情的杀戮? 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不等拒绝,城中百姓,除却老弱妇孺,凡是拿得起棍棒的男丁,通通拎着傢伙式儿齐集府衙外,要求一同出城迎战,护城保家,免得亲人流离失所。 朱钰一咬牙,眼燃烈焰! 「来人!给两位庄主披挂!被诸位英雄披挂!!」 他是君父,是整个南朱的君父!他的子民尚且不愿放弃,他如何能轻言称降?! 城门外战鼓喧天,西夷兵架云梯攀城墙,玄兵投诚者抬木桩撞城门,弓箭手列队放箭掩护强攻兵,盾牌手举盾掩护弓箭手,四方列阵,乱而有序,势不可挡! 朱钰一声令下,城门大开,举兵杀出! 柳逸风一路抱怨,「你跟来做什么?你是庄主,柳家庄不能没有你!」 柳随风帮他正了下微歪的盔帽,「你是我夫君,我不能没有你。」
第726页 争了那么久谁夫谁妻,这臭小子从未松过口,今日真是……措不及防。 柳逸风呵呵一笑,「那行,以后我在上。」 上下问题可比谁夫谁妻这种虚假面子难商量多了,往日里便是灌醉了柳随风来硬的,最后都能马失前蹄,这会子,柳逸风也不过随口这么一说。 「好。」 什么什么?他可是听错了? 柳随风与他并排而行,随着兵丁依序出城,跨出城门的瞬间,突然歪头轻吻了下他的唇。 「我只一点要求,待会儿战场上,靠紧了我,一步也不许离!」 便是一步不离又能如何? 柳逸风真真儿是三脚猫的功夫,只比普通兵丁强那么丁点,柳随风算是个高手,却也只是与莫非赵元不相上下,远不及时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护得了前护不得后,护得前后又护不得冷不丁飞出的三两支箭。 「小心!!」 柳随风突然返身勐地搂住柳逸风! 噗! 一剑穿胸。 血顺着嘴角涌出,迷濛了柳逸风的眼。 「随风……随风!!!」 柳随风勉强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拼命张大眼拼命张大,像是想把他印入灵魂深处,下一世还能记得。 逸风…… 保重…… 柳逸风傻了,痴愣愣抱着他,不敢相信半个时辰前还唤他夫君之人,眨眼便成了这样子。 「随,随风……你醒醒,你别吓我……」 「随风……随风啊……」 「随风!!!」 柳逸风捧着他的脑袋狠狠亲了他一下,沾了满嘴猩血,举起手中长剑,疯了一般,不管不顾一阵乱砍! 「啊……啊啊啊啊啊!!!」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临上阵前,朱钰刻意吩咐了一纵小队护在两人身侧,可混战起来,除却主帅皇帝,谁又顾得了谁? 柳逸风独自一人横冲直撞,接连砍杀数人,隐约觉得身后有杀气,没来得及转身。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隐约有什么刺穿心脏,麻痹了他原本伤心欲绝的心痛。 身子陡然摇晃了一下,胸口利刃勐地拔出,鲜血喷溅,撒在草叶,映着头顶月辉,腥光驿动。 城门楼飘渺的灯火忽明忽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下来,连喊杀声都听不到了,只剩唿唿风响,碎发凌乱。 轰咚! 他一头栽在地上,瞳孔涣散,倒映着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随风…… 等等……我…… 柳随风死了。 柳逸风也死了。 却没有人知道。 所有人都在厮杀着,耶律越立于阵后,银髮银甲,巍然不动,朱钰狼狈迎战,眼看着将士们一个个倒下,敌军越压越近,心乱如麻。 城破家毁,百姓流离失所,战死者曝尸荒野,死不留名,逃难者饿殍遍野…… 这一路所见,不断在脑中交替闪现,最后定格在了那被自己人的马车碾死的老翁身上。 【狗剩,狗剩……】 他想起了先祖皇帝,他的爷爷。 【民间都爱取了贱命养活,朕也给你取个吧,狗剩,便叫狗剩如何?哈哈。】 【不要!好难听!钰儿不要!】 【哈哈,傻孩子,虽是贱名,却代表着亲厚,黎民百姓与皇亲贵胄并无不同,都是盼着阖家团圆,平平安安。】 先祖皇帝是唯一一个教导他人无贵贱之人。 不,还有一个。 便是那敢女扮男装诓他唤她夫君的女人。 百姓的家是小家,他的家却是大家。 若能换得家宅平安,百姓安居乐业,他这一家之主,忍辱负重又如何? 呜哦——唔呜—— 骨笛吹响,山狼野猪,家犬耕牛,鸟兽蛇虫,全都暴了野性! 城中骚乱,城外混战,人畜争斗,尸横遍野。 西夷兵势不可挡,朱兵节节败退。 「皇上!撤吧!快撤!」 他动了动唇,望着黑沉沉的天际,流云浓厚,星月无光。 「皇上!!快下令啊!!!」 他心一横,「撤!」 撤又能撤到哪儿去? 城门根本来不及关上,西夷铁骑横冲直撞,踏破城门,直杀入城中! 百姓携家带口躲无可躲,到处都是哭嚎。 王副将拽着他直往南门跑去。 「你要带朕去哪儿?」 「逃命啊皇上!弃了这青州城,先逃去柳州!」 「之前七座城都是这般做的,还要再弃多少城?多少百姓?!」 王副将怔了下,到处都是嘈杂喧闹,还有娃儿在哭着找娘亲。 他大声道:「只要皇家血脉还在,咱们朱国就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还有十几座大城,还有皇城!」 「依你之意,便是要一路弃百姓于不顾,任将士血染沙场?」 「这也是无可奈何,战场之上,死伤多少都属常理,为护皇家血脉,他们死得其所,也算光耀了门楣!」 「呵,呵呵……」朱钰笑了,突然便笑了。 当日他便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同那女人说的,如今听来,真真儿是可笑至极,难怪那女人当时一脸的瞠目结舌。
第727页 「你说的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百姓还在,总有復国一日,百姓亡尽,朱国安在?」 朱钰勐地勒住缰绳,马撩前蹄,嘶鸣停下。 「朕要称降。」 「什么?!!」 不止王副将,随性掩护的将士全都惊住了。 「皇上!万万不可!咱们还有退路,还能再拼一拼!」 「是啊皇上,这些贱民命如草芥,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待驱走敌寇,再论功追封也就是了。」 「朕意已决,不必再说。」 「皇上!!!」王副将返身下马,一头叩在地上,「万不能做那卖国求荣之徒!不能将祖宗基业就这么拱手让人啊!」 「皇上三思!!」 「三思啊皇上!」 耶律越已带兵追了过来,众将焦急万分,朱钰却翻身下马,朝着身后敌军一步步走去。 「皇上!」 「陛下!」 身后唤声不断,他每一步都走的决绝。 百姓哭嚎响在耳畔,刀剑寒光恍在眼前,混乱中,不知谁家起了火,浓烟滚滚。 耶律越骑着血蹄青骢马,停在他面前,莹白战靴,银亮铠甲,一双琥瞳高高在上,面无表情俯视着他。 朱钰深吸了口气,取下盔帽丢在地上,战甲解掉,也丢在地上,最后取了腰间宝刀,高高举起。 「朕,朱钰,愿,称降。」 「降?」 「是!只求王上高抬贵手,还我朱国百姓一方安乐!」 琥瞳微动,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既是称降,便是孤为主,你为仆,仆见主……当如何?」 举着宝刀的手紧了又紧,朱钰缓缓屈膝跪下。 「求……王上!」 「倒是有几分诚意。」 耶律越一挥手,赵元立时上前,将早就拟好的降书扔到他面前。 「按了手印盖了章,百姓自然安康。」 朱钰放下宝刀,颤巍巍捡起降书。 【从此再无朱国,只有西夷南郡。】 南郡? 当日分明还将朱国划分为三,立了藩王的,如今这般分而划之,再无重权之人,更不能拥兵,岂不是要中央集权,全集于耶律越一人之手?! 他抬头望向耶律越,刚想提立藩,耶律越淡淡开口:「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称降,朱氏灭九族,当朝世家子弟百年内不得入朝为官。」 什么?! 灭九族?! 身后众将关心的则是后一句。 「皇上万万不可!世家子弟若不能为官,以后必然復国无望啊!」 世家子弟…… 呵呵…… 朕都都要灭九族了,你们还担心不能为官?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百姓才是一国根基。 朱钰,小小年岁,傲然决然地跪在耶律越马前,俯首便是一拜。 「为百姓,朕愿一死!只求王上饶过朱氏一族,哪怕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朝为官!只要能血脉延绵,九泉之下朕也能厚颜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请罪。」 耶律越波澜不惊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自古改朝换代,哪个不是斩草除根? 随便一个皇族余孽都能聚得一众復辟者,何苦给自个儿留着麻烦? 这道理便是年仅十六的朱钰也是懂的。 他俯首继续拜着,咚咚的磕头声在百姓哭喊声众将唿喝声中依然清晰,这还是他此生第一次这般放下尊严叩拜他人。 一下,两下,三下…… 耶律越沉默不语,他也不发一言,就这么磕着,不停磕着。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恨之入骨之人跪拜,更不曾想过会为了朱国百姓求死。 他只晓得,他这般皇祖爷爷必然是贊成的,那女人必然也是贊成的。 他没有做错。 这便够了。 不知磕了多少下,额头磕破,血染黄土,耶律越终于淡淡开口。 「若你能签下降书,自裁在此,孤便……允了你。」 他立时挺了叩首,招了随侍过来,字签了,手印按了,玉玺也章了。 随侍小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将那降书递给赵元。 朱钰捡起宝刀,仓啷一声拔出寒刃,映着明灭火把,寒刃熠熠生辉。 他双手扣住刀柄,刀刃朝内,回头望了眼皇城方向,眼一闭,手起刀落! 噗!! 痛! 好……痛…… 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真的好痛啊! 谁能……帮帮他? 他愿为民而死,可他真的好怕痛…… 摇晃了一下,他歪躺在地,痛得浑身抽搐,恨不得立时死去,却偏偏推不动手中寒刀。 恍惚间,有谁哭喊着他的名字跑了过来。 谁,抱起了他。 谁的眼泪滴在他脸上。 谁为他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宫里人都说,全天下的人都敬爱他,以他之悲为悲,以他之喜为喜。 当日他不懂,可如今他却晓得,那是因着他是太子,是皇帝…… 一朝沦落,狗都不如。 真心待他之人,除却皇祖爷爷,唯有一个…… 勉强挑开眼,冷汗疼了满身,果然是那无法无天敢骂他踹他使唤他的……臭女人。
第728页 「不是让你躲在地窖……绝对不要出来的吗?连朕的旨意都不听,真是该……拉出去砍了……」 他喃喃着,脸上不復老成,只有十六岁少年的任性。 「朕,朕赢了……朕就要死了……这辈子你都……不可能诓朕唤你……夫君了……咳咳……」 不过轻轻一咳,满嘴窜血。 余小晚抱紧他,拼命想站起来,明明还是个未长成的少年,却沉重的她几乎不能支撑。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着,她哽咽的几乎不能成语,「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这就……」 他抬手拽住她,她一个踉跄,刚扶起一点又跌了回去,痛得他一阵痉挛。 眼前已发了黑,看不清那臭女人的脸,肚子依然好痛,痛得他直想让那女人帮他用力按按,能马上一死了之。 可他忍住了。 他还想同她说说话,最后再说说话。 「夫君……自是……不可能的……可夫子却是……可以的……你,你便是朕的……夫子……朕这就修改律法……准许女子……传道授业……做,做夫子……」 耳旁恍惚着哭诉声,可他已听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哭什么?你该……高兴才是……你往后……再也不用担心朕会……将你拉出去……砍了……」 半阖的眸子渐渐涣散,血随着话语不断涌出,染红了青涩的小脸。 夜深了。 起风了。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恍恍惚惚勾起一抹笑意,嘆息般喃喃了最后一句。 「你,还欠朕……一个解释……呢……」 不像临终遗言,那末尾的「呢」字,微带着上扬音,少年般调皮,久久迴荡在她耳畔。 是啊…… 她还欠他一个解释呢,他怎么就能死了呢? 一路征战逃亡,她都没顾得好好跟他解释,为何她要女扮男装?为何她会变成小公公周显?为何她要问他讨要冻死她的旨意?为何真就冻死了再也不曾迴转?为何…… 他那般调皮任性古灵精怪,定然还会生出许多许多为何吧? 怎么就能这么死了呢? 他才十六岁…… 只有十六岁…… 泪,一滴滴滚落,落在他沾血的唇,晕染着唇角未散的笑意…… …… 朱国灭了。 朱氏一族贬为庶民,驱逐出京,同那些世家子弟一般,百年之内不准入朝为官。 耶律越比之第一次狠绝了许多,灭异党,铲余孽,至第二年盛夏,这才将朱国基本涤清,重要郡县关卡全都用的可信之人。 朱国恢復往日秩序,他这才启程去了东苍。 东苍没了时晟,早已如一盘散沙,朝中数派党同伐异,幼帝被架空,皇权形同虚设,耶律越兵临城下,他们还在为哪派的人做主帅争论不休。 结果可想而知。 东苍灭了,几乎没费吹灰之力。 耶律越整肃东苍,改名东郡,归入西夷,又耗了些时间处理党派留下的乌烟瘴气。 不等整肃完,玄国派了使臣过来求和,自愿为臣国。 耶律越并未直言拒绝,却也列了极为苛刻的条件。 玄国不能为独立国,只能成为西夷封地,可立藩王,且,玄氏一族不能参政,更不能为王。 这话一出,玄国皇室如何肯?! 求和不就是为了保住皇权?如此违背初衷,他们自然不从! 想也是,又有几人能如朱钰那般小小年纪便大彻大悟,为百姓甘愿放弃皇权甘愿受死? 玄国先发制人,趁耶律越远在皇城,偷袭边境。 耶律越一声令下,调兵三十万,一举攻破玄国,直入玄城! 玄帝却是太过不自量力,国力还不如苍国,竟敢如此猖狂! 玄睦当日继位时,玄国已是暗疮累累,之后内戚外戚争斗不断,根本没顾得休养生息,玄帝登基前还曾为夺皇位有过数月内战,国力亏空可想而知。 不管怎样,玄国灭了。 玄帝斩首示众,株连九族,三代内血亲一律处死,其余旁支流放西荒,子孙后代百年内不得离开。 玄国皇族是最惨的一脉,民间议论纷纷,有的说是前朝那鬼眼玄帝得罪了王上,这才累及全族,也有的说,是玄国皇族太不识时务,活该如此凄凉。 流言传到番邦小国,人人自危,耶律越一声令下,凡主动称臣,只要纳贡便可,一时间,称臣者不知几凡。 这仿佛更印证了鬼眼玄帝得罪了王上累及全族,不然何至于玄国称臣不成,番邦小国便可? 小国虽小,可十数小国凑在一起也是上得台面的,何至于耶律越这般看不上,轻易放过? 这时众人恍然想起当日王后还是国公夫人时,鬼眼玄帝与时大将军都曾争相求亲,大抵这仇怨便是从这里结起的。 这传闻可是让许多妙龄少女起了小心思。 圣上也会争风吃醋,看来也是个重情重色之人呢…… 圣上后宫空置,只唯一一王后,据说还是个少了只手的残废,若能爬上龙床,岂不是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了凤凰?若是添个龙子,说不得凤栖宫都要易主了呢! 再者说,圣上年纪轻轻,不仅智勇双全且俊美无俦,当日艷名远播的敦贤公主都为他倾倒,单单这些就足够那些妙龄女子心神荡漾了。
第729页 耶律越忙着整肃四郡,修订律法,改国号为夷。 妙龄女子不分贵贱,忙着挤破头进宫做宫女,以期有朝一日能承隆恩雨露。 朝臣们却是忙着处理各部政务,半点不敢提后宫半个字,更遑论谏言广纳后妃。 每每看着新晋宫女野心勃勃的样子,宫内老人无不摇头嘆息。 哎,都是些嫌命长的。 果然,不出半月,杖责赶出宫六人,赐死两人。 宫外百姓不知情,宫内却是无人不知,王上心里只有王后一人,冲撞、轻视或背后妄议王后者,轻者责打赶出皇宫,重则小命呜唿,敢爬龙床的那就更是不要命了,扳着手指算都算不清王上到底三尺白绫赐死了多少个! 不过只要本本分分别有痴心妄想的话,在如今这宫里当差可比当日苍帝在位时惬意的多。 后宫就王后一位主子,王后虽话不多,却亲切和善,只要王后不惹王上动怒,王上也是极为和善的。 便是真做错了什么事,只要不是犯了上头那两条不成文的禁忌,顶多赏几杖责罚一下,并不会有性命之虞。 眨眼便是两载,宫女们几经淘汰,赶走的赶走,赐死的赐死,终于只留下本分的这一茬,三年之内暂时无需再招新人,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听宫里老人儿说,王后初来之时是带着锁犯人的镣铐锁链的,直在后宫锁了半载才撤掉。 后来的大都是不信的,王上那般宠爱王后,怎可能锁她?真当她们来的晚,好煳弄? 不过,王后也确实有些奇怪,譬如,这么多年无所出,居然半点不急,也不见王上急,这莫说帝王之家,便是普通百姓也该急死人的吧? 好歹先添个小公主也成啊。 难不成……王后有隐疾?或是……王上? 必然是王上了!不然何至于后宫空置?便是宠爱王后,纳几个妾也不算什么啊。 这日,天清气朗,难得的晚秋暖阳,余小晚靠在小亭赏残荷,小宫女梅儿戳了戳领事宫女採薇。 採薇意会,轻移两步到余小晚身侧,俯身低声到:「娘娘,近日天干物燥,奴婢斗胆做主,炖了些滋补药膳,娘娘一人也用不完,不如给王上送去些吧?」 余小晚转眸,她们那些小动作她又如何不知,不过懒得戳破罢了,横竖,也不是害她。 「那你便差人送去吧。」 採薇没动,咬着唇,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 採薇这才道:「娘娘从未去御书房探望过王上,若能亲自送去,想来王上必然会龙心大悦。」 余小晚「哦」了声,「反正王上忙完便会过来,何苦还要打扰他?」 「娘娘便去吧……王上今日早出晚归,实在辛苦……」 余小晚略一沉吟,去便去吧,这年余来,耶律越对她缓和了许多,取悦了他,说不得便能探一探那魂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何竟能屏蔽系统? 她现在别无所求,只想赶紧联络上系统,看有没有法子带儿子离开这世界。 至于耶律越,发生了这么许多,他与她又怎可能再回到从前,所有的平和,不过都是假象。 款步去了前殿,耶律越果然在御书房,贴身太监小卓子守在门口,一看她来,喜不自胜,赶紧的要进去通报。 採薇笑盈盈拦住。 「让娘娘自个儿进去吧,王上必然欣喜。」 小卓子连连点头,「娘娘,请。」 余小晚端过托盘迈步而入,绕过屏风,刚要进内室,便听赵元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孩子在无杀门余孽手中,年岁没错,也有一双血瞳,连小名都一样,都是言儿,必然是王上要寻之人无疑!」 什么?! 言儿! 她心中大骇,险些摔了手中托盘! 内室传来耶律越淡淡的声音。 「抚养之人可是映夏?」 「正是映夏!」 「人呢?」 扑通! 跪地声。 「臣无能,让映夏带孩子脱逃。」 「逃了?」耶律越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赵元赶紧道:「臣已有线索,相信不日便能抓来!」 「不必抓来。」 「那……王上之意……」 「就地处决。」 「是!」 两人又商议了些旁的,直到掌灯时分,小卓子进来提醒用膳,他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飢饿。 「摆驾栖凤殿。」 「是。」 小卓子随侍在他身侧,亦步亦趋,想起后晌之事,忍不住感嘆道:「王上疼惜娘娘,娘娘惦念王上,当真是鹣鲽情深,神仙眷侣,羡煞世人吶!」 耶律越转眸睨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小卓子怔了一下,「娘娘今日不是特意端了药膳来探望王上吗?」 耶律越陡然顿住脚,「探望孤?」 小卓子机敏异常,立时觉出不对,旁的不说,先扑通一声跪下! 「奴才该死!娘娘独自进去呈药膳,不多会儿便出来,说王上忙于政务,喝了口便让她先行回去,奴才不疑有他,也没再禀报,奴才……奴才蠢笨如猪!奴才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耶律越脸色骤变,突然迈步一路狂奔,直入栖凤殿! 「王上万安!」採薇梅儿纷纷行礼。
第730页 「娘娘呢?!」 「娘娘方才练了会儿字,觉得乏了便去歇着了,奴婢这就去唤!」 耶律越不等她起身,先一步闯入内殿,一把撩开床幔! 没人! 「人呢?!」 採薇梅儿面面相觑,一众宫女们皆慌了神。 「天啊!娘娘丢了!」 「快!快找啊!」 一时间兵荒马乱。 耶律越敢要出去寻,视线落在枕边。 一张纸笺对摺压了一半在枕下。 琥瞳微微驿动,缓缓探手抽出那纸笺展开。 【言儿身世,自戮以证,若非亲子,再无来生!】 自戮…… 捏着纸笺的手隐隐发抖,心口陡然一阵钝痛! 唔! 只一瞬间,痛出了他满身冷汗,近乎痉挛! 他一把抓住襟口,指骨泛白,手筋蹦起,强压撕裂般的心绞痛,扬声高喝! 「调派所有御林军!给孤搜!!!」 第343章 通关副本(一) 唔…… 好睏…… 脑子昏沉沉的, 不痛不痒,就是昏沉沉。 她还清楚地记得她从祈征台一头栽下来的画面,不管死没死,头都不该好受才对。 可现在这不痛不痒的,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刚想张开眼,脚下突然一个踉跄。 唿唔—— 一头栽了下去! wht!!! 都说自杀的人会受到惩罚,难不成她这是要陷入无限循环自杀场景的地狱模式? 下意识的手脚弹踢垂死挣扎。 扑棱扑棱—— 好像身子轻了点。 然而,并没有卵用, 她还是一头栽在了地上! 只是这地……似乎软乎乎的,一点儿不疼。 终于顾得张开了眼。 这是…… 五根撑天的柱子! 她想起了孙猴子翻不出的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好像啊,耸在眼前微蜷的这五根柱子,真的好像手指。 「呆。」 头顶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 她瞬间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勐地向后仰头望去。 那是一张……放大的脸, 简直……遮天蔽日!! 这脸好眼熟…… 耶律越! 不, 不对,不是耶律越, 是……行尘大师?! 行尘垂眸睨着她, 灰衣灰发灰眸, 看似与当年不无二致,却也有了细微变化。 譬如那发, 淡了许多,几近白髮。 再譬如那眼, 也淡了许多。 还有那灰衣, 仿佛也快变成白衣。 真是奇了怪了。 行尘突然变得这么大, 难不成……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软乎乎,还带着浅浅的沟壑,不是手掌心还能是什么? 等等! 那踩在掌心的鸡爪子是什么?! 她难以置信的抬了抬脚。 尼玛!那是她的脚!!!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自己低头居然还能看到自己的脚?那鼓鼓囊囊蓬松松的绒羽没给她挡彻底,简直就是奇蹟! 她生无可恋地伸手瞧了瞧。 果然啊果然…… 没有手,只有一根根飞羽细长有光泽。 美吧?美个毛线!黑不熘秋,一看就好丑的说! 明明肚子上的绒羽白白的,怎么翅膀这么黑?她这到底是什么物种? 不等她从变成一只黑不熘秋污泥鸟的悲痛中解脱,行尘抬手将她放回左肩,灰衣扶风,起身下了石床。 熟悉的洞府,清冷冷的地界,确实是独悟峰,行尘大师居所。 她勾紧小爪子,紧抓着大师单薄的肩衣,又怕自个儿失足摔个鸟啃泥,又怕不小心利甲抓伤大师,真真儿是做只鸟儿都难。 大师步履沉稳,身形幅度极小,可对她这种一手能抓俩的小小小……鸟儿而言,还是地震似的。 左摇右晃,头晕目眩,她正在摔下去还是抓伤大师的边缘来回挣扎着,识海突然咔啷一声。 嗯? 她瞬间来了精神,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赶紧翻系统! 天啊! 任务栏,积分栏,多么单调又亲切的界面! 她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顾不得敲系统亲切慰问,先看了看跳出的提示框。 【折流sss隐藏任务:无论凤一曲有任何变故,不离不弃。(完成)奖励积分1000000,总积分2499000。】 想到折流与凤一曲,心头微黯,她默默点了确认。 咔啷! 又跳出一个提示框。 【时晟sss隐藏任务:成为时晟的白月光。(完成)奖励积分1000000,总积分3499000。】 咔啷! 【柳随风sss隐藏任务:与君共进退。(完成)奖励积分1000000,总积分4499000。】 咔啷! 【朱钰sss隐藏任务:成为一代明君。(完成)奖励积分1000000,总积分5499000。】 点了最后一个确认,她又静静等了许久,等着看还会不会有提示框跳出来。 然而没有。 没有耶律越的。 她的死,并没有改变耶律越的黑化值,意料之中,却也忍不住难过。 不过眼下并不是儿女情长多愁善感的时候,要紧的是儿子。 她赶紧敲了系统。 【宿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31页 系统秒回,再没有这么快过。 【系统:肉身死后,理论上不能再接受灵体入驻,即便短时入驻也会很快被排斥出来,耶律越的魂蛊类似信号屏蔽器,原本是屏蔽一切体外电波,阻止灵体被带走,从而达到锁魂效果,可这样也就同时屏蔽了系统电波,你识海中的系统界面都是通过上下行数据投影过去的,信号被屏蔽,自然连繫统界面都显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 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宿主:那我每次借尸还魂都是怎么回事?】 【系统:不是尸,你每次魂转的肉身都还有口气,你只是取代了他们。】 这就能解释通了。 【宿主:你之前说,做完这最后一个副本,我就能自由了,现在还算数吗?】 【系统:算。】 【宿主:那……我能带儿子走吗?】 【系统:不能,除非他死了。】 【宿主:什么意思?】 【系统:所有物种死了之后都会进入主神空间,由系统测算是非功过,然后决定接下来是继续投胎还是别的。】 【宿主:啊?这不就是阎王判官什么的吗?】 【系统:人间的确是这么个说法,但事实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遵守能量守恆定律,业债太多的灵魂,破坏了定律,就必须清除业债,严重的甚至会被直接销毁,也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一切都是以维持整个世界能量守恆为要义。】 系统解释的头头是道,可惜她现在一点儿不关心这些。 【宿主:别岔题,你刚才说我儿子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系统:只有死了才能到主神空间,你才有可能带他去你想去的世界。】 【宿主:你别蒙我,我这么渺小一灵体,能有那特权想带谁就带谁?】 【系统:只要不违背能量守恆,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这话乍一听不错,可经不起推敲。 什么叫不违背能量守恆?到时候儿子真死了,系统一句,不好意思,经测算,你要带他走就违背了能量守恆,一切不都完了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这一世言儿是她儿子,下一世呢? 她与他的母子情,究竟能延续多久? 不管怎么想,她不能让儿子白白死掉。 【宿主:死后的事先放一放,我想知道,儿子现在可还好?】 系统隔了几秒才回过来,只四个字。 【系统:母子连心。】 这话好有深意。 【宿主:这么说,只要我没觉得心慌难受就是儿子没事?】 【系统:是。】 那她就放心了。 确定了儿子目前还平安,她这才翻出任务栏。 咦? 奇怪…… 还没验证胎记,怎么行尘副本已经解锁了? 点开来看,副本只有三条任务。 【支线任务:每日打卡(0/3896)。1听行尘抚琴。2陪行尘看日出。3吃行尘餵的食。任务奖励积分1000000。】 这…… 这算任务??? 系统你莫不是在逗我? 而且,3896天,十年还多!这不是已经远远超过副本任务时限了吗? 她严重怀疑系统是不是出了bug! 刚想敲了系统问,系统自觉发了信息。 【系统:你没看错,一天都不能少。】 【宿主:……】 好吧,认了。 不认还能怎么?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接着再往下看。 【主线任务:行尘打坐时,必须停在他左肩,哪儿也不准去。任务奖励积分1500000。】 这…… 她森森觉得,系统真的是在逗她。 这个是终极boss副本啊!! 哪个通关游戏最后一个副本不是地狱级别的?为什么这个这么简单?比之前任何一个副本都!要!简!单! 还是说,系统给她开了后门,专门给她开了这种只要多花些时间就能完成的简单模式? 不管怎样,任务不难就好,再看最后一条任务。 咔啷! 蹦出个提示框。 【隐藏任务需完成至少一条支线任务和一条主线任务才能开启。】 原来是隐藏任务。 余小晚发信息问了问系统这任务为什么这么怪? 系统只回了句,按章办事。 好吧好吧,按章办事,那她也规规矩矩好好打卡吧。 收回神识,她这才发现,墨迹了这么半天,行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登上山顶。 这里她曾来过一次,就是个火山口,也没什么好看的,还风大雪大零下几十度分分钟冻死个人。 行尘立于火山最边缘,身形颀长,姿容飘渺,眺望东方。 烈风卷着雪花唿啸,灰衣灰发,迎风猎猎,头顶无尽云空,脚踩万丈深渊,无论狂风如何肆虐,行尘始终巍然不动,淡漠的眸子无波无澜,仿佛他的观日出并非常人的观日出,而是在萃取日月精华修习大道万千。 东方泛起鱼肚白,暖红朝阳缓缓升起,遥远的地平线仿佛近在眼前,剎那间便是光芒万丈。 无尽云空染上粼粼霞光,行尘凉白的近乎透明的面容镀着暖色,莫名的牵动着她的心。 总觉得……好熟悉…… 想哭……
第732页 没想到这丑鸟居然真的有泪腺,眼窝绒羽都打湿了,想必……更丑了吧。 陪行尘看日出。get√ 直到太阳整个跃出地平线,行尘这才指肚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转身飘然而去。 是的,飘,不是走,感觉就是飘,雪地只有极浅极浅的脚印,约等于无。 而且零下几十度的极度酷寒,他那单薄灰衣还露着脖子和一丢丢锁骨,竟然神色自如,简直神奇! 好吧,其实她也不觉得冷,可是鸟儿有羽毛啊! 对了!这鸟……翅黑肚皮白还肥嘟嘟又耐寒,难不成是…… 企鹅变异?! 不对,她还没只灰扑扑的企鹅崽大,怎可能是企鹅? 可她孤落寡闻,真想不起来还有哪种鸟同时具备了以上特徵。 干脆……飞到洞中湖,照照这儿鸟儿究竟什么样儿吧,说不定就晓得是什么物种了。 主意已定,余小晚开始孜孜不倦学飞行。 难怪行尘说她呆,不会飞的鸟,可不就是呆吗? 不过,行尘大师通古博今能掐会算的,到底晓不晓得这鸟儿已经换了魂儿? 这个疑问并未持续太久,看到行尘大师褪去灰袍,随手挂在滕柳,赤着上身迈入澄澈湖水,她就晓得他不知道了。 许是行尘长得酷似耶律越,她总想多瞧两眼,看那肩,那后颈,甚至那蝴蝶骨,都那么好看,和耶律越极为…… 咳咳!不行不行不行! 行尘大师圣洁不容侵犯,她怎么可以这么龌龊! 强迫自己扑棱着小翅膀忽高忽低笨拙地飞到一旁树梢。 一歪头,又看见碧波荡漾中那天人之姿。 心头又酸又涩,说不出是悲是喜,突然又想哭了是什么鬼? 要死了要死了,一定是太像耶律越了! 她蹦跳着转过身,卧在树杈点开系统翻小说转移注意力。 行尘生活很规律,简直到了严苛的地步。 每日第一颗启明星升起之时,他一定会起身,什么都不做,径直出了洞府,行到山顶看日出。 看完日出便回来泡湖冥想。 午时出浴,便会捉鱼烤给她吃。 是的,就是捉!鱼!烤! 第一次见大师捉鱼杀鱼旁若无人之时,她瞠目结舌,一鸟从树梢栽了下去。 天!他他他,他不是遁入空门,不能杀生的吗? 突然发现,行尘大师与她想像中的,似乎很有些不同。 譬如,他会杀生。 再譬如,他不喜欢与任何生物亲近,包括湖边草丛不知哪儿钻出来的一只雪兔。 那雪兔红艷艷的眼,软绵绵的身子,还总爱歪耷着一只耳朵竖着一只,又蠢又萌,还特别爱蹭啊蹭的撒娇,若非她鸟身消受不了萌兔恩,她可真像搂住它好好揉巴揉巴。 可行尘大师却并不喜欢它,每次它靠近,他总会躲开。 不止它,蝴蝶也好,麻雀也好,无论什么,他都不喜欢。 却唯独……喜欢她! 不是她自恋,事实胜于雄辩。 她是唯一一只被允许靠近他的生物。 可以落在他左肩,可以陪他睡觉打坐,甚至还专门抓鱼餵她。 这也就是饲养了她的意思吧? 除却这些,行尘偶尔还会抬指揉揉她的小脑瓜,这简直不可思议,因为所有被行尘碰过的,不是死物便是马上要变成死物,唯独她例外。 行尘每日都会餵她两次食,午时烤鱼,傍晚果子,偶尔也会煮些玉米花生之类的。 可行尘从来不吃,他餐风饮露,真如踏破虚空的神仙似的,连水都是不喝的。 「嘎嘎——」 怎么好像公鸭叫? 难听死了。 难听的鸟叫并未影响行尘抚琴,他每日午后都会抚琴,泠泠琴音流水一般,听得她七经八脉没有一处不舒坦的。 她也终于适应了像一只正常鸟,用翅膀飞,无压力停在他左肩,听他抚琴,享受作为一只鸟儿的惬意。 系统只给了任务,根本没有剧情简介乱七八糟,想来也是,行尘大师二十年如一日呆在这清冷峰顶,哪儿来的什么狗血剧情? 平淡便是真,这样其实也挺好。 观日出,沐浴,烤鱼,抚琴,餵果子,继续沐浴,石床打坐到天亮。 这就是行尘的一天。 无聊却也平淡。 她又开始怀疑行尘是不是晓得她其实是人了。 毕竟,有几个人会专门为只鸟儿煮熟食? 她现在可是鸟儿啊!鸟儿! 而且…… 还是只胸口留着一撮白毛的乌鸦。 果然是管中窥豹,这肥乌鸦肚子大,她一低头就能看到一片白乎乎的毛,总以为自个儿肚皮全是白的,结果……她果然想的美,只有脖下一撮而已,她就是只乌鸦,黑不熘秋黑得泛光冒油还带了一撮白杂毛的丑乌鸦! 哎,鸟生悲凉,看不到任务完成的曙光。 这才过去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日,她就快要憋出神经病,看见只蚂蚁都想凑过去跟它聊两句。 哎! 好无聊啊! 【宿主:出来出来快出来!要出人命了!(╯‵□′)╯︵┻━┻】 【系统:怎么?】 【宿主:o(╥﹏╥)o好无聊啊,陪我聊会儿。】
第733页 【系统:……看小说。】 【宿主:天天看,腻了!你陪我聊会儿o(n_n)o。】 【系统:……】 【宿主:别这么小气嘛,来聊啊~~聊什么都行~~~大眼卖萌.jpg】 【系统:我很忙。】 【宿主:就聊一会儿,就一会儿~随便说什么都好!八一八你们主神系统的奇葩事也好啊~~】 她满怀期待等着系统回復,却石沉大海。 哼! 小气! 不陪聊拉倒! 行尘的任务很简单,简单到她真的要精分自己跟自己撕了! 啊啊啊啊!这不是逼鸟发疯吗?! 人是最不善于独居的生物啊!需要交流需要朋友需要侃大山啊啊啊! 她在草地无聊的滚来滚去,小兔叽就在她旁边慢悠悠吃草,圆熘熘的眼红宝石般,好看的紧。 整个洞府除了她也就只它一只活蹦乱跳的哺乳动物了。 对了,乌鸦是蛋生的…… 【宿主:(╯‵□′)╯︵┻━┻为什么把我退化成蛋生动物!】 竹叶青玄武不也是蛋生的吗?也没见她发飙。 其实就是无聊到要长毛了。 滚着滚着滚着,她四脚马叉睡着了,两片小翅膀摊得大大的,死鸟标本似的,半点淑鸟形象都没有。 她都已经是鸟儿了,还是只不知公母的鸟儿,什么淑鸟不淑鸟,管那么许多干嘛? 身为野生动物,最重要的不就是遵循天性,怎么开心怎么来吗? 余小晚迷迷煳煳睡着,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智商被这乌鸦拉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但是她开心啊,虽然无聊,却少了很多烦恼。 再醒来时,行尘拈着果子唤她。 她蹦跳着过去饱饱吃了一顿,突然觉得脚下有些不对。 原本平展光滑的石桌,多了纵横交错的网线,还有两盒黑白棋子。 这哪儿来的? 显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行尘揉了揉她的小脑壳。 「下棋?」 好言简意赅。 「嘎嘎!」(我只会五子棋。) 等等! 行尘让她下棋? 行尘让一只鸟儿陪他下棋?! 啊啊啊!!!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晓得啊!晓得她是人!!! 晓得她是人还在她面前宽衣解带沐浴? 他他他……他难道之前一个人时都是全身赤裸的?她来了之后才留了里裤? 嘻嘻嘻,原来大师也会害羞,怕被看光啊。 自从进了这丑乌鸦的身,她的脑洞总是跑偏。 无奈。 咔哒一声,一枚白子落下。 行尘风过无痕,「太艰深怕你不会,便五子棋吧。」 啊?!! 小翅膀立时展开捂住了鸟头。 他会读心术吗?不会吧?!那她刚刚暗戳戳腹诽他脱光光沐浴什么的,他不会都知道了吧? 悄咪咪从飞羽缝隙偷瞄行尘,清冷如霜的面容一如既往,不嗔不怒无欲无求,探不出丝毫情绪。 一定是凑巧,一定是的! 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会读心术这么逆天的神技!况且她还是只鸟,读鸟术什么的,更不可能! 终于稍稍安下心来,她懒得再一惊一乍想那么多,迈着鸟步下起了五子棋。 打卡的第七日起,她的日常生活终于渐渐丰富起来,下棋,玩雪,一人一鸟嘎嘎瞎聊,行尘还一副好似能听懂的样子。 她最开心的便是被他带出去遛鸟,天高林密的飞上一飞,翱翔的滋味真好! 放风咯!!! 每次出洞,她都如疯鸟撒野,扑蝴蝶追麻雀,享受最简单的快乐。 行尘总是远远望着她,灰衣灰发孑然一身,永远都是那么的清冷如霜。 就这般日復一日,不经意间,竟过去了半年有余。 她突然觉得,就这么一直与行尘相依为命过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勐地一拍翅膀,箭一般穿透流云,遥远的天际尽头,依稀是东苍的方向…… 也不知…… 他……怎样了…… …… 啪啷!轰咚! 栖凤殿内一片狼藉,宫女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卓子从内殿出来,摇头嘆息,唤了採薇梅儿进来帮忙。 每逢月圆,王上都会去冰窖,宫中都传,王上这是去给王后招魂,可王后都摔成那样了,脑浆迸裂的,怎么可能招得回? 不管传闻真假,每次王上从冰窖回来都会动怒,砸物件儿还是轻的,有次不知赵将军说了句什么,王上直接赏了他二十大板! 那可是赵元赵将军啊!陪王上东征西战打下这大片江山的,是王上最信任之人! 连他都打了,可见王上确实怒极了。 战战兢兢收拾着内殿,王上在书案画着什么,画一张撕一张,满地纸碎,依稀红梅点点。 听说,王上早年还住在公主府时,有副特别珍爱的红梅图,不巧一场大火付之一炬,王上惦念多年,却是再画不出当年的意蕴。 王上画着画着,突然勐地掀翻了书案! 唿咚一声,吓得所有人俱是一颤。 王上的脾性当真是越来越差,也越来越易怒,虽不会迁怒他们这些下人,可挡不住他们害怕啊,再这般下去,早晚得吓出心痹见了阎王不可。
第734页 哎,若王后还在该有多好。 王上看着满地狼藉,墨汁横撒,沉着脸喘着气,小卓子突然笑逐颜开跑进来报喜。 「恭喜王上贺喜王上!摘月台成了!」 王上立时抬眸,琥瞳微动,几缕银色乱在脸侧。 「即刻下去准备!」 三日后,王上带着冰棺,浩浩荡荡出了苍城,宫人们议论纷纷,都说王上这是要将王后葬在他的故土。 赵元随侍护送,走到半路得了消息。 「王上!那鬼眼娃儿抓住了!」 耶律越端坐马背,望着遥远天际,独悟峰高耸入云,隐约可见。 「在何处?」 「在西郡边陲,正往苍都赶来。」 「不必来此,直接送去西郡城。」 「是!」 为防王后尸首腐烂,这一路行得极快,可即便如此,出城时已是阳春三月,天气总归是越来越热的,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夏至前入了西郡城。 王后尸首保存的还算完好,可这背后是耗费无数冰棺而成。 入城那日恰是月圆,王上谁都没见,直接上了摘月台,连同王后的冰棺。 台上早已按王上吩咐布置妥当,悬挂了许多怪石,地上也有,王后的冰棺置于其中,王上便赶走了所有人。 那夜,圆月如盘,月辉撒在琼楼玉宇般的摘月台,呜咽的笛声传遍了整个西郡行宫,直到月落日出,才终于止住。 第二日,王上关在摘月台,任何人觐见一律不见。 第三日,他下了摘月台,召见各部官员,一直忙到深夜。 又过了几日,赵元来报。 「天气实在炎热,娘娘的冰棺便是放在冰窖,依然化个不停,请王上早做定夺!」 也就赵将军敢如此直言不讳,安葬王后可是王上逆鳞,谁敢提都是提着脑袋的。 王上沉吟片刻,突然道:「把那孩子给孤带来。」 那孩子早两月便到了西郡,一直关在地牢,也幸得春暖花开,地牢远不及冬日酷寒,不然只怕冻也冻死了。 孩子被带出地牢,窝了两个月不曾梳洗,想也晓得多脏,况且他没来之前,四处逃难,本就跟个乞儿似的,无论如何都是干净不了的。 赵元交给侍女搓掉了两层皮,费了好大功夫揪掉大把头髮,才终于梳理好那杂乱鸡窝头。 换了身干净些的布衣带出来,赵元愣住。 那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虽瘦弱了些,可眉眼清秀,颇为喜人,鬼眼丁点不可怕,映着跳动烛火,澄澈剔透,小小年纪已初见倾国之色。 可…… 他不像那妖女。 也不大像那死掉的玄睦,虽说也有双鬼眼,可也仅是瞳色相似,眼型其他并无半点相像之处。 不像爹,不像娘,谁都不像,可为何总觉得有些面善? 这般殊色,也绝非大众面相。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耶律越还等着,他不敢再耽搁,牵着孩子去了摘月台。 耶律越执杯望月,前几日尚圆月如盘,眨眼便缺了一块。 果然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离合悲欢。 他仰头一口饮尽猩红酒液,负手转身,月光洒在身后,如玉面容与那小小孩童遥遥相望。 採薇伺候在一旁,偷眼瞧去,越瞧眉心蹙得越紧,情不自禁迈步靠近。 「採薇?」 这一声不高,却响的乍然,吓得採薇打了个激灵! 她赶紧回身,扑通一声,跪下。 「奴婢看走了神,求王上恕罪!」 耶律越淡淡道:「不过是个娃儿,何故如此上心?」 「奴婢觉得他……他……」 「好了,起来吧。」 耶律越打断,便是不想听之意,採薇也不敢再多说,赶紧起身站到一旁。 耶律越抬步过去,抬起小言儿的下巴,哪儿也不瞧,只瞧着那血红血红的眼。 晚儿啊…… 你发的毒誓,可是应验了? 【若非亲子,再无来生!】 当日一次便成,如今如何招都招不回你的魂,看来真的是……没了来生…… 你何苦要赌咒撒这弥天大谎? 明明是那玄临渊的儿子,为何偏要说是孤的? 哪怕到死……都还要欺骗孤…… 你对孤,可真是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半分真心。 你不想他死,对吗? 想帮玄临渊留下这最后一丝血脉,对吗? 可是怎么办呢? 孤看着这双眼,便会想起往日种种,当真是万分,万分,万分厌恶! 便是看在你的颜面,留他命在,孤也绝不容许他好过! 下个月圆,若你还不回魂,孤便割了他的舌头剁去双臂,让他永世守在你墓前,决不食言! 若你不想他受难,便回魂来寻孤。 孤…… 等着你…… 松了捏在下巴的手,他吩咐:「带下去吧。」 赵元採薇面面相觑,王上一句也不问,就这么看两眼就让带下去,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带下是让带去哪里? 赵元领着言儿离开,採薇迟疑了一下,追上嘱咐道:「别送地牢,先关偏殿吧。」 赵元蹙眉,「王上旨意?」 採薇僵了一下,「不,是我的意思。」
第735页 赵元与採薇在公主府时已关系甚笃,赵元当日还曾想过让採薇爬了龙床取代余小晚,幸而採薇有自知之明,不然如今只怕不死也早已被赶走。 赵元心中有愧,想想王上也未言明必须关入地牢,便点了头。 之后的日子,採薇得空便跑去偏殿探望那孩子,每次去过,脸色便愈发难看几分。 眨眼便是月圆,耶律越带着孩子去了冰窖,呜咽的笛声又响了整夜。 第二日晨起,一夜未眠的採薇便接到耶律越的旨意——三日后大殓王后。 王上肯放下执念,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紧接着她又听了消息,那孩子被带去了刑房! 她慌手慌脚跑去刑房,刑吏刚准备妥当,拎着大刀正要剁去那孩子双臂。 她急忙喊道:「住手!!」 当着王上的面,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耶律越转眸,波澜不惊,「这般慌张,成何体统。」 不怒而威的申斥,若是平日她绝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可今日不同! 她看了眼那孩子,满头冷汗顾不得擦,惨白着脸跑了过去,一句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 「王上!奴婢有罪!请王上责罚!」 「何罪之有?」 她趴在地上不敢起来,「请王上屏退闲杂人等,奴婢才好如实禀告。」 耶律越一夜未眠,眼下泛着青影,沉默地望了她片刻,这才摆了摆手。 刑吏下去了,偌大的刑房除了那吊在刑架上的小言儿,便只剩下耶律越、赵元还有她。 「说吧。」 採薇颤巍巍抬首,眼泪簌簌而落。 「王上,当日在国公府,奴婢擅作主张,偷换了娘娘的去子汤,娘娘从头至尾,只喝过两次,之后喝的……都是调养身体的汤药!」 「那又如何?」 「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 耶律越冷若冰霜,银髮映着跳动的烛火,染不上半丝暖色。 採薇一咬牙,「这孩子只怕是……」 「采、薇!」耶律越再度打断,「有些话,说了便是要掉脑袋的,你可想仔细了。」 採薇如何不懂? 王上连王后都不信,又如何会信她? 可,可她不能不说! 她又磕了个头,抽出袖中丝帕递给赵元。 「劳烦赵将军将那孩子的眼睛蒙上。」 赵元迟疑了一下,看向耶律越。 耶律越微微颌首。 他这才接过那丝帕过去。 小傢伙儿吊着手臂,瑟瑟发抖,小脸惨白如纸,却始终不曾哭闹。 覆上眼,撤开身。 这…… 之前只顾注意这孩子的鬼眼,从未关注过其他五官,当日只是觉得面善,这般遮起再看…… 赵元回头看向耶律越。 刑房昏暗,火把跳动,耶律越端坐高椅,半阖着眼,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在看。 採薇几次想开口,张了张嘴,都忍住了。 耶律越沉默了许久,那不薄不厚不艷不黯的唇微有些干燥,与那孩子因恐惧轻颤的小巧唇瓣,如出一辙。 唿! 耶律越突然站起身,大步过去,抬起那孩子下巴仔仔细细打量数遍! 「赵元!」 「臣在!」 「你看出什么了?」 「臣……」 「说!」 赵元迟疑了一下,终还是抱拳直言不讳。 「臣觉得,这孩子的唇鼻下颌,与王上十分相似。」 「你可知欺君罔上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赵元赶紧撩袍跪下,「臣不敢!」 「那孤再问你,你看出什么了?!」 赵元深吸一口气,「臣以为……这孩子与王上十分相似。」 修雅的身形依稀摇晃了一下。 「採薇,你过来。」 採薇赶紧跪爬着过去,「王上!」 「你说,你看出什么了?」 採薇重重磕了个头,「奴婢早几日便看出他与王上十分相似,奴婢日日看夜夜看,就怕看错,可奴婢越看越像,奴婢不敢欺瞒圣上!」 捏在下巴的指尖已有些抖了,耶律越突然上手解下小言儿,抱着冲出刑房。 刑吏还在门口待命,他冲上去,琥瞳瞪圆,血丝层层,张口便喝问! 「都给孤瞧仔细了!瞧瞧他,可瞧出了什么?!说实话孤重重有赏!说假话立地处决!」 几个吓得赶紧跪地,勾着头仔细瞧,一个个小心翼翼回话。 「呃……奴才觉得……这……他……」 娘呀!刚才怎的没发现,这娃儿同王上怎的这般相似? 一个囚犯,一个王上,这,这到底该怎么答? 「说实话!!!」 耶律越额角青筋暴起,形容骇人! 刑吏们吓得抖若塞糠,赶紧磕头。 「奴才觉得,他,他同王上有,有几分……呃……相似。」 「是,是啊,奴才也觉得,他同王上圣颜有……有几分像。」 耶律越抱着言儿倒退一步,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抬步踉跄着便朝外跑去。 一路上他逢人便问!侍女花匠一众宫人,除却直接吓尿了裙子的,人人都说…… 他与王上极为相似。 与他相似,与他相似!!!
第736页 明明是玄临渊的儿子,为何不像玄临渊,偏要像他?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是假的!是假的! 他不信! 他抱着那孩子一路跑去御药房跑去国库,翻箱倒柜寻了十数为珍惜药材,碾碎了研磨了配成药粉,取了银针,又抱着孩子上了摘月台。 採薇跑的慢,匆匆跟着爬上顶层,小言儿捂着沾血的手腕,跌坐地上,丝帕滑了一角,露着半只惊慌失措的血瞳。 扶栏边,耶律越举着银针迎光望着,唇微张着,颤着,眉心拧了松,松了拧,琥瞳水光闪动,像哭,又像是在笑。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 他喃喃着,颓然垂下手。 叮啷! 银针落地。 他转身一步步走到言儿跟前,蹲下,扯掉他脸上丝帕,歪头望着他,望着他,一直望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言儿瑟缩着瘦小的肩膀,稚声道:「白信,字,行言……」 白…… 姓白…… 他咬紧牙关,颈筋盘亘,才硬生生忍住没落下泪来。 「为何取这名字?」 「夏姑姑说……说是我娘给我取的,希望我言信行直,将来做个君子。」 「玄临渊,玄睦,你可认得?」 小言儿咬了咬那与他一模一样的唇,小声回道:「认得,那是言儿干爹。不过……」 「不过什么?」 「言儿已记不得干爹的样子了,言儿已很久很久很久没见过干爹了。」 干爹…… 【我与玄睦清清白白,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吧嗒! 依稀有水光闪过。 他一把抱住言儿,埋头喝道:「出去!你们都出去!!」 赵元採薇赶紧退下,掩好殿门。 那日,耶律越搂着言儿直到傍晚才出来,一双眼红肿了数日都不曾完全恢復。 第344章 通关副本(二) 第二日, 耶律越便昭告天下,立耶律信为太子,让他披麻戴孝,送母后下葬。 又过了几日, 耶律越突然派人去寻当年时晟占领皇宫时,随侍在王后身侧的侍女侍卫。 侍卫好找,虽有些战死有些留在东苍,找不全, 可驻留西夷的跟着赵将军的也有,找来三两个还是极为容易的。 只是侍女有些不大好找,近身伺候王后的就那么两人,一个病死, 一个嫁做人妇, 也不知嫁到了哪里。 耶律越先查问了侍卫, 一个个单独问的,没有人知道他问了什么, 那些侍卫都三缄其口, 一个字都不敢透露。 又过了些日子, 王后七七祭奠结束,该是返程回苍都了, 终于有了那侍女的消息。 侍女突然被这般找来,吓得三魂险些飞了七魄。 「王上饶命, 王上饶命!」 先磕头求饶总不会错。 耶律越坐在偏殿椅上, 亲民和善:「不必惊慌, 孤找你过来,不过是有些疑虑,想问上一问,你只管照实答便好,孤重重有赏。」 侍女抖着嗓音,连连称是。 「孤来问你,当日你随侍在王后身侧,可在王后身上见过胎记黑痣或者旁的什么特殊之处?」 侍女绞尽脑汁。 「王后身上……有道疤!」 「何处有疤?」 侍女埋头不敢起来,「民妇不敢说。」 「孤恕你无罪。」 侍女这才颤声道:「左,左臀……」 左臀? 【阿妈,月牙儿伤得很重吗?怎的哭得这么痛?我进去瞧瞧!】 【别,别去!那丫头是被豺咬了屁股,等上好药你再去。】 耶律越追问:「是怎样的疤?」 「一块儿块儿的,像是野狼野犬咬的。」 他向后靠在椅背,闭了闭眼,「王后脚底心、颈侧有没有什么不妥?」 侍女连连摇头。 送侍女下去领赏,採薇端了汤药进来。 这是耶律越抑制缠情的汤药。 缠情者,一方死,另一方必心痛如绞。 解药不难配,难的是方子里有一味药早已绝迹。 幸而他早已研制出了延缓之药,能缓多久不好说,可药效越来越差却是真的,最初每隔半月服一次便好,如今已成七日。 端过汤药一饮而尽,泛青的脸色总算稍稍舒展。 他将药碗放回托盘,碗底一点残渣吸引了他的视线,伸了一半的手又折了回来,来回摇转着碗,看着那残渣。 採薇歪头望着自家王上,不敢打扰,耐心等着。 突然! 啪啷一声! 碗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不是摔的,是失手。 耶律越的手还在半空举着,保持着拿碗的姿势,手在抖,广袖也在抖,不等採薇去看他的神情,他已勐地起身,突然向外疾走。 赵元赶紧跟上。 他一路回了摘月台,独自一人钻进书房,再没出来,直到晨起言儿过来请安,这才缓缓打开了门。 他神色恍惚,眼窝深陷,不过短短一夜,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採薇扶他,被他推开,赵元扶他,也被推开。 小言儿仗着胆子扶住了他的小臂,他刚要甩,对上了小言儿红宝石般剔透的眸子。
第737页 转身蹲下,苍白的指尖摸了摸他的小脸,比指尖还苍白的唇勉强勾起一抹笑意。 「你恨阿爸吗?」 小言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恨?还是不恨?」 小言儿咬了咬唇,道:「阿爸杀了夏姑姑,杀了路伯伯,言儿恨阿爸。可阿爸是言儿的爹爹,言儿一直想要爹爹想要娘亲,有了爹爹,言儿很欢喜,言儿也不知究竟恨与不恨。」 年少不知仇滋味,何况言儿才不过七岁。 耶律越笨拙地摸了摸他的头,起身牵着他一块儿去用早膳。 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如此,不管有没有胃口吃不吃得下,他都要同儿子一起,哪怕只是看着儿子吃,也好。 言儿离开后,他又请了许多大夫,宫里的宫外的都有,聚在一起问了许多。 傍晚时分,大夫散去,他独自一人坐在摘月台,望着夕阳西沉,弯月东升,眼也不眨,清冷的月光洒在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越发显得苍白,白的几乎透明。 王后七七过了,又等了些日子,依然不见耶律越有离开的意思。 西郡虽好,又是耶律越故乡,可到底气候恶劣不宜设都,还是苍城为都才最为妥当。 赵元思忖再三,仗着胆子催促他回都,这一来一去的差不多大半年,虽说国基已稳,可皇帝长时不在宫中,总归是危险的。 他沉思良久,才道:「十五日后,出发。」 赵元喜不自胜,赶紧下去安排。 他也跟着忙了起来,却不是忙着处理政务,而是忙着查问当年的侍卫宫人。 这次没有针对性,凡是当年宫变在宫中伺候的,通通招来查问。 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王上这是要翻什么陈年旧案。 问的人多了,就有走漏风声的。 很快便有人传出,王上问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譬如,当年,谁脚底心有字迹?谁脖颈处有字迹? 再譬如,耶律月立为女帝,耶律蛟什么反应? 还譬如,耶律月立了何人为后? 听说,王上还专门召见了三王爷,问了许多耶律蛟之事。 三王爷也不知同王上说了什么,王上突然下令飞鸽传书至南郡,调查一个小公公的死因。 十五日后,王上带着太子出发返都。 又半个月后,飞鸽带来消息,那小公公是被冻死的,据朱钰身侧另一个小太监供述,那冻死的旨意还是周显自个儿讨要的。 而那周显昏迷冻死之日,正是时大将军攻城之日。 「赵元。」 「臣在!」 驿站中,耶律越负手立于窗边望着沉沉夜色,风过,半绾的银丝微拂。 「还记得孤曾提过的音蛊吗?」 「记得。」 「孤才疏学浅,音蛊最高造诣傀儡术,始终不得所成,只能依靠魂蛊为引,勉强控制,可也仅能控制片刻。」 「便是片刻亦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王上不仅是天下的王,也是天下巫术最精湛之人!」 这绝非熘须拍马,赵元是真的这般认为。 耶律越转身,取下腰间骨笛,抚了抚笛穗。 「孤早年曾试过操控他人,次次都失败,之后又试过操控时晟,亦是失败,这才不得已餵了他莨菪子为引的秘药。时晟之后,孤再未尝试操控他人,今日突然想试上一试。」 赵元立时抱拳俯首,「臣愿以身为试。」 耶律越望着赵元,举笛,呜咽笛音缓缓而出,溪水般流淌。 赵元听着,只觉绕樑婉转,再无其他,想来,陛下的傀儡境界确实未达。 神经稍一松懈,笛声突然陡转! 呜噜!!! 这一声破音般的嘶鸣,赵元脸色大变! 右手不受控制抬起,抖着摸向腰间佩剑。 成了!王上成了! 心头一喜,精神越发放松,那手瞬间便握了上去,沧啷一声,拔出宝剑,直朝自个儿肩头砍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赵元心头大骇,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眼看便要血溅当场! 笛声戛然而止。 赵元急喘了口气,抹了把额角冷汗,这才将宝剑入鞘,抱拳俯身。 「恭喜王上音蛊大成!」 说罢抬首,没看到他家王上欣喜的神情,只看到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王上?!」 他赶紧起身过去。 耶律越微微摇了摇头,步履蹒跚进了内室。 夜半,他正在房中歇息,侍卫突然跑来。 「赵将军!王上传召!」 他赶紧披袍而起。 内室灯火通明,耶律越披着龙袍靠坐床头,脸色依然惨白,嘴唇隐约干裂,看也不看他,只问:「当年我死而復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头一颤,赶紧撩袍跪下。 「臣有罪!」 耶律越仰头闭了闭眼,「既知有罪,还不快如实禀报。」 赵元二话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 「当日王上万箭穿心而亡,死了两日,尸首已僵硬,本是要带回苍都示众,多亏娘娘以身为质,才保得臣与王上逃出敌营。临逃前,娘娘曾说,王上第二日午时必会死而復生,臣本是不信的,可想着逃走便能让王上安息免于被羞辱,这才随了她的计划。」
第738页 耶律越闭着眼,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然后呢?」 「然而,第二日午时,金光大盛,王上竟真的活了过来,臣这才带着王上去了附近村庄,之后的,王上也是知晓的。」 「为何当日不说?」 赵元又磕了个头,「娘娘与时晟,还有那玄临渊纠缠不清,本就水性杨花。臣以为,她是妖女,会阻碍王上一统天下!至今依然这般以为!若非她,王上充盈后宫,必然儿女满堂,何至于只太子一根独苗!」 赵元取下佩剑,双手奉上。 「如今她已薨了,再不会阻碍王上,臣亦再无所忧!自知欺君重罪,万死难辞,请皇上处置!」 耶律越缓缓张开眼,却没看他,也未动,只空荡荡盯着房梁。 「她,可曾留过什么话给孤?」 「是!她曾留下血书一封。」 琥瞳瞬间睁大,转头看向他,「现在何处?!」 「在……」赵元一咬牙,「在荒郊,埋了土,这么多年了,便是没有沤烂殆尽,想来也差不多了。」 耶律越胸口剧烈起伏,「找!去给孤找!即刻带人去找!找不到朕便诛你九族!!!」 刻不容缓,赵元连夜带人策马离去。 这么多年了,又是荒郊野外没什么标识,如何好找? 这一找便找了一载有余,当真是掘地三尺。 幸而,终于找到了。 小心翼翼将那破烂布块装在锦盒,快马加鞭送回苍都。 御书房中,耶律越刚摊开奏摺沾饱了墨汁,锦盒递到了他面前。 啪嗒。 浓墨滴在暗黄的奏摺上,墨迹晕染,砚泪一般。 耶律越举着笔,只望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小卓子举得胳膊都酸了,小心翼翼偷眼轻唤:「王上?」 连唤数声,耶律越才瞪着血丝隐现的眼,搁下笔。 「呈上来。」 沾染了墨汁的奏摺收起放在一旁,锦盒搁上。 耶律越手瘫在锦盒两旁,低头望着,望了许久,这才抬手抠开阖叶。 两手扶着盒盖,缓缓掀起,刚掀了一个缝,他突然合上了,抬眸望向小卓子。 「孤,像是听见外头有人求见。」 小卓子怔了一下,真要有人,肯定会禀报的。 可他还是躬了躬身,道:「奴才这就去瞧瞧。」 出了御书房,哪儿有什么人? 再度迴转,他家王上还在盯着那锦盒发怔。 「王上,没人。」 「哦……」 耶律越眼中血丝似乎更多了些,按在锦盒上的手用力,缓缓打开盒盖。 开了点,再开了点,又开了点…… 小卓子站一边瞅着,真想上去帮他家王上一把掀开!当日火烧火燎,天天催着要的东西,这好容易到了,怎的反倒不赶紧的看?这慢的,看得他都快急死了! 小卓子眼睁睁瞅着那盒缝儿,大了点又大了点,隐约都能看见里头包着的金布边了。 啪! 又扣上了! 「太子,孤,孤要问太子功课,去传太子!」 小卓子依稀明白了什么,低声道:「王上,你方才午膳时,不是问过了吗?」 「孤,孤问过了吗?」 「是。」 「是吗……对,孤想起了,孤确实问过了。」 看着手中锦盒,耶律越突然又道:「那便唤採薇过来,朕有些饿了,想吃些糕点。」 「是。」 採薇来了,送了几样他平日爱吃……也或者说,是王后生前爱吃的几样糕点,自打王后去了,王上的口味也变了,只爱吃王后爱吃的。 耶律越咬了一口,放下,摆了摆手。 「撤了吧。」 糕点撤下,王上还在盯着那锦盒。 「赵元。」 小卓子一愣,赶紧问道:「王上想召见赵将军?」 「对,孤要召见他,快让他觐见!」 「呃……可,可是赵将军并不在京中,这是快马加鞭送来的,赵将军再过两日才能到。」 耶律越沉默了,摸着那锦盒,几次用力想掀开,可最终都没有。 「还要两日才来?」 「是,王上。」 「给他飞鸽传书,要他快些。」 「是。」 飞鸽飞出了皇城,那锦盒也被耶律越揣进了怀里,抱进了寝殿。 「孤……待赵元来了再看。」 小谢子悄声问:「王上这是怎的了?为何非要等赵将军来了?」 小卓子望着寝殿大门,许久才语重心长道:「近乡情怯,近乡情怯啊……」 「啊?」小谢子一脸茫然,「这是从西郡送来的吗?」 小卓子点了下他的脑袋,「蠢材!快去给王上端洗脚水去。」 自那日,耶律越吃饭睡觉上朝都抱着那锦盒,上朝本是不想抱的,人都走了,又折了回来,还是抱起才安心去了金銮殿。 朝中众臣都好奇地盯着那锦盒,以为王上有什么要紧事要宣布,可直到退朝都没有,又一个个暗自揣测,王上抱着锦盒上朝,是想暗示什么? 江北洪涝,王上这是想让他们自掏腰包,支援灾民? 前阵子才砍了贪官王侍郎,难不成王上又发现了新目标?不会是邓(刘张周孙)大人吧?赶紧跟他划清界限!
第739页 朝臣如何想的,耶律越显然不在意,他抱着那锦盒,连奏摺都没心思批,勉强批到傍晚,天刚擦黑就又进了寝殿。 「小卓子。」 「奴才在。」 「赵元还要多久到?」 「回王上,明儿个晨起,准到。」 「确定了?」 「确定了,赵将军昼夜不停,饭也不吃直赶过来的,说是累死了两匹马。」 「哦……」 耶律越抱着锦盒上了榻,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小卓子。」 今夜轮着小卓子值守,正歪在殿门口望着门缝透过的夕阳发呆,赶紧进来。 「奴才在。」 「几更了?」 「呃……才刚酉时三刻,还不到一更呢。」 「下去吧。」 又过了片刻。 「小卓子。」 「奴才在。」 「几更了?」 「酉时未尽,王上。」 「下去吧。」 那夜,耶律越每隔一刻半刻的便要问上一问,眼中血丝吓人。 小卓子心疼自家王上,劝道:「王上安心歇着吧,赵将军求见,奴才定立时禀报!」 顿了下,他又补充,「不,不等赵将军求见,赵将军一进城,奴才就立时进来禀报。」 「嗯。」 耶律越抱着锦盒翻了身,再没问过几更了,可那翻身声一夜未停。 四更天,城门还未开,赵将军有火漆加急密旨,自然畅行无阻,刚一跨进城门,小卓子就赶紧进殿禀报。 「王上,赵将军进城了!」 王上立时披衣而起,「更衣!」 收拾妥当,赵将军也到了宫门,一路急奔的话,再一刻钟便能见到。 耶律越抱着那锦盒坐在御书案后,一言不发。 「就到了,就到了!」小卓子不时张望着御书房门口,安抚着他。 「就到了?」 「是,就到了!」 耶律越按着锦盒,突然一把掀开! 小卓子一脸愕然。 啊??? 日盼夜盼的,人终于来了,王上这又是怎么了? 耶律越颤手取出盒中金布,一层层掀开,小心翼翼的。 一块破布包在里面,霉味极重,呛人的紧,他像是根本不曾闻到似的,指尖微颤,一个字一个字拂过。 小卓子站在一边儿看得真切,布上字迹已发黑,根本辨不清写的什么,且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的,能辨清的就更少了。 他眯眼瞅着。 什么【枯】什么【春】……什么【一次】……什么【保重】…… 【孩】什么……【真】什么……【你】什么…… 【诈死脱】……什么? 【严】什么……【竹】什么……【等】? 最后四个字倒是清晰——【必不负君】。 他蠢笨如猪,自是比不得王上睿智,勉强猜着补了补空缺。 【枯】木逢【春】只能【一次】千万【保重】? 【孩】子【真】是【你】的? 【诈死脱】困还是脱壳? 不过这【严】……【竹】……什么意思?还有【等】? 是让王上在什么地方等她? 最后一句…… 【必不负君】。 先王后也是个痴情人吶。 小谢子进来禀报,「启禀王上,赵将军求见。」 耶律越抬眸,一双眼腥红欲滴!惊悚骇人! 「传!」 几乎是咬碎牙根挤出的字。 赵元风尘僕僕而入,脸颊消瘦,抱拳的指缝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缰绳磨的。 「参见王……」 嘭噹! 砚台勐砸了过去!正砸在赵元额角,鲜血横流! 赵元抱拳垂首一动未动,吞了口气,说完了最后一字,「……上。」 耶律越并未理他,扬声唿喝侍卫。 侍卫小跑着进来,不等行礼,耶律越突然起身,龙椅呲哽一声划过玉石地面,耶律越也到了他近前,沧啷一声,抽出他腰间长剑,一个反手,直刺跪在一旁的赵元! 噗呲! 长刃刺破沾满尘灰的锦袍,血瞬间便涌了出来,赵元摇晃了一下,依然跪得笔直。 「臣……有罪!万死难辞!王上亲自执刑,乃……臣三生之幸!」 这,这可是赵大将军啊! 这这这…… 小卓子赶紧上前跪下,「王上息怒!看在赵将军这些年随侍在王上身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过他吧!」 耶律越目呲俱裂,脸抽搐着,一双眼红的滴血,手上不断用力,向下压,再压,继续压!!! 噗!噗!噗! 刀刃越插越深,终于穿胸而过,露出锋利剑尖。 赵元绷直了身形,额角青筋暴起,拳头紧攥,生受着! 採薇过来送汤药,啪啷一声,茶盘坠地。 「王上!王上开恩吶!」 她扑过来便是磕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磕。 耶律越转眸,瞪着她,视线冰冷如刃,恨不得将她戳死在原地! 「你,有什么资格求情?」 「你以为,孤为何留你命在?!」 「不过是看在你救了言儿,不然早将你碎尸万段!!!」 噹! 一脚踹翻採薇,那一剑也刺到了底。
第740页 赵元强忍剧痛,摇晃了一下,终还是歪身翻倒,痛晕过去。 採薇连咳了数声,跪爬着过来,啜泣着,苦苦哀求。 「王上!贱婢死不足惜,可赵将军赤胆忠心,便是做错了什么,也求王上开恩!求王上!」 「赤、胆、忠、心?」耶律越笑了,笑得浑身颤抖,冠冕珠串噼啪乱响,「你们的忠心便是知情不报,便是自以为是?便是置孤的痛苦于不顾,只为了你们所谓的忠心?!!!」 噗呲! 勐地拔出长剑! 噹啷,丢在地上。 银丝散乱,龙袍溅血,他颓然转过身来,身形踉跄。 「镇国大将军赵元,以下犯上,触怒天威,官降三级,罚守先王后皇陵五载,十日后启程,不召,不归。」 「宫女採薇,年岁已足,恩赐出宫,念随侍有劳,赏金万两,田千亩,允自主择婿,族亲不得干涉。」 赵元被抬了下去,採薇跪爬过来,拽着他沾血的袍角,明明荣华富贵,却泪如泉涌。 「奴婢不要这些,奴婢只求留在王上身侧,哪怕做个最卑贱的洒扫也愿意!求王上别赶奴婢走!」 小卓子在一旁跪看着。 不要富贵,偏要自作贱。 採薇的心思,莫说王上,便是他个小公公也是懂的。 往日见她不曾有丝毫逾矩,王上才当不知的,如今逆了龙鳞,没砍了脑袋还多加恩裳,真真儿是看了往日情分了,她何苦还要执迷不悟? 小卓子微嘆了口气,沖侍卫喝令,「还不快送採薇姑姑回去!」 採薇被带了下去,一路洒下多少不甘泪水。 耶律越一步步挪回书案,捧起那破布,痴望了许久,偌大的御书房,静闻落针。 「孤……」 突然的一声,音量不高,却因乍然,格外的醒耳。 小卓子赶紧应声,「王上。」 他小心翼翼摩挲着那破布,像是怕碰坏了似的,「孤……心里难受。」 看着王上憋得通红的眼,小卓子说不出的心疼,哽咽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难受便哭一哭,便是那老天爷也有难受之时,不然,哪来的雨涝?」 「哭……」耶律越微微抬眸,视线虚无,眸光空洞,「孤……哭不出来……」 「孤得了这整个天下,可孤……也失去了整个天下。」 小卓子越发心酸,王上哭不出,他小卓子替王上哭一哭,都说喜极而泣,大悲无泪,他们王上太苦了,真真儿是太苦了。 「王上还有太子,太子敦孝淳善,将来必然也是威仪天下的明君。」 「对,太子……孤……还要再撑一撑……」 耶律越小心翼翼包好那破布,重新放入锦盒,锁好了,看了一眼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茶盘,药碗歪在盘子里,抑制缠情的汤药撒了大半。 他俯身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小卓子。」 「奴才在。」 「伺候孤更衣,上朝!」 「是!」 …… 眨眼便是十年。 他,也做了十年太子。 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煳,只记得夏姑姑做的疙瘩汤很好喝,剩下的便只有担惊受怕的颠沛流离,还有夏姑姑死掉时的伤心。 他也终于明白了夏姑姑临终说的那句话。 【若,若你死于他手,便是他的报应!手刃亲子,他的报应!若他认了你,便当是告慰你娘在天之灵,无须替我们报仇,只求有朝一日,你能重振无杀门,那是你干爹毕生心血,也是我等……唯一的家。】 夏姑姑的遗愿,他早在三年前便已实现,父王也是知晓的,并且还帮他出了主意,解决了门派争斗的不利。 父王真真儿是待他极好,严而不厉,宠而不溺,只要是他想做的,且不伤天害理,他都不会干涉。 明明处理朝政已精疲力尽,他还会每日抽空教导他,尽可能陪他用每一餐饭,即便不能,至少陪他一餐。 父王从未因政务繁忙疏忽他,他也因着父王的尽心陪伴丝毫不觉得孤单,只除了……有些想念母后。 自然,他也不是丁点烦恼没有,他生了一双鬼眼,幼时总是遮遮掩掩,偶尔被谁看到,也是吓得哇哇乱叫,骂他是山鬼邪魔,还会拿石头砸他。 做了太子之后,也常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一度到处都是他并非父王亲子的流言。 父王很是震怒,妄议者,杖责的杖责,赶出宫的赶出宫,甚至还有被赐了白绫砍了脑袋的,后来便再无人敢非议,日子久了,宫里人也都习惯了,也不觉得他这鬼眼有甚可怕。 可出了宫便不行了,尤其是稍懂些事的半大孩子,方才出宫办事,撞见一个,竟吓尿了裤子。 有这么可怕吗? 耶律信胡思乱想进了养心殿,父王上朝时便一直捂着心口,他有些不放心,忙完了正事赶紧过来瞧瞧。 父王正在靠在榻上喝药,这十年来从未间断过,只是近两年喝得越发频繁了些,从早中晚各一次,到各两次,再到半个时辰的早朝都撑不下去,身子越来越差。 「儿臣参见父王。」 父王招了招手,他赶紧过去坐在榻边。 「过几日,便是你十七生辰,父王想让你继承王位,你可愿?」 「儿臣愿为父王分忧。」
第741页 这些年他一直努力修习治国之策,想快些及冠,快些继承王位,就是为了让父王歇一歇,尽一尽孝心。 他觉得这才是人之常情,完全不能理解史书记载的,兄弟阋墙,弒父夺位。 当王多累,守在宫中,如在牢笼,要为国为民,操劳一生,若非尽孝,谁爱当谁当! 原定的及冠继位,终因父王龙体欠安,提前到了十七。 登基大典后,父王便收拾行装,出发去西郡,回他的故乡,回母后长眠之处。 临行前,父王嘱咐了许多,有朝堂政事,也有家常私语。 「记得不可太过劳累,每日至少睡够四个时辰。」 「是,父王。」 「早膳绝不能荒废,哪怕吃上两口,也必须得吃。」 「是,父王。」 「赵将军,刘丞相,大理寺卿,都是忠臣,他们若谏言,可一定要多思虑。」 「是,父王。」 如此一通,嘱咐了近一个时辰。 「都记住了吗?」 「儿臣记住了。」 「那行,父王走了,你,保重。」 「此去路途遥远,父王也保重。」 父王放下车帘,马车缓缓而行,行不过三五步,又停了。 他赶紧跑过去,父王也撩开了车帘。 「言儿。」 「怎么了父王?」 父王探手抚向他的眼,他下意识闭了下,再张开,父王带着笑。 「你这眼,像你母后。」 欸? 他虽不大记得母后模样,可也是见过画像的,母后分明是凤眼,妩媚的紧,哪里像了? 父王又说了最后一句:「再唤我声阿爸吧。」 「阿爸。」 这一句,父王没有自称「父王」,也没有自称「孤」,自称的是平头百姓家里人常用的「我」。 父王或许也只是想做个布衣百姓吧。 父王走后半年,夏至未至,不冷不热的好天气,他难得有空闲,在御花园赏荷,据说母后生前就很喜欢这荷塘,便是秋末残荷也是要来赏一赏的。 凉风习习,垂柳青青,斜阳正好,八角凉亭赏芙蓉,果然惬意的紧。 小谢子一熘小跑自远处而来,边跑边喊:「王上!王上!太上皇来家书了!」 父王走后,只初达西郡来了封家书报平安,之后便再未来过,全仗着卓公公千里传书禀明近况。 这果然是个好日子,天好,荷好,还来了家书。 他笑逐颜开,与父王肖似的面容,俊美无俦,却半点不见父王的儒雅,许是天性如此,也许是父王给惯的,他格外爽朗,还特别爱笑,父王还曾感嘆,他这是将父王母后欠下的笑,都给笑了。 「来来来!快些拿给孤瞧瞧!」 小谢子跑得极快,还险些栽了跟头,半点儿不像入宫十多年的老人儿,倒像个刚入宫没两天的毛头小太监。 汗都顾不得擦,信已递到他手中。 撕开信封,取出厚墩墩的信,他越发欢喜了几分,父王果然是想他了,上次报平安只一张纸,区区几行,这次却有这么多话要同他絮叨。 展开信,初看着,还眉眼带笑,看着看着,笑容散去,眸光渐深。 他屏退左右,连小谢子都赶出了凉亭,独自一人靠在漆红亭柱,字斟句酌。 【……有些事,压在心头整整十载,本想带入棺材,绝口不提,可思来想去,你终归是有知晓的权利……】 父王说,是他害死了母后。 一切起因,都是从怀上他开始。 当年怀他之时,父王被抓走多日,而怀孕十日以上缠情便不会躁动,可父王回来时,缠情却躁动了,说明母后当日怀孕还不足十日,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可能是父王的孩子。 这便是父王不肯相信母后的主要因由。 然而,十年前在西郡,父王验明他的确是父王亲子之后,父王便疯了一般拼命调查当年种种。 父王查明,当年趁他中毒羞辱他想要杀他之人,颈部与脚底心都没有母后该有的字印,而左臀却多了块耶律月年幼时留下的伤疤。 父王还查出,当年他被耶律蛟带出西郡城,逃出去第二日便心痛如绞,可那时那顶着母妃的脸羞辱他的女人,还好端端活着,整日与时晟私缠在一起。 父王又查遍西郡,问了许多人,从挑手脚筋的大夫口中得知耶律蛟脚底都有字,又从耶律月侍女口中得知,沐十一脚底也有。 他们两人中,必有一人是母后借尸还魂。 耶律蛟本是野心勃勃,势要称王,却将到手的王位拱手让人,还怂恿耶律月娶沐十一为男后,显然就是母后! 查出这些时,父王近乎崩溃。 父王可以接受他是他的亲子,毕竟这并不能抹杀母后背叛他的事实,他不必自责。 可若他从头到尾都误解了她呢? 他不敢回想,她费尽心力将他救出西郡城,他却一刀捅了她,还将她丢在极寒的雪窝! 他不敢回想,正是他着人挑断了她手脚筋,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一刀捅死,还无动于衷! 他更不敢回想,他之后是如何囚禁她折磨她!杀掉了她所有在意的人!逼到她几度崩溃自杀! 她该是有多恨才会发了那般毒誓! 【若非亲子,再无来生!】
第742页 可他明明是他亲子,为何她还是不肯出现? 是在躲他吗? 一定是的…… 她恨他,恨之入骨! 不,不!!! 他不能接受她恨他恨到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肯相见! 任何人恨他都可以,哪怕亲子恨他!甚至手刃了他!他都能接受! 可唯独她! 唯独她,他接受不了! 她若恨他,他穷尽生死,还有何颜面再站在她面前?! 他那么爱她,那么那么爱她…… 他宁愿承受背叛,也不愿无颜相见! 他调查调查发了疯的调查,面上无迹可寻,内里早已濒临崩溃。 他找了能找来的所有大夫,翻了能翻的所有医典,只为找出蛛丝马迹,证明他没有诬陷她。 然而,他失望了。 下给她的哑药之所以会让人哑掉,是因着喉头髮硬,难以成语,她死而復生后,筋脉重梳,喉头自然也跟着舒展,哑口不药而愈完全是情理之中。 她被耶律月杀死,他一无所觉,是因着魂蛊作祟。 魂蛊,如魂之双生,人死魂离,魂蛊便代替原魂留守,直至有人催动招魂之术,便如磁石一般,将原魂吸来,死而復生。 魂蛊留在尸首体内,迷惑雌蛊,不能及时察觉肉身已死,待察觉时,已过了数日,故此,他才会推迟了缠情的心绞痛。 所有的谜团,一一解开,那最初导致一切的祸根,也终于有了解答。 她当日明明怀的是他的儿子,孕期绝对已超过十日,为何雌蛊还要躁动? 因为…… 他早料到玄睦要有动作,提前备好了延缓缠情发作之药,可他却从未想过,延缓之药因何延缓?正是麻痹了雌蛊,让它不能准确感知四围,才得以延缓…… 雌蛊迟钝如斯,又如何能敏锐察觉她有孕了? 如何能?!! 如今想来,简单到一目了然的道理,当日他昏了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只认定了她骗了他!害了他!不可原谅! 却万万不曾想过,真正不可原谅的,在他自己…… 他尤记得,他质问她,若她早已被耶律月杀掉,为何他迟迟没有心绞痛? 她望着他,目露绝望。 【那蛊是你下的,你当最清楚才是。】 是啊…… 他下的蛊,却去问她! 他何止不可原谅,他根本万死都不可饶恕!!! 她说她死后曾来找过他,说她抱过他,说她眼睁睁看着他受辱,心如刀绞。 那时间,正是周显冻死之时。 他想起耶律月举刀杀他的瞬间,他摸到了滚在手边的骨笛,求生本能拿起便吹,控制着耶律月的手,硬生生扎向一旁。 他一直以为,那是因着魂蛊才会操控成功。 他找来赵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哪怕她只骗了他一点点也好,哪怕只一点点,他想印证自己并不会傀儡术。 却,再度事与愿违。 她不曾骗他,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命相救…… 他却…… 看着她留下的斑斑血书,看着那「绝不负君」! 他真想自绝于当场!!! 可是他不能。 他还有言儿。 他们的儿子。 他已是不可饶恕的夫君,绝不能再做不可饶恕的父亲。 【……阿爸愧对你,愧对你阿妈,不求原谅,只求阿爸死后,千万莫要遵俗将我们同葬……她……必是不愿见我的……】 最后两句尚未看完,留守公公便急匆匆跑了过来,还未到近前,哭声已震了天。 「王上!节哀啊!太上皇他……他殁了!」 「什么?!」 耶律信勐地站了起来,信纸撒了一地,如纸钱白幡,随着风过,纸角扑簌…… 第345章 通关副本(三) 噗通! 余小晚一头栽进了洞中湖。 她有点懵。 真懵。 她搞不懂自个儿这是怎么了? 她正追着一只鱼儿, 故意拍动翅膀吓唬它玩,谁知就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心痛如绞,就栽了下去。 幸好只是一瞬间。 她扑棱了两下翅膀,成功自救, 翅膀防水,鸟头却不,湿漉漉的毛塌陷下去,简直……丑哭了。 她记得小时候没这么丑的啊, 分明小小一团,灰白的绒毛,虽然土肥圆,可好歹萌萌哒, 怎的越长越锉? 没错, 她已认出了这只肥乌鸦究竟是哪根葱了, 就凭它肚子上那多出的一块硬梆梆的凸起,明显与小唿唿肚子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稍微长长了些。 千算万算, 她还真没算到有朝一日她会穿到了小唿唿身上。 她来了, 那小唿唿岂不是……挂了? 有点儿难过。 算了算了,挂了也是好事, 再投胎说不得就投成人了呢? 之前还一直惦记着它,想说它失踪了, 没曾想, 竟是跑来跟行尘大师混了, 不愧是她养的鸟儿,有眼光! 抖了抖鸟身,水珠溅在草叶啪唦作响,小兔叽蹦跳着钻出草丛,本想蹭巴蹭巴她撒撒娇,一见她满身湿漉漉,立马退避三舍,转头就走。 这死兔叽成精了吗? 居然敢嫌弃她! 她忿忿然追上去,拍打着翅膀故意在它头顶徘徊,水珠溅得它背上东一点西一点,绒毛沾水就塌陷,好笑的紧。
第743页 小兔叽耷拉着耳朵窜进草丛不见了,她这才拍着翅膀选了处漏着石缝阳光的草皮,肚皮朝天,躺着晒毛。 行尘大师就在离她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泡泉,鸟的二十步,灰发一半沉浮在水中,一半散在岸边草地,有那么几缕蹭到她的小爪子,痒痒的。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完美的侧脸,清修的眉,雾峰的鼻,如玉的下巴紧挨着颠倒众生的唇。 嗯……赏心悦目。 她这可不是在耍女流氓。 泡泉是日常,每日两次,她早就习惯了,已不会再刻意避开,该怎么飞就怎么玩儿,便是瞟见了大师深陷的锁骨,漂亮的肩线,或是水波荡漾下好看到爆的……这里那里,她也能十分坦然的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 横竖大师都不在意,她一只鸟儿还矫情个什么? 纯欣赏,真哒! 再说,还有里裤不是?能看的其实很有限啊。 晒着毛,翻开系统,无聊无聊,找本小说瞄瞄好了。 说是翻小说,视线却不自觉瞟到了右上角的总积分。 【总积分:6499000】 耶律越的sss隐藏任务……完成了。 早完成了,差不多十年了。 她也搞不懂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毫无预兆就蹦出个提示框,耶律越的黑化值疯狂骤减,一路飈到-100,虽然再往下显示不出来了,可那-100一直在抖,显然还在减着,任务就那么莫名其妙完成了。 说起这个,方才那莫名其妙的头晕目眩是怎么回事? 感觉心还有点慌。 奇怪…… 难道是言儿出事了?! 一想起言儿,她可待不住了,刚想敲了系统来问,行尘大师突然颤了颤长睫,张开了眼。 淡漠的嗓音,如拨在琴弦,缓缓逸散。 「浮生若梦,爱恨嗔痴,桃源无间,不过一念……」 嗯? 什么什么? 这话怎的这么耳熟?好像听谁说起过。 行尘抬手,水波荡漾,修长的手臂水珠滴答,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白蝶。 那蝶极美,蝶翅萤光,细须卷长,只停在指尖瞬息,便轻拍了拍翅膀,飘然而去,一路洒下星尘点点,消失在洞顶斑驳的光影之间。 这白蝶……好生眼熟…… 她左思右想,还真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当日梦里见过的那只白蝶吗? 还梦到过不止一次。 一次是死了人,血溅白蝶。 一次是追着它扑蝶,扑到了悬崖边,见到了一白衣人。 还有吗? 想不起来了。 说起梦,她又想起当日玄睦筋脉尽碎,她搂着他,也做了梦。 梦里没有白蝶,却有一双金色的眼,还有……丫儿…… 梦里那金眸人,唤了她丫儿。 昏迷的玄睦,也唤了她丫儿。 丫儿…… 到底是谁呢? 哈啊—— 好睏…… 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听着空旷山洞不知哪里传来的一两声水滴石响,她迷迷煳煳睡着了…… …… 「不过是只黑不熘秋的乌鸦!凭什么直飞上了九重天?!」 「不知同那妖狐学了什么媚术,竟哄得帝尊自损元神!真该绑上笞烙台,针笞雷烙,形神俱灭!」 「尚日仙尊?我呸!」 这是梦吗?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她骂? 她拼命躲拼命躲,他们还追在她身后指着鼻子骂。 光影恍过,耶律月站在不远处沖她笑着勾手。 「来呀,我带你去寻帝尊。」 虽不知帝尊是谁,可她却不受控制的欣喜若狂,扑棱着翅膀便飞了过去。 耶律月带笑的面容水纹般缓缓扭曲,变成了一望无底的黑洞。 黑洞旋着飓风,将她勐然吞噬! 不要! 她陡然张开眼。 滴答,滴答…… 空旷山洞,水声滴答。 头顶石缝若隐若现着繁星点点。 是梦…… 她抽了抽鼻子。 好香。 一骨碌爬起来,行尘坐在石桌旁,一粒粒剥着煮得喷香的玉米籽。 见她醒来,灰眸微动,「过来。」 她赶紧扑棱翅膀飞了过去。 玉米籽香甜软糯,好吃的不得了。 行尘慢悠悠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她的秋风扫落叶。 吃完了,又吃完了。 眼巴巴看着行尘慢悠悠剥下一把攥在手中,她急不可待地绕着踱步。 行尘睨了她一眼,摊开掌心,她赶紧扑棱两下翅膀过去,叨叨叨叨,叨干净。 行尘淡淡调侃,「不过是只小小乌鸦,吃的倒不少。」 【不过是只黑不熘秋的乌鸦!凭什么直飞上了九重天?!】 梦里的话,突然重叠。 鸟嘴顿了下。 乌鸦…… 鸦儿…… 丫儿?!!! 难道玄睦梦呓的不是丫儿,而是鸦儿?!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这脑洞也太跳脱了,难不成前世,不对,前前世,她还是只乌鸦不成? 嗯…… 想想……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她曾问过系统,玄睦,莫非,朱钰他们,可是都投胎了?
第744页 系统说,比投胎更好。 再问,却是再也不肯透露半分。 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难道还牵扯了什么前世今生狗血淋头的爱情故事?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不过是个梦而已,什么前世今生的,太扯了,就算真有,又跟玄睦有什么关系?还有耶律月,梦里还有她呢。 吃饱喝足,行尘带着她出洞放风。 满天星辰,浩瀚璀璨,银河迢迢,如坠凡间。 她拍动翅膀一阵翱翔,很快便将所有一切抛诸脑后。 乘风破云,鸟生一大美事也。 脚下的独悟峰越来越小。 行尘孑然一身,踏着竹林白雪,遥遥地望着她,夜风拂过,灰衣猎猎,满头灰发映着星辉凉月,银光微闪。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那日起,稀奇古怪的梦再未断过,但凡她睡,必然做梦,从最初的颠三倒四,都后来渐渐连贯。 她也隐约觉得好似哪里不对,明明睡前是夕阳西沉,再醒来,烈日高挂! 她睡得有这么久吗? 她一定是睡迷煳了。 一次迷煳,两次迷煳……之后她便用了心,刻意在睡前看了下系统时间。 再醒来…… 她觉得系统bug了。 她怎么可能!怎么怎么可能! 居然! 睡了整整三天?!!! 她一定是脑壳撞坏了。 【宿主:系统。】 【系统:怎么?】 【宿主:我脑壳撞坏了。】 【系统:?】 【宿主:你一定要帮我记住时间,等我醒了来问你,你告诉我过去了多久。】 【系统:……】 【系统:好。】 抓了抓行尘薄薄的肩衣,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一点儿不见外地靠在他颈边,合上鸟眼,隔着厚厚绒羽,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凉丝丝的,脖子凉的,脸也是凉的,几乎统统都……没有温度…… …… 她是乌鸦。 原本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名字,被人追在屁股后砸石头骂得多了也便知道了。 世人都喜欢喜鹊,说是喜鹊盈门便有喜事,乌鸦嘎嘎是要降祸端。 她深不以为然。 鸟儿叫而已,哪儿来那么多道道儿? 她冲着自己嘎嘎叫了两声。 轰隆! 一道碗口粗的炸雷砸了下来。 正噼在她身上! 看来乌鸦嘴是真的哦…… 昏迷前,她如是想。 再睁眼,她躺在一个奇怪的石台上,台下浓烟滚滚,身上还有烤煳的味道。 她第一反应是…… 她被人烤了?! 赶紧扑棱着小翅膀飞了起来,这才看清,那不是烟,是雾。 也或者说,是云。 周围好多好多这样的石台,远远望着,莲瓣层叠,分明是一个个莲台。 莲台不大,坐上个人刚刚好,大家都是盘膝坐着来的,独独她是冒着烟躺来的。 也幸而她是只乌鸦,个头小,不然那小小莲台如何躺得下她? 莲台上的人都是眉眼带笑,互相抱拳恭喜着。 这个说,「恭喜道友渡劫飞升。」 那个说,「贺喜道友得道成仙。」 还有人在感嘆:「原来这就是仙界啊!」 嗯? 什么仙界? 他们干嘛这般欢喜?她倒觉得,这里还不如人间有趣,到处云雾缭绕,连棵高树都不得见,她可要上何处去筑窝? 扑棱着翅膀到处寻着树,有人在身后喊。 「道友!乌鸦道友!喂!前面那只乱扑棱的鸟儿!喊你半天了聋了?在这南天门前乱飞什么呢?过来排队!」 欸? 喊她的? 她扭着小脑壳回头张望了一眼,当真看见一青衣童子手拿拂尘,驾着祥云,追得气喘吁吁。 「嘎嘎!」(你叫我?) 「不叫你叫谁?」 「嘎嘎?!」(你能听懂我说话?!) 她新奇的不得了。 小童翻了个白眼,强挤出一抹笑,「劳烦这位道友化成人形,随我来。」 「嘎?」 化作人形? 那是什么意思? 小童手搭拂尘,站在云端强压不耐等着。 她拍打着翅膀,歪头望着他。 「嘎嘎。」(不会。) 话音未落,她发现小童的脸抽了下。 「这位道友,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你晓得每日有多少道友飞升吗?我们很忙的好吧?快些化形登记进门!」 「嘎嘎。」(可我真不会。) 小童耗掉了最后一点耐心,上手拎起她,转头就走。 南天门前,果然排了长长队伍,小童怕她乱飞,干脆直接拎着她插了队。 「姓字名谁?家住何处?师从哪门?」 「嘎嘎。」(别人都叫我乌鸦,家住村东老树,湿从……一下雨就淋湿了。) 记录小童听得头大,翻遍了飞升簿也没寻到她这号玩意儿。 可若非得道飞升,凭一小小乌鸦,如何飞的上这南天门? 无奈之下,青衣小童拎着她见了引路仙倌。 仙倌翻遍飞升司,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罢了罢了,领着她排队上试仙石吧。」
第745页 试仙石,顾名思义,便是试查仙力的石头。 试仙前,引路仙倌盘腿坐在莲台上,呜哩哇啦唠叨了一大通。 她稀里煳涂听着,虽一知半解,却也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里真是仙界,人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修炼千年,渡劫飞升,来的便是这里。 但是仙界同人间想的,不尽相同。 人间只以为,飞升成仙便是永生,从此做个逍遥神仙,再无烦恼。 却不知,仙界也分三六九等。 人间称之为仙界,仙界却称之为九重天,只有登上最高的九重天,成了帝尊,才是真正的大道所成,可划破虚空,超脱混沌,除非自毁元神,否则,不灭不散,任何人都伤不得半分。 听着是不错,可谈何容易? 九重天可并非简单九重,每重之下还有九重。 九重复九重,九重无穷尽,简直…… 若非跨入仙门便是长生,有无尽时间可慢慢修炼攀升,还真是让人绝望。 讲完了九重天,一个个排队上试仙石。 大部分都分到了一重天的第一层,个别一重天第二层已是难得,偶尔出了个一重天第三层的,大傢伙儿便羡慕的两眼放光。 她被小童拎了上去,原本聚精会神的道友们,一看是只煳了一半的蠢乌鸦,也都松了心思,四下左右窃窃私语,以后都是仙者,套套近乎总是好的。 大家都以为,连化形都不会的乌鸦精,也不知怎么混上仙界的,必然会分到一重天第一层,毫无悬念。 连她自己都是这般想的。 站在试仙石上半天,仙石也没甚反应,这便是一重天第一层的料,第二层开始才会有细微光亮,品阶越高,光亮越甚。 小童没再拎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去一重天第一层莲台。 那莲台会将她传送到第一层仙界,在那里慢慢修炼,才能一步步继续往上飞升。 若那人世间苦修的道友知晓飞升之后还要继续修炼,不知会不会气到吐血。 她飞上第一层莲台,还没站稳。 咻! 被传送走了。 周围景象缓缓浮现,一回头,嗯?乌压压一片人,那青衣小童怎的这么眼熟? 这不还是试仙石广场吗? 所有人都朝她望了过来,那青衣小童瞪圆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咻! 又传走了。 再回头,还是在试仙石广场,只是角度似乎不同,从北面到了南面。 青衣小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仿佛她这乌鸦一朝变了凤凰似的。 「她怎的从第一层莲台传到第二层,又传到第三层了?」 依稀好像听了这么一句。 咻! 又传走了。 咻咻咻! 不知被传了多少下,她再度被穿回了试仙石前。 一重天旗下满满九层莲台,一个个的居然都不收她! 青衣小童指着她,结结巴巴喊那引路仙倌。 引路仙倌抱着花白鬍鬚驾云过来,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众人,略一沉吟,破例让她上了第二次试仙石。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试仙石还是老样子,半点儿反应没有。 引路仙倌活了几十万岁,还从未见过这稀奇事! 一挥衣袖,让她上了半空的二重天第一层莲台。 她乖乖飞了上去。 又被九层莲台转了一圈,传了回来。 引路仙倌摸了摸鬍鬚,「上三重天!」 三重天,四重天,五重天…… 她都快被绕晕了,睁开眼,还是被送回原处。 场上乌泱泱一众人,全都仰头望着她。 隐约有人小声道:「不会是哪位道友飞升,不小心夹带上来的吧?」 虽听着荒谬,可也实在无法解释眼前奇事。 人群渐渐议论开来,不耐烦她耽误他人时间,不满声越来越大。 「干脆送回下界得了,横竖这仙界也没她容身之地。」 「对对对,送回去送回去,不过是只乌鸦,看也不像飞升来的。」 青衣小童也跟着众人附和,「是啊师尊,哪儿来的送哪儿去,总不会错。」 引路仙倌蹙眉望着她,突然指向了头顶云层尽头,那他再修炼百万年也未必能飞到的九重天第一层莲台。 「你,去试试。」 云层尽头,电闪雷鸣,看着有些可怕。 可她还是扑棱着翅膀飞了上去。 所有人仰脖看着她。 九重天第一层莲台。 咻! 第二层。 咻! 第三层…… 一直到第八层莲台。 突然天放异彩!祥云如潮!试仙石瑞光乍起!恍得众人纷纷遮眼! 再张开眼,九重天第八层撑天柱上,多了一个金灿灿的名字。 乌鸦。 这,这这这…… 这与一步登天有何差别? 只要再晋一层,到九重天第九层归元界,便是划破虚空的大道,是顶了天的! 要知道,归元大道万万年来,只有五位帝尊成功登及,这破鸟儿离归元只差临门一脚…… 试仙石广场瞬间便炸了锅! 不止新晋仙者,就连那三重天第六层的引路仙倌都是意难平啊意难平。
第746页 他们拼了千年万年历尽劫难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勉强飞升至此! 她一只化形都不会的破鸟儿,凭什么就能一步登天?! 天道的公平何在?!!! 羡慕,忌妒,憎恶,愤怒…… 为仙者不该有的所有负面情绪,充斥着整个仙门。 她丁点都不晓得,自己才刚刚位列仙班,已成了众仙的眼中钉。 枪打出头「鸟」,果然神准。 她被送到了九重天第八层的星界。 星界主管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所有的斗转星移日月更替。 其实每重天都有星界,从一重天第一层开始,每一层聚集的星辰之力都会逐级递传到上一层,直到九重天第八层。 每一层星界都分三十小宫,除却尚日宫、尚月宫,还有尚鬼宫、尚觜宫、尚心宫……等等二十八星宿宫。 越是低重星界,仙者越众,到了九重天第八层,每宫集大成者只一人,统领各自星宿宫,而整个星界之主,则是九天五帝尊之一的越清帝尊。 不过,并非每一宫都有仙者能修习到九重天第八层,好多卡在了第七层,甚至更下层,故而,好多宫的执掌者并非一人,大都是数人,甚至十数人。 如今第八层只有月、心、危、尾、昂、女、柳,七宫有主,她来了之后,又多了一个,尚日宫。 她稀里煳涂成了尚日仙尊。 其他宫宫主都是费尽心力一重重修上来的,都晓得如何司职,唯独她一步登天,什么都不懂,也无人教她,她便整日无所事事,各重天乱窜,玩的不亦说乎。 比起云蒸雾绕的九重天,其实她更喜欢一重天,喜欢那里更贴近人界的花鸟虫鱼,成片的林子,无际的草原。 最重要的是…… 有吃的!! 自打登了仙门,她再没觉得飢饿,可挡不住她谗啊! 九重天倒也有琼浆仙果,吃一口便能长生不老,味道极为鲜美。 可她已经长生不老了,而且吃多了会腻啊! 她想吃肉,想的都快魔怔了。 她在一重天扑棱着翅膀翱翔,享受着蓝天白云,扑面的清风,直奔晏重渊。 晏重渊有个大瀑布,瀑布下水潭里的仙鱼最是肥美,还没有刺! 哪儿像九重天,只有一条银河,还全是星星。 要不是鸟窝在尚日宫,她简直想留在这一重天,永远不要回去了。 轰隆隆—— 飞瀑声震天。 嘻嘻,晏重渊到了,她摆好姿势,一个俯冲过去,一头扎进水里。 鱼啊鱼,肥美的鱼~ 叨起一条鱼,她打算撤身离开。 刚调转头。 扑通! 红火火的一团突然从水面坠了下来。 水波荡漾,一层层猩红也随之晕染开来。 那傢伙受伤了。 她扑棱着翅膀,作为一只比鸬鹚还懂水性的神奇乌鸦,淡定自若的划着名水向上游,游过那傢伙身边时,下意识转头瞧了一眼。 耳朵尖尖,嘴巴尖尖,毛茸茸的脸,一身火一般美丽的皮毛。 是只火狐。 火狐身上到处是伤,明显的撕咬伤,若不管它,必死无疑。 可她并不想管,人世间这种事见的多了,她区区一只乌鸦又能救得几个? 人各有命,仙狐也没甚不同。 她还是赶紧拍出水面吃她肥美的鱼吧。 刚要转开视线,狐狸眼颤了颤,缓缓张开。 咕嘟嘟嘟—— 她吐了一连串的水泡。 那眼…… 真真儿太美了。 阳光般的金,是她最抗拒不了的那种金光灿灿! 小仙狐看着她,没有求救,一副生无可恋状,任自己不断下沉,坠入死亡深渊。 她……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不止是因为喜欢金光闪闪的乌鸦天性,更是因为看着那眸中的死水无波,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村民举着石头砸下那一瞬间的绝望。 哎,都是畜生,帮一把吧。 她放弃了到嘴的肥鱼,顶着它的小腹,艰难地顶出了河面。 出了水才发现,金眸是挺美,可惜屁股光秃秃的,是只秃尾巴仙狐。 小仙狐伤得很重,她想起九重天的奇花异草,随便吃一样都能治好它的伤。 可她若回去取药,它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没法子,她小爪子一抓,揪着比自己大了无数倍的红毛仙狐,直飞入了九重天。 勉强揪着它飞进尚日宫,还没落地,便见几人立于门前,为首的便是身娇貌美的尚月仙尊。 尚月仙尊柳眉倒竖,指责她目无尊长,越清帝尊的清谈会居然不去!还玩忽职守,不司阳冕之力,全让下重仙者劳神! 甚至连她带回的小仙狐都甚为不满。 「九重天岂是这等卑贱畜生能来的?!你懂不懂仙界法度?!」 她茫然。 越清帝尊是何人? 阳冕之力又怎么司? 还有这小仙狐,它只是一重天土生土长的小狐狸,根本无法越阶上到这九重天,若她不带它来,难不成眼睁睁看它去死? 凡人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都是说假的吗? 尚月仙尊身侧有个弯月眼的少年,先给她施礼自报了家门。 「在下尚危仙。」
第747页 多懂礼数的尚危仙尊,自称都不带「尊」字的。 他同尚月仙尊道:「尚日仙尊不同旁人,仙界法度定是不懂,待通透了,必不会如此。」 「不懂?」尚月仙尊冷冷一笑,「那便从一重天开始学起吧!」 就这样,她被稀里煳涂赶去了一重天,还是第一层。 幸而她机灵,随手揪了把仙草塞进了小仙狐嘴里。 要么就说是九重天的仙草,超级好用的说,还没飞到一重天,小仙狐就醒了。 「嘎嘎。」(你叫什么名字?) 「咕咕。」(他们都叫我秃尾巴。) 「嘎嘎?」(他们是谁?) 「咕咕。」(我的族人,九尾狐族。) 没尾巴的九尾狐…… 这个…… 「嘎嘎?」(你的尾巴呢?) 「咕咕。」(天生没有。) 拿缺点当名字,就好像有人叫她扫帚星一样,肯定是不舒服的吧? 「嘎嘎?」(我是在晏重渊救的你,我便叫你渊儿好吧?) 小仙狐金眸灿烂,眼巴巴看了她好久,点头如捣蒜。 「咕!」(好!) 她把小狐狸送回了家,不等拍翅膀离开,几只三尾四尾最多六尾的仙狐围了过来,阴冷冷嗤笑。 「呦!这不是秃尾巴吗?居然还活着!」 「你哪来儿的脸活着回来?没有尾巴不能修炼,连人话都不会说,只会咕咕咕咕叫,根本就是九尾狐族之耻!」 「就是!去死吧!莫让整个狐族因你被他族耻笑!」 几只仙狐扑过来就咬,吓得她赶紧扑棱翅膀回来,揪起它离开了草原。 「咕咕。」(谢谢恩公,不过恩公不用管我了,我不能修炼,是狐族之耻,最多活个区区千年,死了也便死了。) 她气到翅膀尖都是疼的。 「嘎嘎!」(蜉蝣朝生暮死尚且还拼命活着,你怎好意思说区区千年?未来还有许许多多开心的事,再多的石头砸过来总会过去。) 小仙狐耷拉着尖尖的耳朵,风吹的它脸上火红的皮毛扑扑簌簌。 它认真思索了很久。 「咕咕。」(恩公说的没错,至少活着认识了恩公。) 「咕咕?」(不知恩公如何称唿?) 「嘎嘎。」(乌鸦。) 「咕咕?」(我能唤恩公鸦儿吗?) 「嘎。」(能。) 自那日起小仙狐便日日跟她缠在一起,一鸦一狐嘎嘎咕咕的在草原追野鸡逮野兔,不时再捞条鱼,一起大快朵颐,好不逍遥快活。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尚危仙尊突然驾临。 这一笑眼弯弯的仙尊,她其实还是满喜欢的,可惜好人办坏事,非要将她领入一重天的尚日宫。 「荒郊野外如何修习阳冕之术?我这就着人引领尚日仙尊。」 她尤还记得,尚危仙尊同众仙介绍她就是一宫之主时,诸人嗤之以鼻的神情。 那时她还不晓得,她是尚日仙尊,管着漫天星辰中最不像星却也是最大的一颗星——日,是三十小宫之中仙阶最高的,尚月仙尊一个管月的,看似同阶,却也是以日为尊,凭什么赶她下去? 可惜她不懂,不然定带着小仙狐在九重天逍遥快活,说不得琼浆玉露喝得多了,小仙狐还能长出尾巴,也不至于白白在一重天受尽欺辱。 一重天的仙者虽早耳闻有只乌鸦一步登天做了一宫之主,可耳闻与眼见终归不同。 他们眼睁睁看着区区化形都不会的小乌鸦,居然踩在他们这些修炼万年十万年甚至百万年的老神仙头顶翘尾巴(并没有),如何不恼?! 初时,他们还只敢冷眼慢待,后来便敢揪她的毛,最后连她抓来的鱼都敢扔了! 他们很快便发现,她何止不会化形,她根本一毛法力都没有,这下他们更猖狂了。 他们用法术戏耍她,害她被三味真火烧掉尾巴,还幻化出雷云雨云,就不大一小团罩在她头顶,连噼带淋,折腾的她满一重天跑,若非尚危仙尊凑巧过来,只怕要跑到天荒地老。 「嘎嘎嘎。」(嘤嘤嘤。) 看着水镜里秃毛鸡似的的自己,她只是嘤嘤嘤没有嚎啕大哭已经是很温油很淑鸟了。 尚危仙尊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指尖一转,光痕闪过,立时便将她恢復如初。 看着她扑棱着翅膀欣喜若狂的样子,他探指戳了戳她的乌鸦头。 「尚日仙尊真是有趣,以后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她更喜欢尚危仙尊了,尤其是他咻咻咻的法术,还有他笑起来弯弯的眼。 可尚危仙尊不能总来,况且她是尚日宫的,他尚危宫也不好总来干预。 日子久了,那些仙的胆子更大了,欺负她也越来越走心了,连报恩的秃尾巴小仙狐都跟着遭了殃,好几次落入他们的陷阱,险些丢了性命。 她气愤难当,他们捉弄她一只乌鸦也就罢了,毕竟在人间她早习惯了,可他们万不该连她最在意的朋友都要欺负! 她虽是只乌鸦,却也是只讲义气的乌鸦,不会仙术难不成还不会啄人吗? 她扑棱着翅膀追着他们满一重天跑,啄的他们满头包满脸坑,这就好比凡人打苍蝇,目标太小又贴身太近,真真儿是不好对付。 「连只乌鸦都斗不过,可笑可笑!」
第748页 「修行这几万年全都餵了狗了,哈哈哈!」 她啄得他们被整个一重天嗤笑,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可能渡劫成仙的,哪个是省油的灯? 起码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绝对少不了。 星界之主他们自是不敢想的,那可是九天五帝尊之一的越清帝尊执掌的,那可是元神不死不灭,与混沌同存的开元上神! 他们只能靠谱点,嚮往有朝一日能飞升到九重天第八层,做个三十小宫之首的尚日宫主。 可这一切都被她一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破乌鸦给毁了! 本就有夺位之仇,如今又被她害得在整个星界丢尽颜面,他们如何肯善罢甘休?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死她一了百了,还能重新空置出宫主之位! 主意是定了,可要怎么弄死她呢? 她好歹也是名鸟,下至南天门值守小童,上至九重天各位宫主,谁不晓得有只连化形都不会的蠢鸟儿一步登天?! 若大明大亮的弄死她,怕会惹来非议。 那就只能……来阴的! 这日,她正在鸟窝里舒舒服服睡着,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咕咚! 她被丢进了玄水法器。 这法器在凡间可是至高无上的终极法器,无论多高修为,丢进去立时神魂俱灭,尤其对灵根属火之人,一个唿吸之间便能灰飞烟灭。 虽说凡间法器到了仙界不值一提,可对于他们这些一重天二重天的低阶仙者而言,还是极有杀伤力的。 更何况她还是只一丢丢仙力都测不出的乌鸦。 嘎嘎嘎! 好痛!好难受! 她虽不曾一个唿吸间死掉,却也难受得直打滚。 要死了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了。 那么粗的雷都没噼死,没想到飞升成仙了倒要被什么玄水淹死,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进那劳什子南天门,还不如继续在凡间做只逍遥乌鸦。 就在她觉得小命休矣之时,突然一阵的天旋地转,她被倒了出来,浑身湿淋淋摔趴在地,要多狼狈有多丢人。 扑棱着湿漉漉的翅膀爬起来,四下望去,竟是在大殿之上,那几个坏透了的仙者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尚危仙尊也在一旁,不过是坐着的,弯弯的眼也不弯了,横眉冷对。 「若非请来越清帝尊,你们还要抵赖到何时?当真是要以下犯上谋弒主上不成?!」 几个小仙赶紧磕头求饶,却不是对尚危仙尊,而是对着她身后。 「帝尊饶命,帝尊饶命啊!」 她蹦跳着回身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蠢哭了qaq 之前写错的稿子随手放进了存稿箱,随手设定了一个更新时间。 没想到他居然发出去了啊,我要哭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替换了。 剩下没写完的还在努力熬夜写。 现在是凌晨2:00。 第346章 通关副本(四) 殿前端坐一人, 白衣如霜,青丝半绾,半阖的眸子淡如云烟,如玉面容修雅俊朗, 看似温润如风,却偏偏清冷疏离高高在上,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她怔怔地望着她,只觉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突然有点不敢看那好看的不得了的越清帝尊。 越清帝尊一个覆手,玄水法器碎如粉尘。 「关入毗娑天狱,静修万年。」 妄图弒杀宫主,只判个羁押静修, 真真儿是帝尊仁善了。 只是这万年只能孤独一人圈在丈余之内, 便是习惯孤独的仙者也难免觉得难捱。 殿上众仙唏嘘不已, 几人被押了下去。 越清帝尊转眸望向她,指尖一转, 沾了玄水的羽毛瞬间干洁如新, 再一个覆手, 她已瞬移至他掌心。 她新奇地望着他掌心萤光,一只在她脚下, 一只在她头顶,并不知晓他是在做什么, 可殿上众仙却是再清楚不过, 帝尊这是在搜神呢! 普通仙者搜神, 会伤及被搜者元神,一个不好便成痴傻。 可越清帝尊搜神,丝毫不会碰及元神,还能绕开隐私,只探仙途。 帝尊一个搜神,便能知晓如今仙力几何?将来最高能修至何种境界?相当于人间卜算未来,还精准万分! 哪个仙者不想知晓自己将来最高能到几重天?一个个都巴巴地盼着帝尊能帮自个儿也搜一搜,可惜帝尊只帮尚月仙尊一人搜过,为此尚月仙尊还得意了整整五百万年。 没曾想,这小小乌鸦也能有这般好运。 搜完神,越清帝尊轻轻一送,将她送回殿下。 「你可愿拜本尊为师?」 轻飘飘一句话,整个星界炸翻了天! 惊涛拍岸!乱石穿云!晴天霹雳!九十九道天雷轮番轰噼! 都!通通都! 不足以形容众人的震愕。 当日越清帝尊那般照顾的尚月仙尊想拜师都被拒绝,还有那尚心仙尊,修炼奇才,区区五十万年便飞升至九重天第八层,帝尊也不肯收,怎的这区区乌鸦就肯?还是主动提出?! 旁人如何惊掉下巴她并不清楚,她很认真在思考这个提议。 她虽是只乌鸦,可入了这仙界,见过不少仙者拜师收徒,当人徒儿可是要早晚请安,还要端茶倒水,好像很麻烦。 她刚想拒绝,越清帝尊又道:「拜我为师,我可教你化形,教你仙术。」
第749页 化形? 她原本是不想的,可总被这些讨人厌的小仙指着鼻子骂「连化形都不会的破乌鸦」,她就有点想了。 至于仙术…… 她却是极想极想的,有了仙术,旁人就不敢欺负她与小仙狐了。 「嘎嘎!」(师父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于是,她稀里煳涂成了越清帝尊唯一的徒弟。 上下九重天都在议论纷纷,没人知晓帝尊为何偏偏选了她。 她也更招人讨厌了。 跟着帝尊的日子少了许多逍遥,每日背法诀打坐,无聊的要命,她便时不常偷偷熘去一重天寻小仙狐耍。 小仙狐的日子也不好过,整日东躲西藏,小心着其他九尾狐,只有她去寻它,它才能欢喜那么一会儿。 「嘎嘎!」(待我学成仙术,先给你变条尾巴!不,变十条!比那些九尾狐还要多!) 「咕咕。」(好,我等着。) 这一等便是三百年。 她终于学会了幻化之术,扑棱着翅膀过来先帮它幻化了尾巴。 咻——噗! 十条尾巴成了。 小仙狐摇了摇屁股,尾巴扫在草叶刷拉刷拉。 「咕咕!」(我有尾巴了!我有尾巴了!) 它激动的直朝晏重渊的水潭奔去。 她跟在后面远远看着。 嗯…… 怎么感觉怪怪的? 小仙狐背着身子照着潭水,望着那轻飘飘飞来飞去的尾巴,耳朵渐渐耷拉下来。 「咕咕……」(这好像……) 不是好像,这根本就不是狐狸的尾巴! 说是凤尾不够长,说是孔雀尾又更柔软,倒是比较像放大了的……蝶尾。 「嘎……嘎嘎!」(蝶尾狐!你才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九尾狐,你是十条尾巴的蝶尾狐!整个九重天独一份!) 总之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仙术失败! 小仙狐一贯很听她的,立马竖直了尖耳朵,再度欢喜起来。 「咕咕!」(没错,我是独一份儿的蝶尾狐!十条尾巴!) 九尾狐的尾巴便是灵根,尾巴越多灵根越强,尽管那幻化的尾巴并不能开灵根,只是图个好看,可这也足够小仙狐高兴百十年了。 兴高采烈的从一重天回来,一进门,越清帝尊清冷如霜地坐在她房间。 师父父明令不准四处乱跑,要好好修习,她又跑了一下午,吓得赶紧扑棱翅膀飞到师父父肩头蹭啊蹭。 「师父父我错鸟,师父父我再也不敢偷偷熘出去鸟,师父父莫生气,师父父最好了!鸦儿帮你踩踩肩!」 归元界的帝尊上神还用她只破鸟踩肩舒筋脉? 嘿嘿嘿,千穿万穿鸟屁不穿,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最重要的是诚意,诚意懂吧?! 师父父果然没生气,事实上她从没见他生过气,但她能分辨出他是不是不高兴。 譬如,这会儿他没有不高兴,便没提问她法诀背的如何了,只让她展示了下仙术。 若是不高兴了,抄法诀绝对抄到她想跳了归尘台,从此再不为仙。 你要问她一只自在惯了的鸟儿为何这般听越清帝尊的话? 其实……她也不晓得。 她只知她越来越喜欢黏在师父父身侧,喜欢他云雾缭绕下微颤的长睫,喜欢他波澜不惊仿佛载了星辰大海般冰蓝的眸子,喜欢他不艷不黯好看到一整天盯着都不会腻的唇,也喜欢他白衣扶风青丝逶迤的身影。 啊啊啊! 师父父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明明以前她只欢喜亮晶晶的东西,为什么师父父没有小仙狐闪亮亮的金眸她也喜欢,而且更喜欢? 这个问题颇有些深奥,她问师父父,师父父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为师是你师尊,你不欢喜,莫非还想厌憎?」 师父父不愧是师父父,说的好有道理,可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偷熘出去寻了小仙狐玩,问了它同样的问题,小仙狐陪着她一同蹙眉冥想。 「咕咕。」(其实我也觉得有些怪,以往我只想要尾巴,旁的什么都不想,如今却总会梦见你,三日不见连最爱吃的鸡都觉得不香了。) 「嘎嘎。」(那我也试试三日不见师父父。) 没等三日,第二日她就憋不住回了九重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师父父~我回来鸟~」 师父父披着月霜,负手望着银河星辰,云雾流转在脚下。 「不早了,去睡吧。」 成仙之后,照理说是不必睡的,可睡眠对伤者或特殊体质的仙者却是极有好处的,而她就属特殊体质的,师父父说的。 哈啊—— 打着呵欠,她扑棱着翅膀飞上师父父肩头,平日她都是在自个儿窝里睡的,偶尔会在师父父肩头睡,今日她好想师父父,就窝在他肩头睡吧! 「这果然是怪……」她靠在师父父脸侧,睡眼惺忪道:「渊儿说它三日不见鸦儿便会吃鸡都不香,鸦儿却是一日不见师父父就会吃鱼都不香,怪啊怪,我们两只都好怪。」 话音未落,师父父突然将她赶下肩头,转身走了。 她赶紧扑棱了两下翅膀飞稳,这才没有摔个鸟啃泥。 师父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走了?生气了吗?看着也不像啊?
第750页 啊!定是想到什么急事这才匆匆走的。 师父父走后,许多日都不曾再来,初时她还跑到一重天找小仙狐,可后来她哪儿也不去了,守着尚日宫等师父父。 眨眼半年过去了。 师父父为何还不来?发了传讯灵符也不回,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师父父引领,她上不得那第九层归元界,只能干等。 难道是觉得她整日贪玩不好好修炼,生气了? 好!那她就好好修炼,把师父父教的所有法诀统统背会! 她发愤图强,真真儿拼了鸟命修炼,她背会了所有法诀,仙术更是长足进步,然而师父父始终都没再来过。 眨眼便是百年,又是一届清谈会,她满怀期待地去了,却没见到师父父,今次主持清谈会的是晔昊帝尊。 清谈会是在一重天第一层,所有仙者都可旁听,打眼望去茫茫一片,人飞升成仙的也好,山精野怪飞升的也好,都是化成人形规规矩矩盘膝而坐,独独她一只黑黢黢的乌鸦,还偏在最前排。 晔昊帝尊还没来,众人窃窃私语。 「跟了越清帝尊四百年都没学会化形,真真儿给帝尊丢脸!」 「可不是,越清帝尊定是看满九重天只她一个不会化形,可怜她才收她为徒的。」 「正是正是!不然帝尊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跑去闭关?必是觉得她朽木不可雕也,懒得跟她置气。」 若是平日,这般诽论她,她定愤愤然起来啄他们满头包! 可如今,她却很认真在思索他们的言辞。 难道师父父是真的觉得她丢脸,才闭关不肯相见的吗? 她有些伤心。 耳畔传来弯月眼的尚危仙尊安慰。 「清者自清,由他们说去,能让帝尊选中,必然有你过人之处。」 「呵!什么过人之处?我倒觉得他们所议极对,若有些自知之明,就该自请离师,免得累及帝尊陪你一同丢尽颜面。」 说话的是尚月仙尊,她是除了她这乌鸦之外,八位宫主中唯一女仙,本就众星捧月,又仗着越清帝尊宠爱,颇有些骄纵,说话从不客气。 尚昂仙尊,十多岁便筑基,从此顶着不变的少年脸孔活了百万岁,冷嗤道:「累及帝尊颜面的究竟是何人?某些打着帝尊旗号四处招摇的女仙倒是什么都说的出口!」 尚月仙尊瞬间恼羞成怒,「你再胡说,看我不斩断你的仙根,让你永世再难成仙!」 尚尾仙尊,整个九重天唯一脸上有疤说话还总两个字两个字的神仙,蹙眉道:「何必,如此,恶毒。」 尚月仙尊:「辱骂女仙不见你指责半句,不过说句气话你倒开了尊口,可是欺负我女仙势单力薄?」 尚危仙尊陪着笑:「都少说两句吧,便是设了屏障小仙们听不到,也总是不好的。」 尚月仙尊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向着谁?!」 尚危仙尊心仪尚月仙尊已久,九重天上下无人不知,她一生气,他便不敢再言语。 尚女仙尊,整个九重天最好的丹修,他盘膝而坐,长发不绾不束,一贯散漫逍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有些女仙就是辨不清实务,仗着自己花容月貌,又是九重天品阶最高的女仙,便自以为了不得,整日妄想与帝尊结为仙侣,却不知,外貌不过皮囊,品阶不过造化,心性才是根本。」 说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宽袖一摆,瞬间变作尚月仙尊的模样,一颦一笑,比之真·尚月仙还要娇美动人。 「你!」 尚月仙尊气红了脸,唿地站了起来,法器银鞭咻然入手,竟真的不管众目睽睽,掐诀便攻向了尚女仙尊。 眼看银芒将至,尚女仙尊也摸出了灭魂散。 轰隆! 突然一道玄芒噼啪着雷电将两仙隔开。 「若污了晔昊帝尊的清谈会,别怪本尊不讲情面!」 尚心仙尊玄袍加身,墨发高束,剑眉冷目,煞气凌人,根本没人看到他出手,弹指间已碾压诸仙。 尚心仙尊百万年前曾独自一人封印恶贯满盈的魔尊,勇勐无敌,骁勇善战,九重天上下无人不知。 他一开口,再无人敢多言。 一场清谈会,晔昊帝尊还未到,已是乌烟瘴气,唯独尚柳仙尊至始至终沉默不语。 她个小乌鸦听不出他们话里话外的讥讽,只看了个热闹,感嘆于尚心仙尊武力不凡,更感嘆于尚女仙尊出神入化的易容幻化之术。 散了清谈会,她扑棱着小翅膀追上尚女仙尊的祥云。 「仙尊可否教教我幻化之术?我也想化形。」 尚女仙尊懒懒一笑,「幻化之术都是假的,与化形全然不同,还是潜心修炼,争取早日化形为好,莫想这些歪门邪道。」 她一脸正色道:「这怎是歪门邪道?任何术法,只要学了总会有它的好处,便是毒药,用到了正处也是好的。」 尚女仙尊扑哧一声笑了,「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行,那我便破例教上一教,横竖也不难。」 尚女仙尊所谓的不难,她整整学了一百年,还只是学了个皮毛,勉强能幻化出一女子模样。 她兴高采烈地跑去找小仙狐炫耀,换来了一双闪亮闪亮的金眸。 第347章 通关副本(正文完) 「咕咕。」(你化形啦!真好看!)
第751页 这狐狸怕不是瞎的, 她只能勉强幻化出身形五官,别说美,甚至有些丑。 可小仙狐似乎真觉得她美,一直一直盯着她看, 还小心翼翼问。 「咕咕?」(我能舔舔你的脸吗?) 「不能。」 小仙狐瞬间耷拉了尖尖的耳朵。 她嘻嘻笑道:「因为是假的,是幻术,待我真的化形,顺便你舔!」 小仙狐瞬间竖直耳朵, 「咕咕?」(真的?) 「真的!」 同小仙狐炫耀过,又去找了尚危仙尊炫耀,正撞上尚危,尚昂, 尚尾三尊吃酒。 尚危仙尊从来都是温柔和善, 笑起来眉眼弯弯, 自然夸赞她。 「尚日仙尊越发精进!不错不错!」 尚昂仙尊顶着少年的脸,讥讽:「眉毛不是眉毛, 鼻子不是鼻子, 丑!比尚尾仙还丑!」 说她丑也便罢了, 干嘛要牵扯到尚尾仙尊? 「尚尾仙尊哪里丑?」 「疤啊!脸上这块疤!飞升入南天门时就有了,这都百万年了, 也不想法子去了。」 「为何要去掉?我倒觉得极好,颇有男子气概!」 这是她在人间经常听到的, 男子不比女子, 无需花容月貌, 身上有疤是勇勐之相,是顶顶值得骄傲的。 尚尾仙尊抬眸睨了她一眼。 她蹦蹦跳跳回了尚日宫,琢磨着再多练个几百年,等师父父出关给他个惊喜,说不得他就不嫌弃她笨了。 一推门,清冷如霜的身影坐在书案后,檀香裊裊,师父父放下她抄写的法诀,嗓音淡淡。 「抄错了两处。」 这些根本就不重要啦!她现下满心满眼都是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师父父!你终于来看鸦儿了!」 她忘了自己幻化成了人形,就那么飞扑过去,一把搂住了师父父,还蹭着他的脖子蹭啊蹭。 「鸦儿想死师父父了!师父父别不理鸦儿,鸦儿以后都会乖乖的,师父父,师父父……」 越清帝尊推她,没推开,垂眸睨了一眼她带泪的长睫,冰眸微动,手掐法诀,幻影瞬间消散,只剩蠢乌鸦扑棱着翅膀蹭在他颈窝,眼窝绒羽湿漉漉挂着泪。 「归元界灵气满溢,以后便随为师上归元界修炼吧。」 「好!」 她做梦都想看看师父父的家。 九重天第九层,归元界,大道极端,混沌尽头,真真儿是灵气满溢,无需打坐,顺便站一站便能海纳百川。 师父父的家在悬崖之巅,放眼望去,一侧云海茫茫,一侧可望尽九重天。 悬崖边边有架琴,师父父无事便会抚琴参道。 她最最喜欢窝在师父父肩头听那泠泠琴音,看那修长手指婉转挑拨。 师父父可真好看,手指都美得不像样子。 尤其晨起之时,东升初阳挂在云海尽头,霞光映在师父父侧脸,镀光的唇瓣柔韧润泽,好看的她几次错脚从师父父肩头跌下。 每每这时师父父都会低嗔她一句:「呆!」 想起小仙狐说她美,她有点不能理解,明明师父父这样的才是好看,她幻化的人形平心而论,真真儿普通的紧,甚至还有些丑,哪里好看了?真真儿是想不明白。 啊……还是师父父最好看! 只可惜师父父不爱笑,不,不是不爱,压根就没见他笑过,若是他能笑一笑那就更好了! 她上了九重天归元界,住进了越清帝尊殿宇之事,很快便传遍了九重天上下,众人什么反应她不知道,只晓得一上午功夫,其余四位对她从不感兴趣的帝尊全都跑来看她! 这其中,只有晔昊帝尊清谈会之时曾见过她,其余都是今日初见。 他们围着她打量了好久,除了晔昊帝尊,她自然也是一个都不认得。 手握摺扇的说:「啧啧!从不让女仙进的殿宇,今日偏住进了她,莫不是修无情道的越清也动了凡心?」 腰缠紫金带的说:「我还说你怎么几百年了都没教徒儿化形,该不会是怕她化了人形,你道心不稳,吓跑小乌鸦吧?哈哈哈。」 眉心点朱的说:「你们就莫拿越清玩笑了,他是何许人你们还不清楚吗?凡心自不会有,大抵是这乌鸦命格有异吧。」 晔昊帝尊抿了口茶,咔哒放下。 「不错,那日清谈会我大致探了下她的仙根,不知被什么封了。」 师父父望了眼晔昊帝尊,并未言语,可她却觉得,师父父好像有点不高兴。 拿摺扇的一敲摺扇,「来来来,我探探!」 指尖刚掐出一道灵芒,师父父便道:「不必探了,我说给你们便好。」 缠紫金带的见状,突然来了兴致,绕开摺扇上前,点了下她的乌鸦头。 「越清帝尊这般护着,倒是更教本尊心痒难耐,俗语有言,术者不自算,你推演的与我等推演的必不相同,起码,你在她身上是推不清楚自己的。」 说着,紫金带嘻嘻一笑,掌心萤光已挪到了她头顶。 「看在万万年的同道情谊上,本尊帮你瞧瞧,不必太感谢!」 越清帝尊再想阻拦已晚了,搜神绝不能随意打断。 本不过是生平第一次见修习无情道的越清这般护着一人,新奇了些,寻个藉口搜一搜他与这小乌鸦可会有个什么缱绻缠绵的悱恻□□,给这乏味的日子添些趣味。
第752页 却不想,越探,他的脸色越凝重,几位帝尊都察觉出了他神色有异,纷纷收了玩笑,一脸正色地望着他。 片刻之后,紫金带收了手,蹙眉望向越清帝尊。 「亏得我搜了搜,不然可是要出大事!这乌鸦,留不得!」 所有人俱是一凛,越清帝尊波澜不惊,像是早已知晓。 紫金带一个挥手,将她甩出大殿,砰地一声关上殿门。 她莫名心慌,扑棱着翅膀飞过去想听一听他们究竟要说她什么? 区区一道门自然挡不住声音,可耐不住他们一个个都是上神,随随便便设个屏障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哎! 这一关门,一直关到斗转星移,银河就在脚边,圆月挂在地平线,仿佛一个探手便能触到。 她幻化出丑丑的人形,无聊的坐在玉阶上薅仙草,门吱呀而开,紫金带第一个走出来。 一看她鼻子都幻化歪了,立时喷笑。 「这这这,看这模样,真真儿是不必太过忧心,便是一重天随便一仙娥都比她貌美千百倍。」 拿摺扇的唰地摇开摺扇,笑道:「九重天这些仙娥有几个是真花容月貌?不都是幻术焕颜丹之流?一眼便能看穿真容,美什么美?不过那尚月仙倒是真美,只可惜品性差了些。」 晔昊帝尊随手化去她的幻象,冷冷道:「越清岂是看重皮相之人?因果命数便是我等也未必能全然掌控,还是小心些好。」 眉心点朱的帝尊也是附和,「确实要小心些,毕竟一个不好,情劫要变生死劫。」 几位帝尊纷纷离开,越清帝尊最末一个出来,看了一眼蹲在台阶上的她,摊开掌心。 「过来。」 啊?! 师父父不赶她走吗? 听了帝尊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虽不太明白,可总觉得好似留下她会对师父父不好。 不过,师父父都不在意,肯定是没事啦~! 她扑棱着小翅膀赶紧飞了上去,蹭啊蹭,蹭蹭师傅微微蜷起的手指,温暖暖,好舒服。 自那日起,师父父对她突然严格了许多,每日有背不完的法诀,练不完的仙法,还加了法阵丹符许多,她再也不得空偷熘出去寻小仙狐。 可师父父千教万教,独独没教她如何化形,问了师父父,师父父说,化形不过是换身皮囊,化不化没甚要紧,晚些学也无妨。 哦…… 她有些失望。 师父父难道不想看看她化成人形的样子吗? 这日,接连参悟了五十多年的法诀终于参透,她兴高采烈去寻师父父,可阖宫上下找了个遍,到处不见师父父的影子。 奇怪,师父父平日出去总会跟她知会一声的,为何这次什么都没说就出门了? 她用刚学会的寻灵术搜寻着师父父残留的灵味,依稀辨出似乎朝银河尽头去了。 找师父父去! 她拍了拍翅膀,急不可耐穿云破风,直朝银河尽头飞去。 转过山崖,银河源头,满池星辉,师父父赤身沐浴其中,青丝沾染星尘,肩头隐露一线。 那肤真白,那腰真细,那什么那什么还有那什么什么真,真…… 轰通! 她一头撞上了月桂树。 头顶黑影罩过,再抬头,师父父白衣胜雪,居高临下望着她,青丝散在肩头,满身星辉未散,长睫还沾着点点星尘,面上波澜不惊。 「万万年来,从未有人来这银河尽头,倒是为师大意了。」 说罢,师父父翩然而去,她在铺满鹅卵石的河岸愣怔了好半天。 师父父这是不高兴了?还是没有不高兴呢? 装满星星的河原来也可以沐浴啊,难怪师父父什么时候看仿佛都荧着柔光,原来是星光啊。 还有,师父父真的好好看!不止脸不止手不止胳膊肩头大长腿,还有…… 她的鸟脸莫名其妙红了。 嘻嘻嘻,她的师父父果然是整个九重天最最最好看的! 她觉得这真的是极其值得炫耀的事,那个总是摇着摺扇的,现在她已晓得他是缪落帝尊,缪落帝尊来时,她赶紧炫耀。 「我师父父最最最好看!」 缪落帝尊忽闪着摺扇,笑得颇有深意,「哦?你如何知晓?」 「我见过啊!」 「你见过什么?」 「我见过师父父在银河……」 不等说完,师父父沉着脸进来了。 「去背《波罗心经》,明早为师查问,错一字炒百遍。」 砰! 她被关在了殿门外,一鸟茫然。 师父父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她做错什么了吗? 一晃,又是百年。 又到了百年一次的清谈会,这次是师父父主持。 而她身为一宫之主,需得比清谈者先到才算敬重,师父父难得准她先行一步。 噢噢噢噢~~ 百年了! 她小乌鸦终于重下了九重天! 肥美的鱼,香喷喷的鸡,我来啦~~ 啊,不对,她是来看小仙狐的。 小仙狐已满六百岁了,在狐族而言,正值青春好时候,她去看它时,它正窝在狐狸洞辗转反侧,满洞香喷喷奇怪怪的味道。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仙狐张眼看了看她,金眸波光潋滟,说不出的魅惑。
第753页 「咕咕。」(难受。) 「怎么了?」她早就学会了鸟身吐人语,可小仙狐不会。 「咕咕。」(我也不知,这几日浑身燥热难受,还,还……) 「还怎么?」 小仙狐包了包蝶尾,遮住了后腿,视线闪烁着转到了一边儿,红扑扑的脸隔着厚厚的狐狸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到底怎么呀?」 「咕咕。」(我也不晓得,总之就是……难受,一闭眼就想到你,然后更难受。) 她赶紧幻化出人形,鼻子还是有点歪,小心翼翼将它抱在怀里。 「我带你上九重天,那里的仙草肯定能救你。」 小仙狐生下就因秃尾巴被丢弃,根本不晓得娘亲是谁爹爹又是谁?没人告诉它这是怎么了? 它只能本能的后腿夹得紧紧的,用蝶尾遮得严严实实,便是什么都不懂,也觉得那突然变化之处是不能被人看了去的,若真给谁看的话,它只想给鸦儿看。 她并没能如愿带它飞上九重天,刚飞出不远就撞上了同样来参加清谈会的尚月仙尊。 难得,总是形影不离跟在她身后的尚危仙尊今日没跟着,独尚月仙尊一人。 尚月仙尊掩了掩鼻子,蹙眉道:「真是不知羞耻,带着发了情的仙狐这是要去哪儿?」 发了情? 她眨了眨眼。 「那是什么?」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仙狐,「你晓得吗?」 独居了差不多六百年的小仙狐自然也不晓得,摇了摇头。 尚月仙尊水灵灵的眼突然转了转,亲切地过来笑道:「这可是极重的病,仙草无用,只能双修。」 「双修是什么仙术?如何双修?」虽然不解尚月仙尊为何突然这般好心告诉她这些,可救小仙狐要紧,「不然尚月仙尊做做好人,帮渊儿双修吧,我定会报答你的。」 尚月仙尊摇了摇头,「这怕是不行,需得心意相通之人方能修得,我看你就极为合适,本尊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看在师父父的面子上,尚月仙尊也不敢骗她的吧? 她这般想着,跟着尚月仙尊去了晏临渊。 「看到那水潭了吗?」 「看到了。」 她就是在这儿捡的小仙狐,如何看不到? 「你俩下去,泡在水中。」 她依言抱着小仙狐跳进潭中,「然后呢?泡着就行了吗?」 「自然不行,得跟着本尊念法诀。」 她乖乖跟着念了法诀,并按着尚月仙尊的指示,将那凌光指在了小仙狐身上。 剎那间,红霞四射! 光芒散尽,小仙狐化作一绯衣少年郎,金灿灿的眸子微眯着,妖冶魅人,丰润的唇唿着滚烫烫的气息。 她惊喜万状,「渊儿!你会化形了!」 尚月仙尊嗤笑:「不过是幻术,被本尊敦实了些,时间不多,你们快些脱去衣衫。」 她隐约记得凡间男女是不可随意相互袒露的,可这里是仙界,大抵不同吧? 她依言退掉身上衣裙,看着小仙狐胸口起伏唿吸滚烫一副马上要不行的模样,她赶紧慌手慌脚又帮他也退掉。 小仙狐搂住了她,蹭啊蹭,直喊着「难受」。 她急得不停摸着他的头安慰,仰头望向半空的尚月仙尊,「然后呢?然后当如何?」 尚月仙尊居高临下望着他们,缓缓勾起的唇角说不出的诡异。 「随着他便好,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便是双修。」 尚月仙尊走了,她依然茫然,小仙狐神智越来越恍惚,半身在水中,扑着将她压在岸边。 「你真香真好看。」 小仙狐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明明鼻子都是歪的,哪里好看了? 她不晓得如何双修,只能按着尚月仙尊说的,乖乖躺着任小仙狐拱来拱去随意造作。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毛毛的,有些不安。 要不还是算了吧,去找师父父问问,说不得师父父一个法诀小仙狐就好了。 这么想着,刚要起来,天上突然飞下几朵祥云,为首的便是尚月仙尊,还有几位宫主。 尚月仙尊一脸惊诧,「天啊!难怪她追着尚女仙学幻化之术,竟是为了这一时贪乐。」 尚危仙尊也是愕然,「你,你怎么……」 尚心仙尊转身走了,面露鄙夷。 尚昂仙尊嗤之以鼻,「畜生终究是畜生,当真是丢尽越清帝尊颜面!」 其余宫主也是神色各异。 她这才想起,这晏临渊可是去往清谈会的必经之路! 她赶紧去推小仙狐,却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九尾狐族体质特殊,一旦入身便会胀出结扣,除非雨露尽出,否则谁也分不开。 她想掐诀收了幻术,尚月仙尊快她一步,一个法阵圈住他们两个,她再也无法动用半点仙力。 「尚危仙,还不快去请越清帝尊过来清理门户!」 尚危仙尊为难地看了看她,最终还是被尚月仙尊催着去了。 不要! 不要喊师父父! 之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可她推不开小仙狐,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小仙狐已清醒了些,见她着急,也急得眼泪团团转,可他也退不出来。 「对不起,我该怎么办?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第754页 他很难受,青筋跳凸,热汗满身,却本能地抱起她潜入水中,哪怕只是幻象,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这般模样。 越清帝尊很快便赶了过来,宽袖一挥,幻象除去,一鸦一狐浮出水面。 她抖了抖湿漉漉的毛,委屈的不得了,刚想唤声师父父,师父父已拂袖而去。 尚月仙尊瞟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匆匆追向了越清帝尊。 她也想追过去解释,虽然不晓得师父父为什么不高兴,可她觉得她需要解释。 然而,小仙狐浑身发烫,眼看就要不行了,她赶紧唤住还未走远的尚危仙尊。 「它,它这到底是怎么了?」 尚危仙尊过来大致探了下,道:「发、情期本就容易高热,它这又是初次,还……行到一半突然打断,难免反噬,不打紧的,我帮它渡些仙力便好。」 尚危仙尊随意渡了点仙力,小仙狐便退了高热醒了。 尚危仙尊好人做到底,道:「你既无仙根无法修炼,倒不如本尊将你送至凡间,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挑个最合适你的,你也好寻了伴侣乐度余生,不然,每年都来这么一次,着实难捱。」 下了凡间,小仙狐绝对是最棒的狐狸,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般简单道理还用想吗? 她赶紧道:「多谢尚危仙尊,便如此吧。」 「咕咕!」(我不要!) 「为何不要?」 小仙狐看了她一眼,第一次同她顶嘴。 「咕咕!」(反正不要就是不要!) 尚危仙尊走了,她有些生气,为了它她都惹师父父不高兴了,它平时不任性,偏这会儿任性。 「随你便!」 她扑棱扑棱翅膀,展身要走,小仙狐可怜巴巴揪住了她的长尾巴。 「咕咕……」(对不起……可是我……我不想离开你……) 原来如此。 她其实也不想它离开的。 「可是尚危仙尊不是说了吗?每年一次,百年百次,你吃了我那么多琼浆仙果,早已是长生,这就不晓得要多少万万次,如何忍得?」 「咕咕。」(我能忍。) 「可是……」 「咕咕!」(我能忍!) 整个一重天,没有仙根的狐狸只它一只,想在这里找个伴侣,根本不可能。 可不管怎么劝,小仙狐就是不肯走。 她无奈,想起师父父还生着气,也没多逗留,确定它没事了,赶紧飞去清谈会。 自然是没赶上,迟到了。 师父父正在讲大道万千,目不斜视,像是压根没看见她扑扑楞楞飞过来落在蒲团一般。 清谈会散场,她怯生生跟上师父父。 「师父父,其实那……」 「是误会。」师父父无波无澜,看都没看她,「是尚月仙教你的法诀,误导了你。」 「对对对!就是这样子!」她笑逐颜开,点头如捣蒜。 师父父最擅五行八卦,推演之术满九重天独一份儿,其他帝尊都跟他差了好大一截,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的师父父不仅是最最好看的,还是最棒最棒的! 不管怎样,误会解除了,这下师父父就不会不高兴了吧? 虽然她也弄不清到底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她只是想帮朋友而已。 更何况,那不过是幻术,虽然身体五感都有感觉,可依然不是真的。 师父父并未昭告九重天严惩尚月仙尊,只是私下罚她闭门思过三百年,且绝不准将此事宣扬出去。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料,回了九重天,师父父便丢给她几十套法诀,要她千年之内融会贯通,然后……闭关去了! 她扑棱着翅膀跟在去闭关路上的师父父身侧。 「师父父受伤了?」 「不曾。」 「鸦儿做错什么了?」 「没有。」 「师父父讨厌鸦儿了?」 「怎会。」 「那师父父为何突然要闭关?」她好委屈。 「有些难题,一时不得参悟,自然要闭关。」 「可师父父已经是至高神了,便是参悟的慢些又如何?还能越过混沌去?干嘛非要闭关?」 师父父顿在洞府门口,转眸淡淡睨向她。 「这问题不错,为师的确该好好参悟参悟,再往上可否能越过混沌?」 啊?啊啊啊啊啊? 咻泠! 师父父进了洞府,宽袖一摆,洞门结界封存,任何人不得入内。 师父父闭关了,还说了要她千年内参悟那些法诀,大抵是千年内都不打算出关了。 没过几日她就想师父父想的眼都绿了。 师父父,师父父,师父父啊…… 好想你。 明明当日师父父也曾闭关过差不多两百年,她虽也想,可还没茶饭不思的地步,如今却是真真儿连肥美的鱼都不想吃了。 「咕咕。」(你怎么了?) 小仙狐拱了拱她。 「我想我师父父。」 「咕。」(哦。) 她不吃,小仙狐似乎也没兴致吃,趴在草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转头,正对上那双妖冶的金瞳。 奇怪,明明小仙狐还是原来的小仙狐,为何总觉得它的金眸越来越幽深,全然没有当日一望到底的简单,怎么看都看不明白。
第755页 「干嘛这么看着我?」 「咕咕。」(好看。) 「鼻子都歪了,你没发现?」 「咕咕。」(发现了。) 「那还说好看,安慰我哦?」 「咕咕。」(不是,真的好看,只要是你,什么样儿都好看。) 她一挥手,收了幻术,又是一只黑黢黢的丑乌鸦。 「这样也好看?」 「咕咕。」(好看。) 定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它才觉得无论怎样她都是好看的,就像她从不觉得它秃尾巴难看一样。 「傻狐狸。」 「咕咕。」(傻鸦儿。) 一鸦一狐躺在草地,望着蓝天白云,享受着清风花香,再没有这般惬意。 沙沙,沙沙。 隐约有谁走了过来,不等她起身,锁仙网突然从天而降! 小仙狐没有仙力,网不住,她却被套得紧紧的,怎么挣都挣不开! 「咕咕!」(放开她!) 小仙狐扑过去咬人,却被狠狠踹到一边,半天爬不起来。 她拼命挣扎,乌羽纷落,「别管我!快逃!」 来人很面生,不记得曾得罪过。 他一路将她带到一处塔前。 那塔高耸入云,阴雾环绕,不必进塔,远远便邪风肆虐,鬼哭狼嚎。 她记得师父父讲邪兽时曾提到过此塔,这是擎天镇妖塔。 塔身之高,从一重天直入九重天! 里面镇压的全是元神不灭的凶神恶兽,是万万年前,五位帝尊齐心协力封印的,为此,五位帝尊均身受重伤,花费了近百万年才恢復当年仙力。 塔里空间混乱,邪魔遍地,一旦踏入,除却元神不灭的五位帝尊,无人能生还! 小仙狐一瘸一拐尾随至此,呲着牙上去咬他,再度被踹开! 「区区孽畜,看本仙让你魂飞魄散!」 她使不出仙力,却能伸出鸟嘴狠啄那人的手。 那人惨叫一声,顾不得再理小仙狐,翻出数道灵符,勐地拍在塔外结界,瞬间化出一个唿啸黑洞! 「进去吧你!!!」 咻! 她被丢了进去。 一道红痕闪过,那蠢狐狸居然也跟着扑了进来! 一入擎天塔,妖风肆虐,暴雪狂飙,邪魔凶神还没出来,他俩险些冻死。 冷啊!太冷了! 妖雪漆黑,一层层下着,小仙狐毛厚身子长,将她包在怀里紧紧搂着。 即便如此,她依然冻得瑟瑟发抖,神智渐渐恍惚。 「咕咕。」(你,你别睡,睡了会冻死的。) 「我,我没睡……」 「咕咕。」(那你同我,说,说说话。) 「咕咕!」(说,说话啊!) 「咕咕!!!」 「咕咕!!!!」 耳边充斥着风声雪声小仙狐咕咕咕咕的狐鸣。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睏啊,好想睡会儿,就一会儿…… 再度醒来,妖风依旧,黑雪已彻底将他们掩埋,可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拱着从小狐仙身下钻出,小仙狐全身焦黑,如烈焰焚烧过般,早已死透。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隐约记起她一直觉得冷,很冷很冷,然后便拼命想暖,再然后…… 突然就浑身发烫! 再之后,她便睡得极安稳,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上多了条鸟腿,全身金光灿灿,光照之下,漆黑妖雪纷纷融化。 虽然不太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可她清楚,是她害死了小仙狐。 眼角有些发烫,依稀涌出了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面临在意之人的生死离别,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觉得难受,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想哭,哭不出来,满身压抑无处发泄。 它不会死的! 绝对不会的! 她还要同它一起抓野鸡逮兔子,还说等她化形让它舔个够。 它不会死的。 她想如往日那般抓起它飞走,可它烧得没了皮毛,炭黑的身子也冻得结实,根本抓不住。 她得幻化成人才行,成人。 这么想着,手出来了,胳膊腿也出来了,她根本没空思考为何还没掐法诀就幻化了人形,只顾得抱起它艰难地踯躅在妖风中,寻找出口。 她想赶紧带它去九重天,用琼浆玉露泡一泡,再塞些仙草的话,它必然会活过来的吧? 胡思乱想着,她没找到出口,却撞见了千眼邪魔。 千眼邪魔有上千只眼,每只都能喷出剧毒毒液,不止蚀人皮肉!更蚀人元神! 一旦沾上,必神魂俱灭! 除了元神不死不灭的五位帝尊,任何人仙魔妖都不例外! 她听师父父讲起过,赶紧躲开那喷出的毒液。 可一眼喷出的好躲,千眼同时喷出呢? 咻咻咻! 无数邪眼瞪得熘圆,无数毒液呲呲拉拉直朝她喷了过来! 那么密集的毒液,根本无处可躲,她几乎已闻到了皮肉腐蚀的恶臭,本能的转身将小仙狐炭黑的尸首护在身下。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师父父…… 师父父!!! 唿唔—— 突然一道冰蓝光痕闪过,骤然光芒万丈!
第756页 不等她看清,那千眼邪魔惨嚎着闭上了所有的眼,掉头逃走。 她这才拂开乱发转头望去。 师父父一袭白衣立于雪中,流云游过他的袍角,半绾的青丝逶迤在地,所过之处,妖风化云,黑雪转白。 「师父父!」 她抱着小仙狐的尸首跪坐雪地,又惊又喜。 可师父父只看了她一眼,立时转过身去。 「师父父?」 她的师父父背身而立,青丝微拂,抬手一挥,几道光痕流萤一般自她脚底环绕至肩头。 扑簌簌—— 火红的裙裾缓缓浮现,迎风猎猎。 她……她一直没穿衣裙的吗? 好像……好像是的。 师父父转身向她伸过手,「过来,为师带你离开。」 师父父冰蓝的眸子如冬夜寒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美得她移不开视线。 她缓缓伸过手去,啪唦,小仙狐的尸身掉在雪地,她突然想起它来。 「师父父救救它!救救它!」 「它已魂飞魄散,只留丁点精元残留塔冢,根本不能聚魂。」 若师父父都救不了,只怕这九重天,再无人能救了。 「真的没办法吗?九重天那么多仙草!就没有一样可以救它的吗?」 「没有。」 「不管什么办法都不行吗?」 「不行。」 「把我的命分它一半也不行吗?」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滴答而落。 她无法想像小仙狐真的死掉会是什么样子,她不能没有它。 它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 她虽是只乌鸦,却分得清楚,这九重天上下,只有小仙狐与师父父对她最好,其他人,便是好,也都是虚浮的,经不起丁点考验。 眼泪一滴滴流下,落在雪地熔金般流淌,金光驿动。 越清帝尊望着她泣不成声的可怜模样,冰眸阖了阖,「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 她瞬间张大了泪眼,「什么法子?」 「为师可以救它,但是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再不能踏入一重天。」 「为什么?」 越清帝尊不答,只问:「你可答应?」 只要能救下小仙狐,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鸦儿答应!」 「万万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任何!绝不可去一重天,记住了吗?」 「鸦儿谨记!」 师父父并未再多言,布下结界,挡住闻风而来的邪魔凶兽,抽出自己一缕元神,重聚小仙狐神魂,又抽出一根仙骨,重塑小仙狐真身。 她抱着浮出一丝气息的小仙狐,火红的皮毛随风浮摆,与她猎猎红裙几乎融为一体。 咔咔!轰! 越清帝尊元神受损,结界外邪魔太众,结界不堪重负! 越清帝尊极为敏锐,一个覆手,一层层防护法阵全都罩在了她与小仙狐身上。 罩外结界崩塌,到处狂风大作。 待她再抬头,越清帝尊一身白衣已成血衣,清冷如霜的面容盈满猩红血色,分不清究竟是他的亦或是邪魔凶兽的。 「师父父小心!」 一场混战避无可避! 她第一次见识到师父父的强大,无论邪魔如何纷至沓来,他都巍然不动,血衣飒飒,半绾青丝迎风猎猎,那变幻莫测的仙法,层出不穷,一批批妖兽死去,一个个邪魔倒地,到处都是鬼哭狼嚎,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走!」 师父父趁了空隙,勐地将她与小仙狐送出擎天塔。 可师父父却并未出来。 她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小仙狐,跌坐地上,等了又等,实在等不下去了,心慌意乱地起身跑去九重天。 她上不去第九层,只能找尚心仙尊,他似乎是整个九重天除帝尊外最厉害的。 「帮帮师父父,他,他被困在擎天塔,到现在都还没……」 不等她说完,尚心仙尊立时飞了传讯灵符联络了晔昊帝尊。 四位帝尊很快赶去了擎天塔,她守在塔外等了又等,等到小仙狐醒了,他们没出来,等到满九重天都得了消息跑过来,他们还没出来。 有人在人群窃窃私语:「那仙娥是何人?为何竟看不透她的仙阶?」 「是啊,那是谁?这般花容月貌,若是见过不该忘记才是。」 「果然貌美,比之九重天第一美仙尚月仙尊还要美上许多!」 「她是何人?」 「何人?」 「是何人?」 九重天以下,根本无人能看出她的真身。 尚月仙尊专注于擎天塔,听了议论,这才蹙眉望向她。 没认出她来,也没认出她怀中脱胎换骨的小仙狐。 「尚危仙,开天眼探探她是何方神圣?」 尚危仙尊双指併拢带着微芒划过双眼,「尚日仙尊!她是尚日仙尊!」 这一声不高不低,却刚刚好传入众人耳朵。 「什么?!那只乌鸦?」 「这是幻化之术?」 「不!不是!这……这是化形,她化形了!」 化形?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低头看了看自己,好似确实比平日幻化的虚像真实许多。 好端端的,怎的突然化形了?
第757页 小仙狐窝在她怀里,抬眸蹭了蹭她,妖冶的金眸倒映着她的面容,美丽又陌生。 螓首蛾眉,琼鼻樱唇,一双彼岸花般猩红的眼眸,映着红裙猎猎,熠熠如火。 这是她吗? 真的…… 是她吗? 「咕咕。」(你果然是这九重天上下最最好看的。) 她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狐狸毛,换来带着倒刺的舌头扫过她的脸颊,还有压低了嗓音的安慰。 「咕咕。」(你师父父一定会没事的,我能感觉得到。) 话音未落。 轰隆! 塔中突然飞出几道身影。 缪落帝尊身负重伤,靠着晔昊帝尊重重落在地上。 师父父随后也被两帝尊架着出来,腥血顺着脚尖滴答一路,衣衫褴褛,奄奄一息。 师父父看到了她,勉强按住要带他回九重天的帝尊们,看着她跌跌撞撞冲到他面前,艰难抬首,费尽气力,只挤出两字。 「回……家……」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蜂拥而至,她想抱抱师父父,可他伤得太重了,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举着无处安放的小手,傻了一般哽咽着。 「回……回家……鸦儿这就跟师父父……回家……」 师父父伤得很重,真的真的很重。 她第一次知道,不死不灭不代表不会受伤,也知道了元神于一个仙者来说真真儿是比命都重要! 所有成仙者,除了三魂七魄之外,还有元神镇守,魂飞魄散不要紧,只要元神还在,没有哪个仙者会傻到自损元神。 尤其是归元界帝尊,除非自毁,他们的元神不死不灭。 这是多少仙者穷尽生死所追求的。 可换而言之,一旦自损,便等同于放弃不死不灭,彻底修復之前,一旦遭遇变故,也会如普通仙者一般灰飞烟灭! 晔昊帝尊说,小仙狐是被她的炙阳之焱瞬间碳化的,它肉身死于妖雪寒冻,神魂却灭于她的炙阳之焱。 只是她刚刚解开上古封印,仙力还不稳,这才保留了一丝小仙狐的神魂碎片在塔里,可随时都会消散。 不得已师父父只能赶在它彻底消散之前,在那般危险的塔中迅速聚魂。 晔昊帝尊还说,若非师父父自损元神,还抽了仙骨,完全可以毫髮无损带她离开。 师父父为了救小仙狐居然做了这种傻事! 或者说,是为了她…… 她没心思打听什么上古封印,她只担心师父父。 帝尊们都受了伤,可都不如师父父严重,除却自顾不暇的缪落帝尊,其他三帝都帮师父父输送仙力疗伤,连尚心仙尊都来尽了绵薄之力。 其实不止尚心仙尊,尚月,尚危,尚昂……几位宫主都想助师父父疗伤,除却尚心仙尊,都被晔昊帝尊拒绝了。 他们灵力太浅,杯水车薪而已,还不如留着敦实自己的根基。 日以继夜的疗伤,各色仙草丹药轮番服用着,月余之后,师父父终于醒了。 可顾不得同师父父说上两句话,帝尊们就催促师父父闭关疗伤,他的伤情不容拖延,何时元神復原,何时再出关,怎么算,起码也得十万八万年。 师父父受伤过重,推算不出究竟是何人害她。 几位帝尊再三保证,定会揪出背后主谋,让师父父安心。 临闭关那夜,师父父将她唤到榻边,嘱咐了许多,最要紧的还是那一句。 「切记,万不可再去一重天!」 她举双手保证,「打死不去!」 师父父病殃殃靠在榻边,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冰蓝的眸子仿佛也淡了许多,只有那唇因刚喝了温热的药,沁着薄红,不薄不厚不艷不黯,好看的紧。 她似乎有些明白小仙狐夸赞她好看的心思,不管师父父变成怎样,在她眼中他都是这九重天上下最最好看的师父父。 「此次闭关,少不过八万年,有些事还是告知你为好。」 师父父说她是开天闢地早已绝迹的上古神兽——三足金乌,万万年前,三界震盪,混沌颠倒,十日同升,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几乎都成死地。 为保世间安宁,身为阳冕帝尊的她自损元神,逼落九日,这才剩得一日东升西落。 而她也因元神耗损过重,几乎灰飞烟灭,为求自保,她自封残魂,坠入凡间,借着轮迴吸收尘世之力,缓慢修復。 那时,师父父还不是帝尊,甚至连仙门都尚未踏入,只是万千世界里一普通修道之人。 如今,万万年过去,她的元神依然尚未修復完全,可封印却被一道天雷噼出缝隙,这才飞升上了九重天。 师父父还说,如今知晓她身世的只有五位帝尊,她重回归元界前,还是暂且保密为好。 这个她是能理解的,师父父曾专门讲解过上古神兽,三足金乌便是其中之一。 若不踏入归元界位列帝尊,只怕会被有心人捉去签了主僕血契,从此沦为召唤兽。 师父父平日话不多,可那夜千叮咛万嘱咐,只怕是把几万年的话都说完了。 「绝不可再去一重天!」 「绝不可告诉任何人你的真身是三足金乌!」 最末,师父父突然噤了声,隔了许久才淡淡问她。 「你可愿助为师一臂之力?」 「愿!」
第758页 「若是要牺牲极为重要之物呢?」 「师父父比这世间所有都重要!比鸦儿都重要!」 她跪趴在塌边,抱着师父父的手贴在脸旁,师父父的手冰凉凉的,凉的她心里酸酸涩涩。 「师父父让鸦儿做什么,鸦儿都愿意。」 「那……」师父父顿了下,冰眸迎着跳动的玲珑火逸动着点点薄光。 「那什么?」 话音未落,眼前一黯,师父父突然探身过来,轻吻上她的唇。 那夜,她睡在了师父父房里,师父父本是亲吻着她的,还褪去了她的衣裙,却突然滞住了,撩过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师父父?」她扑闪着绯眸茫然地望着他。 师父父的冰眸隐约颤了颤,低头又吻了吻她嫣红的唇角。 「这已够了,足够了,还是……留给你吧。」 她没明白师父父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师父父已搂着她,轻抚着她的长髮。 「睡吧。」 靠在师父父胸膛,听着那么近的心跳,还有拂在耳畔的清浅唿吸,她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晨起,师父父唤醒她,没有用仙法,而是亲手帮她穿衣梳妆,送她出了房门,斑驳的霞光落在他的脸上,冰蓝的眸子仿佛都带上几丝暖色。 师父父轻轻落了一吻在她额发,闭上眼,长睫微颤,说了最后一句。 「从今往后,只是师徒,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问,帝尊们来了,他们鱼贯而入,晔昊帝尊侧身而过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片刻,房内传来师父父痛苦的低吟,她心急如焚,想进去却被屏障弹了回来。 「师父父!师父父!」 痛苦声持续了很久,待她回过神来,满脸湿漉。 师父父到底怎么了?她不晓得,可她突然很难受,难以言喻的难受,好像有谁在拼命撕扯她的心脏。 终于,师父父没了声音,殿门大开,晔昊帝尊走了出来,指尖多了一只萤光闪闪的白蝶。 「你师尊闭关这几万年,便由它来护你吧。」 她亦步亦趋送师父父去闭关,不敢流泪,怕师父父担心,强忍着,憋得两眼通红。 「师父父,你,你早些出来……」 师父父回头望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眸子,淡漠疏离。 「这般称唿成何体统?唤为师师尊。」 她愣住,唤了近千年师父父,师父父从未说过什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虽然委屈,可她不想惹师父父不高兴,忍着眼泪唤了声:「师尊。」 师父父头也不回的进入洞府,水波荡漾的结界将他们师徒彻底隔绝。 望着师父父离去的背影,她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泪来。 白蝶轻盈飞过,撒下点点星尘,落在她的睫尖,亲吻她的泪。 这是师父父留给她的白蝶,是师父父留下的…… 泪水越发汹涌。 四帝尊都有伤,忙完了越清帝尊,又帮着伤情略轻的缪落帝尊渡仙气,不久,缪落帝尊也闭关了。 晔昊帝尊伤的最轻,打发了剩余两帝也都去闭关个千八百年调息养神,他这才开始着手调查兇手。 晔昊帝尊推演之术虽不及越清帝尊,却也是九重天数得上的,可他推来演去,幕后之人始终查不真切,如隔雾看花隔云探月。 他只得从那抓了她丢进擎天塔的小仙问起。 可那小仙却失踪了。 九重天上下遍寻不着。 晔昊帝尊着尚女仙尊施了招魂术,依然无果。 那小仙已不在三界中脱离五行外。 换而言之,灰飞烟灭。 沿着推演之术一重重追查下去,一无所获,所有牵连小仙,悉数神魂俱灭。 何人如此恶毒? 一时间,九重天上下议论纷纷,甚至怀疑魔界细作混了进来。 这些,她都不知晓,她只潜心修炼着师父父丢给她的法诀,只望有朝一日,师父父出关能给他惊喜。 白蝶始终陪在她身侧,千年如一日。 没有师父父在身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除了修炼,她偶尔也会去三重天寻小仙狐玩,有师父父的白蝶在,她可以自由上下九重天第九层。 小仙狐得了越清帝尊的元神仙骨,真真儿是脱胎换骨,生生长出九条狐尾,短短千年便修炼至了三重天。 只是那代表荣耀的九尾它一条也未用,全都隐匿起来,依然用她幻化的那拙劣蝶尾。 一见面,小仙狐便扑上来舔啊舔,那带着倒刺的舌头刮在脸上痒痒的。 「呵呵哈哈,好痒,够了不要了。」 「你说的,待你化形之后让我舔个够的,忘了吗?」 小仙狐如今再也不用咕咕咕了。 「可是真的好痒,对了,你修炼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化形?」 九尾狐族艷名远播,尾巴越多,化形便越魅惑人心,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世间真的有比师父父更好看的人吗? 便是有,师父父在她心目中也是最最好看的。 她就是好奇。 小仙狐金色的眸子闪闪发光,「你想看我化形?」 「自然是想。」 「我若化形,你可愿与我结为仙侣?」 「仙侣?」她有些茫然,「可我不是狐族啊?」
第759页 在这上下九重天,她所见过的仙侣大都是同族的,同族双修才能更为精进。 「我结仙侣不是为了修炼,是因着我心悦你,想同你千百万年的走下去,当年我不能修炼,弱小无能,保护不得你,自然不敢同你说起,如今我能修炼了,可也才区区三重天,不知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嫌弃不嫌弃!可我还是不能同你结为仙侣。」 「为何?为了你师尊?」 「我……我也不晓得……」 小仙狐苦笑一声,金眸微黯,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脸,白蝶飞舞在一人一狐间,忽高忽低,星尘点点。 「无妨的,我有千百万年可以等,等你想明白你对越清帝尊究竟是孺慕之思,亦或是旁的。」 她对师父父……不是孺慕之思吗? 不是吗? 她仿佛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小仙狐走后,她突然好想好想师父父,想他如霜的白衣,带着微芒的长睫,不薄不厚好看的唇,还有他温凉的体温,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点了点停在枕边的白蝶,「若是你能变作师父父该有多好?我好想我师父父。」 白蝶晕着微光,翕动着翅膀,寂静无声。 是夜,她做了个梦,梦里白蝶当真变做了师父父,与她交颈悱恻,痴缠到天亮。 第二日醒来,白蝶依然停在枕边,只是蝶翼黯淡了许多。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种梦,梦里她与师父父酱酱酿酿,同那日在潭边与幻化人形的小仙狐所做的有何区别?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本想去问问小仙狐,可想到当日在潭边它也是茫茫然,大抵也是不懂吧。 晔昊帝尊总是冷冰冰,她有些怕,思来想去只能去问尚危仙尊。 尚危仙尊听了她的梦境,弯弯的月牙眼变成了铜铃。 「你你你!你居然敢打帝尊的主意!」 看她一脸懵然,尚危仙尊这才无奈道:「人世间男欢女爱便是仙界双修,换而言之,唯有心悦一人,方才想同他行琴瑟之礼。」 「何为琴瑟之礼?」 「便是你梦中那般。」 「尚危仙尊也想同尚月仙尊行琴瑟之礼吗?」 尚危仙尊瞬间红了脸,「好心说于你听,你倒调侃起我,我还有事,告辞告辞。」 自那夜后,白蝶翅羽上的星尘暗淡了多日,她也再没做过那旖旎之梦。 不过,她似乎想明白了,她对师父父并非孺慕之思,她……她…… 她好像…… 好像真的…… 她在榻上滚来滚去,莫名羞红了脸。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等……等师父父出关了,偷偷告诉他好不好? 他会不高兴吗?还是会笑着摸摸她的头? 对了,师父父从来都不笑的…… 不知不觉又过百年,师父父闭关一千一百年了,两位帝尊纷纷出关,同晔昊帝尊一同去往魔界调查当日害她入塔一事。 这日,她正在崖边修炼,小仙狐传来灵符。 【抓了肥鸡,速来饕餮。】 好久没吃鸡了,她飞身下了涯。 火裙冶艷,绯眸晕媚,还有那红艷艷的唇,註定了她不像个脱尘出世的缥缈仙子,倒更像是祸乱天下的狐精。 每每她下去寻小仙狐,总有些小仙们远远尾随,不敢上前打扰,只求多看两眼。 「鸦儿,这里,在这里!」 她回眸望去,见到小仙狐在不远处河岸,不由浮出一抹笑意。 尾随诸人瞬间腿软脚软。 回眸一笑百媚生,真真儿是能要了仙命。 如今,除了天生柠檬精的,大多数仙者已不会再讥讽她是只破乌鸦,只会感嘆:不愧是越清帝尊钦点的徒弟,才貌双全吶! 小仙狐不仅叼了从一重天捉来的肥鸡,还捕了肥鱼,一个仙法,直接变熟的,你一半我一半,吃的不亦说乎。 尾随者不禁感嘆,尚日仙尊真能吃! 不过吃鸡的样子也好美。 果然一美遮千丑。 小仙们正远远的赏美人调剂枯燥的修炼日子,突然一道传讯灵符自天而落! 【阳冕之力不稳,请宫主速来!】 她是尚日宫宫主,每年都会到第八层查探自一重天重重递上的阳冕之力,这是维持日星运转的根本。 千年来,从未出过问题。 她赶紧起身,小仙狐咬住她的裙摆。 「带我一起。」 她有些为难,「可能不太方便。」 小仙狐金眸坚定,火红的皮毛随风浮摇,「许是脱胎换骨,我承袭了些许越清帝尊的推演之能,数日前推演出你有大难,我不放心。」 原来如此,难怪从不轻易打扰她的它,突然唤她下来吃鸡。 「不是我不带你,是怕遇见尚危仙尊,他有天眼,万一看出你仙骨元神有异,对你总是不好的。」 这可是越清帝尊的元神仙骨,被小神小仙知晓,不知得妒忌成什么样儿,届时只怕小仙狐的日子不会太平了,万一再有个什么不测…… 她决计不想看到那样。 「可是……」 她戳了戳它尖尖的耳朵,绯瞳含笑,「稍等片刻,我很快回来寻你,等下我们一起喝琼浆仙酒。」 不给小仙狐再反驳的机会,她驾着祥云回了九重天第八层。
第760页 第八层一片混乱,不止尚日宫的阳冕之力倾泻四溢,尚危,尚心,尚昂……其他宫均有不同程度的倾泻。 各宫乱作一团,封住了第八层漏洞,再转到第七层,继续封补,然后第六层,再之后八重天,七重天…… 直到封补了二重天,阳冕之力依然在不断减少。 还有漏洞! 看来,一重天也有。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封补各重天已耗时大半日,世间已大半年日月无光,这可不单单一个世界,是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全受波及! 各世界颗粒无收,饥荒遍野,已有不少蛮荒之地易子而食! 她第一次觉出肩头重担,这可是师父父的星界,绝不能毁在她手中! 可师父父闭关前再三叮嘱,绝不能去一重天! 两个绝不能,怎么选? 她一咬牙,开了天镜,令九重天第七层仙者下去查漏补缺,她借天镜实时跟随。 很快,漏洞被发现,竟是因擎天塔造成了的! 擎天塔封印不稳,隐约有了迸裂迹象,这才震裂了各宫结界。 漏洞好补,可擎天塔又当如何处理? 三帝尊去了魔界,音讯全无,越清帝尊与缪落帝尊又在闭关,眼看封印不断迸裂,要不了多久,擎天塔裂,满塔的凶兽邪魔放出,莫说九重天,只怕整个三界都要成为炼狱!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成了无头苍蝇,只能仰仗各位宫主。 尚心仙尊威望最高,一声令下,无论仙阶高低,齐聚擎天塔前,共同加固封印! 作为三十宫之首,她理该首当其冲。 可,可师父父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准去一重天,她…… 「什么?你不去?!」尚月仙尊第一个不干,「大难当头,你受越清帝尊那么多宠爱,居然敢临阵退缩!」 尚危仙尊也不能理解,「便是你仙法尚不娴熟,可贵在仙力醇厚,你一人便能顶得整个一重天到七重天所有仙者之力,你若不去,实在……」 尚昂仙尊冷哼一声,「不去便不去,少了她一人,难不成还不行了?」 时间紧迫,顾不得多言,尚心仙尊一言不发,蹙眉瞪了她一眼,带领众人齐齐下了九重天。 她一人守在第八层,看着水镜那头千百万光痕灵芒施向黑沉沉的擎天塔,心乱如麻。 咻咻! 一道灵符传了过来。 【我寻不到你,你在何处?】 是小仙狐。 她赶紧回了灵符。 【你在哪儿?】 【一重天。】 【去二重天,我去寻你。】 可她根本没来得及去二重天,尚月仙尊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去上归元界唤两位帝尊出关!擎天塔就要撑不住了!」 她看了眼天镜,明明暂时控制了局面,也去联络三帝尊了,为何非要打扰养伤的两位帝尊? 「不去。」 「不去?!」 尚月仙尊瞬间变了脸,突然一个反手,银鞭寒芒乍现,只抽向她的脖颈! 啪! 凌空一声鞭响,白蝶陡然挡在她身前,星光爆裂,祭起莹白弧罩护住了她。 「呵!哪里来的小畜生,敢挡本尊?!」 尚月仙尊并未认出它是越清帝尊之物,几番争斗,竟打不过区区一只蝶,不由气得跺脚。 「尚危!快来救我!」 尚危仙尊还在一重天加固封印,接了灵符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尚月仙尊嘴角沁血,从未有过的狼狈,「那孽畜伤了我,快助我打散它的元神!」 尚危仙尊心疼尚月仙尊,与白蝶缠斗一起,白蝶本就用了太多仙力,再斗尚危仙尊明显有些体力不济。 她突然意识到,师父父的白蝶并非无敌,她不能再这么呆看着!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区区一团小雨云追得满一重天跑的蠢乌鸦了,也决计不会看着师父父送她的白蝶平白被人欺辱! 不过一个意念,浓醇的上古仙力瞬间涌满全身,烈焰陡燃,金光乍现! 赤红的双眸跳动着赤炎,如烈日当空,万物不能直视! 她可是三足金乌!太阳本身便是她万万年前所创! 莫说区区危宿,便是她太阴月神又如何?漫天星辰哪个不是借了她的光? 尚月仙尊惨叫一声捂住了眼,尚危仙尊也只能勉强靠天眼探路,搂着尚月仙尊不断后撤。 「你,你不是乌鸦,你……」 不等尚危仙尊说完,她陡然想起师父父叮咛,不得泄露身份。 赶紧收了烈日金光,「你们走吧,我决计不会打扰师父父的。」 尚危仙尊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尚月仙尊匆匆离开。 不等松口气,突然天摇地动! 她赶紧祭出天镜探看。 尚月仙尚危仙的突然撤离,让原本勉强维持的封印骤然薄弱,塔内邪魔凶神齐力反击,眼看封印便要撑不住了! 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轰隆!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那个方向…… 难道是…… 师父父提前出关了?! 不止越清帝尊,缪落帝尊也出关了,两帝尊察觉出不妥,纷纷出关赶至擎天塔。
第761页 帝尊驾临,光芒万丈,塔身瞬间稳住! 众人松了口气。 可塔身是稳了,结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修復,刚刚修復便会迸裂,显然是塔内出了问题,若不进去修復,只单单靠仙力维持,早晚都有枯竭之时。 缪落帝尊趁喘息之机迅速联络了晔昊帝尊他们。 他们被困魔界,正与魔尊缠斗,一时杀不出重围,只能他们先想法子。 趁着仙力还没耗用太多,越清帝尊当机立断,让各宫助缪落仙尊稳固封印,他入塔查出癥结所在。 缪落帝尊喊道:「还是我去吧!我伤的没你重!况且,我元神无碍!」 越清帝尊那最少八万年才能修復的重伤,区区千余年如何能恢復? 缪落帝尊说的极对,即便他武斗推演皆不如越清帝尊,可至少元神是完整的,起码不必担忧神魂俱灭。 可不灭不代表不会被困,要知道,那些凶神邪魔之所以被困在此,就是因着元神不灭,杀不死,只能困。 若缪落帝尊困在塔里,岂不是要被那些凶神邪魔折磨的生不如死? 越清帝尊并不给缪落帝尊机会,一言不发,径直飞入塔中。 「师,师父父!!!」 九重天的她看的心惊肉跳,下意识就想跑去擎天塔。 可刚跑两步,白蝶忽扇着莹白蝶羽,挡住了她的路。 蝶尾逸散的点点星尘,让她缓缓平静下来。 师父父的叮咛绝不能忘。 不能去。 她最终只跑去了二重天,抱着小仙狐盯着天镜,好像除了师父父,只有小仙狐柔软温热的皮毛,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幸而师父父并未去太久,很快便从塔里出来,又用了最后一丝仙力,彻底封印了擎天塔。 塔安稳了,众人彻底松了口气,不等笑容挂在脸上,师父父突然七窍暴血,摇晃了一下,昏厥在地。 缪落帝尊赶紧抱起他想回九重天。 尚女仙尊,整个九重天最好的丹修,却拦住了去路。 「越清帝尊元神重创,仙力枯竭,若乍然上了灵气满溢的九重天,只怕如冻极泡了热泉,瞬息便会骨碎神离!」 原本就元神有创重伤未愈的越清帝尊,这次真真儿是濒临神散边缘,绝不能轻举妄动。 一重天尚日宫立时腾出殿宇,安置越清帝尊养伤。 她在二重天看着,急得团团转,几次想飞身下了一重天守在师父父身边,可想起师父父叮嘱,终还是却了步。 小仙狐不解,「为何不能下一重天?」 「师父父叮嘱的,绝不能下。」 「那必是越清帝尊推演出不测,听帝尊的准没错。」 话是如此,可挡不住她忧心,水镜照不进缪落帝尊设的结界,看不到师父父。 去问其他宫主,各个对她嗤之以鼻。 满九重天都在斥骂她。 「亏得越清帝尊那般疼宠她,连归元界都随得她住,她竟连看都不去看看自个儿师尊!」 「这般孽徒,真真儿是该逐出师门!」 「逐出怎么够?自当清理门户,打她个魂飞魄散元神尽消!」 小仙狐听不过,要求理论,被她拦住。 满九重天那么多张嘴,它区区一只三重天的仙狐,又能说得过几张? 她担心师父父,日日垂泪,白蝶停在她的睫尖,小仙狐帮她舔掉泪痕,有它们相伴自是好了许多,可她依然伤心。 师父父,鸦儿好想去看看你,好想守在你身边。 师父父…… 日子一日日过去,三帝尊始终不见迴转,越清帝尊重伤昏迷,缪落帝尊拖着未愈伤躯勉强帮他疗伤,尚女仙尊辅佐在侧。 众仙都嗅出了弥天阴谋的味道。 自她被丢进擎天塔,似乎便是开端。 擎天塔的结界可是五帝尊共同结下的,谁人能这般轻易撕开口子丢她进去? 还有这好端端的擎天塔为何突然封印迸裂? 三帝尊又为何突然去魔界调查,可是查出了什么? 最要紧的是,便是魔界有魔尊长老,三帝尊连满塔凶神邪魔都能封印,又怎会被区区修炼百十万年的魔尊拖住? 这其中必然有人动了手脚。 一时间,九重天上下人心惶惶。 这些,她通通都不知道,她只担心着师父父。 没人肯告诉她师父父如何了,她便只能守着天镜,盯着师父父的殿门,哪怕看不到里面,看着殿门也是好的。 小仙狐也不修炼,日日陪着她,用带着倒刺的柔软的舌舔干她的眼泪,用红火火软乎乎的皮毛温暖她冷冰冰的小手。 她实在不想让小仙狐再继续这般担心,强打精神道:「我想吃鱼。」 「我去抓!」 小仙狐匆匆去了一重天,她探指,白蝶忽扇蝶羽落在她的指尖,星尘纷落。 「你帮我去看看师父父可好?」 蝶羽微微翕动,却并未离开。 除了守在她身侧,它不会去任何地方。 她微嘆,抬眸继续望着天镜。 不过就少看了这么两眼,镜中不知何时殿门大开,师父父独自一人浑身是血爬了出来! 她勐地站了起来! 「师父父!!!」 殿中到处飞绕着黑影邪祟,师父父突然被扑倒,拖着拖出了天镜之外!
第762页 她刚想调转方向,追随查看。 啪! 天镜裂了。 她脑中也炸了!疯了一般直飞去了一重天! 白蝶拼命设下屏障拦她,她一一击破。 「别拦我!我要去找师父父!」 白蝶像是听不到似的,一层层屏障挡在她面前。 她心急如焚,一道金光将它击倒在一旁,瞬间跃到一重天。 一路直入尚日宫,宫中尸横遍野,师父父不见踪迹。 尚月仙尊悄然出现在她身后,「本尊知晓你师尊在何处,不过……」 她勐然回头,「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签了血契,认本尊为主,本尊方能带你去。」 她可是三足金乌!是日神!区区一月神算得什么?! 她再也顾不得隐瞒真身,一个挥手,尚月仙横摔出去,咳了满嘴的血。 「师父父在何处?!不说便捏碎你的元神!」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拽出她的元神,掐在脖颈。 「说!!!」 尚月仙拼命挣扎,元神几近消散,却依然不肯说。 「你杀了我吧!我绝不会告诉你的!你就等你师尊被邪祟吞噬烟消云散吧!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师父父元神重创,经不起丁点折腾! 她银牙咬碎,却终究不敢拿师父父的性命做赌,狠狠甩开了尚月仙。 尚月仙元神归位,虚弱地瘫在地上吃吃笑着。 「你可快些考虑,再晚会儿,便是寻到你师尊,只怕也来不及从那邪祟口中挖出。」 不,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她不能上了尚月仙的当! 脑中乱作一团,尚月仙趁机祭出了天镜给她看。 镜中师父父被邪祟缠紧,浑身暴血,眼看便要灰飞烟灭! 嘣! 最后一根理智之弦也断了! 「我签!我签血契!可你又如何保证一定让我去救师父父?」 尚月仙冷冷笑道:「九重天上下何人不知本尊心仪越清帝尊已久,我怎会眼睁睁看着心仪之人死掉!快点!不然真没得救了!」 她一咬牙,以指代刃,唰的划破指肚! 猩血飞溅,契约法诀也随之念念出口。 血契订立。 从此九重天再没了尚日仙尊,只有尚月仙尊的召唤神兽。 「哈哈哈!成了!成了!」 随着尚月仙得意的癫笑,殿宇缓缓消失,显出荒郊野外。 是幻术!!! 她慌忙祭出天镜再看,师父父的殿门完好如初,尚女仙尊正从里面出来,吩咐仙娥取些仙草过来。 上当了! 「若非尚危告知,本尊还真不知你竟是上古神兽!呵呵!」 她冷冷望着她,「便是成了你的召唤兽又如何?师父父绝不会放过你的!」 尚月仙掩嘴娇笑,「蠢鸟!你当真以为本尊同你签下血契,是为了收为己用?本尊要的,可不只是越清帝尊,本尊要的是这整个九重天!今日他越清高高在上,对本尊不屑一顾,明日本尊荣登归元,要他匍匐在本尊脚下,哀求本尊垂怜!」 「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呵,你猜呢?」 她猜不到,可很快什么都知道了。 尚月仙野心勃勃,要美色也要天下,越清帝尊与整个九重天,她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她与新任魔尊签下血契,她助魔尊偷到上古仙器,扫平魔界,稳固帝位,魔尊助她飞升归元界,修得元神不灭。 自然,正统修炼是很难快速达到她想要的,那便只能……走邪途! 几位宫主,各个仙力充盈,随便一个都能顶得大半九重天所有仙者之力,若能将他们元神碎尽,精元吸干…… 呵呵呵呵—— 原本她还忧心吸光他们几个不足以登天,可如今不同了,她这小乌鸦竟是上古神兽! 神兽体内封存的精纯仙力,绝对足够她成为整个归元界最强帝尊! 届时,趁着缪落仙尊重伤未愈,丢进擎天塔,再假意增援靠近被仙器困住的三帝尊,来个背后一刀!绝对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再将他们一个个都丢进擎天塔,用她这上古神兽的血彻底封印,他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剩下的越清帝尊,元神已受重创,只要趁机锁魂,他便永远不能彻底修復,甚至寻死都不能,只能永生永世困在她手心,任她为所欲为。 届时,整个九重天以她为尊,惦记了百万年的越清也只能屈服在她身下。 看不上她是吗?她偏要他哭着匍匐在她脚下求她垂怜! 这简直,简直再没有这么好的了!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尚月仙的美梦做到一半便醒了。 三帝尊突然重返九重天,新任魔尊也被丢进了擎天塔。 上古仙器岂是那般容易被偷的? 越清帝尊早在百万年前便已推演出她是九重天劫星,知她会去偷,也放任了她去偷,只是三帝都备足了对付它的灵符法宝,闭关千年也是为了最后再蓄一次仙力应付它! 可既知她是劫星,为何还要放任? 天劫不能随意更改,百万年前若打压下去,便会有更大的劫难降临。 可若不管不顾,九重天又岌岌可危。
第763页 为了破除这无解难题,越清帝尊推演千万遍,终于推演出一个绝处逢生之策。 便是尽快提升尚月仙的仙力,让她尽早坐上一宫之主,尽早发动劫难,这样伤害便能降到最低。 这也是越清帝尊唯独对尚月仙另眼相待,各种灵丹仙药全都送去的因由。 前因后果一出,整个九重天一片譁然。 尚月仙尊牙关咬碎,眼看美梦破灭,如何甘心! 幸而她还有三足金乌在手! 三足金乌乃上古神兽,万千星辰都靠她的日光方能释放星芒,日神召唤,各宫主皆不受控,元神离体,全数聚在她三足金乌之手。 尚月仙带着她逃离九重天,遁入魔界,寻了个无人之地,探出手来。 「元神给本尊!本尊现在便吞了他们?!」 她受制于她,只能放出诸仙元神。 尚月仙的视线一个个扫过,落在了尚危仙尊身上,只一下,再度转开。 尚危仙低唤,「月儿!别再一错再错!」 啪! 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不过睡了几夜,就敢管到本尊头上?!在本尊眼里,你不过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宠!连越清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男宠…… 尚危仙目露痛苦。 尚月仙丁点都不客气,祭出从魔尊那里换来的聚神鼎,尚心、尚危、尚昂、尚尾、尚柳、尚女,六位宫主元神,全都祭入鼎中! 法诀喃喃出口,元神痛苦哀号,那是祭炼魂灵的剧痛!根本无法形容! 她眼睁睁看着,浑身战慄,明知绝不能让她吸足仙力飞升归元,却根本无法出手阻拦,她是契约神兽,只能听命主人。 唿啦唿啦—— 幽沉的夜色中,师父父的白蝶寻着她的味道,翩然而至。 落在她肩头的瞬间,被禁锢之感瞬间解脱,她一击打翻聚神鼎,反手攻向尚月仙! 剎那间,金光万丈! 尚月仙勐地飞出,撞在枯树。 她也随之反向飞出,呕出一口鲜血。 攻击了主人,便会被强百倍的灵力反噬! 她跌跌撞撞爬起,朝黑黢黢的密林逃去。 尚月仙身负重伤,又身处魔界被压制了仙力,根本使不出召她回来的召唤术,咬牙切齿地勉强幻化出一把长剑,直追过去! 密林森森,妖兽在远处嚎叫,血月穿梭在云层,到处鬼影憧憧。 她跑啊跑啊,鲜血星星点点,带着金芒撒了一路,白蝶扑扇着蝶翼守护在她身侧,赶走了所有想偷袭她的妖兽魔物。 日冕金光牵引着已失去神识的几位宫主,他们漂浮在她身侧,忽高忽低,也都受了白蝶庇护免于被吞噬。 可是太多了,真的真的太多了。 这里是魔界,到处都是魔,蝶翼的萤光越来越黯淡,星尘近乎绝迹。 眼看它便要撑不住了! 身后传来尚月仙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们的精元都是本尊的,统统都是本尊的!」 笑声越来越近! 白蝶拼命扑扇蝶翼一层层加厚防护结界。 然而没用,丁点都没用! 尚月仙拼尽全力,勐地从背后刺来! 噗! 结界龟裂,碎成星尘,缓缓消散。 她瞬间踉跄了一下,一口腥血喷出,污了白蝶不染纤尘的蝶翼。 好痛…… 泛着金光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枯叶,啪沙啪沙…… 尚月仙重新祭出了聚神鼎,她的元神被撕扯出了肉身,同那神智昏盲的六位宫主元神一同混入鼎中。 力量一点点消失。 意识也一点点消失。 「鸦儿!!!!!」 恍惚中好似听到了小仙狐撕心裂肺的唿喊。 明明被吸入了聚神鼎,却仿佛感觉到有谁翻动了她,面朝了上,有谁的眼泪滴在她脸上,烫得吓人。 有谁撕扯她的衣衫,咬开她的胸膛,扯出她的心脏,一口……吞下…… 好温暖…… 谁抱住了她,谁在唿唤她…… 「鸦儿……鸦儿……」 她勉强张开眼,师父父的脸忽远忽近,缥缈地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心脏隐隐痛着。 师父父啊…… 鸦儿…… 好想……再听你抚琴…… 再……陪你看日出…… 想永远永远……陪着师父父……直到灰飞烟灭的那天…… 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师父父啊…… 为何……露出这般悲伤的神情…… 笑一笑……可好? 鸦儿…… 还从未见师父父…… 笑过呢…… …… 咔啷! 【支线任务:每日打卡。(完成)奖励积分1000000。总积分7499000。】 咔啷! 【主线任务:行尘打坐时,只能停在他左肩,哪儿也不准去。(完成)奖励积分1500000,总积分8999000。】 咔啷! 【sss隐藏任务:恢復记忆。(完成)奖励积分1000000。总积分9999000。】 余小晚昏昏沉沉张开眼,不等理顺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切,系统突然发来一条信息。 【系统:六天。】 六天…… 什么意思?
第764页 翻了翻歷史记录,想起来了,她让它等她醒了告诉她睡了多久。 六天…… 真是够久的。 茫茫然躺在草地上,仰头望着洞顶石缝隐约泛白的天,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什么…… 天……好像要亮了…… 行尘大师可是去峰顶看日出了? 她昏沉沉爬起来,拍打着翅膀直朝峰顶飞去。 峰顶,行尘大师背身而立,袍角微拂,灰发逶迤,遥远的地平线,隐约透着一抹霞光。 她脑中混沌一片,脱口而出。 「师父父——」 行尘回身,霞光乍泄,朝阳跳出地平线,染红了他如霜的面容。 他望着她,素灰尽褪,银髮如霜,灰眸化作冰蓝微波轻漾,那她无论转过多少世都钟爱的唇,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浅浅一笑,沉浸了万万年。 咔啷! 【最后任务:行尘一笑。(完成)奖励积分1000,总积分10000000。】 还未看清,系统这个从识海消散,灵魂深处陡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扑通! 她重重摔在雪窝,小腹那多出的凸起,瞬间抽长长大,化作一足。 三足灼烧出难以言喻的滚烫温度。 好热! 好烫! 啊!啊啊啊!!!!! 她展开双翅直入云霄,全身绽出七彩霞光! 金乌磐涅,翱翔九天! 痛苦过后,只剩浑身舒畅。 天,湛蓝。 风,在耳畔。 流云絮絮,游过翅羽。 俯首望去,师父父立于峰顶,仰眸望着她,白衣银丝随风消散,微笑的面容也一点点散如星尘,只剩那冰蓝的眸子望她一眼,再一眼…… 最后……一眼…… 「师父父!」 她俯冲过去,脚踩雪地的瞬间,红裙浮现,绯红如烈焰般的眸子溢满泪水,急急伸出的双臂只搂住满怀星尘。 怎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师父父呢? 为什么会不见了? 心慌得不像样子,足尖轻点,她双臂展开陡然一跃,烈焰焚燃一般直入云霄,消失在云层深处。 …… 九重天,归元界,她一路闯入,勐地推开越清殿! 殿内整齐划一跪着七人。 尚女仙尊——折流。 尚尾仙尊——莫非。 尚心仙尊——时晟。 尚昂仙尊——朱钰。 尚危仙尊——沐十一。 尚柳仙尊——柳随风。 还有……新晋位列仙班,直入九重天第八层的尚鬼仙尊——玄临渊。 殿中央,越清帝尊坐榻之处空空荡荡,只有满殿星尘虚浮。 晔昊帝尊,缪落帝尊……几位帝尊都立在一旁,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她心跳如雷,慌得手脚都不知摆在何处。 「师……师父父呢?」 晔昊帝尊垂眸,漆黑的眼涤着雾气迢迢。 「昭告三界,越清帝尊……归元了。」 归……元…… 她踉跄了一下。 「怎,怎么可能?师父父是帝尊,是不死不灭的上神,怎么可能归元?你骗人!你骗人!!!」 她转身,一路飞奔至混沌之巅,那里有前尘镜,可洞察万物,看前尘,梳因果。 她看到了她死后,白蝶拼尽最后一点仙力,震碎了尚月仙的筋脉,将混在一起难以分离的她与诸仙的元神一同护在蝶翼之下。 小仙狐匆匆追来,化作人形将她抱了满怀,无论怎么唿喊都喊不醒她。 一滴滴眼泪滚出金色的眼,他突然现出真身,刨开她的心脏,一口吞掉,护住了她眼看便要散尽的最后一点上古真元。 然而他脆弱的仙身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醇正浓郁的上古仙力。 仙力骤然爆发,熔岩般瞬间侵入他的七经八脉! 啊啊啊啊啊! 他仰天长啸,周身烈焰! 爆凸的血管爬满全身,眼看便要神魂俱灭活活烧死! 越清帝尊拖着重伤赶到,几位帝尊合力压制住他,被迫无奈之下,将她的真元与他混在一起。 小仙狐平静下来,缓缓张开了眼,右眸金色,最靠近心脏的左眸却是如她一般烈焰般的红。 红眸深深望着越清帝尊,泪雾浮动。 那是她在看他,她知道的,是她…… 难怪她会做了那个吃人心的梦,她的心在玄睦身上,保留了玄睦最痛彻心扉的记忆。 几位宫主的元神都还算完整,可她本就是万万年都不曾彻底修復的破损元神,拽入聚神鼎时便已破碎。 碎灵被几位宫主无意识地分而吞之,若不尽快重聚,便会被他们吸收殆尽,而她也会彻底归元。 归元,便是归入混沌,灰飞烟灭。 越清帝尊不顾众人劝阻,毅然决然的选定了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中最适合她重聚元神的世界。 最适合她的! 所有世界,每隔万年便会从无神世界转换为有神世界,再过万年,重新转回无神世界,如此反覆。 这就如同穿越前的休渔一样,为了避免灵力被修仙者过渡攫取,所以才要每万年休憩万年。 转为无神世界时,任何仙妖鬼魔都无法进入,原住民也无法修仙。 若硬要进入呢?
第765页 仙力不足者,灰飞烟灭。 仙力足,如帝尊这般,也不能全身而退,还要冒着损伤元神的风险,出来后起码得休养个几十万年才能恢復如初。 越清帝尊选的便是这无神世界。 只有无神世界才有最浓郁的尘世之力,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重聚她的元神。 不求修復如初,只求不会归元。 无神世界千万个,哪个又是最合适的? 自然是凝聚了尘世之力近万年,接近无神转有神的那个世界。 可尘世之力越浓郁,对强行闯入的仙者侵蚀亦越重,每滞留一刻,仙力便会流逝一刻,待到仙力枯竭之时,也便是神散归元之时。 师父父掐准了时机,赶在无神有神交替的那个瞬间,给了她足够聚神的仙力,让她不受半点无神世界的侵蚀,恢復真身后刚好处于初生的有神世界。 而他也……撑到了尽头…… 一千万积分…… 一千万万仙力…… 呵呵…… 师父父啊…… 明明帮鸦儿重聚元神的仙力都已岌岌可危,为何还要设定那些所谓的积分兑换? 心凝形释,是你用仙力将鸦儿的痛转移到你身上。 四季如春,也是你替鸦儿冷。 明明一个轻身咒便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为何还要如此曲折,还要自己忍受痛楚? 就因着……能节省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仙力? 你是怕费尽千辛万苦,最末留不够鸦儿重塑真身的仙力吗?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给鸦儿对影成双?!为何还要给鸦儿枯木逢春?! 对影成双可以说是为了护住言儿。 那枯木逢春呢?! 为了什么? 在一个不能使用仙力的无神世界,浪费那么多仙力!究竟为了什么?! 她跪跌在前尘镜前,看着时光缓慢倒流。 看到那唯一的一次用真身同师父父睡在一起,师父父彻夜未眠,一直在望着她。 她这才知晓,师父父原本想同她一夜缠绵,换得情根开花结果,只有结果的情根才能彻底拔个干净,不会留下后患。 可师父父终究……还是没有碰她。 她还看到了第二日,师父父被几位帝尊压制,生生刨出情根!痛得元神几次出窍!又硬生生被晔昊帝尊压制回去。 情根化蝶,载着师父父对她最浓烈的情意,守在她身侧。 她却…… 一无所知…… 师父父推演出她是九重天劫难的变数,是好是坏,无法预料。 师父父还推演出,她是他的劫难。 术者不自算,他看不清他与她之间究竟会如何,紫微帝尊却是看清了。 她是他的情劫,也是生死劫。 万万年前,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阳冕帝尊时,曾下凡偶遇静心修炼的师父父。 那时师父父还是凡间的道号——行尘。 那日,她被人劫道,正觉得好玩,师父父路过救下她,扰了她的兴致,她便跟着师父父回了山洞。 师父父整日静修,并不理她,她便想尽办法逗他说话。 她只道找个乐子,打发下无穷无尽的寿元,几番撩逗之后,却不想,修无情道的师父父竟动了真心。 恰逢师父父结丹天劫,三道天雷噼下,便是有她相护,依然险些丢了性命。 她懊恼不已,不敢再毁了他的修仙大道,趁他昏迷之际,封了他的记忆,送给他一丝上古真元,悄然离去。 师父父醒后,潜心修炼,本就天命所归,再加之那上古真元,很快便平步青云,直入九重天。 师父父早知自己被封了记忆,却从未想过解开。 大道万千,混沌归元,既有人封了记忆,送他上古真元,必是前辈高人不想他记得一些事。 他既受人恩惠,自然不能忘本。 直到……她以鸦儿身份落入他的掌心,无意间解开了那封印…… 「你师尊对你的情意囤积了万万年,我等根本无从劝阻。 他以你赠他的那一缕上古真元为引,聚齐了你散在各宫主体内的元神碎片,还有那小仙狐体内属于你的真元。 又抽尽自己的仙骨,造了那乌鸦作为承接你元神的真身。」 晔昊帝尊立于她身侧,目不转睛望着前尘镜中越清帝尊白衣胜雪的身影。 前尘镜里照前尘,唯有灰飞烟灭之人的前尘才能被旁人窥伺。 「他已尽力做到最好,了却每位宫主掩藏最深的心魔,让他们毫无怨恨的释放你的碎灵。」 尚心仙尊——时晟,踏入仙门前,被亲娘抛弃,受尽屈辱,好不容易做了将军,又遭真心相待的妻子背叛,一路逃到了一修仙小教,最终飞升成仙。 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人,成了他最难做到的事,也成了他继续飞升最大的心魔。 尚尾仙尊——莫非,踏入仙门前,遭灭族之恨,最终歷尽千辛也没能报仇,连唯一不嫌弃他脸上有疤之人,也惨死在他面前。 不能替族人报仇,不能保护在意之人,成了他最大的心魔。 尚昂仙尊——朱钰,踏入仙门前,是一国皇帝,被奸臣恶后蒙蔽了双眼,直到百姓揭竿而起杀入皇宫,他还自以为是明君,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明明想做个明君,却成了昏君,是他最大的心魔。
第766页 尚柳仙尊——柳随风,踏入仙门前,他本是首富之子,却被下人调包,成了下人之子柳逸风的护卫,柳逸风待他极好,两人断袖分桃情意拳拳。可他却在得知真相后,为夺家产毒死了他,死后才知,柳逸风已将所有财产划入他的名下,真心可见一斑。 辜负了最爱之人,成了他最难以跨越的心魔。 尚女仙尊——折流,踏入仙门前,是名噪一时的太医,哄了名妓凤一曲为妾,天长日久,色衰爱弛,他便弃之不顾,任由她被宠妾欺凌,却不想,他落难之时,唯有她不离不弃,此时后悔,想给她最好的,却已一无所有,甚至连她死时,一副薄棺都买不起。 他想待她好,不管她变怎样都不离不弃,可凤一曲转世千百回,次次都在无神世界,他去不得,始终不得如愿,终成心魔。 尚危仙尊——沐十一,踏入仙门前,他是凡间一乞儿,濒临冻死之际,被刚刚修炼筑基的尚月仙发现灵根纯正随手救下,从此情根深种,追随她一路入了玄宗,一起修仙,又追随着飞升到了九重天,明知被她利用,依然甘之如饴,直到所有痴心被一句「男宠」彻底伤透。 再傻最后一次,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心愿。 完成副本任务,便是唤醒沉睡的各宫主元神,完成sss任务,才是解除元神心魔,释放你的碎灵。」 「那……耶律越与玄睦呢?」 「他们……是特例。 白蝶——耶律越,是你师尊的情根。 你师尊推演了无数遍你的命数,皆指向了灰飞烟灭。 愁眉不展之际,听到了紫微帝尊说,你是他的情劫,一个不好便是生死劫。 若是情劫,他渡不过去,黯然神伤,郁郁终身,却不会死。 可若渡过去,便是生死劫。 生死劫素来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他先死后生,而是他死,你生。 他隐瞒了我等真相,只说拔除情根,偷换天机,篡改命数。 我等推演之术本就远不如他,自然没有发现不妥,便助他拔了出来。 他没了情根,便只能应生死劫,以他之死,换你之生。 而那情根化成的白蝶,拼命护住了你与各宫主纠缠在一起的元神,也捲走了你的几缕碎灵。 无奈之下,你师尊只得将它也送去转世,承接的是他飞升帝尊前的星辰之力,觜宿之力。 只是那情根……本就无魂无魄,转世后自然十分虚弱,你师尊只能时刻关注着他,护他长大成人。 情根由你而生,自然爱你极深,爱而癫狂,必生魔障,你师尊怕他用情过深,反而会下意识攥紧你的碎灵不放,只得让你拼命伤他,以期情根自渡。 却不料,还是应了那句,术者不自算。 他算得清旁人,却算不清自己。 那情根是他的,他心悦你万万年,又怎可能轻易剜除? 你的伤害,无法让他不爱你,只会让他越发生出魔障。」 她跪坐在前尘镜前,听着晔昊帝尊没有一丝阴阳顿挫的冰冷声音,怔怔地望着师父父窝在独悟峰石床,脸色苍白,冷汗打湿灰袍,替她承受着心凝形释转移的痛苦。 她肆意挥霍的积分,都是师父父竭尽真元换来的…… 她所受的断腿之痛,锥心之痛,所有所有的痛苦,都是师父父帮她承受的…… 灰眸灰发,仙力枯竭之兆…… 师父父立于峰顶,那沉淀了万万年的回眸一笑,灰发变白头,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丝真元…… 心,早已痛到麻痹。 晔昊帝尊淡淡扫了她一眼,继续道:「小仙狐——玄睦,他自小被丢弃,受尽欺辱,本就性子软弱,若非遇见你,早已死了千百回。 追随你转世,本不是你师尊的意思,他护着你的上古仙力,只消坐等你回来便能归还,是他自己偷偷熘下的界。 以他的仙力,若硬闯无神世界,必然会灰飞烟灭,只能转世。 转世之后再无记忆,他全凭本能寻你。 他唯一的心愿便是护你,哪怕倾尽所有与天下为敌也要护你,无需你师傅指引,他自己便做的极好,很顺利便归还了你的真元。」 晔昊帝尊冷冷的嗓音消散在浩瀚云海,两人都没再言语,风声唿啸在耳畔,流云穿梭在衣摆发梢,他望着遥远天际,望了许久,直到迟暮钟声响起,这才再度打破沉默。 「你师尊费尽心思,设下这一切,不会违反天道规则,也不必担心你被反噬,连尚月仙都考虑在内,刻意让情根与她转为双生,避免她执念纠缠,也顺便了却你与各宫主之间的因果。你……早些打起精神,好好修炼吧,争取早日重列帝尊。」 「因果……」她喃喃,「什么因果?」 「尚心仙尊时晟,在你师尊被困塔中时,帮你联络我等,还渡仙力助过你师尊,对你有救师之恩,你在凡间受他一世欺辱折磨,算是还了恩情。 尚尾仙尊莫非,在他被人讥讽貌丑之时,你开口袒护,虽是无心之举,于他却是极大的安慰,他为你而死,也算还你一言之恩。 尚危仙尊沐十一,几次救你于危难,你促成他与耶律月好事,死于他之手,也是还恩。 尚女仙尊教你幻术,是你一技之师,你为他利用,算是还了师恩。 至于小仙狐玄睦,你害他险些魂飞魄散,他骗你一世。你多次救他,他护你至死,也都是应了因果。」
第767页 她木讷地望向晔昊帝尊,「那师父父呢?我欠他这么多,又当怎么算?」 不等晔昊帝尊开口,她突然歇斯底里般抱住了头! 「我与师父父是算不清的!若什么都算因果,那情何为情?不过都是计较盈亏罢了!我不懂这万千大道,更不懂什么因果法则,我只晓得,我心悦师父父,不看得失不管因果,我只是心悦他!心悦他!」 晔昊帝尊沉默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只丢下一句。 「无论何因何果,你师尊已归元,你好好修炼,早日位列帝尊,万不要辜负他一片良苦用心。」 修炼…… 呵呵…… 没有师父父,她再修炼又有什么意思? 为了万万年就那么永远孤独下去吗? 师父父死了,真的死了…… 无论她在前尘镜前如何哭喊,如何伤心欲绝,他都不会再出现,只剩下那前尘虚影,重复着没有灵魂的幻象。 她在前混沌之巅守了整整六十六日,从痛不欲生抱头恸哭,到无声涌泪,再到空洞木愣,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哪怕只是虚影,她也想看着,她好想师父父,真的……好想好想…… 崖下飘来一道绯色身影,玄睦抱着一襁褓婴孩过来寻她。 他吞了她的心脏,便是如今还了真元,左眼依然如她般赤红如血,独留右眼恢復金芒。 他将孩子递到她眼前,「看一看,他是何人?」 她怔怔地望着前尘镜,一动不动。 玄睦微嘆,将那孩子径直塞进她手中。 「不管了,横竖也不是我儿子,饿死了我也不心疼。」 儿子…… 她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垂眸望去。 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吮着手指,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漂亮的血眸烈焰一般,与她一模一样。 「这……言儿?!他,他……」 玄睦蹲下,望向小言儿的眸子满怀温柔,「他是你与越清帝尊之子,生来便是仙骨,在人间寿终正寝,转回九重天,如同重生,自然是在襁褓。」 儿子回来了,可他的爹爹却再也…… 吧嗒…… 枯竭了多日的眼泪,再度坠落,落在言儿软乎乎的小脸。 玄睦探指抿掉,抬眸望向她,桃目萤光,丰唇艷润,半缕青丝虚浮在脸侧,无需言语,只一个眼神便足以颠倒众生,当之无愧的九尾狐血统。 「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吗?」 「什么?」 「让我……一次亲个够。」 她怔住,随即移开视线,「我没忘,不过……我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心情……」 「你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心情……无妨,我有便好……」 他突然扣住了她的后脑,探头便堵上了她的唇! 「唔!」 她本能地想推拒,可只推了一下便没了力气。 玄睦倒在雪地心口空荡荡的画面,不断在脑海浮现。 罢了…… 只要他……高兴…… 这一吻真真儿是吻了个够,他不断变换着角度,像是要把以后万万年的的吻一次吻尽。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小言儿已睡熟,前尘镜里师父父的前尘也浮光掠影了两遍之久,他才终于缓缓撤开。 桃花异瞳潋滟着幽深,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她红肿的唇。 「能遇见你……真好……」 他低头又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我心悦你。」 再啄一下。 「我爱你。」 又啄一下。 「再唤我一声渊儿吧……」 「渊儿……」 他最后狠狠吻了她一下,站起身,突然朝着巍峨无边的悬崖拢嘴唿喝。 「我心悦你!我爱你!渊儿爱鸦儿!永生永世,千年万年!至死不变!!!」 喊声震耳欲聋,言儿被吵醒手脚弹踢着哇哇大哭,她赶紧抱住儿子哄。 「你疯了吗?乱喊什么呢?你看言儿都吵醒了。」 他仰身倒在崖边,四肢舒展,笑得癫狂。 「哈哈哈哈哈!是啊,我疯了,我定是疯了!哈哈哈!我……」 他突然捂住脸使劲揉了揉,「我去抓野鸡逮野兔,再捕条肥鱼过来给你们娘俩吃。」 她摇了摇头,「我没胃口,你与言儿吃便好。」 「那怎么行?都要吃。」 他当真跑去一重天抓了一堆过来,没有用仙法,全靠自己烧烤烹煮,做熟了拿给她吃。 她哪里有胃口,「我真不吃。」 「就吃一点,你不是最爱吃鱼的吗?」他摇了摇烤鱼。 「真不吃。」 「就一点。」 「不吃。」 「就一点,一点点,一口也行。」 她被他吵得烦躁,抬手勐地一推! 「说了不吃!!」 啪沙! 烤鱼被她推甩了出去,滚到了崖边。 玄睦明显僵了下,缓缓挤出一抹笑,「那,那我,我喂喂言儿。」 他伸手接过了言儿,她心烦意乱,想说抱歉,却又没心思,转身望着前尘镜,再没看他一眼。 他餵饱了言儿,又让他喝了些琼浆玉露,这才哄着睡下,復又递进她怀里。 「我……走了……」 「嗯。」 「我……真的走了……」
第768页 她紧了紧怀里的小言儿,真心觉得今日的他太吵闹了,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等了许久等不来她的回应,他终于转身一步步下了崖。 走出去很远,他突然回头沖她喊道:「鸦儿!傻蛇!」 她下意识转头,他望着她,终于满意地笑了,挥了挥手,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去,绯衣猎猎,消失在九重天尽头。 是夜,她摇着幻化的摇篮,望着前尘镜里师父父的身影,不知不觉合上了眼。 天边突然闪过一阵急光! 缪落帝尊亲自过来,二话不说,拉起她便走。 「你,你这是做什么?」 缪落帝尊心急如焚,「快些,再晚就来不及了!」 「出了什么事?」 缪落帝尊急得咋舌,一指她身后的前尘镜。 「你快瞧瞧,可还有你师尊的前尘?」 她愕然回首,不见了,竟真的不见了! 前尘镜不能窥伺旁人,除非那人已灰飞烟灭。 师父父的前尘方才明明还能看到,这会儿突然看不到…… 缪落帝尊拽着她,「快随我来!」 她赶紧抱起儿子驾着祥云一路下到一重天。 一重天归尘台,几位帝尊都在,尚危仙尊他们也在,她只来得及看到一绯一蓝两道光痕穿透浓云,消失在台下深渊。 「你来晚了。」 说话的是尚尾仙尊莫非,他终于渡过心结,再不必两字两字的蹦了。 「到底怎么回事?」 尚女仙尊折流道:「玄睦自抽元神,重塑越清帝尊神魂,险些魂飞魄散,幸而几位帝尊共同聚魂堪堪保住,两人都太过虚弱,只能转入轮迴缓慢修復,怕是至少也要百八十万年。」 什么?! 玄睦自抽元神?! 她踉跄了一下,终于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吵闹。 晔昊帝尊道:「他的元神本就是你师尊元神所聚,是你师尊重生的唯一希望,可除非他自毁元神,否则谁也奈何不得他,倒是没想到,他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只可惜……」尚柳仙尊柳随风微嘆了口气,「只可惜他如此,等于自废仙根,只怕永生永世都不能再修仙。」 永生永世不能修仙…… 便是永生永世不能再…… 化形为人…… 归尘台下浓雾滚滚,万千尘缘……一望无尽…… …… 三万年后。 一处有神世界。 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书生铺开宣纸,三点两转,一副水墨丹青,围观者无不啧啧称嘆。 点画者满意地付了银钱转身离去,一道绵软妩媚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 「小郎君可会画梅?」 书生朝人群张望了两眼,并未见到发声者,琥瞳微敛,扬声道:「自然会的,不知小娘子想画怎样的梅图?成林?单枝?」 「单枝红梅,梅下一方琴案,案上一架七弦琴,题字:我一直都在,鸦儿。」 这题字也忒粗俗了些,众人闹笑。 一娇俏女子拨群而入,樱唇皓齿,水眸妩媚,只一个眼波流转,总角孩童手里的糖葫芦掉了。 「爹!爹!那姐姐真好看!」 拽了半天不见爹爹回应,仰头一看,爹爹形容痴呆,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书生也握着狼毫怔怔地望着她,如墨青丝拂过他不薄不厚不艷不黯无论转世多少次都让她眷恋的唇。 她冶冶一笑,点了点那宣纸。 「小郎君可会画?」 书生这才回神,「自然会,只是……可否麻烦小娘子……再说一遍?」 「那……小郎君这次可要听仔细了……」 阳春三月,晨光真好,清风拂面,街市熙攘喧闹。 画摊之前,女子红衣似火,怀抱一只小狐,小狐不时扭动下尖尖的耳朵,一金一绯的异色瞳,灵动美丽。 「小郎君可记下了?」 「记下了,这就给小娘子画。」 「我要画的可不止这一副,起码十副八副,站在这里等多累,不如……去小郎君家中坐等如何?」 「好……」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了~~ 算是勉强满意的结局吧…… 本来没想写这么多的,可想了想,一百多万都写了,结尾一定要结好! 反覆修改,删了好多字,心疼qaq 也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拖到现在,抱歉! 不过我真的没有偷懒哦,一直在反覆修改,每天到深夜。 我爱这个故事,虽然很扑街,很多缺点,可真的很认真在写的。 (好几次写哭了,我真是……o(╥﹏╥)o) 谢谢看到这里的所有小可爱,谢谢你们支持晋江正版,没有你们,真的很难坚持下来! 爱你们(づ ̄3 ̄)づ╭ 番外如果有宝宝想看的话,可以提,这个月底之前先不标完结,可以随时加番外。 另外…… 预收文《他们说我是女主》在专栏,求收藏! 文案↓↓↓↓↓ 薛乔儿,一个普通的小丫鬟。 突然有一天,全天下的人哭着喊着要她嫁给无法无天还有断袖之癖的小王爷。 她娘:你是女主,小王爷是你cp,信娘,娘是穿书的。
第769页 忠心耿耿老丞相:唯有你能当皇后,信老夫,老夫是重生的。 高高在上的皇后:「你是女主,你的任务就是给哀家的儿子生儿子,信哀家,哀家是做快穿任务的。」 薛乔儿:………(完全听不懂) 小王爷揪着她的小辫子把她拽进怀里:听说你是本王媳妇儿? 薛乔儿本能摇头:不不不,奴婢只是个小丫鬟。 小王爷舔了舔嘴角一脸坏笑:丫鬟?贴!身!的? 吊儿郎当不正经大智若愚小王爷x只想混个饱饭其他一律随便佛系天然呆小丫鬟 说我女主可以,男主能换个吗? 第348章 番外(1) 那年, 他娘说:「家里实在困顿,养不了这么多儿女,你是兄长,便是你去吧。」 于是他做了清平宗外门弟子, 离家千里之遥。 清平宗,数一数二的仙门宗派,不是第一也差不到哪儿去。 清平宗外门弟子,顶着弟子的名头, 说穿了就是杂役,只不过月奉抵了所谓的束脩,真真儿只是混口饭吃,旁的一文银钱也是没有的。 送来做外门弟子的, 大都是出身贫寒, 为了活命, 不得已才入了这「一入宗门,死生不离」形同卖身的山门。 屋外寒风唿啸, 大雪漫天, 七岁的他穿着单薄的弟子服, 同师兄弟们一起冻冻索索的扫雪,已经四更天了, 时间不多了,今日是百年一度的朝圣大典, 拜祷九重天帝尊, 须得赶在那之前清扫出路面。 可是他太冷了, 真的真的太冷了,他们不比内门弟子多少都有些灵力护身,他们大多废灵根,或者根本就没有灵根,修不得仙术,也没人教他们,平日教导的,只是些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大义,再无其他。 他不停的扫雪,不停的跺着脚活动着,可还是没能顶住,头晕眼花一头栽倒。 血,溅染了刚刚清扫干净的圣殿台阶。 「何人污了圣殿?!」 恍惚间,似乎听到凌厉的怒斥。 他被人架了起来,周围不知何时围拢过来许多内门弟子,长老冷眉怒视着他,广袖一挥。 「玷染圣殿,罪不可恕,拖下去雷刑十二道,丢入后山自生自灭!」 雷刑一贯是内门弟子受的刑罚,他一个毫无灵力的外门弟子,莫说十二道,只怕一道就噼死了。 众人神色冷漠,没人帮他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野娃求情。 执刑弟子过来,拎着雷刑法器。 轰隆! 一道裂天雷迎头噼下! 小男娃蜷缩在冰冷的雪窝,满脸是血,浑身哆嗦,根本无处可躲,眼看便要一命呜唿! 突然! 天降金光! 那是难以言喻的灼眼极光,所有人俱都掩目,整个清平宗无一人能睁眼。 金光渐消,一红衣女子紧紧抱着那小男娃,脚边,一只火狐迎风而立,金绯色的异色瞳凌光摄人。 长老瞬间瞠目,扬手祭出本命长剑,遥指那女子。 「何来孽畜,胆敢闯入我清平宗玷污圣殿!」 女子红唇妖娆,绯瞳如焰,不过一个抬眸,诸位道修皆是心头一颤。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姿容卓绝。 她真的是太美了,大抵只有传闻中摄人心魄的九尾狐妖才能有此殊色。 再看她脚边那只灵气逼人的火狐,众人几乎已笃定她便是狐妖。 女子一个覆手,流萤自小男娃脚底缠绕直头顶,单衣变狐裘,额角伤口自愈,原本冻得青白的小脸,瞬间恢復了白皙红润。 女子垂目,微微一笑,颠倒众生,却不是对着众人,仅对怀中瘦小的男娃。 「可还有哪里不适?」 小男娃痴痴地望着她,尚且年幼的心不懂情爱,自然不分美丑,可偏偏见了她,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他忘了回答,女子也没追问,直接转了话题。 「你……可愿拜我为师?」 小男娃怔住,不等开口,长老已脸色不善的怒道:「我清平宗弟子,岂能改投他门?!何况还是你这妖孽!」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直扎过去! 那可是大长老的本命仙剑!能让大长老祭出它,可见这狐妖也不简单。 可再不简单又如何?这可是清平宗大长老,清平宗数一数二的修士,也是整个天下数一数二的修士,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能毫髮无伤躲开他本命仙剑的攻击! 众人瞪大了眼,等着看那狐妖溅血。 却不想,狐妖纹丝未动,只一个眼神,那剑突然转头,直朝大长老扎来! 噗! 大长老一口鲜血撒在殿前,长剑仓啷啷扎入殿柱。 剎那间,全场震愕。 剑未伤到长老,这纯粹是本命法宝强行易主造成的气血逆行。 强行易主本就不易,何况还是名震天下的大长老的本命仙剑,即便是天下第一的尊者也无法轻易做到。 方才分明没看她施任何法术,她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惊骇,长老却是颜面尽失怒不可遏,一声令下,着众人围击那女子。 众人便是心有惧意,也不敢公然违抗长老,只得祭出法器一拥而上。 一场混战一触一发。 宗主匆匆赶来,一见那女子,瞬间瞠目,纵身一跃入了包围圈,周身灵气爆然,威压尽施,瞬间便将众人三震出圈。
第770页 长老本就本命受损,又受这威压侵蚀,不由又是一口老血。 「宗主!你为何要帮这孽障?!」 「住口!」 宗主满头冷汗,倒地便是一拜。 「吾等拙物不识泰山,望阳冕帝尊宽恕!」 阳冕帝尊?那不是圣殿供奉的五帝尊之首吗? 虽不知宗主是如何知晓她的身份的,诸人还是吓得跪伏一片,山唿帝尊千秋。 阳冕帝尊搂紧怀中男娃,只淡淡说了一句:「这娃儿我带走了,以后他再不是你们清平宗之人,他是我阳冕亲传弟子,仙号行尘。」 宗主赶紧领着傻眼的长老弟子齐齐叩首,「恭送阳冕帝尊!」 这,便是他与师尊的初遇。 从那日起,他改了名,不叫李三,叫了行尘,还有了小名晨之。 也是从那日起,他有了师尊,还是九重天顶顶顶头的帝尊师尊。 习惯了挨冻受饿遭人冷眼的日子,突然走了大运,他简直难以置信。 他发誓要好好修行,要给师尊长脸,绝不能让天下人笑话师尊捡了个蠢徒弟。 他知道废灵根很难修行,可他已做好了承受一切磨难的准备! 来吧,师尊,徒儿什么都不怕! 然后,师尊递给她一支笔,一张纸,笑得明艷又温暖。 「你可想学丹青?」 师尊没教他仙诀,却找来了九重天三十宫之首的尚日仙尊教他丹青。 尚日仙尊是师尊亲子,丰神俊朗,还特别爱笑,尤其看到他总会扑上来抱着亲好几口,还总说些奇怪的话。 譬如,「往日都是阿爸宠我,今日我也宠宠阿爸。」 虽然尚日仙尊很好,总给他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可他想快些修成正果,不能给师尊丢人。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跑去找师尊。 「师尊,我能不能……学点旁的?」 师尊摸了摸他的头,温柔似水。 「你的丹青九重天上下无人能及,我不过着言儿点拨一下,看你今日所画,已有当日神韵,也是该学些旁的了。」 他很欢喜,这下师尊该教他修行了吧? 第二日,师尊又请来了尚昂仙尊,教他博古通今。 这些当日在清平宗也是有教的,对修行虽有助益,却助益甚微。 他又去找师尊,这次直奔主题。 「师尊,徒儿想修习法诀,早日飞升成仙。」 师尊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美眸漾着笑意,「你还小,不急的。」 怎么不急?! 人生短暂,区区百年,他又是废灵根,若不赶紧修行,怕是寿终正寝都不得筑基,唯有筑基方能延寿,方能有更多时日修成正果。 他很急,真的很急,他真怕他百年之后化为一捧黄土,再不能留在师尊身侧。 可师尊却丁点不急,没过几日又请来了晔昊帝尊,教他五行八卦,推演之术。 说来也怪,这些东西,他明明闻所未闻,却一点便通,进步神速,学起来也十分欢喜。 可这些依然不能助长他的修为,他还是想修行,想早日位列仙班,给师尊长脸。 一来二去的,眨眼便是十一年,他已从懵懂小童,长成十八岁少年郎。 他越发焦急,恨不得立地成仙,可师尊却依然推脱着,只道「不急不急」。 师尊不急,他却是要急白头髮了。 难不成,师尊知晓他是废灵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飞升成仙,所有才不肯教他? 想到这可能,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短短一个月便瘦了一圈。 师尊看在眼里,却并未说破,找他一起赏月。 夜风徐徐,竹林清幽,月影斑驳在廊下,满院银霜。 师尊抱着火狐,他规矩地坐在师尊身侧,仰头望着夜空如黛。 师尊问:「你可看出了什么?」 他道:「月明星稀。」 月光遮掩了星辉。 师尊又问:「因何月明?」 他答:「十五将近。」 师尊笑道:「不错,十五月盛,自然比这十三明月更为明亮,差一刻都不算极致。」 遂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二十八日都等了,还差这最后一两日吗?」 摸头是师尊常有的,自小到大他都习惯了的,可最近每次师尊摸他,他都会心跳加速,得了病似的。 「晨之?」 「啊?什么?」 他恍惚了一瞬间才意会师尊话中暗喻。 「那徒儿还要再等多久?」 「四年。」 四年,好,他等。 又过了几日,竹园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不过是颗万灵丹,何必如此推脱,我又不求你什么。」 尚心仙尊拿着枚晕光的仙丹递给师尊,师尊却不肯收。 「多谢尚心仙美意,这丹药十万年才能炼出这么一颗,太过贵重,我受不起。」 「别唤我尚心,唤我时晟也好,时望归也好,总不至于那般疏远。」 师尊微嘆,「总之,我不能收。」 尚心仙尊铁塔一般坐在桌旁,沉默了许久,突然隔桌抓住了师尊的手。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对我有过情意,那怕只丁点?」 师尊缓慢却坚定地推开他,淡淡道:「你该明白的,一切都是任务,是师父父为了救我设下的局。」
第771页 尚心仙尊黑瞳暗沉,透着痛苦,「当真丁点没有?」 「没有。」 「你可是还在怪我?」 「凡间种种,不过都是因果,有何怪的?」 尚心仙尊攥紧了拳头,却终究松开了,将那丹药搁在桌上。 「便是没有男女之情,同门之谊总还是有的,况且,越清帝尊助我了却心结,我总是要回报的,区区万灵丹真算不得什么,不是给你的,你就要不要推脱了。」 尚心仙尊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顿住,突然回身抱住了师尊! 师尊刚要挣扎,尚心仙尊沉声道:「只这一次,最后一次!」 师尊便没再动。 他抱着小火狐渊儿在屋外看得真真切切,突然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 不,不止刺眼,连心肝脾肺仿佛都刺到了,说不出的难受。 渊儿似乎也看那尚心仙尊不顺眼,唿噜噜呲着尖牙,突然自他怀中跳下窜进屋里,一口咬在了尚心仙尊的小腿! 第349章 番外(2) 尚心仙尊吃痛, 却并未立时松手,又紧紧搂了搂师尊,这才松开。 「保重。」 尚心仙尊走了,师尊揪着渊儿的尖耳朵训斥了两句, 「你是仙狐,咬人人死,咬仙仙伤!你怎可……」 不等第三句出口,渊儿已拱着毛茸茸的小脑瓜蹭起师尊揪耳朵的手。 「咕咕, 咕咕~~」 师尊顿住,无奈摇了摇头,「就知道撒娇,真是说你什么好?」 俯身将它抱起, 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壳, 师尊没捨得再责怪, 任它开心地舔着她的手她的脸,甚至……她嫣红的唇。 不知为何, 平日里见惯的画面, 今日总觉得怪怪的, 他的视线盯在师尊被狐狸舌舔得越发鲜红的唇,突然有些晕晕乎乎, 发烧了似的。 那晚,他睡得极不安稳, 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 师尊巧笑倩兮, 拽着他的胳膊撒娇。 「晨之哥哥,我心悦你……」 「琴儿,你……」 不等他说完,师尊搂住他的脖子,红艷艷的唇径直贴了过来,他感觉太真实了,他几乎感觉到了那唇的柔软…… 轰咚! 他勐然坐起,脸烫得不像样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床,轻手轻脚换了里裤打了水,偷偷躲在屋里洗裤子。 他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都十八岁了,怎么还会……尿裤子? 这可太丢脸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师尊! 辗转反侧到天亮,师尊过来唤他起床,帮他绾髮。 自打跟了师尊,每日晨起师尊都会亲自帮他绾髮。 十一年如一日。 以往他并不觉得什么,可今日,想起那梦,他突然觉得摆弄在他头上那柔弱无骨的小手,仿佛带着仙法,随意一个轻触便让他唿吸困难。 他掐住了大腿,勉强保持着镇定,不想被师尊看出不妥。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长这么大还要师尊照顾,心生羞愧才会如此?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只知头髮绾好了,他的腿也掐青了。 第二日,不等师尊过来,他自己绾好了发去给师尊请安,十多年没有自己绾过,自然绾得不太好,师尊招了招手,惯例要帮他绾,他没动,第一次拒绝了师尊。 「以后还是徒儿自己绾髮吧,不能总劳动师尊。」 「不妨事的,又没有旁人。」 师尊过来,要解他的束髮,他赶紧躲开。 「徒儿已经十八,真的可以自己了。」 看了一眼师尊还悬在半空的手,他强忍心酸,赶紧转身出去,再晚一步,他怕是要忍不住妥协了。 躲过了绾髮,还有摸头,为了避免被师尊摸到,他总是离师尊远远的,除非必要,绝不靠近半步,可他总是要用饭的,饭桌就那么大,他又跑不出天去,还是被师尊摸了个正着。 「近日的推演之术很难吗?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有什么就同为师说……」 话没听完,他唿地站了起来! 师尊微诧,「怎么了?」 他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没事,就是有点……口渴。」 一次如此,两次如此,三次四次,师尊又如何察觉不出端倪? 她没追问他为何躲避,只不再轻易碰触他。 师尊不碰他,他的心便不会再乱跳,也不会再觉得怪怪的,他想,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那日,下起了雨雨打竹叶啪唦作响,师尊抱着渊儿坐在廊下,探手接着雨水,烈焰般的眸子仿佛熄了火,眸光空离。 他心不在焉拨弄着琴弦,本只是猜测师尊在发什么呆,猜着猜着,视线便落在了师尊露了半截的藕白手臂上。 「晨之?晨之?」 「啊?」他猝然回神,「怎么了师尊?」 师尊笑着摇了摇头,「想什么这般出神?唤了你四五声都没反应。」 望着师尊清澈见底的绯眸,他突然有些心慌,赶紧垂下眼帘。 「没,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 那夜,他又做了梦。 梦里,细雨冷瑟,竹林遮天蔽日,师尊浑身湿淋淋躺在枯败的竹叶上,沖他伸来双臂。 「晨之哥哥,我好冷,你抱抱我啊……」 「晨之哥哥,不用忍,我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第772页 「晨之哥哥,我想要你……」 「晨之哥哥……」 他再次惊醒,比之上次更加心跳如擂,满头满身的冷汗,里裤自然又湿了,可他没空管这些,他只疑惑着。 师尊是帝尊,是顶了天的上神,根本不知冷为何物,怎需他的抱抱? 还有什么不用忍?什么想要他?他不懂啊。 尤其尤其不懂的是,师尊为何唤他……哥哥? 依稀记得上次做梦,师尊也唤了他哥哥,而他唤了师尊……琴儿? 琴儿是何人? 他为何做了这般不着边际的梦? 不管怎样,师尊位及帝尊,至少也有百万岁了吧?他才……十八,无论如何也当不起这声哥哥的。 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却控制不住狂跳的心,阖上眼,回味着那一声声的晨之哥哥,那红艷艷的唇仿佛还在眼前。 很快,他又睁开了眼,身上滚烫烫的,他终于发现了不妥,撩开被子看了一眼,那从未见过的变化让他惊愕又茫然。 他这是……得了什么怪病? 原本就湿了一块的里裤似乎更湿了,他慌手慌脚下了床,匆匆换下里裤,如上次那般,偷偷洗了。 他越发不敢再靠近师尊了,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她,总觉的自己做了什么不该之事。 而那梦,却再未停止,且一次比一次怪异,一次比一次可怕! 他梦见他抱着师尊,一遍又一遍亲吻,梦见他们不着寸缕做着奇怪的事。 醒来后,他红了耳根,习以为常偷偷去洗里裤。 可隔天他却又梦见师尊倒在地上,无鼻无眼,浑身是血,梦里的他抱着师尊癫狂的笑。 醒来后,长泪打湿锦枕,心痛得难以言喻。 之后他又梦见他用沉重的锁链锁了师尊,梦见师尊绝望的低泣,还梦见师尊纵身一跃跳下楼台摔得面目全非! 这次,他没能自己醒来,他陷在梦魇无法自拔,多亏了师尊掐了仙诀才将他唤醒。 师尊满脸忧色,「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苍白着脸,直愣愣瞪着房梁,没人知道他此刻的恐慌。 他心里住着邪魔,必然是住着邪魔!不然怎会做出这般可怕的梦?! 师尊待他那样好,那样那样好,为何他还会在梦里折磨她?! 梦由心生,他罪无可恕。 师尊忧心他,探手想摸摸他的头,被他本能躲开,看着师尊受伤的神情,他突然心如刀绞。 他缓缓探头过去,主动伸到师尊手下,蹭了蹭。 师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揉了揉他的脑袋,「傻瓜。」 渊儿也跳上床,舔了舔他的手,金绯异色瞳,灵动清澈,满溢着关心。 他探手摸了摸它绒唿唿的皮毛,勉强安住心神。 「师尊,可以请晔昊帝尊提前来吗?」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晔昊帝尊半日在天,半日在地,算算,还要三四个月才会再来教导他。 师尊略一沉吟,「好。」 没过几日,晔昊帝尊便来了,他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白日听课,夤夜反覆推演,有不通之处第二日再问,每日只顾修习,睡不够两个时辰。 师尊说了他数次,让他早些歇息,他口上应着,依然我行我素。 眨眼便是数月,晔昊帝尊有事回了九重天,他却依然不眠不休修习。 这日,他又推演至夜深,门外人影晃动,扣门声响起。 「晨之?可睡了?」 烛火摇晃,他过去开了门,青丝微乱,白衣映着微凉月色,如沐银霜,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几缕遮掩不住的血丝。 「师尊。」 师尊嗔斥:「怎的还没睡?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 「徒儿这就睡。」 师尊并未走,而是迈步进来,走到案几旁看他所列推演之式。 「你在推演什么?」 「推演徒儿的未来。」 「未来?为何?为师虽不懂推演,可也晓得,推演前尘最能凭验技艺,前尘准了,再推未来,便也是准的,晔昊帝尊不也是教导你推演前尘吗?」 他垂眸不语,师尊也没再为难。 「你有你的修习之法,是为师多嘴了。」微嘆一声,师尊又道:「为师有点急事,要离开月余,便让渊儿陪着你,切记,无论如何不要离开院子。」 「现下便走?」 「现下便走,你也早些歇息吧,莫再不分晨昏。」 眼看师尊要走,他心一横,突然道:「师尊留步。」 师尊回头。 许是夤夜让人思绪紊乱,也许是他过于疲惫头脑不清,他竟开口讨要了他惦记了许久,却根本不敢要的东西。 「求师尊赐徒儿一物。」 他撩袍跪下,俯首便是一拜。 「都说了你我师徒无需虚礼,尤其跪拜更是没有必要,起来。」 他不起,又是一拜,「徒儿斗胆,请师尊赐一滴血。」 师尊顿了下,看了眼案几上的龟甲。 「好。」 猩红的一滴血,滴在龟甲上,师尊走了,他却没有睡,爬起来继续推演。 烛火摇曳,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怎么会这样? 他不信! 他又推演了一遍。 不,不会,绝对不可能!
第773页 再推演又推演,直至天光大亮,他顶着浮肿的眼呆怔怔望着窗外,连渊儿进来都不曾察觉。 师尊离开的第十六日。 夜深人静,月色清幽,渊儿围成一团睡在榻外,他偷偷爬起来,绕过它,无声无息离开住了十一年的小院。 夜风微凉,扫过竹叶瑟瑟,他穿梭在竹林中,耳旁忽远忽近着竹叶青爬过的沙沙声。 竹林最不缺的便是竹叶青,小院有师尊的结界,虫蛇不入,他自是不怕的,可如今踏出结界…… 正胡思乱想着,脸侧突然一凉! 噗嗤! 有什么咬上了他的脖子! 他根本来不及转头去看,本能地抬手拽起那长虫,勐地扔了出去。 他得离开,快点离开,便是死,也不能脏了师尊的竹林。 他跌跌撞撞,还未跑到山脚,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玄睦一路追来,月光漏过枝叶缝隙,斑驳在它火红的皮毛上,金眸沉沉,仔细查看了下他的脖子,返身朝小院奔去。 时晟给的万灵丹暂时用不到,余小晚随手锁进小盒,压在箱子最深处,玄睦翻箱倒柜翻出它,叼起便走! 万灵丹,集万千世界最纯真灵气的仙丹,一粒便可让无灵根废人立地成仙,莫说于凡人,于仙者也是极有裨益的。 这自然是专门给行尘准备的,便是时晟不送来,她也早同折流打过招唿,早晚是要去讨来一颗的。 第350章 番外(3) 行尘轮迴修补了百万年的元神终于有了一丝起色, 再等三年两载的,便能稳固一缕。 虽只一缕,却也足够他飞升成仙。 可偏偏现在还不够稳定,若提前让他服丹飞升, 浓醇的灵力瞬间便会崩碎他好不容易聚拢的元神! 虽不至于灰飞烟灭,却需要至少几十万年重新修復。 唯一的办法便是,找一个能承受之人,吞服下去, 再慢慢将灵力分出一半给他,如此一来,虽不能立地成仙,却也能化去凡物侵蚀。 换而言之, 可以百毒不侵, 解了那眼看便要取他性命的蛇毒。 可眼下上哪儿找可承受之人?方圆百里只它一只灵物, 其他蛇虫鼠蚁,便是吃了也不懂如何渡给行尘。 看来只能它亲自来了。 它虽仙骨残缺灵力不存, 可就是这样才安全, 毕竟它的元神也是残破不堪的, 同样也承受不住整颗万灵丹,有了这漏气儿的破身子, 反倒不至于因灵力骤增爆体而亡。 更何况,它记得如何渡灵力, 他有信心可保两人元神无损。 可…… 如此一来, 它有灵智之事怕是就瞒不住了…… 鸦儿本不知她有灵智, 而它原本也的确是没有灵智的,顶多带了点仙骨,勉强算是只仙狐。 也不知何时起,它突然就开了灵智,虽不能修仙,也不能化成人形,却偏偏记得她,记得有关她的一切,就像是烙在灵魂深处一般,剜不去,抹不掉,无论转世多少回,依然能记起。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没有灵智,它不过是只小兽,鸦儿无需顾忌那么许多,可一旦知道它有了灵智,男女授受不亲,便是她许,只怕行尘也容不得它继续留在她身边。 情爱一事,自古以来都是自私的,无人能倖免。 吞丹救下行尘意味着什么,它再清楚不过,可他依然要救。 不为行尘,只为鸦儿。 行尘若死了可以重新坠入轮迴,人生一世,沧海一粟,区区百年不过眨眼之间,照理说不救也是可以的。 可,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轮迴向来都是没有定数的,行尘可能转世为人,也可能为花草虫鱼。 这也就罢了,他还有可能轮迴到无神世界。 无神世界除非自损元神,否则便是神仙也进不去,当年行尘就是豁出去灰飞烟灭才进了那无神世界。 可即便进了又如何,行尘根本无法寸步不离守着鸦儿,为了维持那孱弱的身子,他只能终年留在独悟峰,那是整个世界最接近灵源之处,尤其是那洞中湖,浸泡其中可延缓灵力的自然流逝。 行尘是豁出去性命了,鸦儿却不能死,她只能选择等待,如这百万年来一般,只能等待。 可若行尘一直轮迴到无神世界怎么办? 就像凤一曲,一直轮迴在无神世界,折流无法进入,苦苦等了几十万年都没能了却心愿,还是靠行尘才得偿所愿。 谁也无法预料行尘死后会轮迴到哪儿,为了等到这刚刚好的最合适的一世,鸦儿已经等得太久了。 它怎么忍心她继续等下去。 容不得再犹豫,它来到行尘身侧,斑驳的月光下,那脖子处的蛇牙印已明显发黑,再过个把时辰,待他一命呜唿,便是想救也救不了了。 金瞳划过一抹坚定,玄睦仰头将那灵丹一口咽下! 剎那间,火红狐身光芒万丈!满山竹林恍如白昼! 灵力疯狂暴涨,远超它的想像!漏得赶不及涨的,若不赶紧渡走,要不了片刻便会爆裂它残破的元神! 刻不容缓,它勉强保持着意识,探头凑到行尘唇边,灵力流水般源源不断淌进行尘体内。 撕裂元神的痛楚渐渐缓下,行尘的脸色也逐渐好转。 它又渡了会儿,约莫着差不多了,这才停下。 灵力融合需要时间,方才那么大的动静,又有它不断流出的灵力,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速速返回小院才是正途,那里有鸦儿的结界,最是安全。
第774页 可狐身轻弱,根本驮不动一个大活人,它迟疑了一下,不断泄漏的灵力让它头晕脑胀。 该如何将他驮走? 该…… 唿咚! 他突然眼前一黑,软趴在地…… …… 唔! 难受! 浑身滚烫,头晕脑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 张开眼,周围一片炽光,它已不在竹林,而是在一个炉鼎中,不只他,还有昏迷不醒的行尘。 鼎外,一黑衣老道盘膝而坐,脸冒红光,源源不断的灵力自鼎中而出拼命钻进他的身子。 这是……噬魂鼎? 等等,这老道怎的这般面善? 玄睦略一沉吟,是他!清平宗大长老! 十一年前,正是他下令雷刑,险些要了行尘的命,鸦儿一怒之下,当场夺了他的本命仙剑,算是毁了他半身修为。 可竹林离清平宗十万八千里,他是如何发现他们的? 顾不得细思,眼前要紧的是怎么摆脱这噬魂鼎。 它与行尘皆带仙骨,自然不怕这凡间器物,可偏偏这噬魂鼎不止噬魂,还能吸走灵力! 他俩都是刚用的仙丹,它倒还好,横竖也一直在漏气儿,被吸就吸了,可行尘却不行,他正在融合灵力,若就这么被生生撕离,元神必然承受不住!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它头昏脑涨心乱如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鸦儿在行尘身上下有灵符,可随时洞察他的一举一动,怕的就是有个万一,可为何都出事这般久了,也不就见鸦儿出现? 即便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有很大的时差,可这么久过去了,她也早该出现了,为何还没出现? 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鸦儿临走前曾提过耶律月,难不成…… 尚危仙沐十一虽堪破情劫,却还是为耶律月求了情,没有罚她灰飞烟灭,只剥去仙骨剔掉仙根,放她轮迴转世,照理说,她只是个普通人,不该出什么岔子才对。 可世事难料。 想到余小晚可能出了事,玄睦越发焦躁,它急于破鼎而出,却偏偏被噬魂鼎禁制,动弹不得。 「呕!」 行尘突然浑身抽搐,勐地呕出一口鲜血! 猩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他却依然眉头紧锁,昏迷不醒,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黑气笼罩了整个身子。 不好! 行尘撑不住了! 它心急如焚,却偏偏动弹不得。 这已不单单是死了转世轮迴,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復! 若早知这老道会插一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冒险用那万灵丹。 行尘的脸色越来越差,形销骨立,元神撕扯着恍在眼前,耳旁鬼哭狼嚎死气缭绕,仿佛还有行尘痛苦的嘶吼。 他不敢想像,若行尘再度毁掉,鸦儿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她根本承受不住第二次的打击! 不行,不能让他有事,便是拼尽他的性命也要保住行尘。 仅存的灵力在他体内疯狂运转,呲呲拉拉带着电流,越转越快,越转越疯狂! 突然!丹田陡地迸开一丝缝隙,疯狂流传的灵力像是突然找到了栖身之所,争先恐后钻入缝隙。 唔! 它勐地捂住丹田,疼得浑身抽搐,冷汗一层层打湿皮毛。 好胀!好热!好痛! 快炸开了! 它要……死了吗? 脑中不断浮现鸦儿绝美的脸,那绯烈的眼眸仿佛就在眼前。 鸦儿…… 鸦儿! 不,不行!他还不能死! 他摇摇晃晃撑起身子,拼命稳住神魂,灵力在丹田不断融合,有什么容易根须一般拼命伸展,彻底盘踞了他的整个丹田。 这感觉非常熟悉,与他当日凭空裂出仙根一模一样。 他试着过了遍化身仙诀,手出来了,脚出来了,四肢躯干通通都出来了! 妖冶的桃花眼缓缓张开,垂眸望着自己,青丝微动,长睫颤着,难以置信。 怎,怎会这样? 他不是绝对不可能修仙,更不可能化身的吗? 震愕了足足一刻,他这才又试着化出绯袍蔽体。 即可化身,又能化衣,那自然就能掐诀破鼎。 轰隆! 一声巨响! 仙诀应心而生,鼎破人出。 一个覆手,光痕扫过,恶道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老血,噬魂鼎瞬间反噬,恶道经脉陡乱,当场暴毙。 玄睦蹙眉。 本不可能修仙的他,轻易便裂出仙根…… 有本事抓了他与行尘的恶道,又死得这般随便…… 怎么想都有问题。 可眼下他毫无头绪,鸦儿又不在,只能先回竹林再从长计议。 他背起行尘一跃便上了云端。 无需问路,凭藉敏锐的狐狸本能,他一路驾云跑回竹林,去时月朗星稀,回时弯月半残,也分不清到底过了多少时辰。 一进小院,来不及喘口气,他怔在了当场。 鸦儿……回来了? 廊下,红泥小炉煮着清茶,咕嘟嘟冒着热气,余小晚靠在廊柱,怀中抱着一只通体火红的小狐,小狐阖眼打盹,唿噜噜的鼻音迴荡在幽静的小院。 那小狐……不就是他吗?
第775页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晔昊帝尊与耶律信盘膝手谈,檀香裊裊,清茶徐徐,战况正烈,两人却都收了手,转头望向他。 余小晚摸了摸小狐的火红的皮毛,笑道:「回来了。」 「这……到底是……」 一开口,声音嘶哑难耐,像他的声音,又不像。 余小晚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走了两步,身子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身上沉甸甸的行尘,突然消散! 他本能地回身紧抓了两下,只抓到满手星尘。 「这……」空茫茫地举着手,看了眼那小狐,他瞬间反应过来,「局,这是局!」 余小晚微微一笑,「聪慧如斯,到底还是给你猜到了。」 第351章 番外(4) 这是局, 准确的说,是梦魇幻术,是余小晚与晔昊帝尊一同设下的幻阵,诱得玄睦离魂而不自知。 玄睦只想同她一起, 根本没有成仙之心,她原本也想遂了他的意,只要他开心, 怎样都好。 可晔昊帝尊却提醒她,玄睦虽自抽元神还给了行尘,可他原本就是仙狐,与肉体凡胎不同, 一次次轮迴会消磨掉他仅存的一点仙骨, 待仙骨殆尽,他便会彻底归元。 她左右思量,到底还是玄睦的性命要紧。 可仙根重塑, 必须本尊有心才行, 玄睦连有神识都瞒着她,若照实说,只怕他根本不会接受她的上古真元。 万不得已, 她只好出此下策,设计让他吞下包了真元的万灵丹, 还故意提起耶律月, 假造行尘危难的幻象, 让他心急如焚, 自愿裂开丹田。 这是保住他最好的办法。 玄睦按住小腹,那流转在丹田的上古真元,温暖炽热,流金般涌动。 「上古真元是你为神兽最后的庇佑,你为何要给我?!」 他急走两步上前,一把搂住她! 上古真元,上古神兽独有,无论面对如何兇残的魔物邪神,只要有它,便能封印一切。 没了上古真元的三足金乌,便如烈阳失焰,无论布阵施法都会大打折扣。 她当年猎日救世,真元散尽,亏得给了行尘一缕,行尘又还给了她。 如今,她却又给了他。 「我不要!还给你!」 他抬手便要掌裂丹田,被她一把拉住。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的?真要彻底归元让我永生悔恨才甘愿?」 玄睦顿住,扯动嘴角想挤出一抹笑,却终究没能笑出来。 「我只是……想多留在你身边几日,待……待真的行将就木之时,再……想法子不迟,这样也……不行吗?」 余小晚不答反问,「若是我,我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你能容忍吗?」 玄睦闭了闭眼,长睫微颤,月光下,妖冶的面容霜白的有些凄凉。 「我懂了,所以呢,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赶我走吗?若我不走,死皮赖脸非要留下呢?」 睨了一眼微怔的余小晚,他狠搓了两下脸,「说笑的,我怎捨得让你为难?我走便是。」 说罢,玄睦身形一晃,化作一缕绯芒入了她怀中狐身。 酣睡的火狐突然睁开眼,金眸灿亮,绯瞳如焰,抬头深深望了她一眼,撩蹄子便要走。 余小晚微嘆,横手抱紧他。 「我堂堂阳冕帝尊,若连只刚刚筑了仙根的小狐都不能两全,岂不让人笑话?」 这是…… 他可以不走的意思? 余小晚抱起他,沖晔昊帝尊微微颌首,「劳烦帝尊今夜费神了。」 晔昊帝尊手捻黑子,回她一个颌首道:「我与越清本就是故交,自是应当。」 余小晚也不再客套,转而对言儿道:「可不许贪睡,好生守着你阿爸。」 玄睦这才想起行尘来,闭眼感应了一圈,隐约觉出行尘就在卧房。 梦魇幻术是他吞下万灵丹昏迷之后才起阵的,行尘是真的被蛇咬,也是真的被他输入了许多灵力,这会儿正是融合期。 这种重要时候,为何鸦儿不亲自守着,却要嘱咐旁人守? 余小晚抱着他进了一旁厢房,盘膝而坐。 「上古真元融合併非易事,我帮你,你安心休息。」 玄睦仰头望着她,狐狸眼光痕微动,「你……帮我?」 「对。」 舍行尘而选他,明知只是因着上古真元是她的,她来引息融合最为合适,可他还是情不自禁高兴。 哪怕只一次,能选他也是好的。 玄睦缓缓阖上眼,蜷缩在她怀中,火红的皮毛蓬松柔软,全身每一处经脉都舒展开来,对她……他从来都是毫不设防。 余小晚垂眸望着他,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掌心红光缓缓而起,一点点融入他的身子。 温热的真元在他体内缓慢流转,引着他坠入沉沉梦境。 梦里,他回到了百万年前,回到了他初遇她的时候。 他自由自在奔跑在无尽的草原,她飞在半空,展翅翱翔。 他们一起扎进晏临渊捉鱼,一起逮兔子扑野鸡,累了他便四脚朝天躺在草丛,她也摊开翅膀躺在他毛茸茸的肚皮上,他们一起望着蓝天白云天南海北的胡说八道。 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不懂情爱,不会神伤,只是单纯的陪在她身侧,她笑他也笑,她哭他便逗她笑,简单又快乐。
第776页 鸦儿…… 如果你没救我,我早已灰飞烟灭…… 守着你,是我活着唯一的意义…… 梦里,小仙狐笑了。 梦外,玄睦化身人形,依然蜷缩在她膝头,身晕赤芒,双目紧闭,唇角挂着甜甜的笑。 啪嗒! 一滴眼泪凌空滑落,打在他的脸侧,余小晚陡然一收招式,全身赤光直入他的元灵! 「秋叶枝不留,冬雪随春走,因果皆空惘,前尘……尽销亡……」 她咬了咬唇,泪如雨下,一字横空而出,烈如雷鸣! 「忘!!!」 忘! 忘了他们湖底初遇时,他的绝望,她的奋力相救。 忘! 忘了他们在一重天自由自在,他的依赖,她的维护。 忘! 忘了他情窦初开,虚幻的一次相拥,他记了百万年。 忘! 忘了他懂了情爱,他看着她,她却看着她的师父父,他望她心愿得偿,又望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忘! 忘了他看到她血淋淋倒在他面前,那撕心裂肺的悲痛! 忘! 忘了他在尘世间,骗了她伤了她,又被她骗被她伤,为她几番生死,甘之如饴。 忘! 忘了这百万年的寸步不离,她寻着她的挚爱,他陪着她,假装自己不心痛。 忘! 忘了他早已洞察她要施这忘尘仙诀…… 鸦儿啊……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我都……依你…… 只是……那首曲子……能不能不要抹去…… 那首你为我唱的曲子…… 只它,唯它…… 谁的……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 谁的泪水静静淌…… 忘尘仙诀,归元界帝尊方能施展的上古仙术,仙诀一出,前尘尽忘,再多的爱恨嗔痴,全都烟消云散。 第二日一早,玄睦起身怔了许久,这才翻身下床出来。 一推门,晔昊帝尊与耶律信盘膝坐在廊下对弈,檀香裊裊,红泥小炉煮着清茶,朝阳自东方缓缓升起,映红了翠绿竹林。 他迟钝了数息,脑中恍过模煳的记忆。 他捂了捂头。 耶律信见状,沖他笑道:「小舅舅,你可终于醒了,再不醒阿妈可是要骂死我了!」 小……叔叔? 他仿佛想起来了,此人是……言儿,是他的……亲外甥。 另一位不苟言笑的,是……晔昊帝尊! 他赶紧上前行礼。 「玄睦见过帝尊。」 晔昊帝尊微微颌首,「你阿姐正在照顾你姐夫,你若无事,便多歇会儿吧。」 阿姐…… 玄睦脑中缓缓浮现余小晚的身影。 只是想起便觉得温暖,是他的阿姐……没错的! 他记得,阿爸是三足金乌,阿妈是九尾赤狐,他与阿姐……一个像阿妈,一个像……阿爸。 「我还是先去烧饭吧,便是神仙不知飢饿,用些饭也是没有坏处的。」 玄睦转身去了火房。 耶律信与晔昊帝尊对视一眼,神色微松,继续对弈。 他们身下所坐蒲团,不断晕着浅淡凌光,一层层荡漾开来,如涟漪一般,绵延成硕大法阵,将整个小院罩在其中,仙力最浓纯之处,正是行尘的卧房。 房中,余小晚盘膝而坐,一手,指抵自己额角,一手,指抵行尘眉心,源源不断的仙力流转在两人之间。 行尘睡得很沉,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断滚动,嘴唇时抿时松,拳头伸在薄被外,握得紧紧的。 第352章 番外(完) 抱歉, 师尊,徒儿万不得已才不告而别。 徒儿推演了无数遍,也确认了无数遍,那些可怕的梦境不单单只是梦, 那些都是……未来!是预知梦! 徒儿心中住着邪魔,会折磨师尊欺辱师尊,会害得师尊灰飞烟灭! 徒儿不能再留在师尊身侧,无论如何都不能! 看, 他又做梦了,梦里的他比现在的他年岁大些,必然又是预知梦。 梦里,他一身白衣, 青丝半绾, 有着现在的他望尘莫及的法力, 甚至还救了被劫的师尊。 师尊亦步亦趋跟着他回了洞府。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不知道长如何称唿?」 「行尘。」 「行……晨?」师尊调皮的眨了眨眼, 「小女子小字晚儿, 你晨, 我晚,不若我便唤道长晨之, 道长唤我晚儿如何?」 「尘,尘土的尘, 并非晨昏的晨。」 「有何不同?」 「尘, 上小下土, 晨,上曰下辰。」 师尊歪头笑道:「我不识字。」 不识字自然是假的,可梦里的他竟然信以为真。 师尊又笑:「你晨我晚这般有缘,你又对我有救命之恩,那我便……以身相许算作报恩好了!」 以身……相许? 噗通! 心骤然停跳了一拍。 梦里的他盘膝打坐不动如山,可旁观的他却连唿吸仿佛都要凝滞了。 师尊她……她对他以身相许……对他……他…… 眼前突然一黑! …… 唿! 他突然张开眼,勐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一惊,赶紧转过头,师尊双手托腮趴在石床边,歪头望着他。
第777页 「什么梦这般可怕啊?竟吓得晨之道长出了这么多汗。」 师尊抽了丝帕探手帮他擦了擦汗,睨了一眼他怔愣愣地模样,噗嗤一笑。 「干嘛这般看着我?终于发现我美若天仙,愿意废了无情道,接受我的以身相许了吗?」 这…… 还是梦? 梦中梦吗? 他不由自主喃喃出口,「好……」 「诶?」这下换师尊愣了。 他把手缩进被褥下,狠狠掐了下自己,不疼,真的是梦中梦,既然是梦,那便随心一次又如何? 横竖……他被竹叶青咬了,命不久矣…… 就当是他死前最后的大不敬,他只想和师尊在一起。 他探手抚上师尊的脸,做了那么多次梦,独独这次逼真的让他有些胆怯。 他又掐了一下自己,最后确认了一遍,这的的确确是梦。 他放心了。 或许便是人之将死迴光返照,梦境才如此真实吧。 他拂过师尊的眉梢、眼尾、脸颊、鼻尖,最后落在那午夜梦回无数次,让他辗转反侧欲罢不能的唇。 那唇好软,蹭过指尖,带着暖暖的温度,真实地让他几近眩晕。 「师……」顿了下,他改口,「晚儿……」 师尊微微睁大眼,水瞳涟漪层层,「你……唔!」 一个「你」字还未落音,他突然俯身狠狠堵上她的唇,胸腔中翻涌着从未有的澎湃!仿佛渴了千百万年的囚徒,拼命攫取着最后的甘露! 然而不够,越是吻得急切越是觉得不够,仿佛稍稍松开她就会消失一般,他只想拼命将她纳入怀中,越紧越好,越近越好,越…… 他一个翻身将她按在石床,想都没想,掐诀化去彼此衣衫,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唇未离唇,身下已是阴阳相交暴雨狂风! 反正是梦,或许还是临死前最后一个梦,便让他放纵一次吧!只这一次,只一次! 这真是个几近癫狂的梦,放纵银靡,没有节制,只有挥汗如雨与翻来覆去的亲吻交缠。 他觉得自己疯了!真真儿是疯了! 耳畔充斥着师尊短促凌乱的喘息,眼前是师尊湿热潮红的眸子,那半张的樱唇露着一抹鲜红的舌尖,冶艷的让他的神智越发昏盲! 他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他只想要师尊,只想要她! 他俯身吻上那唇,脑中爆裂般倾覆着难以计数的画面。 好多师尊,好多好多! 她们有高有矮,或人或畜,变换着不同的样貌,却有着同样的魂灵。 他知道那都是师尊,都是! 无论哪一个他都爱,只要是师尊,他通通都爱! 师尊! 他勐然一个挺身,酣畅淋漓,再张开眼,石洞不见了,师尊也不见了,他站在一个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楼台。 摘月台…… 脑中莫名闪过这个名字。 他突然踉跄了一下,心口痛得几乎窒息。 师尊呢,师尊去哪儿了? 楼台边,缓缓浮现一个老叟,白髮曳地,身形佝偻,扶着玉栏,眺望圆月,那瘦弱的身形,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下万丈高楼,摔得粉身碎骨。 心,莫名一阵抽痛,他一步步走向那老叟,越来越近。 「你是……谁?」 老叟回头,同他一模一样的琥瞳死灰一般,目不转睛盯着他,同他一模一样的唇干裂蜕皮,一张一合沙哑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还欠她一轮明月……你还欠她……」 「什么?」 指尖刚刚挨上,老叟瞬间散如星尘。 可那声音却并未消散,不断迴荡在他耳畔。 「你还欠她一轮明月……你还欠她……」 他还欠她一轮明月? 她是谁? 又因何欠了明月? 【我呢,最喜欢那天上的明月,待我生辰之时,你便送我一轮如何?】 【等我们成婚那日,我再送上我们西夷最美的月,作为我们的成婚礼,可好?】 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唿之欲出! 端亲王府,觜纹胎记,情劫,生辰礼……明月…… 琴儿! 不,晚儿! 她骗了他负了他!她和玄临渊纠缠不清!还怀了玄临渊的孩子! 不,不是!她没骗他,也不曾负他,她怀的是他的孩子,是他的! 晚儿,我错了…… 晚儿……别走,别离开我! 不要!别跳!!!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他的晚儿纵身一跃跳了楼台,脑浆迸裂,猩血满地。 晚儿!!!!! 他抱头跪趴在地,全身战慄! 「月……你还欠她一轮月……」 那声音再度响起,格外清晰,他勐然抬头,消失的老叟再度出现,趴在摘月台边,拼命向外探着手,想抓到那虚无缥缈的明月,明黄的龙袍洒着霜白的月辉,单薄的仿佛没了颜色。 「太上皇!小心!太上皇!」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公公沖了过来,还没冲到近前,老叟突然向前勐地一探身,陡然捉向那虚空的月! 自然是……什么也没捉到。 老叟绝望地闭上眼,悬空的身子再也无法支撑,沉沉地坠下高台。 答应她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一件都没有……
第778页 九泉之下,他还有何颜面见她? 晚儿,晚儿啊…… 我还有何颜面见你…… 唿! 他勐地惊醒! 满头冷汗。 「师父父?你怎么了?」 他转头,一只通体乌黑的乌鸦窝在他的肩头,歪头望着他。 梦中梦的……梦中梦?三重梦? 「晚……鸦儿?」 乌鸦抖了抖翅膀,瞬间化作人形,绯裙猎猎,青丝如瀑,烈焰般的眸子,美的他移不开视线。 「师父父是这世上最好的师父父!鸦儿最喜欢师父父~」 她扑到他怀里,紧紧搂着他,那是久违的,烙印魂灵的温暖。 他怔怔抬手,轻顺了顺她的长髮,她搂得更紧了几分。 「师父父,别离开鸦儿,永远都别离开鸦儿,好吗?好不好?」 软糯的嗓音化开了脑中重重迷雾,所有的一切仿佛瞬间清晰! 他回抱住她,不知何时泪湿眼眶。 「好……为师永远不会离开你……」 「永远?」 「永远……」 …… 余小晚紧闭双眼,赤色流光不住在她与行尘之间流转。 梦境叠梦境,行尘的记忆藏的太深,她一路追着他,险些追丢了。 好在,总算寻回了。 收起仙诀,她舒了口气,探手擦了擦额角虚汗。 看着还在昏睡中的行尘,她又是气又是好笑,方才石洞那缱绻缠绵,虽是梦,却也是真的。 她只是想帮他彻底融合万灵丹才入梦的,却不想,他在梦中竟那般不知节制,若不是她趁他心绪松懈的瞬间赶紧切换了记忆点,只怕不知要被他索取到何年何月。 想起摘月台,她莫名伤感。 那竟是……为她建的吗? 当年在端亲王府,她不过是绞尽脑汁同他验证胎记,随口说了句想要天上的明月,说罢便忘,他却记了这么多年…… 她的耶律越,她的师父父…… 真真儿是傻…… 她抽出丝帕,探手擦掉行尘额角的虚汗,丝帕游移着,那紧闭的眼突然颤了下,缓缓张开。 这么快就醒了? 她大喜过望,刚想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攥住。 「晨……师父父?」 行尘缓缓转动眼珠看向她,如玉的面容带着一丝呆滞,显然尚未完全清醒。 想来也是,短短一夜,万万年的记忆,消化起来,总会是有些吃力的。 行尘怔怔地望着她,没有丝毫表情。 她回望着,耐心地等他慢慢适应,一动不动。 「晚……儿……」 不过一声低唤,琥珀般剔透的眸子,瞬间爬满血丝! 行尘突然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紧得恨不得将她揉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耳畔湿漉漉的,行尘的声音沙哑而哽咽,接连三声对不起,已是不擅表达情感的他最极致的歉意。 余小晚泪眼婆娑地趴在他怀里,说着最能熨帖他魂灵的话。 「你的明月我收到了,我原谅你了。」 紧搂的胳膊瞬间收紧,耳畔更湿了,他又哽咽地喃喃了一遍,「对不起……」 余小晚微微抬首,紧搂她的手臂下意识收紧,阻碍了她的活动,她含泪嗔笑。 「太紧了,腰要断了。」 行尘这才稍稍松了些。 她终于空出些许间隙,可想看看他的脸,却始终不得其道。 「晨之,让我看看你。」 「我……这般样子……」 顿了下,他没再说,向后躺回软枕,再如何羞耻,也不想拂了她的意。 布满血丝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满脸泪痕,羞耻的耳尖通红,却依然不捨得移开视线。 晚儿,他的晚儿,本以为穷尽生死都不可能再见,却没想到,上天待他这般好,好到他简直不敢相信。 余小晚探指抹掉他的泪,心瞬间软成了一池春泉。 耶律越也好,师父父也好,就连小行尘,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喜欢自己撑着,何曾有过这般软弱的时候。 与其说她的那句原谅熨帖了师父父,不如说师父父的软弱熨帖了她。 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师父父对她的爱,那是自拔情根都不能阻止的情意,浓烈又深重。 指尖描绘着那让她眷恋了万万年的好看的唇,她低头轻啄了一下。 「你是谁?耶律越?小行尘?还是我的师父父?」 「都是。」 泪滴在他的脸上,余小晚含泪笑道:「这么答可真是狡猾,若是耶律越,我虽原谅了,却也是要戳一戳他的胸口,好好埋怨他几句的。若是小行尘,我也是要拿出师尊的威严,好好嗔斥他不尊师命。可……唯独师父父,我欠的太多,倒是该揪着耳朵任师父父责骂的。」 「若是行尘呢?」 「欸?」 「万万年前毗罡洞府的行尘道长。」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明明笑着,泪却不止。 「什么行尘道长?我可从未那般唤过你,我唤的分明是晨之道长。」 低头再度轻啄下那不艷不黯的唇,她又道:「若你是晨之道长,我倒还真有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
第779页 「扰了你的清修,毁了你的无情道,是我的错,可……我不后悔,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我当年没有扰你,你便不会心悦了我万万年,我又上何处找待我那般好的师父父?又上何处寻爱我疯魔的耶律越?又如何能九死一生,躲过灰飞烟灭的命运?」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余小晚抵上他的额头,轻蹭了蹭。 「我知道你想听我说什么,可我偏不想说,你虽心悦我万万年,可到底是被我封锁了记忆的,可我寻你万万年,却是什么都记得的,那一世世的追寻,难言的苦楚,若非亲身经歷,根本无人能懂,我委屈。」 「对不起……」 「你的确是对不起我,一百零三世的时候,我不过是寻你晚了一步,你便娶了尚书之女。」 「我……」离得太近,每一次张嘴说话,都会若有似无碰到她的唇,乱了他的心神,「我那是被逼迫,况且新婚之夜便自尽了的。」 「就是自尽了才更是可气,我好容易寻到你,等着我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余小晚突然咬住他的唇,狠使了下力,想起她满怀欢喜赶去,又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真真儿是有些怨念。 「还有三百六十二世,你居然亲了旁人,还是当着我的面!」 「那……那不是人,是只野狼。」 「关键你也是狼啊!」 「我是狼王,只是帮属下舔舐伤口。」 「我不管,反正你亲了旁人!我……」 柔韧的唇突然贴上,行尘轻吻了她下,琥瞳浸在水雾中,修润的如九天繁星。 「我心悦你,唯你。」 望着那眼,余小晚仿佛看到了万万年前的行尘,那时的她是天生天养的上古神兽,轻轻松松便飞升帝尊,不懂人间情爱,只以为是打发无聊才跟着他回了洞府,却不知在被他救下的那一瞬间,她早已动了凡心。 错过了万万年,晚吗? 不晚,他们还有无数个万万年。 她望着他,展颜一笑,春花秋月都不及的美丽。 「我亦……心悦你。」 万万年前,万万年后,永永远远…… ——番外完—— (这句话虽然写在正文里,但是是免费的,说给屏蔽作话的宝宝:看到这里就行了,下一章虽然是狐狸糖,但是剧毒,慎点!!!!!别怪我没警告你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虽然是关于狐狸的糖,却是剧毒!慎点!!! 别怪我没警告你萌! 第353章 狐狸糖!剧毒!慎点! 言儿最近有点小烦恼, 阿爸虽说恢復了记忆,可到底还要从头开始清修,阿妈整日陪着阿爸,别说小舅舅不好去打扰, 就是他也不敢总去,于是…… 小舅舅便转而缠着他修习仙法。 这所谓的缠,可不单单只是白日里缠, 小舅舅是不分时候,不分地点,更不管他正在做什么,只要修习中遇到什么难题, 便直闯入他房中问他! 「小舅舅!你, 你你,你能不能稍候片刻,等我沐浴完!」 「何必这般麻烦?刚好我也想暖暖身子, 咱们一块儿不就行了?」 话音未落, 小舅舅一个法诀除了衣衫,抬腿进了浴桶。 浴桶挺大,装一个人绰绰有余, 可塞两个人,还是两个大男人, 难免会有碰触, 言儿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唿的就想站起来。 小舅舅一把按住了他, 似笑非笑睨着他。 「我刚进来你就跑,该不会是嫌弃小舅舅吧?老实呆着,敢出去我就告诉你阿妈你又以小欺大!」 上次小舅舅半夜爬上他的床,问他一个仙诀的运法,他一个没反应过来,一脚把他踹下了床,小舅舅忒不客气了,扭头就去找阿妈告状,害他被罚三天不准吃饭。 虽说神仙不用吃饭,可耐不住他谗啊,尤其小舅舅做的饭又那么好吃。 惹阿妈生气,会罚他不准吃饭,得罪了小舅舅,小舅舅干脆罢工不做饭,当个吃货怎么就这么难? 偏偏仙法变出的饭菜总少了那股子烟火气,不合他的胃口。 思来想去,言儿只得委屈巴巴復又坐回水中。 小舅舅使了个法诀,让水温更暖和些,这才开始问他不通之处。 小舅舅是真的很认真在求教,他却是心不在焉地答着,小舅舅瓷白的脸恍在眼前,妖冶的异色眸水洗过一般,润泽的唇鲜红欲滴,尤其是那长长的蝶翼般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让他烦不胜烦。 九尾狐艷名远播,他早已知晓,也见过不少九尾狐,可偏偏这只最是不同。 说他妖魅,他笑起来偏又如晨起的朝阳,纯真的像个孩子,说他纯真,算计人的时候,那微眯的狐狸眼,简直就是裹着蜂蜜的剧毒,明知道靠近会被毒死,却还是控制不住凑上前。 小舅舅无需施展任何魅术,他已被他勾的五迷三道。 他赶紧低下头,水汽氤氲,小舅舅绸缎般的黑髮散在水面浮浮沉沉,水下薄薄的肌肉包裹的完美线条若隐若现。 就算是男子,这也太…… 他赶紧施了个仙诀阻止血气窜出鼻腔。 这根本不是什么小舅舅,这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死对头! 不知怎么混混沌沌应付完小舅舅,他逃也似的跑去找阿妈诉苦。
第780页 「阿妈!我想回九重天!」 他破开阿爸的守护阵,勐地推开门,还没等看清。 轰咚! 一道凌光闪过,他被掀出了卧房。 片刻后,房门打开,阿爸一袭白衣,神色淡然地望着他。 「何事如此慌张?」 「我找阿妈。」 「晚会儿再来。」 「可是……」 「让他进来吧,无碍的。」 阿妈的声音简直就是救赎,他赶紧跑了进去。 阿妈靠坐榻边,神色自若,就是眼角微红,床褥规整的像是刚用仙诀扫过一般。 阿妈沖他招了招手,「到底什么事?竟急得破了你阿爸的守护阵?」 以往都是阿妈设守护阵,今日却是阿爸,他以为他们真的是在认真修习仙术,才敢硬破的,他若知晓他们又在不务正业,便是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啊! 「我想回九重天。」 「为何?」 「我……我……」 「我是你的阿妈,还有什么是不好说的?」 阿爸走过来,神情淡漠,却透着关心,「可是因着玄临渊?」 果然还是阿爸了解他,毕竟是细心教养他长大成人的父王。 「他是九尾仙狐,天生魅骨,孩儿心性不稳,总受他影响,若他日真因着他成了那断袖分桃,孩儿可找谁哭去?」 阿爸阿妈对视一眼,神色怪异。 他又道:「况且,小舅舅当日对阿妈用情至……」 「咳。」 瞟了一眼装咳的阿爸,他赶紧转了话锋。 「总之,便是神仙不顾世俗伦常,我与他也决计不可能,何苦还要留在此处受他影响,难不成阿爸阿妈真想看着孩儿泥足深陷?」 「可是……」用不了多久玄睦也会飞升的。 不等阿妈说完,他又委屈巴巴道:「没有可是,难道阿爸阿妈真不想抱孙子孙女了?」 阿妈微嘆了口气,「罢了,你想回便回吧。」 他喜出望外,一眼都不想再看那勾引人从来没有自觉地臭狐狸,一个旋身回了九重天。 余小晚看向行尘,微嘆:「天道好轮迴,果然都是因果循环。」 玄睦痴恋她,她的孩儿却……对玄睦动了凡心。 行尘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上古神兽天生天养,本是不分雌雄的,余小晚化身女子不过是随了心性,言儿身为其子,本也是雌雄皆可,当年不过是行尘大局为重,刻意让其生为男子。 凡尘之时,言儿娶妻生子,乐享人世百年,重归天界,自然以凡间性别为生。 可如今,他位列仙班,尚还保留处子之身,未破之前,他都还有机会选择。 只是……要不要告诉言儿呢? 玄睦对她的感情,有目共睹,即便现下前尘尽忘,可情根也被他本能锁起,谁知道还能不能再生根芽? 即便能生,谁又晓得他喜欢的会不会刚好就是言儿? 天道轮迴,因果循环,不管是个怎样的结果,只怕言儿都是要受苦的。 言儿一路打着喷嚏上了九重天,东窜西跳的找尚昂仙尊朱钰喝酒,尚心仙尊时晟论剑,其他人都是不在的。 折流去了凡间,他的凤一曲刚入宗门,他要时刻护着她早日飞升,好做神仙眷侣。 柳随风也在凡间,柳逸风正值渡劫关键时候,他不放心,柳逸风可是全仗着他从折流那处讹来的仙丹堆到化神的,根基着实太差,没他护着,别说九道天雷,估计一道就得噼得魂飞魄散。 莫非正在闭关。 沐十一倒是在九重天,可他整天搂着天镜窥伺凡间,根本没空搭理他。 沐十一也是傻,不过是看那恶毒的耶律月在凡间受了万万年苦楚,就心软了,还下凡扮演过几次英雄救美。 万万年的轮迴,耶律月似乎也着实有些改善,原本次次轮迴都与人为恶,入宫宫斗,入宅宅斗,入个寻常人家还撺掇相公忤逆婆婆,便是嫁不出去也要闹腾的左邻右捨不得安宁。 可如今,她知恩图报,友善亲和,甚至懂得了吃亏是福这种他都不太懂的道理。 不管怎样,希望沐叔叔能心愿得偿,万万年痴心换来一个值得相付的女子。 看着大家各忙各的,他倒是有些孤单寂寞了。 这日正缠着朱钰陪他醉生梦死,南天门传来消息,尚鬼仙尊玄临渊重列仙班,一来就入了三重天,重回九重天第八层的尚鬼宫指日可待。 没等他吓碎道心,又传来消息,越清帝尊也回来了,虽是重新修道,却直入九重天第八层,回了他飞升帝尊前的尚觜宫,暂列尚觜仙尊,重位帝尊也不过万余年的事。 他赶紧去拜见了阿爸阿妈,不等阿妈把那欲言又止的话说完,脚底抹油便熘了。 「那个什么,我昨儿个才翻了三千大世界三万小世界,发觉有个世界有电脑手机还能玩游戏,好像十分有趣,我去瞧瞧!」 阿妈急道:「无神世界不可乱闯!」 「前两日刚转换为有神世界!我很快回来!」 他一个旋身到了那世界,伪装成大学生租了房子,研究了许久才发现,这世界可能刚从无神转为有神,许多人还不晓得能修仙。 那些天灵根或变异灵根的,天资卓绝,一不小心入了练气,甚至什么都没做就筑基了,旁人只当他们会超能力,或者元力,根本没想过这是可以得道飞升的。
第781页 这个世界很是有趣,他摸索着学会了上网玩游戏刷论坛,游戏很受这世界人们喜爱,可他却兴趣缺缺,原因无他,那些游戏技能弱爆了,他随手一个仙诀就比他们设计的好的多。 他倒是对刷论坛发帖子比较感兴趣。 发个什么帖子好呢? 他想起阿爸当日给阿妈编的那什么穿越梗。 阿妈没恢復记忆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他原本其实不太明白穿越是什么,可来了这世界,扒了扒这里的流行话本,很快就融会贯通了。 如果他来编,阿爸阿妈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一个闪亮亮的帖子诞生了! 主题:(树洞)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个极品抖s辣鸡系统! 虽然失真了,可好歹趣味性十足。 他满怀欢喜的等着坛友们回復,没等来两条,帖子沉了…… 这怎么可以?! 他一个小仙诀,帖子置顶精华套红,删不掉改不了,还自动屏蔽坛主激愤留言。 很快,留言刷起来了,他美滋滋看着,想着下面该怎么编,电脑屏幕突然恍过一道黑影,阴测测的声音随即响起。 「小、言、儿。」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一回头,一张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俊美面容就在眼前,距离近的,睫毛恨不得刷到他脸上。 「说好的教我修习飞升的,欺骗长辈的觉悟想必你已经做好了吧?」 「我,我……」 他脚底抹油就想熘,光影一晃,一叠捆仙绳将他缠了个结结实实! 他傻眼了,连一宫之主都能困住,这绝不是普通的捆仙绳!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高阶仙器?你偷了九重天的藏宝阁?!」 「偷?」玄睦一挑眉尖,似笑非笑,「我还用偷吗?只消跟阿姐撒撒娇,还不是什么都给我?」 那藏宝阁原本是越清帝尊掌管的,后来自然交到了余小晚手中。 言儿欲哭无泪,阿妈太偏心了!都不问问这臭狐狸要来干什么的,随随便便就给啊?! 「走吧,回去教我,什么时候我登了九重天第八层,你就算功德圆满,在这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可是我还等着回帖子呢。」言儿垂死挣扎,「我不能辜负这么多坛友的期待!」 玄睦回头望了一眼,一个覆手,模仿他的语气发了一行留言。 【……不用等回復了,我把她拎走了。】 看了一眼楼上的颜表情,他又加了个【o(* ̄︶ ̄*)o】 言儿被扛在肩上,望着好不容易学会的新鲜电脑,欲哭无泪,弱弱挤出一句。 「你错别字了,是单人旁的『他』,不是女字旁的『她』。」 玄睦头也不回,一个迈步身形消散,独留沙哑的磁性嗓音迴荡在空气中。 「都一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