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三国》 第一章:黑山大雨 乌云铺天盖地而下,群山万壑黯然失色。 看来一场大雨即将来到。 如剑一般的山石脚下,有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与茅草屋连着的马厩,厩中有匹老马。 陈诺手上也牵着一匹马,他在茅草屋檐下驻足,抬头看到了一方木板。 黑漆斑驳的木板,上面刻了隶书的‘驿’字。 他皱起眉头,这时,屋内隐约传来老头儿和他孙女儿的说话声。 他刚才是远远看到他们祖孙两拉马进厩,然后关门进屋的。 他们所谈论的都是些家常事,没什么可听的。 雨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啪啪的落了下来,落在陈诺单薄的衣服上。 陈诺紧了紧手中缰绳,就要离开,被屋内老头儿粗重的一声叹息给拉住。 只听那老头儿忽然声调一转,悠悠的说道:“是啊,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这里了,可能是外面真的太乱了吧。哎!本来我大汉好好的天下,如今又是闹黄巾贼又是闹董卓的,能不乱吗? 这天下一乱啊,朝廷的诏命不通,我们这些早些年设的驿站没有书信往来。驿使不到,自然也没人愿意到这种鬼地方来了,还哪里……” 陈诺身后的马匹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惊吓了,突然掀起两只前蹄长嘶了一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声。 陈诺脸上一红,就要走开,这时屋里的老头儿已经开门走了出来。 老头儿一身粗布的破衣,穿得像唱大戏的。他手上还有一把长矛,除了古朴,可以当古董放到博物馆展览给游人看外,实在看不出能有任何实际的用处。 他与老头儿对视了一眼,就见老头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回后,又停在了他的腰间。陈诺随着他的眼睛看去,好像到这时才发觉到自己腰间藏了个鼓囊囊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他正奇怪着,就见老头儿眼睛突然一亮,立即收回了护身的长矛,哈哈笑着,指着他的腰间:“年轻人,你油布包裹里的可是木简,是朝廷的文书对不对?” 老头儿并不需要他回答,他立即唤出孙女,跟她激动的说:“裳儿,裳儿,是大汉驿使,是大汉驿使!你瞧,那就是朝廷的诏书!哈哈,我还以为这个破驿站再也不会有人来了,今儿,今儿终于看到我大汉的驿使了!” 陈诺抬头去看,眼前的小姑娘裳儿不过十五六岁,也是一身粗布衣服。 她的脸蛋蜡黄中呈现红光,眼神却很有力。她有一头蓬松而长的头发,头发后面斜插了一根木簪子,说不出的古意,陌生。 看到他两的打扮,陈诺失望的收回目光,脑袋一阵晕眩,除了茫然,仍是茫然! 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们,他们也好像不需要他的回答。在裳儿催促下,老头儿接过陈诺手中的马,帮忙牵到马厩,她则一面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一面迫不及待的带着他进了屋子避雨。 陈诺或许是太过累了,看到墙角立即倒靠了上去:“我要休息,请不要打扰我。”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他相信,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 阴冷潮湿的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火,光亮有了,暖气也有了。 陈诺被这光亮刺激着,眼球在眼皮里忍不住动了动,但终于没有睁开。 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风雨应该都住了。 当然,他心里很是清楚的知道,他们在屋里升火,也许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得到温暖,可以将潮湿的衣服早点烘干。他虽然感激着,但仍是不想跟他们说一句话。除了茫然,他到现在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驿使,什么文书,都是些什么狗屁啊。看看,又来了,他们又在开玩笑了,说些八百代前的事情,什么大汉,什么黄巾贼,什么董卓! 陈诺每听到一个字,都好像是有一根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拔不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我是陈诺啊。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因为爬了回山,失了回足,然后醒来居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天啊,你闹那般啊! 另一个声音仿佛同时在说: 陈诺,谁说你不是陈诺?你是驿使,你的任务是将身上的紧急文书送到冀州,交给韩馥! 像是收到了指令,陈诺手碰到了腰间那个鼓囊囊而又硬冷的物事。 先前他根本不敢认真看它一眼,现在,他心里禁不住想,这油布里面裹着的果真是木简,是老头儿口中所谓的文书?再联系起自己的这一身古怪的装束,还有跟随自己而来的马匹,再有眼前见到的人物,以及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岂容置疑! 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夺舍穿越回了汉末,而且自己这个夺舍之人跟被夺舍之人姓名居然是一样的。只是被自己夺舍之人,仍有部分记忆被保留了,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身负紧急文书这么一回事。 一路茫然到了这里,为的是证实自己身边并没有发生古怪的事情,可眼看一一得到了证实,陈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茫然,他无措,他愤怒。 可又能怎样? 最终,他抵挡不了疲惫,困倦,终于在万般的纠结千般的不甘下沉沉睡去。 睡梦中打了个冷战,被一阵寒意袭醒,陈诺睁开眼来。 湿衣服烘烤了一晚,差不多干了,门外有一丝灰蒙蒙亮光透了进来,火堆也已经熄灭。火堆旁的祖孙两,孙女依偎着爷爷,睡得正甜。 不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要出去看看! 陈诺站起身来,看了祖孙一眼,只想悄悄走开。 “你真好看,你会娶我吗?” 陈诺一愣,回头一看,丫头说梦话呢。 她在梦中说笑时居然那么的好看。陈诺心里一动,但还是牵着他的高头大马,悄然的离开了收留他一晚的茅草屋。 昨天的雨虽然只是下了一阵,但也让道路着实变得难走多了。他昨天是失了魂似的闯到了这个陌生住处,一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浑浑噩噩的过来。 及至休息了一晚上,呼吸到山间新鲜的空气,看到四周峻险的峭壁,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不禁想到黑山真是好山啊。 “黑山?” 陈诺一阵苦笑,黑山,原来自己此刻走的这座山,它叫黑山啊。 如今是初平二年秋七月吧,虎牢大战已经过了,董卓也因为惧怕诸侯势大,焚毁洛阳,迁都长安,好戏才刚刚开始呀! “董卓?” 不知为什么,董卓名字在脑子里一闪,立即化作极大的痛楚,叫他不能继续想。 陈诺翻身上马,很惊异自己如此熟练的跨上马背,很熟练的驾驭着马。虽然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在这以前,自己可是碰都没有碰过啊。 “驾!” 一路飞奔,看到第一座村庄时,天也已经大亮了。可村庄里看不到一个人,倒是房屋倒塌,尸横遍野。再往下走,仍是这样,甚至是半路上尸臭刺鼻,鹰雀争吃腐肉。 陈诺一阵作呕,望着茫茫前方,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还要怎么证明?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相信眼前的事实? 陈诺仰天注目,我这是要到哪里去?难道真要将这劳什子木简送到韩馥手里? 静下心来,陈诺想到了那对祖孙。 内心告诉他,这里并不太平,他要给他们祖孙安排安全的地方住下,然后才能放心走开。 是的,不再犹豫。陈诺牵着马,调转马头,向回路走去。 越来越近了,心却渐渐往下沉去。 远远的,原来茅草屋的地方,已经是浓烟滚滚。等陈诺赶到,什么都来不及了。茅草屋烧了,墙塌了,昨晚的避风港如今成了人间炼狱。 就连厩里的唯一一匹老马,如今也只是一堆骨架子,被人宰杀吃了。 地上,锈迹斑驳的长矛染了血,被折成两截。老头儿的尸身就躺在旁边。 那个女孩裳儿呢? 陈诺发了疯似的想要冲进火堆,想要找出裳儿的尸体。但是面对仍在燃烧的熊熊火堆,陈诺两只手掌被烧伤,衣服也差点烧着了。 他颓废的坐在泥地上,闭上眼又睁开眼,真希望这些都是在做梦啊。 当他的目光注视着泥泞的土地,他发现,地上留有许多杂乱的马蹄印和脚步印,沿着那一道道印子,向着山那边,他的思维也随之扩散开来…… 真要这样做吗? 陈诺周身打了一个寒噤,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第二章:河北甄家 循迹而来的陈诺没有想到,他很快遇到了麻烦。 追到这里,路突然一分为二,一边向左,一边向右。 偏偏杂乱的马蹄印和脚步印也分开了,两边都有,这叫陈诺一人追向哪边呢? 正在陈诺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右边山洼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声音多是低沉带喊,似有人指挥调度,有人听到号令,则谨遵号令行事。 陈诺赶紧下马,在决定尾追贼人前,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马四蹄已经包裹了碎布,这样马走起路来不会有铁蹄磕碰石块的声响。 怕马一不高兴发出响鼻,或者突然一抽风仰头嘶鸣,又给马嘴里塞了根木棍。 陈诺拉着马,小心翼翼的寻着声音走去。找了块大石作为藏身的地方,将马系在了身后大树边。 这地方果然是好,一俯身,贼人藏身的边边角角全都暴露在了陈诺眼底。 离陈诺最近的,直线下去五六米的地方,有三人一伙。 一人拿着一张木弓,兴奋的抓起一支箭羽,正要搭箭上弦。旁边两个,一个捏着杆歪把长枪,神情有点激动的注视着下方。另一个则显然老练得多,拿着水袋,背靠着大石慢慢给战前的自己喂水。 他的兵器,躺在他的大腿旁,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把生锈的锄头。 或远或近,或多或少,这伙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五十个。 或许还有躲在灌木中,陈诺没有发现的。 三五十人在口令和手势的指引下,各自借着周围有利的地势,悄悄隐藏了起来。凭着他们藏身的点,隐隐形成了夹击之势。也就在这时,前方谷口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和人语声。 “来了来了!” 下方三人,拿弓的,已将手里的羽箭放在了弦上,拿枪的,激动得恨不能将身子钻出来,被后面那人伸手扯住,这才止住他没有继续犯错误。 三五辆车缓慢的朝着这边驶过来,随行的也有二三十条精壮的汉子,他们手里也是拿着明晃晃的家伙。显然到了这样危险的地方,他们也不得不小起心。 马车上堆着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压得车轮子走一步吱呀一声,行驶起来极是笨重。 “奶奶的,今天算是瞎猫碰着死老鼠,居然有人白白送给我们这么多粮草!这一仗要是干成,孙老大可要发啦,又可以增加不少弟兄吃饭了。” “可不是!” 下面贼人悄声议论着,看他们眼睛都放出了绿光,像是许久都没有吃饱的样子,正准备择人而噬。押粮的车队进入了陈诺的视野,他注意到,粮草上插着许多张旗子。 白布的旗上都有旗号,上面全都写着大大的一个甄字。 甄家粮队,眼看着就这样一步步的陷入虎狼之口…… 陈诺背过身来,闭上眼,狠狠的喘了一口气。 撑开的手掌,上面细细的纹路都布满了汗渍。 他注视着马儿,无奈于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马儿,将它的一只ma眼跟陈诺对视片刻,也许是不屑于陈诺的无助,身子一扭,留给他两只后臀。 喊杀声遽然响起,马昂,人奔,哭喊声乱成一团。 可以想象出来,那些保护着粮草的壮汉,在突然出现的匪人面前,不战先怯,早就一哄而散了。 遗下的粮车,被贼人们哄抢着。 下面怎么还有小孩的声音? 竖起耳朵来,仔细听了听,没错,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喊救声。 陈诺腾的翻过身来,俯身下去,但他很快后悔了。 是有一个小女孩儿在喊叫,正向着他这边的山头奔来。但她的身后,同时有三五条杀红了眼的赤膊大汉,他们手里拎着血淋淋的刀子,模样很是骇人,追着女孩不放。 小女孩儿的眼睛很尖,她一眼就看到了从山石后面露头的陈诺,立即向陈诺求救。 陈诺背过身去,汗珠从额头滚下。 从来没有杀过一只鸡的陈诺,突然面对这么些穷凶恶极的恶汉,一时还真是手足无措。他看到了马儿,突然想到,或许此时也只能靠它帮忙了。 解开绳索,小女孩儿的喊叫声又从身后传来,这次离自己已经很是近了。但陈诺不敢犹豫,赶紧扯着绳索准备上马。 马儿似乎误会于陈诺的见死不救,硬是僵着身子牵它不动。眼看小女孩儿将那些贼人都引了过来,再不上马就来不及了。情急下,陈诺朝着马腹就是一脚。 马吃疼,突然向前一窜,若不是陈诺眼疾手快,抢着翻身上马,就差点被这马儿给出卖了。 “叔叔救我!” 小女孩儿的喊救声传来,陈诺回身一看,这才发现小女孩已经跑了上来,但也引得越来越多恶汉们的注意,已是跟了六七人了。 不过这些人在看到他去远后,也就没人追他了。他们紧紧围着女孩儿,嬉笑打趣。女孩儿的声音传来:“我是河北甄家最小的女儿,我们的粮草是要送给袁将军家的,你们不可以动!” 她那弱小的声音却并不显出丝毫的胆怯,这让陈诺这个大人听来都有点惭愧。 淫笑声回应了女孩儿的果敢:“是吗?小是小了点,带回去养着养着也就大了嘛。” 听到这句,陈诺全身怒意猛的升腾。他停下马,左右环顾,顺手折了根粗大的木棍,折马而回。 陈诺突然来个回马枪,拼命的往回冲,那些人哪里能预料到?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早就被马蹄踢倒两个,一人刚刚想要伸出手去拉小女孩的细胳膊,又被陈诺举起的木棍狠狠一敲打,早就疼的死去活来,滚到一边去了。 陈诺伸出手掌,顺手将小女孩拎到马背上,立即扯马向前冲了出去,无人能够阻拦。 等到把身后人群甩得老远,陈诺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身后小女孩儿破颜笑着:“我就知道叔叔是个大好人,叔叔是不会弃玉衣不管的。” 听到小女孩儿老练的口气,陈诺心里一暖,把刚才的余悸一扫而空,随口道:“原来你叫玉衣呀。” “不……” 玉衣还想说清楚,但已被陈诺的一声小心给打断。陈诺伸出一只巴掌大手,将玉衣弱小的身躯向旁边掰开。紧跟着,一支带着白毛的羽箭火辣辣擦着陈诺耳朵飞了过去。 马在飞奔,瞬间已经跑出一丈远了。 好险啊! 突然的变故,陈诺知道一定吓坏了玉衣,赶紧安慰了她一句,只是还没有喘息过来,迎面又是飞来一支羽箭。 欺人太甚! 陈诺也是怒了,羽箭飞来,他却将手中木棍砸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木棍迎中羽箭,与羽箭一道在前方丈远地方落下。 “这小子太狂了!孙老大,再来一箭!射他丫的!” 对面有人叫了起来,陈诺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大石,有五六人将路拦住。 大石最中间,站立着一条精壮的汉子,看他满脸横肉,想必就是他们口里的孙老大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劲弓,并没有急着接过小校们呈来的箭。 他与陈诺对视一眼,也不知是佩服陈诺的勇气还是鄙夷于陈诺的不知天高地厚,总之,他嘴角微微一动,笑了。 在他的眼皮底下救人,可有问过他手中的箭? 慢慢的,孙老大接过小校手中的羽箭,将它搭在弦上。 空气遽然紧张,陈诺还没有退缩,他坐下马早已经不安的掀起两只前蹄,仰头嘶鸣。 第三章:路遇袁家人马 陈诺没有想到,他会被摔下马背。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山下了。他的衣服都被灌木划烂了,身上留下了好几处伤口,有的已经在流血。 他隐约记得,面对孙老大即将射出的一箭,他的坐下马已经是发出害怕的嘶鸣。箭未出,他也大概感到了这一箭的威力。 不好硬来,陈诺也只好选择避开。 可惜,像他这样山上骑马,本来也没有多大的发挥余地。他这一转一折间,马臀早被那箭射中。马发了疯似的狂飙,居然慌不择路,一下子撞上了旁边一棵大树。 马儿当时被撞懵倒地,陈诺被这惯力一抛,重重摔了出去。 他已经记不得紧急中那个小女孩玉衣有没有受伤,是不是也跟着摔下马。 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爬起来就慌乱的找了起来。 没有她的踪迹。 他是该心喜,还是该担忧? 玉衣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个油布包裹。 这个包裹对于陈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他的。 包裹倒是结实,没有丝毫的损毁。看着手里的包裹,陈诺尽是无奈。 这个包裹,到底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也就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声音是朝着这边而来,不一会儿,马蹄声是越来越近了。 陈诺可不想被人发现,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显然他昏迷也已经不是一时了。就在西方的日光照耀下,尘埃乱舞,一支步骑兵混合的队伍出现了。 多数的步兵披着简单的皮甲,手里拿着长枪,或刀盾,连走带跑,与骑兵协同前进。 而少数的骑兵,则身披轻铠,腰挎弓箭,手持长矛,在前或左右护持着。 在他们的中间,有一辆辆马车正急速的行驶着,马车上堆放着用麻袋累积的物事。而车子的两旁,则悬挂着一团团漆黑的东西。 陈诺仔细一看,那些被系在车辕上的分明是一蓬蓬长长的头发。 无数的黑发连着一颗颗人头,随着车行速度左右摇摆,血肉模糊。 陈诺胃里一阵翻涌,不敢再看。 马车这时也已经陆续驶了出来,在队伍的末后,还有一串被麻绳系着的囚徒。他们被押后的士兵驱赶着,死亡之气笼罩着每个人的脸。 西风残照,呼啦啦的吹得他们的旗织乱摆。陈诺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旗号居然是袁字。 陈诺突然想到,先前那个小女孩儿玉衣好像说过,她甄家这次是给袁家来送粮草的。如果没有听错,他口里的袁家,不知是不是眼前的这支人马呢? 陈诺重又上山,他发现了一匹死马,死马肩骨已经撞断,死相极其惨烈。这匹死马,就是他先前的坐骑。他还看到了许多具尸体,以及丢弃在地上的锄头、断刀和断枪。 尸体没有一具完整的,都已被人割去了脑袋。 陈诺不忍再看,他回过头去,联想起先前遭遇的那支袁家人马,也就明白了过来。 刚才过去的那支人马,他们很可能是被派出来接应甄家护粮队伍的。只是,甄家这边突然出现了状况,半道被孙老大带的土匪给拦了,他们也正好赶得及时,不但救出了甄家,夺回了粮草,亦将匪徒一并杀退了。 他找了一时,也没有找到小女孩玉衣,反而心里稍稍宽松了些。 或许,她已经被袁家人救走了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饥饿同时催迫着他。他来到了山下的村庄。 村庄还算大,村民多,但饿死的也不少,剩下的都是面带饥色,离死也不远了。 陈诺进来的时候,被道路两旁的饥民瞪着绿油油的眼珠,看得他全身毛骨悚然。他发现,他们大多都是盯着自己鼓囊囊的腰间在看,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于是,他把油布包裹稍稍袒开,露出木简,这下就再也没有人有兴趣注意这个读书人了。 看来找吃的实在不易啊,先还是休息休息,恢复点体力要紧。 找了个墙角靠了靠,实在是疲倦了,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睡了过去。 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阵哄闹声给惊醒。 就在街前面,饥民疯了似的堵住一匹马还有马上的人,团团围着他,不放他走。任凭马上人满脸横肉乱颤,操着刀喊打喊杀,也没有一个人惧怕他的。 不是饥民不怕死,有比死更加可怕的,那就是饥饿。 更何况,饥民们知道,马上的人外表虽然凶恶,但他胸口已经在流血,显然受了重伤。对于这样一个手上有刀,却无力撒泼的人,他们是不会惧怕的。 很快,马上的人被人推了下来,马匹被饥民围打着。饥民用锥子、瓦片、铁块,凡是随手拿来能用的,稍微有点尖锐的利器,统统利用。 他们将这些利器在马身上乱戳一通,不管是马背,马腹,马腿,还是ma眼……只想立即将马弄死,马上分尸吃肉。 陈诺真的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疯狂一幕,对于饥民们他无能为力,但对于那个被推下马的汉子,他还是替他惋惜。 惋惜他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遇。 想先时,他是多么的神气。他身边有一群人供他呼唤,他可以使用上好的劲弓,射出漂亮的羽箭。他被人唤作老大。 这个老大,陈诺只知道他姓孙。 他先前之所以摔下山,就是拜他所赐。 这次他落单了,狭路再次相逢,真是冤家路窄呀。陈诺缓缓站起身来,来到了孙老大跟前。 孙老大被人推在地上,看着饥民杀他爱驹,分食马肉,唯有破口痛骂的份。正是无能为力,突然看到陈诺,先是愣着,继而脸色缓缓变了,他是认出了他。 他动了动,本能的想要站起来拔刀,但气血不足,他索性不动了。昂起脖子,反是瞪视着陈诺,一副毫不认输分明欠揍的样。 陈诺伸出手,抓着他的衣服,一路将他拖到墙角。扔下他,转身找那些饥民好歹讨了块马肉。 “你居然没跑?” 陈诺冷笑两声,找些柴火,架火烤肉。 陈诺当然是故意问他的,他知道这位孙老大流血过多,想跑也跑不掉的。 孙老大心里很清楚,落到仇人手上这次是死定了,既然跑不了,不如干干脆脆闭眼不说话。 陈诺烤他的肉,也不说话。肉烤好了,分一半丢给他,一半自己享用了。 孙老大流血过多,腹中饥饿,正需要食物补充,拿到马肉,倒是十分不客气的吃光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眼看就要黑了。 陈诺一直没有说话,倒是把孙老大憋坏了。 他不耐烦的睁开眼,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陈诺嘿嘿一声冷笑,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自己家的马肉的味道比起别人家的怎么样?” “你说什么?” 这下反而把孙老大给问懵了:“什么别人家自己家的,老子这都饿了一天了,能吃上一口就不错了!” “哼,你倒是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陈诺翻过身来,想到那对祖孙,若不是他这个老大带人突然闯入人家平静的生活,何以会酿成如此惨剧?罪魁祸首,还想装着什么也不知道! 他克制着自身的怒气,对着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的吐:“是那匹老马的肉没有你家这匹嫩马的肉鲜嫩吧?” 孙老大瞪着眼,实在不明白陈诺为什么这么说。 陈诺逼视着他,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确定,他的确没有说谎。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杀害那对祖孙的凶手又会是谁? 孙老大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了。” 然后跟陈诺说,他白天时曾带着他的一伙人路过黑山脚下的驿站,但当他们到时,驿站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了。驿使被杀,茅草屋被毁,就连驿站里的马匹也被人宰杀吃掉,只剩下满地的马骨架子。 “那你可知道这是些什么人干的?” 陈诺回想起先前追击他们时的情形。 当时他追着追着,路突然一分为二,杂乱的印子两边都有,那时他就有点怀疑了。现在看来,原来是真有两伙人,他们去往不同的方向。 再加上他先前所见的那些匪人都是面带菜色,眼放饥饿的绿光,分明不可能是刚刚吃过马肉的样子。 综合这些疑点,这才是他为什么对姓孙的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 孙老大在陈诺渴望的眼神里,不忍的摇了摇头。 陈诺失望的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孙老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而是呆住了。 他难道不想报一箭之仇了? 陈诺看他没有动,突然想到他此刻身负了伤,但又不想跟他呆在一起,只好自己站起身来。 你不走我走。 然而,他们谁也走不了。 这时,一队士兵突然冲了过来,指着负伤的孙老大喝问:“干什么的,起来!” 陈诺知道孙老大可是匪头子,要是被抓了,那是死路一条。他还想要回去帮他,自身早被冲上来的士兵团团围了起来。 第四章:将军张郃 陈诺就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被腰间的油布包裹给害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 这些士兵从他身上搜出包裹来,立即将它交给了马背上的武官。 武官拆开油布包裹看了一眼,脸上神色一变,立即挥手将他连同姓孙的一起押走。 带到衙门,然后将他们分开关押了。 等待,漫长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推开,有两个士兵走了进来。他们不跟陈诺说一句话,将他引到一个马车旁,强行让他上了马车。 陈诺实在不清楚他们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问了三四回,负责押送的士兵这才十分不情愿的告诉他:“啊呀,你不要再问了,就因为你那个包裹,张将军点名要见你。” “张将军?” 陈诺立即追问:“哪个张将军?” 士兵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张郃张将军你都不知道?” “张郃?” 陈诺眼前一亮,能没听过张郃张儁乂大名? 张郃,曹魏五子良将之一,武勇不必说,就是谋略也是十分的过人,曾让诸葛亮北伐数次受挫。 不过张郃以区区将军的身份召见一名低下的驿使,还真让陈诺想不通。 士兵看陈诺不说话了,只道他真没听过,大大的白了他一眼。 到张府已经快半夜了,但张郃一直都在等,听到陈诺来了,立即传来相见。 张郃在黄巾之乱时就应募成为州郡士兵,黄巾之乱后以军功拜为司马,属韩馥。 陈诺见到他时,他并不是想象中身披铠甲,腰悬佩刀的武将打扮,只是着了儒服相见。 若不是陈诺早已对他有了了解,焉能想到堂堂的将军穿起儒服竟是如此的书生气十足。不过也好,这样他们之间显得倒是不那么拘束了。 张郃见到陈诺,没有丝毫虚套,开口就问:“赵浮赵将军如今可是仍驻兵在河阳?” 陈诺这才恍然想起,他身为驿使,是奉了顶头上司都督从事赵浮的命令,来给州牧韩馥呈送紧急文书的。 他也是凭着身体主人的记忆,点头回答:“是!” “好。” 张郃接着问道:“赵将军等可是听说了外间的传闻,想要用言语劝阻韩馥韩使君,让使君不可将冀州轻易让给袁绍?” 陈诺努力思索着,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先时,袁绍跟何进合谋想要除掉宦官,太后没有同意。袁绍就给何进出主意,让他以大将军身份召八路诸侯jin京,董卓就是其中一支,想要以此来胁迫太后。 只可惜董卓还没有进京,何进就先被宦官杀了。等到董卓废帝为弘农王,重立了献帝,袁绍便亡走冀州。董卓惧于袁家四世三公的声望,给他一个渤海太守的官做。 袁绍就以渤海起兵,会合诸侯讨伐董卓。袁绍主盟,跟冀州牧韩馥商量着,想要立幽州牧刘虞当皇帝。刘虞可不笨,这个傀儡可当不得。拒不受。 诸侯联盟不了了之后,韩馥就将军队驻扎在一个叫安平的地方,遭到了公孙瓒的攻击而败。公孙瓒就以讨伐董卓的名义,进军冀州,实际是想趁机除掉韩馥,自己霸占他的地盘。 这个时候董卓烧了洛阳,将皇帝连同文武百官都赶到了长安,袁绍没有继续盟主应该做的事,而是往东退到延津,将军队驻扎在了黄河岸边。 冀州地盘大,公孙瓒想要,袁绍也想要。 袁绍的谋士就给袁绍出主意,让写信给韩馥,说公孙瓒是虎,你摆平不了,不如将冀州让给袁将军,让袁将军来对付公孙瓒。袁将军得到冀州后,必然感激他的恩德,一来不会亏待他,二来也替他打了这只虎,岂不是替将军出了这口恶气? 当然,对于袁绍的如意算盘,能糊弄得了韩馥,可轻易摆平不了他的那帮手下。 正因为此事,驻扎在离袁绍地盘不远的韩馥部下都督从事赵浮等人风闻传言,立即给韩馥写信,让陈诺送来,为的是劝阻韩馥,怕韩馥真做这样的傻事。 陈诺当然不清楚赵浮写给韩馥信的内容,但以目前的形势来判断,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张郃其实也知道陈诺一个送信的驿使,不会知道多少,所以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接着说了下去。 “只是,虽然有赵将军等劝阻,韩使君也未必听得进去。若韩使君没有劝成,风声露给了袁绍那里,只怕这件事情办起来就更加的困难了,搞不好会是一场兵祸。 依我看,目前情势危急,非常之事当非常处理,你回去转告赵将军,就说我张郃拜托他,不论韩使君是否同意,让赵将军先行发兵东来。这样一来可以坚韩使君之心,二来袁绍惧于赵将军的人马,也就不敢乱来了。” 陈诺听张郃这么一说,倒是佩服起他的胆识,拱手答应下来。 张郃将油布包裹交还给了陈诺,准备让陈诺先填饱肚子,连夜出发,并说要派兵护送他到冀州见韩馥。陈诺先是感谢一番,接着露出难处,说他不能走,有朋友还被他关押着呢。 张郃当然想到了他说的是谁,突然变了脸,逼视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说的朋友,可是那个姓孙名轻的?” 原来他叫孙轻。虽然眼看张郃变脸了,但陈诺仍是点了点头:“是他。” 张郃转过身去,缓缓说道:“那你可知道,他可是黑山群盗的小头目!他们趁着天下大乱,收拢饥民,组成部伍,带着他的那帮匪徒劫掠周边,为祸百姓,我冀州想要捉拿他们可不是一时了!” 原来是这样!盗匪跟官府本来就是天生的死敌。 但他仍是坚持自己的初衷,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朋友。” 张郃腾的转过身,怒视着他:“你跟盗匪做朋友,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也拿下?” 陈诺害怕,但他不愿丢下孙轻不管。 张郃从陈诺眼睛里,似乎读到了某种不屈服。对于这种不屈服,张郃反而很是欣赏。 他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陈诺的肩膀,说道:“你愿意跟盗匪做朋友,可愿意跟我做朋友?” 陈诺不相信的回味了一下张郃的话,大喜,能跟张郃做朋友,那可是他想都没有想的事情啊。 他忍着不动声色,说道:“那要看张将军能否成全我与盗匪之间的友谊。” 张郃再次一笑,手一挥,说道:“不是我不愿意释放孙轻,只是这件事情比较重大,牵涉较多,我也无权过问,我已经让人将他连夜押送到冀州韩使君那里去了。” 陈诺立即说道:“那我马上动身,去冀州见韩使君,求他放人。” 张郃也不便耽误他救人,让人给他备了点干粮路上充饥,给了他一辆马车,派了两个士兵护送他,连夜赶赴冀州。 韩馥的冀州牧府就在魏郡邺县,距离张郃的驻地不远,一夜车驾,等到天明的时候也就到了。 韩馥对于都督从事赵浮是比较重视的,他和另外一名将军程奂共同握有一支部队,他们以强弩万张镇守着河阳,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所以他的驿使一到,他立刻让人取了文书展看。 韩馥扫视一遍后,眉头紧锁,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召集幕僚,让他们共同商议。 赵浮等人给韩馥的书信内容无非是说,近闻韩使君有迎袁绍之意,可有这回事情?先是置疑,表示惊讶,接着又劝阻韩馥,若是真的,可千万打消这个念头,若是将冀州白白让给了袁绍,就这样便宜了袁绍小子,那还不让天下人笑掉了大牙? 于是韩馥的幕僚们也就围绕着迎与不迎争吵个不休,甚至有以死捍卫之。吵到最后上升到各人为了明志,纷纷抽刀拔剑砍柱子剁木案,比谁的气力大,谁能唬住谁。 韩馥看着场面渗人,吓得连连挥袖擦汗,旁边幕僚问他怎么了,韩馥回答得倒是爽快:“孤有疾,孤去矣!” 幕僚们都是饱读诗书的,自然立即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出自孟子,当年孟子劝齐宣王行仁政,齐宣王则以“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来搪塞。韩馥那句就是齐宣王的简版,不过多少有点隐晦,没有齐宣王说得那么露骨。 听到韩馥这么一说,幕僚们寒心了。哦,搞半天我们吵的死去活来,为你争取利益,你倒好,心里想的却是女人啊。 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了,韩馥趁机溜下台,躲到了茅厕里。蹲了半天的茅厕,最后还是被他的那些大小妾们给拽了出来。 她们可是听说了韩馥那句“孤有疾”,为了这句她们是花了不少心思打扮自己,希望能为大人分忧。只等了半天没有看到人,问了才知道韩馥一溜出来就躲茅厕里了。 这哪里行,这不,她们一听说马上又粘了过来。 韩馥一脸疲倦,此时见她们可说是畏之如虎,正不知道该想个什么办法甩了她们,幸好这时机会来了,原来是送信来的驿使陈诺要求见他。 要是丢在平时,让他见一个低下的士卒,那是想也不想直接回绝。可这次不一样啊,正好以此来打发这群饿虎,对来人说:“去叫他进来。” 第五章:劝韩馥 陈诺被带上来时,韩馥仍是端坐在席上。 他头抬也不抬,只管让人替他斟酒。他拿到满盏的酒,闻着酒香,沉湎其中,轻轻撮了一口,美洋洋的闭上眼。 “嗯?你一个小卒子,找孤有何事啊?” 虽然是问话,但并没有将眼睛看向陈诺,甚至连扫视一眼的**也没有。 陈诺很是懂规矩,仍是低着头,躬身回话:“听说使君大人近来遇到了烦心事,小的就是来替大人解忧的。” 韩馥一听,重重放下酒盏,瞪视着陈诺,冷声笑道:“好大的胆子呀,你且说说孤有何忧之有?” 陈诺看了他旁边斟酒的婢女一眼,可惜这个暗示没有让韩馥立即明白,陈诺只好点破:“此是国事,人多了只怕不好吧?” 韩馥听他一说,这才很不情愿的挥手让两边婢女都退了下去,室内就只剩下他两个了。 韩馥自个斟了盏酒,自喝了,命令陈诺可以开口了。陈诺称了声诺,将公孙瓒南来,袁绍东归,冀州面临左狼右虎的局面点破。 继而说道:“公孙瓒借口讨伐董卓,想要效仿假道灭虢之事,趁机鲸吞冀州,这是世人皆知。而袁绍,也想扮作好人,说什么替使君你分忧,实则是想以威逼利诱的卑鄙手段达到公孙瓒同样的目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个虽则出生低微,却以军功一步步起家,手握重兵,独步幽州。他两个都是狼子野心,都想要得到冀州。而使君大人你自然不想失去自己的地盘,却又不想同时得罪他两个,这正是使君眼下的忧虑,不知我分析得对不对?” 陈诺一路侃侃而谈下去,把韩馥都听得呆愣了,手上的水酒端了半天忘了喝到肚子里。 等到陈诺说完,韩馥立即放下酒盏,走下席面,拉着陈诺的手问赵浮将军的好。接着拉着他坐到自己的席子边,替陈诺也斟了一盏酒,劝陈诺喝下。 面对韩馥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陈诺客气两句,倒是坦然接受,没有丝毫拘谨。 韩馥要他喝酒,他也就端起酒盏,在韩馥的目注下仰脖子一干而净。 韩馥迫不及待的又给陈诺斟满一盏,说道:“刚才你说是为孤解忧来了,且说说你的办法。” 陈诺先捧韩馥的冀州,说冀州有钱有粮,又有甲士百万,不可谓势力不雄厚,先给韩馥吃了颗定心丸。 韩馥听陈诺这么一说,点了点头,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接着,陈诺又指出,袁绍虽然家世显赫,但他目前无钱无粮,又没有地盘,是空有一副骨架,实际无肉。 “而他袁绍目前所驻扎地延津,距离赵浮赵将军的驻地河阳极近,若赵将军东来,袁绍必然慑于其威,不敢乱来。使君你再切断袁军的粮草供应,那么袁绍纵然有通天本领,又能奈使君何?” “有理,有理!” 韩馥被陈诺一说,不由挺起胸脯,以手捋须。好久没有此时的自信了,他在心里想,看来袁绍也不过如此嘛。 但他想到一人,又是皱眉:“不行,不行。袁绍虽然不足为虑,但奈公孙瓒何?” 陈诺自然知道在此前他韩馥就曾经跟公孙瓒打了数战,人家公孙瓒可是以抗击乌丸起家的,乌丸那么难对付公孙瓒都轻易摆平了,韩馥这个庸才手上虽然有人也不知道用,怎能不每战必败? 韩馥也许是被公孙瓒给打怕了,这才在袁绍提出让他接管冀州的事情上不但不怒,反是有所动摇。只是韩馥有此想法,到底奈何不了部下坚持不退让,这才是韩馥苦恼的地方。 陈诺轻轻一笑,抓起酒盏,发现空的,只好重又放下。 韩馥此时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立即给陈诺空盏斟满酒。 陈诺告谢,韩馥则眼巴巴的看着陈诺喝下,急迫的想要从他口里找到答案。 陈诺放下酒盏,缓缓说道:“公孙瓒占据幽州,手上握有重兵,又有王牌之师白马义从,的确难以对付,我也知道使君正为此头痛。可以说,如果没有公孙瓒,这一切问题也都不是问题了,他才是冀州的祸心。” 韩馥长长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 “不过使君勿忧!我此来,正是为了此人。” 韩馥眼睛一亮,赶紧问道:“哦,你有何妙策?” 陈诺神秘一笑:“公孙瓒虽然厉害,但他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可以在他后院点上一把火,给他找一个敌人,这样公孙瓒自顾都不暇,还有什么精力袭扰使君大人呢?” “后院?” 韩馥捋起胡须,眯起眼仔细想了一想:“你是说乌丸?” 陈诺笑道:“我听说早在先时,辽西乌丸曾与渔阳张纯等起兵背叛朝廷,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攻略周边。公孙瓒虽然左右出击,降服属国乌丸,但却对张纯等势力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朝廷派太傅刘虞为幽州牧,诱斩张纯。张纯败后,公孙瓒再次出击,乌丸溃散,到如今都已经不能形成气候,对公孙瓒自然形成不了威胁。不过,必要时也可以不妨一用。” 韩馥听他这么一说,算是否定了。 他仔细一想,问道:“不是?难道是刘虞刘太傅?可他向与袁绍交好,袁绍正利用公孙瓒向孤逼宫呢,他只怕不会为孤得罪袁绍。更何况,刘太傅他自视甚高,未必会为我所用。” 陈诺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刘虞。 刘虞先时是朝廷任命的幽州牧,但幽州实际的控制权在公孙瓒手上,公孙瓒有兵。刘虞虽恨公孙瓒跋扈,但也没到翻脸的地步,怎肯为了他韩馥得罪公孙瓒? “哪到底是谁?” 眼看韩馥急了,陈诺也不卖关子了,笑道:“使君难道忘了,当年黄巾之乱后,虽然张角等被朝廷征灭,但各地的反抗仍是不断,有不灭反增的趋势。就是河北这一带,到如今那也是不太平啊,只怕冀州在他们手上都吃了不少苦头呢。” 韩馥脸色一变,陈诺这么一说,他是明白了过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因情绪的激动而不觉抬高:“你是说那帮黑山贼子?” 陈诺早猜到韩馥肯定会不高兴,毕竟在此之前黑山群盗可是他冀州打击的对象啊。 陈诺没有动,缓缓的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也知道黑山曾给冀州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使君你是恨不能将他们挫其骨、扬其灰,以解心中之愤。 可事情往往都有两面,使君你不能因为憎恨他们,从而失去这次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把他们推给了公孙瓒。” 韩馥沉默下去,陈诺趁热打铁:“再说了,黑山势力不可小觑,号称有百万之众。若能正确的引导这股力量,不但能令公孙瓒有所忌惮,更能为己所用。 更何况,我可听说公孙瓒跟黑山之间时有摩擦,互为仇敌。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有朋友可以借助的,我们何要将他们拒之于门外呢?” 韩馥听陈诺这么一分析,觉得在理,怪自己刚才太过鲁莽了,也就缓缓落坐。 虽然陈诺的主意好,但对于韩馥来说仍有顾虑:“黑山群盗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他们就像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互不干涉,虽然势众,只怕也无济于事。” 陈诺点头说道:“牛不可无头,一军不可无帅,一盘散沙当然掀不起大风大浪,可要是将这盘散沙凝为一股呢?” 韩馥眼前一亮:“如何做到?” 陈诺拱手:“不才正好交了一位黑山的朋友,他手上少说也有数千之众,在这一带也算是混出了名堂,他为人很讲义气,其余各路黑山对他还颇有敬重。如果劝动他,由他从中周旋,此事可成。” “哦,有这样的人,他是谁?我可听过?他此刻在哪里?” 跟他废话了这么多,这一句才是陈诺最爱听的。 看韩馥如此激动,陈诺赶紧笑道:“不急,这人叫孙轻,此刻就在使君府上。” “哦,那快请他进来。” 陈诺提醒他:“使君误会了,他并非跟我过来的,而是,而是被使君的部下抓来的。” 韩馥一楞,这事他真的不知道。他立即下令,让人将关押在牢的孙轻带了上来。 韩馥看到孙轻,立即让人给他松绑,问了他伤势,送酒压惊,亲zi慰劳。孙轻倒是被韩馥弄的云里雾里,但看陈诺给他使眼色,也就糊里糊涂的受了。 宽慰了孙轻,韩馥接着说道:“孙将军统领黑山部众,手下也有不少人马吧?” “哦,那个……” 孙轻还想说他原来是有几十号人,可惜都一战挂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了。 他还没开口,陈诺帮他说:“能少吗,记得孙将军上次说有个三千五千的是吧?” “嗯。啊……” 孙轻还想着,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再说,我跟你认识不过一天好吧,什么时候跟你吹过这个牛的? 韩馥并没有看出破绽,三五千啊,凑合着吧。 接着问:“听说孙将军有不少黑山的势力朋友,不知孙将军跟哪位比较熟悉?” 孙轻低头一想,是有位王当的黑山朋友,但他手上人马也不济,凑合能有百把号人吧?要说上势力,黑山这一带千号人那是一大把,还真跟这“势力”挂不上边。 孙轻这边左右为难着,陈诺那边又替他说了:“哎,孙将军还真是低调,我记得将军上次就曾经说过,将军跟张牛角那可是生死之交,友如兄弟啊。” 转过头来,跟韩馥绘声绘色的描述,“使君大人可能不知道,这张牛角曾经陷阵,若不是我的这位朋友,张牛角差点就被乱矢所杀。所以说,他们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韩馥一听,大喜,如果是张牛角,那就好说了。 他可听说,这人手上如今少说也有个数万的人马,在黑山这一带势力中,那可是隐隐有老大哥的势头。若让孙轻说动张牛角,由张牛角牵头,此事当真跟陈诺说的那样必然可成啊。 张牛角,那可是我心目中崇拜的老大哥啊!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他这小子怎么能把我说成是老大哥的救命恩人? 孙轻这边纳闷得实在不行,那边韩馥当即表态: “孙将军如此年轻,将来必将大有作为。只是将军手上虽然有三五千人马,到底说出来不配将军身份。这样,我立即再调拨给将军五千人马,以及兵器粮草,将军在冀州多呆两天,其余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不行不行!” 陈诺只想尽快救出孙轻,可不想节外生枝,赶紧劝说:“孙将军毕竟身份有碍,让他回去就行了,若是给他兵马粮草,只怕使君下面没有一个人会答应的。” 韩馥最头痛的就是自己的这帮幕僚了,听他一说,此事在理,问他:“那该怎么办?” “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现在就悄悄将他放了,不要让别人知道。再说,一旦张扬出去,公孙瓒那边听说了,必然会想尽办法破坏孙将军与张牛角将军的结盟,那这事也就功亏一篑了。” 孙轻听了这么久,终于开窍了,原来陈诺是在帮自己逃跑啊。 他也醒悟过来,立即说道:“对对,此事不宜张扬,不但不能让公孙瓒知道我跟冀州的来往,就连使君下面的人也最好也不要声张,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使君信任在下,就请使君速放某回去。某出去后,定不会忘了使君今日大恩,必将劝说张将军,让他与我结盟,共同对付公孙瓒。” 韩馥看着孙轻胸口带着血渍的衣服:“可你的伤势……” “这点小伤能算什么?” 为了让韩馥放心,动了动胳膊,扯了扯胸肌。身子这一扯早牵动伤口,鲜血又流淌了出来,但他仍是装作没人事一般。 韩馥吐了一口气,加上陈诺又在旁劝,也就答应马上送孙轻出城。 孙轻下去了,陈诺却并没有走。这个谎说下了,人是救了,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得想办法将这漏洞补起来。 第六章:说公孙瓒 韩馥终于可以愁眉舒展,不用那么忧虑冀州的未来了。 他沉浸在陈诺给他的规划里,心里一旦想到可以利用外援来缓解冀州目前的危境,可以不必仰他人鼻息,便是美滋滋的,自然对陈诺百般的敬重起来。 他拉着陈诺与他同席,亲自为他斟酒,感谢陈诺有孙轻这么一个朋友,感谢孙轻有张牛角那样的生死兄弟。 孙轻不在,张牛角是哪位仁兄?陈诺今日都替他们一一受领了。谢谢! 韩馥正乐着,陈诺突然停盏罢欢,不无忧虑的叹了口气:“公孙瓒虽然不足为虑,但他毕竟以军功出身,手上甲士如云,锋芒可谓正盛。黑山虽然有百万之众,到底兵力不精,其心难一,对公孙瓒来说只怕不足以形成真正的威胁……” 腾的一声,韩馥拍案而起。 哦,搞了半天,放了你朋友孙轻,你小子就说没有把握了啊! “你的意思是,就算联络了黑山,公孙瓒也未必因此退兵?” “使君稍安勿躁,且听我说。” 好不容易将韩馥劝坐下来,陈诺方才说道:“使君大人,我在想,在这件事情上,不能依靠一方的力量,那样就显得太过单薄。黑山我们是要联络,也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但我们借助他们的力量为的是替自己办事,达到我们自己的目的。” 韩馥微微一愣,呆呆的问:“什么目的?” 陈诺侃侃而谈:“以张牛角的黑山军来威慑公孙瓒,增加我们和谈的砝码。若能不战而和,或许对冀州更加有利。” “不战而和?” 韩馥点了点头:“若能不战而和,那是最好也没有。可问题是,公孙瓒他愿意坐下来跟我们和谈吗?” “这要看使君你的诚意了。” 陈诺神秘一笑,俯身在韩馥耳边密语两句。韩馥听后,犹豫了一下,立即说道:“只要公孙瓒能退兵,其余事情好说,只是这件事情该交给谁去办?” 陈诺退后两步,躬身道:“愿为使君效劳!” 韩馥看他愿意去,立即笑着应允,又将他拉回席上,跟他讨论具体细节。 在事情没有办成之前,陈诺不想有太多的阻力,所以让韩馥暂时为他保密。陈诺则悄悄赶赴安平,悄悄来见公孙瓒,带上韩馥的重礼和问候。 公孙瓒左右打量了陈诺一眼,问陈诺在韩馥军中所居的职位。陈诺也不隐瞒,老实说了。 公孙瓒一听,老大不高兴了,拂袖而起,说道:“什么!你不过一个小小驿使,居然敢坐在这里跟本将军说话!” 公孙瓒说话的声音还真是大,有若洪钟一般。 陈诺也不怕他大嗓门,仍是不卑不亢,拱手说道:“当年将军身为郡下小吏之时,可曾想到今日已经是堂堂的奋威将军、蓟侯?” 公孙瓒一听,是这么回事啊,我今天看不起他,不就是看不起昔日的自己吗? 公孙瓒哈哈一笑,对陈诺不那么敌视了,他让陈诺坐了上席,并亲自劝酒。陈诺也不客气,酒到就喝。像陈诺如此之豪爽,算是大大给了公孙瓒的面子,公孙瓒乐在心里,喝的也爽快。 酒喝到一半,公孙瓒不无骄傲的告诉陈诺:“不瞒你说,本将军提燕、代之师,横向而扫,借讨伐董卓之名,就是想趁机取了冀州。你可以回去明白的告诉韩馥,让他心里有所准备。” 陈诺一笑,说道:“将军的心思,天下人都知道。今日将军能够坦荡的说出来,足见将军光明磊落,乃大丈夫!” 顿了顿,继续道,“我在韩馥手下做事,对于此事还是了解一点,且说说我自己的看法。诚然,韩馥使君身为一州之长,手下虽然能人不少,但就是不会用人。不怕将军笑,他这人,说得难听点,也是个庸碌之辈。 曾经有人就劝他,若将军南来,我冀州有甲士百万,粮谷可支十年,足以跟将军一战。但韩使君此时仍是顾惜生灵,说,事不得已,不可妄动兵戈。” 甲士百万,谷支十年,这是吓唬我呢。 公孙瓒冷冷一笑:“古人量力而行,若不知轻重,妄动干戈,只是自取灭亡!” 陈诺点头道:“将军说得有理,所以韩使君说了,如果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再好也不过了。他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决定量力而行,将冀州拱手让给有德之人,那样一来有让贤之名,二来后半生也不失为一个富家翁。” 公孙瓒哈哈大笑:“他若甘愿让出冀州,我就成全他,他这个富家翁我可以保他一生。” “将军误会了,韩使君说了,若迫不得已时,他愿意将冀州让给袁绍,而非将军。” 陈诺淡淡一说,早把公孙瓒气得两眼瞪起,胡须乱颤,肺都炸了:“什么?袁绍,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他老子跟小老婆生下的贱种,下三滥的玩意,他也敢跟我抢?” 发泄完,看到陈诺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有点不满,陈诺连忙解释说:“将军不要误会,我突然想起我来此前曾听到的一个传言,一时想得出神,忘了将军在说话,实在死罪!” “什么传言?” 陈诺面露难色:“这个,我看还是不要说了,有伤将军与袁绍之间的友谊……” 话没有说完就被公孙瓒打断:“是袁绍又在说我的坏话?” 陈诺摇头:“这倒不是,我听人说,袁绍在得到将军答应他将要发大兵来的时候,他就偷着乐,告诉他的部下,说,这下好了,只要公孙瓒南来,我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冀州了……” “这是为何?” “是啊,他的部下就问他,袁绍就说,这道理还不懂?公孙将军将韩馥逼得越紧,韩馥就越没主意,到时我们只用派出一两个能说会道的晓以利害,韩馥能不拱手将冀州让给我吗?还说,这就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好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公孙瓒听陈诺这么一说,先是气得哇哇大叫,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他目视了陈诺一眼,见陈诺毫无惶遽之色,看来他并非说谎。 他仔细一想,心里纳闷,袁绍的确曾派使者劝他出兵冀州,可这事十分保密的,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如此看来,还真是他袁绍狂妄后说的话,被人传了下去。 公孙瓒想到这里,拍案而起,恨不能现在就去找袁绍算账。 陈诺偷偷瞧了公孙瓒一眼,暗暗得意。想不到打草惊蛇这一招还真有用,原来袁绍当真是想利用公孙瓒来对付韩馥。 弄清楚这些,陈诺站起来又劝了公孙瓒两句,说:“公孙将军说得对,袁绍那样小人怎能让他如愿以偿得到冀州?为此,韩使君也同时做了两手准备。他已经派人与黑山张牛角取得联系,张牛角也答应将联合黑山其他势力,起兵百万。 话已经说到这了,我也不瞒将军你了。他们是这样打算的,等到将军你离开大本营安平后,他便立马从后截断将军粮草,与我冀州军前后夹击将军。到时就算不能败走将军,也要缠住将军前后不能相顾。将军无法取胜,袁绍目的不能得逞,冀州自然也就安全了。” 公孙瓒听陈诺这么一分析,脑袋一轰,如当真这样,那他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再说,就算黑山军不足为虑,我军直进,那最后结果不过逼得韩馥将冀州让给袁绍,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反而让天下人笑话。 但他也不能轻信了陈诺的片言之词,仍是不相信的问他:“你说得很好,可黑山为什么要帮助他韩馥?若想联合他们,让他们卖力,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陈诺呵呵一笑:“这很简单,在这个乱世,大家之间互相争夺的,除了粮食、兵源,就是地盘了。” 公孙瓒一听,嘿嘿一笑:“韩馥为了对付我,当真肯下血本。” 走下来,向陈诺伸手:“城池给我,我退兵。” 陈诺一愣,公孙瓒真是聪明人啊,他怎么知道我是给他送地盘来的? “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听到公孙瓒不容置疑的一问,陈诺老实的一笑,将怀里的地图拿了出来,呈给了他:“韩使君交代,若公孙将军愿意退兵,他愿奉上南宫、经县、杨氏、任县、平乡、巨鹿等十座城池为将军祝寿。” 公孙瓒接过地图,展开看了一眼,满意的收了起来:“替我谢过韩使君,并转告他,说我这边粮草不济,不日即将退兵,让他放心。” 第七章:常山赵子龙 作为回报韩馥给公孙瓒的好处,公孙瓒当然也要意思意思。他让人装了两车的珠宝器皿,并派了一队人马一路护送陈诺回冀州。 陈诺心里盘算着,如今公孙瓒已经答应退兵了,解了韩馥的燃眉之急,韩馥不知有多高兴。韩馥高兴,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他望着两边护送的将士,身坐车中,如行军中的主将,气定神闲,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可这样的乱世,一向不太平的河北遍地都是盗贼,陈诺的珠宝车队不知什么时候早被某支盗匪盯上了。他们一路跟了过来,眼看到了山间,也终于是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全都从后喊杀着冲出。 护送陈诺的车队人马不足百人,而且大半都是公孙瓒的人马,遽然面临盗匪,他们早已经不战自溃,各自逃生了。 就连那些原本从冀州带来护送使节的士兵,他们在黑压压的盗匪冲击下,都是吓得面无人色。贼未到,这边先是软趴下了一半。 陈诺赶紧跳下车,骑上一匹马,观察了周围的地势,紧急中带着余下的队伍向右手山谷跑去。那里地势较险,只要上去扼守住口子,大概也能抵挡一会。 只可惜,正因为山路险峻,车队也无法拉上去。 陈诺眼看着许多人仍是抱着珠宝车子不放,而贼人已经渐渐冲了上来,他赶紧对身旁小校说:“命都没有了,还顾什么珠宝,赶紧让他们丢下马车逃命!” “要说你自己说去!” 小校只顾自己逃命,哪里有空理会陈诺?他丢下陈诺往前跑,可惜没有跑出两步,早就被流矢射中后背,倒地不动了。 眼看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陈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他没有退缩,他自己往回跑,想动员其余人。可惜,近乎疯狂的人群,没有人听他的。 陈诺也真狠下了心,从旁边士兵手里夺了一把刀,往车辕上砍去。 有两只手掌被齐齐砍断,惨叫声将其余人都惊呆了,他们再也不敢犹豫,赶紧丢下车子跑路。 陈诺看着手中血淋淋的刀子,心里也是惊骇至极。再看地上滚下的一根根带血的手指,半响呆立当地。 他不敢相信,一个没有杀过鸡的他,居然一下手就剁了别人十根手指头! 他全身哆嗦着,懊恼,反悔,但又有什么用?面对着即将冲杀上来的匪徒,他挥舞刀子,一顿乱砍,已经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匪徒倒毙在了他的大刀之下。 陈诺是这个队伍的主角,眼看着贼人将他围在了垓心,有几个胆大的,帮了陈诺杀了出来,一路跑向谷口。 官兵完全弃了珠宝不管,也真是起到了作用,再也没人冲杀上来。他们都是拼了命的争夺那两辆马车上的珠宝,珠宝被掀了一地,抢成一团。 陈诺看着带血的刀子,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杀了人。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贼人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不多,他得在他们再次冲上来前,组织接下来的抵抗。 他丢下刀子,让人清点人员,已经剩不下三十人了。 那些人眼看着陈诺杀红的眼睛,都是害怕得不敢去看,他们都在小声的议论着他刚才杀贼时的勇猛。 陈诺不知道,他刚才的表现,早已震慑人心,在他们心里悄悄建立起了威信。这也是为什么陈诺他以一个临时使者的身份,却能够一时镇得住这群兵痞的原因。 陈诺观察了一时,眼看着贼人仍是哄抢不止,有的甚至为了手中的珠宝不惜杀害同伙,已经是乱得不能再乱了。然而这个时候,越是乱的局面,或许对于旁观者来说,越是有利。 陈诺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如果此时能冲杀出去,必定能给贼人一个措手不及。 陈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今日被贼人困住,若此时不能拼命冲杀出去,我们大伙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旁边剩下的人听到后都是一阵哆嗦,但看到陈诺坚定的目光,也悄然帮助他们下了死的决心。 也就在这时,贼人后方先乱了起来,因为有人倒了下去,被人射杀了。 这个刚刚倒下,就有小头目抓了一匹马,带了一伙人,冲到后方还想要查探究竟。 当这个小头目跑出五六丈远后,还没站定,就被一支利箭穿胸带下马背,钉在了大石上。 他身后的贼子们一看,来不及给小头目收尸,早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面跑去。 突然间的变化,让陈诺也觉得奇怪。他站在上面一看,只见小头目刚被钉下马,远处的山石后面就有一个白袍子的人骑着一匹白马露出身子,他立定马背上,手中挥舞者一杆长枪,如左右调兵遣将之状。 虽远了看不清楚那人相貌,但可以确定来人是帮助他这边的。陈诺观察了一时,心里早有了主意,对左右哈哈笑道:“冀州有人马救我们来了,大伙儿跟我杀出去!” 他这一喊,别人虽然还没有看到冀州的人马,但心里有了底气,跟着陈诺疯了似的冲了下去。 山下那帮少说有个上千人的盗匪团伙,眼看着身后有人指挥调度,身前又有人猛喊猛打,还真以为是冀州的人马来了,顿时慌了阵脚,没坚持一会,一哄而散,全都跑了。 陈诺也不敢叫人追,清点人数,除了两个跑得急的被贼人杀了,大多都是活着站在了他的面前。 骑白马的小将带着身后一帮人马,来到这边,与陈诺会合。 他把枪尖一点,立定马背,看了陈诺一眼,不无佩服的说道:“兄台真够胆大的,身边只有这么点人马,居然还敢冲下山去跟贼人拼杀!” 陈诺也是定眼看了眼眼前的小将。 小将挺立着胸膛,肩披着雪白色的披风,他整个人端坐马背,个头高大如同鹤立鸡群。他面皮很是白皙,五官也似是经过了精雕细琢一般。 小巧的嘴巴,坚挺的鼻翼,如剑的眉,流星的朗目,精妙绝伦,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种带着阴柔气息的英俊。若不是他说话时喉结在动,还以为眼前是个小姑娘呢。 不但他在打量他,就连陈诺身后的士兵也在贪婪的打量着,有的甚至大着胆议论他的漂亮,比他们见过的人家媳妇儿都漂亮。 陈诺可不想看到小将的窘态,他立即以笑为他掩护,大声的说道:“说起来,我的胆子不及小将军万分之一呀,像你这样左右指挥了半天,也没看到几个人出来嘛。要是被贼人识破了,岂不是救我不成,反是给自己惹下一身的火?” 小将也许是被别人这样看惯了,议论惯了,也不生气。 他听陈诺一说,当即笑道:“我这点小把戏逃不出兄台的法眼,原来兄台一眼就看出来了。说到底,其实还是兄台胆大心细,明知道是假,却还敢配合我们假戏真做,这才叫胆识!” 陈诺呵呵一笑,端了端身子,向小将拱手:“别兄台兄台叫着了,我叫陈诺,草字然之,是冀州都督从事赵浮赵将军下面一个小小的驿使。刚才幸亏小将军及时出手,大恩不言谢,只不知小将军如何称呼?” “哥哥!” 小将还没有开口,小将身后突然钻出来一人,拽住小将的马鞍,气喘呼呼的向陈诺说道:“他是我哥,你们想知道什么都问我好了。” 哥哥这么英俊,弟弟也应该不会太差吧? 众人都把眼光望过去,都是大跌眼镜。身材不及兄长也就罢了,还长的那么矮,那么黑,都是不禁心里要问:“是一个妈生的吗,怎么这么天差地别呀。”顿时失去了兴趣,没人注意看了,更没人问了。 马上小将看了弟弟一眼,问他:“你刚才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追杀那些贼人去了?你呀,怎么说你,多危险!” “嘻嘻!他是我哥,叫赵云,我是他……我叫赵雪。” 是挺雪白的,人如其名啊,黑的可以。 马下小将的弟弟眼看哥哥将要责备他,他赶紧岔开话题,仰着脖子向陈诺介绍他哥哥。 陈诺听到赵云两字,脑袋一晃,再次看了马上小将一眼,不确定的问:“赵云?你叫赵云?可是常山赵云赵子龙?” 第八章:乱世,以臣择君 不需要回答。在小将惊愕且不容置疑的眼神里,陈诺已经得到了答案。 看来,他的的确确就是那个史上蜀汉五虎将之一的赵云! 他再也按捺住心里的狂喜,撇下众人,赶紧拉着赵云到一旁说话去了。 “不知子龙贤弟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们找了块石头,并肩坐下,互通了年纪。陈诺知道赵云比自己年纪略小,也就毫不客气的以兄长自居。 赵云倒也并不介意,乐意接受。 听陈诺如此问,也并不隐瞒,跟陈诺老实说了:“然之兄,你也知道,如今天下早已经大乱,像我本郡常山,就经常遭到蛾贼余孽的袭扰,都实在没法生活下去了。 眼看着到处都是战乱,官兵也保护不了我们,我们出于无奈,只好自己想办法,在郡里招募些年轻人,自己组织起了一支卫队。我呢,因为学了一些微薄的武艺,被他们抬举,做了他们的卫队长。 只是,在这个乱世,依靠本郡那点力量是绝对行不通的,最重要的是要得到上面的肯定,才能获得更大的支持。为此,我就带着他们出来,希望投靠这样一支可靠的势力,一来可以保卫乡里,二来可以继续追讨蛾贼余孽,为民除害。” “追讨蛾贼,为民除害!”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蛾贼”当是黄巾的别名,赵云如此称呼张角的这次大起义,可见赵云其人对于黄巾的痛恨了。这也难怪,毕竟若不是黄巾扰乱其家乡,也不可能逼迫赵云远走他乡走上从军这条路。 陈诺点了点头:“子龙贤弟能有这个想法固然很好,只不知,贤弟打算投靠谁呢?” 赵云想也不想,说道:“如今韩馥韩使君是朝廷所钦命的州牧大人,我身处冀州治下,自然是要去投靠他的。” 陈诺没有立即接下话茬,心里暗奇,他为什么不选择公孙瓒呢?历史不是这样的吗? 陈诺想了一想,笑道:“贤弟既然是准备投靠韩使君,那自然是应该向南面,可我不明白,贤弟为何要向北呢?如果我记得没错,北面可是公孙瓒的地盘。贤弟这是……” 赵云呵呵一笑:“然之兄是怀疑我要去投靠公孙瓒?” 陈诺瞥了他一眼,他笑起来皓齿微露,好看得紧,要不是他身为男子,只怕早被赵云这一笑给倾倒了。 定了定神,陈诺跟着一笑,立即转移话题:“如今的天下自从董卓挟帝迁都长安,诸侯盟会瓦解后,都是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在这样乱世,兵马粮草固然重要,但人才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依我看,目下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选择一个好的东家,比什么都重要。” “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 赵云眼前一亮,仔细盯着陈诺看,好像是想从他这个说话人的嘴里得到更多更大胆更新奇的理念。 陈诺没有去看他,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然,韩馥韩使君乃冀州州牧,一州之长,贤弟又身处冀州治下,能够第一个想到他那最是正常不过。 只是贤弟你有没有想过,冀州之长目前虽然是韩馥,可自从董卓迁都长安,袁绍东进,公孙瓒南来,如今的冀州就像是块三明治,被人夹在中间……” 赵云咳嗽一声:“三明治?这是……” 陈诺知道漏嘴了,不慌不忙捡起一片树叶,夹在双掌中间:“你就当做是它。” 看赵云点头释然,陈诺拿着树叶跟赵云又比划了起来:“这片树叶就好比是韩馥,是冀州,上面掌心是公孙瓒,下面是袁绍。可是冀州只有一个,袁绍想要,公孙瓒也想要,问题也就出来了。 虽然韩馥手上人马也不少,文有诸如田丰、沮授,武有张郃、麹义,可他本身不过庸碌之辈,有人也不会用。别人且不说,麹义就是明显例子。像他这样出身西凉的将领,骁勇善战,却因为出身低微,与韩馥稍有嫌隙,就为韩馥所憎恨,以致反目成仇,弄得他不得不弃他而去投靠袁绍。 韩馥既非明智之人,又占着冀州这么大的地盘,谁不暗中觊觎?而韩馥虽然是名义使君,到底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要是袁绍、公孙瓒都来抢,只怕韩馥这个州牧位置就有点难保了。古人说得好,危邦不入,子龙贤弟当三思!”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赵云又难得听到了一句没听过的话,抚摸着枪杆,如有所悟,点头赞叹:“然之兄说得好啊,那董卓恶贼当初就是仗恃着手底下有西凉兵,把其余各路诸侯不放在眼里,这才做出接下来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先是废立天子,接着又挟持天子西迁长安,把个天下搅得乌烟瘴气,实在可恶!” “董……” 陈诺也想义愤填膺口诛笔伐董卓一把,但董字出口,卓字未说,不知为何,他的脑袋就是一痛,一片空白。 赵云看到陈诺异样,想要搀扶询问,陈诺笑了一声,说:“没事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董……迟早也会完蛋的。只是,刚才我说的,子龙贤弟可否考虑一下?” 赵云摇头笑道:“其实韩使君无有作为我也知道,只是我一直在犹豫,毕竟韩使君身为州牧,我不去投靠他又能投靠谁?但是刚才听了然之兄的一番话后,我恍然大悟。 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只要谁的手上有权,谁的手上有兵,谁能够为国家出力,为民除害,就算他不是州牧,那又能算得了什么?只要他能杀蛾贼,那么我就去投靠他!” 赵云还真会现学现卖,陈诺不由得苦笑一声。但他从他坚毅的眼神里,很快读出了一些东西。 陈诺试探的问:“你的意思是,正是我的话帮助了你,让你下定了决心?你果然决心放弃韩使君,而去投靠……公孙瓒?” 赵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说:“公孙将军以抗击乌丸起家,蛾贼乱后,又一心带兵平乱。他既然能诛杀蛾贼,那么就是我所需要的。” 陈诺心里想着,如果按照历史来走,赵云投靠公孙瓒也并无不妥。但仔细一想,自己此刻虽然在韩馥手下办事,虽然帮助他暂时退了公孙瓒人马,但韩馥毕竟庸才,有袁绍和公孙瓒伺机在侧,冀州迟早不保。 而能够取得冀州的必将是袁绍,袁绍得冀州,他那时可能因为韩馥而一起跟着易主。而如果赵云跟随公孙瓒,他跟随袁绍,将来公孙瓒跟袁绍打起来,他跟赵云不就成了敌我双方了? 进一步讲,就算他能够帮助韩馥保住冀州,公孙瓒一时退了兵,但未必不会再来。若再来时,赵云成了公孙瓒部下,而他仍是韩馥的人,立场又是不同,如何自处? 这一点,陈诺当然不愿意看到,所以陈诺赶紧假装咳嗽一声,说道:“公孙将军的确能杀,他手上兵马也确实不少,将来也必有一番作为。但子龙贤弟想想,公孙将军之所以诛杀蛾贼,他是为了什么?他果真有那么大公无私吗? 就以公孙将军诛杀乌丸这件事情来说吧,他虽然在此事上确实立了不少功劳,可是他自从张纯起事,一直没有作为。他跟张纯在边境打了数年也不能将他斩杀,后来朝廷派太傅刘虞为幽州刺史,让他处理此事。 刘太傅一来,就派出使者,晓以利害,想要劝动乌丸斩送张纯首级。可公孙将军因为害怕功劳被刘太傅抢去了,于是就杀害了劝和的使者。若不是刘太傅采取宽柔之策,胡人中有人斩杀了张纯,不然张纯之乱不知道何时才能平息呢。 还有,诸侯会盟后,天子被贼人挟持到了长安,思欲东归,就派出使者,想要让刘太傅带兵来迎。使者到了袁术那里,被袁术扣留下来,而公孙将军因与袁术之间有嫌隙,不但不劝说,反是全力制止刘太傅发兵。迎接天子东归之事,也就因此而不了了之了。子龙贤弟,你说说看,像公孙将军这样只顾自己私利的人,可是能够托以国家大事的吗?” 赵云被陈诺一说,沉默了片刻,白皙的脸蛋渐渐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之色。 他的手紧了紧枪:“然之兄说得对,若不是得然之兄醍醐灌顶的一番话,我差点就误了大事!只是,我既然带着这帮兄弟出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韩使君不行,公孙将军也不行,冀州之大,我该指望何人呢?” 陈诺手扶着他的肩膀,笑道:“别忘了,有一人祖上可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赵云拄枪缓缓站了起来,脸色转而红晕:“然之兄说的,可是袁绍袁本初?” 陈诺跟着站起,哈哈一笑。正要开口,后背被人轻轻一啪,接着一个小不点从他身后窜了出来,仰着他那脏兮兮的脸蛋,大大咧咧的对着他张牙发笑:“你跟我哥哥说了这么老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陈诺一眼看是赵雪,也就欠了欠身,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又看了赵云一眼:“这是我跟你哥哥之间的君子之语,你想知道啊,你去问你哥哥啊。不过啊,你这鼻梁洗洗,脸蛋再弄弄,擦擦脂粉,也不输给那些女孩子嘛。” “你……” 赵雪睁起双眼,跟陈诺眼睛对上,突然慌乱起来。他看了哥哥一眼,立即低头退身到赵云身后去了,居然一句话再也没有回。 陈诺哈哈笑了两声,看赵雪窘迫至此,也就不再取笑他了。 他拉着赵云到一旁,问他:“子龙贤弟可下定了决心?” 赵云看了看手中紧握的枪,再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 陈诺拉着他的手臂,笑道:“既然子龙贤弟决心投靠袁绍,正好,我也要回冀州见韩使君复命,我们可以同上一段路。” 陈诺与赵云说话的当儿,那边也已经将车马收拾妥当,简单的打扫了战场,也就上路了。不数日间,也就到了冀州城下。陈诺不舍的跟赵云作别,等送了赵云一程后,他也不得不进冀州城来见韩馥。 韩馥听说陈诺当真说服了公孙瓒退兵,并有了公孙瓒的亲笔回书,还有他送来的珠宝器皿,终于是一扫连日来的沉闷,双手舞蹈,乐不可支。 他当即传下令去,让召集冀州大小官吏,要为陈诺设庆功宴。 陈诺一听,当即劝阻:“这不好吧……” 韩馥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也不听陈诺的,执意要为陈诺设宴庆功。 陈诺见不好阻止,想了想,说道:“既然使君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也就斗胆接受了。只是,我想如今公孙瓒虽然如愿退兵了,但是还有一件事却没有解决。我认为当务之急,使君你不可不考虑。” 韩馥一愣,心里有点烦:“还有事?” 陈诺提醒他:“当然!这件事情使君难道忘了?使君派我出使公孙瓒之前,可是跟孙轻将军约好了的。” 韩馥恍然大悟:“对了,孙轻将军自走后孤可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不是你提起,孤差点就忘了!孤问你,你有他消息没有?他到底有没有按照我们事先约定的办?” 陈诺微微一笑:“放心,韩使君交代的任务孙轻将军怎敢不办呢?就在前几天,我在回冀州的半路上就接到孙轻将军派出的侦骑。他口述孙将军的话,说他已经联络了黑山张牛角所部,张牛角也已经答应出兵了……” 韩馥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那可有说他们准备出动多少人马?” “人马嘛……” 陈诺捧起了眼前酒盏,看着盏中荡漾的酒水,嘿嘿笑道:“本来张牛角在黑山的势力就不小了,可他为了壮大声势,给足韩使君你的面子,他又联络了黑山其他各部,初步估计,可得百万之众。如果精简士卒,最少也能得卒二十万。” “二十万?!” 韩馥咂舌瞪眼:“啊呀,这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了!” 陈诺放下酒盏:“兵贵神速。孙轻将军说,既然大兵已经聚集了,就得速战速决,不然时日久了就会影响士气。所以他让我向使君您请示,可否立即发兵?” “发发……” 韩馥刚开口,转而脸色一暗,立即说道:“不对,不能发,不能发!如今公孙瓒都已经跟孤讲和,他都答应退兵了,如何还打他?” 陈诺身子向前一倾,微微一笑:“兵以诈立!公孙瓒退兵了,我们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韩馥想到安平一战的败绩,何其之惨烈,赶紧以袖掩面,连连挥手:“君子不可失人以信,不可不可!” 陈诺伸手拨开韩馥衣袖,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就请使君速速传言张牛角,让他解散黑山军。” 韩馥一愣,放下袖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若公孙瓒出尔反尔,再杀回来,孤拿什么抵挡他?” 陈诺点了点头:“是这么说,可是有句话叫养虎遗患,黑山军之所以不能成其气候,就是因为使君你不断的打压。可如今他得以光明正大的招兵买马,独树一帜,到时候试问使君你能够制止得了他们吗?如果他们哪一天不服管束闹起事来,请问使君你如何对付他们?” 韩馥一听,想起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又是吓了一身的冷汗。 他就赶紧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那么劳烦你跟孙轻将军传话,让他劝张牛角把黑山军散了。你看怎样?” “这个……” 陈诺眉头一皱,故作为难的样子。 韩馥一看,赶紧说道:“此事如果办成,当再记你一功!” 陈诺离席而起,拱手道:“既然使君有此差遣,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等到韩馥傻不拉几的笑了,陈诺这次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为了救孙轻,撒下一连串的谎,如今公孙瓒答应退兵了,他也成功骗过韩馥,让韩馥不必再记挂黑山这么一回事,他也算得上真正的完善了这个弥天大谎,将所有的漏洞都补齐了。 韩馥跟陈诺之间的谈话也有好长时候了,但传令下去让赴宴的冀州大小官员却并没有到几个,韩馥这边挂不住面子,陈诺也是尴尬。 但无论如何,宴席已经开了,就得继续吃喝下去。 席上,韩馥宣布,为表陈诺今天的功劳,准备升陈诺为一郡之督邮。大小官员都觉吃惊,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陈诺偷偷移盏去看,看的是怒眉竖目,张耳去听,听的都是反对的声音。 眼看韩馥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有的则干脆站起身来,以辞官相要挟。韩馥目视着陈诺,有点头大了,看来他是对他的这帮幕僚完全没有了应付的办法。 陈诺知道也许是自己升的太快了,触犯了众怒,也罢,不当就不当,还是做我的驿使。 陈诺把盏放下,正要开口,不想门外一人亢声大叫:“不可!” 声音未落,只见一人虎步夹风的走了进来,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将眼睛定在了韩馥右边首席上的陈诺,鼻子跟着一哼。 来人不善啊,不知此是何人?但听左右悄声冷笑了起来,神情也变得轻松了,偷偷交换着眼色:“嘿嘿,他来了,有好戏看了。” 第九章:田丰 被堂上众人的神秘议论声勾起了兴趣,陈诺缓缓放下酒盏。嘿嘿,他倒要看看,来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众人寄希望于他,要看他的笑话! 他将眼睛射去,锁定在了来人身上。 来人身材高大,穿了一身宽松的儒服,从门外走到堂内一路直线而来,就像是一只猛虎扑了出来,衣袂带风,挺胸仰首,目不斜视。整个人,给人一种高傲自大,不把其他官僚放在眼里的感觉。 那些官僚见了他,虽然有比他级别大的,仍是在无形中被此人气场所慑服。有的为了表示敬重,放下手中酒盏,挺身挪席,嘴角含笑,极尽媚态。 等到此人两步并作三步到了韩馥跟前,陈诺从他侧面去看,只见此人扬眉如剑,神目如电,胡须如刀,脸上五官组合起来,有一股不怒而威之气,让人不敢逼视。 陈诺还在猜想着这人会是谁,那边韩馥看到此人早已经不安了起来。他本来歪斜的身姿,此刻居然不自觉的端正了些。等到那人到了跟前,他微微欠起身子,强打精神,向来人嘿然一笑:“先生……” “田丰见过使君大人!” 他再怎么高傲,到了韩馥面前也得低下高昂的头颅,向韩馥打躬作揖。 韩馥点了点头,立即说道:“先生来了,请入席吧。” 韩馥手一挥,指着左手预留给他的第二个席位。那人也不客气,谢了一声,也就径直走到席上坐下了。 一直等到那人坐下,陈诺的眼睛可是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那人也似乎感受到了陈诺锲而不舍的目光,坐下后,整了整袍服,调整好坐姿,突然眼锋一转,毫不含蓄的与陈诺眼睛对接上。 陈诺嘴角一翘,苦笑自嘲:“看这老头样子凶蛮,脾气应该不小,嘿嘿,他叫田丰那就对了。” 他并没有刻意避开田丰的目光,坦然对视片刻,抓起酒盏,避席起身。 他走到田丰身前,躬身向他敬酒:“田大人威名鄙人如雷贯耳,今日能得亲自一见,也不虚此行了!正好,我借花献佛,敬田大人一杯,也请田大人能赏鄙人这个薄面。” 韩馥知道今天的宴席要想吃得舒心,必须伺候好这位田大爷,要是惹他发火了,这顿酒也别想喝的开心。看到陈诺主动向田丰示好,也就顺水做人情,命人给田丰斟酒,劝田丰接受。 “慢来!” 田丰看也不看,将袖子一拂,满盏酒水被推到一边,突然抬起头逼视着陈诺:“我先问你,你是谁,现居何职?” 陈诺笑道:“失礼了!鄙人陈诺,草字然之,是都督从事赵浮赵将军特遣来州里送信的驿使,上次来时大人你可能不在,所以未能拜见,还请恕罪!” 田丰哦的一声,点头说道:“小小驿使,初来乍到,有些事不知道倒也罢了。恕你无罪,你可以退下去了。” 田丰说着,把眼睛一闭,谁也不理会了。 陈诺是来敬酒的,如今被人尴尬的拒绝当地,多少让那些好事者看了一场好戏。窃笑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陈诺只当做没有听见,仍是高举酒盏,笑道:“田丰大人高风亮节,自然不肖与我这等小吏喝酒,鄙人只好自罚一杯!” 陈诺一饮而尽,将酒盏交还到木案上,立即向韩馥请辞。 眼看陈诺转身,田丰却将他叫住,抓起旁边酒盏,说道:“我田丰非势力之人,我喝了此酒,好叫你知道,我不跟你喝酒并非看不起你。” 也不二话,将盏中水酒一口抿了。 陈诺并不知道田丰喝酒的意义,但两边的幕僚,包括韩馥在内,都是惊呆了。他们可是知道,他田丰可是从来滴酒不沾的,今天居然为一个小小驿使动了酒,可见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了。 等到田丰放下酒盏,韩馥哈哈笑道:“从来滴酒不沾的田丰田先生,今日居然会因为陈督邮的一句话而破例举杯,陈督邮可当得是第一人。看来孤先前的担心是多余了,还是陈督邮面子大啊。” “噗!” 一道水箭从田丰口里射了出来,田丰将喝到嘴里的酒吐出了一半。他瞪大眼睛,看向陈诺,又看向韩馥:“督邮?” 韩馥点头笑道:“是啊,他如今已经是一郡督邮了。孤让他下可以主管驿传事宜,上则兼管督察本郡部署,对孤直接负责。当然,今天的酒宴就是为他而设,所以,刚才先生让他退下去,似乎有点不妥吧?” 此言一出,两边幕僚立即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先前他们只知道韩馥破格提拔此人为督邮,还没有宣布他的职责范围,所以敢于唱反调。 可照如今韩馥这么一说,他不但可以管理郡里的车马和驿传之事,而且还有监督郡中官吏的权利,直接对使君负责,一下跃然成了使君的耳目。这样一来,他的手眼可就遮了半边天了。而他们这些常在郡中行走的官吏,最怕的就是这样督察之类的,从此可要小心了。 想到这里,刚才那些誓死反对的官员有些反悔了,所以在这节骨眼上大部分选择了沉默。 “原来如此!” 田丰老脸变了又变,再次看了陈诺一眼,冷声道:“所谓无功不赏,不知这位驿使大人因立了如何大功,居然一路高升到了一郡之督邮?” 到了此时,先前那些陈诺和韩馥之间的秘密,也不再需要继续保留了。韩馥于是将陈诺献计出使公孙瓒,以及公孙瓒答应退兵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公孙瓒退兵,袁绍也就不足为虑了,我冀州还怕谁?陈督邮今日办成此事,功劳大矣,如何不能给他一路高升?” 公孙瓒退兵,这件事情的意义倒是颇大,但仍是有不少人怀疑,不敢相信。 田丰捋着胡须,再次看了陈诺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啊。 他逼视着韩馥:“公孙瓒这条饿虎扑向我冀州,他若得不到半点好处,岂会甘愿退兵?” 韩馥一听,只好说道:“孤已答应公孙瓒,以南宫、经县、杨氏、任县、平乡、巨鹿等十座城池,以换取孤冀州之太平。” 此话一出,幕僚们皆是瞠目结舌,吓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韩馥这一句话,冀州这十座城池也就易主了。 田丰脸色大变,轰然站起,指着两边的官吏,大骂起来:“尔等平时食国家俸禄,关键时候你们可有站出来?怪不得我堂堂冀州会被公孙瓒之徒侵凌,原来是冀州的人都死绝了,居然会让一个小小的驿使出这风头!” 他这一通乱骂,理亏的战战兢兢,不服气的极是不平,都是鼻孔冒烟,咬牙咧嘴瞪视着他。 田丰这边骂完,那边又瞪视着韩馥,质问他:“使君今日将土地随便赠人,对待国事形同儿戏,实在让人失望!再说,土地岂可随便赠送?就算先秦时,各国为了自保,不得不将土地割让给秦国,可换来了什么结果?最后还不都是先后亡于秦!使君难道不清楚这点?如何还要做出这样糊涂之事!” “放肆!” 田丰也太不给面子了,韩馥气得差点跳了起来,指着田丰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 陈诺虽然知道田丰牛鼻子不好惹,但今天的事情是因他而起,也只能由他来摆平了。 陈诺立即走上前去,说道:“田大人的话,我不赞同!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说到秦并天下的事,那我也就斗胆问田大人一句,当年秦与赵魏等是什么关系?” 田丰以为自己听错了,鼻子一哼:“明知故问!先秦时诸侯并立,相互兼并土地,各自称王道霸,当然是国与国的关系!” “很好!” 陈诺呵呵一笑:“我再问一句,那么如今呢?就像使君与公孙瓒之间,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田丰鼻子一愣:“如今奸贼当道,小人作乱,使君乃天子正式任命的冀州州牧,而公孙瓒不过一个外来户,想要觊觎我冀州,如同一个小偷。如果使君是守成君子,公孙瓒则是路边盗匪,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陈诺点头说道:“那么大人是承认公孙瓒与使君之间并非先秦诸国间的关系了?” 田丰实在不知道陈诺想要说什么,他瞪视着陈诺,说道:“如今的天下只有一个天子,天不可无二日,使君与公孙瓒之间如何能与先秦时诸国的关系相提并论?” “好好!” 陈诺击掌笑道:“田大人说得好!那么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先秦时秦国独大,诸国为了自保,纷纷割让土地以求取和平,那的确是有辱国家的事情。 但是,公孙瓒与使君之间既非国与国,那么他们之间相互赠送土地,最后还不是一家之内的事情?土地也并没有流矢,照样是天子的。既然如此,田大人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田丰一愣,袖子一甩,知道上了陈诺的当了。 只听陈诺继续道,“再说了,袁绍东来,公孙瓒南下,今日我冀州身处其中,大难已经迫在眉睫。像他两个,一个身居四世三公之威望,一个手握重兵,我冀州虽然有兵甲粮草无数,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 先是袁绍突然罢了盟军,孤军自西面而来,目的不过为了得到冀州。但他自知孤掌难鸣,于是就派出使者,邀请公孙瓒,让公孙瓒来做这个恶人,他则扮演好人,想要借助公孙瓒来逼迫使君就范。等到得了冀州,再赶走公孙瓒。 而公孙瓒此人野心不小,一直想插手冀州,正好借口袁绍带兵而来。他们两路大军同时发难,我冀州再坚强,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陈诺分析的头头是道,众官吏听得目瞪口呆,就连田丰也没有阻止他。 陈诺也是侃侃而谈:“眼看着他们两路大军逐渐逼近我冀州城下,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分而击之,各个击破。于是,我就向使君提议,决议从公孙瓒那里找到突破口,只要说服公孙瓒退兵,那么袁绍也就不足为虑了。 当然,要想说服公孙瓒,第一要严守秘密,不被袁绍探子知道,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第二,公孙瓒既然是为冀州而来,他若得不到一点点甜头,是绝对不肯罢休的。为此,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恳请使君割让南宫、经县、杨氏、任县、平乡、巨鹿等十座城池,以换取公孙瓒退兵。 当然,这件事情重大,我前后没让使君召集在坐各位商量此事,便草草行事,难怪田大人等如此动怒,是鄙人有欠考虑。我也知道我不配使君的恩赏,更不敢当此督邮重任,还望使君收回成命!” 韩馥一愣,刚刚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要辞官了? 他还没有发话,两边在坐的官员纷纷避席而出,向韩馥请罪:“冀州身处危难,我等不能为使君分担反而置疑有功之人,是我等不是!” 其余人都在历数自己的罪责了,就田丰一人冷笑一声,看向陈诺,说道:“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在邀功嘛!” 田丰说着就要走开,被陈诺抓住袖子,不得动弹。 田丰瞪视着他,冷哼一声,厉声问他:“怎么,你也想要我向你恭贺吗?” 陈诺连忙说道:“田大人误会了,我既然说不要这督邮,自然也就不要了,你稍等。” 说完向韩馥坚持推掉督邮一职,并向韩馥一再叮嘱,既然已经许诺给公孙瓒的城池一定要兑现,不可因小失大。韩馥见陈诺坚持不要官做,没办法,只好许诺给他金银,同时答应了陈诺的要求。 陈诺想了想,又想到了张郃曾嘱托他的事情。 张郃当时因为担心韩馥不会听从赵浮将军的话,怕韩馥真的为袁绍所屈服,而将冀州献出。所以临走前,反复交代,不论事情如何,让陈诺回去后一定要劝动赵浮发兵,以威慑袁绍坚定韩馥之心。 现在看来,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倒是可以直接将这请求跟韩馥说。 陈诺想好了措辞,也就说道:“公孙瓒虽然退兵,但袁绍觊觎冀州之心不死,使君何不让赵浮将军举军向东,这样的话袁绍必然害怕,自然不敢乱动了。” 韩馥听陈诺说得有理,下面也没有人反对,也就同意了。 既然交代好了,陈诺还想跟田丰拉拉关系,转身时候田丰已经不见了。旁边官员提醒他,在他跟韩馥说话的时候,田丰早已经退了出去。 陈诺还以为田丰在外面等他呢,可在门外找了半天也看不到人,心里未免不爽,但回头想想,这样才是田丰的个性啊。 陈诺嘿然一笑,正想走开,突然身后灌木丛中发出轻微声响,转身去看,又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以为是错觉,也就没有理会。但当他回过身来,后背却被一个物事轻轻击打了一下,虽然不是疼痛,但明显感受到了。 “谁?” 陈诺赫然转身,发现地上滴溜溜落了一颗鲜红的熟花生。 他正奇怪着,就见灌木摇曳,从中传来一声得意的窃笑。 陈诺凝目一看,灌木中人虽然没有出来,到底露出了衣服的一角,一股悠悠的酒香也从中传来。 这人是谁,怎么跟我开起这个玩笑? 他正迟疑着,灌木荡开了,一人跳了出来。 那人一身随意的袍服,头戴着一方白色的头巾,背上挎了一口宝剑。他右手捏了一个葫芦状的酒壶,左手的拇指与中指间分明夹了两颗油光满脑的红衣花生。丢一颗花生,喝一口酒。 他的身材细瘦而长,风轻轻一荡,把他整个瘦骨嶙峋的身躯完全暴露给了陈诺。他的脸庞蜡黄,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他带了身病态。 不过幸好他五官还算端正,也蓄了一部漂亮的胡须,加上两眼纯清,整个人还算马马虎虎看的顺眼。 既然他能够在韩馥府上任意走动,那自然不是等闲之辈。陈诺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向他问候:“小子陈诺,草字然之,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可否愿意赐教?” 那人左右打量了陈诺一眼,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居然能够说赢他,把他气走,当真不错。” 说完这两句,仍是喝着他的酒,吃着他的花生。 “他?” 陈诺还想着他口里的他指的谁,那人往他身后一钻,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先不要问我,你先回答我,你可是找田丰那老头?” 陈诺心里一喜,赶紧说道:“是是,刚才是我不好,是我无意冒犯了田大人。只是我出来他就不见了,先生你可否看到过他,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那人嘿嘿一笑,将酒壶往陈诺怀里一塞,说道:“我当然看见他了,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你让我告诉你也行,不过先得陪我喝上两壶。” 鼻端不断传来的酒香可把陈诺馋够了,听他怎么一说,如此好的买卖怎么不答应?正要开口,突然身后脚步声响,分明是有人来了。 那人耳朵尖,听到声响立即将酒壶收回,撒手道:“算了算了!下次吧,下次我们再喝!”弃下陈诺又跳进了灌木丛中。 陈诺回过身,有两个士兵走了过来,向陈诺道:“使君有请!” 第十章:战 刚才还十分热闹的大厅,此刻就只剩下韩馥一个人了,看来那些冀州的大小官员都已经纷纷告退了。此刻的韩馥眉头紧蹙,显得焦躁不安。 陈诺看到韩馥这副表情,心里有点不明白。 他小心的问道:“不知使君大人突然唤我何事?” 韩馥眼看陈诺来了,立马放下酒盏,笑道:“你来得正好!孤正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陈诺上前两步,拱手道:“不知使君有何差遣?” “是这样的……” 韩馥顿了顿,理了理思路,方才说道:“先前你不是跟孤说黑山已经集合了二十万大军,正等着孤的一声令下吗?孤担心的是,他们这些人向来不守规矩,要是迟迟没有等到命令,若自行处理,突然杀奔公孙瓒,只怕会误了大事。为此孤找你来商量此事,希望你早日过去传达孤的命令,让他们早日解散了,也好让孤心安。” 原来是这件事啊…… 陈诺有点奇怪,黑山的事他不是已经应承下来了,答应自己解决了吗,可韩馥怎么会突然再次催促起来? 但看韩馥神色有点不自在,他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别人教他说的啊。 谁会教他这样诛心的话呢?难道有人知道他说了谎,知道他根本没有联络黑山这回事情? 他原本想着黑山一事既然子虚乌有,他那句让黑山退兵的假话自然也就不用去理会,到时只用跟韩馥敷衍两句,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韩馥既然再次提出来,陈诺也不好不答应,硬着头皮说道:“原来使君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就算使君大人你不提起,我也是要早点过去的,毕竟此事缓不得片刻。正好,既然使君提了出来,我这就下去准备准备,随时动身去黑山。” 韩馥哈哈一笑:“好好,你这次过去我让张郃张将军亲自护送你。” 陈诺一动,立即问道:“张将军的驻地不是在武城吗?离此地可不近啊,若等他来岂不是又要耽搁数天?” 韩馥摇头道:“你不知道,张将军正好来冀州办事,此刻他就在郡邸里歇着,随时都在待命。” 陈诺不明白:“那武城的防务?” 韩馥笑道:“自然有副将负责,这些你不用操心。” 陈诺从韩馥这边出来,带着老大的问号来到张郃所在的郡邸。 张郃似乎早知道陈诺要来,所以吩咐了门人,不用通报,直接带来见他。 张郃仍是以一身儒服相见,看到陈诺,调侃起来:“没想到才几日不见,然之兄你就一下子立下这般功劳,居然让韩使君都对你如此看重,真是很了不起啊!” 陈诺笑道:“张将军不要开玩笑了,折煞小弟我了。” 两人互相客套了几句,张郃请陈诺坐下,让人摆上了酒菜,小酌了起来。 张郃说道:“然之兄来找我,想必使君已将出使黑山的事情跟你说了,你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陈诺哈哈一笑:“张将军果然爽快,那我就说了。” 放下酒盏,顿了顿,说道,“先时,我一直以为张将军驻守武城,不能轻易离开驻地,所以这才不得已以区区将军身份召见一个身份低微的驿使。可今日看来未必是这样,原来主将不在驻地,副将也是可以暂时代替的。” 张郃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这不能成为惯例,除非有特需原因。” “让我来猜猜吧。” 陈诺手把着盏,玩味着,笑道:“我想到了,或许是这样。张将军此来,可能是因为没有听到赵将军发兵的消息,将军是怕我将此事忘了跟赵将军说了,所以不得已亲自过来。而将军此来,不过是想要向使君亲自建言,一劝他不可轻易让出冀州,二劝他下令让赵将军出兵东来。” 张郃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若能劝动使君,早就这么干了。正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故而才想出借然之兄之口劝赵浮将军发兵一事。 实不相瞒,我来,确实因为然之兄迟迟未有回信。我怕事情会有变化,这才丢下武城军务给副将,匆匆赶来,还不自量力的希望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只是我没有想到,冀州在然之兄到后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既然公孙瓒已经答应退兵,我还想着这时候劝使君让赵将军发兵是最好时机呢,只想不到然之兄你都早已经办好了,可怜我眼看只能白跑一趟了……” 陈诺听他话没有说完,也就不急着搭话。 果然,张郃稍稍停顿了一下后,语调一转,说道:“但我听说黑山一事后,便是坐立不安。然之兄,你也知道,这黑山群盗向来与官府对抗,他们纵然一时为官府所用,也必不长久。 眼看着几十万大军集合在一处,而又不能为己所用,只怕时日一长,他们会滋生事端。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是前面赶走了虎,后面又来了狼,对我冀州来说十分不利。 此事刻不容缓,故而我这才请求使君立即处理,也只好辛苦然之兄你走一趟,劝他们把人马解散了。当然,为了万全,我同时请求使君让我亲自护送然之兄你去黑山。” 陈诺先道是有人在害他,听了张郃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那么就有劳张将军了!” 从张郃这里出来,陈诺抹了一把汗。 子虚乌有的黑山军,看来是瞒不过韩馥了。 他回到了自己所落脚的邸舍,心里面忐忑不安起来。如今事情闹大了,要是跟张郃真的去了黑山,两边一旦对质起来,张郃发现没有几十万黑山军集合这么一回事,那自己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里,陈诺全身冷嗖嗖的。 他在室内来回踱步,如今看来只能是溜之大吉了。 可他的行动还没有付诸,就发现这个想法很不现实。 韩馥为了让他早日上路,早派了士兵帮助他打理行囊,顺带保护他的安全。当然,在陈诺看来,他们都是来监视自己的。 等到了第二天一黑早,陈诺便不得不跟随张郃的队伍出发了。 张郃身为别部司马,按照正常编制有千余人,是可以单独带兵的。因为他的部署有驻守武城的任务,所以这次出来不便带出,只有数十人跟来。而韩馥为了以壮冀州声威,爽快的从旁军拨给了他五百人,让他带领。 路行不止一日,一行人马依着黑山往北,都是选择较为平坦的道路前行,不敢在山区停留。 只是经过沾县时,不得不从山地穿过,以便进入常山郡。 眼看着一天天接近黑山军,陈诺虽然仍是保持着外表的冷静,内心里的波澜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 所谓百密一疏,他千算万算,虽然设法救了孙轻,也弥补了明显的漏洞,可他哪里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张郃来。若不是张郃提醒韩馥,韩馥焉能这么急着催他上路? 这下好了,一旦跟张牛角对质,什么马脚都露出来了。 他很想设法推延时间,但他知道,越是这么干,问题就越容易暴露出来。 张郃这么聪明,以巧变著称,焉能瞒过他? 跟聪明人打交道,最好还是放聪明点,陈诺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以静制动,伺机而行。 一路等待着机会,这个机会,也终于让陈诺等到了。 陈诺扯马上前,向张郃提醒:“前面都是山路,山路行军最易遭到敌军的埋伏,更何况此地是黑山军的据点,我等切不可贸然进入。” 张郃驻马望着眼前茂密的森林,点头笑道:“然之兄言之有理,兵法有言,军旁有险阻,蒋潢,井生葭苇,山林、蘙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藏处也。” 陈诺一笑,拱手道:“张将军如此熟读兵法,佩服佩服!” 顿了顿,说道,“正是这样,还请将军等暂时在原地休息,我愿带十几骑上前查看。” 张郃摇头说道:“然之兄乃使君特派使者,身负重任,我岂敢将然之兄当做侦骑来使唤?” 说着就要另派他人,陈诺赶紧笑道:“张将军难道忘了,我可是驿使出身,虽然跟侦骑还是有点区别,但到底都是做的事情差不多,一个送信,一个探路罢了。难道张将军只知道我会跑腿,不知道我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哈哈哈,好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张郃眼看陈诺执意要去,只好手一挥,说道:“也罢,你既然要抢这功劳,那就让给你吧。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遇到紧急情况就马上鸣金为号,我会立马过来接应。” 陈诺谢过,带了十三骑人马就上路了,张郃则让部下暂时停下来休整。 一路走了进来,越往里面路途也越法的难走,丛林密布,山石勾陈,若不是大太阳在顶,只怕看去鬼森森的,很是骇人。 这一路上,陈诺可是没少打歪主意。 身边只有十三个人,现在离张郃也有点远了,如果找到机会往山石里面一藏,然后往山上跑,那些人也未必能找得到。再说,这山上丛林如此茂密,要找一个人只怕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再走一程,前面道路突然崎岖狭窄,紧紧能容一匹马出入。陈诺知道机会来了,若引这些人先进去,他自己再逃跑,那么他们想要回马来追那就不那么容易了。 陈诺于是故意命令他们走在前面,他则美其名曰为他们押后。 这些侦骑都是得到了张将军的命令,唯陈诺之命是从,自然也没有人反对。 眼看就要进入狭窄之地了,陈诺也在有意识之下逐渐跟他们拉开了距离,他看了看左右,紧了紧手中缰绳,准备着调转马头,然后跟他们彻底说拜拜。 然而,还没等他们进入预设的目标,前面的侦骑突然发现了异状,大声叫道:“有埋伏!”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两边丛林里冲出了无数黑压压的人头,他们手里或是拿着短刀,或是拿着长矛,或是拽着弓箭,不一而是,如一窝蜂似的从上往下冲。 幸好发现的早,这才迫使埋伏在丛林里的贼人不得不提前露面,当然,这样也给陈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丛林中埋伏的人足以达到千数,但他们埋伏得较深,所以等他们冲下来的时候,十三骑在陈诺的指挥和安抚下早已经不慌不忙的往后退到了宽敞地带,一字摆开。 目下,山石纵横,不利于骑马,逃跑已经不可能了。那样,不但显得胆怯,无济于事,而且可能会被对方射成刺猬。 贼人既然没有看到他们逃跑的意思,反是疑神疑鬼起来,一时却又不敢贸然的冲上前去。 双方就这样拉开了距离。 相对于今后的危险,当前的处境更让陈诺感到紧迫。 如果不能处理好眼前这些贼人,就更别谈以后的事情了。 “陈大人,我们是否以鸣金为信,让张将军带兵来救我们?” 陈诺虽然拒绝接受韩馥任命的督邮一职,他的身份也比较低微尴尬,但他到底是此次出使黑山的使者,是韩馥亲自封的,所以这些侦骑也只得以“大人”称呼。虽然这“大人”的含金量实在太少,到底避开了尴尬。 陈诺心里面十分清楚,以双方的人数来说,贼人占有了绝对的优势。若贼人一起冲上来,自己连同身后的十三骑或许早就被他们踩成肉饼了。 而他们之所以迟迟不动,那是因为他这边没有动。 他这边不过十几个人,居然面临数千人马仍是坚守不走,这种气势也足以一时骇住贼人了。 这就好像是一场心理战,如果哪一方先露了胆怯,那么他也就输了。 也就是说,现在如果陈诺这边有人敢表现出任何的害怕,那就死定了。 如果此时鸣金喊救命,那还不是自己找死? 陈诺伸出手,制止了他们愚蠢的行动,从十三骑中扯马上前一步,不与十三骑并肩。他是故意要让贼人们看清,他,陈诺,就是这十三骑的头儿,他们并非是一群游勇散卒! “大帅!大帅!” 贼人虽然凌乱的摆布着,但到底不比没头的苍蝇乱撞,就这么对峙了一时,突然贼人阵中一阵骚乱,前面裂开口子,贼人向两边散开。有人举起了一杆旗帜,竖立在了正中,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黄马,款款的步了出来,立在了大纛的正下方。 众贼人看他出现,都是一阵的欢呼。 陈诺紧了紧缰绳,抬头看去,旗帜上中书了三个字: 大帅于! 再目视着那姓于的,满脸的凶肉乱颤着,脸上的五官都似挤在了一块儿,眉毛粗塌,鼻如悬胆,眼睛却又细小得可怕,从中射出一道道凶悍之光,一看这人就非善辈。 再看他个头中等,大腹便便,却又穿了身铠甲,肚子如同坟丘一样凸起,把铠甲硬撑起来,让人看起来十分的别扭。另腰悬佩刀,脚下踏靴,威风十足。 就他这一人骑马披甲,其余的人多是破衣烂衫,有的甚至衣不遮体,脚下能有一双破旧的草鞋穿就不错了,而多数则都是打着光脚。 陈诺心里好笑,就这么寒碜的一支队伍,居然也敢自称是什么大帅,也真是恬不知耻了。 陈诺露出这轻蔑的一笑,自然没有逃过姓于的眼睛。姓于的突然双眼猛睁,凶光毕露,恶狠狠瞪视着他。 再怎么睁也就豌豆那么大,你还想闹那般? 他松开缰绳,对着他撑了撑懒腰,白了他一眼,姓于的气得眼冒金星,两只漆黑的豌豆在眼白里滴溜溜的乱转了起来。他身后有不忿的,就要动手了,但姓于的毕竟心思缜密,看了看静得令人窒息的四周,立即制止了他们。 陈诺干脆下马,将马鞍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若无其事的调转头去:“你们十三个傻愣着干什么?这么大好的太阳,还不将马鞍取下来也晒晒,想让马身子捂出疹子来吗?” 十三骑,我看着你,你看着我,实在不明白陈诺为什么要他们这么做。 但他们眼看陈诺以手枕头,就在地上闭眼做瞌睡之状,一个个都佩服得无言以对。好吧,既然陈大人都不怕死,我们难道还怕死! 齐刷刷一声,十三骑在陈诺话音落下后,立即全都跳下了马背,按照陈诺的吩咐,将马鞍取下来,丢在地上,任由太阳照射着。 十三骑训练有素的动作让那些贼人们一看,都是吓了一跳,他们这是到底想要干嘛?有惊疑的,不禁倒退了数步,以袖拭汗。 空气一下子好像凝固了起来,刚才还人声吵杂的战场,此刻居然没有人说话了,甚至连轻微的喘息也忽然粗重起来。 姓于的一直目视着陈诺,从陈诺身上没有看出一丝的害怕,他自己心里反而泛起了嘀咕,难道这其中有鬼?他掉过头去,吩咐旁边贼人,跟他低声耳语两句。那人点头领会,一招手,也就带走了十几个人。他带着这些人,眼看就要绕过陈诺等十三骑。 陈诺在众人面前虽然表现得一直很悠闲,但遽然看到有人要抄他们后路了,心里也是一阵紧张。若让他们断了后路,发现张郃等人马还在老远地方,那他所能依仗的也就没有了,那么自己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陈诺虽然极尽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到底在这一刻让姓于的看到了他脸上轻微的变化。 姓于的大帅如猎人一般,眼看陈诺露出破绽,禁不住发出嘿然一笑。 他手落刀柄上,然后缓缓的拔出…… 第一一章:戈 眼看着于大帅紧握刀柄的虎口缓缓向外推移,即将扬刀而出。陈诺心里咯噔一跳,也不由伸手向腰间摸去。 他的腰间也有一把刀,是韩馥走前特赏给他护身用的。 既然摆下的空城计吓不走贼人,如今也只有拼死一战了。 他身后十三骑好像都感受到了死亡来临前的气息,神色都没有刚才那么自在了,目光呆滞得如同一潭死水,但看陈诺没有丝毫退意,他们也纷纷偷向腰间刀刃摸去。 男儿天地间,死则死耳! 刚才抄道而去的贼人,有两个跑了回来,一脸慌张神色。 “大帅!” 他们低声跟姓于的大帅说了两句,于大帅抽刀的手突然顿住,眼睛扫向陈诺,眼角的余肉乱颤着。 陈诺见他神色有了异样,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莫非是他们发现了张郃军的存在?可是此地离张郃军太远,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刺探得到的。 但不管怎样,既然他们起了疑心,那么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陈诺缩回将要拔刀的手,顺势做了个打呵欠的动作,懒洋洋的站起身来,不屑的藐视了于大帅一眼。 于大帅鼻子一哼,嘴角微微一张,吞声道:“小子,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以区区十几个人就想唬住我数千人!你这样就想骗过本帅,可没那么容易!” 陈诺仰头哈哈一笑:“谬论,谬论!自始至终你也看到了,我们就这十几人在这里,可没曾想去唬住谁。要说起来,我看是你们自己心虚! 你们是害怕我们身后有埋伏,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还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现在好了,话我也已经挑明了,总不至于还在怀疑我在骗你们吧?怎么,你们是想动手了吗?” 陈诺话一说完,右手按住刀柄,目视着于大帅。 于大帅眼睛一动不动的瞪视着陈诺,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过他。 一直等到陈诺再次用挑衅的眼神射到,他突然发出阴森的一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骗我!你身后若不是有埋伏,如何敢在本帅面前如此放肆?哼,本帅看你年纪轻轻,倒是颇有胆识,很是让我看得起你。这样吧,你报上名来!” 陈诺嘿嘿一笑,说道:“想知道我大名也可以,你听好了,我叫陈诺,表字然之!你若想在黑山继续混下去,最后记住我的大名!” 于大帅眉头一紧,扯开破锣的嗓子仰头笑了三声,突然目视着陈诺:“你说你叫陈诺,可是冀州都督从事赵浮手下的人?” 陈诺一楞,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你是何人,如何认得我?” 于大帅别过头去,旁边一人提醒了他一句,他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回答陈诺的话,目视了陈诺一眼后,手一挥,调转马头,就要撤兵。 然而也就在这时,陈诺身后的密林里突然一下子出来了好多的人。陈诺心里一喜,还道是张郃的人马到了,殊不知,来的居然也是一群流寇。 只是他们身上的衣着都跟他们不同,不但多是以皮毛为原料,上衣也较短,直襟左祍,跟一般人所开的右祍正好相反。而且,他们大多人头上都戴着圆状或尖状的高帽,腰里别着弯刀,甚或捏着长枪。他们脸上的胡须也较为卷曲,样子甚是彪悍,一看就不是汉朝人物。 陈诺身旁有人认了出来,立即是黯然失色,跟陈诺小声嘀咕:“遭了,是匈奴人!” 陈诺正奇怪着中原怎么会有匈奴人流窜进来,但见走在匈奴人最前面一人骑着马,远远的高笑了一声,大声道:“于大帅,怎么见到老朋友就走了啊?” 居然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话。 “原来是右贤王,失敬失敬!” “于大帅,本王来迟了,你要多担待呀。” “哪里哪里,我也刚来……” 眼看着两伙贼人狼狈为奸合到了一处,声势更壮,陈诺头都大了。 他们两一旦见面,话就扯开的说,好像早已经把陈诺等人给忘了。 只见那于大帅抓着右贤王的手不放,说道:“右贤王远来劳顿,一定辛苦了吧,我这次一定要好好款待款待右贤王。” “于大帅客气了!” 右贤王瞥眼看到陈诺等人,眉头一皱,问他:“怎么,你跟官府也有联系?” 于大帅叹了口气:“别说了!先前我带着人马到这边准备迎接贤王,不想探马突然发现有官兵到了,我还道是消息给泄露了,故而赶紧隐藏起来,想要一探虚实。到底还是被这些人先发现了我们,我们只好现了身。 只是这些官兵人少,见到我们居然没有立即逃走,反而与我们耗上了。本来要是平时,且不论他来了多少人,杀上去就是了。可我眼看他们一个个装腔作势,没有丝毫的胆怯,以为必然有鬼,还道他们后面定然有大军在埋伏着,故而我也就迟迟不敢行动。 等我派出侦骑,这才发现他们后方树林里果然有诡异,肯定是埋伏了不少人马,正等着我上钩呢。我一想到即将要跟贤王在此会面,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只好下令撤退。只是没有想到啊,原来树林里的却是贤王你啊。” 右贤王哈哈一笑:“我也正奇怪呢,我刚刚领人到了这边,还没歇下呢,前方探马就发现了异样。我为了安全,只好暂时将人马埋伏起来,只是眼看着出现的人又走了,我又令人查探,这才发现于大帅你的旗号,故而方才出来相见。” 他们的谈话根本不顾及旁人,就连陈诺他们,也是当着面,一字字的清晰的说出来。陈诺知道,他们之所以完全没有了顾虑,那是把他们当成了死人的。 也只有死人,才不会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 果然,他们互相一番解释,大笑一声后,突然把眼睛一齐扫视陈诺和他的十三骑。 于大帅眼露凶光,瞪视着陈诺,缓缓道:“怎么样,你是想乖乖的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们动手?” 陈诺刚才可是仔细的听了他们的谈话的,也了解了个大概。他们一个是大汉朝人,一个则是匈奴人,他们勾结在一起,能干些什么?怪不得在中原之地突然出现匈奴人呢,原来为此。 再虚张声势已经不可能了,是唬不住他们的。如果跟他们硬拼,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束手待毙?那不是陈诺的风格。为今之计,也只有以智取,能拖延一时是一时了。 陈诺眼睛一转,哈哈一笑,走上前两步,答非所问的说:“于大帅,你刚才好像说你以为我们身后埋伏了人马,怕中了计,所以你就弃下我们撤退是吗?” 于大帅鼻子一哼,两眼朝天:“怎样?难道我明明知道有埋伏还自己冲上去吗?” “于大帅说得有理啊。” 陈诺突然哈哈连笑两声,左右踱步,击掌道:“妙哉!妙哉!于大帅妙哉啊!” 于大帅一愣,冷声道:“什么乱七八糟,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妙哉啊!” 陈诺嘿嘿一笑:“于大帅你是有多聪明啊,你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所以自己躲开,却让别人中计。你当然知道,等会右贤王将要跟你在这里会合,可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势力,就把危险留给了右贤王。 所谓此消彼长,这样一来啊,右贤王势力不但被削弱了,而且在谈判桌上你就可以高出右贤王一头,也就掌握了说话的主动权,右贤王就不得不听命于你。 啊,妙哉,妙哉!实在是妙哉啊!只是可惜的是,你这天衣无缝的一计,最后还是失败了。所以我这声妙哉啊,也只能替你惋惜一声咯。” “你!” 于大帅气得差点掀下马,也怪自己刚才说话破绽重重,被这小子抓住了漏洞。突然看到右贤王脸色都变了,怕他真的会这么想,赶紧向右贤王解释一通。 右贤王脸色暗得可怕,对于于大帅的解释,他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于大帅,你放心,我是不会相信这小子的狂语的。” 虽然这么说着,眼睛仍是带有难消的敌意。 于大帅知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恨陈诺小子挑拨离间,于是闷声大喝,拔出刀来,指着陈诺怒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看我不杀了你!” 猛的扯动缰绳,举起刀,向着陈诺直奔而来。 既然杀戮已经不能避免,陈诺牙关一咬,看向两边,喝问:“你们怕死吗?” “不怕!” 十三骑眉毛直冲,跨前一步,团结在陈诺周围。 “没想到我陈诺刚来这个乱世,还没有打算好该怎么消遣这一辈子呢,想不到这就要回去了。想我这些天以来,看到的皆是死亡、杀戮,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不过是你杀我,我杀你,人吃人罢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当选择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以戈止戈,定叫这乱世太平,不再为犬!” 陈诺睁开眼来,眼睛里血丝如注,面对于大帅急冲而来的马匹,陈诺突然发出一声沉吼:“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他拔出刀,蓄满了力量,只等于大帅冲上前来,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身后的十三骑,本来面对强敌完全散失了战斗意志,但在陈诺一声吼里,他们为陈诺的豪语所震撼,一个个捂刃的手背上青筋乱奔,随时等待着一场豪杀! 眼看着于大帅扯马就要奔到,灰尘扬处,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异变突起! 再看于大帅,他人早已经落下了马背。被马拖行了一段路,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于大帅则被两边贼人抢着救了回去。 变化太突然,陈诺甚至只看清一支箭从他身后高空射来,然后冲过来的于大帅,被这支箭一箭射中马腹。马吃痛,将他掀落马下。 于大帅这一落马,贼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许多人乱窜乱叫了起来:“官兵杀来了,官兵杀来了!” 陈诺也已经感觉到了,因为轰隆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喊杀声也从身后传来,十三骑无不兴奋的告诉陈诺:“大人,大人,是张将军带兵过来了!” 陈诺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拔出佩刀:“给我杀!” 他带头第一个冲了出去,还想要找出于大帅。 此时的于大帅被刚才一闹,早已是灰头土脸,威风扫尽。好不容易被人扶上马背,眼看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杀出,恶狠狠的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使诈,居然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右贤王鼻子一哼,眼看局面失控,喝道:“还啰嗦什么,再不跑难道等死吗?!” 一阵厮杀下来,贼人丢下遍地的尸体逃走了。陈诺还想继续追杀,被张郃劝住。 张郃看到陈诺满脸的鲜血,以及满眼的血丝,都差点认不出了,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文弱的很,真正杀起人来倒是丝毫不含糊。 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夸奖两句,突然看到他满脸肌肉扭曲乱颤,立即缩了回去。知道他是受了伤,转身让传随行军医,让给陈诺包扎伤口。 陈诺一直都没有说话,回想起刚才自己疯狂砍杀的情形,恍若不是原来的自己,是好像有另外一个人跑了出来。对,肯定是另外一个人,不然我怎么会变得这么残酷? 他突然觉得鼻孔窒息,嘴巴甘甜,伸手一抹,原来是别人的鲜血把自己的脸庞糊住了。 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有个老头儿正在给他包扎伤口,而他屁股下面坐着的,居然是一个被砍了半边脑袋的尸体。刚才他手掌不知不觉放到尸身上,已经沾了满手掌连血带肉的脑浆。 陈诺一阵干呕,想要搽干净,可怎么也感觉干净不了了。 等到老军医摆弄好,张郃走到陈诺身边,蹲下身来,问道:“你没事吧?” 陈诺定了定神,说道:“张将军放心,我没事。” 张郃点了点头,说道:“行军打战死伤难免,再说,在这样乱世,本来就是强者生存,弱者死亡,就算你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杀你。所以,最好你自己足够强大,不然想活下去都很难。” 陈诺顿住,停止了揩拭手掌的动作。 他望着满地的尸体,如有所悟,缓缓站起身来,说道:“适才幸好将军你出现得及时,不然此刻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我了。” 他到此时才明白自己先前为什么那么疯狂,原来人在绝地是会爆发出强大的求生**的,他可以为了活着,而做出连他自己事后都觉得疯狂的举动来。 在这个乱世,为了活下去,每个人都是疯狂的。而他,也不能例外。 某种力量,也正悄悄的帮助着他,影响着他,让他更加坚定心里的那个信念。 张郃听陈诺一说,看了看天:“什么也不要说了,收拾收拾我们动身吧,最好赶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树林。” “好吧。” 陈诺正要转身,突然被张郃拉住。 陈诺看到张郃突变的脸色,问他:“怎么了?” 其实不用问张郃,陈诺这时耳朵也已经听到了异响,眼睛也看到了密林里异常的动静。 是有人过来了,而且数量不少。难道刚刚经过一战,还没有喘口气,就又要投入新的一场战斗? “来就来吧,谁怕谁!” 陈诺紧了紧腰间刀,无奈的咬着牙关。 张郃的部下忙着打扫战场,散落在各处,眼看大敌逐渐逼近,张郃当机吩咐身旁士卒,让士卒挥舞旗帜,打起暗语。那些散落各处的士卒,在接到指令后,不得不放下手中缴获的战利品,抓起身旁的兵器,连走带跑,逐渐的向张郃这边聚拢来,准备下一场战斗。 但来人十分迅速,很快逼近,眼看着一场大战难免。 日头渐渐偏西,一半阴暗,一般仍接受着阳光的照射。 躲藏在密林里的人马不知有多少,但他们在围拢过来后,也保持了相应的距离,并没有再行一步,也没有立即露面。 张郃这次带来的人马有五百多人,但经过刚才一战,已经损失了二三十,而且还有伤员七八十,所能剩下的战力不足四百号了。更何况,经过刚才一战,众人也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所以,虽然明明知道有人围来,他们也不敢太过大意,在张郃的审度下,只好暂时将人马向后撤了撤,依着山石,准备进行防御战。 敌人的人马不知道来了多少,不敢妄动,只好等着他们自己杀出来。 可敌人也好像拿不定注意了,居然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两边就这样默默的对峙着,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陈诺查看了一下左右地势,跟张郃建议:“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表面上继续跟他们对峙,悄悄的把人马往后山撤走,他们要发现也很难。” 张郃听他主意不错,正要点头同意,那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句:“请不要动手,我有话要说!”就见密林里钻出一人。那人站在大石上,挥舞着双手,高声叫喊: “我且问你们,你们可是冀州人马,主将可是张郃张将军啊?” 第一二章:锦囊 原本一触即发的战场,突然间有了转机。 听到对方的喊话,张郃神色一变,示意弓箭手不得命令不准发箭,又让一名士卒高举起了旗号,摇了两摇,他则站起身来,喊话对答:“冀州将军张郃在此!” 声音传到对方喊话人的耳朵,那人立即说道:“果然冀州军,那就误会了!” 张郃眉头一皱,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回道:“我们是黑山军,并无敌意,请将军放心!” 张郃突然想到陈诺联系黑山军的事情,想必这伙人就算不是张牛角部下,也必是张牛角的盟友了,所以这才见到冀州军完全没有了敌意。 张郃想到这里,也就释然,将军队拉出来相见。那边丛林里埋伏的黑山军,也纷纷走了出来。但毕竟官匪有别,说起话来也十分小心,就算是当面相见,那也各自提防着对方,不敢大意。 那边小头目自报姓名:“鄙人王当,见过张将军!既然张将军说要去找张牛角张大帅,正好我也要去找他,如果张将军不弃,我们倒是可以同路,而且我知道张牛角此刻在何地。” 张郃立即笑道:“如此最好!” 两边既然同意一起上路,这路也就好走多了。 王当所领的人马有一千余人,再加他经常行走在黑山,黑山一带其余的大大小小头头多少给他一点薄面,所以也没有难为他。路走得十分的顺利,不日间就到了井陉山附近的石邑,张牛角军的驻地。 张郃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陈诺的肩膀:“然之兄,我们到了。” 是啊,到了,没想到如此顺利。 陈诺苦笑了一声,大概没有人知道他的无奈吧。 一个张郃已经让他够头痛了,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王当。他第一次没有逃脱成功,还想着张郃不熟悉黑山情况,多少还能拖延时日,说不定还有机会。可自从有了王当,他轻车熟路,将他们一路带来,路上都没有歇息,就更别说有逃跑的机会了。 眼看着即将面对张牛角,跟他对簿公堂,陈诺还哪里能开心得起来? 但他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能认输的,所以他在张郃面前,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随着众人一路乖乖进了张牛角的大营。 在主人没有出现前,王当倒是充当起了小主人,招呼着陈诺和张郃在大帐里静候。 张郃跟王当客气两句,转头看了陈诺一眼,笑道:“然之兄,你很热吗?” 陈诺举袖揩去额头上的汗珠,笑道:“是有点闷热,怕不是要有一场大雨吧?” 两边说着闲话,突然帐门一掀,走进来一人。人还没有露面,笑声先到:“哈哈,让诸位远道朋友久等了!可惜张大帅有事不在帐中,就让小弟褚燕暂时招待各位吧!” 等进了帐门,陈诺这才看清楚,来人个头不小,身子壮硕彪悍,脚步轻盈,一看就是个身手矫健之人。那人刚一进来,王当首先冲上前去,立即拜道:“褚大哥!” 自称褚燕的立即抓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多日不见,兄弟你壮实多了!” 放下王当,走到陈诺跟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冀州使者陈大人吧?” “不敢!不敢!” 张牛角没来,陈诺多少松了一口气,他笑着站起身来:“久闻褚帅大名,如雷贯耳!” “贱名不劳挂念。” 褚燕哈哈一笑,看到张郃,脸色突然一变,嘿嘿冷笑:“原来是张郃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陈诺去看张郃,却见张郃神色有恙,难道他跟褚燕早就相识? 果然,张郃也是嘿嘿一笑,语调有点怪异:“褚帅别来无恙吧?” 褚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坐到了主人的位子上,命人上了饭菜酒水,说道:“各位远路而来,一定饿了,先请填填肚子吧。” 他亲自陪着酒,跟陈诺随便问了冀州的近况,语调一转,看向张郃,说道:“难得张将军还记得鄙人,万分荣幸!记得上次我们相见,还是年前的事吧?” 张郃放下酒盏,捋须说道:“是在年前,当时褚帅你带着一路人马直奔我冀州而来,想要从我黎阳经过,准备渡河和兖州北面的黄巾余孽会合。当时,我正好驻军黎阳,自然不能放任你乱来,只好全力阻挡。 你我双方数十个回合下来,互有损伤,而褚帅你也不巧被我军流矢所伤,这才退军而去。只没想到,当时那一箭并没有让褚帅你丢掉性命,如今还是好好的坐在这里。” 听张郃这么一说,陈诺似乎有点明白了,怪不得他两一见面互相以话语讥讽对方,原来他们之间曾互为寇仇啊。 褚燕嘿嘿一笑:“也许我的贱命跟我的名字一样的贱吧,所以老天爷看不上,也就不向我轻易索取。倒是张郃将军,我且不论当时一战我们之间的对错,我有点不明白的是,将军既然击退了我,自然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再加shang将军你为冀州多次出生入死,不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可我听说,将军的职务到现在一直仍是小小的别部司马,不知道韩馥使君为何待你如此之薄?” 张郃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看了褚燕一眼,笑道:“别部司马虽然在军中职位卑微,但他能够单独领兵作战,不受拘束,像尔等若想侵犯我冀州,我便可以立即组织军队抵抗,击杀来敌。这对我来说,已经很是满意了。” “是吗?” 褚燕不置可否的一笑:“原来张将军的志向不过如此啊!” 张郃低下头去,脸色有点难看了。 陈诺从他们的谈话中多少了解了点张郃的事情,像他年前就曾以孤军击退褚燕,可谓立了大功的,他那时就是别部司马了,到现在仍是原职不动,能说张郃满意吗?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张郃再怎么想得开,也经不住别人的冷嘲热讽啊。由此看来,韩馥还真是个不会用人的庸才,怪不得韩馥一倒,冀州大部分原来他的部下也就立即倒戈向袁绍了。 张郃毕竟是张郃,他脸色一变,立即又恢复如初。 他缓缓放下酒盏,说道:“我此次来可不是来让褚帅你看笑话来了,更不是为了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只问一句,我冀州跟黑山之间的约定,可还算数?” “约定?” 褚燕嘿然一笑:“什么约定啊?” 遭了,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陈诺偷眼去看张郃,张郃正拿眼睛看向他。 陈诺赶紧笑道:“这件事情褚帅你可能还不知道,既然张大帅不在,我看还是等他回来我们再行商议吧。” 褚燕以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案,想了想,突然笑道:“哦,我想起来了。我黑山跟冀州之间所谓的约定,可是冀州嘱托我家张大帅团结黑山周围势力,以共同抗击公孙瓒一事?” “就是此事!” 张郃一拍案,陈诺胸口猛然一跳。听褚燕话里面的意思,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可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孙轻不可能联络黑山,他也没有接触过张牛角,条件都不成立,如何会有这个结果? 陈诺可谓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只见褚燕一笑,道:“原来是这事!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吗?再说,张大帅自从集合了兵马后,正日夜期盼着冀州方面能够来一两个官吏,也好磋商接下来的事情。这不,你们正好过来,也省得我们再去请命了。” “???” 陈诺脑袋里一万个问号,但现在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但见张郃点了点头:“他张大帅承认这个约定那就好,也就说明你们张大帅仍是愿意听从我冀州的号令的。” 褚燕嘿嘿一笑:“那是当然!若不是有冀州作为号令,我家张大帅也不可能这么快云集了这么多兵马。只是大军集合了就要吃饭,就凭黑山这么点积蓄那是根本不够用的,所以你们冀州来了官员正好,这战我们替你打了,这粮草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商量一下了?” 张郃眉头一皱,说道:“你说得有理,可目下情况有变,冀州已经跟公孙瓒讲和,答应退兵了,所以你们也不需要再去难为公孙瓒了。为此,冀州命令你们可以立即解散黑山军了。” “什么!” 褚燕一听,拍案而起:“冀州跟公孙瓒讲和了?那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这不是在耍我们吗?” 张郃眉毛一轩,说道:“这是冀州跟公孙瓒之间的事情,跟你们黑山没有关系,你们按照命令行事就是了。冀州说了,只要张大帅退兵,立即加官进爵,仍是可以带领原部人马,只要不生事端,可以不受官府拘束,任意出入黑山之地。” 褚燕鼻子一哼:“是吗?多谢了!可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我大军已经跟公孙瓒处于交战状态,你说撤就撤,有那么容易吗?” “什么!” 这下轮到张郃拍案了:“我冀州什么时候让你们擅自发兵了?” 褚燕手按刀柄,面对张郃的强横丝毫不退让,目视着他:“别给脸不要脸,我看得起冀州才是冀州,看不起什么也不是!你冀州说什么加官进爵,不过一纸空文,能有自立山头,自己称帅那样来得实在吗?还说什么可以带领原部人马,难道我的人马你们还想独吞不成?再说,黑山原本就是我们自己的家,出入随我们自便,什么时候要你们冀州管这闲事?” 眼看着两边针锋相对,各不退让,陈诺也不想他们新仇激起旧恨打了起来,就要站起来劝解。这时,帐外一人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大声叫道:“褚大哥,不好了,张大帅误中了贼人的奸计,被贼人围困了起来,眼下十分危急。褚大哥,你要救他呀!” 孙轻!来人居然是孙轻! 陈诺以为自己看错了,惊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孙轻,只是他此刻身穿着铠甲,满脸都被鲜血糊住了,差点认不出来了。 “张大哥!” 褚燕乍听到消息,全身一震,立即弃下张郃,就要往外跑去。 旁边王当窜了出来,拦住了褚燕,向他和孙轻拱手道:“褚帅,孙兄!既然张大帅有难,我不可坐视不管,请让我带领本部人马也参战吧!” 孙轻看了王当一眼,难抑激动:“你小子什么时候过来了?” 王当立即道:“兄弟让我过来帮忙,我能不过来吗?我接到兄弟的信函,知道兄弟要联合冀州对付公孙瓒,想那公孙瓒原也与我有恨,我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报了,焉能坐视不管?此刻张大帅有难,你不可因为我刚到便不许我参战!” 听他们这么一说,陈诺似乎又明白了点。 看来这王当应该是孙轻的好朋友,这次是接到了孙轻的求助,故而赶来助拳的。怪不得像王当这样的黑山军,向与冀州不和,如何会跟冀州能够和平相处到现在,却原来是卖给孙轻面子。 再看孙轻,听王当那么一说,也只好摇头苦笑,算是答应了。 孙轻没有反对,褚燕也自然没话说,再说他担心着张牛角的安危,也是急着要带兵去救人。但就在这时,旁边张郃走了出来,问孙轻:“张大帅情况怎么样,你先跟我仔细说说。” 孙轻不解的看了褚燕一眼,样子有点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情慢慢跟他说? 褚燕也是拿眼瞪视着张郃,你不怀好意的吧,嘴上没有说,但眼睛已经明白的告诉了他。 眼看气氛僵硬起来,陈诺赶紧起身出面,跟孙轻说道:“孙兄,张郃将军向有谋略,他之所以这么问,一定是想多了解了解情况,这样也便于救人。你不相信他,但可以相信我吧?” 孙轻心里一直焦急着张牛角的安危,又忙着跟王当见面,自然没有注意到陈诺的存在。 眼看陈诺突然出现,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及至看到陈诺就活生生的立在他面前,他是立即抓住他的手腕,激动万分的说道:“当然相信,当然相信!恩公,你还好吧?” 陈诺有许多话要问孙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也不想当真别人的面问,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跟他简短的说了两句,然后面向褚燕,说道:“褚帅,救人要紧!张将军都愿意出来为大家想办法,你也应该暂弃前嫌才是。” 褚燕说道:“你太小看我了,我褚燕虽然跟张将军往日有一些过节,但在大事面前我岂可含糊?既然张将军愿意站出来,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郃点了点头,再次向孙轻问清楚张牛角跟公孙瓒两边的兵源情况,以及战场地势,还有张牛角如何中计,因何被围。在一一了解清楚了这些后,张郃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开口。 旁边急坏了褚燕,手按着刀柄,说道:“你若想不出来,也便罢了,可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陈诺眼看张郃嘴角微微一动,知道他主意有了,也就劝住褚燕不要急躁。 果然,张郃开口说道:“根据孙轻兄弟分析,张大帅虽然落入贼人的圈套,但他若能依靠周围山地防守,一时也不会有危险,所以大家不必要着急。倒是公孙瓒远路围困张大帅,距离他的营地太远,只怕前后难以呼应,只有攻打此处,则此围必然可解了。” 陈诺莞尔一笑,这家伙是想来围魏救赵。 只听他继续说道:“为今之计,可分头行事。褚帅和王当兄弟你两带领主力人马出击石邑城,这样公孙瓒他必会回军,你们就可以迎头痛击,剩下的就只用交给孙轻兄弟,我相信他定能救出张大帅。” “不行!” 褚燕立即站了出来,说道:“别的事情都好商量,但解救张大帅的事情必须由我亲自去办!” 张郃脸色一动,没有说话。 陈诺还道张郃不答应,从旁说道:“张将军,就让褚帅去救张大帅吧。还有,你还没有安排我呢,我既然来了,遇到这种情况岂可坐视不理?我愿随褚帅一同前去解救张大帅,张将军你不反对吧?” 张郃脸色又是一变,立即道:“褚帅他愿意去哪一边我无权过问,但你的事情没有商量余地!” 陈诺一愣,想了想说:“你是担心我的身份会被公孙瓒看破,到时破坏了冀州与公孙瓒之间的和平?” 张郃道:“你知道就好。” 陈诺一笑:“但我可以脱下这身衣服,他公孙瓒还哪里认得出来?” 张郃坚持不让,奈何陈诺坚持要去,张郃也是无奈,只好点头同意。这样,陈诺与褚燕一组去救张牛角,孙轻跟王当一组去捣公孙瓒老巢石邑。计议已定,也就各自分头行动了。 等到众人都先后出了大帐,张郃突然叫住陈诺:“你先等一下!” 他则借着帐内的笔墨,一提笔在一段白绢上写了些东西,然后放到一个锦囊里面,交给陈诺:“记住,情况紧急时方可拆开!” 陈诺一楞,手上接过,看了张郃一眼,张郃怎么也玩起了锦囊计? 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将锦囊放入怀中,也就称谢下去找褚燕去了。 第一三章:褚燕是飞燕 黑山军连营数里,等陈诺找到褚燕,褚燕也已经集合了八百骑兵,正做最后的誓师动员。 褚燕话刚一落,转眼看到陈诺单骑而来,立即喝问:“你来干什么?” 陈诺扯马上前,说道:“既然张大帅是因我冀州而身陷困境,我冀州岂可坐视不管?自然是要助一臂之力的。” “你的好意本帅心领了,可你是冀州派来的使者,要是有任何损失,我们可担待不起!” 褚燕话一说完,也不理他,举起手中长矛,就要传令出发。 陈诺鼻子一哼,说道:“褚帅不带上我,可是看我身子单薄,以为我手中的刀不能杀人,怕我会连累你们是吗?” 褚燕冷哼一声,从数丈高的台上一路沿着台阶飞奔而下,也没看他丝毫喘息,冲着台下一匹骏马,脚尖轻轻一点,身体盘旋而上再落下,如鹞子翻身,眨眼间已然稳稳当当的落在骏马马背上。 那马猛的受惊,掀起两只前蹄,扬起马首,仰天一声长嘶。 褚燕也只是轻轻一扯马缰,手上一按,那马也立即乖乖的不再乱动了。 众将士一阵雷鸣,呼唤雀跃:“飞燕!飞燕!” 这一连窜精彩的动作一气呵成,好像是一只燕子从高空俯冲而下,气势奔腾,的确让人震撼。若不是陈诺今日看在了眼里,要是从别人嘴里知道,只怕还以为是看武侠片呢。 他刚才的表现,也的确当得‘飞燕’二字。 再看褚燕,他迎接着众人的目光和欢呼,胸中豪气长吐,张开嘴巴,仰头一阵大笑。笑声一旦歇下,他马背上转身,轻蔑的看了陈诺一眼。 也就在这时,骑兵队伍中突然一阵骚乱,只见一人驾着一匹马猖狂的向着辕门直奔。一路冲撞人群,有许多人都被其马掀起的蹄子给踢翻在地。 有人嚎啕了起来:“不好了,有人抢马,快拦住他!” 他这一声喊,原本局部的骚乱反而闹大了。今日正好褚帅就在场中,如能在褚帅面前擒获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盗马贼,那么岂不是大功一件? 八百骑一旦有人骚动,本来不大的校场,顿时如炸开了锅,马头撞着马尾,马嘶声此起彼伏。 本来,陈诺想要好好的表现一番,趁机拉拢黑山,以为后用。可奈何褚燕因为他身子单薄,有点看不起他,眼看唯有做出一件让他心口折服的事情,以此来证明自己也是可以上马杀贼,下马喝酒的,或许能够让对方改变主意。 而突然出现的盗马贼,或许就是上天赐予他的大好机会吧。 那盗马贼一路而来,连撞数人,眼看只要从陈诺身边冲过去,便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他也就可以侥幸从辕门逃生了。 也许是他有意无意认定陈诺是个文弱之人,好欺负,所以故意冲着他迎面直撞。 陈诺鼻子一哼,任盗马贼也不会想到,这个外表文弱之辈,居然会拂逆了他的意。 眼看着距离不过数丈了,陈诺仍是没有扯马避让他的意思。而电光火石间,两匹马即将迎头撞上,那人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调转马头,想要从旁边让开。 也就在这个功夫,陈诺伸出手,一把扯住盗马贼后背衣服,沉喝一声,已然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丢在了地上。这一变化太突然了,被盗的马仍向旁边冲去,马上的人却被人丢在地上。 众人还来不及表示什么也没有看清,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盗马贼的脑袋早被陈诺割下,丢在了地上。 陈诺重又上马,虽然为了要强表现出一副犹有余力的样子,但因为适才用力过猛,又是在马背上拽人,难免扯动了肌肉,气息有点不稳,胸口起伏不定。为了不让褚燕看出,只好先发制人,目视着他,大声说道:“怎么样?我的刀也能杀人吧?!” 褚燕看了陈诺一眼,眼神里有些许的钦佩之意,但他仍是冷冷的对陈诺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去也可以,但我不可能专门让人来保护你。” 陈诺鼻子一哼,正要说不用,身后有人齐声大呼:“褚帅放心,陈大人的安全就交给我们!” 陈诺这才发现有十三骑到来,立在了他的身后。 “张将军不放心大人,所以让我等也跟着大人你一起出战!” 听他们一说,既然是张郃的好意,陈诺也就不好拒绝。 “出发!” 褚燕一声令下,鼓声响起,大队人马随着他,从辕门而出,一路直奔石邑。 根据孙轻先前说的,黑山大帅张牛角就被困在石邑城北面的山丘地带。想必这时,孙轻和王当的主力也应该出发,去佯攻石邑城,牵制公孙瓒人马去了。 八百骑一路如风般疾行着,根本不做停留。 “报!前面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褚燕一提长矛,举起:“冲过去!” 他的一声下去,身后八百骑还有陈诺以及他的十三骑也同时做好战斗准备,跟随着褚燕的战马直奔敌阵。敌人没有多少,在褚燕八百骑的冲击下很快散了。但越往山地靠近,公孙瓒的军队也就逐渐增多。 骑兵靠的就是机动性,凭借着强大的冲击力取胜。所以褚燕领着他的八百骑一旦插入公孙瓒军后面,公孙瓒大军居然支撑不了多久,也就溃散出一条口子,放褚燕骑兵冲了进去。 “报!发现了张大帅的行踪!” 随着侦骑所指引的方向,陈诺等人也终于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山上,正有一大股贼兵围着一些零散的黑山军展开攻击。 陈诺虽然没见过张牛角,但眼看着目前的战况,张牛角和他的部下也正如张郃所猜测的那样,此刻完全凭借着周围的山势,同敌人殊死搏斗,独自苦撑着,展开最后的防御战。只是贼众其寡,形势已经十分的恶劣了。 眼看张牛角陷入险地,褚燕怒眉上冲,提矛上举,沉声大喝:“众位将士,与我杀敌救出大帅!” “嗬!” 褚燕身后八百骑兵齐声大喝,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就连陈诺,也为这八百骑兵的气势所撼,胸中藏着的那股豪气被引发而出,亦是拔刀而出,同声喊杀。 褚燕一提缰绳,他的坐下马仰天一声怒嘶,接着掀起四蹄,如利箭脱弦,载着他向前飞奔而去。他的身后,八百骑,在霎时间,如电抹一般的疾驰紧随着。 陈诺当然也不能落后,一面驾马,一面狂呼着拔刀砍贼。 到底有十三骑紧紧跟随着他,不管局面多么乱,他们都是不离左右,所以陈诺想要真正的杀上两个贼兵,那还真得眼疾手快,不然就被身边的十三骑给抢走了。 这十三骑果然不愧是张郃亲手训练出来的,他们一直跟随着张郃出生入死,一个个差不多训练成以一当十,甚或以一当百的好手。便是上次遇险,也是得了这十三骑的帮忙,才能化险为夷。 想那时情形万分紧急,陈诺想使虚兵之计吓退于大帅,若不是得到这十三骑配合,随便换上一个新兵蛋zi,只怕早就被于大帅看出破绽,他的戏也别想演下去,更别指望张郃能及时派兵救他了。 陈诺随着褚燕一路往山上杀,原本围攻张牛角的贼兵,在看到敌人有了救兵后,随即分成两股,一股继续围打张牛角所部,一部则抵挡褚燕的进攻。 “大帅在哪里?大帅在哪里?” 褚燕杀一路问一路,终于有一个伤兵跟褚燕道:“张大帅在那边,快……快去救……” 褚燕撇下他,领着人马杀了过去。在一阵疯狂砍杀后,那些围攻的贼兵害怕了,一声喊,也就纷纷逃散。褚燕跳下马来,轻轻一跃,窜到了一块大石上,一眼就看到了张牛角:“大帅!” 紧随张牛角身边的不过十几个伤兵,他们团团保护在张牛角周围。 张牛角一直怒眉杀敌,就在褚燕喊出那声大帅的同时,他一刀下去,削了一个人的脑袋。他回过身来,似乎疯狂的杀戮一时没能让他停下,他的全身和大脑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但就在看到褚燕的那一刻,他终于将抡起的刀子放下,冲着褚燕叫道:“飞燕你终于来了!” 褚燕是飞燕,飞燕也是褚燕。 因为褚燕彪悍过人,又身手矫健,所以军中给他送了一个‘飞燕’的外号。而褚燕也十分得意自己这个外号,很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不管是士卒还是他人。这样的称呼,不但是对他能力的了解,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张牛角一转身,褚燕就惊骇住了。 张牛角的胸前插着两三支羽箭,而且深入肉里面,伤口正因为剧烈和不停息的战斗而崩裂开,鲜血早已经染满了他的前襟。 褚燕看到这里两眼一酸,心口剧痛。 那些赶来的骑兵看到眼前的张牛角,也都是惊吓得说不出话。可张牛角好像根本感受不到胸口的创伤,看到褚燕后,立即往前走了两步,要跟褚燕说话。 陈诺这时也在十三骑的保护下从旁边杀了过来,突然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身上带着箭羽仍是跟褚燕谈笑自若,心里的震撼难抑,从旁人口里知道,他就是黑山大帅张牛角。 张牛角拍了拍褚燕的肩膀,骂了一声:“老子这次算是栽到公孙小儿手上了,不过临走前能让我见上飞燕你一面,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张牛角话一完,所有支撑他战斗下去的某种神奇的力量似乎也在霎时间分崩离析了。他手扶着胸口,口里喘着粗气,好像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不中了,血也快流得差不多了。 褚燕搀扶住张牛角,不让张牛角倒下,竭力用言语安慰他:“大帅你不会有事的,你看,飞燕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眼看着敌人逐渐向这边围来,褚燕知道此地不能久留,还是尽快杀出重围的好。但现在的情况是,张牛角受伤,是不可能弃他不管的。但若想带他走,问题又来了。 让他单独骑行,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想要抬他走,却又没有担架,这却如何是好?陈诺在旁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难处,转身跟身后的十三骑低声交代了几句。十三骑疑惑不解的看了陈诺一眼,但看陈诺坚持要让他们去办,他们也只好商量着抽出六人去为陈诺办事。 过不一时,一个简易的担架抬了上来。它是用两根粗大的木棍绑着一些藤条,上面铺上衣服布料做成的。 褚燕正愁着眉呢,突然看到这个玩意,有点不解的看了陈诺一眼。 陈诺上前两步,说道:“褚帅此刻想要的不正是这个吗?” 褚燕一愣,嘴角微微一动,但仍没有开口言谢。他转过身来,正要劝张牛角躺上去,那张牛角一看,立即跺脚跳开:“男儿最后一口气也是死在战场上,焉能躺在上面做胆怯鼠辈!” 但被褚燕好劝歹劝,晓以大义,也终于劝动他这只犟牛。褚燕于是专门安排一些人保护张牛角,他则带着骑兵冲在最前面,为张牛角开路。一路直杀下来,褚燕也是拼了,居然杀得公孙瓒大军溃不成军,割开了一条口子。 眼看着再冲杀一阵,也就可以突出重围了,褚燕自然高兴。如此看来,公孙瓒的主力军队的确是被孙轻那边吸引了过去,不然这边的阻力也不会这么小,更不可能让他轻易冲杀到此。 褚燕虽在战斗中,仍不忘担架上的张牛角。他心里很是清楚,张牛角身负重创,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怕他一个意志不坚就这么睡了过去,所以总是时不时的跟他吼上两句,希望他能够听到。 陈诺当然明白此行的目的是为解救张牛角,所以他此时也不急于冲锋陷阵,跟褚燕去抢镜头,而是紧紧的保护在张牛角身边。 在如此剧烈的行军下,张牛角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煞白,但他在隐约听到褚燕的吼声后也能时不时的睁开眼来,嘴角动动,甚或答应一两声,生命力倒是十分的顽强。 陈诺还想着张牛角支撑到突围回去应该没有问题,但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喊杀声大起,声震山谷。陈诺惊骇的看到,山路两边突然又多了一支人马,他们应该是早有预谋的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多时了。 这支伏兵一旦出现,立即将褚燕八百骑兵截成两段。 山石齐下,箭矢乱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眼看着前后不能相顾,而敌人投下的山石又将路给堵住了,马匹不能通过,八百骑所凭借的优势顿失,情况已经是万分危急。陈诺还想保护着张牛角上前跟褚燕回合,奈何敌人箭矢乱飞,自顾都不暇了。 就是躺在担架上的张牛角,他在遽然出现的伏兵面前,也是捶胸大呼:“天杀的公孙小儿,我上你一次当也就够了,怎么还接连上了你第二次当!都怪我糊涂了……糊涂啊!” “大帅勿忧,飞燕在此!” 张牛角眼看褚燕从前面又杀了回来,不由开口骂他:“谁让你回来了?我……我不要你回来……我要你走!” 现在情势万分危急,既然已经中了埋伏了,逃命都是难题了,要是再带上一两个担架的伤员,那就无疑是个大麻烦大累赘,全军都会因此受到拖累的。张牛角不会自私到此,所以他在眼看骂不走褚燕的时候,也就做得绝了,突然奋起最后力气,从担架上翻身滚下。 张牛角重重的落在地上,本来前胸的箭矢顿时全都刺到了后背,痛得他闷哼一声,汗珠在额头上直滚着,口里却仍是喊着不让褚燕管他。但褚燕不是这样的人,他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抢步就要去抱张牛角。不料身后一支乱箭射来,正中他手臂。 褚燕忍着剧痛,居然一只手将箭拔出,丢在地上,一只手抱起张牛角,大声道:“就算是死,我也不能丢下张大帅你一个人,如此便是不义!张大帅你何要难为我?” 张牛角闷哼一声,张开眼看到褚燕肩膀上血流如注的地方,终于不再说话,眼角里泪水悄悄润湿。 八百骑强大的战斗力被破坏,在伏兵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居然气势尽失,只能各自为战。陈诺眼看着局面逆转,心里也是十分着急,而一直保护在他身边的十三骑,为了救他,已经有两三个受到箭创。 眼看着情势十分危急,十三骑对陈诺说:“大人,跟着我们走,我们誓死也要保护大人安全回营!” 独自就算逃生成功,但弃下黑山众人不管,那不是陈诺的风格。 但颓势已成,还能有什么办法逆转呢? 陈诺眼看着一个又一个骑兵在自己眼前倒下,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恨透自己。他捶打着胸口,突然眼前一闪,他想到了一件事。张郃临行前曾交给他一个锦囊,说情况紧急下可拆开。 如逆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陈诺立即取出锦囊,真不知道张郃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到底能不能救他们逃离困境。 第一四章:飞燕亦是张燕 按照锦囊所指示,陈诺让褚燕率部重又杀奔山后,弃下马匹从山间小路逃生。经过一番奋力突围,八百骑死伤过半,这才安全到达黑山军大营。 救人的目的虽然达到了,但大帅张牛角却因负伤过重,早已经奄奄一息,处于濒死边缘。他能够熬到现在,也实在是个奇迹。 褚燕为了保护张牛角突围,那可是拼了命,身上也中了许多支箭,伤痕累累。但他还算幸运,创口都不是很严重,加上他体魄很好,整个人看起来仍是生龙活虎。他回到营中也不管自身安危,一直守候在张牛角身边。 陈诺这次随征,难免也受了些伤,不过稍微处理一下伤口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倒是十三骑为了救他,其中三个将性命直接丢在了战场,其余基本都是负伤在身,有两个伤势较重,生命垂危。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陈诺自然不能不管不问,亲自看望了他们,又将韩馥赏赐给他的金银拿了出来,分赏给他们。 陈诺这边正跟他们说些话,那边张牛角的部下突然过来,告诉陈诺说张牛角已经醒了过来。陈诺也就暂时放下他们,跟张郃等一齐来到了张牛角的大帐。 此刻帐中站满了张牛角的部下,褚燕、孙轻、王当都在其中。 “我黑山的弟兄都来了吗?” 张牛角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扫视着塌边众人。褚燕立即上前握紧张牛角手心:“来了,都来了!” 张牛角应了一声,努力的提高声音:“来了就好……我……我自知命不久矣……” 此话一出,左右之人皆是垂首抹泪,赶紧劝张牛角不要说傻话。尤其是褚燕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身躯一震,眉毛一竖,赶紧打断:“大帅身体不过偶有不适,多养些时日也就好了,何要出此不吉利之言?” 张牛角微微一动,嘴角轻轻张开,移动眼珠看向褚燕,张口说道:“……燕……你我起事时兵马都有万人,相差……相差无几,可你却推我为大帅,愿意听我号令…… 我……我自知威望不如你,可你一直甘愿为我驱使……我……本该早点将大帅之位让于你的……今日我将命不久矣……你……你总没有理由不愿意接受吧……” 张牛角一句句艰难的说下去,不但左右之人听得唏嘘成阵,就连堂堂的褚燕亦是悲不自禁,泪水盈眶。 或许他是少了一根筋,听到张牛角这么一说,反是站直身板,拔刀而出,一刀砍了身旁木案一角,厉声以明志:“若褚燕这些年来有丝毫对不起大帅之心,愿同此案!”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替褚燕向张牛角担保,说他从无异心。 张牛角急得脸色霎间血红,赶紧以手打断,同众人说道:“褚帅……褚帅之心我岂可不知?想……想我身陷重围,若不是得褚帅拼死……拼死相救,我……我此刻……我此刻焉能躺在这里跟……跟诸位相见……” 他手指着孙轻,说道:“孙兄弟,你……你愿意投靠我黑山,我很高兴……我死后,你愿意留下来就……就好好辅佐褚帅……” 孙轻赶紧道:“大帅放心!” 张牛角挪了挪眼睛,放在王当身上,笑问:“想必这位就是……王当兄弟吧?” 王当走上前两步,应了一声。只听张牛角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前来相助我黑山……” “你我同在黑山,大家都是兄弟。兄弟有难,自当相帮,大帅言谢,那是太客气了!”王当说了一声,也就往后退了一步。 张牛角眼睛在张郃跟陈诺身上扫了扫,先定在张郃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冀州将军张郃吧?” 张郃点头称是。 张牛角一笑,又把眼睛落在陈诺身上,满意的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冀州派出的使者,不但能说会道……还……还有两下子嘛……今日既然有冀州的人在,正好,你们可以做个见证,我……我死后,大帅之位当由……当由飞燕继承……” 他调转头来,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提高了声调,再次强调:“诸位可听清楚了,我死后,必以……必以燕为帅!” “谨遵大帅令!” 左右黑山之人,都是跪倒在褚燕脚下,算是接受张牛角遗言,遵奉褚燕为大帅。 褚燕哪有心情接受他们的跪拜,他还想要劝张牛角不要胡思乱想,但见张牛角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倒了下去,闭目不言了。 “大帅!” 褚燕掷佩刀在地,连忙跑过去扶起张牛角,还想要跟他说上两句,但张牛角已经不动,气息全无了。侍候在旁的军医检查了下张牛角,便即跟褚燕说:“张大帅已经走了,请褚大帅节哀顺变。” “不!” 褚燕退后两步,说道:“张大帅没死,我从此以后就是你们的张大帅!” 场上众人一愣,他话里的意思是要改姓张啊,但既然褚燕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不从,再次拜倒在他的脚下:“谨遵张大帅令!” 陈诺在旁看了半天,听褚燕要改姓张,眼前一亮:“褚燕改姓张,那不就是……张燕!” 黑山张燕,那可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他不但领导百万黑山,而且拥有一支精锐骑兵,十分神气。历史上公孙瓒跟袁绍大战时,张燕还曾帮助公孙瓒攻击袁绍。后来曹操入主冀州,张燕也就率部投降了曹操,被曹操封官拜爵,在三国乱世得以善终,也算不错了。 只是陈诺没有想到,这张燕原本是姓褚后来才改姓张的。张燕又号称张飞燕,怪不得他先时听到‘飞燕’之号觉得特么熟悉呢,就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上面。 褚燕既然改姓张,也就叫他张燕了。 张燕环视了众人一眼,愤然说道:“大帅之死,公孙瓒乃罪魁祸首,从此我黑山与公孙瓒势不两立!” 众人听张燕这么一说,想想也是,皆是同仇敌忾的喊打喊杀,要跟公孙瓒拼命。 帐中一片群情激奋,陈诺虽然不是黑山中人,但为张牛角之死也是身受其撼,不免唏嘘。他转过头去,去看张郃,却见张郃伸出手,正缓缓捋着胡须。 他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但陈诺明显的感到,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向上一扯。跟场中悲壮的气氛恰恰相反,看起来,他的这个表情是那么的令人感到可怕,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陈诺皱起眉头,恰好与张郃眼神对视,但他没有说话。 回到帐中,张郃先自叹了一口气,陈诺鼻子一哼,冷笑一声:“这一切都如了你的愿,也正是将军你想看到的,如今张牛角已死,你还有什么可叹息的?” 张郃看向陈诺,捋须道:“然之兄这番话有点严重了,听你的意思,我好像有点盼着张牛角死的意思了。” “不是吗?如果张牛角死在公孙瓒手上,那么不用冀州来动员,黑山也绝不会放过公孙瓒的。而只要黑山缠住公孙瓒,公孙瓒也就不能兼顾冀州,冀州暂时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张牛角死,对将军,对冀州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陈诺一路说下去,张郃听后点了点头:“说起来好像有点有理了,请继续下去。” 陈诺也不客气,侃侃说道:“先时,你明明料到公孙瓒围住张牛角,必然会来个围点打援的办法,故意引我们过去,然后一个个击破。所以你就让孙轻过去,让他送死。” 张郃呵呵一笑:“那不更好吗,反正张牛角已经陷入绝境,是不能救出来的,我让孙轻带少数兵马过去,不也是为了少牺牲一些吗?” 陈诺摇了摇头:“可你知道张燕是不可能不去的,所以你的本意是要张燕去送死。张燕身为张牛角之下最有说话权的人,一旦他两个都被公孙瓒杀了,那么公孙瓒跟黑山之间的仇恨就永远也别想解开,这正是张将军你最想看到的。” 张郃认真的看了陈诺一眼,心里暗叹陈诺还真不简单,嘴上笑道:“谁牺牲都一样,反正他们是不可能弃张牛角不管的。再说,张牛角救与不救都可能会死,我做的,不过是尽了冀州最后一点责任,让他们知道我冀州暂时跟他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如此而已。” 陈诺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交到张郃手上:“或许是这样,可要是你把这上面的计策出发之前就跟张燕说了,张燕按照上面的思路去做,张牛角或许就能得救,我们能成功逃出敌人重重埋伏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张郃收回锦囊,将它投入火里烧了,一面笑道:“若不是因为然之兄你要随军出战,我担心你一去不回头,回去不好向冀州交代,只好想出了这个以锦囊相授的办法。 只是,我想如果当时然之兄你早点拆开,或许希望还是有的,至少可以早些救出张牛角,不让八百骑身陷困境,自己也不会差的赔上了小命。” 陈诺一愣,再也没有话说,或许是这样吧,谁叫自己没有早点想到呢? 张燕为张牛角办了葬礼,全军为张牛角戴白。但现在毕竟是在两军相较的战场,一切也只能从简处理。张牛角死后第三天,张燕就让人射了一封信到石邑城,交给公孙瓒。 信上言明张牛角已死,如今他张燕代张牛角为黑山军大帅。又言张牛角之死公孙瓒首恶,他张燕和黑山将与公孙瓒从此互为死敌,誓取公孙瓒头颅以祭奠张牛角之亡魂。 也许是公孙瓒不想惹下这么一个劲敌,居然在收到信后的第二天,立即派出使者送上珠宝器皿,以及他自己的亲笔信。信中言语虽然仍是傲慢,指责黑山军无故侵犯他的地盘,但某些措辞却明显要缓和得多,从中透漏出些许的善意。 这日,张燕邀请张郃同他一起巡视营地,陈诺无事,只好在营中随便走走。 不经意间转到一座大营,刚要从帐前路过,突然帐门一开,酒气刺鼻,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摇头晃脑走了出来。他一眼看到陈诺,二话不说,哈哈一笑,拉着他往帐里面走去。 他一面笑道:“来来来,小伙子陪我喝上两杯,好不好?” “有酒喝有什么不好?” 陈诺这两天闲的蛋疼,还真愁着没人跟他喝酒呢,听他这么一说,也十分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那人自斟了一盏,举起来笑道:“来来来,喝喝喝!” 说着,咕咚咕咚往肚子里面灌酒。 陈诺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既没有酒盏,也没有酒壶,一滴酒也没有,这特么请我喝什么酒?他倒是十分不客气站起来,走到那人跟前,抓起酒壶,等到那人将盏中酒喝空了,从他手中夺过酒盏,自个给自个斟了一盏酒,喝了一口,不由赞道:“好酒啊好酒!” 那人看到陈诺这副举动,突然哈哈一笑:“有趣有趣!”复从陈诺手中抢过酒盏,自斟喝了。等他喝了后,陈诺又抢来自个斟酒喝下。如此再三,两人酒各下了三盏,没酒了。 那人笑道:“不用急不用急!”这才唤来外面守兵,为他们送了些酒来,又添了酒具,不用两个人抢一个酒盏喝酒了。 陈诺看看喝的差不多,也就想要离开这里。 那人一愣,罢盏说道:“你这小子有趣,就算我不奇怪你是谁,你难道就不奇怪我吗?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只管喝酒,怎能以各人的名字、出身来破坏了喝酒的雅兴?要是那样,喝了还不如不喝。” 那人一听,微微一愣,仔细回味,体会到个中真味,不由击掌大笑:“妙哉妙哉!可惜你这小子没有遇到奉孝,若让他碰到你,他必欢喜得紧,定引你为知己……” “奉孝?” 陈诺有点醉意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奉孝是谁?” 那人笑道:“郭嘉郭奉孝,要说起他,嘿嘿,不是我夸他,他这人少有远量,腹藏计谋,是个十分难得的奇才。只是他从小就故意隐藏自己的智慧,又从不跟俗人来往,除了我等这些跟他熟悉的人,别人是很难了解他的。也正因为这样,小伙子你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郭嘉?” 陈诺全身一震,酒也清醒了些:“你说的是颍川郭嘉郭奉孝?” “是啊!” 这下轮到那人吃了一惊:“难道你也听说过他?” 能没听过郭嘉大名?但他不能明白告诉他,只是转而问道:“那先生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那人嘿嘿一笑:“从小的好朋友,此生的酒友。” 与郭嘉是好朋友,这人一定不简单,陈诺长身而起,说道:“鄙人陈诺,草字然之,乃此次出使黑山的冀州使者。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看了陈诺一眼,点了点头:“恩,我也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应该不是什么狡猾之辈。但你回去转告那什么张郃的,让他不要在黑山耍什么把戏,他当黑山就没有人了吗?” 陈诺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 但见他转而嘿嘿一笑,说道:“哦,对了,你刚才问我如何称呼是吗?既然你听过奉孝,也应该知道我戏志才才是啊。” “戏志才!” 若说郭嘉大名太过响亮,可戏志才这个名字也并不让人陌生。戏志才原为曹操的谋士,只是英年早逝,曹操因思自从戏志才后没有可用的人才,就让下面举荐。于是荀彧举郭嘉,这才引出这位不出世的鬼才。 这两个都是以才干谋略著称,能不让人敬佩?只是陈诺没有想到,那个在曹营效力的戏志才,如何会在黑山军中?但他也不好冒昧去问,只好客气两句,又想到郭嘉,十分关切的问他:“不知戏先生可否知道郭奉孝现在在何地?” 戏志才白了陈诺一眼,说道:“你不是刚从冀州过来吗,如何不知道?” 陈诺一愣,赶紧问他:“先生是说他在冀州?” 戏志才仔细看了陈诺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 陈诺知道这人脾气古怪,怕问急了他反而不说,所以抓起旁边酒盏,说道:“戏先生,我敬你!”说着,一干而尽。 戏志才抓起酒盏也喝了一口,突然扶着脑袋,表示不胜酒力,趴在木案上也就呼呼的睡了起来。 冀州这么大,你不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如何能知道? 陈诺眼看戏志才终于是装醉不言了,不好再打扰他,看来只好下次再来向他讨教了。他长身而起,往外就走。 不知是有意无意,陈诺刚转身,那戏志才似自言自语说着些话:“奉孝啊奉孝,在韩馥府上可没少受白眼吧?哎,要是你不高兴了,就来找老哥我喝喝酒啊!” 陈诺一听,终于知道答案了。他向戏志才拱手称谢,也就愉快的走出了大帐。抬头看天,天空十分晴朗,心情也舒爽了些。 低下头,他心里盘算着些事情,嘴角上扬:“郭嘉,郭嘉,嘿嘿!” 第一五章:前因 陈诺从戏志才那边回来,张郃也回来了,只不过脸色变得有点沉重。 陈诺试探的问他:“将军不是跟张大帅去巡营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郃嗯了一声,举手说道:“不要说了,差点就着了张燕的道。” “这是怎么回事?” 张郃告诉他:“你不知道,适才我陪同张燕巡营,刚开始时倒是在营内走动,可到最后他突然带我出了营地,一路往东。我忽然想到,他这是要去石邑城啊。石邑城乃公孙瓒地盘,我跟公孙瓒又曾有过数次交手,若被他发现我在黑山军中,那还了得? 张燕明明知道我冀州跟公孙瓒之间微妙的关系,可他如此做,岂不是陷我于不义?想我若不是醒悟得及时,装病回来,不然差点就被他张燕给害惨了。” 陈诺安抚张郃两句:“也许张燕并不是故意的,将军就请宽心吧。” 又过两天,张燕突然来找张郃,说有一批粮草到了,怕被公孙瓒截获,所以请求张郃派兵前去迎接,妥为护送。 张郃倒是颇为爽快,一口答应下来。 陈诺听闻此事,便找张郃说道:“张大帅他手上有几十万兵马不用,却要让将军你协助,将军你难道不觉得此事有点怪吗?” 张郃听陈诺一说,呵呵一笑:“哦?你也看出来了?” 他顿了顿:“你想不想也跟去看一场好戏?” 陈诺正想长长见识,学点东西,听张郃愿意带上他,他当然十分的乐意。等到了晚上,张郃也就按照事先跟张燕的约定,带着本部人马离开营地,一路往南,前去迎接粮草。 也就在张郃出发的同时,石邑城内也有了动静。 就在白天,公孙瓒的探马抓获了一个黑山的信使,从信使身上搜出的信件来看,是张燕写给张郃的。内容则是黑山那边有一批粮草到了,张燕听说张郃也正好从冀州赶来商量结盟一事,刚好同路,所以请求张郃能够顺道护送这批粮草到黑山大营。 公孙瓒看完信,脸色一沉,半天不说话。他将信件送给其他人传阅,别人看后都是齐声讨伐,无非说他们幽州都答应退兵了,怎么冀州还如此无耻,居然跟黑山仍保持联系。怪不得黑山突然攻打我等,原来是受到冀州的唆使。 公孙瓒的长史关靖毕竟考虑周全,他立即提醒信件的真伪。 这件事情重大,的确不能草率行事。公孙瓒立即让人将信使拖下去严刑拷打,都把信使皮肉打裂了,信使仍是半天不开口说话。也就在逼供的同时,公孙瓒的部下又抓获了一个信使,从他身上也搜出了这么一封张燕写给张郃的信,内容也是一模一样的。 公孙瓒放下信,沉声道:“张燕为了此信能够送到张郃手上,真的可谓用心良苦,居然派出了几路人马同时送信。看来,他送出的远远不止这么两封……” 公孙瓒的部下们交头接耳商议着,公孙瓒突然一拍案:“既然是冀州将军张郃到了,吾弟范可代表本将军去迎迎他。记住,要留活口!” “哥哥放心!” 公孙范挺身而出,拱手答应一声,领了命令下去。等到天晚,也就带着本部人马开城而出了。 经过数个小时的跋涉,天明未明时,公孙范的探马也即发现了押运粮草的队伍。他当即让所部人马就地埋伏,等到粮草队伍进入埋伏圈,他首当其冲一声大喝,带着人马冲杀而出,一面又放火烧车。 本以为这下可以一击而中,没想到粮队后面还有人马杀了出来,有人不断高呼:“颜良在此,谁敢截吾粮草!” “颜良?” 公孙范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神经一下子错乱了:“怎么会是颜良,他不是袁绍的大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左右,左右之人也告诉他,来将的确自呼颜良大名。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总不能闻颜良大名就走吧,公孙范也只好硬着头皮,弃了粮队,率部来战。两边在黑暗中杀做一团,等到天色微微亮了起来,公孙范也终于看清楚与他战的,的确是袁绍人马,因为他们打的都是袁家旗号。 公孙范到这时只怪自己既没有见过张郃,也不认识颜良,皆是闻其威名耳。既然搞清楚是袁绍人马,公孙范也不怕此冤没处说,便即带着败兵逃回石邑城。公孙瓒听闻此事,差点气得吐血,但一想到是袁绍,看来这件事情得重新估量了。 公孙范这边灰溜溜的跑了,眼看张郃赢了这一仗,陈诺看在眼里,实在不得不佩服张郃。 晚上他随同张郃一路过来,等遇到了粮队,张郃却并没有让所部人马跟他们接触,而是直接让了过去。等到粮队走过去,张郃这才让自己的人马紧跟其后,暗中保护。 一直等到公孙范出现,张郃这才从后杀出,同时为了迷惑敌人,故意让嗓门大的冒用颜良之名喊话,以震慑公孙范。只有一点陈诺没有想到,本来张郃所部都是打的自己的旗号,却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换成了袁家旗号,看来张郃他是早有了准备。 这样一来,张郃不但成功击退犯敌化解危机,而且将祸水转嫁给了袁绍,可谓一石二鸟。 只是现在想想,这其中的问题已经渐渐浮出了水面。 其一,张燕让张郃来接应这粮草,很是不妥。张郃是客,张燕是主,张燕又没有遇到困难,如何让张郃替他接应粮草? 其二,这张郃刚刚接应粮草便即遭到了公孙瓒人马的拦截,如果不是有人暗中通知了公孙瓒,公孙瓒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如果说是巧合,可这样的巧合是不是让人太难以信服了?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张燕的刻意安排?可他为什么要做么做?再说,他若想让张郃滚蛋,完全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这不是张燕的脾气。不是他,又会是谁? 陈诺一行保护着粮草回到大营,张燕亲自出来迎接。 看到张郃,张燕抓住他的手,笑问:“将军一路还顺利吧?” 张郃答道:“当然,有我张郃出马,大帅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路上遇到了两个小毛贼,他们还想要打着公孙瓒的旗号,破坏我冀州与公孙瓒的关系,已经被我打发了。” “是吗?” 张燕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不去看张郃,只说张郃辛苦了,让张郃先下去休息,晚上再安排宴席替张郃压惊。 张燕回到帐中,又接到了公孙瓒的信。信里内容大概是说,近闻张大帅接连冀州和袁绍两路人马,像他这样脚踏两只船的人,他公孙瓒很有兴趣,想要改日亲自会会他。 张燕看后,将竹简丢在地上,拍案而起:“好个张郃,我道你有何本事,原来是拿袁绍来做幌子!” 他转过身来,吩咐道:“准备一些酒食,本帅要去看望戏先生!” 张燕这边刚从帐中出去,孙轻那边也悄悄来到了陈诺所在的营帐,一见面就劝陈诺赶紧走。 陈诺虽然在黑山军中呆了些日子了,但因为孙轻一直忙于军务,未能一见。他有许多问题要问他,既然他来找自己了,陈诺自然抓住机会,让孙轻坐下来好好跟他说话。 孙轻也觉得自己太过焦躁了,也就听了陈诺的话乖乖的坐了下来。他自然知道陈诺心中所惑,也就跟他解释自己如何来到了黑山军中,又如何说服张牛角起兵对付公孙瓒的。 “恩公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而且当时我在山上差点还伤了你,可恩公你非但没有怪我,而且还想办法帮我,将我从韩馥手上救出。我当时虽然成功逃了出来,但我心里知道,恩公你为了救我,已经向韩馥说了谎话,而这个谎话如果被韩馥知道,韩馥必然会难为恩公。 可恨的是,当时我手上又没有人马,不能将恩公从韩馥手上救出来。可能恩公你也知道,我跟张牛角张大帅当时根本就不认识,所以要去劝他联合黑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同时知道,恩公救了我,我就算拼死,也不能让恩公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我当时也不管了,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先找到张牛角大帅再说。可能是我运气好,半路上先是遇到了好兄弟王当,王当兄弟听闻此事,说道张牛角大帅他不认识,但他认识张燕大帅,于是就帮我写了封信,并分出了几百号兄弟给我,让与我同行。 我辞别王当兄弟也就上了路,一路上不断打听张牛角大帅的下落,也是万幸,在一个山谷被我巧遇到了。只是当时他落了难,正被另外一股势力围攻,我于是出手帮他脱了困,并且助他反败为胜,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他带我回了军中,并且让我认识了张燕大帅。我于是将孙轻兄弟的信交给了他。张燕大帅是信得过王当兄弟的,于是答应帮我。 起先,张牛角大帅还是有所顾虑的,毕竟黑山向来与冀州为敌,现在就这么帮助冀州对付公孙瓒,对他们来说这个风险太大了。毕竟张燕大帅高瞻远瞩,就劝张牛角大帅,说道, ‘黑山之所以能够站起来,那是趁着天下大乱之机。天下有乱时就有太平时,兄弟们敢拼,那还不是为了将来的富贵?现在既然冀州愿意跟我们合作,岂不是天赐良机?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光明正大的扩充兵马,而且还可以得到冀州的扶持,怎么说都是对黑山有百利而无一害。再说,公孙瓒向来与我黑山为敌,此刻正是报仇的大好时机。’ 张牛角大帅听了张燕大帅的劝,想想也在理,于是就答应了,并且将联合黑山各部的事情交给我跟张燕大帅去办。张牛角大帅本来在黑山一带向来有影响力,其实也不用浪费口舌,黑山各部听到消息后,纷纷来集,不到数日见就云集了几十万人马。 我眼看着大军起来了,此刻正是发展势力的大好机会,不能让王当兄弟错过了,于是我就给王当兄弟写了信,告诉他黑山的事情,并且让他也带兵过来会合。” 陈诺听到这里,想到一事,点了点头:“哦,怪不得王当兄弟见到我冀州人马如此友善,原来他是知道冀州跟黑山联合这么回事。只是我记得当时我跟韩馥说,让你回去联络黑山,但也没有让你们急着发兵攻打公孙瓒啊?你可知道,你们这样一来,差点就陷我冀州于不义。” 孙轻说道:“我刚开始真的不知道恩公你已经说动了公孙瓒,让公孙瓒答应与冀州讲和。我那时刚刚劝动张牛角大帅,等到黑山军集结,我便急着劝他与公孙瓒为敌。只是张牛角大帅仍是有些顾虑,一时不敢发兵,眼看这么拖了两天,到是公孙瓒自己找上门来。 公孙瓒听闻我黑山集结此地,怕会对他有威胁,故而先行发兵,突袭我黑山,烧杀了我黑山许多兄弟。张牛角大帅到了此时,这才不得不决心与公孙瓒一战。便是你们刚来那天,张牛角大帅亲自带兵出战,没想到却中了公孙瓒的埋伏,以致战死沙场,后来的事情恩公你也知道了。” 陈诺叹了口气,安慰了孙轻两句,说道:“原来前后是这么回事!你是不知道,还没见到你之前,我还心虚着不知道该如何圆这个谎,甚至想到一走了之,幸好孙轻兄弟你帮了我这个大忙。” 孙轻单膝跪下,说道:“恩公这是哪里话,若不是恩公你帮我逃出冀州,又何来我帮助恩公之说?” 陈诺拉他起来:“快别恩公长恩公短,听着别扭,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孙轻虽然答应,但要真直喊陈诺本名那肯定不合适,只好以陈大哥相称。 陈诺一笑:“陈大哥就陈大哥吧,对了,你刚才一进来就赶我走,这是怎么回事?” 孙轻被他一提醒,也就想到了此来的目的,立即说道:“陈大哥有恩于我,我怎么会要赶陈大哥你走?只是这件事情说来复杂,陈大哥我劝你一句,你们还是早点离开黑山回冀州去吧。” 陈诺听他话里有话,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如何就这样离开? 在陈诺坚持的逼问下,孙轻只好开了口:“既然陈大哥想知道,那我就告诉陈大哥。” 孙轻顿了顿,说道:“其实不是我想赶陈大哥走,而是……而是张大帅已经不能容你们再在黑山待下去了。” “这是为何?” 陈诺有点不明白的望着他,只见孙轻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不瞒陈大哥,其实张牛角大帅之死,张燕大帅已经怀疑到张郃张将军身上去了。” “这是为何?” 孙轻说道:“这一切当然要从张将军交给你的那个锦囊说起。” 陈诺一愣,锦囊已经烧了,他是如何知道的?不过仔细一想想,当时因为情况紧急,他在拆开锦囊时没有考虑太多,是当着众人面的,怪不得他会知道。 只听孙轻接着说:“张大帅是怀疑,既然张郃能够以锦囊上的妙计救出大家,可他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或者,干脆在大军行动前就应该按照锦囊上说的,让大军走后山,这样也就可以避开公孙瓒的伏兵了。他是不明白,张郃为什么不那样做,他的居心到底何在?甚至……他怀疑张郃将军是不是有意要陷害他!” “这都是听谁说的?是张燕亲口说的吗?” 孙轻回避开陈诺的眼睛,说道:“这些陈大哥不必要知道,但张大帅确实已经怀疑起了张郃将军,所以听我说,你们还是快点离开黑山吧。” 陈诺没有立即应承,他想了想,不解的问:“这些细节,难道是他自己推算出来的?” 孙轻倒是没有丝毫隐瞒,“当然不是。” “那是谁?” 陈诺不停追问,孙轻也不好不说:“这人陈大哥或许你不认识,他在军中也很少走动,说出来陈大哥你也未必知道。所以……” 陈诺想到一人,打断了他的话:“那人是不是十分的嗜酒,而且喜欢人家陪着他喝,却又不愿意给人家酒盏?他是想要看人家的难堪,以此来戏弄人家,是也不是?” 孙轻微微一愣:“他的脾气确实是这样,原来陈大哥你也知道他?” 陈诺点了点头:“如果是他,那么这前后所发生的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个大概了。” 他站了起来,扶着孙轻肩膀,说道:“你这次偷偷来我这里,想必是因为张燕这次没有如愿看到公孙瓒发现我等就在黑山军中,以此来挑拨我冀州跟公孙瓒的关系,所以他这回一定是又去了他那里向他讨教去了。既然黑山对我冀州有了敌意,容不下我等,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也不难为你。” 话说到这里,孙轻也只好再劝了两句,也就告退了。 送走孙轻,陈诺想到前后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由笑了一声:“戏志才啊戏志才,看来我要跟你多喝两盅才是!” 第一六章:突变 黑山军大营内,张燕亲自送陈诺等出了辕门。 辕门外,张燕与张郃作别:“将军既然执意要回冀州,我也不好再做挽留。但请转告韩使君,冀州今后如果有用得着我黑山的地方,我黑山定当鼎力相助!” 张郃言笑了一声:“大帅客气了,我回去后定当转告大帅你的美意。” 张郃跟张燕客套着,陈诺在旁看见戏志才也在送行队伍里面,也即窜了过去,向戏志才讨要了一口水酒,戏道:“这次回去后,我就去找郭先生,带他来黑山与你我三人一起畅饮,如何?” 戏志才一听,拍了一下陈诺的肚皮,笑道:“如此当然甚好!” “那就一言为定!” 陈诺与戏志才辞别,回到张郃那边,张燕又跟陈诺说了两句,无非说些客气的挽留话。见留不住了,这才再送陈诺等一程,双方作别。冀州人马上路,黑山军也就回营去了。 此刻是七月末的天气,虽然仍是有点炎热,但从树荫林木间送来的微风,多少让人感到了秋爽之气。 陈诺回想起此行的目的,不无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啊呀,张将军,我们是不是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韩使君可是交代我们,让我们务必令黑山解散。可眼看如今事情不但没有办成,倒是让人家给撵了出来,说出去,这冀州的面子该往哪里放啊?韩使君知道后,只怕不会饶过我们吧?我们路上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先想好对词才是。” 张郃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我们这次回去是匆忙了点,表面看起来的确没有完成任务,可我们是虽败犹胜,也并没有输啊,所以韩使君也无需责怪我们。” 陈诺呵呵一笑:“这是为何?” 张郃回头看了陈诺一眼,突然反问了一句:“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他接着说道,“张燕虽然没有给我冀州面子,罢兵休战,但他却正好送给了冀州最大的实惠。想张燕如今跟公孙瓒打得水深火热,不正是我冀州想要看到的吗?只要公孙瓒掉到黑山这个泥潭里拔不出来,那对我冀州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 我冀州没有了公孙瓒的威胁,也就可以抽出人马一心对付袁绍了。如此,也算是大功一件。所以说,今日我等虽然没有成功说服张燕罢兵,但只有他们继续跟公孙瓒纠缠,我们仍然是虽败犹胜。” 陈诺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这也正是张将军你喜闻乐见的,不是吗?” 张郃与陈诺目光对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我来黑山之前的确没有想到这些,但或许冥冥之中上天早有了安排吧,将最好的结果给了我们,我们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陈诺淡淡的说:“所以说,你到现在终于是承认你对黑山的居心叵测了?你想借用,甚或是制造黑山与公孙瓒之间的矛盾,以此来缓解冀州的压力。张将军,说句实话,我很佩服你。可你这样以牺牲他人来成全自己,对吗?” 张郃鼻子一哼:“有什么对与不对?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就好比你,你为了公孙瓒退兵,就劝韩使君将冀州的土地赠予公孙瓒,你难道说你做得对吗?你可知道,这些土地是牺牲多少将士的性命才换来的?以后又要牺牲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夺回来?” 陈诺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或许他的话是对的吧。 张郃拍了拍陈诺的肩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你,韩使君此刻可能早在公孙瓒和袁绍的双重压力下将冀州拱手送了出去,也就更别谈以后的事情了。所以,有时候牺牲部分以换取整个的利益,那是迫不得已,也没有什么非议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顿了顿,“倒是我们早点回冀州也好,再不回去,只怕张燕就要想出更加毒辣的计策来对付我们了。” 陈诺说道:“是啊,不说上次将军陪同张燕巡营的事说,就是这次,他张燕是明显想要嫁祸我冀州,不过幸好将军你早有准备,这才避免了公孙瓒的误会。” 张郃点头:“不过我观张燕其人虽然粗猛好杀,但他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物,不是那种随便耍手段的人。他的这些计策看似简单,其实毒辣得很哪,若不是他策划的,那他的背后……莫不是有什么高人在指点?” 陈诺想到戏志才,微微一笑,没有道破。 他突然想到一事,跟张郃道:“对了,张将军你还记得上次我与十三骑被困的事吧?” 张郃点了点头:“怎么?” 陈诺说道:“记得当时,他们其中有个首领自称于大帅的,不知道张将军你可有什么印象?” 张郃捋须道:“那时然之兄你非得要去充当什么侦骑,在前探路,我也无奈,只好答应了你,并且让我的得力部下保护你。只是你去了好长时间没有回来,我左等右等等不到,害怕然之兄你在路上遇到了困难,我也就让队伍出发了。 当时幸好赶得及时,眼看然之兄你等被贼人围住,又有一骑马气势凶凶的向然之兄你冲杀来。我当时身处马背上,取了弓箭,一箭倒是射中了他的坐下马,将他从马背上摔下。也因为情况紧急,我也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带着队伍杀了上去,这才将贼人驱尽。 只是当时刚刚赶走了这股贼人又来了王当兄弟,我是没有仔细命人清理战场,自然也就不清楚你说的什么于大帅。不过,姓于的我倒是认识几个,你现在还记得他的相貌吗?可不可以形容出来?或许我能有印象。” 陈诺仔细回想了下,记忆犹新:“这也不难,此人个头中等,大腹便便,满脸的横肉,脸上的五官……哎呦,都好像挤到一起取暖了。他的眉毛很是粗塌,鼻子也大,就是眼睛小了点。对了,特别是他的眼睛,那不是小,是细小得可怕!他只要发起怒来,眼射凶光,眼珠乱转,跟一颗豌豆在白瓷碗里溜达似的,倒是又让人看起来很是好笑。” 陈诺越形容下去,于大帅的面部轮廓越是清晰,他也就不觉的感到好笑。 张郃眉头一皱,脱口说道:“你说的,应该是他。” “谁?” “于毒。” “于毒?” “嗯。” 张郃点了点头,说道:“此人起于蛾贼之乱,手上倒是颇有不少人马,曾在兖州一带活动,后来到了我冀州,我韩使君当时正跟公孙瓒大战,也就将他拉拢了过来。我也曾经见过他一两面,可能是上次战场太乱了,没能让我猜出是他,如果知道,这一仗或许也就不用打了。” 陈诺关心的不是这些,他问道:“你既跟他认识,那你可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我?” “没有!” 张郃果断的说:“我跟他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数个月前,我当时还不认识你,如何跟他提起你?你问这些干什么?” “也没什么。”陈诺收回了失望的目光,又想到一人,问道:“当时还有另外一伙人在场,他们是匈奴人,其中一人还自称他是什么右贤王的,说是要跟于毒会盟什么的。也正是我当时误闯入他们约定的见面地点,这才闹出了后面的许多事情。” “匈奴右贤王!” 张郃吃惊的道:“他怎么会跟于毒在一起?” 陈诺不解的看向张郃,只见张郃突然一扯缰绳,说道:“糟糕!这件事情我必须早点告诉韩使君知道,以让他做好准备。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得尽快赶回冀州!” 陈诺还想问清楚,但见张郃如此着急,也就不便再问了。 来时是因为不熟悉黑山军盘踞的地点,故而难免有所耽误,此刻是回程,又是紧急状态下,倒是相比而言节约了不少时间,不日后众人也就赶回了冀州。 可是让陈诺和张郃没有想到的是,尚离冀州十里,他们就被一支人马拦住了去路。 那支人马足有千人,在队伍的最前头一名将军看到他们到了,倒是不慌不忙的打马走了出来,向张郃拱手说道:“张将军别来无恙!” 张郃一愣,说道:“高将军!你不是驻守巨鹿平乡吗?如何在这里?” 姓高的将军笑道:“张将军难道忘了?如今那是公孙瓒的城池,我怎么还能懒着不走?说起来,还得幸亏这位兄弟……” 那姓高的将眼珠转向陈诺,陈诺眉头一皱,不好避让。那人就对陈诺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这次出使黑山的使者,陈诺,陈大人吧?” 陈诺道了声不敢当:“正是鄙人!” 张郃还怕姓高的将矛盾转到陈诺头上,所以立即说道:“既然回来了那也好,你就跟我一起面见韩使君,让他准你带兵与我一道前去会会袁绍,好让袁绍知道我冀州不是没人!” “我看不必了。”姓高的闭上眼,淡淡的一说。 张郃一愣,问他:“你是怕他?” “不!是韩使君的命令。” 姓高的拿出一封竹简,说道:“韩使君命令我在此等候将军多时了,说一旦张将军回来,立刻让将军回到自己驻地,不得离开。至于陈兄弟嘛,韩使君也说了,他也不用回冀州,只用跟着我一起回河阳去见赵浮将军就是了。” 姓高的说着,让人将竹简送呈张郃,张郃展开一开,眉头紧锁。 读毕,张郃将竹简合上,说道:“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面见韩使君!” 姓高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也不行!韩使君已经交代了,他不愿意见到你两任何一人,你们只要一回来必须马上按照命令行事,不得踏入冀州半步。若是有违命令……” 或许是有碍于张郃的面子,没有说下去。 张郃眉头微微一皱,拉着姓高的到一边说话去了。 张郃低声问他:“伯伸,你我可是共事多年,你知道什么也不需瞒着我。你实话告诉我,我走的这些天,冀州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化了?或者是,袁绍那边又有什么人来做说客了?我劝你一句,你可别做糊涂事!” 姓高的被张郃说动,脸色微微一变:“张将军!你我在私是好兄弟,可在公,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因私废公的。我高览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儁乂,我劝你一句,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韩使君什么样子,你比我还不清楚吗?君子不处危地,大厦之将倾既已注定,又何必徒手支撑?在这个乱世,要想活得长久一些,不懂得审时度势那是一定要吃亏的!儁乂,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张郃前后听高览一说,鼻子一哼,瞪视他良久,突然仰头哈哈一笑:“伯伸,伯伸!当真你父亲给你取的好字!我看你已经登得够高了,可以俯览天下,一展抱负了!可你还不能知足,还想要无限延伸,看得更高更远!岂不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这个道理吗?” 张郃丢下高览,转身重又上马,突然以枪指着他:“你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高览兄弟了!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放不放我去见韩使君?” 高览微微一愣,还想要挽回点什么,但他看到张郃如此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就把心一横,爬上马背,横起手中大刀:“我也只说一句,我奉命行事,你要想去见韩使君,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眼看两个人僵持起来,他们身后的人马也悄悄移动,准备一场大战了。 陈诺走到张郃身边,低声劝道:“张将军,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乱来。再说,高览将军他是奉命行事,我们也不能为难他。” 张郃听陈诺一说,脸上的怒色稍微和缓了些。 只听高览说道:“这位陈兄弟说得对,再者,张将军你不要忘了,韩使君的命令可是明明白白的写在了那里,你也看过了,难道你要违抗韩使君的命令不遵从吗?” 张郃眼睛转了转,收回了枪,轻轻叹了口气。 他拉着陈诺到一边,跟陈诺道:“这样也好,既然我不能去见韩使君,那我也就不见了。然之兄你不是要回河阳赵浮将军那里吗,那这件事情看来也只能拜托然之兄你来办了。” 陈诺一拱手:“张将军有话请说。” “你不是想要知道那个右贤王的事情吗?我告诉你,这匈奴右贤王名于夫罗,他的先祖倒是很厉害,曾扰乱我大汉许多年,自被我汉将击溃,一部远走,一部留在了汉境,受到我大汉的保护。” 张郃顿了顿,说道,“这部留下的称为南匈奴,他们的龙庭就在并州。只是自我汉乱以来,他们不思汉恩,反而勾结山贼起事,趁机劫掠我汉境,深入我腹地。我大汉想要征讨,可他们一见打不过就骑马逃走,等到我们走了,他们又来了,实在让人头痛。” 对于匈奴陈诺还是了解一点,听张郃这么一说,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评论。 他没有打断张郃的话头,听张郃继续说下去,“早有传闻,于夫罗跟袁绍关系不错,这次他突然出现在黑山,可能是被袁绍收买过来的。我想,他这次跟于毒会面,只怕里面大有文章,有可能于毒他也已经倒戈向袁绍了。 我本来准备亲自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韩使君的,请求他早做防范。只是眼看不能见到他了,那我也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赵浮将军身上了。你这一回去,只要将此事告诉赵浮将军,我相信赵浮将军他该知道怎么做。” 陈诺点了点头:“将军放心,是一定带为转告!” 张郃拍了拍陈诺的肩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然之兄,这冀州的将来不管是属韩使君,还是袁绍,似乎都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最后一点力气罢了。事成与不成,看来也只能看天意了。然之兄,你我各尽其力吧!” 陈诺看着眼前这条通往冀州,却被人拦住的大道,心里能没有一点警觉?冀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何等变故?如何韩使君会亲自下令阻挡他们进城? 看来,还是张郃说的对,现在唯一能挽回颓势的,只能是依靠赵浮了。赵浮手上有兵,只要把张郃的话带到,让赵浮知道事情的紧急,赵浮想必会迅速发兵,以缓解冀州的燃眉之急吧? 看来,他这次河阳之行是不可避免的了。 陈诺与张郃作别,张郃又交代了陈诺两句,心里面的焦虑,只怕也只有陈诺能够体会。陈诺再次安慰了他两句,目送张郃上了路,一条通往张郃驻地武城的路。 看看张郃带着队伍走远了,陈诺方才向高览问道:“高将军,我们是先到冀州城休息一晚再出发呢,还是现在立即就动身去河阳?” 高览嘿嘿一笑:“冀州就免进了,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正合我意!” 陈诺嘴角微微一动,也不跟他啰嗦,扯动缰绳,呼喝上路。他心里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因为此事,他一时是不能进冀州城去找郭嘉喝酒了。 第一七章:倒戈 河阳赵浮驻地。 都督从事赵浮忽然听人报说高览带了许多人马到他城下,自然有点疑惑,但仍是帅同兵马出城迎接。 两相会面,赵浮向高览拱手问道:“高将军向来驻守巨鹿之地,不知今日如何会突然降临鄙邑?” 高览笑道:“巨鹿的事情鄙人已经不管了。鄙人此来,一是为了护送陈兄弟回赵将军处,二则是奉了韩使君命令,有一事要转告赵将军。” 赵浮看了陈诺一眼,不及跟他说话,转而看向高览:“哦?不知是何事?” 高览上前一步,目视着赵浮:“赵将军你或许还不知道,袁绍为了争夺冀州,不惜勾结匈奴人,听说近日匈奴右贤王已然带着本部人马南下,不日将与袁绍会合。韩使君因为惧怕匈奴南来,袁绍势力反扑,故而将我从巨鹿调来,暂时协助将军镇守河阳,以防不测。” 陈诺听高览这么一说,这才知道张郃的猜测没有错,匈奴人果然是受到袁绍的收买,已经南下了。不过听高览话里的意思,他是奉了韩馥的命令率部来协守河阳的。这是好事,可为什么高览不跟张郃说清楚,何必要闹成误会? 再看赵浮,他是呵呵一笑:“就是他袁绍,本将军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小小的匈奴人!高将军远来辛苦了,请城内休息,我已命人安排的宴席为将军接风!” 高览道了声谢,只带了十数骑随赵浮进城,其余人马则让留在城外安营扎寨。 赵浮客气两句,还想劝让高览将人马都带进城去无妨,被高览拒绝。赵浮见高览执意不肯,方才点头,承诺高览,军队不进去可以,但得接受他的慰劳,安排酒食,犒赏三军。高览这才同意。 一行人进入城内,宴席也早已经摆上。陈诺虽然职不过一个驿使,但他因为受到韩馥赏识,身份特殊,所以在宴席上也有一席之地。 赵浮跟高览在宴席上说的不过是些客气的话,再有不过谈到袁绍以及匈奴人南下的事情。 等到席罢了,高览突然笑道:“我冀州之所以到现在仍是稳如磐石,除了韩使君居中镇守而外,将军的功劳可谓大矣!想将军手上拥有强弩万张,威震河内,以此慑服袁绍,袁绍岂敢乱来? 鄙人虽早已耳闻,奈何因军务烦身,一直未能亲往一睹。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不知赵将军可否不吝带鄙人到各处瞻仰瞻仰?” 赵浮听高览这么一夸,早已是眉开眼笑了,不等高览说完,赶紧谦逊两句,笑道:“说起来,我河阳兵力分为两部,一部水军六七千,驻守在黄河岸边,一部在城内,也有四五千人,皆是配备了强弩劲箭。不是我自夸,只要袁绍他敢乱来,我立即将他射成刺猬!” 两边互相吹捧了几句,赵浮这才想起高览的请求,也就十分愿意的带同他在城内驻兵处转转,又去了黄河岸边他的水军驻地。 陈诺一路跟随,看着河阳城内的街市,脑子里原有的印象慢慢被打开,也就渐渐对河阳有了清晰的认识。这里,毕竟是那个叫‘陈诺’的人原来生活过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挖掘,原来的‘陈诺’所能拥有的记忆还仍是十分的浅薄,甚至他能想起的也是十分的模糊。难道‘陈诺’他生活在河阳不是很长时间?那么本来的他应该在哪里?他的朋友,还有家人呢? 陈诺不敢继续往下想,他的脑子已经无法承受了,无数凌乱的记忆和自身的记忆搅在了一起,让他也难以辨别那个是真正的自己了。 等到了天黑,高览先回城外大营,陈诺则跟随着赵浮进了府上。 赵浮让其他人都下去了,独独留下了他。 他请陈诺坐下,口han讥讽的笑道:“不错啊,本将军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原来是个人才啊!我只是让你送了回信,你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出使公孙瓒,又是出使黑山的,居然能将跑腿的特长发挥到舌头上?哈哈,居然还说动了公孙瓒退兵,使得使君对你刮目相看,听说他还因此想要封你个郡督邮做做?哈哈,你可不简单啊!” 陈诺可知道赵浮这么说,是嫉妒他抢了风头。同时明白,下属的功劳就是上司的功劳,他可不敢去跟他争风。陈诺一股脑的将功劳揽到赵浮身上,赵浮的神色这才恢复如初,嘴上也积了德,不再语含讥讽的数落陈诺了。 他问陈诺:“那以你现在的身份,我是该称你做大人呢,还是……” 陈诺赶紧道:“不敢不敢!我虽出使过黑山,但使者只是临时身份,既然回到了河阳,我当然仍是将军你手下的一个普通的驿使!” 赵浮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陈诺当然有事情要说,他可时刻没有忘记张郃临别前的交代。先前因为没有机会说,现在有了机会,自然将张郃要他转告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给赵浮。 只是右贤王既然已经确定跟袁绍有了勾结,他也就取得了更加有力的证据,证明于毒跟右贤王的见面,正是有倒戈向袁绍的倾向,所以请赵浮要有所防备。 “张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他是劝我赶紧发兵,以震慑袁绍,不让袁绍计谋得逞。” 赵浮说着,眉头微微一蹙,问道:“可你刚才说,于毒他会跟右贤王见面?他可能已经倒向了袁绍?” 陈诺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事,问道:“对了,不知将军以前可跟于毒熟悉?” 赵浮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诺说:“我想知道,将军以前是不是在他面前有意或者无意间提起过我?或者说,他曾经见过我?” “什么?” 赵浮皱了皱眉头,哈哈一笑:“你一个小小驿使,我吃撑了没事在他面前提你干什么?再说,你们曾经有没有见过面那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你问我吗?哈哈,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诺失望的收回目光,他没有在意赵浮的冷言冷语,但在心里,疑惑更加重了。 他问了该问的两个人,张郃和赵浮。可他两既然都没有在于毒面前提起过他,那么于毒当日又是如何清楚的叫出他的名号、职务?如果不是他们告诉的,那还会有谁?难道是以前‘他们’早就认识?可奇怪,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到现在终于发现,他虽然夺了别人的舍,拥有了原来主人的身体和部分的记忆,可却事事都模糊,记忆也有点混乱了。现在看来,他不得不怀疑,到底是他夺了身体主人的舍,还是身体主人夺了他的舍啊? 门外有人走了进来,向赵浮禀报:“于大帅求见!” 赵浮一听,嘴角微微上扬,对陈诺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你曾经有没有见过他吗?正好,他为我办事刚回来,你自己去问他好了。” 陈诺一愣,似乎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于毒他就在将军府上?” “是啊!” 赵浮说道:“你先前不是说他曾与右贤王见过面,有倒戈袁绍的迹象吗?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现在只能烦你代我去问了。” 赵浮说着,让人传于毒来见,他留下陈诺在室内,自己则悄悄躲到了屏风后面。 于毒风风火火的进来,没看到赵浮,一眼倒是看到了陈诺。他微微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眼珠一转,立即叫道:“啊哟!这是赵府吗,门人怎么乱带?” 陈诺仔细扫视了他一眼,再次确定,他对他仍是一点印象也没有,除了上次在黑山他们之间不太友好的遭遇。 他定了定神,看于毒装得如此可爱,居然丢下一句转身就要走,他赶紧上前一步,笑道:“这是赵府,大帅你没有走错。只是赵将军他临时有事外出了,让我暂时陪陪大帅你等等他。只是想不到大帅你我上次黑山一别,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别来无恙啊?” 于毒眼珠一转,拱手笑道:“原来是这样,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刚才你说黑山?我们在黑山曾经见过面吗?小兄弟,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了?” 陈诺嘿嘿一笑:“大帅贵人多忘事啊,或许真的忘了,也罢!但我在这里有句话要替右贤王带到……” “右贤王?” 于毒微微一愣,立即说道:“你说的是匈奴右贤王于夫罗?” 陈诺点头道:“是他!他让我转告于大帅,说袁将军让于大帅在赵府一切小心行事,不可露了马脚,只要等到韩馥将冀州让出来,袁将军自会论功行赏,到时少不了于大帅你的好处。” 于毒听陈诺这么一说,小眼睛眯成一条线,突然一声大喝:“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小子是袁绍派来的奸细。来人哪,快给我拿了他!” 陈诺没想到于毒这么不要脸,贼喊抓贼。幸好这时赵浮现身,将冲进来的侍卫喝退,跟于毒解释说是误会,于毒这才干休,悄悄的看了陈诺一眼,不无挑衅。 既然于毒懒死不承认,又不能引他就范,说多了赵浮只怕也不高兴,陈诺也只好不开口了。 赵浮问于毒所来何事,于毒笑道:“适才回城时看到城外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驻军营帐,我还道是谁,原来是高览将军来了!我与高览将军多日不见,也就留下来说了会儿话。 他说到白天劳烦将军你陪了他一天,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所以命人准备了酒席,以回报将军。他还准备亲自过来请将军赴宴,只是我正好要回城,也就让他稍待,我答应他把话带到就是了。当然,高将军同时让我问一声,不知将军你可否能赏这个脸?” 陈诺心中一动,这于毒勾结袁绍潜伏在赵浮身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所以他的话不能全信。 他故意问道:“怎么,听话里意思,于大帅你难道不一同赴宴吗?” 于毒笑道:“我嘛,外面奔波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又进城又出城的,小兄弟你当我有这么大的耐力?我就不去了,想将军也能够体谅。” 赵浮旁边说道:“于大帅为我冀州奔波,确实辛苦,既然不想赴宴,那就留在城中吧。” 于毒告了一声谢。 陈诺想到赴宴的地方虽然是高览将军的地盘,也不需疑神疑鬼,但还怕于毒会在出城这段路上使坏,他不放心,不请自荐,说要同去赴宴。 赵浮没说什么,于毒也自然没什么好说。 于毒这边从赵浮府上出来,赵浮也就带上陈诺,并十几个侍卫随从,一同赶往城外赴宴。 走到半路上,陈诺突然想到,他跟赵浮都出城了,那城内此刻岂不是就只剩了于毒一个人了…… 这事情要不要提醒赵浮一声? 他咬了咬牙,使劲甩掉某些芜杂的念头,既然人已经出城了,还想其他干什么? 路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路到了城外高览将军营帐,高将军亲自迎接。 等到了大帐,宴席也已经摆上。高览眼看着赵浮侍卫不离左右,便劝他将侍卫放下去喝酒,他们好说话。赵浮也没有多想,也就手一挥,让他们都下去了,帐内除了高览和赵浮,顷刻只剩了陈诺和另外十几个陪坐的武将了。他们都是高览的部下。 高览劝着酒,喝到七分时,突然开口笑问:“赵将军,你对目前的形势怎么看?” 赵浮停下酒盏,叹了口气:“还能怎么看?如今虽然公孙瓒暂时退兵了,可对于冀州的事情,韩使君仍是下不了决心。我是左等右等,虽然亲自写信请求他,可到现在仍是没有收到韩使君正式发兵的命令!嗨,可真让人着急啊!” 高览问他:“那将军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赵浮眼睛里寒芒一闪,捏起拳头,缓缓说道:“我还能怎么办?如今袁绍都已经勾结了右贤王,如果再等下去,只怕情况更加凶险。事有不得已,如果再等不到韩使君的命令,我就……” “你待如何?” 高览目光成聚,凝视着他。 赵浮将拳头轻轻一举,击在木案上:“我就不等了!我要直接发兵!袁绍看到我大兵过来,想必他也就不敢乱来!” 高览问他:“可如果这样做,你就不怕使君怪罪吗?” 赵浮说道:“事急从权,使君就算怪罪我也不管啦!只要能震慑住袁绍,保住冀州,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高览将酒盏里的酒水全都吞到了肚子里,放下酒盏,他侃侃说道:“赵将军的行为鄙人很是佩服,可将军想过没有,我们今天为韩使君做的,到底值不值得?他会不会感激将军你? 再者,你也看到了,这公孙瓒虽然暂时退兵,可韩使君到现在仍是不能下定决心要不要跟袁绍决裂!他只是贪图他的安逸,何曾想过别人?在他手上做事的,又有几个干才能得到应有的地位?如此庸才,有人不会用,机会来了也不知道把握,我们继续为他效力,还能有什么结果? 而袁绍则不同,他出身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帐下不乏能人,其人又能敬贤爱士,所缺者唯有一个安身的所在!所以他对于冀州,那是不得到是决不罢休的!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韩馥与袁绍孰优孰劣一眼就能明白,你又何要继续糊涂下去?赵将军,是时候该醒醒了!” 高览的话说的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就是陈诺听了也觉得是那么回事。 可他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目前可是供事于韩馥啊! 看着左右武将一个个把眼睛瞪视着赵浮,片刻不离其身,陈诺身子一寒,酒意全跑了干干净净。 那赵浮听了高览一连串的话,他仍是不敢相信的看着高览:“高将军,你……你是喝多了吧?” 高览摇头:“我没喝多,我只问你,我刚才的话你能不能考虑?” 面对高览咄咄逼人的目光,赵浮也终于明白高览不是开玩笑了。他脸色一黑,大喝一声,就要伸手掀起木案。但他很快发现后项一片冰凉,两三把刀子同时架了上来。 赵浮怒视着高览,喝问:“高将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高览神色不无歉意:“对不住了!使君知道将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也只好暂时委屈将军你了。”然后向部下示意了一下,他们也即走上前去,将赵浮按倒在地,用绳索将他捆绑了。 赵浮眼看挣扎不开,唯有用两只眼珠瞪视着高览,大声道:“事到如今,你也不用拿使君来搪塞我了!你直接说你已经倒戈袁绍就是了!哼,但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你虽然抓住了我,可我城内外人马加起来足有一万多,你才带了这么点人马来,就以为能控制得了他们吗?” 高览还没有开口,陈诺已经站起身来:“将军,我已经告诉你了,于毒早已倒戈向袁绍了,可你不听 !我们都出来赴宴,只留了他一人在城中,他能干什么好事?我想河阳城是难保了!” 高览看了陈诺一眼,不无满意的笑了笑。 赵浮眼睛往外直凸,汗流如水,整个人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完全没有了神气。 第一八章:城头变换大王旗 赵浮被带了下去,陈诺仍在席上。 他抓起酒盏,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将眼睛扫向高览。 高览也是饶有兴趣的与陈诺对视着,并没有立即开口。 陈诺将盏放下,闭目道:“什么也不要问了,我当初承诺过张郃将军,一定要替他劝动赵将军发兵,既然天意若此,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高览突然仰头一笑,挥手让众武士都下去了:“小兄弟,有兴趣喝一杯吗?” 陈诺没有回答有或没有,他抓起旁边的酒盏,又自顾自的喝起来。 高览一愣,随即哈哈一笑,佩服起陈诺的豪爽。他也抓起酒盏,自己喝了。 陈诺抹掉颔下的酒渍,叹了口气:“我想高将军一定有许多苦水要向我倾倒吧?其实高将军不说我也明白,你先前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做得对!” 高览再次一愣,跟着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两人各自喝着酒,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陈诺明白,高览并不是一个奸猾之徒,他今日的所作所为,或许连他自己都还在不停的拷问自己,到底该不该到底对不对?但他同时明白,他高览必须这么做,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原谅自己一直被压抑的心情。 他们或许或多或少埋怨自己在韩馥手上没有得到应得到的位置,没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因而生恨的吧? 他想起了临别前张郃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所谓‘事成与不成,看来也只能看天意了’,又说什么‘你我各尽其力’,其实,张郃他心里或许已经很是清楚,韩使君之无能,冀州之不可保已经是注定的事实了,只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的所有说辞,虽然是安慰陈诺的,替陈诺减压。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过是替高览今日的所作所为找到某种依据,某种借口,某种开脱罢了。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迷茫,他为什么要怎么做?而他,嘴上虽然否认与高览之间的关系,其实他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儁乂他会明白我今日所做的吗?” 陈诺对着他不置可否的一笑,说了另外一个话题:“大家都是各为其主,所以请高将军善待赵浮将军。” 高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陈诺将酒盏放下,说道:“你我喝得也差不多了,还是散了吧。只不知道,高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理我?” 高览笑道:“陈兄弟请放心,袁公特意交代过,让我要好生招待陈兄弟你。” “袁公?” 陈诺脑袋模糊,一时没有想出来。 高览呵呵一笑,提醒他:“袁绍袁将军。” “袁绍?袁绍?” 陈诺脑袋霎间闪过无数个断开的片段,被他瞬间整理出来。那是一个手势,一句话,一个眼神。一句话?什么话?说的什么? 是……是…… 陈诺纠结着,脑袋胀得不行,是醉意翻滚。 高览眼看着陈诺趴了下去,他将盏一放,让人将他抬下去休息。 这时,帐外士兵向他报捷,说河阳shui军被他们控制了,河阳城也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掌中。 高览站起身来,传令下去,让士兵开拔营寨,全都进城。 一夜之间,河阳城头的旗子更换了,由姓韩的变为姓袁的。 河阳城虽然被高览和于毒合力控制着,但仍有部分势力不肯归附,与高览的人马进行着巷战。又是经过一天的战斗,城内流血遍地,死亡在不断上升。 但高览不会想到,也就在这时,突然有另外一支人马来到了河阳城下。 来人程奂,他与赵浮同属于韩馥部下。他一来到城下,将数千人的队伍摆开,立即要求见到赵浮。 在此情况下,高览不得不将赵浮释放,请他回了府上。 高览开口说道:“程奂将军与赵将军一直都驻守在河阳,怎么这一次程将军单独带了人马出去,怪不得我在水军中一直没有看见他。” 赵浮一听,哈哈一笑:“看来是程将军回来了,真乃天助我也!高将军你或许还不知道,早在前些天,我就与他商量着,他袁绍不是勾结匈奴吗,那我也可以去请白波军前来助阵。于是我就分了他兵马,让他去白波军那边寻求帮助。哈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也正是时候!” 高览点头道:“是啊!可恨他回来早了一步,要是再缓个两天,我也就能完全控制河阳了。” 赵浮嘿嘿一笑:“高将军,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答应将于毒那贼子交出来!” 高览摇了摇头:“谁说我反悔了?我只是担心程奂将军他重蹈赵将军你的旧路,所以我此来是要让赵将军你亲自出面说动程将军,只要他愿意归降,我仍可以向袁公保两位将军的富贵。” 赵浮眉毛一竖,冷笑一声,拂袖而起:“笑话,天大的笑话!” 高览看着赵浮的背影,知道他是铁了心了,也罢。 高览站起身来,正要出去,门外有人报说陈诺求见。 高览眉头一皱,也就让人传上来相见。 陈诺一见到高览,拱手笑道:“听说城外又来了一批人马,还是韩使君的部下,高将军你正为此事头痛?” 高览看向陈诺,没有丝毫隐瞒,默然点头。但看陈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问他:“难道陈兄弟你有什么办法教我退敌?” 陈诺摇了摇头,但他立即说道:“我没有,但我有个朋友。” “你朋友?”高览看着他,“他有办法?” 陈诺笑道:“他就在外面。” “我明白了。” 高览点了点头,让人传他的朋友进来。 他的朋友一身黑色衣服,裹着白色头巾,满脸的胡茬,整个人不是高大,但却十分的粗壮。 他一进来,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陈诺微微一笑:“高将军不要见怪,我的这位朋友他怯生,所以……” 高览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的部下都退下去。 他的部下眼看如果他们都下去了,那么场中就只剩下高将军一个人独自面对陈诺他们三人了,他们不敢大意,还在犹豫着。 高览自然知道他们的顾虑,但他在稍微估量了对方的斤两后,仍是对自己有满满的信心。 陈诺和赵浮,这两人一个文官出身,一个是跑腿的小吏,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足为虑。唯一剩下这个不知来路的汉子,虽然看起来凶蛮,也未必有什么本事。 再说,这周围都是他的势力,陈诺他们就算想要耍什么花样,也是不敢乱来的。 高览在心里这么一番权衡后,更加不将陈诺他们放在眼里。 陈诺当然也看出了对方的顾虑,倒是他嘿嘿一笑,讥笑道:“这里以前虽然是赵将军府邸,可现在已经被你们高将军控制了,大家不会以为我会在这里做出什么傻事吧?” 高览左右的部下听陈诺这么一说,倒是在理,又见他们的将军高览不屑一顾的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们也就再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告退。 高览目注着黑衣人,眉头微微一皱,问陈诺:“人都下去了,怎么你的朋友还不说话?” 陈诺上前两步,拱手说道:“其实是我想跟高将军说两句话,跟他没有关系。” 高览愣住,不明白陈诺到底要搞什么。倒是赵浮干脆,自始至终背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陈诺坦然说道:“高将军,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要想彻底控制这河阳城,非有数日之功是切不可行的。可惜上天没有给高将军你这个机会,你刚进城不到一天,外面就来了河阳的救兵。 高将军你想想,如今内部未能安定而外面又有强敌,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你能支撑得下去吗?我可听说,程奂将军人马刚到城下,就有许多守城的将士起了讧,城内赵将军的势力已经开始反扑了,你再不想好退路,只怕来不及了。” 高览鼻子一哼,手按着佩刀:“原来你不是给我献计,是来为程奂做说客来了!” 陈诺摇了摇头:“别说我到现在未能与程将军见一面,就算见了,我也还是那一句话,我为将军你考虑,你而今除了乖乖退出河阳城,只怕别无他路了。” 高览目光齐聚,在陈诺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回,突然放声大笑:“你如此胸有成竹,看来是早已经想好了进退之路了?” 陈诺仍是劝道:“高将军,你别再执迷不悟了,眼前的路只有这一条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消息,你的好盟友于毒,他已经带着他的人马悄悄往城外撤了出去。” “于毒跑了?” 不但是赵浮,就是高览也不由提高声调发出这么一声问号。赵浮是喜忧参半,高览则是彻彻底底的怒意。 他的脸上肌肉在打着颤,鼻子一哼:“竖子不足与谋,他跑了也好!” 转眼去看陈诺,还有场中的其他两人,突然仰头再次一笑:“我知道了,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是仗着人多吗?你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常人以为不可能做的事情,你偏偏去做。陈兄弟,我原来一直都小看了你呀!怪不得不但张郃将军,就连袁公都会对你刮目相看呢!” 他虎躯一震,手指着黑衣人,喝道:“你,抬起头来!” 黑衣人居然没有动,一直低着头。 高览瞪视着陈诺:“你让他抬起头来!” 陈诺为难的问:“难道跟将军说话非要动刀动枪不可吗?” 看他仍是那副样子,陈诺只好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韩猛,你抬起头来,好好让高将军看清楚!” 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听到陈诺的命令,立即将脑袋抬起。 他的目光上扬,如同凶神恶煞,跟高览目光一旦接上,便不放过。 高览虽然自认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无数次,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在这道目光的严厉打击下,他居然不由自己的倒退两步,胸口猛的一跳。 陈诺叫道:“韩猛,还愣着干什么!” 韩猛突然撑开双臂,两只拳头举了起来,大喝着,大踏步直冲高览。他跟高览相距不过丈余,也没眨眼功夫就冲到。高览在吃惊之余,手碰到刀柄,他也是反应迅捷,在紧急中拔刀而出,一刀砍了出去。 韩猛跳开,居然跑到旁边搬了一张木案,呀呀大喝着,举起,砸向高览。 噗的一声,木案粉碎,高览脸色煞白。 韩猛一击不中,也不管高览手上的刀子,挥拳乱舞。面对毫无章法可言的韩猛,高览手中的刀子被他逼近了,居然也施展不开。高览还想退后两步,以好给手中兵器腾出一点挥舞的空间。哪里想到,这韩猛根本就是附骨之疽,甩不开身。 耳边只听到呼呼的拳风,高览脸上汗珠直滚。那韩猛一抡拳打下来,没有一次打到高览身上,也是急了,只见他大喝了一声,向旁边滚开,又瞬间站起,抱着大厅中间的一根木柱子拼命的摇晃起来。 高览手上捏着汗,突然看到韩猛如此举动,心里纳闷,这愣小子在干嘛? 旁边陈诺一见,差点背过气,看来这小子是犯毛病了。要是再让他摇上两摇,说不定还真让这小子把柱子给拔了。别的倒没有关系,只怕柱子一倒,屋宇失去支撑也就塌陷了,那还不把屋里的人全都埋了? 他赶紧抓起旁边一只木案,使劲丢了过去:“韩猛,接着!” 韩猛放弃柱子,转过身来,往前一冲,居然一手接过木案,大喝了一声,将木案举起砸到高览脑袋。要不是高览举起手中刀子挡了一下,只怕此刻脑袋都被砸成齑粉了。 但饶是如此,他手中刀捅破木案,他还来不及回夺,早被对方大力一扯,身子前倾。眼看就要和身栽倒,他立刻弃了刀子,身子同时向后一跳。 但他这次没有韩猛窜的快,韩猛眼看木案碎了,他是立即将东西丢了,然后瞄准高览,这次将整个身子当做武器,直接压了上去。 可以想象,如果高览被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压在下面,那筋断骨折可能难免。 但高览终于在他压下来的最后一刻奋力向旁边一窜,也就躲过了一劫。 韩猛嗷的一声落在地上,但他很快抓住目标,一伸手,钳住了对方的大腿。高览立足未稳,下身被这么一扯,当即吓出一身冷汗。高览想要出掌去打他,被韩猛猛的窜起,抱住他大腿不放。高览挣扎当儿,韩猛又是一声喝,一手撑着高览的大腿,一身抓住高览的肚子,猛的将他整个人平平举了起来。 可怜堂堂一个大汉将军,就被韩猛这么轻而易举的高举起来,想要挣扎都是徒劳无济。 高览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看来这次是颜面尽失了。 陈诺可不想高览因为这件事情以致羞愧自杀,赶紧喝道:“高将军是我的客人,韩猛休要伤了他!” 韩猛哦的一声,很听话,立即双手一松,往后一退。可怜高览刚才一阵头晕目眩,现在又被人跌在地上眼冒金星,羞得满脸通红。他被陈诺扶起,赶紧抓起地上遗落的佩刀,就要抹脖子了。 陈诺一把抢过,说道:“高将军不要这样,他不过是有一股子蛮力气,出手重了些,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恶意,更没有要戏弄将军你的意思。” 高览将刀丢在地上,眼睛一闭,说道:“也罢,你要杀就杀吧,我任你处置!” 陈诺赶紧将刀捡起,交还给他,说道:“将军哪里话,若要是真的打起来,将军只要一声令下,外面将军部下一旦冲进来,我等早就死在乱刀之下了。将军不这么做,到底是将军不屑罢了。” 高览鼻子一哼:“你说得对,我不叫别人帮忙,那是因为我自负一人足以对付得了你们。哼,既然我栽了,那我也甘愿认输。” 陈诺拍了拍他的衣服,笑道:“将军,我还是那一句话,赶紧让你的人马退出河阳吧,这里已经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了。” 高览眉头一皱,这次没有立即发表意见。 反而是一直站在陈诺身后的赵浮,眼看情势有利于自己,也就不甘寂寞,走上前来,突然说道:“陈诺,这里到底谁做主?谁才是将军?是谁让你私自为叛徒许诺些什么?” 陈诺微微一愣,但面对赵浮咄咄逼人的气势,只好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这里当然以将军为尊。” 赵浮鼻子一哼,问道:“陈诺,你的手段倒是不小啊,你是怎么将韩猛给找出来的?” 他一时也不急着陈诺来回答,而是向韩猛直接下达命令:“韩猛,平时在军中只知道你愣头愣脑的,没想到你关键时候能办成事情,这件事后我一定重重赏你,你现在就给我将此人抓起来!” 韩猛听到赵浮的命令,猛的抬起头,二话不说,伸出手,朝高览肩膀上抓去。 陈诺还想要阻止,被赵浮目视一眼,吞声问他:“你想干什么?” 第一九章:徐晃之斧 在民间的说法里,河北有四庭一柱。 颜良、文丑、张郃、高览为四庭,韩猛是一柱。都是支撑河北的栋梁之才,袁绍手下的得力干将。 说起和韩猛的相遇,那还得从当晚说起。 陈诺当晚在高览大营喝醉,高览也就命人将他扶下去休息。等到城内的于毒派人报说已经拿下了河阳城,高览就命令全军开拔进城,陈诺也就一同被带进了城里。 高览既然说要好生招待陈诺,也就给他安排了住处,倒是没有怎么打扰。等到他第二天醒来,城内虽然有许多地方仍是处于混乱,但陈诺不在乎,他想到街上感受感受,希望能从这些熟悉的场景里,唤起他的一些深处的记忆。 长街上,一队士兵紧追着一匹马和一条壮汉。 马在前面窜着,不停的奔跑。那条壮汉则拽着马的尾巴,死死不放。眼看着跑出一段路,马匹气力有些不济,被壮汉找准机会,一拳头打中马胯,马当时怒嘶一声,拖着后退往前跑出丈许。而那条壮汉趁着这当儿,拉起马尾巴,身子由后往前一荡,居然稳稳当当的压在了马背上。 马发怒,想要摔下他,可惜它挣扎得越厉害,那条汉子的狠劲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虽然众士兵冲了上来,有的则举起手中长枪在壮汉胯下晃动着,想要吓唬他,可壮汉完全不放在眼里。他一面怒瞪着双眼,一面沉声大吼。 吼声如同滚雷一般,一阵接着一阵,不断的钻到马耳朵里。马由最初的狂怒,居然慢慢变得温驯,也不知道是惧怕还是气馁了,马匹渐渐停止了反抗。 也就在这时,壮汉由站姿改为坐姿,两胯压到马背上,如泰山压顶一般,马的四条腿已经是发着巨颤。支撑不了一时,马匹居然哀嘶一声,四条腿齐弯,身子轰然往地上倾倒。 人和马同时砸下,两边士兵惊呼一声,往旁边闪去。 也就在这时,陈诺走了过来,若不是亲眼看到此人以一人之力压垮了一匹马,还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他暗喝了一声彩,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样,那四周的士兵在一阵惊吓后,立即大喊一声,纷纷向前扑了上去,看来他们是想集合众人之力制服这一人。 他们这样做也未免太过卑鄙了,陈诺身子一动,就要冲上去。 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又是那声大吼,跟着噗噗噗数声,已经有三四个士兵被震出丈外远,摔在地上。再看那汉子,早已经站起身来,两眼暴怒着,脸上胡须乱飞,青筋乱舞,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虽然震退数人,但更多的人上来,抱住他粗大的身躯,就是不放手。 陈诺看到他,意识里,叫出他的名字:“韩猛!” 他还记得,他们同在赵浮手上做事,以前都是在驿里当差。只是因为韩猛力大如牛,被赵浮听说,赵浮如是将他调到自己的将军府,看家护院。如今赵浮被抓,不知他怎么在这里了? 韩猛猛的抬头,看到陈诺,应了一声:“陈大哥!” 他急着想要跟陈诺搭话,又被这些人羁绊着,哪里不恼?他一旦发起恼来,一声大吼下去,当真如排山倒海,顷刻间附在他身上的五六个士兵一齐被震倒。 他身子一轻,往前一窜,来到陈诺跟前,抓起陈诺衣袖,急着问他:“陈大哥,你知道赵将军被抓了吗?赵将军如今怎么样了?我问这些家伙,他们都不说,真是可恨!” 陈诺微微一愣,敢情他是因为急着要找赵浮,所以跟这群士兵缠上了。但眼看着那些被震退的士兵就要再次冲上来,他赶紧拉着他的手,说道:“换个地方说话。” 他带着韩猛向旁边巷子闪去,在巷子里兜了两圈,就把那些士兵给兜丢了。 陈诺两人进了一家酒肆,先要了几碗米饭,一些酒菜。韩猛也是饿了,看到这些东西,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但他仍是不忘问赵浮的下落。 陈诺也没有隐瞒,将赵浮被抓的事情跟他说了。 韩猛一听,嗓门大了起来:“赵将军当真被抓起来了?不行!我们要去救他!” 陈诺道:“救他当然要救,可不能像你刚才那般乱来,像你那样人还没有救到自己倒是先被他们抓了。” 韩猛将碗放下,手拍着木案,瞪着眼珠分明很是不服气:“陈大哥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些人不服气,我硬是将他们的马夺了来,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又能奈我怎么样?” 陈诺苦笑一声,说道:“你要是这样,你也不用找我了,你自己去吧!” 韩猛一愣,呆了两下,重又抓起碗筷:“那陈大哥你有什么办法?” 陈诺说道:“这样的事情,当然要智取,不能乱来,我来想办法……” 他眉头微微一皱,不说话。 韩猛吃完了碗里的饭,眼看陈诺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左右踱步,他也跟着站起,问陈诺想出办法没有。陈诺仍是皱着眉头,叫韩猛不要打扰。 韩猛急不可耐,既然不能去催陈诺,只好跑到旁边不停跺脚。也是吃饱了没处发泄,加上心里焦急,看到一棵柱子,居然抱着乱摇。 那店家抬头一看,屋顶上扑簌簌的灰尘乱下,柱子也被摇的吱嘎的响,吓得脸色全无,连忙上前去,想要劝阻韩猛大爷不要摇晃了。 店家眼看韩猛不理,只好再去求陈诺。 陈诺被人打断思绪,猛的抬起头看到韩猛这副举动,灵光一闪,于是就勾起了他接下来对高览所实施的那一连串大胆而冒险的计策。 他赶紧将韩猛叫来,跟他说道:“你不是想要救出赵将军吗,我这里有办法了。” 韩猛笑道:“那我们快快去!” 陈诺摇头道:“这个办法要你配合我才行,你得先答应我两点。第一,你不准随便说话,第二,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许问为什么。可以做到吗?” 在韩猛一一答应了陈诺的要求后,他们也就开始了行动。陈诺为了掩盖韩猛身上的杀气,给他找了块白色头巾,让他戴上,然后带着他来见高览。 恰好他听说了外面程奂带兵而来,于毒准备弃城而走的事,他也就以这些为说辞,还想要劝高览自己权衡利弊,自己放弃。 眼看着控制了高览,只要他答应出走河阳,那也算得是不战而驱人之兵,在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的同时,也成就了一件大功劳。可陈诺没有想到,功劳虽然完成了,但不一定是他的。 赵浮从陈诺手上接过指挥权,让韩猛擒下高览,以此作为威胁,直接杀出将军府。等到程奂的人马杀到,高览部下也是群龙无首,纷纷溃散,于毒也当真跑得没了踪影,河阳城也就重新被赵浮掌控了。 赵浮跟程奂会合,又带来了另外一些新面孔。 程奂向赵浮介绍道:“将军,这位乃是白波军杨奉杨帅!” 程奂这次出走的目的就是为了请动白波军协助他们,以此来向袁绍增压,也是间接的表示他们对袁绍接近匈奴人的不满。赵浮眼看着程奂当真请动了白波军,而且还请回了他们其中一位杨帅来帮忙,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立即安排了宴席,以隆重的礼节接待这位白波帅杨奉。 白波军也跟黑山军一样,他们都是黄巾军的余孽,黑山军因黑山而起,白波军则以白波谷发迹。说起来也是十分滑稽,天下一乱,黑白颠倒,诸侯之间为了争夺地盘,有时不惜借助于他们曾经视之为贼的人,甚至是曾经侵凌过他们的异族,比如匈奴人。所谓的乱世,当真是礼义无存,唯利是图。 陈诺虽然来到这里时间还是很短,但由于他身份的特殊,倒是经历了别人难以经历的一些事情,也让他更早的明白了这些。 对于白波黑山他没有反感,毕竟他们大多都是些被逼急才站起来勇敢战斗的农民。当然,对于诸侯,他们为了生存而竭力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势力以此对抗异己,也是无可厚非。陈诺看到的,只不过是弱肉强食,学到的,也无非是强者的图存之道。 也就在宴席上,赵浮、程奂竭力奉承杨奉,不停劝酒。 杨奉自入白波以来倒是从没被人这样待见过,不是今日被官府征讨,明日被诸侯打压,就是前阵子还被董卓部将牛辅打得屁滚尿流,输了一仗,这些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 他突然被人待见了,倒是有点不适应。但这种事情,待见得舒服了,也就不知不觉飘忽起来,嘴上说出的话都可以飞上天,变成牛了。 于是他把在跟牛辅打过的一仗,掉过个来,也就变成他曾领着他的人马,如何如何打得牛辅小儿屁滚尿流,满地找牙的。 陈诺在旁听得他话说的前后矛盾,再看他心虚的两指哆嗦,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诺对他曾经辉煌的战绩没有丝毫的兴趣,倒是对他身旁立着的那条汉子颇有好感。 杨奉身后立着的那条汉子很是高大,全身壮硕。他手执着一把斧头,眼睛注视着前方。他的眼睛好像没有看其他人,却又好像时刻盯着每个人的举动。 就是陈诺注视他时,他表面虽然一动不动,其实陈诺也能感觉到,他其实已经悄悄的注意上他了。 他虽然只是杨奉的跟班,但看他面貌不凡,肯定不是一般角色。陈诺仔细一想,忽然想起一人,难道眼前这人就是…… 陈诺借故捧起一盏水酒,说道:“我看这位大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长时间了,想必也一定饥渴了吧,不如先喝一杯水酒。” 陈诺突然的举动让赵浮、程奂二人微微一楞,没有说什么。杨奉听陈诺这么一说,注视了陈诺一眼。被陈诺一提醒,他也就看了看身后的人。似乎到这时,他才想起他的身后有这么一个人,既然陈诺这么说了,他也就哈哈一笑,挥手道:“既然是这位兄弟的好意,徐晃,你也就接受了吧。” “徐晃。” 陈诺在心里激动的重复着这个名字,走到徐晃跟前,再次看了他一眼。原来,他猜的没有错,他就是徐晃!这个刚开始跟随杨奉,后来杨奉战死后归降曹操,最后成为曹魏五子良将之一徐晃徐公明! 陈诺近前,就要捧过酒盏,但他这么一来,身子就跟杨奉的距离离得太过近了。果然,徐晃神经警觉,手没有去接酒,反而先把手中的斧头伸了过来。 斧头上寒芒闪烁,杀气逼人。 他这一举动,不但陈诺一惊,就连堂上的赵浮和程奂一看,脸色也是一暗,太不给面子了! 但陈诺很快镇定下来,他保持着笑容,说道:“公明兄,请!” 徐晃微微一楞,瞪视着陈诺,他实在不明白,杨将军只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何时曾告诉他的表字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眼看徐晃仍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陈诺只好笑笑,再次说道:“忘了告诉公明兄,鄙人陈诺,草字然之,还请担待!” 徐晃斧头并没有收回,但将另外一只手伸出,接过了陈诺手中的酒盏,问了他一句:“你就是陈诺?” 陈诺一喜:“正是鄙人,公明兄你也听过我吗?” 徐晃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酒盏微微抬起,说道:“既然是你的酒,我喝一盏也无妨!” 酒喝完,徐晃道了声谢,又将酒盏还给陈诺,但并没有立即收回手中的斧头,眼角一直很介意的看着陈诺和杨奉之间的距离。 陈诺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立即后退了几步,连连告罪。 陈诺跟杨奉之间既然有了应有的距离,徐晃也即收回了斧头,仍是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时只听杨奉笑道:“陈兄弟不要吃惊,你的事迹谁不知道?你不但成功劝退了公孙瓒,又孤身深入黑山,你的大名不但是徐晃,就是我也早有所耳闻哪!” 陈诺一听,连忙谦逊几句不敢当,随即捧了杨奉两句,又替徐晃美言几句。 杨奉到这时终于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陈诺:“怎么,你们曾经认识吗?你何以知道徐晃表字的?” 陈诺一愣,这才想到是自己太过莽撞了,自己一心为了跟徐晃表示亲近,却并没有考虑太多。得到杨奉置疑,他也就赶紧打马虎眼,随便搪塞两句,又将话题转到徐晃身上。 他想着此刻徐晃在杨奉这里只是个跟班,未免屈才,他倒是希望徐晃早日得展抱负,不必大材小用。 于是就跟杨奉建议:“我观徐兄外表不凡,将来定有一番作为。杨帅正是用人之际,倒是可以重用。” “是吗?” 杨奉回过身来,将置疑的眼睛看着徐晃,徐晃到底纹丝不动,但脸色也是微微起了变化。 陈诺这边退回席位,赵浮、程奂的马屁又起来,但这次还没有拍两下,外面杨奉的部下走了进来,跟杨奉说了两句,杨奉两色一黑,手中的酒盏突然掉在了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怎么了?” 赵浮、程奂纷纷停盏,看向杨奉。 杨奉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下,打定了主意,连忙说道:“我军刚刚得报,说是袁绍拉拢张扬让他回到河内主持军务,又得到匈奴右贤王支持,麾下聚集了数千人。我……我军离白波谷太远了,我想着,是不是回去补充补充兵马粮草,以后,以后我们再谈结盟的事情?” 赵浮、程奂纷纷脸色大变,互相交换着眼色。 程奂立即站了起来,劝道:“杨帅是怕张扬他一来,会断了你的后路,所以赶着要回去是吗?可你别忘了,现在在河内的可不是他一股势力,我们河阳的兵马可是有数万人的,他不过区区数千人,你就怕了吗?” 杨奉抹着汗,说道:“不是这么回事情,本帅岂会怕他?只是我军实在离白波谷太远了,张扬不足为虑,就怕他联合牛辅,这样一来,我的归路彻底就断了。今天的事情实在抱歉,告辞告辞!” 杨奉站起身来,也不管赵浮他两同不同意了,也就带着徐晃往外就走。 “慢着!” 一声断喝,赵浮站起身来。 杨奉吓了一跳,眼角示意了徐晃一下。徐晃突然转过身来,将斧头一横,瞪视着堂上众人。 陈诺害怕他双方闹腾起来,赶紧走上前去,笑道:“公明兄你误会了!杨帅既然执意要回去,赵将军也绝没有强留的意思啊。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天结不成盟,总不至于就翻脸成仇人了吧?更何况,在天下大势没有清楚之前,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朋友多了,将来有难,也可以互相帮助,不是吗?” 赵浮本来是一肚子气,还打算质问杨奉他什么意思,跟他索性闹翻。但听陈诺这么一说,也即清醒了过来。是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 他随即转嗔为喜,走下来,哈哈一笑:“他说得对,我让杨帅停下其实是想让他等等,我想亲自送杨帅出城。” 第二十章:河北一柱 拿了高览,逐走了于毒,送走了杨奉,河阳城表面上恢复了平静。 然而,赵浮的内心一点也不平静,他还在为那晚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那晚虽然陈诺告诉他于毒已经倒戈向袁绍了,只是陈诺既然没有引诱出于毒说出实情,他也就暂时选择相信了于毒。只是,令他怀恨在心的是,陈诺既然猜到单独留于毒在城中将不利于他,可他为什么没有提醒他? 赵浮怀疑他居心叵测,用心险恶,于是,在回城后,他立即命人将陈诺拿下,投入了大牢。 在死牢里的陈诺受到赵浮置疑的那一刻,其实他也是幡然想起,他那时为什么没有提醒赵浮? 是没有吗?还是刻意不想? 陈诺已经无法知道初衷了。 没有两天,陈诺就从牢里的狱卒口里听到消息,说是赵浮决定两日后发兵东向,准备亲自兵谏韩馥,劝韩馥不可将冀州让出去。到时,将斩杀陈诺以祭旗。 狱卒就不明白了,赵浮难道就因为陈诺的一句没有提醒要杀他吗?其实他们也猜了出来,赵浮之所以要杀陈诺,那是陈诺在韩使君面前出尽了风头,做了许多不是他分内的事情,赵浮因此嫉恨陈诺,才借题发挥,以此来惩戒后来者。 狱卒的话或许是对的,反正陈诺已经管不了了。 接下来的日子,将是等死祭旗的日子。想到死亡,陈诺反是极其平静。或许,这些天来,他所目睹的死亡已经很是多了,有些麻木了吧。 但陈诺不能死,韩猛首先不答应。 他居然大摇大摆的入了死牢,然后义正言辞的要求狱卒为他开门。狱卒自然不会答应,于是,韩猛一拳头下去,将狱卒打翻在地,捡起钥匙,将门打开,放陈诺出来。 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蛮横霸道前来劫狱的人,陈诺是见识了。 门外冲进来的狱卒根本抵挡不了韩猛的拳头,很快重挫了一大半,其余两三人则乖乖让出道来。韩猛一出牢门,将陈诺推到马背上。 “那你呢?” 韩猛只找到这么一匹老马,而且瘦弱不堪,根本不可能载动两个人。所以他将马让给陈诺,他则步行,一路保护着他往东门跑去。 河阳城被韩猛这么一闹,城内出动了许多兵马,他们前后紧追着陈诺二人不放。 等到了东门,守城的士卒远远看到这副架势,知道出了大事,只好紧急停住百姓出入,搬动鹿角,欲将道路封住。其余士卒则前后拿着刀枪冲了上来,大声呼喝着,想要吓退陈诺二人。 韩猛打倒一人,夺了一把刀,丢给了陈诺,让陈诺护身。他则一挥手,接住五六支枪,身体一震,全凭一股大力气,将兵刃悉数震落在地。 眼看着有人将鹿角搬来,一旦合上,马匹和人都无法通过,必然受困。韩猛想也不想,徒手抓起旁边一人,大喝一声,将其投掷而去,跟着冲上。 活人落在鹿角上立即被鹿角的尖木所刺,当即身亡。旁边人一看,吓得弃鹿角而走。有不走的,也被韩猛手抓起鹿角,连同他一起掀翻在地,做了亡鬼。 陈诺趁此机会纵马前突,虽然过了鹿角,但更危险的还在前面。 那些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士卒,他们就站在门两边所堆放的沙袋旁,手中举着枪杆子,将骇人的矛头对着中间,随时等待着陈诺进入枪阵,将其连同马匹戳成马蜂窟窿。 陈诺挥舞着刀,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向前不停的冲杀,或许能杀出一条出路。而韩猛则如猛虎一般,拼起命来也当真骇人,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 有人劫狱,劫狱者是韩猛,被劫者是陈诺,这等大事赵浮焉能不知道?在第一时间听说了后,他还是不敢相信。当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看到陈诺二人已经被他的部下围在垓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浮气往上窜,大骂韩猛:“本将军待你不薄,何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赔上性命?” 韩猛拽着一人的手腕,恶狠狠的叫道:“当初将军身陷困境时,是陈大哥拼命救出将军的。可将军出来后,却又要陈大哥的性命。你做得不对,我不同意!” 格的一声脆响,那人手腕被韩猛拗断,胸口则被他一拳头打中,当场碎裂。一人枪ci到,被韩猛一手夺来,顺手一掷,与赵浮擦耳而去。 赵浮吓得脸上血色全无,被左右士兵保护着往后退去。 陈诺坐下马已经被刺了数枪,鲜血淋漓,但也正是因为马匹受了痛,发起狂来无人能挡,轻易也就冲出了众人的圈子,向门外冲去。只要冲过吊桥,陈诺也就能够脱困了。 陈诺回过身来,喊叫韩猛,让韩猛赶快跟上。 但韩猛身后的士卒已经接到赵浮的死命令,他们虽然怕极了韩猛这个家伙,也不得不拼命往前阻挡,韩猛的压力徒增。 韩猛一时间摆脱不了对方的人海,明白就算此时突围出去,那也必遭到对方的穷追不舍,陈诺仍是无法脱困。于是他不管陈诺的喊话,而是夺来一支枪,将众人拼命往后逼退。在腾出的空间足够的时候,他突然反过身来,将厚重的城门拉起,推上。 只要将城门关了,众人无法出去,那么陈诺也就不会遭到他们的追击了。 眼看着韩猛背靠着城门,一面拼死抵挡众人,一面又封死他自己的后路,陈诺眼中不觉一阵湿润。 “陈大哥,不要管我,快走!” 他已经无法叫回韩猛,而头顶上弓箭交射而下,马匹后臀中箭,居然猛的向前窜去,踏过了吊桥,一路向前飞奔。陈诺来不及看韩猛最后一眼,眼巴巴的看着城门掩上,而他却无能为力再去帮他。 韩猛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陈诺自然不能轻易辜负他,在马匹疯跑一阵速度落下后,他也不得不继续驾马,往前飞奔。 沿着官道不知道跑出了多少里,眼看着官道旁边延伸出另外一条小路,他突然警觉起来。若是赵浮派兵来追,多半会走大道,所以他当机立断,转而折奔小路。 也没有跑出多远,陈诺突然又停下马来,因为他远远的发现路中间有七八匹马被人放着,有一伙人正团在一起说话。 那些人也很快发现了陈诺,他们纷纷爬上马背,警觉的看向他。 其中一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白娟,白娟上绘着一个头像,他们对照着陈诺仔细辨认一阵后,互相对视一眼,拔刀而出。 “是他!” 七八匹马,立即冲向陈诺。 陈诺眼看他们明明身着普通装束,却个个身手矫健,而且来势汹汹,不知道他们什么来路,为何看到他就要动手?他此刻是亡命在途,警觉性极高,在发现他们样子不对后,霎时间看清了路况,做出判断,立即扯马行动。 他此刻不可能再冲上前去,也无法退后,只能向旁边闪去。 旁边是倾斜的山路,幸好灌木不多,倾斜度也不是很大,陈诺驾驭着马往前乱窜,那些人也只好呼啸着,从后跟来。 跑出一程后,眼看山路越来越不利于马匹奔驰,陈诺只好照准山下的大道,扯马奔了下去。这样一来,虽然利于奔驰,到底也利于对方追踪。 陈诺自从杀出东门,一路都在奔驰,此刻身子早已经严重脱水,虚脱至极。眼看着这伙人紧追不舍,最后肯定是要被他们追上的,但他仍是没有放弃,咬着牙齿坚持。 后面七八人眼看陈诺驾马越来越慢了,他们的距离已经在逐渐拉近,自然心喜。一人取出一张弓,扯出一支箭,对着陈诺后背就是一箭。 但就在这时,陈诺突然扯马向旁边一折,刚好躲过了这一箭。 那人吃了一惊,再看陈诺,已经闪到了旁边灌木之中,不见了。他们片刻不停,也即折马追去。但他们很快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 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帐篷,原来已经到了某将军的驻地。 而他们也很快发现,这位将军并不好惹,他是新近归顺袁绍的韩馥旧将麹义。 陈诺猛一抬头,眼看坐下马载着他冲到了一座辕门边,有无数士兵冲出来想要喝退他,他方才发现铸下大错了。他还想要勒住缰绳,可惜马已失控,不听使唤了。而再向前跑出一阵,刷刷声中,马匹触到绊马索,马的两只前蹄前倾,轰然倒下,将陈诺也摔在了地上。 也许是这匹老马负伤一路奔驰,已经耗尽了最后力气,猛的被这绊马索勒倒,也就悲嘶一声,再也没有爬起来,永远的倒下了。 被摔在地上的陈诺,最后看了一眼老马,虚脱得再也支撑不住,在那些士兵围上来之前,昏死了过去。 而那些看守辕门的士兵,在遽然的变化面前也是被弄得不知所措。他们商量着,让一人去将情况报告给麹义,其余人则坚守着辕门,一时不敢乱动。 而在辕门外的七八骑,一字排开,仍是注视着地上的陈诺。在等了许久后,再也没有看到陈诺爬起来,他们也就互相看了一眼,意思是可以撤退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营内马驰声起,一人高声说道:“是什么人敢来本将军这里撒野,是不想活了吗?” 声音甚是高亢,清晰的传到了营外七八骑耳里。他们都是脸色一红,纷纷叫道:“走!”也不敢耽搁片刻,赶紧扯马就想逃开。 “将军!” 守辕门的士兵走上前去,向马shang将军行礼。 马上jiang军麹义,在看了一眼地上的陈诺和他旁边倒卧的马匹,眉头一皱,手按佩剑,怒道:“你们是找死吗?怎么会让人家逼近辕门这么近了才将他们击杀?若是被他们冲破辕门,尔等狗头也别想要了!” 守辕门的士兵噤若寒蝉,唯有不停认罪,不敢辩解一句。若是让他知道他们就连格杀的时间都没有,是他自己倒下去的,那更要遭到将军的责罚了。 麹义鼻子一哼,耳边听到蹄声,立即警觉的抬头看向辕门外。 “原来还有贼人同伙!” 麹义二话不说,带着身后骑兵如风似的追了上去。七八骑根本没有跑出多少路,在眼看麹义追来后,他们也就不敢乱跑了。他们赶紧勒马,一面向麹义jie释道:“麹将军误会了,我们并非有意冒犯,我们也不是什么刺探,请求麹将军放我们一马。” 麹义左右打量了他们一眼,鼻子一哼:“我看你们训练有素,绝非一般人,你们还想骗过我麹义!”手一挥,下令诛杀。 七八骑慌乱起来,有人叫道:“麹将军,我们是袁将军的人,不要……” 但麹义格杀令已下,他左右士兵接到命令,再也不管其他,立即冲上去围杀。不一会儿,七八骑也就悉数被歼灭,割了脑袋,系在了腰间。 “麹将军,他们刚才好像说自己是袁将军的人……” 在部下的提醒下,麹义微微一楞,看向他:“你是说……罢了!” 麹义回到辕门,有士兵告诉麹义,说地上的人还有气息,并没有死。 麹义瞥了陈诺一眼,吩咐道:“给他一碗水,若老天不让他死,他自然醒过来。不过,我想他醒过来也只是一死!” “那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麹义想也不想,说道:“不管此人死与活,全部都带去见袁将军!” 麹义进帐,剩下的事情也就由他的部下来处理了。 甘洌的清水进入五脏六腑,陈诺稍稍有点知觉了,身体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来。给了他一碗水的士兵放下碗,也就将消息告诉了麹义。 麹义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八个木匣子,将八骑的首级全都装了进去。 “既然他醒了,那就带他上路吧。” 陈诺被人抬了起来,放在了担架上。他想反抗,他想要问这是哪里,但他的身体仍是虚脱,只能任凭他们摆布。等陈诺再次睁开眼,四周除了嘈杂的脚步声,一片寂静。原来他们正行走在山间,天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黑了。 走不了多少时候,队伍停下来,前面人在交谈,之后,又继续走。这样,停停走走,眼看到了一座辕门,有一批士兵出来迎接:“袁将军在帐中等候!” 于是,陈诺被人抬进了一个大帐,帐内灯火很是敞亮,清楚的看到许多带刀的武士侍立帐中。 “袁公!” 陈诺此刻躺在担架上,又被人遮住了视线,看不清楚帐中人物,唯有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麹将军,快起来!这么晚了,你找本将军何事?” “有一伙刺探想要闯我大营,被我制服。只是这件事情有些棘手,我不好随便处理,只好连夜带来交由袁公你发落。” “人在哪里?” “这里!” “嗯,都是死人?” “不是,还有一个活的,但他或许跟他们不是同伙。” “原来如此!” 陈诺被人连同担架放在了地上,留在了帐中,其余人则先后退了下去。 陈诺从声音里辨别得出,刚才说话的‘袁公’已经从席上走了下来。他走到一字排开的木匣子面子,眉头一皱,笑向旁边姓麹的将军:“怎么,不过是一些刺探,死就死了,还需要为他们准备这些?” 陈诺一时还不知道那麹姓将军就是麹义。 只见麹义走上前两步,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人死了也就罢了,可他们临死前还污蔑袁公,说他们是袁公你的部下,我有点看不过去,所以……” ‘袁公’脸上顿时一黑,示意两边将木匣子打开。 血腥气扑鼻,同时,借着帐内灯光一照,首级的面目轮廓也已经清晰的印入‘袁公’脑袋里。‘袁公’脸色刷白,但仍保持了镇定,挥了挥手,让将木匣子盖上,首级送下去处理。 他嘿嘿一笑:“这些人胆敢冒充是我的部下,也真是该死!麹将军,你做得很好。” 麹义谢了一声。 ‘袁公’接着问:“你还有一个活口,在哪里?” 麹义指着担架上的陈诺,陈诺耳听到有步子接近了他,也就赶紧闭上眼睛。 那‘袁公’在看了陈诺一眼后,微微一愣,再仔细看了一眼,问麹义:“他真的还活着?” 麹义点了点头:“刚才他还能动弹。” ‘袁公’捋须点头,说道:“这样吧,我在这里等他醒来,你一路也很是辛苦了,要不先下去用点饭,在我营中休息一晚再走?” 麹义说道:“多谢袁公!这些就不必了,现在关键时候,我还是尽快赶回驻地。” “那我不留你了!” 麹义的脚步和那所谓袁公的脚步出了大帐,陈诺睁开眼来,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里纳闷着,这袁公会是什么人?也就在这时,那袁公又复走进大帐,突然一拍木案,大骂起来:“麹义小儿!明明知道是本将军的人,你还敢动手!你是不想活了!” 麹义?那这个‘袁公’…… 回想起高览曾跟他提起袁绍,高览就是称呼袁绍为袁公的。那这人,难道就是袁绍? 陈诺不及细想,只听袁绍大喝一声,叫来帐外士兵,喝令:“看这人死了没有,死了就拉出去喂狗!” 这家伙还真敢来!陈诺还哪里敢装死,立即睁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勉强坐起身来:“呀?这是哪里?” 第二一章:主公是袁绍 “原来你没有死!” 袁绍冷笑一声,挥手让进来的部下退出帐外,他则将衣一震,坐回了席上。 陈诺赶紧爬了起来,此刻性命攸关,不得不强打精神,走到袁绍面前。 看了袁绍一眼,袁绍也正瞪视着他。 这袁绍空有四世三公的家底,在官渡一战以惨败收场,也给后人留下了不少笑柄,虽然毛病多,但也有其可取的地方。比喻他的长相,倒是颇有帅哥的范儿,而且外表很是冷酷。陈寿就曾形容他,有姿貌威容。 当时陈诺抬眼看他,他两眼如电射来,两眉如剑倚天而啸,整个人端坐在席上也很是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若不是陈诺事先了解他,还真不得不被他的外表和他的身世所折服。 但话说回来,自陈诺与袁绍对视片刻,他的心神就开始不宁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的脑袋里电光石火间无数个断片再次袭来,都是很不完整。但他意识里,将这些断片重组,看到的居然是袁绍那张脸! 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他的确看到了。 那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看到的?他很是苦恼,又想不出来。 而且,对于袁绍说话的声音,他在不知不觉间也觉得有点熟悉了。 袁绍以前跟我说过话吗? 他极是痛苦的深入搜索,与脑中某些信号对接,好像是有,又好像是没有。 他觉得胸口有点沉闷,但仍是强自镇定,回答着袁绍的话:“袁公,小的还没死。” 袁绍冷哼一声,突然问他:“高览将军你见过了?” 陈诺微微一愣,他问这个干嘛? “见过了。” 袁绍点了点头,又问他:“他把本将军的话带到了?” 陈诺想了想,说道:“带到了,他说袁公你让他好好招待我。” 说实在的,陈诺到现在还仍是搞不清楚,袁绍为什么对他交代这样的话? 但就在说出这句话后,陈诺身子巨颤,袁绍的脸庞极是清晰的出现在他脑中。 他在低声跟他说话,说些什么呢? 陈诺看向袁绍。 袁绍又问:“那他做到了吗?” “做到了。” “那你有什么不满的?” “没有。”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要倒戈帮助赵浮?” 他本想说,我本是赵浮那边的好吧? 但他立即闭口,因为他听到了脑袋里一个命令的声音说着: “去赵浮身边……” 啊,原来袁绍跟我说的是这句! 陈诺错愕了半天,再次抬头去看袁绍,已经很是不一样了。 眼前的袁绍虽然仍是袁绍,但对他来说,意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刚才的袁绍还是一个陌生人,但现在的袁绍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他终于明白,原来他为什么对河阳城会感到那么的陌生,那是因为他在河阳城呆的日子并不长!那是多长?大概只有几个月吧?那时,董卓西迁长安,袁绍东来,他于是就被袁绍安排在了赵浮身边。 是这样的吗?陈诺脑袋嗡嗡响。 难道身体本来主人的主公本是袁绍,是被袁绍刻意将他安插在赵浮身边做卧底的? 如果是这样,那陈诺就不得不佩服袁绍了。 看来袁绍他是早有预谋的,他想要从赵浮身上找到突破口,所以安排了‘陈诺’在他身边,以此来获取情报,瓦解韩馥,夺取冀州。他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虽然这些明白了,可根本问题仍是没有解决。身体本来的主人,他的家人呢,他们又在何方?他总不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石猴吧?在这之前,身体本来主人的经历呢,除了一些琐碎的事,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再联想起于毒的事情,陈诺到现在突然发现,他这个身体的本来主人或许是有许多故事的。 又一想,觉得不对啊,他不是拥有身体本来主人的残存记忆吗,可他为什么对于这样的大事一点印象也没有?这点说不通的啊。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或许跟这件事有关。 他初穿三国时,是在一个大雨来临之前,身体主人陈诺正骑着马,行走在黑山之间的山道上,或许是因为任务下达的紧急,他不得不按照赵浮的命令,将身上的文书送达冀州韩馥处,所以他马行甚速。 糟糕的也就在这里,陈诺恰时而来,附身在他身上。而他当时急速行驶中,身体突然被蒙蔽,自然没有控制住马速,也就从马背上摔下,碰到一块石头昏厥了过去。 也许也就是这块石头,才让‘陈诺’失去了许多重要的记忆吧? 现在想来,当时他初附‘陈诺’身上醒来后,脑袋还是一阵晕眩,不知道自己在干吗。所以他才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了一座茅草屋,看到了一对祖孙,又被他们请进屋子,听他们谈论些当时他认为不切实际的事情,以及醒来后策马到外面的所闻所见,以致让他不得不承认穿越回汉末这个现实。 想到那对祖孙,陈诺心中泛起一阵淡淡的哀伤。 他们毕竟是他来到这个乱世所遇到的第一人和第二人,而他甚至没有跟他们说上一句话,却接受了他们的关爱,借屋子为他避雨,升火为他烘烤衣服。 这份厚恩却因为他们双双罹难,永远也不能报答给他们了。他除了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好像叫裳儿,其余则一概不知。 这份愧疚,陈诺当真是无法释然,也许只有找出杀害那对祖孙的凶手,替他们报仇,他才能稍微好受些。 “怎么,你不说话,是不准备回答我了?” 袁绍一直注视着他,他也很是奇怪,这个陈诺的脸色怎么突然间瞬息万变,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陈诺收回狂奔的思绪,不能否认的回答他:“是,我是有帮助赵浮。” 袁绍微微一愣,继而大笑一声,算是对陈诺胆魄的肯定。 “好!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陈诺此刻也显得镇定了些:“因为我不知道高览将军会是袁公你的人。” 袁绍收回赞许的目光,鼻子轻微一哼:“那我先前问你的不都是废话吗?你不是已经承认高览曾将本将军的话带到?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本将军的人?” “是。” 陈诺点头道:“我是知道!但我同时知道高览将军原本就是韩馥的人,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试探我?如果我帮助了赵浮,或许能取得更大的信任,这不是袁公你想看到的吗?” 袁绍身子微微一动,他这话还当真有理,不能反驳。 他点头:“如此说来,你倒是一个合格的奸细!” 转而眉头一皱,“可我有点不明白,你虽然这么做了,可赵浮他为什么不但不信任你,反而将你关押了起来,而且说要杀了你?” “这就是我的错误。” “哦?” 陈诺不徐不疾的向袁绍解释:“因为放出了赵浮后,我才知道我犯了一个大错。如果高览将军不是袁公你的人,那么赵浮也就不会将他也关押起来。我知道大错既然已经铸成,不想继续犯下去,故而就想办法想要帮助高览将军逃出樊笼。可惜失败了,所以我也被赵浮抓了起来。” 袁绍半信半疑的看向陈诺:“原来的这样?” 陈诺淡淡说道:“可惜的是,正因为此事,袁公你相信了外面的谣言,居然以为我会背叛袁公,所以袁公你才会派出他们来狙杀我。” 陈诺说着,将手指指向血迹尤未干的地上,刚才这里放着八个木匣子,里面装了八个骑兵的首级。 袁公脸色稍稍一变,转而道:“这正如当初你怀疑高览将军一样,大家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陈诺沉默不语。 “好吧,我承认是我多疑了。” 袁绍将手掌轻轻往木案上一放,再次盯着陈诺:“可你能解释解释公孙瓒和黑山的事吗?” 陈诺也知道袁绍将有此一问,所以在与他交谈的时候也同时在思索着对策,此刻倒是没有显得那么的仓促。 陈诺点了点头。 袁绍眉头一挑:“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主动劝韩馥与公孙瓒和好,让公孙瓒退兵?我不明白,这对本将军来说,会有什么好处?” 陈诺说道:“一点好处也没有。” “?” 袁绍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斜视着陈诺,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怎么做?是想拆我的台?” “不敢!” 陈诺淡淡的道:“我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好处,是为了实处!我想,如果将韩馥所拥有的城池分割出去,那么他所能依靠的势力也就少了,他的底气自然也就不足,到时候再去说动他也就容易多了。” 袁绍提醒他:“可你也别忘了,如此一来,他恰好可以集中兵马,收缩战线,将主力全都调来与我一战,到时你会说他吃亏吗?” 陈诺点了点头:“会的!他地盘减少,许多官吏就会因此被公孙瓒尽数驱逐,他们也就无事可做。俸禄没有了,他们拿什么赖以糊口?这样一来,不但官吏痛恨他,就连他土地上的人民也会对他增加怨念。” “其实,高览将军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顿了顿,陈诺继续道,“想若不是因为此事,高览将军也必将继续呆在他原来的驻地上的,也就不会彻底对韩馥失望,转而投靠袁公你。” 这件事情倒是没有错,袁绍想,若不是高览对韩馥的彻底死心,也不会被他轻易说动的。在他倒戈他之后,还答应他,暗地里帮助他,按照他的意思到河阳与于毒会合,准备颠覆赵浮。 他那时还准备等到高览这事一成功就发兵过去接应他们,可惜还没来得及行动,高览就被人抓了,于毒也跑了,这个机会也就这么失去了。 说起于毒,于毒他或许也是因为在韩馥那里看不到希望,才转而投靠他袁绍的吧? 袁绍想到这里,顿觉自己高大上,比起韩馥坐这冀州牧的交椅要合适得多了。 陈诺没有停止他的话,“想必,因为此事而对韩馥彻底失去信心的不只是高览将军一人,只是还有许多人仍是在徘徊不定罢了。等到韩馥让出冀州时,也就可以得到应验了。到时,我想袁公你还会怪我当日所做的一切努力吗?” 袁绍想到一事。 当时他因为听说了韩馥割让城池给公孙瓒后,冀州官吏对韩馥的怨声大了,比起在这之前,暗中接触他的冀州官吏一下子增多不止两倍,而且特别殷勤。也正因此,袁绍听取了谋士们的意见,把握机会,立即派出能说会道的,再次去劝韩馥。在不断的连吓带劝下,韩馥也当真松了口,答应让出冀州。 也正因为韩馥清楚大势已去,才会糊涂的听进他们的话,让高览前去阻止张郃等进城,以此来疏远那些想要再劝韩馥的冀州官员。他的计划能够如此顺利的实施下去,现在看来,还真是得了陈诺此计的功劳了。 袁绍微微闭目,再次睁开来:“原来是这样!但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你能再给我解释解释吗?” “袁公你所指的是黑山的事?” 袁绍点头道:“你既然说退了公孙瓒,韩馥也让你去解散黑山军,可你为什么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如今黑山跟公孙瓒纠缠在一起,岂不是利于韩馥?” 陈诺摇头道:“就算我不去,他们也会照样打得水深火热,难解难分。袁公你或许听说了,这黑山大帅原本是张牛角,可他已经死在了公孙瓒手上。 而继承张牛角的,又是他特别要好的兄弟褚燕。他为了表明自己与公孙瓒决斗到底的决心,自己也改姓张,自称张燕。所以,就算我们去劝,他们也未必肯轻易罢手。” 袁绍听陈诺说得有理,也就没有打断他的话。 陈诺缓了缓,继续说,“既然无法劝他们罢兵,我想我为什么不让公孙瓒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黑山跟韩馥是站在一块的?如果公孙瓒知道韩馥背弃他们间的约定,他还可能坐得住吗? 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我听说公孙瓒已经发现了我们上次去黑山的事情,也已经数次向韩馥表达他的愤怒了,想必韩馥此刻是悔不当初,更情愿将冀州早点交出来吧。” 袁绍终于站起身来,仰头大笑了几声。 他走下席子,仔细的看了陈诺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本将军安排你在赵浮身边真是大材小用了,你应该得到更好的表现机会!嗯,现在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其余的事情本将军来安排。” 陈诺向袁绍拱了拱手,跟着帐外进来的一名士卒去找休息的地儿。 他刚出了大帐,仰天吐了一口气,也顿时觉得身心轻松。 今晚的遭遇也太离奇了吧,身份的转变,让他不得不为先前所做的一切‘错事’找到合适的理由,没有比这更加刺激的了。他的神经自始至终都是紧绷着,也幸好,他还算反应得快,要是稍微慢些,只怕被袁绍看出了破绽。 只是仔细想来,还真是让人汗颜。 他当初替韩馥出主意,那是迫不得已,是为救孙轻。后来又出使公孙瓒,将十座城池送给他,当时想得简单,不过是为了增加胜利的砝码,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要削弱韩馥,以此增加韩馥的民怨来帮助袁绍得到冀州。 而他去黑山,则是真正的迫于无奈。他没有想到要利用黑山跟公孙瓒之间的矛盾来缓解韩馥的压力,但天意既然是那样,他也正好捡了个便宜。 可他没有想到,正因为张郃无意间的疏忽,让张燕看出张郃的不良之心,所以才三番五次的想要将韩馥派人去黑山相帮的事情故意揭露给公孙瓒知道。这样,张燕在驱走张郃的同时,又可转嫁祸水给韩馥,也好减少他黑山军独自面对公孙瓒的压力。 而陈诺也不会知道,在这之后,张燕到底计谋得逞,让公孙瓒知道了冀州曾帮助黑山的事情,以致公孙瓒会向韩馥表达不满。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事情。 就好比他曾无意间劝赵云投靠袁绍,又曾在明知道于毒将会不利于赵浮的情况下,却并没有过多的提醒他。现在看来,他是受到了身体原来主人某种意识所控制,在不知不觉做出了些有益于袁绍的事情,只是他一时糊涂罢了。 如果这样解释,一切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说起赵云,只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袁绍军中,可还好? 他刚刚回过思绪来,转眼一人迎面走了过来。陈诺知道能够在此深夜来找袁绍说话的,那也必是不简单的人物,想他身份卑微,最好尽量避开。 只不过,陈诺明显感到,那人看自己时眼神有点怪异,似有不屑。 陈诺不认得他,也就低下头,跟随着前面的士卒走开。等走远了,陈诺问那士卒:“小哥,刚才那人,你认识吗?” 那个士卒赶紧说道:“可别这么大声音,他呀,可惹不起!我告诉你,他就是……” “……逢纪逢大人……” 陈诺耳朵里轻轻传来这个人的名字。 第二二章:与子同袍 如果现在是春夏,此地应该是青山绿水,宜人天。 可现在已经是七月的尾巴了,秋之为气也,树木萧瑟,草叶枯黄。 虽然,还没有进入深秋,到底万物已显现出枯败之象。 河边,青草萎靡,露水沾衣,早晨起来都有些寒冷了。 袁绍的军队此刻就驻扎在黄河岸边一个重要的渡口延津,陈诺一大早就从延津大营出来,放牧着他的十几匹马。早上露水沁人,等到了中午,阳光普照,身体又是十分的舒爽。 陈诺下河去,用成把的枝条砸烂编成的刷子,为这些沾满泥巴和污垢的马匹洗刷着身子。 这些工作陈诺以前就干过,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 他的记忆已经有了新的收获,他记起了一些事情。 在这之前,身体本来的主人陈诺他本是一个马夫,就因为有一天袁绍吃了败仗路过这里,是他驱散手中的马匹,引诱贼人去抢夺,才使得袁绍得以有机会逃脱。 袁绍得救后,以为这个马夫脑袋机敏,于是就委以他深入赵浮军营担任刺探工作,替他收集情报。 此刻既然提前回来了,在袁绍委任他新的职务之前,他还得干回老本行。 洗刷完这些马匹,陈诺也就回到了岸边,放任这些马匹延河逐草。 他则以手枕头,躺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 来汉末的这些日子,每天不是疲于奔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保命应付各种陷阱,就得以自己单薄的血肉之躯来面对那些残忍的杀戮,没有一天不是活在紧张刺激里。现在好了,难得偷了半日的闲暇,可以这么安静的躺上一会,没有人打扰。 天悠悠,白云幻化成神马,自由的奔驰着。 天是如此的湛蓝,水是如此的清澈,就连呼吸也是如此的令人舒爽。 看着成群的马低头啃草,又或饮水河畔,陈诺感到了从未有的惬意。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或许也是很好啊。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和微风的爱抚。 时间就这么悠悠的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到陈诺再次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向着西方倾斜。也就在这时,西边山道里传来马蹄声和脚步声,远远的,灰尘上扬,林间鸟雀被惊起,向着天空腾舞。 听这声音似乎来了好多的人,不下数千。此地是袁绍的营盘,谁敢这么放肆的闯了进来? 陈诺牵过一匹马,纵身上去,悄悄的朝着那支队伍靠近。抄了近路,先到了队伍的前方,下马躲在了道旁的灌木丛中。 队伍前方是百人的骑兵,后面是数百人的刀盾长矛兵,再后面则是清一色的弓弩兵,少说也有千余人。这支弓弩兵明显是这支部队的主力所在,很是耀眼。 陈诺观看了一时,才从对方的旗号里看出是袁绍所部,将军姓麹。 陈诺心里一喜,在众人里找了一会,才发现他们的将军麹义就在弓弩兵前方,队伍的正中间。 麹义身披铠甲,手按着佩剑,端坐马背上,神情有些严肃。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又或者借机养精蓄锐。 陈诺从道旁显身,高声叫道:“麹将军!” 队伍最前面的骑兵发现灌木中突然跳出来一人,也是吓了一跳,立即扯住了马,呼喊着其他人进行紧急戒备。有的则迅速前来,持着长矛,对两旁的灌木展开搜索,预防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陈诺看着众骑兵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怪自己鲁莽,只好赶紧向他们解释:“不要误会,我找你们的麹将军!” 那些骑兵手执长矛,慢慢向陈诺靠拢,一面威胁着陈诺:“麹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还不滚开!” 眼看他们一步步逼近,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善意,陈诺有点担心,若麹义再不出现,恐怕等会就要被他们手中的长矛扎成刺猬了。 陈诺想了想,如今想退出已经不可能了,只好破罐子破摔,扯开嗓子大喊,希望迅速引起麹义的注意。 走在最前的两三个骑兵互相打着眼色,就要对陈诺展开进一步的行动,幸好身后有传令兵赶到,问他们怎么回事。那些人暂时停止行动,将陈诺要见麹义的事情说了。那传令兵让他们先不要乱来,也即迅速转到后面,将事情告诉了麹义。 不一会功夫,骑兵散开,麹义从后赶来。 陈诺看到马背上的麹义,一眼认了出来,胆子也壮了,赶紧上前两步,拱手道:“麹将军,你还认得我吗?” 麹义仔细的看了陈诺一眼,突然嗓门大开,哈哈一笑:“是你!” 显然是认出了陈诺。 麹义一挥手,让众骑兵退后,传令众人原地休息。 麹义让陈诺上前搭话,他也跳下马来。 麹义捏了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胸脯,问道:“看那日你都快要死了,怎么,这么快就生龙活虎啦?” 陈诺笑道:“没有再次见到麹将军,亲口向麹将军你谢过那碗水活命的恩情,我陈诺焉能这么快就死了?” 麹义眉头一皱,问他:“你说你是谁?” 看他表情有点夸张,陈诺退后两步:“鄙人陈诺,草字然之,还没有向麹将军你主动提起,死罪死罪!” “你就是那个凭着一张伶牙俐齿就说退了公孙瓒大军的陈诺?” 麹义神情比起刚才还夸张。 陈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不能隐瞒,只好再次向他介绍了自己,并点头道是。 “难道麹将军你也听说了这件事?” 麹义啊哈哈一笑,双手抱着陈诺的肩膀,有点激动的说道:“这件事说起来,还是跟着你的大名一起在我军之中传开的。当时因为此事,袁将军还特意紧急召集所有幕僚,要研究对策,商议着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困局。而你的大名,我那时就已经听说啦!” 陈诺倒是没有想到因为公孙瓒一事会有如此的影响,以致曾一度令袁绍如临大敌。现在想想,当日在河阳时,徐晃等会因听到他的名字而给面子喝了他的酒,也就不难理解了。 陈诺赶紧谦逊了几句,那麹义笑了一阵后,又看了陈诺几眼,皱了皱眉。 他疑惑的问:“可是,我将你交给了袁将军,他没有难为你?” 袁绍安排陈诺在赵浮手上做奸细的事情自然不能公开出来,陈诺只好隐瞒了不说,故意道:“那日我落难,得蒙麹将军你活命之恩,不知如何感谢麹将军你。等见了袁将军,将军因为知道我就是那个陈诺,虽然恨我,但又可能是怜惜我还有些末才,所以没有为难我,还将我安排在了军中。两位如同我的再造父母,我陈诺今后唯有以死报答了!” 陈诺说着就要向他跪下,麹义连忙扯起他,说道:“这是哪里话?若你要再提起那碗水的事情,可就打我的脸了。若你不嫌弃,你我今后以兄弟相称。你兄,我弟,就这么定了。” 然后向后朝陈诺一拜:“大哥!” 陈诺一愣,这麹义性子可真豪爽,也不问年龄,直接上来就大哥。 麹义看陈诺还愣在哪里,有点着急,伸手一按,将陈诺也对他拜了拜。 麹义嘿嘿一笑:“大哥,你怎么不叫我贤弟?” “……贤……弟……” 这个贤弟是路上捡的么?看来是的。 麹义从怀中摸出了一对小刀,都是镶着宝石,钳着金边。一把自己留着,一把交给陈诺,说道:“大哥,这是我家传的宝刀,是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说是如果将来找到可信的朋友,与他结义,可将其中一把赠与他。今天我就将这把送给你。” 陈诺接过手中,刀轻而带有灵气,只见刀鞘上写有“同袍”两字。 刀缓缓拔出,立即从nei射出一道寒芒,直逼人眼。 “好刀!” 他很想知道麹义手中那把写的什么,接过一看,原来是“与子”两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陈诺胸腔中缓缓燃烧起一团热血,他将刀收起,看着麹义,眉头微蹙:“你我前后才见过两次面,顶多是你道听途说了我的一些事迹,便要与我义结金兰,还将家传宝物相赠,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吗?不怕我是个徒有虚名之辈?不怕我根本就不配当你大哥?你凭什么这么相信我?” 麹义哈哈一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那个兄弟,那个可以与我一起共进退,共患难,共享福的兄弟!既然我认定你做我的大哥,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小弟,不然你就一直到死都是我的大哥!” 陈诺全身一震,抓住他的手臂,对他点了点头:“好,贤弟!” 他们捻草设炉对天三拜,算是正式结义。 麹义站在马背上,告诉全军,从此陈诺就是他的大哥,陈诺的话就是他的话,全军一片欢腾。 麹义跳下马,想到一事:“对了,袁将军他给大哥你安排了什么职务没有?” 陈诺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马匹:“它们就是我目前的工作。” 麹义眉头一皱,说道:“袁将军也太能埋没人才了,大哥你放心,有小弟呢,小弟自会跟袁将军说去!” 部将之间互相结成死党,那是大忌,以袁绍的度量他是不可能放纵不管的。所以,他们结义已经很是说不过去了,若再让麹义替他这个大哥讨要什么官职,那还不引起袁绍的猜忌? 陈诺赶紧劝麹义不要插手此事,等麹义答应了,这才想到一事,问他:“贤弟,你不是一直驻扎在延津西么?这次怎么……” 麹义说道:“大哥不知,最近袁将军得到消息,一直驻守在河阳的赵浮、程奂两位韩馥部将,他们最近可能有所行动,准备率部东向。而韩馥那边虽然答应让出冀州,但最近好像又有反悔的意思,一直举棋不定。 袁将军不想错失良机,于是命令各部人马拔营起寨,限期赶往他的延津大营会合,我接到命令自然也不能耽误。听袁将军的意思是,准备等过两日就得全军开往朝歌,以进一步逼迫韩馥让出冀州。如果再有意外,可能就要刀兵相见了。” “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 陈诺思考着,正要搭话,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叫声。陈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侧面有一两个士兵正手持着兵器,追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女子仍是一身男人装束,但她身子矮小,胳膊细白,披着一头长发,已经完全将她女儿身份暴露无遗了。 女子乱跑着,想要寻求帮助,但那些兵痞非但不搭出手,反而嬉笑着,推推拽拽,趁机在女子身上揩油水。女子一路乱跑着,身后的士兵则紧紧追着,嬉皮笑脸的,完全将一军的严肃气氛一扫而空。 陈诺看向麹义,本以为麹义会着恼,没想到他也是跟着笑了起来,嘴里骂了些脏话。 等到近了些,麹义居然跑上前去,张开一对粗壮的手臂,做出要抱她的架势。那女子猛的看到,吓了一跳,慌不择路,一下子跌倒在旁边灌木中。 后面两个士兵追了上来,还想去抓她,被她急了踹出一脚,一人当即吃了狗屎,趴在地上哀叫。 左右士兵一见,都是哈哈大笑,骂他不如一个女的。 另一个士兵见识了她脚上功夫的厉害,一时不敢大意,拿着手中的长矛向前戳了戳,虚晃架势。没想到,被那女子伸手一夺,她借力站了起来,而那士兵则啊哟一声,与先前那个士兵跌在了一起,满嘴啃了一地的灰。 众人轰然大笑,只见麹义两眼一红,踢了一脚地上的士兵,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以后还怎么跟本将军打仗?看本将军的!” 麹义既然夸下海口,自然也就打算亲自动手了。旁边凑热闹的,也只好闪到一边,但将路封住,不让女子逃跑,好让麹义捉她。 麹义往那里一站,身躯粗壮,有如天神一般。而站在他面前的女子高不过他的胸口,披头散发,跟他比起来,胜负立判。 麹义手按着剑,目视着女子,嘴角轻微一动,左手上扬,抓向她右肩。 女子一直防备着他,眼看他一只手出来,她并没有按照他出手的方位应招,而是迅速以全力去护左肩。果然,麹义左手是虚招,右手是实招。 啪的一声,女子虽然徒手接住他一掌,但手臂一麻,后继无力,被麹义一个反手拿住,送到了自己的臂弯里。 “贤弟,不要伤她!” 陈诺情急中,走上前两步,赶紧喝止麹义。 麹义呵呵一笑,手臂一震,将女子往旁边士兵身上送去。 他转过身来,跟陈诺笑道:“大哥,大丈夫是要干大事的,可千万不能怜香惜玉。” 此刻,女子被刚才那两个士兵接住,抱在了怀里,垂涎欲滴的看着她。 “将军!” 他们在等待将军的厚赐,果然,麹义手上一挥,说道:“就知道你们猴急,拖到后面去玩吧,但可别耽误大家行程!” 那两个人不敢相信的再次看了怀里女子一眼,眼睛冒着绿光,嘴边的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他们生怕将军反悔,赶紧抱着女子就要闪人。直惹得两边的兵痞饥渴难耐,巴巴的看着女子被拖走,又巴巴的看着麹义,意思是也请将军可怜可怜他们这些兄弟吧。 陈诺有点看不过去了,走上前两步,说道:“贤弟,就不能放过她吗?” 麹义有点吃惊的看向陈诺,说道:“大哥,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就算立即杀了她又能有什么?更何况,我也没有杀她意思啊,等想玩的就玩够了,放了她就是了。” 陈诺脸色一沉:“可她也是父母所生,岂能随便玷污?再说了,等你部下都玩过了,你以为她还有性命吗?” 麹义看陈诺认真的样儿,不由嘿嘿一笑,立即让那两个将女子送回来,说道:“大哥的话我也不能不听,但要轻易放了她,那我的部下也绝不会答应的。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 麹义嘿嘿一笑,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陈诺,脸上猥琐的表情已经很是明显了。 “除非大哥你答应要她。如果是大哥要的女人,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再要了。” 两边注目看着陈诺,陈诺心里骂了声混账,居然把火引到他身上。他本想拒绝,但想到那个女子的清白,也就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麹义一看,眼珠一转,哈哈一笑:“大哥是同意了?” 立即转过身来,骂那两个混账,还不将人送来。那两个士兵虽然十分垂涎怀里的女人,可想到他们看上的女人居然将军的兄弟也能看上,老大有面子了。 他们二话不说,赶紧将女子拖到陈诺面前放下,然后向陈诺道了声喜,猥琐一笑,也就屁颠屁颠的闪到一边。 麹义一推陈诺,猥琐一笑:“大哥,大伙儿都在看着你呢,你还犹豫什么?” 陈诺一怔:“什么意思?” 麹义与他周边的士兵都是哈哈一笑,挤眉弄眼,不言而喻了。 陈诺这么聪明能不清楚,脑子大了:“别开玩笑,人家是小姑娘。” 麹义嘿嘿一笑:“你今儿不把这事办了,就算我想放她,大伙儿只怕也不能答应呢。” 陈诺还在犹豫,他的手臂被一只柔弱纤细的小手一抓,身子跟着酥颤,耳边传来那女子细小得近乎颤抖的声音:“大哥,我愿意……”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但这声‘我愿意’让他感动莫名。他看向那依偎在怀中的女子。这次看清了她的样子,高挑的鼻梁,白皙的脸蛋,还有…… 他心跳加速,眼睛瞪大:“你……” 他话未出,被她手指轻轻一按唇瓣,也就顿住。 女子挽着他,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向了旁边灌木丛,两边都是浪笑声。 第二三章:有美一人 “赵雪,怎么会是你?” 两人走出了好远,确定再也不会有人看到,也就停了下来。 陈诺不会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赵雪再次相遇,自然又惊又喜。 赵雪的手松开陈诺的胳膊,退后两步,伸手捋了捋披肩的长发,抬起头问陈诺:“陈大哥,你不奇怪我会是个女孩子吗?” 与她第一次相见,她身材没有改变,还是那么矮;脸蛋没有改变,仍是那个轮廓。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的是她还原了她的本身,白皙的脸蛋,小巧的嘴巴,灵动而如蒙水雾的眸子,乌黑飘逸的长发…… 陈诺忍不住伸手,和第一次见到她那样,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忘啦?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时,我就说过,只有你洗洗脸蛋,照样是白白净净的,也不输给其他任何的女孩子嘛。嘿嘿,其实我那时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的了,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所以有什么好奇怪的啊?” “你是嫌弃我脏了?” 陈诺赶紧表示无辜:“不敢啊……” 赵雪一声抽泣,伸手紧紧的抱住陈诺。在她怀里,小手轻轻捶打着他的胸脯。 她埋怨他起来:“女孩的鼻子是不能轻易碰的,你不知道吗?” “这……我……” 陈诺一愣,半天没有动。 实在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这才轻轻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你还好吧?” “不好!不好!” 赵雪仍是没有松开的意思:“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不好啦!” 轻扶在赵雪肩膀上的食指微微一颤,陈诺将赵雪身子掰正,伸手再一刮她鼻子,对她挤眉而笑:“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想陈大哥啦?对了,你哥哥呢,他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我哥哥……” 赵雪欲言又止,两眼上蒙着的水雾更重了。 陈诺看她样子似乎有好多话要跟自己说,但他怕兄弟麹义在上面久等,于是拍了拍赵雪肩膀,说道:“走,我们上去吧,我跟我兄弟解释解释,他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赵雪突然拉住陈诺的手掌,神色紧张的道:“大哥哥,你要答应我,你不许丢下雪儿不管。” 陈诺稍稍欠了欠身子,对着她脸上仍有花的地方,伸手揩了揩,捏着她鼻子笑道:“当然了。等到我找到了你哥哥,我再将你亲手送还他……呃,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 陈诺的话没有说完,半道被堵在了嘴巴里。 赵雪的香唇在他嘴巴上轻轻一啄,如掠食的小鸟,很快又逃开。 陈诺眉头微微一皱,尴尬当地:“你……” “怎么,只准你碰我鼻子,就不准我碰你嘴巴?” 赵雪狡黠的一笑,目光中分明带有三分的大胆,还有七分的怯意。 就和当日她被陈诺一刮鼻子,躲在她大哥身后一样。 只是她现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了,只能低下头去,独自面对。 陈诺眼睛目视着她,她那娇羞无限的脸蛋,此刻已是酡红一片。 他在她的身上,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初恋女友的影子。 大学四年,他就谈了一个她,大学毕业,他们各奔东西,从此失去消息。 不知不觉,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温柔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那些美好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让他沉醉其中。 赵雪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低着头,低着头。突然,她手指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整个身子酥麻起来,大着胆子,抬头迎向陈诺的目光。 猛然间的电触,让陈诺整个人身子徒然一震。 他突然明白过来,眼前是赵雪,她是赵云的妹妹,绝不是他的初恋! 他缩回了手,但反应极其迅速,他把将要牵他的手顺势一带,轻敲她的脑门,表示严厉的道:“这当然不行啦!鼻子是用来闻东西的,嘴巴是用来吃饭的,大哥哥答应你不再随便碰你鼻子就是了。你呀,除非遇到你喜欢的那个,不然千万轻易不要让别人碰你的嘴巴,知道吗?” 赵雪皱了皱眉,手扯着衣服,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我……我……” 陈诺伸手拍了拍她脑门,笑道:“走啦,麹兄弟一定等急了,我们先过去吧。” 走动两步,可没见赵雪动弹。陈诺摇了摇头,拉起她的手,一路往回走。 只有陈诺不知道,赵雪在他身后像小孩偷尝到一口蜜一样,从嘴巴甜到心里。 可是来到山道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 陈诺拍拍衣服,笑道:“可能是麹兄弟任务紧急,等不了我们就自己先走了吧。” 看看日头偏西,他也就想起了自己放牧在河边的马群,可不能让它们走散了。他带着赵雪,来到河畔,还好,马都在乖乖的低头啃草或是饮水,没有跑开。 金黄的太阳照在陈诺身上,如同镀了金边,甚至他的笑容,也似幻化了,变得那么虚无缥缈而不真实。 赵雪好不容易积攒的笑容一下子沉入了谷底,换来的是不安。 她看了陈诺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在他耳后轻轻唤了声大哥哥。 陈诺应了一声,转过身来,但见她眉头微蹙,好像满腹心事。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赵雪摇了摇头,说道:“大哥哥,你先前已经答应雪儿的,你不会丢下雪儿的对不对?” “傻雪儿,你原来担心的是这个……” 陈诺一笑:“我陈诺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怎可轻易反悔?不过……” 陈诺看了看她,眉头一皱,“不过军营里都是些大男人,可你毕竟是……” 赵雪嘿然一笑,这一点难不倒她。 她身上穿的就是军营士卒的普通衣服,只是头发松散了,脸蛋干净了,才显得那么的女气。对着河水,赵雪开始为自己补妆…… 陈诺带着赵雪回到了大营,除了同帐的人问起外,也没有几个注意的。为了不让别人识破她的身份,陈诺只好将赵雪放在最里面睡,他则紧挨着她。 入夜里,帐内其他的士兵都沉沉睡去,只有陈诺辗转难眠。 身边睡的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人啊,而且挨的那么近,鼻子里又不断的钻入女人的气息,陈诺要是没有一点非分之想,那才见鬼。 但他同时知道,他是不能乱想的,毕竟她可是堂堂赵云的妹妹,要是以后让赵云知道他就这么一点出息,还怎么面对他? 一阵胡思乱想,倦意渐渐袭来。正要合眼,一只软绵绵的手掌突然搭在了他的胸口上,让他的呼吸不觉停顿片刻,但继而的是蓬蓬乱跳。 陈诺呼吸粗重起来,身子不敢乱动,两只眼睛在黑夜里咕噜噜乱转。 睡在里榻的赵雪,身子一挪,小狗一样将脑袋靠近陈诺,同时一只大腿不安分的伸了过来。粉嫩的长腿,想要插进他的两腿间,但努力两下没有成功,转而搭在了他的下腹处。 黑夜里,陈诺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做了错事,犯罪感特重。 怎么能这样惩罚我,天啊,谁来救救我! 还好,一阵磨牙打屁声响起,挽救了一个少年纯洁的心灵。 第二天,陈诺带着赵雪一起牧马河畔,但他想到晚上的一些事情,负罪感特重,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赵雪的明眸。 倒是赵雪笑得有点欢,跟陈诺说道:“大哥哥,我昨晚好像梦到了我在吃烤肉。” “哪里是什么烤肉,那是我的肉好不?可怜我细嫩的肩膀都被你咬出一排牙印了。” 这些自然不能告诉他,陈诺苦笑一声:“那肯定好吃吧?” “对呀!” 赵雪笑了,一排雪白的皓齿外露。陈诺一阵胆战心惊,怪不得那么痛,原来她那外表齐整的一排牙齿里面,居然还雪藏了一只小虎牙。 啊哟,我的肉。 赵雪皱了皱眉:“还不止这些,我好像又梦到我努力想要去爬一个屋顶,可总是到最后关键时候都被什么人举起来又丢了下去。大哥哥,你说这人可恶不可恶?” “可恶,可恶!” 这能怪我吗,我多冤枉,你一夜不停歇的努力想要用你那愤怒的长腿插到我双腿间,我能让你蹬鼻子上眼由着性子乱来吗?可怜我的下腹……还有点疼…… 不能扯闲话了,陈诺想到赵云,也就问起她哥哥的事情。 赵雪一听,脸上神色一变,抓着陈诺的手腕,说道:“大哥哥,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会话吗?我只要你跟我开开心心多说一会儿话,我,我以后……怕……怕……” “怎么了?” 看赵雪这么伤心,陈诺也就不再继续追问赵云的事情了。 夕阳西下,赵雪依靠着陈诺的肩膀,不停的说着她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陈诺听来十分有趣。赵雪问陈诺,他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陈诺楞了一回,无从说起。 看着悠悠的苍天,玄黄夺目,那一世,恍若隔世了。 在赵雪的追问下,陈诺不得已仰起头,跟她说道:“小时候我在农村,那里空气很好,抬头可以看到好多星星。长大了,我在城市,那里空气有雾霾,星星很少再看到了,看到的也只是一颗两颗……” 赵雪有些不懂,皱了皱眉,看着陈诺的脸,突然有种感伤。 “没关系,那我今晚就陪你看星星吧,这里的星星有好多好多。” 陈诺拍了拍她的脑袋:“傻雪儿,等会我们就得回军营去了。就算是在营内,大晚上的是不许随便走动的。好了,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陈诺刚刚一动,手臂被赵雪掐得铁紧。 “怎么了?” 陈诺看着她的眼色有些古怪,也就不急着站起来。 赵雪仔细的看了陈诺一眼:“呆一会,再呆一会,我怕以后……” “以后……” 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陈诺也就陪着她再坐了一会。 眼看着落日渐渐埋进半山腰,再不回去就要出事了。陈诺眉头轻轻一皱,真不好开口啊。 啪嗒一声,一颗热泪滚烫滚烫,落在了他的手背。 陈诺心里一惊,立即转脸看她。 赵雪雪白的脸上,两颗泪珠挂了下来。如此惊艳,如此触目惊心! 陈诺心里一慌:“怎么了?你是怎么了?” 赵雪将手一推,站起身:“我知道你是急着要回去了,也罢,我们回去吧。” 陈诺应了一声,但看她这副神情,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是突然间变了一个人,即陌生又熟悉。 眼看她转身就走,他也就赶紧驱赶着马儿,一路跟了上来。赵雪突然停住,仰望着星空,太阳未落,月亮已经升于东方之昊天了。 她说:“大哥哥,我不能陪你看星星了,你以后一定会找到那个陪你看星星的人。” 回到了大营,陈诺仍是没有心思想别的,照顾在赵雪身边。赵雪回到帐中,也就倒在榻上,不再跟陈诺多说一句话,似乎睡过去了。 天黑下来没有多久,陈诺突然接到命令,让他立即到中军大帐去见袁绍。 陈诺虽然放心不下赵雪,但袁绍的命令不能违背,也就立即跟随传令兵去见袁绍了。此地离袁绍的中军大帐有段路,但袁绍的命令紧急,他也只好连走带跑到了袁绍的大帐。 中军大帐,只有袁绍一个人在。 陈诺刚来,立即被袁绍叫到跟前说话。 陈诺拱手:“不知袁公找我来何事?” 袁绍丢下手上的竹简,叹了口气:“还是这件事。” 不用问,陈诺也已经立即想到了。 他想了想,说道:“是不是韩馥他又反悔了?” 袁绍嘴角一动,看了陈诺一眼,赞许的道:“还是你对韩馥最了解,我说的就是这件事。你是不知道,这韩馥混账东西,本来前些天答应好的事情,最近又突然反悔了!” 陈诺说道:“袁公其实也不必生气,这韩馥一直没有什么主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他今天听到一个好主意就听这人的,明天听到另一个好主意就听另外一个人的,他根本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想必是最近韩馥又接触了什么人,听了他的话,没了主意,又被那人说动了吧?” 袁绍苦笑道:“据我探马得到的消息,正是因为此人偷偷进城,趁本将军的说客不在,他就偷偷跟韩馥见面,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迷惑了他,让他又改变了主意。” 顿了顿,“其实,说起来这个人你是认识的。” “哦?” “张郃,说动韩馥的就是此人。” “张郃将军?” 陈诺嘴角微微一翘:“是他就不奇怪了。” “可恨此人!” 袁绍怒眉道:“我也知道此人是个人才,可是他曾三番五次的跟我作对,也着实可恼。更可气的是,我曾数次暗中派人与他接触,想要拉他倒向我,可他就是不听,每回拒绝。哼,等我拿了冀州,我第一个就要拿了此人开刀!” 陈诺一惊,赶紧劝道:“张郃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他今日所做的都是为了冀州着想,是忠义之举!袁公要杀如此忠义之士,只怕天下之人会因此寒心呐!” 袁绍一愣,转而哈哈一笑:“我不过说笑罢了。哎,其实我很是看得起张郃其人的,只要他不一直执迷到底,我是会给他机会的。” 顿了顿,“可恨的是,韩馥被这张郃一说,也就真听了他的话,居然将我派过去的说客全都轰了回来,这叫本将军颜面何存?” 陈诺心里冷笑一声,拱手道:“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我想问袁公,韩馥他到现在有没有正式下达让赵浮、程奂等发兵东向的命令?” 袁绍说道:“这倒是没有!不过,赵浮跟程奂此二獠也是铁了心的要跟本将军过意不去,据我探马报知,他们也已经于昨日正式从河阳发兵了。我计算着,他不日就会赶过来,所以我不得不紧急召集其余人马来延津集合,准备赶在赵浮他们前面,对韩馥进一步采取威逼。” 陈诺点了点头:“只要不是韩馥的命令,那么也就说明韩馥他未必下定决心要真的跟袁公你硬磕到底。如此看来,还是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袁绍听陈诺一说,眼睛雪亮:“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找你来一定没错!” 陈诺说道:“既然韩馥没有决心要与袁公你闹僵,那么在进兵的同时,再派出一两个能说会道之士到韩馥那里晓以利害,我相信此事不难办成!” 袁绍道:“所以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再入邺县,去劝说韩馥,让他主动放弃冀州。” 陈诺微微一楞,说道:“袁公手下能人无数,我一个小小的马夫前去和谈,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袁绍摇了摇头:“我派过去的五大说客都被驱赶了回来,自然不好让他们再踏入冀州,而眼下又实在找不出合适人选,我想想也只能用你了。再说,谁说你是一个小小的马夫,你踏出这个帐门就是代表本将军的使者,他韩馥敢不尊重你?” 袁绍走下来,伸手拍了拍陈诺肩膀,“虽然此时让你过去确实有点冒险,但是,我相信你必然能够化险为夷,顺利归来。等这件事情办好了,我必重重赏你。” 陈诺一阵默然:“好吧,记得刚来那晚不知谁说要赏我的,可等了两天依然是一个马夫。现在用到我了,把我叫来,还开空头支票?” 袁绍的眼神有些锐利,知道今晚不答应是不行了。 硬着头皮,陈诺拱手领命:“既然袁公命令,我岂敢不从?” 从袁绍帐中出来,陈诺一身不能轻松。 还是不要多想吧,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他刚从袁绍大营出来,迎面走来几个带刀的黑衣人,他们看到陈诺后立即低下头,然后迅速的走向袁绍的中军大营。 陈诺回过头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身子微微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第二四章:第七个刺客 等到陈诺赶到中军大帐,守在帐外的两个士卒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陈诺大骇,立即大叫有刺客,希望引起巡逻士兵注意,快速向这边增援,他则掀开帐门,闯了进去。 帐内五六名刺客一身黑衣,已经用布蒙住了半边脸,只留出一双眼睛。 刺客一进帐,一路直奔袁绍而去。 袁绍等陈诺退下后,他就重回席上批阅奏牍,想起冀州之事,又搁笔苦恼。手揉着脑袋,伏案养神。 也就在这时,那些刺客正好杀了进来,但他仍是没有察觉。一直等到不足丈远的地方,袁绍刚刚囫囵着要进入梦中,被帐外陈诺一声大喊给惊醒。他猛的抬起头,只见一道刀光闪起。 也是袁绍反应的快,立即抓起木案边的一卷竹简砸了过去,然后往旁边滚开。 那些刺客眼看只差一着就要砍到袁绍了,突然被陈诺这么一冲进来,他们气得咬牙切齿。但他们知道既然惊动了别人,只能速战速决了。于是,六名刺客再也不顾身后的陈诺,准备合一击之力将袁绍击毙。 袁绍佩剑本来应该挂在身边的,但他在帐中休息时也就将它随手挂到了帐壁上。现在两手空空,想要去取佩剑也已经不可能了。他一滚避开了对方一击,再爬起来,身子没注意,后背撞到了屏风。 屏风向后倾倒,袁绍本能的伸手去扶,眼看五六道刀光从各个方向砍下,也是他情急而力生,居然手操屏风,用力一挥,刀剑砍在上面如噗噗一阵雨落,挡住了刺客的第二次袭击。 两击不中,刺客们也已经开始慌乱起来。 他们中有四人继续向袁绍展开第三轮进攻,其余两个则折过身来,准备杀掉陈诺,以给他们预留退路。 陈诺进帐时顺手捡了一把铁戟,铁戟有十几斤重,陈诺持在手中,倒是不觉沉重。只是,他虽然全凭一股力气挥舞,到底不懂章法,蓬蓬两声,对方两人两道刀齐砍上陈诺手中的铁戟戟杆,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将它丢了。 瞥眼能够看到,虎口处已经震出了血,皮也破了。但他仍是咬着牙齿,发一声喊,往前直捣。 那两个刺客也没见过陈诺这样乱来到,他们向两边一闪,突击到陈诺身后。一人举刀往陈诺肩膀上轻轻一磕一削,陈诺的肩膀立即是血肉绽开,往上洒落。但他仍是没有停止前进,一戟挥舞向另外四人中的一人。 就在两人阻挡陈诺的同时,另外四人再次向袁绍展开了第三轮攻击。 袁绍刚才虽然凭借屏风挡住了众刺客的一击,但屏风毕竟宽大,又是实木做的,少说也有百把斤。若是依常论,如果是一把铁锤,袁绍或许还能舞个两下,但这屏风毕竟不好操持,体积太过大,不好拿,所以等到再挡一回,他也就气力不济,被刀刃一磕一碰,不得不弃之在地。 眼前没有了障碍物作为防御,手上又没有任何东西进行格挡,袁绍霎间陷入绝境。 四人发一声喊,准备展开最后一轮攻坚,务必一击得手。 但就在这时,四人中其中一人不得不住手,将手中的刀往回扫。 陈诺的铁戟直突而前,这人若不是反应的快,差点就被他这一戟直突心凉。但饶是如此,他的臂膀被陈诺的戟刃一挂,划破一个大口子。那刺客负痛,一时没能继续展开围击。其余三人则因为被陈诺这么一搅合,又不得不顾及身后安全,速度自然松懈了下去。 袁绍也就趁着这稍顿的功夫,一纵跳到帐角,伸手去取帐壁上挂的佩剑。但就差那么一步,被人一刀从旁扫来,袁绍不得不缩回手去,但手背仍被划伤。 袁绍也没哼一声,又接着险险的避开了另外两刀。 “找死!” 一直紧追在陈诺身后的两名刺客,他们也没有想到此人如此不要命,只管往前而不顾身后。眼看陈诺一戟挥出,后背空门大露,他两互相对视一眼,举起手中刀,一齐呐喊着砍了过去。 噗的一声,陈诺只觉后背吃痛,但仍是凭借着最后一股气力,挥戟荡开身前两人,使得袁绍趁机取到了帐壁挂的佩剑。 袁绍宝剑到手,突然看到陈诺负伤后隐忍痛楚的表情,他也是骇了一跳。他大吼着,苍狼一声,拔出手中宝剑,顿时光芒四射。 众刺客一见,黯然失色,知道他们的刺杀已经失败,机会已然失去了。 当啷一声,铁戟落在地上,陈诺身躯缓缓了,这才伸手摸了摸后背。 伤口深度已不可见,但手掌上已经被血肉模糊了一片。 他回过身来,对着他两,冷笑一声:“偷袭,算什么本事?” 陈诺身后两名刺客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表情都是惊疑至极。他们同时举起刀,奔跑着往前送来,勿要一击置陈诺于死地! 陈诺嘿然一声冷笑,居然毫不躲闪,箭直迎了上去。 陈诺这一举动反而让他两都是骇了一跳,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也就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和一鼓作气的勇气。 与敌动手都是凭借着一股气势,气势既然失去了,他们就算拥有再强健的体魄,再快捷的动作,再多的杀人经验,他们的胜算,也必然受到很大的折扣。 陈诺徒手接住一人的刀。 手前推,到一半时,突然停止。 手掌被刃口划破,鲜血从虎口流出,陈诺的眼中已充满血丝。 一人看向另外一人,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意思是,他也不过如此,此举与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一笑后,面部的表情突然痛苦不堪,僵硬片刻,惊愕的低下头去,又抬起。 另外一人则直接松了手中的刀子,伸出双手去捧腹部。 他的腹部,此刻插进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不敢相信的再次看了陈诺一眼,而陈诺,不屑一顾的将手松开,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匕首。 “轻……轻点……” 匕首被陈诺缓缓拉了出来,看着那人面部扭曲的表情,嘿然一笑,他居然也有向我讨饶的时候! 匕首仍是光亮可见,甚至只带了一星血丝,却一连杀了两个刺客。 好刀!如此锋利的匕首,实在难得。 还刀入鞘,刀鞘上“同袍”两字仍是一丝不苟的干净。 另外一个人,手捧着胸口,用他置疑的眼神看着陈诺:“他……他是什么时候……” 至死他也不知道陈诺他是什么时候将刀插进他的胸口的。 陈诺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将他两个推倒在地。他毕竟流血过多,气力不济,脑袋突然一阵晕眩,还没有迈出第二步,脚底下一个跄踉,差点扑倒在地。 陈诺身后四名刺客中一人弃了袁绍,来取陈诺性命。 “大哥哥小心!” 也就在这时,帐门一掀,一道黑影飘了进来。黑影搀扶住了陈诺,又在百忙间刺出一剑,一道火花窜起,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剑刺出的同时,黑影向后一移,也已经带着陈诺出了大帐。 陈诺脑袋还算清醒,就算不看她这身着装,不听她的声音,他也能从她身体里所散发而出的那种独特的体香知道,她是赵雪。 赵雪也是一身的黑衣,做夜行人打扮。 陈诺一愣,眼看帐外士卒已经都被惊动往袁绍的中军大帐赶来,火把也渐次明亮,他赶紧让赵雪放下他。赵雪跑出帐外十几丈远,将陈诺一放下,旁边的士卒立即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陈诺挣扎着站起来,喊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快去中军大帐救……救袁将军!” 那些围上来的士卒没了主意,互相看了一眼:“可你……” 陈诺只不停的说保护袁将军要紧,他们也就没有理会他是不是被刺客劫持了,纷纷散去。 陈诺一推赵雪,也没时间问她其他事情,跟她说道:“你快走,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明天肯定要大搜军营,你虽然是被我带进来的,但是来历不明,继续呆在这里会被怀疑的。” 赵雪看着满手的鲜血,哭着说:“大哥哥,那你怎么办,那流了那么多的血!” 眼看着又奔来不少士卒,而帐内的刺客也因为不能得手,纷纷杀了出来,准备逃命。他们两边在帐外宽敞地带展开厮杀,很快倒下一片,但对方也有一名刺客因负重伤,被众士兵用刀矛捅着举到半天,又重重摔下。 剩下的三名刺客往这边突围,也就引得了更多士卒的围杀。而赵雪一身装束又特别显眼,有士卒一眼看到,直喊这边也有同党,召集其他人也来帮忙。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陈诺一推赵雪:“快走吧!” 赵雪哭喊着,执拗着脾气说:“大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有两个士卒长矛举来,被赵雪伸手一夺,反手一掷,还给了他们。那两个士卒根本不及避让,立即被扎伤在地。 眼看赵雪就要被当成同党了,陈诺一狠心,拔出匕首,往自己胸口上一扎。 一道血箭直射而出,溅到了赵雪雪白的脸上。 赵雪突然停手,身子一哆嗦,不敢相信的看向陈诺。 陈诺怒视着她:“你再不走,是要逼我死在你面前吗?” “大哥哥……” 眼看陈诺态度决绝,赵雪一咬牙,心一横,只好点了点头:“好,我走,大哥哥你保重!”忽然反身,用手中宝剑接连刺伤两人,往辕门突围。幸好此刻围上的不多,她很快也就冲了出去,消失在了黑夜里。 虽然不是扎在要命处,毕竟是又多了道伤口。眼看赵雪走了,陈诺这才放心的折过身,三个刺客又倒下了两个,眼看只剩最后一个了。 陈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即走上前去,还想要喝止众士兵。但他还是迟了一步,等到他赶到,最后一个活口也被格杀当地。 陈诺瞪视着两边士卒,气得直哆嗦。 这时,袁绍也已经从帐内出来,也想要让部下留下活口,眼看都倒下了,只好让他们搜查他们的身上。抬眼看到陈诺,刚才他是幸亏陈诺帮忙,不然早就被刺客杀了。但看陈诺胸口上仍是插着刀,吓了一跳,赶紧让传军医。 陈诺脑袋晕眩,没等到袁绍赶过来说话,他也就昏倒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那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还好,命是捡了回来,除了后背和前胸的伤口处仍隐隐作痛,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他此刻躺在了一张宽大的塌上,就算双手双脚撑开,那也足够用的。 帐内寂静,好像就只放了这一张塌,帐内也只有他一个人。 “赵雪!” 他一阵乱摸,突然想到,赵雪已经被他撵走了。不知道她现在可好? 他停止了动作,帐外有人听到响动,也就立即走了进来。发现陈诺醒了,欢喜得不得了,说要马上报告袁绍知道。 陈诺让他不要忙,问了他一些话。这才知道袁绍为了治好他的伤,不惜花费重金去请名医为他诊治,用了最好的药物,也难怪受了那么重的伤,两天人就活转过来。 两人说着话,一人突然掀开帐门,径直走了进来。 陈诺怪道是谁,只见那人仰面而笑,旁若无人的道:“陈小兄弟,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 陈诺仔细一看,立即认了出来。 这人不是我初来袁绍处当晚见到的那个逢纪么?看他笑得满脸邪乎,有点不善啊。 服侍陈诺的士卒看到此人,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打声招呼,也就立即退了出去。 逢纪一身襦服,肩披绿袍,头戴进贤冠,除了脸型较瘦,倒是勉强入目。 陈诺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可仍是装作一副不认识。 他坐在睡榻上,仍是一动不动:“恕小的眼拙,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逢纪目视着他,哈哈一笑:“陈小兄弟最近风光了,自然不认得袁公身边这些老骨头了。也罢,我告诉你罢,我……逢纪……” 指望着陈诺听到他逢纪二字露出惊讶的表情,可陈诺仍是保持原来一副尊荣。就连讨好的话,也说得平而无波,没有丝毫的表情:“不知是逢纪逢大人到此,有失远迎,死罪死罪!无奈鄙人带病在身,也就不能起身相迎了。” 逢纪轻轻一哼,手一挥:“罢了,你既有病在身,免罪免罪。” 这人说话可真够大言不惭的。 陈诺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逢大人到小的这里来所谓何事?” 逢纪嘿然一笑,拱手道:“陈小兄弟你刚刚立了大功,难道就忘记啦?我此来,当然是来贺喜的。” 陈诺摇头道:“我一身是伤,何喜之有?” 逢纪哈哈笑道:“有些伤是值得的,就像你,你这一身伤可真值啊!” 陈诺笑道:“我不喜欢绕弯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爽快!” 逢纪转身看了陈诺一眼:“当晚你不顾自身安危保护袁公安全,袁公深受感动,所以想要对你进行赏赐,不但金银珠宝,听说还要狠狠的提拔你。” 陈诺冲口而笑:“原来是这件事!怎么,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当然有。” 逢纪转过身来,对着陈诺嘿然一笑:“你不知道,袁公被行刺后,第二天就已经查了出来,原来这批刺客居然是赵浮他们派过来的!当然,赵浮他们是害怕袁公夺取冀州,所以才出此下策,这也不足为奇。 不过,关于这批刺客,袁公说当晚刺杀他的是六个人,可有人说是七个人。当然,我也一时糊涂,就派人下去查,可我查到了一个很是让我吃惊的消息,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诺身子一动,他到底想说什么? “有人说……当晚的确有七个刺客,而且,那第七个刺客,就跟你在一起。关于这件事情,你该怎么解释?” 陈诺看着他,想到赵雪。当晚赵雪是来救他的,可能因为出现的太快,袁绍没有看清什么人,故而以为看到的仍只有六个刺客吧。 若真要争辩起这件事情,只怕也很难说出个所以然了。赵雪救他是不错,可以稍稍跟那批刺客撇清关系,但她又曾伤了袁绍的士兵,当时她还是一身夜行人的装束,那又怎么解释? 所以,干脆陈诺也就闭嘴不说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还得到另外一个消息。” 逢纪逼视着陈诺:“听说,就在几天前,陈小兄弟你突然带了一个陌生人进来,并且安排他跟你同一卧榻。别人都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你也没有告诉他们。这些也就罢了,可奇怪的是,自刺客事件后,他也突然跟着消失不见了。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呀?” 陈诺看着他那副猴样,气往上窜,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松开拳头,淡淡问他:“逢大人跟我说这些,不知何意?” “啊呀!” 逢纪手扶着陈诺肩膀,叹了口气:“想当年我与袁公同为何进大将军部下,共同密商除掉宦官,又携手对抗董卓,我二人关系何等之亲密。眼下又为他操劳冀州之事,便是片刻得不到休息,那也是甘心情愿呐。 只奈何岁月不饶人哪,转眼看看双鬓又多了几根白发,看看让人触目惊心啊。哎,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有的是青春,有的是活力。像你们这个年纪,立功有的是机会,至于我们这些老骨头……呵呵,就不一样咯!” 重重的拍了拍陈诺肩膀,也不管陈诺有没有明白,也即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五章:受降 逢纪走后不久,麹义又来。 “大哥!” 麹义一进帐,抱住陈诺:“大哥,你终于醒来了!” 陈诺想着事情,虽然麹义来了,也只淡淡的应付着。 麹义一时没有看出来,跟他解释上次不辞而别的事,实属情况紧急,也就没有等他,让陈诺不要误会。 想到当日那姑娘,麹义猥琐一笑,附耳跟陈诺说道:“嘿嘿,不知那个小丫头有没有侍候好大哥你?” 陈诺应付的笑了笑,并没有其他表示。 麹义抱着陈诺肩膀,叹道:“可惜我自从到了延津大营后,因为军务在身,一时没有功夫再来看望大哥你。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陈诺摇了摇头:“这怎么会?” 麹义一笑:“我就知道大哥不会!大哥知道吗?后来我好不容易有空了,想到大哥你还在河边牧马,实在委屈,我便直接去找袁公说理,请求袁公量才用人。 袁公倒是并没有什么异议,也说道大哥你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让大哥你牧马的确委屈了你,所以答应要为大哥你重新考虑安排别的事情。” 陈诺眉头微微一皱:“这样的事情岂能操之过急?更何况,你我结拜之事袁公未必没有听说,你这样做不怕袁公多心?再者,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不会插手此事吗,可你……” 麹义眼看陈诺急了,立即说道:“虽然我答应大哥了,可我一想到大哥你还在受委屈,我这个做小弟的岂能安心?大哥若责怪小弟,小弟也无怨!” 陈诺知道麹义是在关心自己,哪里能责怪他,只是再次叮嘱他以后切不可为他之事强出头了。 麹义答应一声:“大哥你说得对,我这次也真是操之过急了,若知道大哥你接下来会遇到当晚之事,将会因祸而得福,我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想大哥你为了救袁公不惜舍身与刺客相搏,身中数创毅然不退。这份厚恩,想必袁公不说也能明白,他也必不会亏待大哥你了。哈哈,大哥,你就等着高官厚禄吧。” 麹义本以为陈诺听后会很开心,没想到他仍是原来的样子,古井无波。 陈诺突然开口,反问麹义:“贤弟,你以为我救袁公是为了什么高官厚禄吗?贤弟你错了,我救他,不过出于本心罢了。就算是路人,在道义面前我也会舍身而出的。” 麹义嘿嘿一笑:“就像是大哥你当初救孙轻一样?” 陈诺一楞,他没有否认。 麹义哈哈一笑:“孙轻的事情,大哥你虽然没有亲口告诉我,可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我可听说,大哥在此之前,与那孙轻不过见过一次面而已,而且我还听说孙轻当时还曾想要谋害大哥你。 可大哥你在他遇难时,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是孤身涉险,百般将他从韩馥手中救出。别的不说,就是大哥你以德报怨的这份义举,谁人听说后不是一个佩服!” 顿了顿,麹义又说,“大哥你知道吗,我在第一次见面就认定要拜你为大哥,其实我也并不是一时脑热,而是因为我听说了大哥你的这些事迹后,知道大哥是个侠义之人,是个可交之人,所以我才义无反顾的想要与大哥你结拜为兄弟。 想必那时,大哥你也以为我会有什么图谋不轨吧?哈哈,其实大哥你也不必担心,要说图谋不轨,其实我也就是图了大哥你的这份侠义心肠。像大哥你这样的朋友我若不去结交,天底下还有什么人值得我去结交?” 如果麹义不说,陈诺或许到现在都不明白麹义凭什么会跟他这个身份低微的穷小子结拜,现在听他一说,心里释然。 他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麹义的肩膀:“好兄弟!” 麹义看了陈诺一眼:“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陈诺嘿然一笑:“你看出来啦?还不是那么回事?想必你也听说我将要出使韩馥的事情吧?若是你,你该怎么办?” 麹义一拍大腿,叫道:“这还不好办?大哥你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你以前曾为韩馥办事,现在又要反过来去替袁公劝韩馥放弃冀州。这对你来说,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可大哥你别忘了,大哥你以前虽然在韩馥手上办事,可他一点也不通情理,你给他办成事了,他非但没有感激你,反而将大哥你打发到赵浮那里,想借赵浮的手除了大哥你。 像他这样以怨报德的庸碌之辈,你弃他而走又有什么不可以?这就是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若是不走,难道白白送死?再说,大哥你现在既然身在袁营,又吃的是袁公的饭,你为他办点事,难道还怕天下人说?” 陈诺叹道:“虽然这么说,我只怕今后说起这事,不知道的人,岂不要说这冀州成也是我败也是我,那我岂不是变成不忠不义之人了?” 麹义哈哈一笑:“大哥你多心了吧?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想姜太公当年曾为商纣之臣,最后商纣无道,他便入奉周西伯,这才开创殷周八百载天下,难道他因为弃商入周就是小人了吗? 再说了,韩馥不过一个小小州牧,非商纣可比。像如今乱世,正是大丈夫展翼之时,岂可因为一人而局限于一隅?他韩馥不知道用你,你难道就不能选择其他人了?” 陈诺一听,霍然开朗,抓住麹义臂膀,笑道:“贤弟一番话真乃金玉良言,使我茅塞顿开,多谢贤弟,我不再困惑了。” 转念一想,实在汗颜。记得自己曾劝赵云‘如今乱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当时劝他容易,到了自己身上反是迷糊了。 再想史上袁绍得冀州后,荀彧、郭嘉就是因为看到袁绍无所作为,反而弃袁投曹,还有贾诩,他数易其主不过为保自身,也并没有遭到非议。像这样的例子很多,在那个乱世反而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看来,自己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送走麹义,不时天色也就黑了下来,陈诺刚刚用过饭,袁绍就来了。 袁绍抓住陈诺的手就是不放,说起当晚帐中遇刺幸得陈诺以身相救的事情,就是滔滔不绝。最后手附陈诺肩膀,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我无不答应你!” 陈诺辞谢几句,说什么也不要赏赐。 袁绍听陈诺一说,点了点头:“也罢,让你自己说只怕比让铁树开花还难。这样吧,你也不要推脱了,就担任辕门校尉吧,等伤好了即刻赴任!” 陈诺一楞。别的不知道,这辕门校尉是干什么的他是知道的。 袁绍有一支宿卫部队,日夜保护在他身边,这支部队好像有千人的编制,取名辕门。只因这辕门之‘辕’跟他袁姓同音,门有开闭守卫之意,故袁绍将他的这支宿卫部队称之为‘辕门营’。 辕门营最高长官为辕门校尉,可领导指挥全营,职责重大。又因为辕门营乃中枢之所在,地位特殊,所以能够进入辕门营的不是袁绍的亲近,那也是值得袁绍信赖的得力干将。更何况,他让他担任的是辕门营的最高指挥官! 诱惑当前,陈诺没有答应。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辕门校尉职责重大,只怕我不能担任,袁公还是另择他人吧。” 袁绍一楞,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好的差事他居然会推辞?他还想要说别的,突然帐外传来一阵金鼓声响,袁绍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时就有士卒向袁绍报说:“袁将军,江面上有数不尽的船只,正敲锣打鼓从我军后方而来。据得知,这支军队乃是韩馥部将赵浮、程奂的两路水军,共计万余人。我方该如何应对,请将军示下。” 袁绍出帐,站在土丘上探望。只见远远的船只如同蛇一样,蜿蜒着朝他延津大营而来。 各处营盘的将军们知道此事,也都纷纷派出士卒,向袁绍这边请命。 袁绍看了一时,脸色大变,手按佩剑,传令道:“赵浮、程奂虽整军而来,想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他连夜敲鼓过我营帐,不过是想吓唬三岁小孩罢了!哼,传我将令,全军待命,不得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命令传了下去,就算各营有想出战的,也都只能干瞪眼骂娘的份儿了。 也果然跟袁绍所猜测的那样,赵浮、程奂的水军经过延津大寨后,不登岸也不停留,往前走了。 袁绍从回到陈诺帐中,自嘲道:“你也看到了,上次刺客之事还没完呢,他们如今又整这一套,当真可杀!” 陈诺默然片刻,说道:“都是因我负伤,才拖累大军到现在都没有开拔,要是早走两天,此刻也不必受赵浮他们的气了。” “这不怪你!” 袁绍走到陈诺塌边,不无忧虑的看着他,“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你的伤势,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痊愈。” 陈诺看看袁绍的神色,又听听他说话的语气,立即从中猜出,袁绍急着给他官做是假,要让他早日赴冀州是真。 陈诺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看来,这冀州如果不走一趟,袁绍是不会放过他了。 陈诺拱手道:“现在能不能得到冀州除了看各方面的势力,还要比谁的脚步更快。如今赵浮他们既然已经从袁公前面过去来,袁公你也是该动身了。袁公放心,我身上的伤是小事,冀州才是大事。我休息一晚,明天就为袁公你出使冀州,争取说动韩馥来降。” 袁绍一听,虽然仍是故作忧态,到底难抑心中的欢喜。 等到了第二天,袁绍指给陈诺一人认识:“这位是颜良将军,他将护送你出使冀州。” 颜良人高马大,一身铠甲,手执厚背刀,两只牛眼朝天瞪着。听到袁绍指引,这才很不情愿的低眉扫视了陈诺一眼,算是跟陈诺打过招呼。 陈诺也不介意,拱手向颜良行礼:“有劳颜将军这一路照顾了。” “嗯!” 颜良鼻子一哼,也不管陈诺了,转过身,拉过坐骑就要爬上去。可能是因为爬得急了,又或者是眼睛根本没有去看马镫,脚下踩空,身子向前倾倒。要不是陈诺眼疾手快,立即扶住了他,差点就要丢人现眼了。 麹义眼尖,止不住笑道:“颜将军,军中还是少喝点酒。” 其他人一听,也都是禁不住轰然大笑。 颜良爬上马背,回头瞪视了麹义一眼,脸上早已大红。也不跟他辩论,将厚背刀一转,刀刃直对麹义,鼻子一哼,叫道:“你若是不服,便来与某一战!” 麹义本是西凉出身,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从没怕过谁。听颜良一说,脸上一黑,就要拔剑相见了,幸好陈诺赶快拦住,眼看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争斗。 陈诺刚刚这边劝完架,被人扯了扯袖子。 转身一看,正是逢纪。 逢纪端过一盏水酒,裂开嘴巴,嘿嘿笑道:“陈小兄弟,哦,不,应该叫你陈小将军了!我逢纪为官这么多年,还没有看到谁能有小将军你这样看得开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想袁公给你校尉你不干,你却愿意当个小小的都伯,管理区区五十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你这份识时务的干劲我逢纪很是敬佩,别的也不说了,我逢纪敬你一杯!” 逢纪说着,将盏中水酒都喝了。 陈诺也取了一盏酒,笑道:“让逢大人你见笑了。逢大人,我这么做,你还满意吧?” 逢纪老眼一合,拍了拍陈诺的肩膀,低声跟他说道:“陈小将军懂得取舍,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嗯,实在不错!好好干吧,年轻人总会有出头的机会的。” 目视着逢纪离开,陈诺将水酒往嘴里一送,一口吞下。 与众人作别,陈诺也就上路了。 这次,袁绍为了确保出使顺利,不但让颜良以本部千人护送,还派出了一些文官,做为陈诺的参谋,必要时也可以替陈诺出出主意。 众人取道荡阴,直奔邺县。一路上除了遇到些小毛贼,被颜良出马吓得屁滚尿流外,倒是颇为顺利,这日刚出荡阴地界,正是天高气爽,突然侦骑报说有一伙人马将路拦了。 颜良二话不说,将厚背刀一侧,对陈诺说道:“某在前,大人在后!” 陈诺虽然军职不过都伯,比起颜良的别部司马要小得多,但他有使者的身份,是代表袁绍出使冀州,见他如见袁绍,所以颜良这声大人还是叫得不冤枉。 颜良虽然不爱搭理人,脾气也较为蛮横,但陈诺能够忍让,这两日相处下来,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陈诺听他一说,也就让他多加小心,他则领着其他人紧走慢走,紧跟颜良身后。颜良领着骑兵上前开道,但还没有走出数十丈远,又有骑兵报说:“将军,据侦查,对方打的是我袁军旗号,但不知是哪位将军!” 本来想要一战的,听侦骑一说,颜良眉毛一竖:“这里是韩馥地界,如何会有袁公人马?再探!” 颜良驾着马,带着骑兵继续往前,又没走出多远,侦骑回来,向颜良报说:“将军,对方打的的确是袁家旗号,不过仍是不能知道是哪位将军。” 这骑刚说完,后面又来一骑,但他们是别处的人马。 那骑走到近前,远远看到颜良,赶紧滚落马下,膝行上前,拱手问道:“请问马上的可是袁车骑部下大将颜良颜将军?” 袁绍举兵讨伐董卓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渤海太守,为了自抬身价,自封为车骑将军,故来人称呼袁绍为袁车骑倒也没错。 颜良一听,眼睛往上一翻,鼻子一哼:“正是本将军,你家将军何人?如何打我袁公旗号?” 那骑一听,赶紧说道:“将军不要误会!我家将军虽然是韩馥部下,但他一直仰慕袁车骑,时刻思念为袁车骑效劳,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听说最近颜良将军将经过此地,我家将军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让军队打了袁车骑的旗号,不过是希望颜将军见到时不会误以为是敌人罢了。” 颜良听他一说,哈哈一笑:“这么说来,你家将军是想弃暗从明,愿意从韩馥阵营归顺我家袁公了?” “正是!正是!” 马下面的骑兵连连磕头。 陈诺这时也已经打马上前,问了事情缘由,方才指着地上那人说道:“既是弃暗投明的降将,自当让他立刻来见我们,难道还要我们过去迎他吗?” “不敢不敢!” 那人吓得连忙爬起身来,一面说道:“将军们稍等,小的这就去让我家将军领人马来拜见各位将军。”那人说着,也就往后一跑,抓住马匹,脚踩马镫,登马而去。 不多时,前方烟尘大起,已有一伙人马出现了,少说也有三五百人,果然打的都是袁家旗号。 陈诺仍是一动不动,让人马一字摆开,严阵以待。只等他们都滚下马鞍,丢了武器,这才告诉颜良可以受降了。 他们当中为首一人站起身来,大声叩拜:“河内朱汉来降!” 第二六章:十里亭之约 受降了朱汉的三五百人马,陈诺这边又得耽误半天。 那朱汉自称河内人,原在韩馥手下办事,只因与韩馥发生口角,一气跑了出来。他本想弃官回家的,只是走到荡阴地界,被一群黑山贼子拦住了去路,他们看朱汉曾为汉朝官吏,慕他是个文人,也就共同推举朱汉担任他们的老大。 朱汉于是就在山中落下了脚跟,但是他毕竟曾为汉吏,觉得当他们老大有损自己平时积攒的威望,于是自称将军。但他这个‘将军’毕竟来路不正,怕别人看不起,脑子一转,也就假借了袁绍的名声,打起了袁家旗号,这才得以在荡阴混下去。 没想到,就在两天前,他听到了袁绍将派出一批使者赶往冀州与韩馥再次谈判的消息,而且将路过荡阴地界,于是他就琢磨着不如趁机投了袁绍,以为富贵的根本。 既然打定了注意,也就带着山头上的兄弟,打起袁家旗号,在荡阴通往冀州的必经之路上等候。也是上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 那朱汉叩拜过陈诺、颜良二人,想到他们远路而来,还要为他们接风洗尘,请他们去山上赴宴。 陈诺此行的目的不在此,不想在路上耽搁,以免被赵浮先到冀州,这样于他不利。 他有心不想上山,但毕竟他与颜良同行,还得尊重颜良的意见。 “颜将军,你看如何?” “这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肚子要紧!” 颜良毕竟是粗人,说话从不用脑子,只知道肚子饿了要吃饭。陈诺还想要提醒他一句,但颜良已然双腿夹着马腹,往前窜了一步,瞪视了下面朱汉一眼:“还不带路?” 没有办法,陈诺也只好被朱汉一同请上了山。 山上的大厅布置得倒是宽大,容下十几人的宴饮。颜良本来酒量就大,一喝就成了无底洞。上来时陈诺还劝他等会少喝两盏,颜良嘴上答应着,可被旁边朱汉劝酒,加上几句奉承的话一说,颜良顿时飘飘乎,把什么都忘了,酒也喝大了。 陈诺眼看不是事儿,端起酒盏,走到朱汉身后,笑拍他肩膀:“朱将军啊朱将军,我也陪你喝一盏。” 袁绍使者亲自来敬酒,朱汉连道不敢,赶紧喝了。 陈诺扯住他袖子,低声跟他说:“你可千万不要再劝颜良将军喝酒了,你可不知道颜良将军酒意喝多,他是会杀人的!” 朱汉一听,脸色一白,眼珠一转,笑了笑。 看他神情有些不自在,显然是不肯相信他这话。 陈诺也没有继续劝他,他走回席上,又向旁边一个朱汉的部下敬酒。 那人一看,激动得差点从席上滚下来,赶忙告罪喝了。 陈诺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不要慌嘛!嘿嘿,我问你,你们山上可还有牛羊什么的,有的话,弄个一两只来。” “有有!” 那人点头,赶紧就要下去准备,被陈诺一把扯住:“不要着急,你先去问问那位颜将军,就说……” 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直到那人记住。 那人从席上起来,又在颜良耳边低声重复着:“颜将军,外面有牛羊各一只,要不要杀来烤了吃?” 颜良一听,一拍木案:“杀!杀了它!” 旁边朱汉一听,误以为要杀什么人,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缩了缩脖子,看了陈诺一眼。 看来他的话没有错啊,颜良是会醉后杀人的,更何况他还没有醉呢。 他吓出一身冷汗,也就不敢再劝颜良酒了。 宴席结束,朱汉又领他们到后山马厩看马。 马厩中有二三十匹马,都是良莠不齐。 朱汉偷偷的看了陈诺、颜良一眼,问他们能否满意,说是愿意将这些马匹送给他们,让他们带走。颜良一听,捋须点头,算是对朱汉的识趣比较满意。 陈诺看这朱汉一脸的谄媚之相,有点反感。但毕竟他愿意将这些战马相赠,也算是不要白不要了。 陈诺曾在袁营中为马夫,对于马匹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他也不怕脏,走到厩中,伸手一个个的抚摸过去,轻拍它们的马脸。那些被陈诺抚摸过的马匹,也跟着一个个温驯的低下头去,用马脸蹭着他衣服,好像跟陈诺是老朋友。 陈诺回过身来,两手一拍,哈哈一笑:“既是朱将军的好意,我也不好拂逆,好吧,我代表袁将军接收了这些马匹。” 朱汉一听,赶紧称谢,招呼后面的士卒将这些马匹都拉出厩外。 陈诺刚刚走到颜良跟前,想跟他说是否可以动身了,突然一声马嘶从远处传来,高亢而嘹亮,分明是一匹好马。陈诺一楞,循着声音方向找了过去。那朱汉一看,连忙跟了上来。 陈诺跟他开玩笑:“怎么,你这里还有宝马,却藏着不让看,是你舍不得?” 说话间,陈诺眼前一亮,只见丈远处又多了一个单独的马厩,厩里只系了一匹骏马。 骏马通体雪白,四蹄裹铁,腿部高大而结实,头颅高昂,神气十足。 但不知为什么,本来应该壮硕的马身,已经陷下去一块,显然是饥饿所至。 就连颜良等赶来,也是一个个眼前一亮。但仔细再看,同陈诺一样,赞许的同时又多了几分的惋惜。 身后的朱汉眼看挡不住他们了,也只好连忙解释道:“各位也看见了,这马是好马,奈何它自来我这里就一直不吃不喝,一直挨着,我也拿它没办法。你们都看到了,它肚子都饿出一圈了,我还能将这样的马拿出来送人吗? 而且,这马性子烈,旁人是靠不得的!前些天就有一位小兄弟想要给它喂草,没想到,还没等他靠近,就被它踢了一脚,当晚就死了。所以……” “这匹马我要了!” 颜良也不想听朱汉继续啰嗦,推开朱汉,撩起袍子,就要冲上去硬来。厩中马虽然烈性,但突然看到颜良虎步而至,稍稍胆怯,不由退后了两步,扯起缰绳仰头嘶鸣。 颜良两个箭步,解开缰绳,使出蛮力气将马拽出厩外,就要霸王硬上弓。 那马怒腾着身子,铁蹄向后一扫,众人一声惊呼,眼看颜良就要被蹄铁扫中,非死即伤。到底颜良有些本事,反应的也是迅速,眼看蹄铁扫到,背一弓,腹部向后一缩,脚下向后连退两步,险险避开。 那马身后就像长了一对眼珠,眼看颜良倒退,已经逃过一劫,它则乘胜追击,倒走两步,又扫出一个蹄铁。这次颜良脚下不稳,一个趑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旁边又是一阵惊呼,都是捏了一把汗。 “畜生不得无礼!” 颜良可不能有事,陈诺想也没想,大叫一声,冲了上去,双手一掰,就要去抓马脸。 陈诺这一招也是迫于无奈,兵行险着,要是没有控制住马脸,被马冲走之力撞上,那也是非死即伤。陈诺身后的朱汉等人是清楚这马的厉害的,眼看陈诺不自量力自取灭亡,他们也是自顾不暇,纷纷向后逃窜。 陈诺的两只大手同时落在马脸上,伸手去抓缰绳。那马怒嘶一声,四蹄一起往前一窜,眼看就要扑到陈诺身上。陈诺也是吓了一跳,但他知道此刻不能走开,大喝一声,也是使出了全身的气力,想要以此来抵消马匹的这股冲击之力。 马匹虽然瘦弱,但此刻若当真来横的,陈诺或许止也止不住。但奇怪的是,那马.眼看就要与陈诺对撞上,可在突然之间它停住不前,马.眼闪着光,在看陈诺。 场中人都是从刚才紧张中喘过气来,局势如此急转,他们也有点不敢相信。 就是颜良,他借着陈诺扯马的功夫,已然身躯向后一荡,稳住了下落之势,总算是没有在众人面前大出洋相。但他被这马刚才一阵戏弄,也是心头一把无名火起,就要再次来个霸王硬上弓,但被陈诺制止。 陈诺伸出手来,摸着马脸,马.眼处已然淌出清泪。 陈诺一惊,眉头一皱,似有感触:“它认得我?” 那马有意无意的点了点头,突然咬着陈诺的衣服,带着陈诺走到了后山的悬崖边。旁边众人有些不敢相信,纷纷紧跟在后,眼看不能再走了,都是低声惊呼着,不知这马何意。 “陈大人,不能再走了!” 颜良已然拿了厚背刀来,准备随时出手相救。 此处悬崖有木栏护着,悬崖下罡风正劲,吹得人衣带翻飞,虽是白天,亦有沁人之寒。 陈诺手轻轻一抬,示意他们不要乱来。他则回过身来,停下脚步,因为马匹也已经停了下来。 白马松了咬住陈诺衣服的牙齿,与陈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悬崖,退后两步。 它转过身来,仰头对着谷底嘶鸣三声,四蹄一腾,撞开木栏,一路冲了出去。 白马腾空一直冲出数丈远,突然身子下落,悲鸣声中,很快跌入了谷底,眼看是摔成齑粉了。 众人一阵唏嘘,朱汉抹着汗,忙向陈诺问安:“陈大人,你没事吧?” 颜良也已经上来,一手挽住陈诺,将陈诺拉退几步,好让他人离得悬崖远点。 陈诺怔怔的看了崖下一眼,闭目回想那马下落前看自己的眼神,突然身子电住。恍然间,他心里肯定着,这匹马,他是见过的!可到底是哪里,是何地,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突然抓住朱汉的衣服,怒眉问他:“你告诉我,这匹马是怎么来的?他的主人是谁?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朱汉突然看到陈诺这副杀人的眼神,吓得不轻,他身子哆嗦,赶紧告饶道:“大人,大人,你怎么啦?我这匹马不过是在路上捡来的,你……大人你松手啊!” 朱汉刚刚宣布归降袁绍,要是陈诺杀了他,不说他们此刻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就是事情传出去也不利于后来者。颜良虽然没脑袋,也不想陈诺乱来。 他赶紧将他两人扯开,对陈诺道:“陈大人,既然朱将军已经言明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走吧!” 陈诺看着吓得不成人样的朱汉,此刻也已经醒悟过来,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他努力平复了内心的烦躁,尔后换了一张脸,对朱汉道:“朱将军,既然你愿意归顺我家袁公,那么就是公家的人,可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做黑山的勾当。还请你早日动身,与我家袁公会合。” 朱汉还是喜欢陈诺平静的脸蛋,听陈诺这么一说,他也是连忙点头:“陈大人你放心,大人与将军走后,我们也就立即动身去见袁公。至于这山寨……我们走后会立马一把火烧掉。” 陈诺点了点头,又跟他客气了两句,谢了他的款待,也就与颜良等下山去了。当然,在临走前不忘将朱汉送他们的二三十匹马也一并带走。 路行不过两日,眼看就到了张郃的驻地武城。 陈诺抬头看了看武城的方向,将马一扯,对颜良说道:“我们还是从武城绕过去吧。” 颜良不知道陈诺与张郃以前的关系,但听他要绕城而去,有点不解:“怎么,他冀州难道还有人想要阻挠我家袁公的使者不成?” 陈诺也不想跟他解释,扯马就要走。突然前方蹄声响起,好像是有人打马过来了。 现在走已经不能了,陈诺只好让人上前拦住来人。来人被带了过来,自称是张郃的人,并呈给陈诺一封信函。 该来的还是来了,看来是躲不掉了。 陈诺接过信函,犹豫了一下。 颜良看着他,问道:“原来武城这边陈大人也有认识的朋友?” 陈诺说道:“你不要忘了,我为袁公办事之前,本就是韩州牧的部下。” 既然颜良有所怀疑了,他若不当面扯开信函来看,只怕颜良以及他身后众人都会误会他的。 信函上的内容倒是没有什么紧要,只是让陈诺申时二刻到十里亭与张郃一见。 古代分一天为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申时二刻是下午三点半样子。 陈诺抬头看了看太阳,此时应该是未时,大概一点半左右,离张郃说的时间还间距两个小时。 马下的人一直等着陈诺答复,陈诺将信函收起,与那人道:“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我会准时赴约。”马下人得到回复后,也就应诺一声,转身上马而去。 陈诺回过身来,与颜良道:“颜将军,既然你不愿意绕城走,那么就不绕城走吧。不过在出发之前,你须得在此地等上一两个时辰,我得赴张郃将军之约,到时我与他谈拢了,此事也就不是问题了。” 颜良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让大伙儿原地休息,静候大人你的消息。” 陈诺看了看周围的地势,让颜良将军队带到向阳的地方休息,吩咐要多派人侦查周围情况,交代他在他回来之前切不可擅自有其他的行动。等到颜良不耐烦的一一答应了下来,陈诺这才选了两个健壮的士卒,跨上马,带着他两一同赴约。 十里亭,顾名思义,在武城外十里左右处,而他们此地离十里亭的距离也差不多只有十多里远。陈诺驾着马,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陈诺下了马来,放两个士卒在远处观察,他则走入凉亭。 亭子中间有石桌,桌子上放有一些点心,还有一壶酒,似乎专门为他准备的。 亭中没有人,陈诺径直坐了下来,倒下一盏酒,自个喝了,权当解渴了。吃了两个点心,回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算算时辰,张郃也应该到了吧? 陈诺此时静下心来,左右一想,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他在亭中兜了两圈,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钻了进来。 张郃其人不但武勇,而且深具谋略,聪慧过人。这些,他早在黑山时就已经领教过了。 想他到现在仍是一心辅佐韩馥,又听说韩馥之所以反悔,那是因为再次受到张郃的鼓动。如此看来,张郃保冀州之心那是不死的。 而他,虽然跟张郃相识,也相信张郃绝不会坑他的。但毕竟他此来的的目的是为了说降韩馥,而张郃是站在韩馥一边的。这样一来,他们一个要保,一个要劝,两个人的立场也就完全不同了。 张郃可不是善辈,他连高览那样许多年的朋友,就因为立场对立,当时翻脸,更别说是他这个新交不深的朋友了。朋友未必,但可能因为此事而反目成仇倒是有莫大的可能。 张郃突然把他叫开,而他却迟迟不肯出现。现在那边只独留颜良在,颜良的勇猛那是无话可说,可他的没有脑袋,那是他这些天来深有体会的。 陈诺想,如果张郃趁此机会袭击颜良的话,颜良能守得住吗? 他这一走,不是正中敌人下怀么? 陈诺想到这里,吓了一身冷汗,不能再等了。他立即站起,向凉亭外走去。 突然,背后马蹄声急,一人远远叫道:“然之兄,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不多时,马匹近来,马上人下来,陈诺看清,正是张郃! 第二七章:诱惑当前 “张郃将军何来之晚啊?” 陈诺转过身来,张郃也已经带着三五部下走入亭中。 张郃听陈诺这么一问,哈哈而笑:“颜良将军虽然匹夫之勇,但我要打发他,也得耽误一些功夫不是?再说了,从那里赶到这里也得耗费时刻的呀。只是说起来实在惭愧,本是我约然之兄你的,自己却迟到了,让然之兄你久等,该罚该罚!” 张郃说着,抓起旁边酒壶,斟了一盏酒,当着陈诺的面喝完了。 陈诺心里咯噔一跳,看张郃头额上有细细的汗珠,他身后的部下则个个衣上沾血,也就明白张郃此言非虚了。 他虽恨张郃耍他,但事已至此,似乎发怒也没有益处了。 陈诺冷笑一声:“怎么,你好像不欢迎颜良将军,为何这么快就要赶他走?” 张郃笑了一笑,伸手请陈诺坐下,方才道:“颜良将军既是与然之兄你同来,我自不会对他怎么样,然之兄你放心。我让他走,自然是想我们好好说会话,免得他来打扰。” 陈诺点了点头,看了张郃一眼:“多日不见,张将军你瘦了。” 张郃摇了摇头,自叹一口气:“冀州卧榻之侧有袁公这样的老虎在,我焉能不替韩使君担心?更何况,最近袁公身边又多了你这么一位能说会道又胆大心细之辈,我日夜操心冀州之将来,焉能不瘦?” 陈诺为他斟了一盏酒,又为自己盏中添满。 放下酒壶,陈诺目视着张郃,问他:“将来?我敢问张将军,冀州之将来在哪里?” 张郃哈哈一笑:“老实说,冀州的将来既不在韩使君,也不在袁将军,而在……你!” “我?” 陈诺被张郃手一指,微微一愣。这担子也忒重了点吧,陈诺可不想这么早就担当了。他哈哈而笑,比张郃笑得更大声,“试问张将军何出此言?” 张郃说道:“然之兄,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呐。你想想,如果你能不插手冀州,现在就回去,冀州或许还是韩使君之冀州,所以这冀州的将来,自然是要看你的了。” 陈诺大摇其头:“难道张将军还没有醒悟过来,就算我不出使冀州,还有更多的人来,袁公也绝不会放过冀州这块肥肉。今天是我来跟韩使君好好的商量,说不定明天就是刀兵相见了。张将军,你还以为冀州是我一人能够左右的吗?” 张郃嘿嘿一笑,背负双手而起:“不瞒然之兄,我之所以让你回去,是有原因的。赵浮将军你知道吧?他如今已经于河阳起兵万人,从水路而来,不过数日间便能从陆路抵达冀州。 当然,他离开驻地赶来冀州,虽然没有得到韩使君批准,但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想让他跟我携手对付袁将军,以好让袁将军知难而退,更为了坚定韩使君坚守冀州之心。 可是然之兄你想想,如果赵将军他们的大军没到,而袁将军的说客先来了,那冀州自然也就难保了。所以,为了我冀州,我是不得已才想出阻挠然之兄你进城的办法,以缓解韩使君的压力。然之兄,你现在能够明白我的苦心了吧?所以我说,这冀州的将来可是指望着然之兄你呀。” 陈诺也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不错,赵浮将军部下是有万人,他与将军你一旦会合,是可以增加韩使君坚守冀州之决心。可你也别忘了,韩使君非是明君,他就算一时糊涂相信了你们,也必在袁军到来之前幡然悔悟。更何况,赵浮将军虽来,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是救不了冀州的。要救冀州,只能从根本,而非这些伎俩!” 张郃回过身来,眼中射出寒芒:“这么说来,你当真是不愿意听我劝了?” 陈诺向张郃一拱手:“张将军,何必强人所难?” 说着,就要转身走开。但还没有走出两步,脑袋一阵晕眩,知道不妙。耳边传来张郃的话:“然之兄,事已到此,对不住了!” 回头去看张郃,模糊不清,脑袋一沉,身子软了下去。 等到陈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在一张软绵绵的卧榻上。 卧榻旁侍立着一位婢女,她一看到陈诺醒来,展颜一笑:“大人,你醒来啦?” 陈诺此刻好像是饱饱的睡了几天几夜的觉,脑袋都有些沉重了。他随口应了一身,就要起身。婢女一看,赶紧取来陈诺的衣服,就要服侍陈诺穿上。 迷迷糊糊中,陈诺倒很是配合,撑开手臂,任凭婢女摆弄。他耷拉着脑袋,突然鼻端闻到婢女身体上所散发而出的一阵阵幽香,精神为之一震。 脑袋动弹,鼻尖不小心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物事。抬眼看去,婢女酥胸如坟丘高耸,像是一颗饱满的水晶葡萄垂挂在那里,正待着那些垂涎欲滴的人前来采摘。 有花堪折直须折。 陈诺只觉喉咙里面一阵干渴,撑直的手臂不觉往回弯下,轻按她的臀股。另一只手臂刚刚被婢女捉到手中,突然被他反过来紧紧握住,衣服穿了一半,震脱而下。 随着一声轻嘤,婢女身体一阵酥麻,径直往陈诺身上软下。 陈诺双手齐下,去找她的酥胸,脑袋乱动,去寻她那樱桃的小嘴儿。 婢女欲迎还羞,更多的是情不自禁的配合着他,口中含嘤欲滴。 陈诺捧着她的小脸蛋,盯着她的那张微启的朱唇,眼睛里欲炽难禁。但突然间,意识里让他想到一件事。他先前还是在十里亭与张郃见面的,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张郃又在哪里?眼前的人又是谁? 陈诺的嘴唇被狠狠的堵住了,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触到一团火,让他也不禁全身跟着颤抖起来。 他的外衣没有穿起,内衣反是被人脱了下来。有一只小手在他胸脯上滑动着,游走在肚腹间,往下钻去。 都知道,汉时的裤子下身都是没有裆的,跟三岁小孩的开裆裤差不多,松松垮垮的。有时走路被风一吹,下身清凉无汗,但也有随时走光的可能。 不过,这样的设计,倒是便宜了干某些坏事。 眼看那只邪恶的小手就要滑进无底的深渊,陈诺突然一把将婢女推开,他突然想到:“哦对了,我是被张郃下药了!” 他拿起衣服胡乱的穿了起来,一面问那婢女:“我昏睡几天了?” 婢女被陈诺突然间的反常举动弄得羞愧难掩,眼睛通红。但她心里很是清楚,她们这些婢女是供男人们玩耍的玩物,男人喜欢了就在榻上,不喜欢了马上滚远。 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赶紧抓起自己的衣裳,慌乱的穿起来。 陈诺看到她那副紧张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安,还想安慰她两句,抬头又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婢女的前胸门襟袒露着,一大片雪白的鲜肉被解放出来,深沟隐藏在其中。只是婢女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倒是被他看了实在。 罪过罪过,陈诺可恨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蠢事,事已至此,也只好顾左而言他:“那个,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昏睡几天了呢?” 婢女柳眉轻蹙,他这声姐姐当真轻薄。 她低下头去,赶紧说道:“回……回大人,您已经昏睡两天一夜了。” 陈诺腾的跳起,抓住她的小手:“姐姐,我这是在哪?” 婢女含喜带嗔,连忙缩回小手:“回……回大人,这里是张郃将军府上。” 陈诺眉头一皱,看来那日他被张郃下药后,被他直接带回了他的驻地武城了。 想到颜良不知下落,陈诺心里一急,赶紧说道:“去,去告诉张郃将军,说我醒来了。” 婢女应了一声,摇了摇头,真搞不懂这人,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又凶巴巴的。她也不敢耽搁,慌乱的下去了。出门前,不忘用手梳理着刚才被弄乱的头发。 陈诺在房内踱步,不时门被打开,有人送来洗漱用品,又有果腹的饭菜。侍婢告诉他,说是张将军等会就到,让他先用过饭菜等候片刻。 陈诺洗漱完毕,肚子也当真饿得咕噜噜的转,也没什么考虑的,抓起饭碗,连划着,不时也就吃空了两大碗饭,案上的菜也剩差不多了。 陈诺放下碗筷,有人撤走,又有人送上茶来漱口。 眼看张郃还没有来,陈诺可不愿再等,心里不快:“上次我在十里亭等他半天不到,这次难道又要我等他半天?” 门外哈哈一阵笑,张郃走了进来。 他似乎听到了陈诺的心声,笑后说道:“又不好意思了,让然之兄你久等了!然之兄,你猜我这次因何迟到?” 陈诺看张郃得意之色,不难猜出:“是赵浮将军他们已经带兵过来了吗?” 张郃捋须笑道:“我刚刚亲自送他们出了武城门,过不两日他们也就可以到达冀州,与韩使君见面了。当然,在此之前,我已经与赵将军他们谈过,他们也是有十分的决心,愿意兵谏韩使君,恳请韩使君坚守冀州。赵将军手上有兵,我想他的话韩使君多少是会听下去的,所以我才放心回来呀。” 陈诺已经落座,听张郃说完,嘿嘿一笑:“这么说来,要是韩使君不肯答应,你们是准备胁迫韩使君答应了?” 张郃摇了摇头:“韩使君之所以一直摇摆不定,那是因为他自己身处其中,考虑得太多。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我们作为下属的,为的是冀州考虑,所以难免会做出些不得已的事情,想必他韩使君事后是一定会明白过来,不会怪我们的。” 陈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哎,张将军为了保住冀州,那可是煞费苦心啊!也希望韩使君最后能够明白张将军你的这份苦心才是。” 张郃摇了摇头:“他能不能明白我不在乎,我只要冀州平安无事就行了。” 陈诺不置可否的一笑,随后面色变得凝重:“说起来,这天下自从董……之乱后,名豪大侠,富室强族,飘扬云会,万里相赴。这崤函以东,可谓大者连郡国,中者婴城邑,小者聚阡陌,如同一盘散沙,互相兼并。各人为了壮大自己,克制他人,制造了多少杀戮?而最后受到连累的又是谁?还不是百姓? 诸侯兼并,百姓受苦,百姓何罪?不瞒张将军,我在来时的路上就不断看到百姓死于道途,甚至亲眼看到他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易子而食,如此种种之惨状,当真让人痛心疾首!我有时想想,这天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张将军,你能告诉我吗?” 张郃身子一动,有些不解的看向陈诺,他这是怎么了? 但为陈诺言语所撼动,也就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说道:“百姓自然无罪,罪在人心!就像你说的那样,大者连郡国,中者婴城邑,小者聚阡陌。他们因何而聚?除了以自保为理由,更多的还不是满足自己的私心? 就像是孙坚那样,他一心要诛灭董卓,可最后呢,因为洛阳大火,在井中发现一方玉玺,便自行藏匿起来,罢兵而还。所以说起来,这天下之乱,乱就乱在人心啊!” 陈诺点了点头:“那么请问该如何才能消除?” 陈诺既然如此谦逊的向他请问,张郃也不好不回答:“这个道理就像是一只兔子奔走在衢巷之间一样,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要想天下太平,自然要有明君治世。” 陈诺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可是,当今圣上陷入贼人之手,他连自身都难保,何以保天下?” 张郃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正是因为天子落入贼人之手,这才使得奸佞之徒趁机作乱。如今要想百姓不再受殃,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求助于有为之人,让他出来靖乱。 只要平一阡陌,则一阡陌得以安定;平一城邑,则一城邑得以安定;平一郡国,则一郡国得以安定!等到天下再定,奸佞尽除,迎圣上大驾于京洛,如此,何愁天下不能太平?百姓不能安乐?” 陈诺击掌道:“好!如张将军所言,无非是希望天下再出一个周公,以匡扶大汉之社稷,还百姓一个安定!如此看来,在一阡陌,一城邑,一郡国安定之前,战争还是难以避免的。所谓乱世,选明君,以戈止戈而已!” 张郃不能反对。 陈诺又道:“话说回来,韩使君无能为之人,这才使得治下大乱,这一点张将军想必你是很清楚的。而袁将军则不同,他身具四世三公之威望,又能礼贤下士,河北得以安宁,百姓免于受难,我看非此人不可。将军你说呢?” 张郃沉默,这才知道上了陈诺的当,被他一句句引到这里,但要反对,却又没了道理。 他看了看陈诺,笑道:“袁将军显赫的家世我是看到了,其余的我却没有看到。如果他是个可托付之人,为何会诛宦官而招董卓,以致天下大乱?又为何他联合诸侯攻打洛阳,无疾而终,最后却为了贪图冀州这块肥肉,急着移兵东向?” 顿了顿,眼中一道寒芒突然射向陈诺,“如果说起明君,我看然之兄你倒是一个可成大事者!” 如同一道霹雳,陈诺被劈得外焦里嫩。 这话怎么能乱说,要是袁绍知道了,还不把他当做大敌来看?他有小小的野心是没错,可他不会蠢到以为以他目前的处境就敢跟袁绍抗衡,那跟自寻死路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想想,还是逢纪说得对,过早的暴露自己,那样只会招来过早的夭折,是不利于长期的发展的。 陈诺暗暗喘了一口气,假装不屑一顾的哈哈一笑:“张将军开玩笑了!我们现在说的是冀州,讨论的是这冀州的归属问题,而非是我。” 张郃盯着陈诺看,似乎要将陈诺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以做进一步的判断。 好个陈诺,在他这句话面前,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处之淡然,非有容得下大.荣大辱的人能够做到的。 而他,虽然出身小吏,他的头脑以及他的处世态度,可不是一般小吏所能够有的。 就拿公孙瓒退兵一事来说吧,若不是拥有大智慧大胆子的人,谁敢轻易然诺?更何况他确实是说退了公孙瓒,令冀州暂时得以有了喘息之机。 如此看来,他是大智若愚,还是时运未到? 他刚才那句话虽然是信口而出,但仔细一回想,未必不是他内心的想法。 韩馥无所为,他不是不知道,也曾在袁绍派人来劝说时,他也有所动摇。但他宁愿自己糊涂,也不愿轻易改变自己的初衷。可如今眼看就有这么一个值得效劳的人在,他所有以前坚持的信念,居然在此刻微微有了动摇。 他目视着陈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人是不喜欢开玩笑的,如果冀州不是交给袁将军,而是然之兄你,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说着,站起身来,留下内心凌乱一片,不知是狂喜还是巨忧的陈诺,独自一个人走了。 第二八章:闻惊语 张郃走后,房间内又只剩下陈诺一个人。 张郃的话说得很明白,若陈诺愿意取冀州,他会考虑双手奉上,但若是陈诺替袁绍来要,那么他仍是坚持初衷,誓保韩馥到底。 张郃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以致陈诺一时间经历大喜大忧。 大喜者,有人欣赏他。 大忧者,有人要坑他。 能得到张郃这句首肯,陈诺当然高兴,这证明张郃是看得起他的。 可张郃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也是在坑他。 想以他目前的处境,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人没人,要声望没声望,就算得到冀州,那也不过是一只烫手山芋,是迟早要丢的。 陈诺明白这个道理,张郃当然不会不明白。 而张郃当着陈诺的面说出来,除非一点,张郃是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他是不会轻易改变立场,而将冀州交出来的。但他话里的意思,同时向陈诺表明,他是信任陈诺的,他相信陈诺将来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陈诺想通了这些,忧虑转而为喜。 张郃这么看得起他,倒是要好好再跟他谈谈。 陈诺站起身来,想要叫先前那个服侍他的婢女进来传话。他刚开口,门咿呀一声开了,婢女走了进来。陈诺呵呵一笑,没想到这婢女倒是跟他心有灵犀。 “姐姐来得正好,我要你……” 陈诺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住,来人虽然跟先前那婢女一样的打扮,可仔细一瞧分明身材矮了些,却变得轻盈许多,如同一只燕子掠过,不带脚步声响。 “谁是你姐姐,我是雪儿……” 女子走到近前,陈诺这才看清,来人真的是赵雪。 “雪儿!” 陈诺欢喜的将她一对小手捉在掌心,笑道:“怎么是你?” 想到延津大营一别后她一直杳无音信,不知为什么出现在张郃府上。陈诺有许多的话要问,但被赵雪手一拉,悄声跟他说:“大哥哥,你不是想要逃出这里吗,我帮你!” 跟着赵雪出来,居然一路平安溜出了张郃府邸。但陈诺知道城里不宜久留,又跟赵雪混出武城,往城外走去。到城外时,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只好在城外借宿了一个农家。 赵雪关上房门,仔细瞧了瞧陈诺,看她身上并无异样,方才笑道:“大哥哥,你的伤好了吗?” 看她眼睛都有些通红了,陈诺安慰她:“雪儿,我已经没事了,好着呢。只是……” 陈诺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太多的疑问,他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了。 赵雪低下头:“对不起,是雪儿差点害了大哥哥。大哥哥,你打我吧!” 陈诺手掌被赵雪捉起来,眼看就要扫到赵雪白雪细嫩的脸蛋上,赶紧缩了回去。 陈诺摇了摇头:“雪儿,这是哪里话,想当晚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那时就已经死了。你救了我,怎么说害了我呢?” 赵雪头低得更沉:“可是大哥哥,你难道不怀疑吗?当晚我为什么身穿夜行衣,又为什么及时出现救了你?还有,我为什么要让你带我到袁绍大营去?这一切,难道不值得你怀疑吗?” 陈诺手扶着她的脑袋,说道:“傻雪儿,你既跟赵浮不是同伙,又跟袁绍之间没有仇恨,我怎么会怀疑你?” 赵雪抬起头来,看向陈诺。 她摇了摇头:“不对!大哥哥,你其实是知道的,可你宁愿选择不相信。” 陈诺站起身来,轻叹一口气:“好吧,这件事先放下,我不怪你。我且问你,你大哥子龙他……他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跟他分开了?他现在又在哪里?” “大哥……” 赵雪身子一震,泪水跟着扑簌簌落下。 她一咬牙,抬起脸来:“大哥他……他死了!” “什么!” 陈诺霍然转身,脑袋里嗡嗡的叫着,这么会这样?赵云怎么会死? 他抓住赵雪的手:“子龙他是……是怎么死的?上次我与他一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不是去了袁绍那里吗?” 赵雪泪眼扑簌,哽咽不成声。陈诺强忍悲痛,安抚着她。 赵雪本以为事情过去了,她不会再如当初那么伤心了,可一想到哥哥的死,她还是泣不成声。 也终于,她抬起头来,总算把话说清楚了:“是!当日与大哥哥你一别后,我哥是按照大哥哥你的主意,他带着我们一路南下,想要去投奔袁绍。说来大哥哥你不相信,我们还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一伙人马,他们打的居然是袁绍的旗号。大哥哥,你说,这岂不是天意? 我哥当时想着既然是袁家的人,也就是一家了,所以也并没有提防他们。可哥哥哪里知道,这伙人居然看上了他带来的十几匹好马,起了歹心,突然翻脸杀了起来。我哥哥当场就被他们的暗箭射伤,滚落马下,他的坐骑也被贼人抢走了。 本来就算再多的贼人,哥哥也是有能力保护大家杀出重围的。可是哥哥先是受了箭伤,又失去了坐骑,只能徒步与贼人厮杀。这样一来,哥哥就算再有本事也是无从发挥,居然被贼人重重包围了起来。我当时也受了伤,已经昏迷过去,是被其他人给救了出来,这才逃过一劫。后来我听说,有人亲眼看见了哥哥是死在了这伙贼人之手的,可怜尸首都找不到!” 赵雪说着,又禁不住扑在陈诺怀里哭了起来。 陈诺听赵雪前后这么一说,只恨自己不能在场,不然也要手刃贼人,将赵云兄妹救出。 他立即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伙贼人是袁绍的哪路人马,他们的将军又是谁?” 赵雪摇了摇头:“不知道!当时我伤好后虽然立即回去寻找,但并没有探听到这伙贼人的踪迹。” 陈诺又问:“那你最后又怎么会出现在麹义营中?” 赵雪说道:“我想哥哥既然是被袁绍他们的人杀害的,可杀害哥哥的人又一时找不出来,那么只好把这笔账算到袁绍头上。我去找袁绍,可没那么容易接近他,我试了几次都不能如愿。最后,我因为听说麹义将要领兵去袁绍那里会合,我正好借此机会混入了他的军营。 我本想凭借着我女扮男装,瞒过众人耳目应该是容易的。可哪里想到,最后还是被他的士兵给发现了,将我抓了起来。想当时若不是大哥哥你及时出现,只怕我当时就被……” 赵雪脸上一阵羞愧一阵懊恼。 陈诺想了想:“所以麹义那边不成,你就想借我将你带到袁绍身边?” 赵雪没有否认:“对!我知道大哥哥你既是麹义的大哥,那么接触袁绍的机会自然不会少,只是……” 她低下头,“只是我不该在没有征得大哥哥你的同意下,就拿大哥哥的性命去开玩笑,差点还因此连累了大哥哥你,都是雪儿不好。大哥哥,是雪儿错了!” 陈诺想想,怪不得那天他带着她在河边牧马,本来她心情还是好好的,因为夕阳西下而突然变得急躁起来。原来她当晚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行动了,怕这是最后跟他相处的机会了,难免有些不舍,脾气还有说话的语调难免受到些许影响。 现在想来,她当时还说了些古怪的话,什么今后不能陪他看星星了,让他另找她人。原来她当时是有了必死的决心,怕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了,这才连他哥哥的死一并隐瞒,不让陈诺担心。若非是她把他看得特重,她又怎么会甘愿让这一切痛苦由自己独自承担? 赵雪眼看陈诺不说话了,心里有些焦急,忙说道:“大哥哥,雪儿承认错了还不行吗?雪儿再也不敢了,大哥哥你原谅我好吗?” 陈诺伸出手来,刮她鼻子:“你是错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独自行动,你知道会有多危险?想当时若不是凑巧有另外一支刺客同时闯到袁绍大营去行刺他,让你得不了手,不然你这个错可就大了,还让我怎么原谅你?” 赵雪雪白的脸上突然霞飞而起,别过头去:“大哥哥,你不是说好不随便动雪儿的鼻子了吗?” 后面的声音细若蚊嘤。 陈诺说道:“是啊,我是答应过了,可我因为淘气的你,现在反悔了。” “你!” 赵雪瞪起眼睛,突然凑到陈诺嘴巴,急速碰了一下下,快速躲开。 她十分神气的看着陈诺,撅起嘴巴:“怎么样,我你碰我鼻子,我也碰你嘴巴。” 看着赵雪这么调皮的样儿,陈诺也只好甘拜下风。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算你厉害。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张郃哪里的,又是如何混到他的府上的?” 赵雪说道:“那晚我虽然被大哥哥你撵了出来,但我也并没有走出多远,雪儿还是时刻关心大哥哥的。当然,雪儿不甘心失败,还想寻找机会杀掉袁绍。后来我听说大哥哥要出使冀州,我想跟过去,但我听说袁绍就要从大本营起兵,赶往朝歌去。我想,在大营之中我行刺不了他,或许在路上就容易多了,这也许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于是我就留了下来。 本以为,我会找到刺杀袁绍的机会,哪里想到自从上次刺客之事后,袁绍提高了警惕,我根本就不能近他身。眼看他带着大军到了朝歌清水口驻扎了下来,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只好再去找大哥哥你。我一路打听着大哥哥的使节队伍而来,可在武城这里听到大哥哥的队伍被打散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大哥哥就在武城中,我于是进城打探,这才听到了一些消息,原来大哥哥是被张郃带到了他的府上。我知道消息后,就偷偷混入了张府,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哥哥你的房间。大哥哥你当时仍是昏迷未醒,我就在旁边等着,伺机救大哥哥你出去。可……可大哥哥你坏死了,你居然会对……对那丫头……” 赵雪说着,脸上通红,看来是说不出口。 陈诺一听,当即明白过来,看来她是看到自己对那婢女所做的粗鲁行为了。 陈诺挠挠头,说道:“这……这……我不是在紧急关头悬崖勒马了吗?这坏事到底还是没有落实呀。” 赵雪别过头:“要不是这样,我还以为大哥哥你舍不得离开呢,我才不会等着那张将军走后就冒冒失失的进来。” 陈诺看她的神色,哈哈一笑,也不再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雪儿不要生气了。那个,你哥哥的仇我是一定会替你报的,只是把这笔账算到袁绍头上实在委屈他了,再说,你想刺杀袁绍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听我的,在凶手没有查清楚之前,你还是不要再贸然行动了。这样吧,你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否愿意陪我到冀州走一趟?” 赵雪点头道:“大哥哥的话雪儿听就是了,可是大哥哥,你如今只是一个人,身边又没有一兵一卒,这样就去见韩馥,是很危险的。” 陈诺手扶着她的脑袋:“所以我才要雪儿你答应陪我走一趟冀州啊。” “哦。” 赵雪居然乖乖的一句话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 陈诺听她答应了,也就站起身来,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呢。” 赵雪突然抓住陈诺衣服一角:“大哥哥,你要走了吗?” 陈诺看了看卧榻,笑道:“傻丫头,这里只能有一个人睡的地方,你就睡上面,我到地上.将就一晚上就是了。” 赵雪嘟起嘴巴:“可我们借宿时就告诉那对老爷爷老奶奶,说我们是……是……” 陈诺一笑:“雪儿,不要乱想了,睡吧。” 灯熄灭,外面天空,星星眨眼。 陈诺推开窗户,仰起头,迎面微风吹发。 夜色凉如水,真美。 陈诺沉浸其中,却不知何时,他的后腰被人轻轻抱住,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细细不可闻:“大哥哥,让我陪你看星星吧。” 第二天,陈诺与赵雪辞别这里,沿着通往冀州的官道走去。 他们是从张郃府上偷偷出来的,自然没有代步的工具,只能徒步而行。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只怕等他到冀州,赵浮他们也已经安排好一切等着他鳖入瓮中了。 沿途打听着颜良的消息,一会说这伙人从东面逃了,一会说从西面逃了,反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他两正走着,突然对面跑过来四五人,其中还有一人肩扛着一把破旗子。但看他们都是一身的甲歪盔斜,好像是刚吃过一阵败仗的逃兵,全都没了魂儿,狼狈至极。而再看旗号,居然是‘颜’字旗。 陈诺心里一惊,赶紧拦住那伙人,喝道:“都不许跑了,你们的将军颜良呢?他在哪里?” 他们先还没有认出陈诺,听他问起颜良,仔细一看,原来是使者大人。他们赶紧跪了下来,哭丧着一张脸:“原来是大人!大人快救救颜将军!” 陈诺一愣,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起来慢慢说。” 他们身上带着伤,互相搀扶着,这才推推拽拽的推出一人开口解释说:“大人你不知道,当日大人刚刚去十里亭赴约,我们就遭到了一伙人马的突然袭击。这伙贼人也当真狡猾,为了惊散我们,就让人在四面敲锣打鼓。当时我们不知道贼人来了多少,一时恐慌,各自逃命。颜良将军虽然抵挡,奈何贼人势大,也没有办法抵挡得住,只好引兵败去。” 陈诺现在想来,怪不得张郃能那么快结束战斗,而且赶过来见他,原来他是早已经想好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先引他走,再来对付颜良,那样就容易多了。 他皱了皱眉:“那后来呢?颜良将军败出来后,难道就没有再去收拾人马吗?” 那人道:“有啊!颜良将军虽然吃了败仗,但他也是一路收拾人马,不久也聚集了六七百人。他当时听到大人是被张郃骗到了武城中,就打算带兵逼迫张郃放了大人你。可大人你不知道,就在起兵的当晚,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伙强人,硬是闯入我大营放火烧杀起来。 我军本有先前一败,加上再次遭到了这伙强人的惊吓,士气没有了,战斗力更是无从谈起,顷刻间纷纷溃散。颜良将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在混乱中被他们抓了去,此刻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我等也是百般冲杀,这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陈诺身躯一震:“那伙强人是什么来路,你们就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有有!” 一人走上前,说道:“听说这伙强人自称黑山军,是蛾贼的余孽。” “黑山军?” 陈诺一听,心里有了底子,喝问:“那你们是准备做逃兵呢,还是愿意立功赎罪?”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叩首:“当然是愿意立功赎罪!” 陈诺扫视了他们一眼:“好!既然愿意立功赎罪,那就跟我杀回去,找黑山要人!” 第二九章:再劝韩馥 “大哥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距离黑山的大营渐渐近了,赵雪不无担心的扯住陈诺的衣服,悄声跟他说。 四五个败兵在前面带路,其实他们心里更加没有底气,毕竟刚刚从贼兵手里死里逃生,如今又要自个送上门,心里能不打鼓? 他们耳朵尖,也听到了赵雪的问话,所以一个个回了头来,巴不得陈诺临时改变主意。 为了方便,赵雪出发前已做男子打扮,也没有人认出来。倒是她女儿本性难改,粘着人说话。陈诺干咳两声,提醒她注意,将身正了正,拂袖道:“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回头路。更何况,我若没有把握,岂会带着你们过来送死?” 陈诺这么一说,他们的心里多少得到了些许的安慰,既然别无选择了,他们也只好将陈诺朝着黑山大营方向带去。 尚未接近大营,已被一伙贼兵拦住去路。 赵雪想要动武,被陈诺制止住。 陈诺带头将身上的兵器都丢了,然后跟那些贼兵说:“带我去见你们的帅爷!” 贼兵们互相看了一眼,也即分头行事。有的去请他们的帅爷,有的则将他们带到营中的一座大帐,留他们在帐内,派人拘束起来。 他们在帐中等着,除了赵雪不时的望向陈诺,难抑焦虑之色,其他人也只是互相瞅瞅,暗暗在心中祈祷。陈诺则静静的坐着,不动不闻。 不多时,帐外突然传来惊雷般的大笑声,笑声由远及近。 赵雪眼睛一瞪,眉头紧紧皱了皱,表示厌恶,伸手捂住耳朵。旁边四五人也是听不惯这笑声,而且笑声尤其刺耳,他们也是受不了,赶紧跟着赵雪一样做着掩耳的动作。 帐门掀开,一个黑不溜秋的壮汉走了进来。 他圆圆的眼珠翻滚滑动,如一尾死鱼翻着肚白,扫过众人一眼。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他都很是满意,但看到陈诺,他居然一动不动!他眉头一皱,指着他大声喝问:“怎么,你不怕我雷公?” 声音如同惊雷一样的滚过,扫荡着每一个人的耳朵,的确不负‘雷公’之名。 公孙瓒的嗓门洪亮,如同钟声,陈诺是亲耳所闻的。可一旦拿他的嗓门跟眼前这人比,立即是小巫见大巫了。纵然陈诺见过世面,也不得不为其‘雷声’所折服。 陈诺眉头皱了皱,实在受不了,只好站了起来,迎向那人:“原来是雷帅到了,失礼失礼!” 他原本以为此来黑山会遇到一两个熟悉的人,也好不费吹灰之力带走颜良,眼看是这么一位他从未见过的黑大汉,他也只得暗暗抹了一把汗,自认倒霉。 雷公走到陈诺跟前,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道:“就你这小身板,也敢跟本帅动手,换人换人!” 陈诺没有想到他跟他距离都这么近了,还说话声音那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震得他耳朵里面嗡嗡响。他赶紧退后两步,笑道:“雷帅误会了,我今日不是来找雷帅比武的。” 雷公一听,粗声大问:“不是找我比武,那你们找本帅干什么?” 陈诺又退了两步,仍是嘴边挂着笑:“我有位朋友不知怎么得罪了雷帅,让雷帅你羁留在营中,他叫颜良,是袁绍部将。我想请雷帅看在袁将军的面子上,放过他一马,这样以后在冀州谁也好见面,不知雷帅意下如何?” 雷公踏前两步,瞪视着陈诺:“哦,我道来甚,原来是找本帅要人来了!” 陈诺再次退后两步,点了点头:“还望雷帅看在袁将军薄面上,放出颜良将军。” 雷公鼻子一哼:“袁绍是吗?本帅为什么要看他面子?若不是他,我还不想请那什么颜不颜的到本帅营中来呢!” 听他这么一说,难道他跟袁绍有仇? 陈诺眉头一皱,笑道:“不知雷帅要怎样才肯放人?” 雷公拍拍胸脯,气势汹汹的说道:“放人不难,除非你们能打赢本帅!” 他此话一出,他身后就有四个人抬了一对铁锤进来。铁锤有如灯笼般粗大,看他们抬时吃力的样子,一只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而雷公捏在手上如同手提婴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实在骇人。 陈诺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好家伙,要是被这任意一锤砸到,那还不是非死即伤啊。 “你这个黑脸雷公,可要说话算话!” 赵雪可是忍了他好久了,眼看大哥哥陈诺被这厮一步步紧逼着,她也是忍无可忍,突然伸手从旁边夺过来一支铁剑,将陈诺往身后一拉。她则踮起脚尖,舞剑迎上。 陈诺没想到赵雪会冲了上去,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那黑脸雷公一看,哈哈一笑,也不打话,舞动双锤,往地上砸去。赵雪被这股劲风一刮,不敢侵身再进,剑到半途一折。但觉脚下土质松动,刚才站过的地方立即出现了两个大土坑。 顿时喝彩声与唏嘘声齐起,有人叫好,有人心惊。 陈诺看着地上被砸过的土坑,脸色也是变了变。 斗场上瞬息万变,雷公一锤没有砸中,接着沉声大喝,将锤拔起,双锤如一,呼啦啦向着赵雪纤细的腰肢扫去。赵雪身子轻轻一弹,以剑护身,格挡铁锤。跟着,一道火花乱窜,刺耳的撞击之声霎时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禁不住的,都是纷纷以手掩耳。 赵雪轻呼一声,顿觉虎口剧痛,持剑的右手因为猛然受力,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雷公也已经看清,嘿嘿一笑,跟着三五锤呼呼而下。 眼看赵雪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唯有不停的躲闪着对方猛烈的攻势,陈诺心头大骇,手悄悄伸进袖子里,触到了袖子里面藏着的那把匕首。 这把锋利的匕首就是他跟麹义结义时对方送给他的,上次在袁营遇刺就是凭借它杀敌脱困。他刚才进营时,虽然将随身携带的兵器交了出去,但这支匕首却被他刻意藏在了袖子里。 如果赵雪有危险,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诺担心着赵雪,但他或许不知道,赵雪虽然处处躲闪,可她在虚耗对方气力的同时也在暗中为自己积蓄力量,以期待最后一击。 此刻的战场,一个是手捏重锤,不停的卖力挥舞,随着力气的消耗,自然出手越来越钝。而另一个,手执不过一把铁剑,又是处处躲避忍让,气力始终保持着。 以静待动,以快打慢,以逸待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胜负一时虽然没有结果,但已经显而易见了。 陈诺刚才是太过担心她了,没有看出来,及至静下心来稍加分析,也即从中看出了微妙。 他微微一笑,伸出的手缓缓退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一声轻噗,一道血箭飞扬,有人受伤。 原本以为是赵雪无疑,哪里想到,受伤的居然是雷公! 赵雪一击得手,雷公狂怒而起。他还想要拼命,只觉脖子下面一寒,是有一把锋利的剑刃架了上来。 赵雪手执着剑,问他:“你可服输?” 雷公两眼圆瞪着,还想再来,被帐外一声大笑打断。 “不要打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帐门掀开,走进来一个壮汉,陈诺一眼认出:“孙轻兄弟!” 孙轻两个箭步上来,赶紧向陈诺叩拜:“陈大哥!” 陈诺喝退赵雪,孙轻拉起雷公,笑道:“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陈大哥,我的恩公!你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了?” 雷公惊呼一声,嘟囔道:“谁叫他一直要讨要什么颜良,你不是说袁绍是你陈大哥的敌人么?我难道放走你大哥的敌人?” 陈诺一听,看来孙轻是不知道他已经转投袁绍的事情,所以才闹了这么多误会。看来不把事情说清楚,误会就没法解开了。 孙轻听陈诺把事情前后一说,一拍脑门,说道:“啊呀,我还以为陈大哥一直在韩馥军中,而韩馥又跟袁绍是死敌,我还想着此来为陈大哥你出口恶气,所以就抓了颜良。这么看来,是我们鲁莽了。” 陈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两句,又问道:“你不是应该在石邑帮助张大帅对付公孙瓒的么,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孙轻说道:“大哥不知。自大哥走后,我军与公孙瓒数战下来,互有损伤,那公孙瓒也不知为何,突然派人送来重礼,想要跟我黑山和解。张大帅他是刚刚接手黑山,内部仍有许多事情要他处理,加上又损失许多兄弟,知道一时拿公孙瓒没有办法,只好从长计议,也就答应了各自罢兵的要求。” 陈诺眉头微微一皱:“公孙瓒退兵,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他可能因为我们上次打扰了他,便觉得吃了亏,听说他还因此数次派人责难于韩使君。看来,他是觊觎冀州之心不死啊。” 孙轻点头道:“公孙瓒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那时想到黑山既然暂时没有危险了,我也就可以过来看看陈大哥你了。说来,我当时还不知道陈大哥你已不在韩馥这里,我还想着袁绍的人突然出现在冀州附近,会对陈大哥你不利,于是与雷帅商议着先截了袁绍的人马,捉了他们的将军,以好作为见面礼。只没有想到我差点因此犯了大错,还请陈大哥赎罪!” 陈诺赶忙拉起他,安慰了他两句。 既然解释清楚了,孙轻也立即让人放了颜良,又安排了宴席。 在席上,陈诺为颜良他们解释了误会。至于颜良败走武城的事情,陈诺也不好再提起,只是说道:“我们在这里也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了,只怕赵浮他们早赶在前面到了冀州城了,也不知道冀州情况如何了?我看我们也不能再耽搁时日,得赶紧动身了。” 孙轻在席上表示,他愿意带上他的人马追随陈诺去冀州。至于雷公,他跟孙轻同在张大帅帐下为帅,两人平时关系很好,所以也愿意同往。 陈诺当然十分感谢,有了他们,那么说服韩馥的砝码自然倍增了。 黑山这次来了七八千人,加上颜良的散卒六七百,也就上路了。虽然紧赶慢赶,到底让赵浮、程奂他们的军队赶在前面,入了冀州城。 为了不引起韩馥的反感,陈诺将军队驻扎在城外几十里处,一时没有冒进。 倒是城内的赵浮、程奂一面在冀州布防,一面不断派出人马查探陈诺他们的消息。这日,赵浮跟程奂正商议着军务,突然有人报说城外驻扎的袁军有了新的东向。说是有支五六十人的车队从营地出来,沿着官道,一路直奔冀州城而来,问该如何处理。 不用说,这一定是袁家派出的使者车队了。 赵浮手拍木案,喝道:“袁绍他还做着春秋大梦呢,他以为他只要派出一两个使者就能说动韩使君让出冀州!他当我们这些人都死绝了吗?哼,他既然不自量力,那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赵浮说着,脸上露出凶光,看来是准备下达格杀的命令了。 “慢着!” 程奂嘿嘿一笑:“我听说这次前来谈判的使者是陈诺,他这人可鬼着呢,他若是没有万全准备,也绝不会来。他既然来了,也一定防着我们这一手。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被他们抓住了把柄,韩使君也不能不出面解决,那我们想阻挠都来不及了。” 赵浮一楞,眼睛一瞪:“那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看着他们入我冀州城?” 程奂摇了摇头,嘿嘿一笑:“我们明火执仗的跟陈诺他们闹起来,我看非是明智之举,就算阻挡了他们进城,也未必能办成事情。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了他们的意思……” “嗯?” 赵浮不解的看向程奂,程奂凑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赵浮一听,眼前一亮,暗暗点了点头,果然毒计。让那个卒子上来,对他如此如此说了。 那卒子听了后,立即明白,也就下去准备了。 在通往冀州城的官道上,一支车队缓缓的向前行驶,眼看再走个五六里,也就到达冀州城了。 车队中间有个官轿,轿子有门,三面有轿窗,都用帷幕遮掩着。 车队前有一队骑兵开路,后面有押运车厢的步兵,总共不过五六十人,打的是袁家旗号。 没错!目标出现! 在车队转弯的时候,官轿嘎吱一声,车轮突然陷入泥潭,轿身前倾,马不能前。几乎就在同时,刷刷刷,从两边黑压压的丛林中射出如飞蝗一般的箭矢,顷刻间,全都落在了轿身上。官轿顿时被蝗箭射成了刺猬。 喊杀声顿起,杀出来许多蒙面之人,他们手执利器,冲向他们唯一的目标——官轿! 而保护在官轿前后的士兵,在突然的变故面前,绝对没有做任何的留恋,遇强敌即散。 这些士兵逃走,那些蒙面之人也就不费吹灰之力,杀到了轿边。 一人小心的掀起轿帘,往轿内望去,以确认他们的目标被击杀。 但片刻后,他倒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收回,随即疑惑的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跟着看去,轿内除了放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稻草人,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城内,当赵浮、程奂二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是面面相觑,后背脊梁上都是冒着冷汗。 赵浮一拍案:“陈诺他不在轿中,那他在哪里?” 程奂也是疑惑不堪,是啊,陈诺会在哪里? 就在他们猜疑陈诺时,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此刻冀州城州牧府上,韩馥房间内会闯入两个不速之客。 韩馥先前一刻还在埋头研究着金石,但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大人,你要的茶点来了。” 韩馥还奇怪他并没有叫什么茶点啊,他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出去,出去!” 没有听到来人恭敬的回应,反而是咿呀一声,屋内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门被人关闭了。 韩馥皱了皱眉,有点震怒的抬起头来,只见前后走进来两个人。 韩馥一时没有看清楚,但事觉蹊跷,赶快提高了嗓门,喝道:“大胆!谁让你们关门的!”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将茶点放下,突然抬起头来,嬉笑的看向韩馥,朝韩馥一眨眼,叫了声:“韩使君,别来无恙啊!” 韩馥一楞,眼睛都瞪直了,手上一哆嗦,差点将金石丢在了地上:“你,你是陈诺!” 那人嘿嘿一笑,点了点头,表示对韩馥的记性较为满意。他身子一让,后面又出来一位人物,他抬起头来,同样喊了声韩使君。 “孙轻!” 孙轻得意的应了一声:“大人还记得我?” 韩馥皱着眉头,看看他们全身上下奇怪的装束,也即明白他们是扮了他府上的家兵混进来的。 先前一刻也许并没有想起什么,但韩馥突然想到陈诺和孙轻都已经是他的敌对势力,他也就不觉的紧了紧身子,头额上顿时虚汗直冒:“你们,你们怎么来了?突然找我何事?” 第三十章:风雨前夜 “陈大人,一切可还顺利?” 陈诺、孙轻一到大营,立即被颜良、雷公、赵雪等人围住,问长问短。 陈诺先问道:“这边怎么样?” 颜良沉声道:“果然不出大人所料,赵浮他们胆子也忒大了,居然敢公然行刺袁公派出的使者。想若不是陈大人你早就猜到他们会有此诡计,故而空轿前往,引他们去截杀,而大人你则趁机混入冀州城去见韩馥,不然早为贼人奸计得逞。话说回来,大人你这调虎离山之计果然高明啊,不知大人是否见到了韩馥本人?” 旁边赵雪笑道:“不用说了,只要看孙帅脸上这副表情,也知道他们一定是成功得见了,而且多半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孙轻脸上难抑兴奋,说道:“诸位是不知道,当时我与陈大哥一起假扮家兵去见韩馥,可别说有多刺激。想那韩府之中门禁森严,我们为了接近,不得不在他府外逗留多时,寻找机会。 也终于看到一伙送菜的民夫,我们于是将他们买通,这才混入韩府。之后我们为了能够接近韩馥,不得不打昏他府内两个家兵,换了他们的衣服,这才假借送茶点为名,见到了韩馥本人。” 众人相视而笑:“那韩馥他有没有答应交出冀州城?” 众人最关心的莫过于这个话题,眼看陈诺、孙轻二人都点了头,他们也是笑逐颜开,纷纷追问:“那大人你是如何说服韩馥献出冀州城的?” 陈诺笑道:“这很简单,如今摆在韩馥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献城,要么不献。如果不献,则将面对袁将军以及黑山军的两面压迫。更何况,公孙瓒军虽然暂时退军了,但他因为上次之事,已经数次责难于韩馥了,也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再次杀来。 这样的话,他冀州是四面楚歌,面临强敌环视,试问韩馥他以一人之力能否以抗袁将军、公孙瓒、黑山这些强敌?他走到如此田地,不降又能奈何?” 众人听陈诺一说,也都是点头诚服。正如陈诺所说,韩馥也的确到了山穷水复的地步了,本来他所能依靠的陈诺,也因为他一时的糊涂,逼得他转而投靠袁绍。这样一来,支持他的黑山军也因为陈诺转而支持袁绍,这样的话,韩馥所能凭恃的外援没有了,而他手上可用的除了本家兵,也只有诸如张郃、赵浮等人了。 有人问道:“听说这次赵浮从河阳起兵万人,要誓保韩馥,他韩馥难道不为所动?” 陈诺摇头道:“大家都知道韩馥不是没有兵马,而且据说粮草也十分的充足。而再看袁将军,他虽然运动各方势力,但到底缺兵少粮,又没有落脚之根基。若韩馥借助赵浮的兵马与袁将军奋力斡旋,或许能够扭转乾坤。 可惜韩馥他没有这样的魄力,要是有,只怕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纵然他得到赵浮的兵马相助,只不过一时让他心里得到些许的安慰,要是回过头来一想,他敢坚持到底吗?所以说,如其说是赵浮以兵保他,不如说是赵浮以兵胁迫他,逼他一同就犯罢了。” 众人一惊:“难道说韩馥已经被赵浮他们软禁了起来?” 陈诺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韩馥行动还是很自由的,唯一的是他在言语中已经表示出对赵浮他们的不满了。可见,赵浮他们这次来,是铁定心要与袁将军斡旋到底了,可笑的是韩馥跟他们没有想到一块,这才让我找到了突破口,将此事一锤定音!” 颜良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韩馥也应该立即奉出冀州印绶,以待袁将军接手。” 陈诺眉头皱了皱,叹道,“是,是该如此!韩馥本来想将冀州印绶直接交由我带出城去献给袁公,可惜的是,正因为赵浮他们已经掌控了冀州城,城内都是他的眼线,而让出冀州是韩馥自己做出的决定,他怕赵浮会从中阻挠,于我们不利,也就暂时将印绶寄存在他那里。当然,他也已经跟我约定,等过两日,他会将冀州印绶交由他长子,再由他的长子亲自去朝歌交给袁公。” 颜良点头,也即放下心来。 但旁边赵雪想了想,说道:“可是,既然赵浮他们坚决反对韩馥出让冀州城,如今又让他长子送出印绶,那赵浮他们难道不会横加阻挠吗?” 陈诺点了点头,欣赏的看了赵雪一眼:“你说得对,但他会找其他借口,不需将真实目的透露给他人。” 赵雪摇了摇头:“可他毕竟是韩馥长子,想在此关键时刻,韩馥长子突然离城而去,就算再多借口,也必引起赵浮他们注意的呀。” 陈诺倒是没有想到赵雪心细如发,跟他哥哥一样聪明,欣慰的点了点头。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他也不得不解释说:“所以让韩馥长子出城送印那只是个幌子,目的是吸引赵浮他们的注意力,就像是我跟孙轻混进冀州城前,在城外所布的局一样,不过是迷惑敌人,以达到我们自己的目的罢了。” 众人一听,十分不解的问:“那我们该如何得到冀州印绶?” 陈诺神秘一笑:“这个嘛……大家不用再问了,过两天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两天后,韩馥长子突然出城的消息传到了赵浮他们的耳朵里。 赵浮十分不解,他找来程奂商议此事。 赵浮因为前两天的事,不但对陈诺痛恨不已,也已经对韩馥产生怀疑了。因为就在当天,据他派过去保护韩馥的探子得知,韩馥那天在府上突然接见了两个神秘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来历,但也足以让他们心悸。 为此事,当天晚上他邀上程奂借故到韩馥府上,想要旁敲侧击探测底细。他们两个互相配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最后消息没有探到,倒是吃了一肚子的闷气。韩馥在之前他们进城时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也是委婉表示,但此次他居然说话硬气许多,也比较刺耳,这让赵浮很是不爽。 赵浮沉下脸来:“在此关键时候韩使君突然派长子出城,走得如此匆忙,而且是开南门而去,他是想干什么?” 程奂捋须分析:“听说袁绍为了声援陈诺,已将朝歌清水口的驻军统统移驻黎阳,以此来阻挡其他方面的压力。黎阳就在我冀州南面,而韩使君长子此刻突然开南门而去,难道他是……” 说到这里,看向赵浮。 果然,被程奂一说,赵浮的脸色变得铁青:“不错!韩使君这要是出卖冀州,让他长子奉印给袁绍啊!”他当即喝令,让部下准备人马追回韩使君长子。 等到士兵下去,赵浮左右踱步,捶胸而叹:“想我赵某为冀州之事夙夜不寐,加紧布防,操练士卒,为的是迫不得已时遵听韩使君一声号令,然后就与那狗贼袁绍誓死斡旋到底! 可叹的是,我们在这边没日没夜的努力,而韩使君却在旁边拆我们的城墙。若不是我等早些发现,险些让他将冀州印绶送到袁绍手中,那我冀州就真的完了!” 赵浮说到动情的地方也当真是痛哭流涕,引得旁边程奂也是一阵摇头叹息,跟着抹泪。 两人这边互相叹息安慰着,突然门人送来一封紧急信函,乃是张郃从武城让人送来的。 程奂等赵浮看完信,便问赵浮:“信上说些什么?” 赵浮脸色变了变,说道:“张将军说他虽然身在武城,但他一直关注着冀州这边的变化。他也知道了前两天的事情,并且已经派人暗中监视城外袁军的动向。 说来,张将军如神人一般,他居然已经猜到韩使君或许会派人出城的事情。并告诉我们,阻挠可以,但不必要将精力全都放在此人身上,让我们同时不要忽视了韩使君。” 程奂想了想,猛然击掌叫道:“对呀!赵将军,不是张将军提醒,我们差点上了这个贼子的第二次大当了!” 赵浮不解的放下信函,看向他:“这是怎么说?” 程奂摇了摇头:“赵将军难道忘了前两天城外所发生的事情?” 赵浮仔细回想,一拍木案:“是啊,两天前我派出刺客去刺杀袁绍使者,还以为陈诺就在其中,可轿内居然是个稻草人。而就在当天,韩使君又突然接见了两个神秘之人。想来,那两人其中一个必是陈诺了。 啊呀,当时我还以为我们算计了陈诺,现在看来,是我们被他算计而不自知啊。他这是故意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城外,然后方便他在城内行事,趁机说服了韩使君。” 程奂捋须苦笑:“也就在那次,陈诺那厮一定想必是与韩使君商量好了,不然也不会有接下来的这些事情。他让韩使君故意放出他的长子,以此来让我们误判,好让我们放松对韩使君的注意,这样韩使君就有接触他们的机会。 啊,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可真不简单啊!他这次虽然是故伎重演,可我们要是栽在他同一个计谋上,这说出去我们的老脸还往哪里搁呀?想若不是张将军及时提醒,我们差点就着了这小子的道儿了。” 赵浮捏紧拳头:“可恨上次没能杀了他,当真是养虎遗患啊!” 程奂摇了摇头,说道:“其实陈诺这人还是有功于冀州的,若不是他说退公孙瓒,我冀州也万万不能坚持到现在。而我们就因为他没有揭穿于毒而将他下了死牢,要是说起来,这理由也是十分的勉强。 其实他也是曾经提醒过我们,只是我们没有注意罢了。我们反而将罪责全推到了他的身上,说起来,是我冀州有亏于他。陈诺走到今天,也是被我们逼的,这也怪不得他呀。” 赵浮眉头一竖,想要驳斥,但的确理亏。 他杀陈诺,推出于毒,那不过是一个借口。重要的是,陈诺这人功劳太大,抢了他这个上司的风头,所以陈诺必须死。现在想来,是不是自己一时的嫉妒心,而给冀州埋下了一根导火.索? 赵浮叹了口气,推窗望月,冀州的将来呀,你到底在哪里? 刚才从院中进来时明明还是月亮高挂的,此刻已经被厚厚的一层乌云给遮盖住了,漆黑得可怕。风吹起来,捋人衣角,拂人双鬓,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吧? 这鬼天气,跟山雨欲来前的冀州又有什么区别?似有所触,赵浮悠悠的叹了口气。 他回过身来,正要开口向程奂垂询一些其他事情,只见门外小吏匆匆来报:“禀赵将军、程将军,韩大人他……他……” 小吏说着,不停向他两请罪,两人互相望了一眼,让他起来说话。 小吏抹着汗,将事情原委好不容易说清:“本来韩大人他一直在府上房内休息,可就在这之前,大人突然说他身体不舒服。他于是将我们都招来,让我们连夜到城中四处寻找大夫。我们并没有想到其他,全都被他支了出去。可等我们回来一看,韩大人连同留在府内的二三十名家兵全都不见了!” 小吏知道是死罪,赶紧跪下来再次请罪。 赵浮大怒,喝道:“有这等事!” 程奂毕竟头脑清醒,问小吏:“可知道韩使君往哪边走的?” 小吏头额抹汗,连连讨饶,看来是一无所知了。 程奂挥了挥手,在赵浮再次发火之前让他退了下去。他想了想,摇头道:“你我虽然得到张郃将军提醒,到底还是被陈诺唆使韩使君逃走了!” 不时,又有守城将士紧急来问:“韩使君连夜开西门出城了,不知两位将军可知道?” “什么!” 赵浮腾的气血翻涌,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怒,将火全发了出来。两眼血丝如注,伸出手来,就要拔刀杀人:“是谁让你们放人的?是谁?!” 守城将士吓得一个哆嗦,脸上血色全无,赶紧叩拜道:“这……这……韩使君要出城,我们怎能拦得住?”有点被冤枉的感觉,欲哭无泪。 “他说得对。”程奂一把扯住赵浮,制止他动粗,劝他:“当务之急,我们应该赶在他们会面之前劝韩使君及时醒悟,而不是在这里大吼大叫!” 赵浮楞了楞,也终于听了他的劝,立即同他骑马赶往城南军营,调集全营精锐弓弩步骑兵七千余人,一同赶往西门,开西门而去。幸好前面已经派出了探马,一直尾随着韩馥等人,他们这才得以掌握他们的行踪,一路顺利跟来。 赵浮、程奂带着队伍出城四五里处,就接到前面探马的报说,说是韩使君与城外袁军已经在前面一个村庄里会合,问接下来的行动。 赵浮拔刀而出,叫道:“与我将村庄团团围住,一个也不能放过!” 程奂听赵浮这么安排,脸色一变,赶紧夹马上去,劝说道:“我们就算包围了韩使君他们,那赵将军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如果陈诺他们不交出韩使君,难道发动攻击? 就算这样,但赵将军你也要想想,这刀剑无眼,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了韩使君他,那该如何善后?再说,我们包围村庄,他们要是有人从后反包围我们,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将军三思!” 赵浮怒声道:“自古战场上就没有听过一个不伤亡的,若韩使君当真有事,我愿意以命相抵罢了!再者,大丈夫见敌便杀,何要顾及那么多?要是那样,那还不如自己滚回家过家家去!” 他也不管程奂,拔刀而出,宣布了自己的命令。 程奂眼看赵浮为仇恨冲昏了头脑,立即抓住他衣袖:“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请求赵将军让我带领本部人马在外围督战。” 程奂与赵浮同为韩馥部下,位在都督从事,两人的武职都是一样的。要说,他们领兵的数量也相差不了多少,但因为赵浮这人一向行事果断,加上他们此刻都站在冀州同一条战线上,必须由一人主事。程奂也愿意相信他,推戴他,所以他在自己原本的编制里划出了一大半人马交给他,自己只留下了两千不到的人。而这次出城,因为不能全带出来,还要留守城池,所以他能够得到的兵马不足千人。 赵浮也没有二话,于是交给了他本部人马,他则带了余下六七千人全都杀奔前面的村庄。 静谧的村庄,因为赵浮的突然到来金鼓大震,红光冲天,外围的地方也已经很快被封死,大火烧了起来。 韩馥带着他的二三十名心腹家兵,按照事先的约定,赶来与陈诺会合。到了村庄的中心地带,这里比较宽敞,他也已经看到了陈诺的人马。 陈诺打马上前,与韩馥见过面。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两句,探马就报说城内的动静。韩馥一阵慌乱,抱着冀州印绶,不知该怎么办。 终于是陈诺将他安抚住,跟他说道:“赵浮的先头骑兵很快就到了,我们此刻就算出了村庄,外面也是平坦的大道,那样更加不利于我们备战。为今之计,也只能委屈韩使君你了,请韩使君在我军阵中不要乱动,我自会带领军队,依靠村庄的有利条件进行防御。” 这时,外围的大火也已经蔓延了进来,杀喊声一阵接着一阵。而漆黑的天空,似乎呼应着下方的战场,风吹起,不停的打着闪子,刺亮人眼。 一场夜雨即将来到! 第三一章:冀州初定 火光冲天而起,箭矢密如雨下。 惨叫声一片连着一片。 在外围的赵浮,他以手上王牌部队弓弩兵对袁军进行不间歇的打击,眼看对方仍是没有交出韩馥的意思,他一声令下,改为火箭攻击。 赵浮让人在每支箭头上都绑上棉絮浇上油,再燃火射出。 一支支火箭投入小小的村庄,片刻间已成了火海。 火光中,陈诺带着一部人马依靠墙垣进行着反击。 眼看着周围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陈诺也是怒了。他朝着赵浮大骂,骂他这个疯子。是的,陈诺万万没有想到,赵浮居然毫不顾忌韩馥的安危,拼了命的让人进攻,照这样架势,不等颜良等接应人马到来,他们这边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陈诺到现在也终于算是领教了赵浮这支弓弩兵的厉害。 也就在这时,身后有散兵向陈诺报告,说是混乱中韩馥走散了,现在不知到哪里去了。 陈诺赶紧命人去找,很快也就有了消息。 原来韩馥虽然有陈诺派专人保护,但他面对激烈的战场,心生胆怯,心里有些懊恼。他还想着趁对方大军没有合围之前先跑出去呢,不想被一阵乱矢射下,保护他的心腹家兵倒下一片,韩馥本人骑在马上,也是一个不小心,被流矢射中,跌下马来。 若不是及时被陈诺的人发现,将他们救了出来,不然韩馥早死于混乱之中。但饶是如此,他也受了不小的创伤,臂膀还有胸脯处一片殷红。 他捧着冀州印绶,突然看到身体里不断流出的鲜血,眼珠一翻,就算不痛死也吓昏了过去。 从后督战的孙轻也已经赶上前来,他劝陈诺向后撤,他来掩护。 但火势实在太猛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布防,风又助涨火势,火舌乱舞,吞噬着房屋,一路直烧而来。 眼看大军陷入绝境,到底冥冥之中,老天自会帮忙。刚才一阵打闪子,接着又是一阵风起,的确利于赵浮的火箭攻击,但在经过刚才的一阵酝酿后,也终于是时候下起了一场大雨。 大把大把的雨水猛然落下,扑打着火舌,压制着火势。先前还嚣张无比的火焰,顿时萎靡不振。很快,一处接着一处的红光,被扑灭不见了。 督战中的赵浮,眼看再坚持一会就要将对方的人马全都逼出来,他也就可以展开最后的猎杀。可眼看着呼啦啦的火势被雨水慢慢的浇灭,他的心也是怒了。 雨水淋下来,击打在他的铠甲上,噼啪作响,如演奏着一首美妙动听的乐章。 他抬起头,冷雨鞭打着他的脸肌,脸肌粗猛的跳跃着。 “将军,不好了,那边有伙人马杀了过来!” 本来严整的队伍,因为有了第一道口子,跟着如水灾一样泛滥开来。 前面他的队伍在溃败中惨嚎,后面一股军队在冲击中大呼小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斜刺里,一将手执大刀,双眼圆睁,沿路大呼,如同凶神恶煞。但凡被他手中大刀挥到的,皆是满地狼藉,死伤一片。 “吾乃颜良,谁敢与吾一战!” 喊声够狂妄的,但也极其符合他的这股气势。 颜良救兵及时到来,村庄内的火势也已经被雨水扑灭,陈诺人马得以喘息后,也立即组织反击战。 赵浮本来一直处于上风,但因为天公不作美,又加上颜良的突然出现,使得形势逆转。他的本部人马一旦被冲散,部下再多再坚,战斗力也立马被削弱。 眼看大势已去,他的部下们纷纷四散,各自逃命。 有人劝赵浮撤退,但赵浮越是看到大败,心里越是不服。他拔刀断喝,砍杀敢有逃跑的士兵。士兵被赵浮这么一吓,既然逃跑也是死,冲杀也是死,只好硬着头皮拼命往前,渴望能够侥幸杀出一条血路。 赵浮这边突然遭遇强敌,而一直处在外围观战的程奂,他此时也已经呆不住了。他只好带着他的人马,从他们后面冲杀了过来。他本想联合赵浮人马杀回城去,只可惜,就在他离开阵脚的同时,早已伺机在暗处的雷公一部人马立即截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样一来,赵浮、程奂眼看回不了城,而部下损失惨重,只好转而将队伍拉到附近一座山上,希望凭借险峻的山势,以作最后的殊死抵抗。 陈诺留下颜良和雷公两部人马,让他们继续围山,他则在赵雪和孙轻所部的保护下,护送韩馥回城。 城内守将本来还有许多是赵浮、程奂带来的心腹之人,他们还想要抗拒,但被城内的亲袁势力从后击杀,大开城门,陈诺也就带部入城了。 城中,有原来被赵浮等囚禁起来的高览等诸将,陈诺也一并打开牢门,将他们全都释放了出来。只是让陈诺没有想到的是,当初为保护他逃出河阳城而以孤身奋战的韩猛,居然并没有死,他也是被赵浮等人单独囚禁了起来,从河阳一路带到了这里。 若不是韩猛,陈诺这条性命早就丢了。对于韩猛他极是感激,所以连日处理叛乱之事,除了带上赵雪等人,韩猛也是终日不离其身,显得特别优待。 陈诺此时职在都伯,也本应该有兵可带的,但袁绍并没有给他兵马,算是个空职。不过,他既然有武职在身,他也就可以招揽兵马,充实部伍,而赵雪和韩猛也算是他唯一的两个保镖兼部下了。 再说陈诺虽然在黑山军的保护下强制进了城,但城内仍有许多股反袁势力不甘屈服,趁机煽动人心,冀州城虽经镇压一时难以安定。 韩馥因为重伤不能动弹,陈诺是指望不上他了,只好让人以韩馥的口气写了安抚文书,张榜安民。也终于,在数日后,冀州城的动乱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冀州城虽然被陈诺控制了,毕竟城外赵浮、程奂一日不死,城内的人心一日就得不到安定。可恨的是,赵浮和程奂虽然经过一败,但被他们带到山上的士兵少说也有三五千人,他们根本是软硬不吃,数战下来,不但没有攻上山去,反而让他们精诚团结,眼看成了一块难啃的石头。 而他们在这边死战着,城内韩馥因伤一直未能抛头露面,不免让外人有坏的猜测。而韩馥的那些硬派势力,一时不明所以,还以为韩馥是为陈诺等劫持了,反有蠢蠢欲动之迹象。 冀州初定,利在速战,陈诺可不想因为赵浮之事再生别的事端。 他正不知道拿赵浮他们怎么办,突然有人报说,外面有一人要找陈诺喝酒。 孙轻时在陈诺身边,也为着这事伤脑筋,听小吏这么一说,觉得很是可笑,就要轰走他,被陈诺制止了。陈诺有点不解,在此时候会有什么人有此兴趣要跟自己喝酒呢?更何况,他虽然掌控冀州,但在冀州城里,能够认识之人没有几个啊。 他在脑子里迅速的将此前认识的人一一扫过,突然一拍大腿,笑了起来:“是了,一定是他!” 旁边孙轻等人有些不解的看向陈诺,问他:“是谁?” 陈诺神秘一笑,也不跟他们解释,只让他们先都退下去。 众人虽然不解,但也只好遵命。等到这些人退下,陈诺让人去准备些酒菜,他则亲自出来,要迎接来人。他一路跑出门外,果然只见一人细长身材,面部蜡黄,背着一口宝剑,头裹着一方洁白的头巾,背风而立。他右手捏了一个酒葫芦,刚喝下一口水酒,漂亮的一部胡须上满是酒渍。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里,还是跟初见时那样,始终没有闲下来,总是多少要拿些下酒之物。 他一眼看到陈诺,立即上前两步,拉住他,笑问:“还记得我吗?我们曾在韩大人府上见过面的。当时我正要请你喝酒来着,可惜突然被外人打扰了,我于是和你约定了下次再来。怎样,现在还有兴趣吗?” 陈诺哈哈一笑:“只要奉孝先生能来,我随时都可以舍命陪君子。” 那人一楞,指着他:“你……你是怎么知道我郭嘉的?” 陈诺也没有隐瞒:“我曾在张燕军中见到过奉孝的好友戏志才先生,他虽然没有言明,但我一猜,先生你必是他口中的郭嘉郭奉孝了。” 郭嘉一听,将手松开,摇头道:“志才他怎么会去黑山军中效力,哎哎!” 陈诺看他皱眉叹息,赶紧说道:“其实戏先生只是一时在黑山军中屈就罢了,想必以后他找到机会还是会离开那里的。不过,说起来,我走前,戏先生还和我约好,将来有机会了,让我跟奉孝你一起去黑山找他,我们三人倒是可以好好的喝一回。” 郭嘉一听,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陈诺不解的看向他,问道:“奉孝这是……” 郭嘉自喝了一口水酒,退后两步,做跌跌撞撞之态。他仰起面来,醉眼惺忪的看向高高的门楣,手指着上面,突然放声大笑:“如今韩大人已经出让冀州,冀州即将易主,我等本是闲人,自然还是还之闲云野鹤的好!” 郭嘉说着,转身就要走。 陈诺有点不解,赶紧拉住他:“奉孝先生,你不是来找我喝酒的吗?” 郭嘉回过身来,看了陈诺两眼。见他一副诚恳的样子,也就点了点头,抖了抖袖子,抓住他臂膀,笑道:“冀州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城外仍有赵浮等人在。只要他们存在一天,怕你们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吧?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愁在眉梢,还哪里有功夫陪我这等闲人去喝酒?就算勉强,那也是苦而无味,喝不出什么味道来。你去忙去吧,去忙去吧!” 陈诺一动,赶紧拱手说道:“奉孝先生说得在理!赵浮一日不除,我一日食不甘味。可奈我数战下来,仍是不能攻破贼人防线,心里一直不痛快,倒是被奉孝你一眼看破了。既然话已说到了这里,不知奉孝先生可否有好的办法助我破贼吗?” 郭嘉摇了摇手,说道:“赵浮这人虽然脾气不好,急功好战,可他既然吃了上次一败,身边又有程奂相助,要对付他,那可难办。不过我听说,他们被围在山上没有粮食吃,已经到了杀战马果树皮的地步,你们完全可以等他们都饿死绝了,再直接去替他们收尸不是挺好?” 要等他们都饿死,陈诺等得,袁绍可等得? 陈诺知道郭嘉是跟他开玩笑,也并没有立即驳斥。 “不过!” 郭嘉突然又道:“赵浮这人虽然身上一大堆毛病,但此人向来忠义,在冀州事上,虽然行事有些过分,但对韩馥那是绝对的忠诚。只是可惜的是,我听说因为上次一战,韩馥身死了,而且就是死在赵浮他的手上。自古道主辱臣死,更何况是他亲手杀了韩馥。只是赵浮他此刻被困在山中,消息封闭,等到他听闻这个消息后,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 陈诺还想跟他解释韩馥并没有死,但脑子一转,眼前一亮,再看郭嘉那副神情,顷刻间明白了过来。 郭嘉这是在教他破敌之法,他心里一喜,正要拜谢,郭嘉已飘然步出丈远。 相对于城内的安定,城外山上,则刚刚经过了新一轮攻伐。 双方互有胜负,赵浮等人死守山口,颜良等人仍是无法取胜。 一场战斗下来,尸体堆积山口。程奂看得心急如焚,也终于忍不住再次责备赵浮。 “想那晚若不是将军硬是要贸然出动,我等岂会坐困至此?” 赵浮满身是血,两臂因砍杀过度而变得麻木不仁,颤抖不止。他心里知道错了,但口里不承认,又不好驳斥,等到实在听不下去了,将刀往地上奋力一插,大声叫道:“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我以性命相抵?” 程奂眼看赵浮瞪起牛眼,蛮不讲理,也就一跺脚,不跟他争了。 这时,山下突然一阵躁动,接着传来鼓乐之声,声音甚哀。 赵浮和程奂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互对视一眼,也就立即下山来看。 也不知为何,刚才山下剑戟森然的贼营,突然间处处挂白,加上哀乐的演奏,变得哀肃而庄严。 程奂在旁说道:“难道是袁军之中有什么重要的将领死了?” 也就在这时,一人上来,向赵浮说道:“赵将军,下面贼将高览要找你答话。” “高览?” 赵浮皱了皱眉头,知道被他们囚禁的高览肯定是被陈诺他们放了出来,既然找他说话,他也不能不下山。等到了山下,赵浮远远就看到一身缟素的高览,心里大恶。只是还没有开口,反是被高览举起大刀,瞪起巨眼,恶狠狠的指着他大骂了一通。 赵浮听得糊涂,但有一句是听得清清楚楚,如雷轰顶。他吓了一跳:“你是说,韩使君他……他死了?” 马上高览鼻子一哼:“你这是明知故问!当晚你明明知道韩使君就在袁军之中,可你为了争功,居然毫无顾忌,发令让弓箭手不停放箭,而且每支箭上都浇油燃火。哼,你这么做分明是想置韩使君于死地,想要活活烧死他! 想韩使君身中你数箭,若不是被陈大人及时救回,当晚就一命呜呼了!可恨的是,虽然经过连日的救治,到底还是没能救下韩使君。目下韩使君已然身死,可不正好合了你这贼子的心意?你这杀人凶手,快快出来,与吾一战!” 赵浮听得头皮发麻,哆嗦着身子,反复问他:“韩使君死了,韩使君死了?他是被我杀死的?” 高览怒视着他,挥舞着手中刀子:“你满意了吧?这不正是你这贼子想要看到的吗?” “不!” 赵浮摇着头,大叫一声,跌下马来。程奂等人想要去扶,被赵浮一推,仰天狂吐一口血,大叫道:“韩使君之死罪在我,我无面目再活世上矣!” 程奂虽然心里不好受,但听赵浮这么一说,还想要劝他几句。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赵浮仍是改不了急性子,他再次大叫了一声,将刀一举,往脖子上抹去。 虽然程奂伸手来夺,但赵浮刀快心急脖子嫩,一刀下去,血光溅起,赵浮的半个脖子早已经歪了下来,再去救已经不及了。 高览眼看赵浮当真自杀了,心里不无佩服陈诺。他心里嘿然一笑,又看贼兵阵中大乱,他也就举起刀来,大喝一声,命令士兵全体出击,随着他奔杀入敌阵。 那程奂眼看赵浮身死,也是一跺脚,还想抢回赵浮的尸体,不想刚走出两步,还没有到赵浮跟前,早被对面高览一箭射来,正中胸口。 程奂手握住箭矢,回转头来,逼视着高览,问高览:“韩使君……他……他真的死了吗?” 高览脸上肌肉一动,反问他:“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必要知道这些吗?” 他手一挥,又有无数箭矢一齐朝程奂胸口上射来。程奂至死瞪大着眼珠,看向赵浮。看来,他是为赵浮之死感到可惜。或许他,已经知道这是他们的一个计谋罢了。 赵浮、程奂一死,群龙无首,其余人也就纷纷弃下武器,投降了高览。 第三二章:张郃愿降 赵浮自杀,程奂被乱箭射死,城外叛军一旦被剿灭收降,冀州内外暂时得以安定。陈诺也就让人劝韩馥长子捧了印绶至黎阳,请袁绍带兵来邺县接手冀州。 在袁绍未到的日子,陈诺虽然职责卑微,但身为袁绍的使者,又在冀州事上功劳最大,像颜良、高览等无不钦佩,也甘愿遵从陈诺号令,戒行内外,团结一致,冀州才得以很快恢复到当初状态。 不二日,孙轻、雷公等过来向陈诺辞行,说是冀州初定,他们也放心回黑山了。 陈诺还想挽留他二人,但奈何他两坚持要走,陈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亲自送他们出了冀州城十里。 孙轻与陈诺作别:“陈大哥,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派人来通知一声,小弟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一定全力以赴!” 陈诺以手托他双肘,赶忙说道:“冀州之事多亏孙兄弟你的帮忙,下回一定要请孙兄弟你好好喝一杯。这次回去,也请孙兄弟代我致谢张大帅。” 孙轻点了点头,说道:“陈大哥,你放心吧!” 陈诺又走到雷公身边,向他一并表示感谢。送走了孙轻、雷公二人,陈诺也就回了城中。先看过了韩馥,见韩馥虽然仍是不能动弹,好歹已经脱离了危险,也就心安了。从韩馥这里出来,他也就回了下榻处。 只是陈诺屁股还没有坐热,门外就有人来求见。 等到传了来人,他也并不认识他,不无疑惑的看向他。 那人一笑,走上前两步:“鄙人是代逢纪逢大人来向陈大人你贺喜的!” “逢纪?” 陈诺微微一楞,逢纪怎么会突然派人来见他,还贺喜?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他能安什么好心?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逢纪是袁绍身边的红人,他可不能轻易得罪。 听他一说,赶紧延请上座,问了姓名,又道:“刚才你说是逢大人派你来向我贺喜?不知这喜从何来呀?恕鄙人一时糊涂,还请言明。” 那人嘿嘿一笑:“陈大人说笑了!想当初袁将军派出五大说客都未能说服韩馥,最后还被韩馥灰溜溜的从冀州撵了出来。而陈大人你来冀州不过十几天,不但说动韩馥,而且还帮助他平定了冀州的内乱,这等功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建立的! 说来,陈大人坐拥这么大的功劳,难道不令人可喜可贺?因此,逢纪大人才派小的来向陈大人你先行贺喜,就是怕今后陈大人高升,门庭太高,想贺喜都排不上队伍呢。” 虽然是‘贺喜’,但听他说话语气颇有讽刺的意思。逢纪他可是见识的,出发前,他就曾受到逢纪的‘照顾’,这才推辞高官甘愿做了小吏。现在他又派出使者说出这样一番话,虽是贺词却听不出一点‘喜’的味道。 陈诺呵呵一笑,谦逊两句,把功劳尽往逢纪身上揽。 “不然!” 那人摇头笑道:“逢纪大人听说陈大人刚入冀州时,冀州城还仍是一片混乱,但陈大人你懂得招揽人心,出榜以安民,遂使冀州没有遭到严重破坏,这是陈大人你的第一功。 再者,赵浮、程奂之乱,陈大人你能够审时度势,没有与贼人硬来,出奇招以让贼子认罪伏诛,遂使冀州没有遭致其他隐患,这是陈大人你的第二功。 这第三件功劳,当然是陈大人你保全了韩馥,让其长子奉印绶至黎阳以劝袁将军接手冀州,这样冀州得来名正言顺,也就不会引起外人猜疑,更不会授人以柄了。 陈大人你这三件功劳归功于一点,就是陈大人你说服了韩馥,让韩馥心甘情愿让出冀州。如此一来,这袁将军的冀州虽然在他手上,实际上是陈大人你一手打拼出来的,冀州的真正主人是你陈大人才是!” 陈诺吓了一跳,官场大忌莫过于功高震主了,被他这么一说,就算他无心,也便成有意了。 陈诺赶紧笑道:“逢大人这话也太过严重了,鄙人实在不敢当!想我之所以能够顺利说动韩使君,其实是韩使君他原本就慑于袁将军之威望,我不过是替他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使得他幡然醒悟过来,这才甘愿让出冀州,我也不过从中捡了一个便宜罢了。要说功劳,我这初来乍到的小辈,哪有逢大人一直追随袁将军鞍前马后的功劳的万分之一?” 那人不理他,将逢纪的话继续带到:“其实陈大人你也不必过谦,是什么功劳就当什么重任。逢大人说了,他当真佩服陈大人你,想大人不但劝动韩馥出让冀州,还懂得洁身自保这个道理。功劳自己得了,而且不留一点骂名,把棘手的问题全都留给袁将军,这才是陈大人你的高明之处。” 看着逢纪使者谄媚的一笑,陈诺心里咯噔一跳,他这是什么话? 虽然他的话实在难听,但他也不得不认真应答:“刚才鄙人也说了,鄙人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小辈,什么事情都不懂,在冀州事情上鄙人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还请大人代为我言明。” 那人一笑:“这道理难道陈大人你想不明白?天不可二日,冀州不可二主。袁将军虽然接手冀州,但韩馥仍在,你叫他两个今后如何整日面对?” 陈诺想了想,说道:“这一点倒是我疏忽了,韩使君虽然使长子送印绶到黎阳,但他至今仍在将军府上养病。请放心,我这两天就派人去劝说,可让他搬出将军府,以待袁将军接手冀州。” 那人摇头笑道:“只怕根本问题不在这里吧?” 看着那人诡异的一笑,陈诺心里咯噔一跳。 根本问题的确不是在这里,如果韩馥死了,那一切问题也就解决了。 陈诺微微一愣,一时没有答话。 那人嘿然一笑:“陈大人,逢大人让我转告你。其实呢,有时候一个人的功劳真的不必太全了,这对于他自己非但不是好事,而且容易引起他人妒忌。别的我也不多说,话我也已经带到,陈大人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这就回去复命了,陈大人留步。” 那人说着,也就站起身来,躬身告退了。 陈诺目视着那人离开,缓缓的落座。 逢纪这话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如果这冀州功劳他一个人独得了,袁绍怕也不会高兴。所谓水太清则无鱼,有时候某件完美的东西上面有些许的瑕疵,也未必是坏事。 好人他做了,那么坏人呢? 果然,等到袁绍入冀州的前两天,韩馥因为病情突然恶化,终于一命呜呼了。 而袁绍,先前一路来时,还不停让人给他送来赏赐之物,颇为丰厚。有时候,甚至一天三至,弄得其他人都是羡慕不已。 就算是颜良,他也是羡慕得两眼通红,拉着陈诺的袖子,私下里告诉陈诺,说他当年从贼人手上救了袁将军一命,袁将军也只不过赏赐一些金银,断没有今日这般礼之再三的。 陈诺心里不安,去找郭嘉喝酒,无意中提到这事。郭嘉也只是笑笑,说道:“这很好啊,说明袁将军看得起你。” 但看看陈诺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就故意点拨他:“袁将军因为大人的功劳实在太大了,担心厚赏不过来,只怕唯有将冀州让出来,才能令大人你满意。只是这样一来,又违背他的初衷,那该怎么办呢?嘿嘿,如果是我,实在满足不了,我就杀。这办法多好,即简单又省事。” 陈诺暗暗心惊,他这话不是开玩笑,或许袁绍当真能做得出来,他立即向郭嘉讨教自救之策。郭嘉于是跟他说了当年汉高祖和萧何的事情。 想高祖能够得天下,全赖萧何镇守关中。可他出征在外,怕萧何有二心,于是派人不断向他送达赏赐之物,并嘘寒问暖,实则是暗地里窥探他。萧何当时全然不知,自己陶醉其中,若不是他部下提醒他,说他太过廉洁,又得人心,高祖是不放心他。萧何于是故意霸占民田以自污,高祖这才安心,萧何方能逃过此劫。 这个故事陈诺是听过的,此刻再听郭嘉这么一说,更是有种异样的味道。 也因为郭嘉,陈诺才下定决心,如了逢纪的意。 既然不能洁身独做好人,那就做个坏人吧。 于是,冀州城里就发生了韩馥突然不治身亡的事故。 等到袁绍进城,正式接手冀州,立即着手处理此事。将平时服侍在韩馥身边的数名奴婢全都处死,然后又派人将陈诺也抓了起来,当众审问此事。 陈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任凭袁绍发落。若不是旁边有麹义、颜良等人的解劝,袁绍就要杀陈诺以谢天下。最后,在逢纪的作用下,陈诺功过相抵,一点事儿也没有,仍做回他那个有名无实的都伯大人。 事后,陈诺亲自去逢纪府上拜谢,逢纪得意的笑着,安慰陈诺两句:“放心吧,我与袁公认识这么多年,他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他对你喊打喊杀,那是不得已做给外人看的。想就算是韩馥的确有创伤在身,而且创裂而死也属正常,可若是这么跟天下人说,天下人也未必能够明白。 如今袁公好歹对天下有了这么个交代,他也必不会再为难你了。我想过不了多久,他自会找借口再重新启用你的。年轻人,像你们还年轻,立功有的是机会,何愁急于一时?” 出了逢纪府,陈诺当真感叹,逢纪对他所做的这些事情,他到底该是感激他呢,还是该恨他? 说逢纪是妒忌打压他,一点也没有错,他的确这么做了,而且明目张胆的威胁他。可若是以此一棒子打死,似乎又不是这样。 若不是他,或许他还真的在某些方面不小心触动了袁绍敏感的神经,不然袁绍也不会在接手冀州前会做出那些反常的举动。或许,以逢纪对袁绍的了解,他是在打压他的同时却又在救他,不让他过早的出风头罢了。 而袁绍,自得了冀州后,为了站稳脚跟,也的确下了一番功夫。 众所周知,汉末以来,地方大族的势力急剧膨胀,州郡地方的士大夫集团,其主要成分就是出生于世家大族的名士。袁绍他本是公子哥出身,当然懂得要想在地方站稳脚跟,那是非得跟地方士大夫搞好关系不可。而搞好关系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政治上给予他们特殊的优待。 因此,他在接手冀州后,既以求贤若渴的姿态,礼聘知名人物充任要职,而且特别注意那些一直在韩馥手下一直郁郁不得志者,比喻田丰、沮授等。以田丰为别驾,以沮授为监军,高览为校尉。还有诸如郭嘉、荀彧等人,也一并提拔任用。此外,对于其他地方流寓在冀州的名流,他也一概的揽入府上。 只可惜的是,袁绍虽然想效法周公礼贤下士,但他只学到了一些皮毛,并没有学到精髓。虽然冀州许多名流都被他招揽到了自己的府上,只是他不会甄别优劣,一概任用,自然使得某些优秀的人才仍是难展抱负,比起在韩馥手上更加郁闷。 荀彧就是其一。 在袁绍刚接手冀州后不久,他是没奈何的叹息了一声,从他那里跑出来,径直到兖州投奔曹操去了。 当然,袁绍为了向天下人表明他州牧位置的正统,拜韩馥长子韩琦为奋威将军,丢给了他一个有名无实的空衔。 袁绍忙这忙那,陈诺虽然赋闲在家,但他一直关心着冀州的局势。等到像高览他们都加了官了,却始终听不到张郃的消息,他是有点着急了。 他于是上书给袁绍,希望袁绍不要忘了张郃。 等了两天,没有等到袁绍,倒是等到了逢纪。 逢纪一进来,就向陈诺说道:“张郃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此次就是代表袁将军来的。袁将军说了,他之所以不任用张郃,并不是他忘了他。而是张郃其人固执得很,他已经派了两拨人马去劝了,都没有劝动他。 第一次袁公派出他外甥高干,想这够给张郃面子了吧?可你道怎样?张郃是直接闭门不见!第二次呢,袁公又派了高览将军,想他二人同在韩馥手上共事多年,关系又好,应该能说动他吧?可你猜怎样?谁知道那张郃听闻高将军来了,直接派兵出来,与高将军对峙城外。想若不是高将军跑得快,几为张郃射杀。” 陈诺一愣,没想到张郃会如此决绝。 那逢纪看了陈诺一眼:“本来,袁公对于招降张郃一事已经是漠不关心了。前几天颜良将军还找袁公说,若是张郃再不归降,他就请兵前去攻打他,将他活捉来见袁公。若不是你这封书来得及时,只怕颜将军此刻早已动身去征讨张郃了。” 陈诺连忙说:“这可万万使不得!张郃只可以明理,不可以以战,若是硬来只怕张郃是宁死也不降的。” 逢纪叹了口气:“袁公他也是这个想法,所以一时没有采纳颜良的意见。不过他听说你跟张郃要好,正好你也关心此事,所以袁公还想请你亲自去说说张郃。” 逢纪说着,附耳与陈诺低声道:“想如果张郃归降,你也是立了一功。” 陈诺赶紧笑道:“功劳不敢,我尽力就是。” 送走逢纪,陈诺也不想耽搁,稍稍做了些准备,第二天他也就动身赶往武城。 说也奇怪,等陈诺来到武城城外,还没有通报呢,武城城门突然大开,城内步骑兵列队而出,张郃也已经全身甲胄,在众人之首。 陈诺想到高览之事,心里一紧,难不成张郃已经听闻他要来劝他,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要给他一个见面礼? 陈诺惴惴不安,倒是张郃从城外出来后,目视了陈诺一眼,问道:“然之兄因何事而来?” 陈诺马上搭话:“张将军别来无恙!我此来的目的我不说想必张将军你也能够明白,如今冀州牧印绶已在袁将军手上,他也就是冀州新的主人。可将军你一直据守武城,不服袁将军号令,这恐怕于礼不合。自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张将军你三思,早日归于冀州归于袁将军!” 张郃哈哈一笑,突然问陈诺:“然之兄真的想让我归降袁绍?” 陈诺一愣,点了点头。 “好吧!” 啪的一声,张郃将长枪弃之于地,眼睛一闭,仰天轻叹一口气:“如果当真是然之兄你的意思,我张郃愿降!” 陈诺没想到张郃这么容易就说服了,一时还不敢相信。但见他弃下武器后,他身后的步骑兵全都将手中武器跟着丢在了地上。等到张郃下马,他们也是始终没有犹豫,下马的下马,拜伏的拜伏。 陈诺赶紧跳下马背,箭步跑到张郃跟前,伸手将他扶起,笑道:“袁将军说了,张将军愿降,立即拜为武城校尉。张将军,恭喜你了!” 第三三章:练兵,练兵 陈诺领着张郃来见袁绍,袁绍听闻张郃也降了,心里头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下。 他在表彰了张郃,赏赐他后,先让张郃暂回驻地武城,这边则留下了陈诺,与陈诺说话。 袁绍不无感激的看了陈诺一眼,说道:“当初我让高干和高览两位将军前后去劝张郃,他们都没有说动张将军,没想到然之你一出马就办成了此事,果然不愧大家手笔!” 古人在别人面前称字,是有尊敬之意。袁绍称陈诺表字,那还是第一次。陈诺乍听到这声‘然之’,还是有点受宠若惊。 但他毕竟刚刚经过冀州之事,行事也不得不谨慎起来。听到袁绍夸奖,他仍是没有失去礼节的客气一番,将功劳全推到了袁绍身上。 袁绍听陈诺一说,倒很是满意:“本将军也听说了,这韩馥在城外时就已身受箭创,生命垂危,若不是然之你将他抢回城中医治,只怕熬不了两天。说起来,这件事情,本将军知道你是受委屈了。只是罪魁祸首赵浮已死,我刚刚入冀州,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好交代,也只能拉你出来暂时顶缸,你不会怪本将军鲁莽行事吧?” 陈诺赶紧说道:“无论如何,韩大人之死鄙人都是罪责难逃。袁公你能够网开一面没有杀鄙人以谢天下,已经是给鄙人天大的恩赐了,鄙人怎会怪袁公?” 袁绍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韩馥之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本将军虽然有心要用你,只怕外人闲言闲语。我先让你到文丑将军帐下任部曲督,暂时历练历练,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另行安排。” 陈诺在此之前还是个小小的都伯,名义上可领五十人,但是个空职,除了韩猛和赵雪跟随他,实际无人可领。如果按照汉末编制,都伯上尚有百人将。百人将,顾名思义,可领兵百人。百人将上面才是部曲督,部曲督可领兵五百。 如果按照袁绍的意思,陈诺由都伯任部曲督,那可是越级高升。 陈诺照例推辞了两句,见袁绍坚持要让他担当,他也只好应承了下来。但他同时向袁绍说了,他去可以,但希望袁绍批准他能够带上他以前的两名部下一同前往,袁绍自然没有反对。 上次是空职,但这次袁绍直接指派陈诺到文丑帐下任官,怎么说也是实打实了。要领导五百人他不敢奢望,能够有兵可带也就谢天谢地了。 第二天,陈诺带了韩猛和赵雪,一起到了文丑帐下报到。 文丑始终冷峻着一张脸,召集了部下,宣布陈诺的职务,同时指给陈诺一队人马:“他们以后就归你带领操练了,如果带不好可别怪本将军撤你的职!” 文丑多了一句话也不说,唬了陈诺一眼,转身自己走了。 旁边赵雪看不过去,差点就要冲上去跟文丑较真,但被陈诺拉住。 陈诺当然知道,文丑这是给他下马威呢。 他嘿然一笑,目送文丑离去,这才转身来,带同韩猛、赵雪,站到了那队人马的正前方。 陈诺刚才是一路看来,其他队伍不但铠甲鲜明,配备精良,而且个个精神抖擞,纪律严明。可等他看到眼前的这支人马,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局面。 这些人不但衣甲不齐,年纪相差甚大,就连精神也是惫懒不堪,一个个面黄肌瘦,松弛垮懈。这哪里像是一支能打仗的队伍? 陈诺还真怀疑,这还是在同一个营中,同一个将军帐下的士兵吗?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旁边赵雪也是看了出来,她眉毛一蹙,指着眼前这些人:“大哥哥,这有问题,你看他们,再看看他们……” 陈诺喝住她,再次提醒她:“现在是军营,不可喧哗,更不可哥哥长哥哥短,叫我将军!” 赵雪嘟囔了两句,把头低下。 也许是这些人松弛惯了,眼看文丑走远了,他们也就一个个原形毕露,坐地的坐地,依枪而立的依枪而立,全没把陈诺这个部曲督大人放在眼里。 陈诺扫视了众人一眼,倒是没有急着发脾气。 他走上前两步,大声笑问:“你们能告诉我,你们在干嘛?” 那些人一听,都是交头接耳,有人笑了起来,高声回答:“将军看不出来吗,我们在晒太阳,捉虱子啊!”引得其他人都是轰然而笑。 陈诺点了点头:“哦,晒太阳、捉虱子?好啊,那你们能告诉我,你们这些人加起来有多少啊?” 有人大着胆子回答:“回将军,总共是一百七十八人。” 陈诺再次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嗯,一百七十八人看来也不少啊。那你们能告诉我,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 “晒太阳,捉虱子呗!” 有人这么一嚷嚷,其他人也是跟着哄笑起来。 陈诺再次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好啊,太阳底下捉虱子,多惬意啊,那么大伙儿继续。” 也不知他什么意思,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愣是把场上那些士兵弄得一个个摸不着头脑,找不着北。但看他真的不管了,倒是没有了拘束,各忙各的了。 陈诺一走,韩猛紧跟而上,赵雪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他走了,她也只好跟了上来。 陈诺径直来到大帐,让通报了一声,将赵雪和韩猛留在帐外,他则独身进帐,见到了文丑。 他没有拐弯抹角,开口就问这伙士兵的来历。文丑倒是没有丝毫隐瞒,跟他说了:“老实说,这伙人还是在这不久前被我收降的一帮黑山余孽。如果你能够带就带,不能够带就请告诉袁将军,说你没有这个能力。” 黑山余孽?陈诺嘿然一笑,有点明白了。 黑山徒众本来多是农民出身,向来没有什么律己观念,又是新近归附,怪不得一个个吊儿郎当,连长官都不放在眼里。文丑将他们交给他带,那是在考验他的能力。如果他就这么快认输了,那他以后也别想再混军营了。 陈诺当即说道:“文将军你误会了!别说是黑山余孽,就算是一群流氓地痞,文将军既然将他们交给了我,那自然就是相信我,我说怎么也要将他们带出来。” 文丑冷峻着脸,一动不动:“很好,我还忘了告诉你,我希望三天后能够看到成果,希望到时候不会令我失望。” 陈诺笑道:“这又何难?但是在这之前我恳请将军答应我一件事情。” 文丑淡淡说道:“说吧。” “既然将军相信我,那么就请将军放手让我去管。”陈诺说着,抬头看了文丑一眼。 文丑倒是爽快,点头答应:“只有你能将他们训练出结果,我可以不插手你部之事。” “另外……”陈诺又道:“还请将军能狗赏赐一些酒肉,我今晚就要。” 文丑目视着陈诺,嘿然一笑:“你想以酒肉来收买他们?不妨告诉你,这一招我已经用过了,但很遗憾,这一招并不管用!人心总是不知足的,他们有了第一顿,还想着第二顿。你如果不能满足他,那不好意思,或许你就跟前一任部曲督大人一样,终落得身首异处,被部下刺杀的下场。酒肉我可以满足你,但你最好同时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谢文将军提醒,但我想我已经想清楚了。” 陈诺出了大帐,立即让赵雪,韩猛去通知他的那些部下,让他们都去领酒肉,晚上大摆筵席。那伙士兵倒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好事,谁不乐呵,全体出动。 等到晚上筵席大开,陈诺让他们尽情的吃尽情的喝,亲自给他们端酒。吃喝得差不多了,陈诺突然一罢盏,宣布让他们吃完都可以回家了。 这下把众人愣住,要说家,家在哪里?若不是因为没了家,没了口粮,他们会入伙黑山?外面兵荒马乱,粮草不生,有多少人因此饿死了?既然如今投降了袁家,那就是袁家的兵。当兵吃粮,要是不当兵了,那还指望谁给粮食吃?如今要轰他们走,那不等于将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他们也是吓得赶紧罢盏,纷纷求饶。但奈何陈诺执意要他们走,那些人也是事到临头,吓得哭做一团,跪地求饶。 陈诺看看差不多了,也就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们要留下来也无不可,但养兵是打仗的,不是吃白粮,不是整日的晒太阳、捉虱子!战场上要是没有纪律,没有本领,那是真要死人的!你们如果想要活下来,想要继续留在营中,那就必须一切服从于我,服从于命令!你们必须每天勤加操练,锻炼体魄,今后要是再让我看到有谁偷懒,我就立马让他滚蛋!” 众人一听,心里石头落下,纷纷叩拜,愿意遵从。 陈诺点了点头:“也请你们放心,只要跟着我,有功必然有肉,有劳必然有酒,大功大劳就有大赏,我是绝不亏待你们的!” 众人听说以后还会有肉有酒,都是眼睛冒着绿光,期待无限。 毕竟本性难移,等到第二天操练了,有些人好像是忘记了昨晚陈诺说过的话,完全当成了耳旁风,依然故我。陈诺也不客气,立即让两边执行军纪的士兵拿了其中一人开刀,将他衣甲扒了,从士兵堆里往外就拖。 陈诺手按着佩刀,环视众人一眼,大声道:“我昨晚已经再三言明,想要留下来的必须严格执行我的军令,有敢松懈者立马逐出军营。这小子不但不听,而且明知故犯,是罪加一等!听着,我不但要将他逐出军营,而且要将此子拖出去砍首示众,以儆效尤!” 众人是噤若寒蝉,头上抹汗,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 眼看再有一步就真要被拖下去砍了,陈诺示意韩猛,韩猛明白过来,也就替那人向陈诺求饶。告之再三,陈诺方才松了口,说道:“好吧!念他初犯,暂且将人头寄下,以待将来将功补过。” 被拖出去的那人眼看活不成了,突然被人弃在地上,耳听到陈诺亲口赦免,已是吓得大小便失禁,软瘫在那里。其他人一看,好像刚才陈诺要杀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也是跟着一阵紧张,听到不杀他了,也是终于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过,经历这一事,他们再也没有谁敢无视陈诺的话了。谁还敢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三天一过,文丑再来看,只见队伍齐整划一,没有一人敢斜视,更无人敢交头接耳,自始至终保持精神昂扬,就像是换了一批人,完全没有了先前松弛垮懈之态。 文丑看了陈诺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走了。 陈诺用三天时间训练他们将队伍站直了,接下来就是训练他们如何正确的使用兵器。他们这些农民出身的土匪,虽然整天的舞刀弄枪,但真心的不会使用它们,只会一股脑的乱来。若是投入战场,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对于枪棒的使用赵雪比较在行,虽然她是个女的,但目下队伍中能懂这些的,还真只有她了。他是不好找文丑要人,也只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 舞刀弄枪倒极是符合赵雪的个性,接到陈诺交给她的任务,她倒是一丝不苟的去完成。她整日带着那伙士兵操练,乐此不疲,也的确辛苦了她。 在练习使用刀枪之余,当然是不断强化体魄。 韩猛以力气称雄,在这方面他是专家,陈诺将这任务交给他自然放心。 当然,陈诺知道在这个乱世别人有本事不如自己有本事,不但士兵要练,他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他这些日子以来除了跟着韩猛锻炼身体,同时也跟赵雪练练长枪的使用。他脑子不笨,又容易把握诀窍,很快也就从她那里学到了一些基本的临战枪法。赵雪除了长枪,亦知晓使用铁剑短刀等兵器,只要陈诺肯学,赵雪当然乐意倾囊相授。 也难得赵雪和韩猛对他一对一的施教,陈诺学的极快,不但身体比起以前强健多了就是兵器的使用上,那也是十八般兵器随拿随应手。 赵雪还教了陈诺一套赵家枪法,可惜陈诺刚刚粗粗学会,没有来得及巩固呢,因为文丑的一道命令突然打断了。 文丑召集部下将士,向他们宣布:“你们都去准备一下,两日后随我出兵阳城!” 如果猜得没错,阳城在豫州,那里接近京畿雒阳,是董卓防守的地方。而且,那边的势力错综复杂,孙坚、刘表、袁术,都在那里,此刻突然发兵阳城,不知道是何意?难道袁绍突然大发慈悲,要重新扛起伐董大旗,与董卓再争一雌雄? 陈诺有此疑惑,其他人也同样有此疑惑。但文丑只管传达命令,并不跟他们解释,并让诸人严守秘密,不得外传。 陈诺回到帐中,突然想到自己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冀州,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郭嘉了。 前些日子,荀彧突然出走曹营,他那时因为受韩馥一事牵连,自身难保,自然没法劝阻荀彧。等到他知道消息,荀彧也已经走了,已经不及追了。 荀彧走了,或许陈诺无法阻挡,可他接下来最担心的,莫过于郭嘉了。 他这些日子都在军营,虽然与外面消息阻隔,但他对于郭嘉的消息,那是故意留意的。就在前些天,他就听说郭嘉醉后曾与逢纪争论起来。 听说事情是这样起来的,那天袁绍召集众谋士商议稳定冀州的大计,郭嘉不知什么原因迟到了。他那时仍是一副醉醺醺之态,手里拿着他的酒葫芦,到会上也不肯丢下。 想逢纪自恃元老身份,对后入伙的这些冀州名士他是有强烈的排斥心的,他看到郭嘉此举,那是揪到了郭嘉的辫子了,还哪里肯放过?他不以郭嘉迟到为由说他,反以郭嘉‘不检点’,有失威仪的说辞,请求袁绍治郭嘉的罪。 想袁绍本是公子哥,最是注重这些繁文缛节,更何况,有汉一朝也是自始至终强调‘汉官威仪’,逢纪这条理由也是够让郭嘉喝上一壶的了。那郭嘉也许是真的有点醉了,当庭就骂狗屁,狗屁,害得逢纪老脸通红。 袁绍虽然厌恶此事,但他毕竟刚刚接手冀州,又是以一副周公之态礼贤下士,郭嘉虽然在外不甚显名,却是他延请过来的,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了,所以只做和稀泥处理。 这事情虽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但陈诺就怕历史会再次重演。若郭嘉因此事从此对袁绍寒心,下定决心要离开袁营,那该如何是好? 已经支助一个荀彧给曹操了,他可不想还有一个郭嘉再去帮助他。 怎么办?为今之计也只能是逆一次天,无论如何也要去找郭嘉说说,再也不能让他这样的人才流失掉了。也只有先安抚住了郭嘉,或许陈诺才有心思随军西征。 只是他此刻身在军营之中,又刚刚下达了出战的命令,按照军令是不准再私自出营了。可为了郭嘉,他也不能考虑那么多了,只好连夜来见文丑。文丑倒是没有难为陈诺,放了陈诺一天假,准他出营。 第三四章:与君共图王霸业 陈诺突然来见郭嘉,郭嘉倒是有些意外。 他笑问道:“陈将军不是应该在文丑将军帐下吗,今天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儿来溜达了?” 陈诺满脸羞愧,连忙拱手说道:“诺自入文将军帐下,一直忙于操练兵马,没有时间过来看望奉孝,奉孝你千万不要见怪!我这次来是因为明儿将随文丑将军远征,恐怕以后见奉孝机会少了,所以就请了一天假,特意赶过来,想陪奉孝你喝喝酒聊聊天。” 郭嘉笑道:“我这大闲人别的不会,喝酒聊天我最在行了!” 说着,拉了陈诺的手往里面走,一面让人准备酒菜端上来。 郭嘉走到一半,笑问:“这冀州不是刚刚稳定吗?怎么又要打仗了吗?” 陈诺没有隐瞒,点头道:“是,诺这次随文将军西征,并不知道具体任务,只知道目的地是阳城!” 郭嘉轻哦一声,捋着胡须,一面请陈诺坐了下来,方才缓缓说道:“据我所知,这阳城一直以来可是孙坚孙文台的驻地,此地毗邻京畿,董卓部将牛辅就在这一带活动。袁将军刚刚拿下冀州,就急着派兵赶往阳城,此中必然有蹊跷啊!” 陈诺点头:“我等也不明白这个道理,但问文将军,文将军他也并不告诉我等,只要我等遵命行事就是。” 郭嘉笑道:“这孙文台在名义上是袁术袁公路部将,而袁公路虽然跟袁本初将军是兄弟,但他们关系向来不和,所以袁公路接连公孙瓒公孙伯珪,而袁将军则与荆州刘表刘景升亲近。袁将军此次出兵,他既然不可能是为了帮助他兄弟对付董卓,那么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陈诺眼睛一亮,也立即明白了过来:“奉孝是说……” 郭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接着转而一笑,说道:“这些都是机要,一般人是不准许知道的,如今陈将军你都把这些告诉了我,就不怕我出卖将军吗?” 陈诺哈哈一笑,摇头道:“我若信不过你奉孝,今天就不会特意来找奉孝你喝酒了。” 他又环视了屋内一周,突然问他:“奉孝你这是准备要远行了,还是从此弃冀州而去?” 郭嘉一愣,以笑掩饰:“陈将军这是哪里话?我在袁本初将军府上一直好好的,也不缺衣少穿,而且人家袁将军愿意延用我们这些冀州老人,有俸禄可拿。我既不会远行,更不会弃冀州而去,不知陈将军为何突然出此言语?” 陈诺说道:“那恕我冒昧一问,既然奉孝不准备远行也不准备弃冀州而去,可为何屋内这些茶几木案上都是满积灰尘也无心打扫?这可不是一个长住之人应该有的。” 郭嘉笑道:“陈将军或许你还不知道,我这人懒散惯了,对这些琐碎事情从来都是无心过问的。就在此前数天,逢纪逢元图就曾在诸位同僚面前责难我,说我不治检点。 哈哈,当时我虽然骂了他,但事后想想他说得其实也很对呀。这就是本本真真的我嘛,我为何要为了别人看得舒服而委屈了自己?如其花那些时间在这些琐碎事上,还不如多喝两盏酒呢。” 陈诺一笑,却摇了摇头,说得:“非也非也!这是奉孝你的解释,但我有另外一种看法,不知道奉孝你愿不愿意听?” 郭嘉极其感兴趣的看了陈诺一眼:“试为我言。” 陈诺拱了拱手,说道:“道理很简单,其实对于这些琐碎事情奉孝你并不是不关心,而是懒得去关心,甚或是出于内心的某种抵触。就拿逢大人诋毁奉孝你‘不检点’一事来说吧,你原本可以满不在乎的,可你在乎的是你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你反驳他,你骂他,骂的是他,可又有谁知道,你骂的是世间的繁文缛节,人情的虚套刻薄?” 郭嘉沉默不语,但在内心深处,已是暗暗一叹。 世上最难求者,莫过于遇一知己吧? 只听陈诺接着说道:“像是奉孝你喝酒一样,你喝的虽然是酒,但其实喝的是寂寞,是无奈!” 郭嘉刚刚举起酒壶,酒还没有进喉,乍听到陈诺这一精辟之语,不由愣住,将酒壶放下。 他看向陈诺,惨然一笑:“喝的是寂寞?是无奈?” 他站起身来,哈哈大笑。 陈诺也站了起来,再看郭嘉已是泪流满面,他也是吓了一跳,赶紧道:“诺无知,若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请奉孝你不要放在心里。” “你说得很对,很对,继续说下去!” 郭嘉自觉失态,也就以袖掩面,缓缓落座。 陈诺随之入席,看郭嘉没有事了,他也就放下心来,接着说道:“想奉孝家世虽然没有袁家那些人显赫,但也不至于自污以处世。不然你也不会自幼洁身以自好,专门结交英隽,而从不与俗人混杂,可见你是有很大主见之人,岂会与一般之人同流合污?” 郭嘉苦笑一声:“结交英隽,不与俗人混杂?这些都是志才告诉你的吧?” 陈诺不置可否的一笑:“当然,奉孝之所以这样做,不过因为汉末以来黑暗之世道使然。想灵帝时要想当官,都是以钱来论,曹孟德之父曹巨高就是以巨亿买了一个太尉。 灵帝之后,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拥有显赫的家世。别的不说,就像是袁将军,他就是常以四世三公身份自居,不然诸侯会盟讨伐逆贼时也不会推他为盟主,他这就是沾了家世的光。” 郭嘉呵呵一笑:“古今同然,我辈心里明白就是。” 陈诺点了点头:“虽然这么说,但奉孝你既然胸藏抱负,岂能埋没不出?奉孝你先是侍奉韩大人,可惜他本是个庸才,他不能用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自韩大人让出冀州后,奉孝你本可以和荀彧荀文若一样一走了之,但你之所以没有急着离开,就是因为你仍寄希望于袁将军,观望袁将军其人能否成就大事。” 郭嘉笑道:“正如你前面说的那样,袁将军家一门四世三公在朝廷为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他又能折节下士,礼贤他人,有周公一浴三握发,一食三吐哺之范,冀州名流多有归心。像他这样能够用人的人,不就是所谓的明君吗,岂有不能成就大事之理?我选择他,为什么不可久留,何须观望?” 陈诺摇头道:“你我心知肚明,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袁本初是什么人,你观察他这些日子,怕是最清楚不过了……” 郭嘉仔细的看了陈诺一眼,赶紧打住他话:“你跟我说这些,难道就不怕我会向袁将军告密?” 陈诺笑道:“好吧,奉孝你既然到现在还信我不过,那我就替你把袁本初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大概说出来吧。” 郭嘉眉头一皱,笑道:“你能猜出我是如何看待袁将军的?啊哈哈,有趣有趣,试为我言!” 陈诺也不客气,说道:“袁本初因为出身关系,一直摆出四世三公的臭架子,处事待人繁礼而多仪,在奉孝你看来,这些都是繁文缛节,是多余的。所以袁本初之折节下士,在奉孝你看来不过是好收名誉罢了。而自从袁本初接手冀州以来,虽然任用了一些人才,但多是好他人之虚名,一并招揽了来,却不知道甄别任用,不然如荀文若之才也不会这么快就流失。 说到底,袁本初其人不过欲效仿周公下士,却又不能懂得用人之机。像他这样好大喜功之辈是必难成其大事,所以你才借逢大人之事借题发挥,虽然在骂逢大人,实则是指桑骂槐,骂的是他袁本初。想你那时出来后其实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袁本初远去,另谋新主。我说的这些,不知是否奉孝你心中所想?” 郭嘉大骇,他是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够看懂他的心思。但这种无奈自他口里说出来,却又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他愣住半响没有说话,只是喝着葫芦里的闷酒。 也许陈诺说的对,他喝的不是酒,是寂寞,是无奈!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索性说个痛快。 陈诺逼视着他,又道:“想奉孝你隐匿多年不出,就是为了出来后能够一鸣惊人,找到一个可以效劳的明君,与其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只是可惜的是,韩大人不是你心目中的明君,就连袁本初,在你观察了他许多日子后,也终于不得不心灰意冷,他不过是个假周公,难有大成! 而袁本初他实在就知道摆架子,用他的那些繁文缛节来虚以待贤。在你心中,这些繁文缛节还不如任性而为,所以你情愿‘不检点’,也要以行动来与袁本初相抗衡。所以你宁愿整日以酒来麻痹自己,也不愿意眼看梦想破碎。 子曰,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你这是故意自污以藏其身,宁愿选择离开这里,也不想多留片刻。当然,我来时无端指责奉孝家中不干净,其实并非有意冒犯,实则是从这些里面微窥到了奉孝你的某些决心。我这人又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还请奉孝你不要见怪!” 郭嘉一笑,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变成哈哈大笑。 他实在难得这么一笑了,居然是捧起酒葫芦,咕噜咕噜的将烈酒往喉咙里猛灌下。看这架势,他是不把自己喝死是绝不罢休的。 陈诺可不想郭嘉有事,还想去劝。但见他一口气喝下半葫芦酒后,突然一甩酒葫芦,掷出数丈远,哈哈而笑:“我奉孝从此戒酒,然之可为证!” “他居然称呼我表字了,他居然称呼我表字了!” 陈诺心里狂喜,他能由陌生的‘大人’转而‘将军’,再到现在的一声‘然之’,别人也许很是不以为然,也只有陈诺了解个中况味。 他这声‘然之’,那是除了尊敬而外最亲切的称呼了,陈诺当然很是在意。 陈诺大喜,将酒盏一罢,笑道:“好,我为奉孝你作证。从此以后,奉孝,再也不饮酒了!” 陈诺说着,与郭嘉相视而笑。 郭嘉将酒壶丢了,端坐苇席上,还别说,精神好多了,人也帅气了不少。只见他突然收拢笑脸,轻叹一口气,看向陈诺:“自董卓之乱,天子蒙尘,上命不能下达,致令诸侯割据,人心大乱。有如乌云之蔽日,实让人不得不忧心!” 陈诺看他如此忧心,也就为他分析:“天子虽然在董……他们一帮西凉贼人手里,但是董……他暴而无恩,也必将死于贼手,是董……贼人不能久乱也,天子虽然暂遭蒙尘,也必然有惊无险,最终脱于那帮贼人之手。” 郭嘉微一皱眉:“然之,你为何一提到董卓就脸部抽蓄?好像很是痛苦的样子,是你跟董卓有大仇,还是……” 陈诺也不知为何,所以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郭嘉也就点了点头:“你说董卓他暴而无恩,必死于贼手,可他身边常有吕布护卫,吕布其人勇冠三军,无人能敌,只怕要想除掉董卓也未必容易。” 陈诺神秘一笑:“只要是男人就有缺点,卓乃好色之徒,吕布也是正当壮年,所谓英雄爱美人,若他们两个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试问他们还能密而无间吗?” 郭嘉一惊,说道:“此乃妙计!若能以此计离间此二人,董卓何愁不除?” 陈诺嘿然一笑,点头道:“卓虽然不足为虑,怕就怕卓死之后,吕布控制不了局面,而西凉马腾、韩遂他们一直拥兵自重,只怕关中从此大乱,不再为国家所有。” 郭嘉捋须想了想,又问:“如然之所言,关中大乱后,天下该会是如何走向?” 陈诺也不隐瞒所知,说了出来:“目今刘焉据益州而守,刘表跨有江表之地,此二人乃守成之辈,不会有大作为;而袁本初与公孙瓒相争与河北,必有一场恶战;徐州虽有陶谦,但他年纪已迈,膝下子嗣难以为继,只怕不保;袁术华而不实,却又想妄图其他,早晚不得其死;至于刘备、曹操之辈……” 陈诺也不想再说了,他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全是占了‘先知’的大便宜。可是天下大势,变幻莫测,因为他的到来早已经改变了。 比方韩馥,他本可以晚些死的,可因为有他,还是早挂了。 既然出现了变数,那么像曹操、刘备之人的未来,他还真的不好说。至于孙坚死后有孙策孙权,继而开拓江东基业,那更是不能说了。反正他也只能是点到即止,免得外人视之为妖。 郭嘉嘿然一笑:“你说的刘备,可是那个如今身居平原令的刘备吗?他不过是公孙伯珪上表的一个小小的县令,他能有什么本事,能让然之你将他与曹孟德相提并论?” 刘大耳此刻在平原任县令?平原就在青州,跟冀州搭界,看来有空得去会会他。 听郭嘉这么一说,想到孔融派太史慈求救于平原刘备时,刘备会惊呼孔北海居然知世间有他这号人,看来郭嘉不了解刘备也是很正常。不过他能说出刘备的所在,看来他是关心冀州事务的,了然于周围的形势,只是对刘备其人不大了解而已。 陈诺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观奉孝如此看重曹孟德,想必奉孝出走袁本初后,是心里早已经有所打算了?” 郭嘉说道:“不瞒你说,在此之前我纵览天下人才,相对比较,没有一人能出曹孟德之左。可适才与然之你一番话后,我突然觉得是我自己见识太过狭隘,放着身边明君不从却另觅他人,实在不智之举。现在我想好了,我暂时不打算离开袁营了。” 陈诺心口猛跳,虽然他的话够白了,但他仍是不敢相信的问出:“不知奉孝口中所谓的明君,是何人?” 郭嘉站了起来,走到陈诺席前,说道:“我想好了,目今与我能够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者,非公莫属!” 郭嘉说着,居然对陈诺一拜。 陈诺欢喜得差点心脏都跳出了胸口,他居然对自己尊称公! 他赶紧离席而起,手挽住郭嘉,说道:“诺何德何能,能让奉孝你跟我一起受这个苦?想诺如今职不过一个小小的部曲督,部下不过一两百号人,而且还是仰借他人之鼻息,自身都难保,你这样就草草下了决心,是不是……” 郭嘉不理,说道:“如陈公先时所言,所谓乱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欲成霸王之业,必先择其君而从之。再有,陈公你先前说灵帝之世以钱买.官,灵帝之后以家世论才,可陈公你还忘了一点,如今乱世不单单看的是这些,还要看他的能力。想当年高祖创业不过一个亭吏而已,使其终成大业者,能选贤任能,赏罚分明,其志坚定尔,公能做到,则大事不难成矣!” 第三五章:诺虽末将,其实帅也 冀州刚刚易主还不到一个月,一支由两三千人组成的队伍突然开了邺城门,由南向西而去,目标阳城。 带队将军乃袁绍大将文丑,现拜扬威校尉,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身穿玄甲,头戴羽盔,手里握着浑点钢枪。他面部表情冷峻异常,虽然一路上从不轻易开口说一句话,却能始终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陈诺身为文丑帐下将领,自从他编入袁营以来,除了跟文丑在谈论有关军务时会难得争论上几句外,平时他们几乎是很少说话的。 对于文丑,陈诺甚至不得不用高深莫测来形容,这样的人物应该是最可怕的吧? 颜良厉害,上次在冀州城外挥刀砍起人来如同剁瓜,三下五除二,马蹄所过能倒下一片。这些都是陈诺亲眼所见,所以颜良的厉害是可以看得到的。 而文丑呢,整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没见他打过人骂过人,可他的部下却无不是对他噤若寒蝉,视若神明。他的无形之威,是看不见的,更让人感到胆颤。 起码到现在,他都从没有小看过文丑。 陈诺这次随军出征,所部一百七十八人,倒是一个都没有少。 只是,陈诺所带的队伍相对于其他人的队伍,似乎很是惹眼,或者很是刺眼。 他队伍里,有刀盾,有长枪,兵种交杂,而且所用的兵器也较为迟钝。这只在其次,更要命的是,因为是黑山降卒,他们就连一副好的衣甲也没有,甚至连草鞋也穿不上,只能打着光脚走路。 陈诺为此事曾向文丑提过,但陈诺不会想到,文丑会默然而视。 “他们有,是因为他们敢杀人,敢从死人身上抢过来!你们没有,为什么?” 面对文丑的置疑,陈诺没有丝毫反驳。 文丑说的没有错,他们有,是因为他们敢于拼杀,只有杀死了别人,才能从别人身上抢衣甲抢兵器。这些道理或许很是扭曲,很是不健康,可这些也正是文丑所部在百战中能够存活下来,能够为袁绍所倚重的原因。 而他的部下之所以没有,那是因为他们根本还没有懂得这些。他们不懂,在这个乱世,想要活下了,只有拼命去杀,拼命去抢。杀了别人,你才能活,抢了别人,你才能武装自己。 这,就是乱世的生存之道。 所以,陈诺并没有埋怨文丑,反之,他将这些都加诸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每个人都明白这些道理。只有他们能够明白这些,那么,将来在战场上也就能多存活一天。 话说回来,虽然他所带领的队伍军容是差了点,衣甲鞋履他是一时没办法给他们换新,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对他们的强化训练,也的确起到了明显的作用。 外表虽然比不上其他人的光鲜,但精神上却是人人看起来都很是振奋,士气也是十分的高昂。 “这都是我的功劳!” 赵雪嬉笑着,看着这齐刷刷的队伍,很是有成就感。 赵雪有功劳当然不能抹杀,陈诺对她夸奖了两句,又赞许的看了韩猛一眼。在对这两位功臣嘉许了后,他脸上虽仍是保持着笑容,心思却已经飘忽在外。 他又想到了临行前的那一天,他在郭嘉府上与他之间欢洽的密谈。 郭嘉既然将陈诺跟高祖相提并论,那么也就表示他愿意择其而从,从此誓死追随陈诺,以萧何陈平自居。为此,他为陈诺简单的谋划了一下未来,以确保能够顺利成就霸王之业,而不是被其他诸侯所鲸吞。 “袁本初虽然徒有虚名,难成大事,但他毕竟身居四世三公之声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人心一时之所向。他又刚刚拿下冀州,正是气势鼎盛之时。 正如公适才所分析的那样,在关中有董卓之乱,西凉有韩遂、马腾之扰,益州有刘焉刘君郎,荆州有刘表刘景升,北面有公孙瓒公孙伯珪,南面有袁术袁公路、孙坚孙文台,还有兖州的曹操曹孟德,徐州的陶谦陶恭祖,以及张邈张孟卓、刘备刘玄德之辈,更有黄巾,黑山,白波之乱未靖,加上外有匈奴,乌丸,西羌乱我汉境!如今天下可谓诸侯棋布,遍地狼烟,强者图存,弱者消亡。 关中就不必说了,就是河北,公孙伯珪也必与袁本初有一大战;袁公路为了抢夺荆州,更是不会放过刘景升;而南面,曹孟德又非等闲之辈,必然为了图存,不能不兵出徐州;江东方面,虽然一时看不出什么大患,就怕袁公路在那里插上一脚,到时时局难料。 当年陈(胜)王之所以败,败就败在为天下先。老子尚且自谦,吾不敢为天下先。所以说,在天下大势没有清楚之前,轻举妄动不但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容易遭到抑杀,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为公计,如其过早暴露,为他人所嫉,不如韬光养晦,以待天时。嘉的意思就是,如其我们过早脱离袁本初遭来天下人之害,还不如暂时凤栖梧桐,借树乘凉。在其手上磨砺刀锋,逐步建立威望,收揽人心,等到天下大势清晰的那么一天,再与绍划清界限也不迟。 这正如易经卦象,初九,潜龙勿用。等到时局明朗时,再飞龙在天。到时公可横大河而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比及数年,此功不难。” 郭嘉为他规划的蓝图,其实跟陈诺不谋而合。 郭嘉让他先韬光养晦,再谈争衡天下。他说的其实还是比较委婉的,他并没有指出陈诺最大的劣势,不但在于威望不足,更在于他出身低微,虽然说下冀州,但身无军功,无能服人。所以陈诺想要壮大自己,也的确先要给别人打打工,才能再谈创业的事情。 更何况,袁绍那可是一颗大树,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在他之下,不但有凉可乘,而且因为此人志大才疏,能招揽人才而不会用人,那么漏网之鱼必是多多。陈诺就只用跟在他屁股后面捡捡,也足以自壮,不说别人,郭嘉就是其一。 所以说,绑上一个袁绍,也足以捞够争霸天下的资本。正如郭嘉所形容的那样,到时横河北四州而与诸侯争霸,何愁天下不能为他所有? “哈哈,这也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伟大吧。” 陈诺这么猛一阵自我陶醉,却完全忽视了所行之径。等到他心思回转过来,这才发现大路旁许多穷苦的百姓正守望相助,眼巴巴的目视着他们这支队伍从眼前经过。 看他们之中许多人衣不蔽体,面瘦如槁,更有许多幼.童骨瘦如柴,**着上身害怕的藏身在大人身后。而其中还有许多上年纪的老者,都是白须白发,手臂露出来如一根木棍那样,眼睛里因饥乏而燃烧出熊熊之火,满眼浑浊着泪水。 陈诺没有遇见罢了,既然遇见了,也实在不忍心,他立即请求文丑暂时将军队停下,他还想向他求点粮食分发给饥民。但文丑不管,也不会给他粮的。陈诺无奈,只好将自己队伍里的粮食分了点出来,将他们都散发给了那些饥民。 这伙饥民也不少,发出去的粮食虽然管不了什么,但多少是一些心意。那些饥民拿到事物也顾不得称谢,含着泪水把拿到手中的面饼吃了。 陈诺看到其中一对花发夫妇,看着他们因囫囵吞枣噎着了喉咙,以及眼睛里挤出的泪水,他感慨颇多。不知为何,他看到他们,眼中的他们突然变得那么的贴切,仿佛他本应该有这么一对年老的老人在家期盼着他回去。 他的脑袋剧烈的疼痛起来,左右脑霎时间一阵捉对的厮打。旁边赵雪等人都不知道陈诺是怎么了,都是吓了一跳。 不但看到这对年老夫妇,就是其他老者,他的内心也是突然起了一阵怜悯心。或许,他此刻应该怜悯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那么他们是谁?他们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孙儿,孙儿!” 有人在呼唤他,招着手,像是要他回家。 “不不!” 陈诺猛然睁开眼睛,他们消失了,但却又好像根本就没有来过。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将军,你怎么了?文将军刚才让人来催了,让将军快些动身,不能耽搁行程。” 听到韩猛的提醒,陈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转身再与那些饥民说了几句话,顺便打听了些消息。陈诺丢下饥民,先来到了文丑跟前,向文丑说道:“文将军,末将从那些饥民口中得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希望文将军能够引起重视。” 文丑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不问什么,走到马匹旁边,就要踩镫上马,但被陈诺及时以手挽住。 陈诺也不怕惹恼了文丑,只是据实说道:“刚才那些饥民说,他们都是从陈留沿着白马,渡过大河逃难到这里来的。” 文丑不屑一顾的看了陈诺一眼:“这又能怎么样,能说明什么?如今难民到处都是,你还真想走一路接济一路?要是那样,我看你们不用等到阳城,早就饿死了!” “可是……” 既然文丑执意不听他的,他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可是眼看着越是靠近黎阳了,饥民也逐渐的多了起来,陈诺心里打鼓,再也顾不得其他,扯马上去跟文丑理论:“文将军,请听我一说!别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陈留的太守可是张邈张孟卓。他治下虽然不甚富裕,但他今年的粮谷足以活一郡百姓。他就算再混蛋,也不可能眼看着治下百姓有难而不救,让百姓流离至此。 更何况,张孟卓可是有名的侠义之士,济人之所急。以他虚好名声的个性,他是绝不会放任自己治下之民往他郡乱窜而置之不理的。可如今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饥民,而且他们不往别的地方跑,居然渡江而来,这其中文将军难道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文丑冷冷一笑:“你这一路上大惊小怪的还不够吗?就连这一点小事也要掺和?陈将军,你可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是干什么来了。我们是军人,不是什么慈善使者,可不是管什么饥民来的。” 陈诺眉头一皱,当即说道:“可文将军你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是我们的父母,若没有百姓种粮纳税,我们拿什么来吃?如今百姓有难了,难道可以说这些风凉话?” 陈诺一闭眼睛,“当然,这些不是我要说的,我要说的是,提醒文将军一句。文将军,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黎阳,乃我冀州南面之门户。若此地有失,则冀州危矣!如今黎阳突然平白的出现了这么多饥民,难道文将军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文丑一听,脸色一沉,说道:“你的意思是张邈他敢觊觎我黎阳不成?” 陈诺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张邈他虽然身在陈留,可他势力已然触及大河而北,而黎阳不但是北上冀州的重要通道,我冀州的南门,同时也是张邈他的北门。想他若想以后不遭受冀州方面的危险,则必须控制此地,一旦锁住黎阳,张邈的陈留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文丑鼻子一哼,手中钢枪一点,吞声怒道:“他敢!” 陈诺嘿然一笑:“文将军可别忘了,现在的天下可是强者霸之,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那可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远的不说,就是吕布吕奉先,他本是并州刺史丁原丁建阳的干儿子,可一旦被卓说动,最后怎样?更何况,文将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另外一件事?” 文丑眉头一皱,问他:“什么事?” 这事其实也是他最近听郭嘉说的,故而因为此事而对张邈比较敏感。 想这事文丑他未必不知道,但既然他有此一问,陈诺也只好跟他说了:“想当年袁公为盟主,主盟各路诸侯讨伐卓,时张邈就是其中一支。他当时就已经是陈留太守了,而那时袁公亦不过一郡之守(董卓所拜渤海太守),却要听他的号令,自然有点不服,难免口出狂言。 想袁公乃何许人也,岂容他放肆,只是他因为盟主身份,不想跟这厮争论。不过事后袁公跟曹孟德说起,遂有意让曹孟德替他出出这口恶气。曹孟德既不想得罪张邈,又不想得罪袁公,自然乐得做个和事老。但这事最后还是被张邈知道了,想他能不嫉恨?加上袁公新得冀州,一时无心处理黎阳之事,他便以为黎阳疏于防范,若果趁机来夺,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文丑沉默不语。 陈诺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而今黎阳城外来了这么些难民,而且多是从陈留而来,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张邈他的居心叵测。想黎阳城外突然增加了这么多的难民,黎阳守兵本来就少,又有处理这些事情,势必分散守军的注意力。如果贼人趁此机会杀来,敢问黎阳还能坚守得住吗?” 文丑想了想,仍是坚持己见:“虽然如此,但我们的任务并不在此。我不想因为此事袁公会怪罪我等,所以黎阳,我们不能停留。” 陈诺眼看他就要弃黎阳而走,心里不忿,赶紧道:“所谓事急从权,我等明明知道黎阳有危险,必然损及冀州整体,为什么不去救?如文将军实在不愿意,那也无妨,请文将军准许我带领本部人马协守黎阳,待黎阳危急真正解除后,末将自然会带领人马赶去阳城复命!” 文丑身旁其他诸位将军互相看着,都觉得没有这个先例,更何况正如文丑所说的那样,他们的任务不在这里,是不能乱来的,搞不好是要杀头的。 陈诺在说出这么一番话后,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在打颤。 想主将文丑既然决定不在黎阳停留了,他作为文丑的部将,是绝对没有理由再做争论了。可能是陈诺骨子里的那股不舍不弃的劲,他既然决定去做的事情,那么就算再困难也要努力去实现。 文丑一时没有说话,诸将看他脸色变化莫测,也怕文丑发怒,赶紧去解劝陈诺,让陈诺不要再坚持己见了。但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文丑居然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但又吩咐陈诺,“只不过只能准许带你所部人马前往,其余各部皆不得助战,继续绕道黎阳赶赴阳城!” 诸将都以为听错了,就连陈诺也是微微一愣。既然文丑都这么说了,他怕文丑临时反悔,所以立即召集了所部人马辞别文丑出发了。 文丑在马背上目送着陈诺远去,心里嘿然一笑。 陈诺并不知道,文丑之所以答应他的请求,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袁绍在他临行前,就曾交代过他:“诺虽末将,其实帅也!” 正因为袁绍的这句话,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自己反对的态度,转而支持。 既然袁绍如此看得起他,那他还真要看看陈诺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他把手一举,其余大部人马也就相继绕黎阳开拔了。 第三六章:奋战吧!典韦 各位将军大人粽子节快乐!顺便求点推荐票,收藏啥的,若能恩赏些许,哈哈,末将感激不尽啊!如有什么意见建议,还望留言,一并感谢! —— 黎阳城外,大批难民正往城内涌入,城门都快被挤垮了,但难民仍是如水一样,始终不断。 袁绍前时曾将朝歌清水口的部队往黎阳驻扎,是为了策应陈诺,威慑韩馥,等到陈诺说下冀州,袁绍接过韩馥长子手中的印绶,立即率部赶赴邺县赴任。袁绍虽然掌了冀州的大印,城内叛乱也基本肃清,但为了震慑作用,袁绍不得不将所部精锐全都带到冀州弹压地面,而留守在黎阳的守军不过五六百人。 袁绍刚刚接手冀州时间不长,要处理诸多事务,黎阳的防务方面一直未能引起他的重视。黎阳城池规模本来不大,守军又少,如今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的难民进来,如何承受得了?不到两日也就陷入了瘫痪状态,城内外一片混乱。 等陈诺来到黎阳城外,城外的难民仍是不少。到底民怕官,那些难民在见到了陈诺这帮人,也是纷纷让道,不敢争抢。也幸好这样,陈诺方能带着他的人马快速靠近黎阳城。可眼看着到了城门前方的护城河边,难民都是拥挤在吊桥上,不前不后,道路为之堵塞,陈诺也不得不将所部勒令停下。 陈诺抬头看了一眼城上的守军,个个无精打采,也全不理会下面的难民,甚至看到这么一支军队的突然到来,也只是象征的看了一眼陈诺所部的旗号,知道是自家人马,也没有继续理会了。 让陈诺不解的是,城内外已经这么混乱了,怎么也不限制难民的涌入。虽然他们是一片好心,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再加上陈诺既然知道了底细,那就更不能让难民继续进城了。他下了马,还想走上前去解劝那些难民,没想到,他刚说一句话,旁边好事的难民起了哄,居然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厮打。 陈诺若不是在赵雪等人的保护下紧急往后避让,眼看就要被这帮乱民给生吞活剥了。眼看着乱民骚动不止,陈诺心里大骇,这些难民如此放肆,竟敢对官兵动粗,看来当真是有预谋了。 他赶紧上马,向城上喊话:“让你们的将军来见我,赶紧阻止乱民入城。” 但已经来不及了,这边刚刚起哄,后方突然烟尘大起,金鼓大震,居然有一伙人马趁乱杀了过来。这些人马好像是在旁边埋伏好久了,眼看机会来了,也立即杀了出来。粗粗一看,起码在千人以上,而且装备较精良,长枪大戟,强弓硬弩,一冲出来就是呼喊震天,向天乱射箭矢。 来人打的是张邈旗号,带队将军姓赵,果然陈诺猜得一点也没有错,张邈终于还是来了! 赵雪等人眼看身后来者不善,皆是力劝陈诺待贼兵还没有杀上来之前,赶快进城。陈诺当然知道双方实力悬殊,要动起手来很是吃亏,可要是硬冲进城,那么就必须快速的解决掉眼前拦路的难民。可这样一来,未能灭贼先向百姓下手,实在不忍。就算他明明知道这群百姓中间不全是难民,必然有好多张邈派出的奸细混杂其中,既然好歹莫辨,他更不能乱来。 这边混乱不堪,刚涌入城的难民和守军也发生了混战。难民急着进去避难,而守军突然看到有贼人杀入,他们也不敢稍稍怠慢,既然拦不住他们,只好快刀斩乱麻,向难民举起了屠刀。很快,城门前后砍杀一团,难民不得不向外稍稍退却,不小心的,早被挤下护城河,被浑浊的河水所吞噬。 眼看城门就要关闭,而贼兵夹击而来,难民四窜逃跑,陈诺不得不当机立断。既然已经没有时间进城了,那就为城内守军争取时间。只有黎阳城门关闭了,对方就算有再多的人马,只需苦守,还是可以等到袁绍救兵到来的。 既已下了决心,陈诺当即取了一支长枪,大喊一声,带着他的一百七八十号人往敌人心脏里直插。照说,贼人一伙有千余人,而且个个装备精良,又是趁乱突袭而来,陈诺所领人马只有那么点,他不领着人逃跑,却胆敢向后杀来,确实令对方吃惊不小。 指挥大军的赵姓将军并没有冲在前面,而是督战在后。他眼看有这么一伙不知从那里混入的卒子杀来,他轻蔑的一声讥笑:“螳臂当车,不知好死!” 赵姓将军手一挥,发下号令。他旁边一个形貌魁梧的立地恶汉一见,立即是吐声若雷,跟着催命的战鼓声猛的再起,接着在将军身侧的弓弩兵组成数排,一起向天射箭。 一轮箭雨下去,往陈诺以及他部下们的头上落下,有如下了一阵雷雨。 本以为在一连串弓箭的打击下,就算不能让贼人血本无归,也必是伏尸体遍地。但令他惊异的是,对方居然能够及时以刀盾护在前方,在长枪兵对他方步兵的打击下,保持队形不乱,居然坚守了几个回合,并没有几个倒下。 既然他方的步兵已经跟对方短兵相接了,他也就不好再行弓箭射击。一声令下,弓箭顿住。那立地恶汉往赵将军身边退去,有如门神,背负一对玄铁大戟,瞪大着双眼观看着战场,再也不动一下。 陈诺所部虽然人数少,但他们毕竟是经过了陈诺一个月的强化训练,早已经脱胎换骨,战斗力非同往昔。再加上他们的老大陈诺又手持长枪甘于冲杀在前,赵雪、韩猛个个争先,他们也是为他们所感染,不知不觉的将生命置之度外而不自知,敢于冒矢冲杀。 一人拼命,十人难挡,百人拼命,千人不惧。 陈诺自然深刻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后面已经没有了退路了,唯有带领他们杀出去才能找到一丝希望。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在陈诺他们的奋战下,他们也终于是让敌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可怕,数百人的队伍居然生生的被阻死在黎阳城外宽阔的战场上,再不能前进一步。 眼看着再耗下去,黎阳城门就要关闭了,再不趁乱冲杀进去就要失去最后的机会了。在后面的赵姓将军也终于等不了了,他立即派出了压阵的骑兵部队。 这支队伍总共不过数十人,但却是他的王牌,是准备做压轴大戏的,既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不得不放出他们。这伙骑兵分做两股,如步兵的两只翅膀,步兵在与敌拼命时,他们则张开双翼,从左右包抄。这样一来,他们也就真正的切断了陈诺所部的后路。 但陈诺并没有想到要后退,他只知道向前。 他手持长枪,运用赵雪所教给他的赵家枪法,不断冲杀,当真是到了忘我的地步。也应了那句刀要磨,枪要练,虽然一阵劈杀下来,已折断了两支枪了,但却让他越来越应手,手中的长枪好像跟他化为了一体。赵家枪法使得久了,也越发的精湛,所以威力自然跟着不断上升。 赵雪喜欢使用短剑,虽在军伍,也不改平时习好。在战场上,她身材娇小,又是刻意隐藏真实身份,她的短身材加上她的一口短剑,也当真成了绝配。有许多贼兵尚不知道她厉害的,还想故意找她茬,但多半自寻晦气。 不论战场如何变化,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陈诺周围丈许,时刻保护着他,随时为他挡箭。陈诺的枪法是她交给他的,她先前见他使出来,还是钝手钝足,一点也不能让人放心。但等到陈诺反复使用,枪法精炼下来,不但为他挡箭的次数少了,有时还得依靠他来为她挡住凶器。 到此刻,赵雪也是不得不对她的这个‘徒弟’另眼相看了。虽然陈诺使出来的威力比起他哥哥赵云还差得很远,但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日子里学到这个程度,也实在不容易了。假以时日,也必能有一番作为的。 相对于赵雪,韩猛则除了拼命,什么也不顾。他本来是惯于徒手杀敌的,他此时抢了一把大刀在手,挥舞起来呼呼生风,一路直冲,杀在最前面替陈诺开路。 城下血战一团,而城上,黎阳的守军拼命猎杀着难民,在陈诺等人的抵挡下,为他们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眼看着城门就要被彻底关闭,而城外游弋在陈诺所部身后的骑兵,却又一时不能够拔掉这颗钉子,赵姓将军不得不改变策略,让人以金鼓声传来这群骑兵放弃围剿陈诺他们,转而直冲吊桥。 这伙骑兵凭借着马力,不到片刻也就冲到了护城河边的吊桥。此刻难民死的死散的散,余下的则挤在吊桥上,有想上前,有想退后。这样不前不后的,不但使得城上守军没办法拉起吊桥,也使得城外骑兵不能冲进去。 骑兵手执长枪,背负弓箭,来到近前,突然驻足,还枪取箭,对吊桥内外难民一阵乱射。顷刻间,护城河之水为之呜咽,染成红色。 张邈的骑兵尚未攻入城门,但陈诺所部也终于突破重围,杀向敌后。 擒贼先擒王,自古之理。 陈诺挥舞着长枪,指挥着众人往敌后将军大纛下直冲而去。 此刻能派出去的都已经派出去了,赵将军身边所剩的不过一百号人,虽然数量上双方差不了多少,但在气势上完全两别。陈诺提着劲卒杀来,每个人身上几乎带伤而来,整个人如同洗了一回血水浴。他们狰狞着杀到,只怕鬼看到了都要避让三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血肉之躯。 赵将军手握着剑柄,看到陈诺的突然出现,他也是吓得手心冒汗。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好他身边的那位立地恶汉,大叫了一声,让其他人保护将军,他则独身往前就冲。 刀剑无眼,但那恶汉好像根本不要去看,箭矢飞来,徒手格挡,刀枪.刺到,举手去接。他居然以一人之力,横冲入陈诺阵中,将陈诺的刀盾阵破了,却如入无人之境。 陈诺也是大骇,驻马喝问:“来将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恶汉啪的一拳头打去,将一人头盔直接击碎,打破天灵盖。他虎步前行,举起一人,向陈诺那边大声怒吼:“吾乃陈留典韦,谁敢伤吾将军!” 一声未了,就见一人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子砍了过来。他险些避过,跳开丈远,瞪视了来人一眼。只见来人满脸胡茬,身材虽然不甚高大,但却极为结实。他坟起的手臂青筋怒窜,粗壮如柱,一看膂力甚巨。 典韦平时也是以膂力称雄乡里,今日难得遇上对手,眼睛里的绿光直窜,看来是手已经痒了。 跳出来的自是韩猛,他在一刀挥出后,左右扫视了典韦一眼,也是极为亢奋的口里呼哧呼哧了数声,找到了某种感觉。他将刀一丢,直接扑了上去,与典韦抱成一团,都是使了巨力,想要一击将对方掰倒。 但他们一旦缠在一起,膂力均衡,一时也是难以分开。眼看着他两厮打一团,滚在地上,地上都起了一团烟尘。有些士兵还不知好歹的想要偷偷使枪暗袭,但很快不是遭到了典韦的毒手,就是韩猛的毒手,没有一个能够得逞。 本来两雄间的决斗只在于两雄间,突然多出一个人来那算是什么回事儿?而若大的战场,因为韩猛跟典韦间的互殴,也是专门为他们开辟出了一道方圆丈许的小战场,无人再敢轻易靠近。 就因为典韦这一杀上,阻挡了陈诺军冲杀的节奏,被贼兵回杀过来,局面一下子出现的窘迫。如果不能够迅速的摆脱困境,只怕等到贼人前后合围,陈诺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他自然知道典韦的厉害,韩猛虽然能够拖住他一时,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在一阵的殴打后,韩猛身上原本多处创口,也终于在剧烈的运动下进而崩裂开,血洒了一地。典韦一个反肘子,将韩猛脸盆压在地上,灰尘乱扑,都看不清楚韩猛那张被扭曲的脸蛋了。 典韦瞪着眼珠子拼命用力施压,韩猛试图反抗多次,刚刚就要将典韦这只恶虎反制住,却因为气力不济,又被典韦压了回去。典韦抡起拳头就在韩猛脸上一团乱砸,可怜韩猛脸上顿时糊满了鲜血,眼睛被刺得都睁不开。可狠的是那血水如柱一样洒出来,止也止不住。 韩猛虽然愤怒得狂吼,奈何始终震慑不了对方。也不知是他疯了还是傻了,居然挨打到死还大笑出来:“痛快!痛快!” 典韦的拳头停在了半空,没有继续打下。如果韩猛向他讨饶,他可能就要将他打死为止,不足为惜。可人家不讨饶,反是大笑以视,这对典韦来说,反而下不了手了。 不管是不是英雄相惜,反正典韦放下了拳头,跳身而起。当然,也就在这时,陈诺派过来的帮手也已经到了。赵雪一剑飞雪,直奔典韦面门。她这一招凌厉而刚猛,也终于迫使典韦不得不用武器来对付。 赵雪一剑射来,电光石火中,典韦咆哮一声,双手往背上一插,一对雪亮的铁戟拔了出来。轰然一声,铁戟以雄浑无匹的气势迸射而出,如一道雷电一般击打在赵雪的一柄剑上。赵雪的身子立即飞出丈远,要不是被韩猛腾身接住,差点就要马失前蹄了。 赵雪看着握剑的双手,虎口上血珠子溢了出来,她娥眉抖动着,脸上霎时间充满了恐惧之色。绝对不能让他靠近陈诺,不然陈诺就有危险了。他与韩猛互视了一眼,似心有灵犀,皆是长吐了一口气,大呼一声,再次飞奔而起,以一刚一柔来夹击典韦,希望能将这恶神暂时堵死。 韩猛、赵雪合战典韦,将典韦拖住,陈诺也暂时放下心来,他则指挥着其余人马往对方主将那边冲去。对方赵姓将军全赖典韦挡住了敌人一阵,也终于使得周围人马紧急向他这边靠拢。如今他身边聚集了不少人马,也终于稍稍放下心来,没有自乱阵脚。 只是他万万不会想到,对方小将只知道往前直冲,根本不会转弯。眼看他们就要杀到近前来了,也是一阵胆寒,虽然他到现在仍是勉强不走,但已被陈诺所部杀敌时的气势所震慑。 他皱紧眉头,报上自己名号:“本将军乃是张孟卓大人帐下司马赵宠,奉命接管黎阳城。尔是何人,何要与我张大人过意不去?如果非敌,请速速走开,我不与尔追究就是!” 陈诺百忙中高声叫道:“原来是张孟卓司马赵宠!今天你休走,你既然有胆子来取黎阳,那就最好有命能够回去!” 不问还好,听到对方那年轻之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陈诺,他也是吓得不轻。他伸袖子抹着额上汗珠,眼中满是焦虑之色。他看了看战场上,典韦虽然站在上风,奈何被一左一右两人缠住,看来一时他是脱不了困了。既然指望他不上,而贼人就要杀到前来,他也是一阵心慌。 再看黎阳城,他的那些骑兵虽然已经解决了吊桥上的障碍物,奈何此刻城门已经关闭,许多骑兵还想跟城上弓兵对射,早已经死了一大半,眼看大局已定,是无法逆转了。到了此时,赵宠也顾不得别的了,扯了人马,就让人传令撤军。 眼看赵宠撤军,而他的部下典韦还仍是丢在阵,为他的主将厮杀。赵宠身边有人看不过去,还想要提醒他,但赵宠脖子一硬,瞪视着那人:“这么多人都想走是那么容易的么?若是此刻城内守军突然开城迎战,我等如何安全撤走?留下典韦,至少还能抵挡贼人一阵……” 他也不想浪费口舌,转身催促着大军后撤。 典韦被围阵中,眼看陈诺一步步对他家将军紧追不舍,他也并不清楚其中状况,以为是被陈诺迫成了那样。他是大吼一声,拼命挣脱了韩猛二人,丢下他们直追赵宠而去。 “典韦脱困了,他追上来了。” 赵宠身后有人提醒他,希望他能够跑慢些,让人去接应接应典韦。但在赵宠看来,典韦是怕死。他哪里有心顾他,只是一心逃跑,根本就当没有听见。 韩猛、赵雪二人刚才虽然勉强拦住了典韦一时,但他两人都不是典韦的对手,眼看着典韦脱围,却也是无能为力。他两此刻都是各个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要追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各抢了一匹马,紧急往陈诺那边靠拢,毕竟保护陈诺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 只是他二人还没来得及靠近陈诺身,却猛听到一阵惊呼,原来赵宠被人当胸一箭射落下马,他的部下也顷刻乱了。 第三七章:典韦战文丑 黎阳城外,张邈所部人马因主将赵宠被人一箭从马背上射下,全军无主,顿时乱作一团。 乱军还想向南边逃跑,但很快被一支人马截住厮杀。 这支人马归属于袁绍所部,带队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文丑! 陈诺远远看见,他不会想到,文丑居然会杀回来,而且刚才射杀赵宠的一箭,就是他射出的。 赵宠一死,文丑人马如水一样的冲到。眼看赵宠首级被文丑割下,挑在了枪杆上,贼军一看到,无不震怖,还哪里敢反抗,纷纷四窜。 典韦本想赶过来保护赵宠的,可眼看赵宠不但被人射杀,而且割了脑袋,他也是怒了,持了一对铁戟,横冲入文丑军中,来找文丑抢夺赵宠首级。 虽然是在乱军之中,文丑与典韦相隔也有数丈之远,中间更是横亘着许多士兵,但文丑仍是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典韦身上那股凌烈的杀气。 文丑眼睛逡巡着,很快找到了目标,典韦。 而典韦,刚刚双戟齐下破了一人肚肠,猛然间抬起头,立即遭遇到了文丑阴冷的目光。与他对视片刻,整个人亢奋的雀跃而起,突破枪戟的束缚,直冲过去。 文丑嘴角微微上扬,手上一动,将枪杆回收,取下赵宠首级,别在了腰间,遂纵马持枪,迎向典韦。保护在文丑前方的一队大戟士,突然看到典韦冲到,不敢懈怠,纷纷举起大戟,从左右封死典韦去路。 典韦催动双戟,一戟扫左,一戟扫右。双方铁戟相撞,火花乱崩。那些大戟士只觉手臂震麻,虎口剧痛,力气稍怯的,早已经持戟不住,纷纷将兵器丢落在地。而典韦毫不恋战,趁着这间隙,人已经跳出重围,虎喝一声,双戟齐下,迎头砸向文丑。 文丑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他手中的长枪也已然适时扫来。枪与戟相碰,发出龙吟般的吼叫声。那些从后追杀上来的大戟士,还没有近典韦身,早被这声音一荡,相撞而倒。余下者脸色吓得发白,一时不敢向前。 而马背上的文丑与地上的典韦,他两人全力一击后,都没能击倒对方,心里震骇之余,手上不敢稍怠。枪来戟去,顷刻间两人也已经打过了七八个回合,但一时间两人皆是势均力敌,自杀得天昏地暗。 由于是混战,赵宠残部跟文丑所部人马厮杀在一起,一时难解难分。而文丑与典韦则相斗于战场垓心,如一道旋风一般,所席卷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典韦虽然一时敌住文丑,但他毕竟先前曾与韩猛、赵雪二人斗过,不说气力虚耗了不少,身上也有创伤。他虽然好勇斗狠,但他心里也很是清楚,赵宠已死,再恶斗也没有必要。他现在要做的是将赵宠首级抢来,回去好向张邈交代。 典韦拼了全力,突然大喝了一声,手中双戟齐出,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文丑头顶砸下。 典韦之一击以全力,文丑举枪格挡,虽是险险接住,但他也能预知对方气力的雄浑,他是不能一下子完全承受。文丑也是不得以,只好硬接了典韦一半之力,另一半之力则完全卸给坐下马。 砰然一声,文丑虎躯一震,身子缓了缓。一道气力从旁滑过,全都打入马背。劲力所触,文丑坐下马就连惨嘶都不及,早已经被震碎内脏,触及七窍,鲜血从眼耳鼻中溢出,轰然倒地。文丑身子往下一沉,连忙提气上窜。 也就在这时,典韦将手中双戟回插入背,身子往前一撞,徒手向文丑腰间扯去。文丑沉哼一声,可恨刚刚提气上行,一时不能避让,腰间一松,首级已被对方夺了去。但他手中长枪也同时间往下一扫,刺入典韦右肩臂膀。 一道血箭往上一窜,但典韦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东西得手,立即丢下文丑就走。 恰时有骑兵经过,文丑长枪一扫,将其打落马下,他则抢了马匹,就要来追典韦。文丑自出战以来,从未受此大辱,不但被对方所迫不得不杀己爱驹以解困,而且被对方从他身上轻易夺走了他所斩获的首级,这等事情是从未有的,这叫文丑如何能放走典韦? 他奋马来追,可恨典韦拿了首级别在腰间,往人堆里一钻,早已经不见了。典韦是步行,来去自如,文丑则不然,他虽有马匹,奈何被人丛挡住去路,反而一时走不开。他再蛮横,眼前大多数都是他的部下,他总不能乱冲乱撞。 战场本来混乱不堪,典韦这一走,文丑还真是难以找到,恨得他牙痒痒的。 等得他静下来时,这才发现身上有两三处创口,那都是典韦留下的。虽然这些创口都不甚严重,但毕竟是他挂的彩。不过细细算来,典韦虽然侥幸从他手中逃走,但他在他手上吃的苦头想必也不少。最后刺入典韦臂膀的那一枪,也足够典韦喝上一壶的,也算是稍稍解恨。 不时,部下先后向文丑报捷,说是斩杀了不少贼兵,并活捉了数百的俘虏。俘虏数量庞大,问文丑该如何处理。 “杀!” 文丑一字出口,顷刻间又有许多人人头落地。 杀完了俘虏,文丑转过身来,想到一事,问左右:“陈将军在哪里?” 有知道的向文丑说道:“回将军,陈将军带领所部人马往南而去了,似乎去追杀贼兵去了。” 文丑鼻子一哼,也不理他,先带兵进了黎阳城安歇。 文丑这边入城,从他手上逃走的典韦也已经紧急往南逃窜。 典韦要回陈留张邈处,必须向南走黎阳渡口。他孤身一路而来,不时遇到搜捕的官兵,他也不敢走官道了,更不敢骑马,只能徒步尽走荒路。 等到了渡口不远处,他暂时停了下来,将身上伤口稍作处理,撕了一片衣料,又将赵宠的头颅裹好。左右看了两眼,眼看渡口旁边并没有官兵,他也就大着胆子,跳将出来,旁若无人走了过去。 虽然天色不早了,但渡口边仍是有许多商贾客旅逗留,他们突然看到满身是血的典韦,都是吓得四处乱走。典韦三步两步,往前走来,为了以防万一,瞪起眼珠,虎视着左右。本来他身上满身是血了,再加上他这对虎眼一扫,如凶神恶煞一般,还有哪个敢近身?不等他过来,早吓得连滚带爬,慌走不迭。 典韦远远的看到一个船家,就要呼唤,不想身后突然一声断喝,一人叫道:“你这厮要到哪里去?” 典韦一愣,回身扫视,只见身后丈远的距离,立着一条同样满身是血的汉子,同样虎眼相视。 典韦当然认得此人,他先前还在战场上同他恶斗过。 来者正是韩猛。 韩猛往那里一站,与典韦相互对峙着,一股无声的恐惧气流向四周扩散。一个凶神恶煞已经够吓人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那些商贾客旅直喊倒霉,但想过去乘船又不敢,只好远远避开,等着他们离去。 典韦与韩猛对视了一眼,双拳一捏,咯咯作响。 他鼻子一哼,瞥了一眼腰间所系的赵宠首级,沉声问道:“你也是来抢这个的吗?” 韩猛嘿然一笑:“哪又能怎样?你能保护得了他吗?” 话一出口,韩猛整个身子往前一窜,一拳头直朝着典韦胸口击来。典韦身躯一沉,左手出拳相格。蓬的一声,两人各退一步,但很快又厮打在一起。片刻间,只见拳风脚影,呼呼而出,只看得左右人惊呼迭起。好在韩猛并不恋战,他边战边走,将典韦从渡口引开,避免误伤其他人。 典韦因为右臂有伤,不能使力,只能以独手与韩猛相搏。起先还看不出什么劣势,但越到后面,典韦也就越发感到吃力了。他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要是在平时,放开来打,拿命相陪都可以。但现在不一样,若是继续斗下去,只怕会误了大事的。 眼看天色渐趋暗了下来,他也已经被韩猛引出许多路了,如果再打下去,岂不是要从走回头路?他猛然惊醒,想要虚晃一招,将韩猛先逼退了,再转身走开。但就在他分神之际,韩猛恰时找到了这个大好机会,将赵宠首级夺了去。 典韦大惊,拼命要来抢夺。 东西既然已经到了韩猛之手,韩猛也就不跟他继续纠缠,回身就跑。典韦一路杀来,本来就是为了赵宠这颗脑袋的,如今落到了贼人手里,他哪里放得过他,一路狂奔来追。两人追一路打一路,眼看又是里许,恰时遇到了巡逻的两个骑兵。 韩猛、典韦二人一人抢了一匹马,也就凭借马力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的跑着。一个前跑,一个后追。也不知道又追了多少时候,只知道脚下的路渐渐昏暗了下去,再这样追,就要追到黎阳城了。 典韦此时也并不多想,只知道不夺回赵宠首级那是誓不罢休。而韩猛也是被他追得急了,刺激他两句,再斗两个回合,也就接着跑。 他们一直沿着官道跑来,这时韩猛突然折马向斜刺里一冲,进入了荒野。典韦也不迟疑,紧跟在后。眼前荒草没径,韩猛马行在前,突然往里一钻,一时不见了。典韦眼看失去了韩猛的踪迹,他也是怒火攻心,赶紧扯着马往前直冲,也没有考虑太多。 然而,他刚刚冲出数丈,眼看逮到了韩猛的背影,就要喝住他,不想急速中的马被绊马索一拦,立即是马失前蹄,往前栽下。等到典韦明白中了贼人的圈套,也早已经来不及了。 他身子随着马匹往前一跌,滚到了草丛里,他还想要爬起来,早被从天而下的一道巨网给罩住,十数名力士雀跃而出,将他捉了。 韩猛眼看典韦落网,他调转马头,与他打了一个照面,立即让人将他捆缚送到陈诺帐中。 就在先前文丑与典韦恶战时,陈诺其实早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对于典韦这个人才,他该如何能够收为己用。文丑厉害,但典韦的本领陈诺也并不怀疑,只是他深知典韦先时一战已经消耗了不少气力,再跟文丑打只怕讨不到好处。 他将赵雪和韩猛叫在身边,吩咐他两,只要典韦有危险,立马救人。赵雪跟韩猛虽然不解,但既是陈诺的命令,他们也不会不遵从。 幸好典韦并没有恋战,恰时逃走了。陈诺也立马重新部署。他也来不及跟文丑打招呼,立即带着所部人马赶往渡口。他当然很清楚,典韦要跑,必走那里,所以他将军队暂时驻扎下来,布下陷阱,一面派出韩猛去引诱典韦。 左等右等,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却仍是没有看到韩猛他们回来。陈诺心里面焦急,在帐内来回踱步,就连赵雪跟他说话,他也是无心去听了。 他害怕韩猛不能带回典韦,如果让典韦就这样失之交臂,那说什么也让他不能甘心。 典韦什么材料别人不知道,陈诺可是知道的。宛城时典韦为了保护曹操力战而死,成就忠义之名,更有一首歌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无不是美典韦之名。想他如果能够得到典韦,何愁晚上睡不踏实? 这话也不是吓人,想堂堂袁绍都被人行刺于帐中,而他虽然名声无法跟袁绍相提并论,可因为冀州一事不知明里暗里得罪了多少人,想要刺杀他的大有人在。所以自从袁绍事后,他也一直是提心吊胆,整晚都不敢睡沉,睡眠的质量自然不好。 想如果能招揽来典韦,让他彻夜保护在他身边,何愁一两个小小刺客? 也正想着,帐门掀开,韩猛进来,将捆缚的典韦也推了进来。陈诺眼前一亮,赶紧走上前去,就要为典韦亲自解缚。旁边赵雪、韩猛等人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刚才缚住这只猛虎已经够难的了,如今又轻易将他放了,他一脱缰,就如野马,谁还能治得住? 就连典韦亦是瞪大的眼睛,注视着陈诺的举动。 但陈诺没有丝毫犹豫,将众人喝退,为典韦松绑。面对典韦的置疑之色,陈诺和颜悦色的说道:“典君,你受惊了!”说着,又喝令韩猛将夺去的赵宠首级还给了典韦。 典韦接过赵宠首级,扫视了帐中众人一眼,然后将眼睛落在陈诺身上。默视了片刻,转身就走。 陈诺赶紧道:“慢着!” 赵雪、韩猛等人以为陈诺反悔了,纷纷抢步上前,将路拦住了。典韦反手去握铁戟,一副临敌之状。陈诺怕典韦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典君不要误会,我看你都疲战一天了,只怕肚子早就饿了。更何况这大晚上的要渡河也不容易,不如等到明天一大早,我再送典君你上路,你看怎样?” 典韦松开握手的铁戟,回过身来,也没有说别的。陈诺立即让人下去准备了饭菜,备了酒水。典韦先还是一顿猛吃,至于酒水,一时却不敢沾染。但禁不住陈诺他们的再三捧劝,喝了一碗又来第二碗,一碗接着一碗,也不知道多少碗酒水下肚了。但看典韦,仍是面不改色,不但是其他人,就连陈诺这自诩海量的,也不得不为之咂舌。 看来今日要想说动典韦,只能是舍命陪君子。韩猛虽然量大,但在典韦面前,也只能甘愿服输,很快被人抬了下去,嘴里说些胡话。至于赵雪,陈诺压根就不敢让她上席面,要是把她灌醉了,她酒后乱来,将自己身份不小心暴露了,那还了得? 数圈下来,就只剩了陈诺和典韦两个人,而典韦眼看还是很能喝。陈诺脑袋有些大了,但他仍是强自打起精神,一盏一盏的劝着。典韦喝开了,话也就多了起来,他老实的跟陈诺说,他也是好久没有这样敞开的喝了,当真痛快! 他敬了陈诺一盏,告诉陈诺:“若将军信得过小的,请将军这就放我回去,等我将赵将军的首级交给了张邈大人后,再来将军这里领死!” 既然典韦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诺知道强留他只会反而增加对方的反感。看来也只有先放他走,让他感念自己的恩情,日后也好相见。更何况,他不是答应今后还会来的么?既然如此,陈诺也就豪爽的同意了。 典韦听后,当即罢盏,将赵宠首级拿了,就要辞别陈诺而去。但就在这时,帐门掀开,一人走了进来,自称是奉了文丑将军的命令,来向陈诺要人:“文将军听说贼人已被将军你抓获了,特让小的连夜带回黎阳,还望将军能够成全。” 陈诺一愣,要将典韦交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两者选其一,看来也只能是得罪文丑了。 他当即说道:“回去告诉文将军,就说人是我截获的不错,可是我既然已经答应放他走,那就绝不能食言。大丈夫轻诺必寡信!我名陈诺,就当言出即行,一诺千金!” 典韦当即站起,向陈诺告辞,径直从那人身后走过。那人连忙说道:“可是……这是文将军的命令,陈将军你难道……” “文将军的是命令,我说的难道不算话?” 陈诺冷笑一声:“如果你实在不想放他走,你自己试试?” 那人头一抬,还真想动手,可一旦触及典韦凶狠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赶紧退了出去。 第三八章:别部司马陈将军 陈诺放走典韦后不久,又有文丑派来的使者,要求他连夜率军回黎阳城相见。 陈诺心里打着鼓,看来是典韦之事惹恼了文丑,文丑要找他算账呢。他强打起精神,还想要韩猛召集帐下士兵,最后还是赵雪提醒他一句,才想起韩猛已经大醉了,他也只好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赵雪。 等到拔了营帐,诸人抬着韩猛出发。路上也不尽是大道,颠簸了一时,韩猛也就糊里糊涂的醒了过来。问了原因,坚持着下来走路。陈诺看他脑袋清醒了些,也就没有阻拦。 他们所驻扎之地离黎阳城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不时也就到了。 陈诺将队伍暂时驻扎在城外,只带了赵雪进了黎阳城。至于韩猛,他可不想让文丑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端倪,将他留在城外监护队伍。 在没有见到文丑之前,陈诺不免惴惴不安,为了预防文丑发难,他在心里面又反复打了几次腹稿,准备了一些应付的说辞。可让陈诺没有想到的是,文丑叫他来,自始至终并没有提起典韦一事,只是跟他解释了白天的事情。 “本将军与你部分道扬镳后,本来准备绕过黎阳城继续赶路,但就在你部走后不久,本将军就接到了袁将军的一道紧急命令。为此,本将军不得不暂回黎阳与将军你会合。” 文丑说着,取了一方印绶,高举在手,叫道:“袁将军令,陈诺接令!” 陈诺躬身听令,只听文丑说道:“命,部曲督陈诺为别部司马,即日带兵赶赴阳城助战,不得有误!” 陈诺接过那方小小的象牙印绶,上面刻有别部司马四个篆书大字。 别部司马,职可领千人,拥有培养私兵的权利,意义非同凡响。史上吕蒙的姐夫邓当曾为孙策将,其死后,张昭举荐吕蒙代当,拜别部司马。由此可见,别部司马职位虽然不高,但已经完全可以独立领兵,而且其所部人马可以由亲近继承。 早在先时,陈诺还只是个小小的部曲督,他虽然职可领五百人,但这五百人不一定是他的。也就是说,就算将他们训练好了,将来一声令下,随时都可能被调走。这些还不算,他就连调动任用他们的权利都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他想安插人到他所部去,那也得经过上面的批准。他带赵雪、韩猛入营,就是事先征得袁绍和文丑的同意后,才能如其所愿的。 而如今,他身为别部司马,不但可以任意将赵雪和韩猛安排在他身边,而且还可以将那些他认为可用之才引到他所部,唯他马首是瞻,而不用受到某些繁琐的限制。拥有了这一项权利,也就是建立私人武装的基础,再也不用害怕他的成果会被任意剥夺。 陈诺胸中一片激荡,但他并没有被这些冲昏头脑,接过印绶,陈诺问文丑:“袁公的意思是,只让末将单独领兵去阳城吗?” 文丑点了点头:“本将军将另有任用,不能随陈将军你一起去阳城了。” 陈诺问道:“那末将现在可以知道袁公派我去阳城的目的了吗?” 文丑颔首道:“阳城,地处豫州,为孙坚所部驻扎之地。先时,袁将军曾表周喁为豫州刺史,可是驻扎在鲁阳的袁术亦表孙坚为豫州刺史、破虏将军。想天不可无二日,更何况一个豫州哪里容得下两个刺史?周喁奉袁将军之命讨伐孙坚,不想为其所杀。 现如今袁将军再表周喁兄长九江太守周昂为豫州刺史,争夺阳城,虽暂时拿下了其地,但损失惨重。只怕鲁阳袁术不甘心阳城为我军所占,不日就要出兵来夺,所以陈将军你的目的就是协助周刺史守住阳城,击退孙坚!” 陈诺心里好笑,想周昂的九江太守乃隶属于扬州刺史部,如今跑到豫州去争刺史之位,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再说,阳城乃是孙坚抗击董卓的大本营所在,如今将他那里夺了,于道义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只是现在既然是所谓的乱世,也没人讲这些了。想一个小小的豫州都可以同时出现两三个刺史,更别说人心的贪婪了。 但他现在既然身为袁绍的部下,那么也只能唯袁绍的命令是从了。 陈诺点头,表示接受,但同时不无疑虑的说道:“可末将还有一事不明!想我所部原本不足两百人,加上白日一战,损失了近四五十,如今我所领的不过一百二三十号,就算赶到阳城去,只怕也无济于事。” 文丑鼻子轻轻一哼:“你的意思是,想找我要人,是吗?” 陈诺老实的点了点头,并用渴求的目光看向他。 “不行!” 文丑淡淡说道:“你可知道,袁将军这次为何要紧急召本将军回去?” 陈诺自然不知道,所以默然以待。 果然,文丑接着说道,“想必你应该对匈奴右贤王于夫罗和黑山大帅于毒不陌生吧?” 陈诺一愣:“是他们在捣鬼?” 文丑点了点头。 陈诺想了想,说道:“可是他们不都是跟袁公是盟友的关系吗?他们怎么会对袁公不利?” 文丑没有隐瞒,跟陈诺说道:“在袁将军没有得到冀州之前,将军为了增加胜算,不得不联系黑山和于夫罗那些贼人帮忙,只不过是一时的盟友。可如今,冀州既然已被袁将军拿下,袁将军又是冀州的官长,天子的重臣,自然不能再跟黑山和匈奴那些反贼走得太近。” 乱世唯利是图,黑山于毒和匈奴右贤王之所以答应袁绍的要求,替他虚张声势,想必受了不少袁绍的诱惑,最大的可能是袁绍许给了他们许多好处。可如今袁绍既然得了冀州,又是天子的臣,自然不能再跟这帮反贼玩了,反目成仇那是迟早的事情。 陈诺想明白了这些,也就点了点头:“所以,一旦袁公宣布与他们决裂后,他们立即是反目成仇,要与冀州作对。而袁公,因为邺城兵力有限,在此时也不得不紧急召回文将军你,以此来震慑他们。” 文丑道:“差不多吧。但袁将军既然刚刚得到冀州,一切尚未稳定,他是自然不想那么快就跟黑山和匈奴翻脸。只是实在这些人欺人太甚,今天来要封赏,明天来要封赏,袁将军实在受够了,决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将本将军紧急召回去,密谋商议此事。” 陈诺想了想,说道:“既然袁公打算对付黑山和匈奴,那么最好将这件事情干得漂亮一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被他们逃脱了,令其死灰复燃,只怕后来的麻烦会更多,也请文将军将这话带给袁公。” 文丑点了点头。 陈诺又道:“还有,这黎阳乃我冀州通往大河(汉时黄河称河水,长江称江水)而南的重要门户,务请文将军回去告诉袁公,让他一定要选派大将镇守,切不可任意处之。” 文丑再次看了陈诺一眼,点了点头。到此刻,经历了白天一战,加上晚上与他的这一番谈话,也终于让他对陈诺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是一个敢于拼搏的年轻人,他不怕死,敢于将军队投之死敌再求生存。但他却又不是一味的莽撞,他还有一颗清醒的头脑,对诸事又谋虑得十分的周全。 现在想来,袁绍在出发前特意吩咐他的那句“诺虽末将,其实帅也”,不但没有错,而且的确有理,他不如陈诺之处多矣。 想清楚了这些,同时他又对他自己的言行举止感到了害怕。他向来是少开口,多做事的,没想到,今天他会为了这个年轻人不小心说了这么多,也的确是破天荒了。 话已至此,他还得说下去:“陈将军你放心,你的话我会一并带到!” 他想了想,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本来,本将军营中有个两三千人马,分一点给陈将军你也没有问题。可是我既有重任在身,袁将军又特意交代不可分兵出去,所以……” 难得文丑都这副窘迫之态了,陈诺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他还在等他的话。 果然,只听文丑继续道,“不过……袁将军有交代,陈将军可在黎阳招兵三日,所需的粮草器械尽管让黎阳方面负责。陈将军,你这下满意了吧?” 听文丑这么一说,陈诺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愁此功不成!” 文丑既然对他交代完毕,他也就连夜做了准备,在城内休息一晚后,一黑早也就带着所部人马浩浩荡荡又从黎阳赶回邺城去了。 虽然文丑说不留人马给他,到底还是留给了陈诺一些急需的粮草器械,另外挑了几员老将给他,让他们帮助陈诺招募新兵。 这文丑一走,陈诺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搞明白,那晚文丑突然找他来要典韦,可是等他跟文丑面对面了,文丑对此事却是只字不提,不知为何? 陈诺正纳闷着,旁边赵雪看帐内无人了,也就磨蹭到陈诺身边,突然开口低声问他:“大哥哥,你还在想着那晚的事吗?嘿嘿,你不必再想啦。想大哥哥你为了放走典韦,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跟文丑将军对着干,这份大恩典韦他能不记得吗?他回陈留见了张邈后,想必很快就会来大哥哥你这里了。到时大哥哥你想怎样任用他,那还不是一句话?” 陈诺听赵雪这么一说,看着她古灵精怪的笑脸,恍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那晚的文丑使者是你……” 赵雪吐了吐舌头,点头道:“当然是我叫人假扮的啦,不然怎么前面使者刚走一会,后面使者就来了?嘿嘿,大哥哥,我聪明吧?我知道大哥哥你一定想要感谢我,对不对?别的我也不要,我什么也不要的,只要大哥哥你能亲雪儿一下……” 赵雪说到这里,又似乎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了,脸上一红,赶紧低下头,退后三步。 陈诺看到她这副样儿,忍俊不禁,摇了摇头,故意职责她:“胡闹,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只要是在军营中,你就要叫我将军……” 话还没有说出口,赵雪早一连吐了好几声将军了,叫得陈诺耳朵都炸开了。陈诺赶紧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有功,本将军赏你!” “你……将军……你想干嘛?” 赵雪眼看陈诺就要从主将席上下来,赶紧吓得连退三步。陈诺哈哈一笑:“你不是要本将军赏你吗,本将军赏你来了。” 眼看陈诺两眼发光,盯着她胸脯在看,赵雪连忙以手护胸,再也不敢多呆了,赶紧一个囫囵,仓促逃出了帐外。陈诺眼看吓走了赵雪,哈哈一笑,也不做理会。只是想到赵雪让人假冒文丑使者一事,还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机智聪明。 想那晚他为了感动典韦,真正的是舍命陪君子的跟他喝酒,虽然多少将他感动了些,还让他说了许多的秘闻,但终究让陈诺没有信心。想若不是赵雪派出的那个假文丑使者的出现,使得他能在典韦面前有表现的机会,还真是不放心让典韦就这么的走了。 陈诺既然得了袁绍的支持,他也就毫不客气的在黎阳城内外公开招兵三天。想哪里有招兵的,哪里就有吃粮的,这招兵榜文一贴,黎阳城内外壮丁青年都是踊跃报名,三天内前后招了两三千人。 但陈诺知道,以他目前的武职,要带领这么多人,多少有些困难的。虽然在理论上,这也算得是合理,毕竟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加上是乱世,更无不可。但陈诺同时很清楚,兵在精而不在多,贪多是好,但嚼不烂才要人命。 就算他拉起了这么一支队伍,那这支队伍庞大的开支又哪里出呢?他职在司马,那所能领的也只能是千人的钱粮,其余的找谁要去?所以经过再三挑选,陈诺只留下了七百余人,加上他自己原有的一百三四十人,算算也有小千人了。 在黎阳耽搁了三天,陈诺也得发兵了。毕竟任务紧急,袁绍可没有留给他操练新兵的时间。唯一能够利用的,也只能是一面行军,一面强化队伍了。 要强化一支队伍,首先自然是强化队伍的军纪问题。只有队伍有了军纪,其心才能向一,号令才能遵守。没有军纪,其他一切免谈。 为此,陈诺先向文丑留下来的那些老兵请教,从他们那里取了经后,又以自己独特的见解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化为自己的一套,将他融会贯通。之后,特意将韩猛、赵雪二人召到帐中,跟他们反复强调军纪的重要性,又交给了他们一些治军的方法。一直等到他两个深深的明白了,陈诺也就放心将军纪的事情丢给他两去抓了。 至于训练方面,白天要行军,晚上要休息,也实在没有时间,也只能是利用行军的机会,让他们先锻炼锻炼身体,先教会他们一些简单的握刀用枪的诀窍,只要他们能懂这些也就谢天谢地了。 陈诺带着军队先是从黎阳出发,到白马渡口登岸,经东郡,历陈留,这日到达河南尹京县。这里距离豫州的颍川郡阳城所在,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了。但据探马报说,前方密县有支军队正朝这边开来,他们的目标好像正是他们。 陈诺让人再探,才清楚来人有千余人,打的是孙坚旗号,所部将领是韩当。 既然孙坚所部都在这里出现了,看来袁术也已经派出救兵到了阳城了,只不知道阳城那边周昂的情况如何?陈诺一面派出探马跟阳城那边取得联系,一面将军队就地驻扎了下来。 陈诺计算了一下,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而韩当所部人马刚刚到密县,他们就算连夜赶过来,也是明早的事情了。对方的目标既然是他们,那他们也只需要在这里等他来,以逸待劳,也就够了。 当天晚上,陈诺给帐下将士一顿饱餐,让他们好好休息,以待来日大战。 众人吃过饭后,大营内外归于一片安静,纷纷躺下休息了,只有陈诺帐中仍是灯火亮着。 他正在帐中借着微弱的灯光,查看着河南地舆图和颍川黄图,分析着当前形势,以做进一步的部署。这时,赵雪突然闯了进来,向陈诺说道:“将军,贼人虽然仍在密县,可若是他们利用轻骑兵连夜奔袭,前来偷袭我大营的话,那么将军该怎么办?” 陈诺抬起头来,呵呵一笑:“据我探马了解,韩当所部轻骑不过三四十匹,他过来干什么?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步骑兵连夜跑步过来,等到了我这边,你以为他们还有什么气力吗?不过你提醒的也是,我也怕韩当这小子不干正紧事,我这里有一封书,你派人连夜送到韩当手上,他见了书自然明白。” 赵雪微微一愣,看陈诺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是她自己瞎操心了,人家可早已经有了主意了。赵雪呆呆的哦了一声,眼看陈诺又将头埋在了黄图上,她也就没敢打扰陈诺,接到帛书,一面出帐了。 第三九章:敌将韩当 一支千人的队伍,刚刚经过密县,并没有因为天黑停留下来,反而加快了脚程,全速赶往目的地京县。 这支队伍打的是孙家旗号,领队将军韩当,官拜别部司马。 韩当手执大刀,背挂大弓,催马奋进。前面有骑兵开路,后面有步兵紧随。虽然一路上都未曾停歇,但他仍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仍是不断的催促着部下加快脚程。 眼看过了密县十里处,突然黑夜里一骑持炬奔来,高声询问谁是领军将军韩当,说他家将军陈诺有书信呈达。韩当跃马上前,将书信拆了看,原来是陈诺早知道他要来,所以在京县恭候。 又言将军奔走了一天了,若连夜再进,只怕士卒疲乏,无以继力,不可以战。再说,等到他们来,他的军队也已经休息好了,是以逸待劳,而你以劳攻逸,为将军计,这种做法很是愚蠢。所以劝他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我们约定再战如何? 韩当一看,问那骑:“你家将军来时他在干什么?” 那骑说道:“在查看地舆图。” 韩当哈哈一笑:“回去告诉你家将军,就说我韩当谢谢他能够爽快直言。那么就这样说好,大家各休息一晚,明日我们约定再战!” 那骑拱了拱手,也就持炬而去。 那骑走后,韩当捋着胡须再看了一回帛书,对左右笑道:“陈诺原来早就猜到我们将会连夜奔袭,他没有将计就计,反而让人来提醒我一声,倒是大丈夫所为。嘿嘿,他果然是不欺我!” 左右说道:“自古兵不厌诈,如果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呢?将军该如何自处?” 韩当一举手,打断他们的话:“陈诺他也是远路而来,他也需要休息,所以诸位不必迟疑。要说起来,这一带我们最是熟悉,而陈诺他初来乍到,当需要借助其他的帮助才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他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还在查看地舆图,看来是在寻找与我军决战之最佳地点。既然已经约好明日再战,那我等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养精蓄锐,不愁于一时!” 韩当说着,也就立即让军队就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晚,准备明日大战。 陈诺让赵雪派出去送信的骑兵回来后,也立即将韩当的口信由赵雪传到了陈诺口里。 陈诺听后点了点头,哈哈一笑,将地舆图收起。 赵雪旁边说道:“好了,韩当既然已经答应明日再战,将军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 陈诺抬起头来,问赵雪:“现在几时了?” 赵雪说道:“都快子夜了。” 陈诺算了算,军队是天还没有黑就吃饭入睡的,那时大概六点多样子,现在是子夜十二点左右,那么说已经休息了快六七个小时了。照正常人的睡眠也已经足够了。 陈诺想到这里,也就站起身来,说道:“传令下去,让军队子时造饭,丑时三刻发兵。” 赵雪一愣,说道:“可是,将军你还没有休息呢。再说,你不是跟人家约定明日再战吗?此时发兵是不是太早了?” 陈诺一笑:“阳城被围,孙坚突然分兵韩当,目的就是拖住我们。韩当他是巴不得我们能够晚点到,所以他才这么爽快的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可我们远路救人,岂能耽搁,自然越早赶到越好。” 赵雪不解的道:“那为什么将军先前还要跟韩当约定什么明日再战?” 陈诺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我也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假痴呆,你可别忘了,这可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岂能将战场上的口头约定当真? 如果韩当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怕也不配单独领兵作战了。再说,我跟韩当约定再战,不过是拖延他时间,让他不要过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而我们,只要从这里通过,便能避开韩当,直奔阳城。” 陈诺一面说着,一面展开地舆图点了点阳城北面的阳城山方向,跟她稍稍做了解释。 “我明白了。” 赵雪一点头:“将军看了一夜的地舆图,原来是在找方法如何避开韩当人马,尽量减轻伤亡。” 但转念一想,赵雪又有点不明白了,“可是,将军若不提醒他,让他稀里糊涂的杀过来,然后将军你再伏兵四起,突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自然是大功一件。只要首战告捷,提高了我军士气,岂不比这效果更好?” 陈诺一笑,摇了摇头:“这是在赌博!万不得已,岂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想韩当也不是简单之辈,我能想到的,他未必不能想到。如其赌他想不到,还不如让我举动把握时机。” 赵雪点了点头:“那等到韩当他冷静下来,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再次杀来?” “所以我们要在他清醒之前先走。” “雪儿明白了,雪儿这就下去传令。” 赵雪退下后,也即按照陈诺的吩咐,让军队子时埋锅造饭,丑时之前拔了大帐,收拾妥当,全军集合。等到丑时三刻点齐士兵,陈诺一声令下,也就立即出发了。 陈诺这边刻意避开韩当,从阳城山出兵,身在密县城外不远的韩当所部人马,也已经休息了一时。 众人虽然入睡了,但也只有全军主将韩当一时未能合眼。 他翻来覆去在榻上睡不着,披衣而起,让人挑亮了油灯,又让人取了一副地舆图来,仔细研看。他虽然自诩已经将周围地势熟悉透了,但他仍是放心不下,怕有疏忽的地方,所以他还是不得不再次反复看了看,模拟战场。 他与陈诺约定好的战场地势比较阳城周围的连绵的山区要平缓得多,也利于大部队作战。反复计较下来,好像谁也占不了便宜,毕竟他们此刻距离约定地点都是相差不了多少的路程。 韩当放下地舆图,虽然想清楚了这些,但他不知为何仍是放心不下。他焦躁的在帐内踱着步子,掀帐而出,头仰星空。时已九月深秋,夜凉如水,而他此刻毕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衣,外披一件软袍,夜风呼噜噜的吹着,往他怀里径直钻去。 韩当打了一个寒噤。 他以目视星,以星作为敌我双方,以漆黑的天空作为战场。他目左,则左路前进;目右,则右路攻伐。两颗星星,如敌我之双方,厮杀在了一起。可他眼睛同时注意到了另外一颗星星,权且将他当做是阳城。阳城在后方,他们在前方厮杀。可转眼间敌人的星星不见了,向旁边滑去。那旁边…… 韩当如梦初醒,吓了一身冷汗。他赶紧回了大帐,在地舆图上找了找,终于发现了那个标有阳城山位置的点,猛然惊悟。 他嘿然一笑:“好个陈诺!” 而陈诺,带着队伍经过一夜的奋走,在天亮之前也终于顺利赶到了阳城山。 不走大道,走山路,虽然比较崎岖,但路程缩短了不少,而且轻易的避开了韩当的堵截之兵,这对陈诺来说很是划算。 只要穿过了眼前的阳城山,就可以直奔阳城了。 陈诺带着队伍刚进山不久,他派出去监视韩当所部动向的侦骑回来,向陈诺报告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原来韩当果然的识破了陈诺的计划,已经连夜带兵赶来,眼下距离他们也不过两三里了。 陈诺其实早就猜到韩当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所以早已经有了准备。听到消息后,让侦骑再探,他则立即进行部署,将军队分作三股,一股由他自己带,就地埋伏,一股则让韩猛带领,放在进山口子那里,等待韩当大军到来。另外一股交给赵雪,让她带领仅有的二三十名骑兵在山外埋伏,随时待命。 等到陈诺这边布置完毕,韩当带着所部人马也已经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但还没有接近阳城山,他先将军队停了下来,望着前方险峻的山势,没有急于进攻。 韩当先派人查探,得知陈诺已经先他们一步进了阳城山,他也就不得不小起心来。部下们都劝他,既然陈诺已经进去了,此刻再追只怕会着了贼人的道儿,不如撤兵。韩当虽然百般不愿,但权衡了一番后,也只得做出这个决定。 不过也就在这时,又有骑兵报说贼人并没有走远,还在山口。韩当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立即领着人马杀了过来。韩当虽然不认得陈诺,但遥遥望见陈诺的旗号,也就不管其他,率领所部人马杀了过去。 韩当一马当先,举刀乱舞,眨眼间就冲到了对方的大纛下。韩猛也是提了把大刀,一直瞪视着韩当。眼看韩当气势甚锐,他也没有丝毫犹豫,扯马冲了出来。 他举起手中刀,迎着韩当狂吼:“贼将看刀!” 韩猛气力沉猛,所使的大刀在他手上呼呼生风,所过之处一片血腥。 韩当熟悉弓马,也是个粗猛角色,打仗不怕死。眼看韩猛逞能,他是二话不说,亦是举起手中大刀,舞的团团刀花,往韩猛头上劈头盖下。这两人一轮恶斗,转眼间十数个回合过去了。那韩猛虽然好斗,但也没有忘记陈诺的嘱咐,眼看差不多了,他把刀一收,呼啸一声,往后就跑。 韩当杀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对手,如何放他得过?他大呼一声,立即带着人马追了进去。那韩猛一走,其他军士也是跟水一样的往后散去,来不及跑的早为乱军踏为血泥。韩当眼看贼人败成这个样子,更是不放过,紧追不舍。 韩当追杀了一段路,突然只见前面跑着的韩猛猛的扯马顿住,回头与他大叫:“贼将你可别欺人太甚,你可是以为老子打不过你才跑?来来来,现在与你好好比拼比拼!” 韩猛突然回马杀来,同时间,山头两边锣鼓猛的一阵乱敲,无数山石飞滚而下,接着箭矢如蝗虫一般从头顶落了下来。韩当吓了一跳,知道中计了,赶紧扯马就要回军。但他刚刚转身,才发现身后又有一支骑兵将他们的退路堵住了。 一阵大石、箭雨齐下,虽然将韩当所部前后截断,但到底是韩猛暴露得过早了些,不然等到韩当所部完全入围,他们想跑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等到石头用完,陈诺也就带着伏兵从山上直冲下来,杀入敌阵。 韩猛先前为了引诱韩当,在逃跑时吃了韩当一箭,虽然险险避开了,但手臂上到底是刮了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他此刻任务完成,那是急于找韩当报仇。而韩当,虽然恨极了韩猛将他引进了圈套,但他毕竟没有糊涂,仍是带着军队只管往后冲杀。后面的骑兵,在赵雪的带领下,前后堵截,倒是让韩当一时难以脱围。 混乱中,韩当坐下马被乱箭射倒,他也只得弃马而战。他站在一块大石上,观察了一时,再次取了后背的大弓,扯了一支箭,一箭射了出去。 随着一声惨呼,一人应声落下马! 落马的不是别人,正是赵雪。赵雪临时指挥这群骑兵,她一倒下,其他骑兵也就失去了主心骨,战斗力顿时削弱。韩当也就趁着这时,收了弓箭,抢了一匹马,翻身而上,带着部伍往前冲杀。 韩当这边刚刚上马,后面韩猛冲杀上来,挥着刀直砍他后脑勺。韩当毕竟熟稔弓马,听风辨器的本领惊人。在韩猛一刀杀到的同时,他身子向前一俯,双腿一夹,整个人随同马匹往前冲出了丈远。虽然如此,到底被韩猛刀锋所及,刮到了后背,后背处一片冰凉。不用说,那里所在的位置已经破了口子,鲜血直崩。 韩当忍住痛楚,为了部下能够逃出,他不得不扯马向后,挥刀挡了挡韩猛的攻势。两刀相碰,发出刺耳的吭哧声。韩当手臂微微一麻,虎口里鲜血直溢。再看对方,瞪起眼珠,胡须乱张,如凶神恶煞一样,就算他手心亦是鲜血直崩,却一点也不在乎。 这家伙是疯了!韩当虽然不怕死,但他知道就这么死在一个莽夫之手实在不值。他怒吼一声,拼了全力将韩猛的刀震脱,然后扯马往前飞奔。韩猛如何能够放过他,他稍稍退却后,又立即挥刀杀了上来。韩当回过头来,眼看韩猛又是追了上来,他立即取了弓箭,往回射了一箭,然后夹马跑了。 陈诺此时也已经赶了上来,眼看韩当只带了数百人马跑了,他也懒得去追,鸣金让韩猛等收兵。这一战虽然击杀了对方一百多人,也差不多俘虏了两三百号,但却让赵雪受了箭伤,虽然不至毙命,到底让陈诺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叫来韩猛,责备他不该急于暴露,不然韩当也不会轻易跑了。那韩猛倒是一句话也没有,心里只是想着下次遇到韩当,一定要跟他再来一场。 陈诺看他这个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实在不忍心责备他。手抚摸着他手臂上的创伤,慰问了几句,让随行军医给他包扎了伤口。 他又来到赵雪这边,眼看赵雪脸上汗珠一大把一大把的将脸外一层灰黑色都洗尽了,露出了本来晶莹雪白的肌肤,陈诺心里一惊,恍然才想起赵雪她可是个女儿身啊。她为了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他于心何忍? 赵雪睁开眼来,也似从他眼睛里读出了那份愧疚。她没有表现脆弱,而是豁朗一笑,故意粗声大气的说道:“谢谢将军来看望小的!总算小的命大,一时还死不了,将军你放心好了!” 陈诺被赵雪的一声‘将军’拉回了现实,是的,现在是在军中,他可不能有任何的偏私,其他人还看着他呢。他努力控制住自身的情绪,故意用一只黑手爪子摸了摸她的脸蛋,让她脸蛋变得不那么的干净,这才点了点头,表示放心。 赵雪低下头去,可能是误会于陈诺亲昵的动作,一时心中甜美,不知该做什么了。 虽然一战击退了韩当,但陈诺心里很是清楚,摆在他前面的路还很是艰难,在没有到达阳城前,他是不能停下脚步的。他指挥着部下,在简单的对战场打扫了后,也就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目标,阳城! 陈诺这边继续出发,刚刚吃了败仗的韩当,也是沿路收拾败兵,终于集合了五六百人。韩当身在马上,看着这支败卒一个个垂头丧气,他也很是痛心。 要知道,他自从跟随孙坚起兵以来,那可是前后经过数十战,就因为他无畏杀敌,这才一步步升任别部司马。本以为从此可以大展身手,没想到今日会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贼将手上,这等奇耻大辱,何曾有过?他望着眼前的士卒,心如死灰,想到再也没有颜面回去向孙将军交代了,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摸刀。 就在这时,后面一骑嘶鸣,一人高声叫道:“韩将军,黄将军奉孙将军命令来接应将军你了!” 韩当猛的睁开眼:“是黄公覆黄将军来了吗?哈哈,这下有救了!” 第四十章:兵行险着 陈诺带着队伍出了阳城山,再往南走不到一两日也就可以到达阳城与周昂所部会合了。 但路途并没有那么顺坦,很快,他们就遭到了一支军队的阻截。 依然是孙坚所部人马,领队将军程普,他带了七八百人,据守了一座高地,远远等着陈诺人马的到来。 兵法有言,视生处高,战隆无登。 既然敌人已经据守高地以待了,他是万万不可以仰高而攻。既然不可以硬来,那么绕道而走总可以吧?但这个法子依然行不通,因为程普所据守的位置恰如瓶颈,扼守了咽喉,陈诺想走也走不掉。 陈诺没有办法,只好将军队往后拉了拉,暂时驻扎下来,以寻找时机。 这时,上次派出去联络周昂的探马也已经回来,并带来了周昂的消息。说是孙坚已将他所在城池围住攻打,他所部人马也是损失惨重。听说袁术最近又增派出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伍,由公孙瓒胞弟公孙越带领,不日亦将赶来,阳城形势危急,期盼陈诺早日到来。 陈诺于是作书一封,安抚周昂,让周昂坚守勿战,等待他的到来。又说如今孙坚为了阻截他处援兵已然分出去不少人马了,正是分而击之的大好时机,让周昂稍安勿躁。 这封书送出去后,陈诺又派人向程普挑战,奈何程普只守不战,陈诺也是没有办法。 眼看就这样虚耗了两天,周昂又来催发救兵,陈诺也是无奈,只好令士卒在程普寨前大骂。可程普老家伙愣是坐的稳稳妥妥,全没理会。 陈诺如今是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心里十分的烦恼,整日里在帐内左右踱步。 赵雪虽在养伤,但听到陈诺举动无常,也就赶了过来,安抚了陈诺几句,陈诺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他又让人找来一些乡里人,想从他们口里知道有没有什么密道可以从这里偷渡过去的,但答案无外乎没有。 等到晚上,赵雪想到一事,提醒陈诺:“程普率部将我们堵在这里,却又不战,怕不是有什么诡计吧?” 陈诺连日来担心的也就是这件事情,他看了一眼赵雪,眉头皱得更深。 赵雪伸出手来,挽住陈诺的胳膊,将头靠在陈诺的胸脯上,听着他细细的心跳声。 闻着赵雪身体里不断散发而出的体香,陈诺疲倦的身躯为之一震。再怎么困难,不是还有赵雪在身旁么?陈诺将手揽住她柔弱的肩膀,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寂静。 但静寂的帐篷里,突然传来锣鼓之声,先是极小,再由远而近,慢慢变大,变得清晰可闻。陈诺身躯一震,松开了赵雪。这时,帐外韩猛跑了进来,不无担心的叫道:“将军,你看!” 陈诺与赵雪二人走出帐来,锣鼓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只见远处的大道上,有火炬如一条长龙一样的蜿蜒前进,向着这边逼近。而仰面的山上,程普的营寨,亦是火把如星星散布着,宛若萤火虫在天际到处乱舞。 被锣鼓声惊醒的士卒也在营寨内延颈相望,左右奔走。 深夜的锣鼓,远处的火炬,无不提醒着寨内的每一个人,敌人如今又增加了不少人马过来,看来这一仗势必更加艰巨了。 这些追随陈诺而来的士卒,大多都是从黎阳临时招募而来的,他们都没有经过训练就拉上了战场。虽然在先前一战,由于陈诺的得力指挥,取得了一个大的胜利,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可毕竟他们入营未久,还没有习惯离家这么长日子,加上鼓噪的锣鼓声,他们中心智不坚者,牵发了内心的**,也就想着趁这机会脱离军营。 某些士卒已经不再是单单的观看热闹,而是自己开始制造热闹。他们故意在营内东奔西走,故意扬言敌人将要攻营。那些不明所以的,看到眼前局势,以及远处的火炬,加上乱人心静的锣鼓声,也就稀里糊涂的自乱阵脚,跟着瞎起哄。 陈诺初次领兵,也没有遇到这样情况,眼看着士卒乱呼惊走,他也有些害怕了。 旁边韩猛拔出刀来,护在陈诺身边,已经砍杀了一人。眼看局势混乱,后营甚至有人烧了帐篷,他心里大骇,害怕会有士兵趁机谋反,赶紧劝陈诺逃走。 赵雪在旁也是吓得脸色变了,这兵变事她没有经历过,但兵变者无外乎谋杀主将,如果真的让叛卒找到将军大帐这里来,那陈诺也就有危险了。 眼看韩猛劝不动,赵雪也就顾不得那么多,扯着陈诺的胳膊就要拉他走。 可到此刻,陈诺仍是一动不动。 陈诺由害怕陷入了一阵沉思,士兵哗变的事情自古有之,有处理不当者为兵士所杀,陈诺可不想就这么窝囊死了。既然害怕无济于事,那么他也只有努力使自己归于平静。 大学有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万事不可以躁,躁则生乱。 陈诺将赵雪挽着他胳膊的手一扯开,叫道:“慌个什么!”然后又吩咐韩猛到大帐里取了一只马札来,他就将马札摆在帐前,居中一坐,当成了临时指挥部。 他命令韩猛立即带了一队士兵在营中四处宣布,有敢命令下去,再有在营内走动者,既视为叛军,立斩不赦!韩猛一走,陈诺又让赵雪侍立在侧,命令她,只要看到仍有敢乱走乱跑的士卒到他面前,无论何人,当即格杀。 就这样,接连有六七个不知死活的闹事者在被斩杀后,营内的混乱声渐渐平息了下去,等到大火也被扑灭了,更看不到有一人再敢任意在营内走动,眼看一场哗变就这样被平息了下来。 陈诺虽然居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人事儿一般的泰然自若,其实也只有他了解自己内心是何等的紧张。 他这样做,跟拿自己性命来赌没有两样。想如果这些士兵当真反了,那他坐在那里,无异是坐以待毙了。也幸好他这一把赌对了,才没有让事态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下去。他们之所以乱,果然只是因为营内的部分士兵受到了外部的干扰,才引发了局部的不安。 他捏了一把汗,看看全营归于寂静,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但也就在同时,那一道长长的火炬在黑夜里也已经跟山上的火把汇聚到了一处,而且他们居然并没有停下来,一路涌到了陈诺的营寨前。 黑夜里,锣鼓声息了,只有无数火把无声的密布着,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眼看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雪不无担心的看向陈诺:“将军,原来程普老贼数次拒战,当真是有预谋,眼看他们两处人马合一,到我寨前,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连夜杀来?” 陈诺站在高处观察了一时,见对方虽然将军队拉到了他的营前,却并没有逼得太近,甚至远远的就将兵马摆开了。看来,他们也是在做着抉择,犹豫着,要不要进攻。 对面的程普,他连日闭门不战,当然是为了等待其余人马的到来。 来助战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陈诺手上输了一仗的韩当,另外还有接应韩当的黄盖所部。 那日,韩当败走,无颜再见孙坚,欲要自杀,但黄盖人马及时赶到,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他跟黄盖人马合为一处,并向黄盖询问接下来该怎么。 黄盖告诉韩当,他这次来,是孙坚早听说陈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怕韩当一时应付不过来,所以又派了他来接应他。只是现在韩当既败,而陈诺也走了,看来阻截陈诺已经来不及了。但黄盖同时告诉韩当,叫他勿要着急,因为孙将军在准备这一道防线的同时,亦让程普布置了另一道防线。 程普在阳城山出口虽然派有人马对陈诺进行了扼阻,但他手上人马毕竟较少,也只能暂时牵制住陈诺。若要灭掉他,那就必须联合他们这两支人马。等到三支人马集合在一起了,再对陈诺展开进攻,则万无一失。如今既然韩当、黄盖两处人马都赶到了,听了程普的建议也就马不停蹄,连夜下了山,要来个一鼓作气拿下陈诺所部。 他们将人马在陈诺营前展开,之所以没有急着攻打,那是他们要看看陈诺的反应再做进一步打算。 本来,程普等还想着经过三军的这么一次会合,又刻意在来时故意让他们敲锣打鼓,明张火把的前进,为的就是让陈诺看清楚,目的是震慑陈诺的三军。若陈诺定力不足够,那么很可能在他们还没有到来之前就让他们内部先乱,这样他们再过来为陈诺收拾残局,也就可以不战而胜了。 可是,根据他们探马得到的消息,还有他们亲眼之所见,如今大兵临境,陈诺营中不但没有因此而大乱,反而静寂得可怕,这些反常的举动让黄盖、程普等人心里反是猜疑不定。 韩当干脆,向他二人建议,不管怎样,反正大军都已经集合了,不如连夜进军,想陈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黄盖在旁边,也是赞成韩当进兵的打算。 独有程普一时没有开口,让他们稍安勿躁,再观察观察。 陈诺营内,韩猛走上前,向陈诺宣誓,说如果贼人攻寨,他愿意第一个冲杀出去。就算拼了他这条命,也要让他安全突围。 陈诺没有说话,他心里很清楚,盲目的下决定不但无济于事,而且很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目下敌人既然摆开人马却不急于进攻,看来机会还是有的。只是这个机会该怎么把握,就要看他接下来该如何自处了。 镇定镇定! 陈诺努力告诉自己。 旁边赵雪咬着贝齿,眼看陈诺不说话,走上前两步,提醒他:“我们是不是可以趁着贼人尚未进攻前先将大军悄悄撤走,等到贼人攻杀进来,突然发现我大军不见了,势必惊慌。我等再趁机杀出来,必然能杀贼兵一个措手不及。” 陈诺当然有考虑这一点,但他就是因为想通了其中的不足取,他才不去做。 他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撤兵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全军刚刚经过一阵混乱,士气早已怠慢,如今突然又要他们撤走,我看非但不能成功,只怕反而会引起大家更大的恐慌,是自乱阵脚。依目前的情势来看,如今我们也只有搏一搏了。” 赵雪身子微微一动:“将军的意思是……” 陈诺嘴角微微上扬:“如今之计,唯有以静制动!看谁能够唬得住了谁!” 这方法虽然是险了些,但好像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赵雪退后一步,没有再说话,就连旁边韩猛也并没有急着喊打喊杀。韩猛在陈诺身边经历了这么多,他如今也是甘愿选择相信陈诺。 距离陈诺大营不远的程普、黄盖、韩当三部人马,他们在观察了一时后,韩当、黄盖仍是力主进攻,但被程普驳斥了回去:“二位将军,普临受命前,孙将军曾反复交代过普,说陈诺其人虽然此前没有什么名气,也名不见经传,可他能够在冀州一事上大显身手,也足以让人相信他不是个等闲之辈。想袁绍能够派他来处理阳城之事,也必因为陈诺其人有其可用之处。 就如眼前大家之所见,想我等大军逼他营寨,他却能安稳如泰山,始终不乱,这是为何?他若没有十足的把握,焉敢轻视我等?更何况,普连日来在山上也曾注意过陈诺所扎之营寨,深合兵法之要,结构非常之坚固,非付出惨重代价不很容易攻取,所以我这才放弃了攻袭计划,专等二位将军到来。 想他在此之时依然能够稳坐帐中,想必也已经有了应付之策,我等切不可冒进!再者,我等此来,阻截为上,破敌在次,如其冒着不必要的危险去攻他坚固的营寨,不如暂时撤兵以待。只要我等将其困守此地,使其不能与阳城首尾兼顾,等到孙将军联合公孙越的幽州铁骑拿了阳城,再转过来对付这小子,难道害怕此功不成?” 韩当沉默了,他突然想到先前在陈诺手中吃败仗一事。现在想来,仍是心寒,听程普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坚持,同意了他的意见。程普再看黄盖,黄盖想了想,也就没有坚持,同意退兵。 陈诺站在高处,眼看着敌军无数火把渐渐远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最紧张的莫过于赵雪,她看到敌人当真退兵了,那是惊喜得差点就要抱住陈诺大呼小叫了。但被旁边韩猛惊讶的眼神一瞧,立即醒悟过来,通红着脸蛋,赶紧跑了下去。 陈诺知道韩猛是不会多想的,所以也不跟他解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叫入帐中。 韩猛在身后跟着,这时也是有话说话:“将军,程普与我军人数本来还是差不多的,可他们一下子增加了那么多的人马。他们现在虽然一时退了兵,就怕再次杀来时,我等不好应付啊。” 陈诺头痛的就是这个,他坐回席上,捏了捏眉头。 突然想到一事,抬起头来:“对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可有什么新的消息没有?” 韩猛也似刚刚想起这事,被陈诺一提醒,也就点了点头,说道:“是了!将军让我派人四处收集情报,打听这周边还有那些人马在活动。不是将军问起,我差点忘了。其实我派出去探听的人马,也已经有了新的消息……” 陈诺赶紧道:“快说!” 韩猛立即说:“是这样。据探马得知,距离这阳城最近的一支人马不是别人,正是董贼部下胡轸所部。他虽然官拜陈留太守,但未有赴任,一直以来就是驻守在阳城北面的轘辕关。他替董贼扼守此关,与孙坚对峙。只是最近因为刚刚吃了一场败仗,被孙坚打怕了,也就龟缩在城中再也没有出来活动了。” “胡轸,胡轸!” 陈诺左右一想,计上心来,他问韩猛:“他手上有多少人马?” “五千左右。” 陈诺点了点头,笑道:“他能有五千人马也不算少了。” “什么?” 韩猛一时没有明白陈诺的意思。 陈诺也没有跟他解释,让人先叫来了赵雪,屏退了其他无关之人,方才神秘一笑,问他两个:“假若我让你们暂时共同执掌这支人马,坚守营地勿与敌人相斗,你们自信能坚守多少天?” “将军这是何意?” 赵雪、韩猛都是不解的看着他。 陈诺嘿然一笑:“回答我!” 韩猛身躯一震:“如果是坚守不战,三五天应该没有问题!” 赵雪柳眉微蹙,点了点头,同意韩猛的说法。 “好!” 陈诺说道:“这可是你们说的!三五天之内,不许有事!在这三五天的时间里,就算敌人如何挑战,你们切记,不可与战!还有,你们要正常巡营,按时到我这里来报到,但我的行踪你们切不可让外人知道,要严格保守,知道吗?” “将军你这是要……” 赵雪和韩猛对视一样,都不知道他要干嘛。 陈诺嘿然一笑:“要想退敌,只能兵行险着。你们也不需多问,按照我所说的去办,三五天之后自然见分晓。” 第四一章:董卓使者 轘辕关,乃雒阳八关之一,在河南尹偃师东南的轘辕山上,因山有十二曲径循环往还而得名。 关上驻有胡轸所部五千人。 胡轸,乃董卓所拜陈留太守。董卓焚烧雒阳,西迁长安后,为了缓解关中压力,仍没有放弃对旧京畿雒阳的经略,胡轸一直为其镇守轘辕关,以此抵抗南阳袁术、荆州刘表等方面盟军。 虽然自董卓西迁,袁绍东走后,盟军早已经名存实亡,但袁术为了觊觎荆州,与刘表争衡,故意借着抗董名义将军队驻扎在阳城附近,以好与刘表争夺荆州。而董卓为了防止他们趁火打劫,自然不得不小心防范,派军队驻守关口,以防止不测。当然,如果袁术跟刘表打得水深火热之时来个顺手牵羊将什么的,也是不错的。 上次,袁绍所表豫州刺史周喁为争阳城被袁术所部孙坚所杀,袁绍又表九江太守周昂为豫州刺史,来跟孙坚争夺阳城。当时胡轸以为有机可乘,便想趁机捞捞便宜,不想便宜没有捞着,差点害送了性命,所以自那次后再也没敢踏出轘辕关一步,一直窝在关内。 既然战场上没本事,也只有在床榻间与女人争衡争衡,借以麻痹内心的不平衡。 不过,等士兵报说关外有个叫陈诺的人找他时,他还是愣了愣。他一手推开怀里的粉团,高声问道:“可是那个袁绍派来阳城的救兵主将陈诺?” “正是!正是!” 胡轸精神徒然一震,立即下了榻:“传他来见!” 陈诺离开军营,匹马夜以继日的赶到轘辕关,幸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在关外通名,也很快得到了胡轸的接见。 陈诺见到胡轸,也并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告诉胡轸他们所部被敌包围的实况,要求得到胡轸的帮助。胡轸居然二话不说,点头表示同意。 陈诺以为他没有听清楚,所以再次强调了一次:“我等失去阳城倒是无所谓,可是胡将军你想过没有,孙坚这厮野心不小,而且当年将军在他手上想必也吃过不少亏。想若是我等退出豫州,让孙坚完全占据了阳城,只怕阳城以北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特别是将军所镇守的轘辕关,那担子就更加的不轻松。更何况,将军出兵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将军可以趁机以报上次惨败之辱,岂不是好?还请将军不要迟疑!” “我已经说过了,陈将军这个忙我们是一定要帮的。到时陈将军让我们怎么做,请陈将军你吩咐一声就是。” 胡轸嘿然一笑,用谄媚的眼色看着陈诺,“只是我要说的是,陈将军你来得正好,有一人奉了董太师之命前来联络将军,只是听说将军在阳城被围,一时还不知该如何联系上.将军,就暂时留在了我轘辕关。也幸好将军今日来了,我已经让人通传了,将军等会就可以跟他见见。” 他口里的董太师就是董卓,在西迁前为相国,西迁长安后自称太师,号尚父。 陈诺听得云里雾里,等他把话说完,方才问道:“董……董太师让人找我?这怎么会?唔,我是说,不知找我的人在哪里?” 客厅外步履声起,胡轸站了起来:“呵呵,他来了!” 果然,外面走进一人,跟胡轸打了声招呼,胡轸也是十分识趣,道了一声:“你们慢慢聊。”便即溜走了,独留下陈诺跟他两。 这个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陈诺一点也没有印象。倒是那人眼看胡轸等人走尽了,方才对陈诺谦卑一笑,拱手道:“小人李肃,见过陈公子。陈公子一向安好?” 陈诺以为是他听错了,什么陈公子?他也没工夫多想,只是听他自称李肃,难道就是那个史上曾为董卓画策,策反同乡吕布,杀死丁原的那个李肃? 那李肃眼看陈诺不说话,他也并不见怪,继续说道:“陈公子,董太师说了,这些日子以来让陈公子你留在袁绍身边实在委屈你了。说起来,董太师他也没有想到陈公子你会受到袁绍如此之器重,实在让他不得不对陈公子你刮目相看。只是……” 听他满口的董太师,陈诺脑袋又开始痛苦起来。 仿佛,董卓跟他走的是那么的近,又仿佛,是那么的遥远。那些烙印在深处的记忆好像被一下子唤醒了过来。那张大脸,那个肥大的身躯,还有那一道道凌厉得如屠宰的目光,无不在陈诺面前晃动。 陈诺使劲想要摆脱,但越是这么想,某些记忆也就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杀了袁绍……杀了袁绍……” 还是那道凌厉目光,他如此凶狠的在陈诺眼前晃动。 他——他就是董卓吗? 陈诺不觉的出了一身冷汗,抬起头来,心里有点恶烦。他这时,就连逼视李肃的目光也不觉的凌厉起来,说话的语气也不觉的往上抬了抬:“有什么事,直接说!” 李肃嘿然一笑:“陈公子爽快!董太师他说了,他已经不想再等了,他无法看到袁绍得到冀州的事实,所以他想尽快看到陈公子你的进一步行动,希望陈公子你早日提袁绍首级来见!” “杀了袁绍……杀了袁绍……” 陈诺这次是真的看清了,那只肥头大耳的董卓! 但他还是不肯承认,他的确对那个从未谋面的董卓居然有了印象! 这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去想,却一时间又想不出来。李肃为什么称他做公子,他跟董卓之间又是什么关系?韩馥长子韩琦,在韩馥得势时,人称韩公子,算是别人对其犬子的敬称。李肃在董卓手上卖命,难道为了讨好董卓,亦称他的子辈为‘公子’什么的? “这么说,难道我……我是董卓儿子?” 陈诺有点后怕起来,可据他了解,史上董卓在入雒阳前是并没有儿子的啊,就算有,那也很小好不?听说董卓得势后在长安为其家族封官拜爵时,他的子嗣尚在侍妾怀中,断然不会有这么大。 既非如此,这且悬为一案。 还有,董卓凭什么要他去杀袁绍?他若非十分信任他,自然不会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他的。 陈诺脑袋又痛了起来,眼前又晃过一个片段。 堂前有二老,他们含泪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然后呢! 陈诺一惊,惊出一身冷汗:“那二老,又跟我是什么关系?” 这二老,让陈诺想到了黎阳城外所见的那群难民。那时他们苍苍的白发,就已经不知不觉中唤醒他心底的某些记忆,现在,跟刚才脑中溜走的二老印象一加吻合,仿佛告诉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二老断不会是什么无关的人,如果不是,那么他们会是谁呢? “难道……” 陈诺可不能忘记,他所附身的这个‘陈诺’可还是有残存记忆的,他的身世就连控制他身体的主人都一时没有弄明白。看来,这个‘陈诺’实在不简单哪!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刚才脑中所见的二老印象,说不定就是‘陈诺’的生身父母! 陈诺想到这里,虽然没有将整个片段连接起来,但好像已经差不多了。虽然模糊,却也不是无迹可寻。 身体原来的主人‘陈诺’,他是有父母的,而且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关联最紧密的莫过于袁绍。袁绍而外,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联系人——董卓。 可是,董卓他是如何将‘他’安排到袁绍身边的?要弄清楚这些,先要弄清楚那个‘陈诺’跟董卓之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陈诺’的父母如今在哪里?搞清楚了这些,一切问题或许也就迎刃而解了。 陈诺稀里糊涂想了这么多,一时间没有开口答应李肃的话,倒是把李肃等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既然一时不能明白,那就以后再慢慢明白也不迟。 就算他仍是没有弄清楚他跟董卓之间的关系,但杀不杀袁绍是他的事情,权且答应他再说:“好了,我知道了。” 李肃一听,也就极是高兴的点了点头:“既然陈公子你同意了,那么我这就回长安向董太师禀报,好让他早日心安,我也在长安等候陈公子佳音。” “这个……董太师……” 陈诺还想最后从他口里确定他跟董卓的关系,所以试探的问:“……他还好吧?” “太师?” 李肃不解的看了陈诺一眼,但立即一笑:“哦,我明白了,还是陈公子谨慎,鄙人自知不如!嗯嗯,劳陈公子动问,虽然之前曾出现过伍孚这等不知好歹的贼子,妄图刺杀董太师,但自从董太师引吕布吕奉先整日在侧,就再也没有哪个敢欺身一步,董太师可谓十分安全,陈公子你不必担心。” 看来这声‘董太师’的确不太适合‘陈诺’他这个身份称呼,如果不称董卓为太师,那该称什么? 陈诺已经不敢再往下面想了。 但他这时突然想到了赵雪、韩猛,还有他的那帮兄弟。他清楚,他已经没有多余时间跟他啰嗦了,他也不想跟董卓有太多纠葛,既然李肃在这里,倒可以借助他帮忙说几句话,这样对于向胡轸讨要救兵更加有把握。 李肃听陈诺这么一说,连忙点头同意,但同时警告他:“不瞒陈公子,在公子你帮助袁绍得到冀州一事上,董太师就已经很是对陈公子你有所不满了。 如今你要找胡轸搬救兵解救自己目前的困境也好理解,可我劝陈公子你一句,能从孙坚手上逃出来也就算了,至于帮助周昂夺取阳城一事,我看陈公子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如今袁绍已经得了冀州,若再让他的势力渗透到了豫州,只怕董太师会很不高兴。” 董卓高不高兴陈诺自然一点也不在乎,他只在乎现在能不能搬取救兵。所以对于李肃的话他也只是阳奉阴违,口上同意了。 陈诺可不想在轘辕关多待,他还想催促胡轸连夜发兵。但那胡轸虽然先前同意了,可真要他动身了,他又迟疑起来。他想起先前与孙坚一战的惨败,心里仍是有所余悸,他推辞了陈诺两句,居然回到卧室内又去会他的相好去了。 陈诺等了好些时候眼看胡轸没有出来,这才知道胡轸事到如今仍是留恋香冢,心里虽然好气,但他也不能当面责备他不是,只好请求李肃帮忙。也幸亏了这李肃,到胡轸那里一说,三句两句也就说通了胡轸。胡轸也就不好意思的出了卧室,答应连夜发兵。 与李肃作别,李肃也自回长安回禀董卓去了。而胡轸既然已经发兵出关了,陈诺也就放心,匹马紧急赶回阳城山部署。 在陈诺去轘辕关的这几天,听赵雪他们说程普有几次让人来骂战,但他们都没有理会。不过程普等已经在寨前来回查看了数回,只怕对方在找他寨子的漏洞,以及摸清路况,可能这两天就要发起总攻了。别的不担心,陈诺只担心的是胡轸的军队是否能够及时赶到。 不过还好,等到第二天,陈诺派出去的探马也已经联系上了胡轸所部。胡轸所部此时也已经赶到了阳城山附近,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阳城山。 陈诺于是跟他约好,让他暂时不要前进,等到晚上再行进攻。 既然胡轸能够过来,陈诺也就放心了,接下来他最关心的莫过于敌人的部署情况了。据他先前的了解,这程普虽然得到了韩当和黄盖两处的联军相助,但他并没有将他们都放在一块。他所部人马仍是驻扎高处,俯视着陈诺的大营。韩当和黄盖所部则分于身后左右两侧,算是给他做后盾。这样菱角的阵型,也的确没有什么漏洞,毕竟他们要对付的只有陈诺一支人马,而他们身后又是孙坚所部,他们是不用顾虑后方的,只要将陈诺堵截住,不放他过去就是大功一件了。 当然,也正因为他们这个阵型,恰好为陈诺所利用。陈诺正好让胡轸从后进攻,放火烧韩当、黄盖大营,等到程普派军队去接应时,他则趁机杀出来,也就可以击退敌人了。 是夜,陈诺早早将军队饱食,在营中等候。一直等侦骑看到胡轸让人举了火,他们也即准备起来。不时,韩当大营先着了火,程普接到消息仍是没有动。接着,黄盖大营也着了火。两处火光腾空,且杀喊声震天,不断有黄盖和韩当两处人来求救,程普也终于坐不住了。 陈诺看看程普大营火把乱走,也知道程普要有所行动了。在陈诺身后的韩猛等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陈诺是不是可以杀出去了。但陈诺知道程普并不是简单之人,他就算派兵去救,也必有断后之兵。所以他也只是派了一小股人马做了做试探。果然,程普是亲自断后,差点让那些追上的人马都齐刷刷栽了个大跟头。但等这次后,陈诺方才放出全营士兵,从后厮杀。 韩当、黄盖两营为胡轸派骑兵乱扔火把,一通大烧起来,风助火势,根本无法扑灭。黑夜里,他两股人马由于弄不清楚身后会是哪支敌军,目标不明确,自然慌乱起来,再被胡轸骑兵一冲,左右不能兼顾。就算程普从后来救,但也已经来不及了。而程普,他又为陈诺从后杀来,黑夜里自顾不暇,当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三处人马被前后一通乱杀,当真是摸不清楚,他们眼看形势不利,也只好纷纷败走。等到天色大亮时,胡轸和陈诺合兵一处,只见战场上尸积如山,这一战少说也剿灭敌人五六百人。 那胡轸倒是挺实在,也不忙着追击程普他们,只顾让部下打扫战场,收拾兵器铠甲,统统拿走。并且还在陈诺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叫他部下不要眼馋。 所以陈诺的人马想要捡取战利品,都被胡轸部夺了去。而陈诺还有用到胡轸之处,至于这方面的小小便宜他也不反对他占,所以倒是约束他的部下不得乱来,让胡轸部尽得便宜。 只是那胡轸在收拾完战场,得了战利品后,也就立即向陈诺告辞,说他要回轘辕关去了。 陈诺可知道,程普他们虽败,但孙坚的势力犹在,加上那什么公孙瓒胞弟公孙越的将要领幽州铁骑来助战,就凭他手上这些人马是万万对付不过来的,所以胡轸是万万不能走的。他劝了胡轸两句,但见胡轸坚持要走,他心里也犯嘀咕了。 他想到了李肃临行前劝他的话,让他不要帮助周昂坚守阳城。看来这胡轸‘要走’,也必是受了李肃唆使的。李肃肯定是让他只要救他出来就行了,别的不要相帮了,不然胡轸一战后不可能立马要走。 陈诺想了想,胡轸既然是为利而来,看来若不能抛出更大的诱惑是万万不能留下他了。 他想到这里,立即叫住胡轸,同他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阳城吗,你若是帮我击退了孙坚,这阳城就归你了!” 第四二章:角逐阳城 昨晚一把大火将程普、黄盖等烧走,也终于让陈诺松了一口气,他的部下也暂时得到了喘息之机。在稍稍的休整后,他又劝动胡轸部,随他一起出战,继续赶往阳城。 只是程普他们败后,立即跟孙坚部会合,这样他们的势力收缩到了一起,反而更加的难以对付。加上他们吃了一次亏,稍稍对陈诺有了些了解,他们一回去也立即劝孙坚速战,不能让陈诺与周昂联系上。 孙坚毕竟是悍将,打仗不怕死,加上他手上兵马强壮,非是陈诺手上这几百号人能够扛得住的。 与孙坚一场硬战下来,陈诺吃了大亏,部下拼死了一小半,只剩了五六百人回来。 陈诺满身浴血,一进大帐将头上兜鍪摘下,丢在地上,随即哈哈一笑。 刚才一战,陈诺身陷困境,韩猛与赵雪二人奋力杀退韩当、黄盖等将,这才使得他得脱重围,也当真十分凶险。也正因为这一战,使得陈诺看清了韩猛、赵雪二人的战力。赵雪可以为了他拼死冲杀,韩猛也是不能含糊,冲入敌阵,更是不把韩当、黄盖等将放在眼里,虽死力战。有他二人在军中,何愁不能凝聚人心? 赵雪看到陈诺发笑,还以为是陈诺因刚才一败而心灰意冷,便即上前两步,劝陈诺胜败乃兵家常事,让陈诺不要刻意放在心上。 韩猛则不然,他走上前两步,问陈诺:“将军,我等刚刚吃了败仗,将军因何发笑?” 陈诺看了他二人一眼,先回答赵雪:“赵雪所说不错,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等何必看得太重?” 接着,又看向韩猛,跟他说,“你问得好!虽然一败,但让我认清了三点。第一点,当然是二位的忠诚和不怕死的勇气;第二点,则是因我此战,让我知晓了孙坚的厉害,也让我以后再也不敢轻视任何敌人;这第三点……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在拼命,而胡轸虽然答应从旁助战,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兵一卒,也让我看清了胡轸他不愿意真心相帮的事实!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认清了这些,还怕接下来不能打败孙坚他们吗?虽一败,却有了这些收获,难道不值得我高兴吗?” 韩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赵雪眉头一蹙,问道:“那接下来将军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陈诺嘿然一笑,拳头一紧:“单凭我城外的这点兵力是无法击退孙坚所部,更别说解救阳城之围了。至于周昂周将军,他手上人马又是有限,不足以继续抗衡。既然阳城已经不可以再保住了,看来如今也只有弃阳城而走了……” 韩猛和赵雪虽然不甘心,但听他这么一分析,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稍事休息,等到了天黑,陈诺留下赵雪督军,他则带上韩猛,一路悄悄穿过孙坚军驻地,连夜进了阳城,见到了守将周昂。 周昂数战下来,所部已经剩了不到三千的人马,之所以支撑到现在,那是因为有城外袁绍的救兵。如今见到陈诺,他无法抑制心中的喜悦,开口就问陈诺带了多少救兵。当他听到救兵不过千人,而且已然折损了不少,他的心跟着一阵冰凉。 他突然埋怨起袁绍来,虽然没有指名说什么,但陈诺也能从他话里听得出来,他是一开始就是不满意袁绍的安排。他是埋怨袁绍不该让一个初次领兵的将军带兵来救他,而且给的那么一点兵力,分明是儿戏。 陈诺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跟他解释袁绍本让文丑领兵来救,但因为邺城有了变故,不得不临时抽调走了文丑,所以袁绍并不是不关心他周昂,让周昂不要乱想。 虽然他这样跟周昂解释着,但他劝着劝着,内心反而开始不安起来。是啊,既然袁绍如此看重阳城,他再怎么相信他,也不可能将阳城的安危就交到他这么一个初次领兵的将军身上的。更何况,他连兵马都不给他,只给他三天时间征兵,然后让他立马上路,虽然事在紧急,但也从没有这么做的。 而袁绍调走文丑,虽然理由在防止于毒和于夫罗等作乱,可是,这件事情毕竟还没有发生,仍有和缓的余地。退一步说,就算于毒跟他们突然翻脸了,旁边不还是有张郃等军队驻扎吗,又不只是一个文丑可用!难道袁绍就不能等文丑等解了阳城之围,再收兵对付于毒他们? 袁绍这么做,唯一的解释,袁绍如果不是特别信任陈诺,那么就是有意要陷害陈诺了。 至于到底是哪一点,就要看陈诺是怎么去想了。当然,陈诺现在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因为他宁愿相信袁绍是在磨砺他,也不愿相信袁绍是在借刀杀人。 陈诺没有理会周昂的埋怨,而是替袁绍说些好话,但同时话锋一转,告诉周昂:“周将军,如今的情况你也清楚了,袁公是不可能再发兵马过来相救了,而城外我也只有那些人马,周将军你是怎么打算的,就请给个痛快话。” 周昂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我弟周喁既已死在孙坚之手,就算袁将军他不发兵相救,我也是要与孙坚势不两立的!谢谢陈将军你告诉我这些,你如果愿意救就继续牵制孙坚,如果不愿意,我周昂也不怨你。” 陈诺说道:“这是哪里话?我既然是奉了袁公之命而来,岂有不救自走之理?只是,要与孙坚斗,也不是只有苦守阳城这一条路,其实我们还是有别的选择的。” 周昂一听,眼前一亮,赶紧问道:“还有别的路?” 陈诺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我还忘了告诉周将军,其实城外与孙坚对峙的不单单是我的一路人马,我还请了另外一支人马来助战。只是他们既然为利而来,一时看不到利,自然是不肯发兵的。” 周昂身子一动:“来者何人,有多少人马?” 陈诺也不隐瞒:“这人周将军想必你也知道,他就是卓……卓之所拜陈留太守胡轸。据我所知,他手上也有个五千人马。” 陈诺先时一提起‘董卓’二字脑袋就痛,所以学聪明了,每次只提一字,这样就不会犯忌讳了。只是,这次他只说了个‘卓’字,脑袋也同样的吃痛。那个严厉的眼神再次在他眼前一晃,那句诛心的“杀了袁绍”同时钻到了陈诺的耳朵里。 陈诺身子晃了晃,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周昂他也并没有注意到陈诺这一反常举动,但听陈诺一说出胡轸之名,他脸色变了变,立即说道:“不行!胡轸乃董贼的部下,我们焉能跟董贼同流合污?” 陈诺真想笑他迂腐,但为了大局,他仍是按捺心里的不快,跟他说道:“周将军莫要忘了,这胡轸虽是卓……卓一伙……呃……” 脑袋里仿佛钻进了这样一个画面。 那是在苍茫的大漠上,他与他所感应的二老,或许就是身体原来的主人‘陈诺’他的生身父母,他们被一群狼围住了,眼看就要命丧狼吻。但就在这时,一个匹夫带着一群人马过来,杀了头狼,驱散了狼群。那个匹夫,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肥头大耳的董卓! 画面强烈得如此逼真,这次痛得更加的厉害,陈诺以手捶打着脑袋,使劲摇头。 周昂这次发现了陈诺的异样,也赶紧问他:“陈将军,陈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 陈诺痛苦的松开拳头,缓了缓不安的心绪。这是怎么回事啊,一旦封存的记忆被打开,任何一个细微的言语都可能触及他敏感的神经,他可不想受到身体原来主人的意识所支配,所以不得不赶紧打断涌入的某些记忆碎片。 他定了定,继续道:“胡轸虽然来路不正,但将军你同时不要忘了,胡轸与孙坚数次纠葛,已成宿敌,若能借助他的力量对抗孙坚,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目下可是乱世,谁对谁错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从来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好人坏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周昂被陈诺一说也有所动摇,问他:“那依将军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 陈诺没有迟疑,立即告诉他:“胡轸他是为了阳城而来,如果我们能够将阳城送给他,让他跟孙坚去争,或许就能够将目前的困局一举打破。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只要在旁边看一出好戏,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给他们收拾收拾残局,岂不是好?” 周昂微微一愣,咂舌道:“陈将军你的意思是……让我将此城拱手相让给他胡轸?” 看着周昂疑惑的眼神,本来陈诺一直坚定的信念一下子被松摇了。是啊,这可是一座城池,如果就这么轻易让出去了,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他脑袋一痛,董卓那张邪恶的嘴脸再次钻了进来。 他恍然间大汗淋漓:“我这么做,难道是不由自主的受到了原来身体主人的支配?就像此前那样,我会不知不觉中劝说赵云投奔袁绍,还有在赵浮手上时,明明知道赵浮有危险而不去提醒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帮了袁绍某些大忙?” 如果是这样,陈诺一阵害怕。意识里不自觉的帮助袁绍取得冀州那还情有可原,可要是他帮助董卓那个大坏蛋,那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他认真思考着,反复计较着,但他心里很快得到答案:“不,我并没有被原来主人意识所支配,这是我本来的想法!” 陈诺想清楚了这些,方才肯定的点了点头。 周昂左右踱步,想了又想,终于做出了决定:“好吧,我愿意赌这一次!陈将军,这阳城就交给你了。” 从阳城出来后,陈诺径直回了城外驻地。但他一想到先前意识里的紧张,害怕自己的决定仍是在无意识里向着董卓那方偏激,所以他又有了另外一个主张。 既然他将阳城送给胡轸有些冒险,那么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他想亲自跟孙坚谈谈,看能不能说动孙坚,让孙坚不战而退。陈诺打定了主意,也就连夜匹马来见孙坚。 没想到孙坚当即一口回绝,说阳城本是他的驻地,怎能为他人所占?再说,他这次是奉了袁术命令来夺取阳城的,如果不拿下阳城,那是说什么也不肯退兵去的。 虽然孙坚没有答应陈诺暂时罢兵的请求,但他白天刚刚跟陈诺有过一战,对陈诺的勇猛十分钦佩,所以也并没有为难他,倒是留陈诺在帐内,亲自主宴,让韩当、黄盖等将做陪,好好的款待了他一番。 陈诺眼看不能说动孙坚,也只好从孙坚这边告辞,然后带同韩猛又去了胡轸大营,为胡轸送来了阳城这份大餐。 在先时,陈诺也曾跟他提起过,如果胡轸能够帮忙,他愿意将阳城相让。可胡轸这只老狐狸,在没有看到实际的利益前,他是绝不会轻易出手。所以才有阳城外一战,他眼看孙坚与陈诺斗,而始终袖手旁观。可如今听陈诺一说,情况又不一样了,是陈诺直接将阳城相让,而不用等到击退孙坚之后那样的渺茫。 天上还真有掉馅饼这回事情?胡轸还当真一时不敢相信。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站直了身子,嘿然笑道:“陈将军是说,当真……当真要将阳城白白送给我?” 他因为激动,舌头都开始打颤了。 要知道,他可是觊觎阳城多时了,如果将阳城拿下,他就可以进一步窥视南阳,震慑袁术、刘表,将董卓的势力向荆、豫二州延伸。董卓曾派他女婿牛辅等来争,都是数次败走,如果他今日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阳城,那可是一件莫大的功劳,一定能够升官发财了。 陈诺看胡轸那没出息的样儿,不觉好笑,但他面子上仍是给足了:“是!但我同时要提醒将军一句,将军得了阳城,可也不见得轻松。将军你可别忘了,孙坚如今可还在阳城外,所以能不能顺利接手它,就要看将军你的本事了。” 胡轸到此时表现得倒是无所畏惧,嘿然一笑:“孙坚他算什么,明日就看我的厉害吧。” 等到第二天,胡轸还当真较起了劲,居然将一直雪藏的所部西凉骑兵全都杀了出来。 胡轸本是出身西凉,部下多为羌胡,他的这支骑兵有千人之数,皆是能征惯战的精锐之士。加上胡轸贪阳城之功,对部下许以重利,这些人见有利可图,当然是奋不顾身,勇敢厮杀,攻击力也一下子提升了数倍。 孙坚虽然从来不怕硬战,但他毕竟跟周昂在城外对峙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未能有寸功,士气也是稍有怠慢。加上昨日一战,他与陈诺奋战沙场,却未见胡轸率部参战,以为胡轸不足为惧,也就对他疏于防范。如此一来,当孙坚部遽然遭到胡轸的骑兵冲击,一时间居然不能坚守阵脚,被胡轸率部冲开了一道口子。 城头上周昂既然答应了陈诺要将阳城丢给胡轸,也就时刻准备着。等看到胡轸率部摆脱了孙坚军,他也就命人立即放下了吊桥,大开城门,放了胡轸所部人马进城。 这胡轸一进城,立即将陈诺的话带到,要求周昂可以带兵趁孙坚阵脚大乱之际杀出城去,将此城交由他掌管。周昂看着胡轸一副凶狠的样子,一时却又后悔起来,怕阳城落到胡轸手上就要毁了。 毕竟阳城内还有好多无辜的百姓,而这些百姓多少曾帮助过孙坚抵御过胡轸,只怕胡轸这一进来会放纵人马抢掠百姓,以泄私恨。 但既然答应了陈诺,那就得履行诺言,更何况胡轸军马甚壮,既已入城,再想赶他走那是不可能的了。周昂无奈,只好反复跟胡轸交代,让他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要给陈诺面子,让他接手阳城后不要胡来。 胡轸哪里耐烦听他这些,但又急着哄他走,自然是随口应承着。 在胡轸的催促下,周昂也只好领着他的三千人马开城而去,趁着孙坚人马大乱之际,又杀了一通,方才跟陈诺人马会合到了一处。 孙坚所部被阳城内外人马来回一冲,损失惨重,当真是气炸了肺。等到好不容易弹压住了各营人马,恍然发现城内已然易帜,由袁字大旗换成了董字大旗,这让他更是气得差点吐血。 他恍然想到昨晚陈诺的言行,只怪自己逼得陈诺太狠了,没有让陈诺找到台阶下,这才让陈诺做了如此下策。可是事情既然到了这一地步,他反悔也来不及了。 他立即派出人马四处打探陈诺和周昂所部的去向,据探马回报,说是陈诺他们早在先前已经率部向东撤了去,看来他们是不想蹚这趟浑水了。 孙坚志在阳城,既然陈诺他们走了,后顾再无忧矣,他也就将心思一门的放在胡轸他们身上。 第四三章:大破幽州铁骑 陈诺和周昂所部人马会合后,一路向东而去。 等到瞒过了孙坚侦骑的耳目,方才将人马突然由东北上,折入了阳城山中,将军队驻留在了山里。 陈诺他们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阳城,他们所行的不过是缓兵之计。以陈诺的话说,既然阳城是各方角逐的焦点,而他们势力又最弱,难以坚守。如其成为各方打击之对象,倒不如趁早脱身,将祸水东引,丢给别人。让孙坚跟胡轸去争,他们则在旁坐收渔人之利。 周昂与陈诺此刻立身于阳城山中一颗大石上,往南望,那里已是狼烟滚滚。可以想象,他们军队一旦撤走,孙坚立即与胡轸斗在了一起。 周昂却皱着眉头,一时长吁短叹。 陈诺有些不解的望着他,问道:“周将军,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一走,孙坚跟胡轸两只老狐狸立即咬在了一起,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吗?周将军你却又何须愁眉苦脸至此?” 周昂长叹一口气:“陈将军你有所不知,这胡轸乃西凉鄙人,又曾与孙坚数次争夺阳城不下,对阳城百姓早已恨之入骨。这次突然将阳城丢给他管,只怕阳城百姓要从此遭殃。” 陈诺摇了摇头:“将军岂不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只要这战乱一日不能平息,百姓就有一日之苦难。所以不要说阳城百姓了,只怕整个天下的百姓都是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牺牲少数,以换取整体的利益。阳城之事,将军不必过于自责。” 听陈诺这么一说,周昂也只能点头表示释怀。 这时,有侦骑报说阳城那边最新战况。说是孙坚督促人马再次全力攻城,胡轸所部则拼命死守,双方互不退步,直杀得尸体都塞满了护城河了。 一直到天黑,战报仍是不断,阳城那边火光冲天不熄。 孙坚虽然誓要拿下阳城,可从来都是战斗到黑即止,毕竟晚上攻城诸多不便。像今日这样的情况,毕竟还是第一次。 陈诺左右一想,不由的嘿然一笑:“自从他二人互斗以来,虽时有胜负,毕竟孙坚一直掌握主动,而胡轸所部的士气却渐渐低落。孙坚他敢连夜大战,看来是他准备与胡轸见一分晓了。这样的话,胡轸在孙坚的百般攻击下迟早是不能保住阳城了。这阳城一倒,也该轮到我们参战了。” 陈诺旁边韩猛等人一听,皆是摩拳擦掌,等待陈诺这句话已是多日了。 陈诺与周昂等回到了营地,大家先用过饭,又团在一处仔细筹划着接下来的行动。时至深夜,陈诺等人稍未散去,突然有侦骑报说在孙坚部猛烈的攻击下,胡轸内部先出现了问题,有人连夜开了东门,放了孙坚人马入城。虽然胡轸率部拼命抵抗也已经堵不住孙坚的人马,双方此刻也已经进入城内巷战。 陈诺等立即出了大帐,只见阳城方向火光处处,如星星一般四处撒开,看来的确是孙坚人马杀入城内了。 陈诺知道孙坚破城就在这一两日间,所以早已吩咐了下去,让人马随时待命。在听到消息后,他立即与周昂分头行动。陈诺自带本部人马在前,让周昂带着所部人马押后,全速赶往阳城。 等到离阳城五六里时候,又有侦骑报说胡轸所部有好多人马开城而逃,看来是抵挡不住孙坚的进攻了。陈诺立即督促全军加快前进,可还没有行到一二里远,又有侦骑报说从西面又来了一伙不明人马,他们都是清一色的铁骑兵,约有千余人,打的是公孙旗号。 不用猜,陈诺也已经立即想到,这支人马不是别人,正是公孙瓒胞弟公孙越所部的幽州铁骑。陈诺早就听说了袁术将派出公孙越的幽州铁骑来助战,所以始终关注着西面的消息。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公孙越来的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陈诺不敢贸然前进,立即将人马就地停下,然后又往回来见周昂,商量此事。 陈诺说道:“不论如何,我们决不能让公孙越的这支骑兵跟城内的孙坚所部会合。他们一旦会合,是如虎添翼,我们再想对付他们那就难上加难了!” 周昂虽然没有见过公孙越其人,但对于幽州铁骑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人家装备的全是清一色的铁骑兵,要对付起来当真很难。也正如陈诺所说的,要是让他跟孙坚所部结合,那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周昂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依陈将军你的意思,我们此刻应该怎么办?” 陈诺说道:“据我探马所知,公孙越的这支铁骑已经奔袭了一夜,正是疲乏力竭之时。他们距离这阳城也不过一二十里路程,依照他们的速度,不一时就会赶到这里。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必须在公孙越入城前,将其截击在半道,方能扭转战局。” “可是……” 周昂眉头一皱:“可是公孙越所部乃幽州铁骑,我们纵然派兵拦击,只怕未必能够留住他们。” 陈诺嘿然一笑:“本来,以骑兵的威力,要是在平原地带出现,我也就认命了。可周将军你别忘了,这是在阳城。阳城周围多山地,是不利于骑兵奔袭,但却正好利于我军埋伏。再加上他远路而来,一心只顾着往前奔驰,哪里会想到半路上会有人在等着他呢?” 周昂一听,立即明白过来:“陈将军所言在理呀,我怎么把这绝佳的优势给忘了呢?陈将军,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就请说吧。” 陈诺当然早就想好了对策,但他还需要周昂的一句话:“这阳城不利于骑兵奔袭,倒是极为利于我们步兵发挥。可是,要想截击公孙越的骑兵,光靠我手上那些刀盾枪兵是完全不可能的。要是他们跑起来,我们也只能是干瞪眼睛,是怎么也追不上的。当然,要论速度,马行虽快,可到底比不上弓箭的厉害,所以……” 周昂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过来,立即说道:“这不难!陈将军你难道忘了,你手上虽然没有这些,但我手上可是有支千人的强弩兵,而且皆是精锐之士。我就是凭借着他们,才能跟孙坚一直耗到现在。既然将军如今能用得着,就请将军一并带走吧!” 陈诺也不跟他客气,连忙拱手道:“如此,那我就先借用借用,等到击退了公孙越,再将将军人马原本奉还!” 陈诺与周昂分头行动,他留下赵雪领本部人马随周昂继续赶往阳城,他则带了韩猛,领了周昂的强弩兵千人,一路往阳城西面赶去。 早在这之前,陈诺不但派了侦骑不断查探西面的消息,而且还让韩猛等人偷偷侦查过了这便的路况,也早已经选好了埋伏的地点。所以等到他领兵一到,也立即投入到角色中。而这时,公孙越的幽州铁骑兵距离他们不过两三里路了,转瞬间也即将奔到。 此时天色已经是进入了天亮前最黑暗的一段,天上层层黑云,根本就没有一丝亮光。 陈诺他们过来时也只敢打一两支火把照路,至于埋伏的位置,则只能个人凭感觉自己找了。山路两旁石块较大,堆积较多,倒是剩了许多搬弄的气力。当然,他们也只是借助大石拦路,至于破敌,则完全指望他们手中一支支强弓硬弩了。 只是还没有等到陈诺他们完全部署完毕,下面的侦骑附耳在地,早已经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如雷声一般滚来。接着,远处一支支火把如龙盘旋而至,看来公孙越所部铁骑马上就要到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陈诺让人挥舞火把示警,让各就各位。所谓令行禁止,陈诺虽然没有一天带领过这支队伍,但他们毕竟曾受过周昂的严格训练,到底执行命令较严,在看到火把所代表的意义后,也即放弃搬取石块左右奔走的动作,全都拉弓张箭,紧张的做好准备。 轰隆隆的马蹄转眼就到,这边火把一旦熄灭,大地立即恢复到了先前的黑暗和静谧。 仿佛静谧的黑夜里,不曾有人来过。 这支铁骑兵两三个并骑而行,蜿蜒不断,一路也根本不做丝毫的逗留,如风卷残云一般,快速跨过。蹄铁敲打石块的声音,如同铁椎一般,一声声,椎击着黑夜里每个人的心房。 纵然是这么快的速度,仍是有人在不停的催促着:“快!阳城方向已经着火了,我们必须快速赶到那里去与孙坚将军会合!” 前面喊叫着,后面也立即有人将命令传了下来,机械的重复着。 眼看着贼人的骑兵已经进入埋伏圈的一半了,陈诺刷的将刀拔出,刀身被下面的火把一照,反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下面的骑兵眼角猛然被这道刀光射到,稍一迟钝,差点栽下马去。 与此同时,陈诺身旁的韩猛早已经憋不住了,他跳将出来,大吼了一声,徒手举起一块大石,轰然砸了下去。百斤的石块猛的砸下,力沉且雄,被砸着的哪里还有命活?随着一声惨嚎,怕不是人马所触者,顷刻间砸成了一团肉泥了。 陈诺拔刀,加上韩猛这一开打,其他人也已经明白攻击的命令下了,他们也就不再矜持,纷纷跳了出来,拿起手中家伙一顿招呼。片刻间,大石跟箭矢齐下,喊杀声和惨呼声混为一团,再加上马匹的悲鸣声,哀怨而悲壮。 这伙骑兵前路一旦被大石封住,而中间道路又被人截断,也就前不能前,后不能后,想要往山上冲,又被密集的箭矢给拦住,成了瓮中捉鳖,无法发挥他们的特长。而原本疯跑的马匹,在遽然间受到惊吓,一时控制不住,相互撞击,不战也已经自乱了。 就算那些还没有跑进圈中的骑兵,他们在遽然遭遇的变故面前,也已经自乱阵脚。加上这里是山地,哪里一下子容得下这么多马匹驻足,很快道路壅塞,又被弓弩乱射,人马大乱,不能禁止。 等到天色放亮,只见山道上塞满尸体,人马皆有。领队将军公孙越眼看部下损失过半,要是再打下去,只怕就要全军覆没了。他也是害怕了,赶紧下了退军的命令。 但眼下弓箭乱舞,道路不通,他的骑兵无用武之地,只能跳下马来往四处乱冲,希图突破重围。他的兵力一旦分散失去掌控,各自为战,还有几个人能够听他的? 那些紧紧保护在公孙越身边的士兵也已经着急了,他们也顾不得别的了,只好劝说公孙越赶紧离开,他们来断后路。公孙越还想僵持,但眼看大势已去,实在不必再坚持,也只好一咬牙,打马往后乱跑。 乱军中,韩猛正冲杀着敌人,突然听到有人说贼将就要跑了,他也就不顾其他,抢了一把弓夺了一壶箭,往前追了上去。他连发两箭,都没有射中公孙越。知道公孙越反应灵敏,加上他对自己的箭术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也就丢了弓箭,徒步来追。 那公孙越接连躲过两箭,心里早已是一片大寒,只顾扯马往前乱跑,哪里敢去理会其他?但到底此时沿路尸积,乱石挡路,速度无从谈起。 他驾着马一路奔来,没逃出多久,远远又看到一块大石拦了路,眼看不能过去了。但他想到身后还有人在追杀他,他也是顾不得其他了,一枪.刺入马臀。那马吃痛,也当真神气,被公孙越扯缰一提,猛的向前一冲,居然从大石块上飞奔过去。 公孙越长吁一口气,可惜还没来得及驾马再跑,坐下马被乱矢射中颈部,惨嘶一声从半空落下。而他的肩膀在同一时间亦为流矢射中,跟着一齐往下坠落。 从后追上来的韩猛,眼看公孙越与坐下马双双中箭,他加快了脚步,一提气,往大石上一窜,就要来追公孙越。但也就在同时间,从公孙越身后赶上来保护他的骑兵,立即上前拦住韩猛厮杀。等到韩猛将眼前三四人解决了,公孙越也已经得了旁边一骑人的马,让与他,让他骑马先逃了。 韩猛自然不会放过公孙越,他在一阵冲杀后,又如附骨之疽追上了公孙越。那公孙越肩膀吃了一箭,鲜血从铠甲里直流,痛的牙痒痒的。眼看韩猛再次追来,他也是怒了。 毕竟他出身幽州,常与兄长公孙瓒出入边塞,斩杀鲜卑乌桓等异族,不但锻炼出了一副强健的体魄,同时也培养了他不怕死的性格。如今被韩猛三番来追,颜面扫地,纵然他贪生怕死,到如今也是将一切抛诸脑后了。 他沉吼一声,忍着剧痛,咬牙拔了肩膀上的箭矢。此时更不管血流如注,将箭矢丢之在地,然后大叫了一声,兜转马匹,挺起手中长枪,回身迎着韩猛直冲而去。 韩猛手捏着一把大刀,也根本不理会其他,脚下也丝毫不停步,望着公孙越就是迎头撞上。那公孙越挺着长枪,借助着马匹冲击之力,猛的与韩猛大刀对撞,居然砸起了一团火花,将韩猛身子往外一扫,荡了开去。 公孙越侥幸一击得手,心里大喜,还以为韩猛不过如此,再次挥枪来取韩猛。 但那韩猛小挫一次后,并没有停止进攻,反而是一声大吼,力气所聚,挥刀直迎。蓬的一声,公孙越手臂一震,长枪差点脱手而去。再看刚才箭创之处,早已经鲜血直崩。看来,创口已被刚才那股巨力所撕裂了。虽然能够勉强握住枪身,但手臂上已是全然无力,颤抖不止。 韩猛当然没有停止攻击,接了公孙越这一枪后,立即还之一刀。蓬,公孙越勉强去接,手臂一震,长枪脱落,他身子被这股大力一扫,跟着往马下跌去。韩猛可非善辈,眼看公孙越落马,立即赶上前去,就要补上一刀。 也就在这时,陈诺因为听说韩猛独身去追公孙越了,害怕韩猛抓到公孙越会将他杀了,所以一路追了过来。公孙越虽然是他的大敌,但其毕竟是公孙瓒的胞弟,如果今日让韩猛杀了公孙越,那么他日必然跟公孙瓒难以见面,更甚或会因此闯下大祸。 陈诺虽然一路追来,但到底跑慢了一步,他的一声“刀下留人”还没有说完,韩猛早已经一刀下去,结果了公孙越的性命。再一刀将公孙越的脑袋割了下来,系到了一杆长枪上。 韩猛将长枪一挑,公孙越部下也就知道主将死了。主将一死,他们也就没有人可以领导,再战也无益,只好降的降,自杀的自杀。 看着韩猛手中的公孙越首级,不知为何,陈诺心里一紧。 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也躲不掉的。既然公孙越已死,他也不能再说别的,让韩猛收拾了公孙越首级,简单的打扫了战场,也就立即率部奔赴阳城,不知那边战况如何了? 第四四章:战后收编 既然伏歼了幽州铁骑,他们的将军公孙越也被陈诺部将韩猛所斩杀,外援大敌也已然肃清,陈诺也就领着得胜之兵,一路奔赴阳城助战。 在回来的半道上,陈诺就遇到一伙探马。据探马报说,乱战中孙坚已经砍杀了胡轸,胡轸部下群龙无首,眼看溃不成军,只怕难以支撑。而周昂所部虽然混入城中戡乱,奈何三股势力搅在一起,已是一片混乱。 陈诺催促部下马不停蹄来到阳城外,时胡轸的西凉部伍往外乱奔,已成散卒。尾追这伙散兵的是孙坚部将黄盖。黄盖打马看到陈诺回来了,也不做声,挥动手中一对铁鞭来取。 陈诺旁边韩猛大呼一声,挺刀来迎。 陈诺趁着间隙,率部冲入城内。又有孙坚部将程普冲了出来。 陈诺紧了紧手中长枪,正要亲自迎战,斜刺里一声娇叱,是赵雪挺了一柄血剑杀了出来,架住了程普的铁脊蛇矛,两个人战在了一处。陈诺也不恋战,一路找到了周昂。时周昂正与孙坚对战,那孙坚旁有韩当相助,将周昂前后夹击,也幸好陈诺及时赶到。 陈诺一到,先让弩兵射退了韩当部,又让人与孙坚喊话。告诉他们,他们的救兵幽州铁骑已经被他陈诺给击退了,就连公孙越也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孙坚虽然蛮横,但他经过了与胡轸数日以来的恶战,士卒早已疲乏,再也凶不起来了。所谓杀敌千人,自损八百,今日虽然亲自斩杀了胡轸,也稍稍提升了一些士气,但他的部下毕竟是血肉之躯,经过一夜的混战,损失过半,皆已疲惫不堪,难以为用。 孙坚本以为胡轸一旦击退,他也就可以趁势收复阳城,再据守阳城慢慢恢复士气。可哪里知道,刚杀了胡轸,半路又杀出个周昂,领兵与他硬磕,害得他苦苦支撑了半天。 孙坚虽然没有将周昂放在眼里,但周昂手上毕竟有三千人马,又是生力军,到底是块难啃的骨头。先前还被周昂逼得走投无路,差点就要全军覆没了,幸好部将韩当及时从后杀来,前后攻击,暂时缓住了周昂的攻势。可如今,公孙越救兵未到,陈诺大军倒是先来了。他和韩当眼看不能抵抗,只好稍稍退却。 当然,孙坚之所以拼死也要守住阳城,支撑着不走,那是他坚信他的救兵很快就到,一旦公孙越骑兵一到,与他内外夹击,也必扭转战局。可孙坚断断不会想到,不但救兵不会到,就连公孙越也被对方斩杀了。乍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是他泄气,就连他的那帮部下也开始动摇了,已是不战先怯。 眼看着士气松动,孙坚到底是孙坚,他咬了咬牙,亲自带队杀上,口里大呼:“休听贼人胡说,公孙将军部下有幽州铁骑千人,贼人不说斩杀他,只怕碰也未必碰到!” 是的,孙坚当然不会相信公孙越的幽州铁骑会轻易输给陈诺,更不会让陈诺有散播谣言动摇他军心的机会。他带头杀上,其他人自然再也不会有别的想法,皆是大呼着,拼命冲来。 陈诺眼看着他们当真是无可救药,手一挥,一阵弩箭乱飞,血肉喷射。 也幸好这时韩猛摆脱了黄盖,跑到了陈诺这边。陈诺立即让韩猛枪举公孙脑袋,让他一路跃马乱呼:“此乃公孙越首级!”那些士卒一看,虽不认得,但都已经是心惊胆战了。 别人不认得,孙坚可是认得的。虽然他想矢口否认,但奈何军心已然动摇,也知道再也没有什么救兵能够过来救他们了。当此时,孙坚倒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仓促,他亲自断后,将军队徐徐的杀出阳城去,会合了程普、黄盖等部,也就往城外呼啸而去。 周昂还想乘胜追击,但被陈诺阻止。陈诺明白,孙坚是只猛虎,不能逼他太紧,所以在孙坚打算退军时,他不但没让军队过于靠近,甚至故意让给了对方退路。 陈诺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因此他跟孙坚并没有什么仇怨,他也不想跟孙坚结下什么大仇。他来阳城,不过是奉了袁绍的命令迫不得已行事,在公而不在私。 孙坚退出阳城时虽然集合了大多部下,但仍是有许多人马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多投降了陈诺。陈诺为了不使孙坚太过埋怨他,与周昂商量后,又将他的这些降部以及之前所俘虏的韩当所部,全都打包让人送回了鲁阳孙坚处,算是稍稍给孙坚留了一些面子。 当然,当日混战中还有胡轸所部的五千人马,胡轸一死,他的部下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最后羁留在城中被陈诺和周昂俘虏者也有两千余人。 胡轸所部多为西凉人,混杂了羌胡义从,虽然他们都是好凶斗狠,为人狡诈,但因为常年作战,能力不可小觑。陈诺与周昂商量,看看周昂可否留下这些人。只是周昂恨极这些西凉人,所以对他们不感兴趣,也就将这伙俘虏交由陈诺自己处理。 陈诺于是从他们中间挑选出五六百较为精锐之士,收为己用,余者暂时羁押。 至于阳城外一战,不但斩杀了公孙越,也截获得了将近百匹的战马,以及俘虏了两百左右的幽州乌桓骑兵。陈诺现在所缺者除了一支弓弩队外,就是一支良好的骑兵队伍。如今既然有了这两百个精锐骑兵还有了百匹战马,加上他们又是诚心归降,他当然不会客气,也是一并收为己用。 当然,城外一战陈诺虽然独得全功,但他毕竟是借助的周昂人马,他要想全部将这些人收到自己帐下,怎么说也得事先跟周昂说声。周昂心里感激陈诺帮他解了阳城之围,对于这些小事情自然不会计较。 陈诺看周昂如此豪爽,一口答应下来,当真开心。只是他转念一想,如果他能够在所部装备起一支弓弩兵部队,不管对于当下还是将来的发展,都是莫大的裨益。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又夸奖起了周昂的那支弓弩兵。说他们是如何如何之勇猛,说到最后只怕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周昂哈哈笑着,连连点头。他是聪明人,立即听出了陈诺的弦外之音。他也不想让陈诺扫兴,当即发下话,愿意从他弓弩营里拨给他一百弓弩兵,外加弓弩千张,箭矢万发。 陈诺一听,当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周昂的好。如果有了这百个能征惯战的弓弩兵,如同请了一批师傅,还怕以后不能将弓弩营扩张武装开来?再说,这弓弩千张,箭矢万发,那可足以装备他一个司马营千人的。 “不过……” 周昂同时告诉陈诺:“阳城一战虽然首功在陈将军,但毕竟在这些俘虏的处理问题上最好先要呈禀袁将军知道,毕竟……” 周昂没有说下去,他相信陈诺是聪明人。顿了顿,转而一笑:“但我相信,袁将军他必然是会慷慨应允的,陈将军你也不必担心,我们做的也不过是一个程序罢了。” 陈诺连忙点头,如今他领兵在外,加上刚刚立了大功,先斩后奏有何不可?更何况,就算袁绍不允,他只用推脱初次领兵,什么都不懂,想必袁绍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但他在战报中,当然也只是权且列出了战果,并没有将处理意见写上,全凭袁绍做主。当然,此战最大的战果、所斩获的公孙越首级,也让人一并快马送到了邺城袁绍处。 陈诺两天来忙着收编各部人马,也当真比起打仗来还要累人。 他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他为部曲督时部下不过一百七八十人,黎阳一战损失到只有一百多人,后在黎阳招兵,也有个小千人。但在接下来的一系列大战中,损失过半,只剩了四五百人。 当然,阳城外一战,使得他斩获骑兵两百,战马百匹,城内一战又受降胡轸所部西凉羌胡士卒两千人,捡其精锐得五六百人,加上周昂送的百名弓弩兵,前后一算,他营内弓骑步兵都有了,加起来共计约有一千一二百号人。 当然,在兵器铠甲的装备上,缴获刀盾无数,铠甲也不少,弓弩也是十分的充足。至于马匹数量,也达到百骑,对于他这么个小小的司马营来说,也算得上是装备精良了。 那些跟随陈诺西征而来的黑山降卒,如今还剩了四五十人,算是跟随陈诺最老的班底。他们之前在陈诺为部曲督时装备尚且破败,眼看一战下来,能达到如今的盛况,那一个个都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也相信只要跟着陈诺,不但不愁吃穿,就连肉食也当真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只是陈诺遽然一下子吸收了这么多的人马,不但有汉人还有羌胡义从,更有乌桓骑兵,成分可谓极其混杂,这样一来也必然难以管理。虽然有赵雪和韩猛从旁帮忙,但也是捉襟见肘,一天下来不但要处理手上公务,还要努力调和营内纠纷,也是累得半死。到现在,陈诺当真是思念人才的可贵。 他想到了郭嘉,只可惜的是郭嘉劝他在未能立足之前不可轻易将他纳入营内,不然会遭到袁绍的猜忌,于功不利。所以陈诺也只好暂时委屈郭嘉继续在袁绍幕府谋事,他这次出来也就没有带上他。 接着,他想到了典韦。 典韦应该早已经回了陈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见他? 当然,只有郭嘉、典韦他们陈诺肯定不能满足,他要的是文武鼎盛,以佐其成就不世霸业。人才,当然是多多益善的好。陈诺这么一阵胡思乱想,突然门一推开,赵雪走了进来。 赵雪这些日子跟随陈诺数次大战,皆是身先士卒,不离陈诺左右,终日以血浴身,就连她自己恐怕都忘记自己这个女儿身了。就算战事稍停,她为了陈诺的司马营,也是努力奔波,替陈诺操演士卒,约束部伍,也难为她了。但她只要一得空就会往陈诺这里跑,跟陈诺说上几句话。 今日一进来,脸色却有点异样。 陈诺抬头一看,也有点不解,便问她:“雪儿,你匆匆忙忙进来,所为何事?” 赵雪定了定,方才说道:“将军,不知你在营中可听说了什么传言没有?” 陈诺放下手中书札,想了想,笑问:“是什么传言?” 赵雪往前走动两步,低声跟陈诺道:“大哥哥,你还不知道吧,这些我也是刚从营中那帮胡轸旧部那里听到的。说是这袁将军他得到冀州后,董卓那边就气得不得了,于是派了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将吴脩捧了天子的诏书,想要劝袁将军罢了义兵。袁将军哪里肯听,派人将此二人一并都杀了。” 这事是前不久发生的,陈诺也听说过,也就点了点头。 如今他是闻‘董卓’而头痛,加上有了前面深刻的教训,更是不敢直呼其名,转而说道:“他想不战而散人之兵,想袁将军会上这个大当吗?他想得也太简单了。” 赵雪摇了摇头,说道:“可大家都知道,当初袁将军从雒阳跑出来后丢下宗族太傅袁隗等人在董卓之手,董卓这次为了说服袁将军,那是拿出了太傅等人的性命相要挟。可袁将军为了表示与董卓决裂,居然斩杀了那批使者,他这是欲要陷袁太傅及宗族人等于死地啊!” 陈诺嘿然一笑:“以袁将军的性子,他岂会因为一个太傅袁隗,而受制于他人之手?” 赵雪点了点头:“大哥哥你说得对,就因为此事,董卓大发其火,立即让人抓捕了袁氏在京的宗族人等,并将太傅也抓了起来,而且……而且据说他们如今也已经被董卓命人在东市斩首了。”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就算没有后世的先见,一般稍微有点预见的人,在袁绍杀董卓使者一事后也能立即看出这件事所能带来的后果。 但他转眼看赵雪脸色有些难看,他也是有点不解了:“怎么,你先前还因为你哥哥一事差点就要刺杀袁绍,如今怎么倒反担心起袁绍来?” 赵雪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大哥哥你不是说了吗,让我不可乱杀好人,在大哥哥一时没有查清楚之前,让我先放下仇恨,不要跟袁将军计较。大哥哥既然答应为我报仇,我自然放心。更何况,如今大哥哥既为袁将军效力,我当然要为大哥哥你考虑,暂时放下仇恨,不与袁将军计较。 只是我想,这件事情一旦闹将起来,董卓和袁将军之间必将有一场大战。大哥哥你身为袁将军部下,如今又身处阳城,只怕战事一起,大哥哥你就要首当其冲与董卓厮杀,到时免不得一场血战。我非担心袁绍,是担心大哥哥你呀。” 陈诺被赵雪一说,心里一暖,也知道赵雪非巧言令色之人,深为感动。 他连日来的疲惫也急需有人安慰,此时被赵雪勾起了心里的那股缠绵之意,不禁伸出手来,就要握住赵雪手掌。 只是扫兴的是,这时屋外传来步履之声,跑得甚急,踏踏踏的传到陈诺耳里。陈诺听到后,也只好抑制了自己的冲动,缩回了手,赵雪也已经退到一旁。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告诉陈诺周昂找他。 都这么深更半夜了,周昂找他会有什么事情? 正好赵雪在身边,他也就带着赵雪同去了周昂府上。周昂屏退了众人,独留下陈诺。 陈诺看他神色紧张,看来是出了大事了。 只见周昂从案上拿起一封书函,交给陈诺,一面说道:“听说京中出大事了!袁将军叔父袁隗,以及他在宗族的那些亲戚人等,都被董卓那贼子杀得一干二净。这消息传到冀州,袁家那些旧日的门生都是思念为袁太傅报仇,人心大动。在此事上袁将军也绝不能轻易饶过董卓那厮,只怕一场大战难以避免了。” 他顿了顿,看了陈诺一眼,继续道,“这袁将军跟董卓一旦开战,陈将军你只怕闲不下了。想将军你刚刚新胜,此刻距离雒阳又是最近,只怕将军你这次免不得要再次辛苦一趟,带兵出战了。” 周昂说的没错,赵雪猜的也完全正确,袁绍有让他出兵的命令。 袁绍这次交给他的紧急书函,上面先是嘉奖了陈诺阳城一战的功劳,说陈诺之功,可堪重用。接着,提到了战俘事上。言明将此战所获得的一切战俘以及兵甲粮草等全都赏赐给陈诺,让陈诺自己任意处理。 在交代了这些后,又说到董卓屠杀他宗族的事,言此仇如海深,不可不报,发誓要给董卓一点颜色看看。当然,他此刻身在冀州,鞭长莫及,而陈诺距离雒阳又是最近,所以想让陈诺先行发兵由轘辕关取雒阳,他将在不日间命令其他各部先后起兵,一同对付董贼。 其实陈诺也知道,袁绍之所以这么痛快给了他这么多好处,未必是他本意。他不过是要利用他攻打董卓,当做马前卒子罢了。但袁绍既然有命,而他暂时又得傍依这棵大树乘凉,也只能听其号令,整顿兵马,准备轘辕关一战。 第四五章:典韦之戟 轘辕关自守将胡轸之死,其实也已经名存实亡,守关将士大多在外逃亡。 毕竟此关乃雒阳八关之一,扼守雒阳之门户,董卓那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胡轸一死,董卓女婿中郎将牛辅,立即任命胡轸老乡杨定重新把守此关。 等到陈诺接了袁绍命令起兵夺取此关,杨定也已经基本接收了此关的防务,而且又带来了不少部下,将轘辕关重新部署了一番,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牢固了。 陈诺知道硬来只怕徒耗伤员,唯有以智。正好,他手上还羁押了一批胡轸旧部没有收编,于是故意放他们回去,且在其中夹杂了他的人马。等到杨定开关纳了这些人进去,陈诺率部也已经悄悄尾随至关外。 时至深夜,城头上一把火起,这是陈诺与混入关内的奸细之间约定的信号。城门被缓缓打开,陈诺率部冲入关内,一时间火光冲天,杀喊声震动山谷。 那杨定还搂着女人在睡,乍然间听到喊杀声,再见窗外一片火光,也知道大事不好了。恰时卫兵冲了进来,报告敌军杀入的消息。杨定再也定不住,立即翻身抓了衣服胡乱穿了起来,就连女人也不顾了,带了亲信部下趁乱逃出了轘辕关。 一夜大火扑灭,陈诺重新据守此关,得了无数器械粮草,更是俘虏了许多西凉将士,更有战马两百多匹,收获巨丰。陈诺得了此关后,立即差人四处探听,一时没有听到袁绍其他诸路人马进兵的消息,也暂时将军队驻扎在关内休整。 陈诺知道,如果再进,那就是雒阳。虽然雒阳在董卓走后一把大火烧了,但毕竟董卓没有放弃关东,仍是派有他的女婿牛辅等人分兵据守,如果他此时贸然进军雒阳,那就是孤军深入,是必犯了兵家大忌。所以他必须先屯扎下人马,修书袁绍,等待袁绍进一步的安排。 更何况,他虽然收编了不少降卒,也重新装备了司马营,但也因为营内成员成分庞杂,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加上投降的人多为西凉人种,虽然惯于征战,也不怕死,但就是纪律太差,动不动抢劫杀人。 前些日子还有一伙人溜出帐外,掠夺民女,火烧民房,被陈诺知道后立即斩杀以正军法,也稍稍震慑了一下人心。虽然如此,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诺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对这些人进行严格的管理和训练。 在关内待了十数天,一时没有接到袁绍的回书,也没有听到各路人马进兵的消息。倒是听消息说杨定败后回到牛辅那里,又找牛辅要兵要粮食,说是还想过来找他报仇。 陈诺也没有功夫理会这些,倒是眼看时已进入寒冬十月,天气也慢慢的严寒了起来,而袁绍那边始终没有消息,看来,袁绍是无心此事了。果然,不出数天,有袁绍使人送达紧急文书,让陈诺立即罢兵撤出轘辕关,率部回邺城。 至于为什么,袁绍没有言明。不过听小道消息,可能是公孙瓒将要发兵来夺冀州,袁绍因为新近得到河北,尚未站稳脚跟,兵马不济,自然惶惑,所以紧急收缩各部,赶赴邺城。 袁绍既然有令,陈诺也只好遵命而行。不数日间,他率领着所部千余人马也就离了轘辕关,先走南,路过阳城,再向东。 之所以绕道而走,因为河南之地毕竟是董卓的势力范围,有牛辅等镇守着,他可不想轻易去碰那根钉子。加上他路过阳城,顺便将因轘辕关一战所获得的粮草器械以及俘虏等所不能带走的,全都交给周昂处理,乐得做个顺手人情。 陈诺一路而东,刚到了京县,身后侦骑报说,有一伙骑兵打的董卓旗号,正朝他们尾追而来,数量甚众,只怕不用多少时间就要赶上。 陈诺也没有想到,在轘辕关等了多日贼人没有来,如今他们撤军了,贼人倒是赶过来凑热闹了。 要是在轘辕关,他不妨跟贼人玩玩,可如今不说行军在途,他也是身负重任,要按期赶回邺城的,可不能因此耽搁时间。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努力摆脱这伙人了。 陈诺营内虽然装备了将近两百的骑兵,其余则多为步兵,要想以步行之力甩脱这伙人,只怕比登天还难。为今之计也只有他来亲自断后,让步兵先行一计了。 陈诺当即让侦骑再探,他立即命令赵雪和韩猛带领大部人马继续前进,他身边也只留了一些骑兵和弓箭手,准备埋伏阻击敌人。 赵雪最关心的莫过于陈诺的安危,如今陈诺将她和韩猛都调走了,也就没有人保护在他身边,他们哪里放心?自然不愿意遵从陈诺的号令。 陈诺也知道不跟他们说清楚,晓以利害,他们是不会按命令行事的。没奈何,只好将他们拉到一边,跟他们解释说:“如今敌人就在身后,而且多是骑兵,此地利于骑兵作战,于我等不利,我们硬拼是不行的。若不能想办法及时截断他们,只怕我等谁也休想走脱。 我让你们带兵前行,那是因为这支人马多是新近归附,若不得你二人前后震慑,只怕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就要趁机作乱,难道你们眼看着我的心血就这样白白泡汤而不管吗?” 赵雪和韩猛二人当然不想看到这些,加上说不过陈诺,也只好听了他的命令,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陈诺领着一二百人,找了个险要的地带,悄悄埋伏起来。等到贼人前后骑到了,陈诺一声令下,早搬取大石,断了骑兵的路。那些骑兵不能得进,顷刻间乱成一团,陈诺则趁机挥兵冲杀。 这伙骑兵有千余人之多,打的董卓旗号,领军将军是张济。他旁边就是杨定。那杨定败出轘辕关后,找牛辅要兵要粮,牛辅也是不厌其烦,正好张济在河南活动,他也就写了封书,让他找张济帮忙。 他到了张济那里,张济也并不待见他,杨定唆使他兵取轘辕关,张济可没那么好使唤的,自然不肯轻易答应。终于等到陈诺弃关而走的消息,杨定就趁机唆使他趁陈诺离关的大好机会,正好可以追杀陈诺。杨定是好说歹说,终于将张济说动,也就答应带领所部人马一路追了过来。 那杨定从旁人口里知道了陈诺就在乱军之中,他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看陈诺一马冲了下来,他更是不打话,挥刀来取陈诺。 陈诺正厮杀着,猛然的背后一凉,一柄刀贴着背脊划到。陈诺也是反应迅速,身子向前一俯冲,扯马急下,手上铁枪往后扫去。一声当啷,枪与刀相撞,陈诺调转马匹,迎头再战。再一看,杨定挥着刀,又是疾扫而来。 陈诺更不打话,手中枪接连乱舞,架住了杨定的凌厉攻势。 那杨定一面疾战着,一面口里呼哧呼哧的乱叫起来:“你这厮全无肺肝,城下之日你不送还我女人也就罢了,如何还要将我女人百般羞辱,我今天就要拿你这厮的命来相偿!” 陈诺先前还不知道此人是谁,如何一上来就这般拼命,此时听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说,他也就立即明白过来。 在轘辕关攻下当日,杨定慌乱中弃他的爱妾而走,等到陈诺军攻入城中,他也立即派了士卒保护好杨定府上眷属,并严令他人骚扰。等到陈诺有空来见他的这些妾室时,那些女人倒是会逆来顺受,居然想要勾引陈诺就范。 当时陈诺身边带着赵雪,那些人没看出她的女儿身,也就没将她放在眼里。但陈诺心里可是很清楚,自然克制了某些**,加上赵雪在他耳边说了句俏皮的话,他也就立即将她们放了。 赵雪当时说道:“我听说周幽王因为褒姒一笑,而倾国倾城。吴王夫差因为一个西施,而将社稷颠覆。将军,眼前这么多大好美人,你准备干些什么呢?是不是要小的暂时回避回避?” “雪儿你言重了!想我不过一个小小的领兵将军,何能跟周幽王还有夫差他们相提并论?” 陈诺被赵雪这句话差点逗乐了,他也立即明白赵雪是以前人的典故来敲醒他,提醒他不要迷恋女色而害人害己,他也就当即将这些人遣出。 只是他疏忽了,他虽然派人保护她们出城,奈何乱世兵匪乱窜,到底被一伙西凉残兵给劫走。如今只怕早已是凶多吉少了。 陈诺听他骂得狠了,也有心解释:“杨将军,这你可怪我不得,我已派人将尔等妾室放回,奈何又被你西凉残部劫走,如今也不知去向。所以这事说起来,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与本将军何干?” 杨定瞪大眼睛,愈发不干了:“什么,你居然将她们都遣走了?哼,你这是在瞧不起我的眼光了?” “……” 看来再多解释也只是浪费口舌。陈诺也感觉到了杨定是在真的生气,或许在他看来,其他都在其次,要是有人怀疑他的眼光,那可比杀了他更加可恶。 果然,杨定被陈诺这无意间的一激,手上虽然加重了攻击,但刀法也因此变得着急了些,破绽百出。顷刻间,被陈诺一枪.刺到,划破他握刀的右臂,手臂一颤,鼻子一哼,跟着鲜血直流。 杨定瞪视了陈诺一眼,忍着剧痛,又是接连砍出数刀。但奈何他越是着急,越是刀法混乱,被陈诺逼到最后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如此下来,陈诺渐渐将杨定困死在枪影之中,眼看稳操胜券,不时就可击退杨定了。 他一枪直朝杨定面目击去,突然被另一杆枪枪头一碰,手上微微一震,再一看,眼前走马观花似的换了一人。来人手上亦使了一柄长枪,年纪跟陈诺相差无几,但一杆枪在他手上舞起来却比起陈诺的要好看多了。 陈诺心里一惊,也不说话,沉重应对。 那杨定虽然被旁人一枪及时救了出来,但他并不领那人的情。若是张济亲自出手倒也罢了,可如今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给救出来,老脸上过意不去,怎么也不好受。 他还想挥刀插进来,奈何他二人两杆枪一旦斗将起来,那就是一堵墙一般泼墨不进,这下更加恼了杨定。那杨定挥着刀,指着那个年轻人大骂道:“张绣小子,我还轮不到你来出手相帮!你快给我滚开!” 原来,在先时,那张济虽然答应帮助杨定报仇,但他也并不急着出手。他自始至终都是立定马背上,观察着战况。眼看杨定被陈诺咬死,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也知道是该他出手了。 只是他手刚刚触到刀柄,瞥眼看到张绣,也就将手缩了回去。 他的从子张绣,这次随他出征。只不过,因为没有得到他的命令,一直干耗在旁。虽然张绣到现在都没有开口,但从张绣捉急的神色中也能看出他是手痒难耐了。 张济嘿然一笑,他也是有心要张绣表现表现,也就手一招,向张绣说道“绣儿,你去跟他们玩玩。” 张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时引得张绣热血沸腾,他等张济这句话可不是一时了。 “是,叔父!” 他长枪一紧,猛的扯马向前,也就飞奔陈诺二人。眼看着陈诺一枪如蛇一般钻到杨定的面门,他也就毫不犹豫,挥动手中长枪,及时架住了陈诺这一枪,同时将杨定扫出了圈外,这才救了杨定一命。可是如今眼看杨定分明不领情面,他倒也无所谓,反正充耳不闻。 陈诺听杨定这么一骂,也就知道来者的姓名和来历了。眼看张绣这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老练毒辣,陈诺心里也是打鼓。他虽然跟随赵雪学了一套赵家枪法,到底学习没有多久,实战经验也是很少,相对而言还很是生疏。如今在一个熟悉的人面前舞弄,实在是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了。 但眼前可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就没有机会再想其他。陈诺与他斗了数个回合下来,越斗越是心惊,终于在张绣一连窜的攻击下,有点力不能继,变成简单的招架了。 但他从对方所使的枪法中,似乎隐隐看到了某些东西,在确定无误后,他错愕的开口问他:“慢着!你所使的这套枪法如何跟赵家枪法有些神似?” 张绣听陈诺这么一问,嘿然一笑:“本将军还没问你呢,你这小子是哪里偷学来的这套枪法?只是可惜你小子学艺不精,让我来教教你吧!” 张绣此话一出,身子离了马背,突然向上拔起,脚尖一点,将枪轻轻一送。陈诺与他相距不过数丈,他这枪一送,盘旋而来,陈诺眼前一片枪花,根本分辨不清这枪所来的方向,更是无从招架。眼看挡又挡不下避又避不开,就要命丧他手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突然耳边砰然一声,一团火花在眼前炸开,张绣手中长枪脱手而去。 不但张绣大骇,就连陈诺也是吃惊不小。再一看,刚才那击落张绣一杆枪的不是别物,却是一支铁戟。这支铁戟陈诺有些眼熟,一时间还没想起来。这时,就见四下里喊杀声大起。 当先一人赤胳膊,撩衣角,提了把长长的铁戟,如一只白额吊睛虎一般,猛的从山后跳了出来。那人一路嘶喊,见人就杀,面目凶狠非常,没胆子的早从马背上吓撞马下,当场毙命,更别说阻挡他了。 这人一出,他身后则紧跟着跳出了二三十条汉子。他们皆是一副副凶蛮的样子,手里执着凶器,全不把这伙西凉兵放在眼里,冲上去就杀。 看他们下手之凌厉迅速,根本不输于那些能征惯战的西凉兵,倒是有以一当十之能力。 来人陈诺已经看清楚了,他狠喘了一口气,是典韦! 此时,那张绣一枪脱手,吓得面色全无,看着虎口,只见虎口处肉皮脱落,都震出了一道血口子。他转头去看他的兵器,被震脱了数丈之远,此刻插在地上,兀自震颤着枪身。看来不但是张绣感到了害怕,就连他的那杆枪也感到了从未有之恐惧。 在陈诺再次杀来前,张绣赶紧扯马往后,取了长枪,想要再次来与陈诺争衡。 但此时,典韦一旦杀出来,立即往陈诺这边直奔。他先是取了另外一支铁戟,奔到陈诺马下,立即是双戟往地上一插,将身一拜,高声道:“韦来晚了,望将军恕罪!” 陈诺可不想在乱军之中跟他搭话,就要请他起来。但就在这时,他耳边一声马啸,猛的抬头看到一道枪影刺来,直奔典韦后脑勺而去。没想到,张绣霎间已经兜马挺枪杀了过来,眼看典韦就要吃亏了,而陈诺更是来不及救他,心里也是咯噔一跳。 但陈诺或许小看了典韦,典韦居然在这一瞬之间,身子向前猛的一倾,手上力拔铁戟。呼啦一声,一戟回扫,震退张绣,一戟投掷,砍杀了旁边一个武官。 那个武官陈诺当然认得,刚才他还跟他缠斗过,正是杨定。 那杨定也不知是不是异想天开,想要趁着典韦下拜的机会,做出欲杀典韦的愚蠢举动。只是他的动作实在太慢,甚至在陈诺都尚未发觉时,就被典韦还之一戟,刺杀于马下! 第四六章:古之恶来 陈诺率着后续人马一路追赶,到管城地界,也终于跟赵雪、韩猛所领的前部人马会合了。 看着全身浴血的陈诺,以及他身后仅剩的一些人马,赵雪也能知道,陈诺为了掩护他们,是经过了多么惨烈的一战。 她一路担着心,此时亲眼看到陈诺安然无恙,幸福的泪水难以抑制。 她再也难抑心中的一股冲动劲,一跳下马,直奔陈诺而来,拦腰将他抱住。 陈诺正跟典韦说着话儿,猝不及防的遭遇了赵雪这一狼抱,一时也是遽然僵硬住了。但看典韦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加惶惑了,陈诺恍然间明白了过来。 这种见面方式不合乎汉时常礼,更何况赵雪此刻是男儿身,也就是男男相抱,实在不雅。不过既然人家都抱上了,此时拒绝似乎有些不显大气。 他也是反应迅速,当着典韦以及众将士的面,夸张的将赵雪身子紧了紧,低声告诫她:“你想害死我吗?”接着往外一推,手抱着赵雪的两肩,哈哈一笑:“赵兄弟,你没有将我军队带丢了,也算你一功!” 也不管赵雪什么表情,陈诺放下她,又找韩猛。 韩猛虽然跟随陈诺多时了,但他一直唯陈诺马首是瞻,哪里敢跟陈诺用这种称兄道弟式的方式见面?他眼看陈诺双手张开,赶紧退后两步,躬身就拜,连连说道:“唔……将军回来就好!” “是是……” 陈诺双手既然张开了,总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转过身来,也无他人,顺势就往典韦身上抱去。 典韦人高马大,加上虎背熊腰,陈诺虽然跟他个头相差无几,但终是觉得这一抱仿佛抱住了一根柱子。倒是典韦憨厚,没有拒绝陈诺的好意。 只是典韦老实得很,立即说道:“将军这种见面方式新颖得很,韦还是第一次。不过被将军这么一抱,倒是立即让韦有种身陷娼寮被大爷玩耍的意味。” 说到女人,这些光棍倒极是爱听,眼睛都是放着绿光,嘿嘿的怪笑着。 再看赵雪,故意抹黑的脸上仍是黑里透红,隐去了那股英杀之气,反之给人一种小女儿特有的娇羞之态。 陈诺哈哈一笑,开玩笑道:“如此,今晚典君哪里也别去了,陪大爷玩耍。” 听陈诺这么意淫着,将士们尽扫满身的疲惫,身心也愉悦了不少,仿佛一下子忘记了刚才战场的惨烈。 先时,典韦一戟挡住了张绣致命的一枪,接着又投掷出另外一戟,杀了杨定。张绣一击不能得逞,又被典韦这一戟磕碰了一下,要不是他早有准备,又差点被典韦铁戟上所带来的一股巨大力气将其手中长枪给震脱。 但饶是如此,他被这一击之力一荡,气血翻涌,脸色大变。 典韦可不会给他喘息之机,他一旦化解了这一击,又杀了杨定,他立即是虎吼了一声,翻身跳起,空手而出,就要拉住张绣的马匹。想以典韦之巨大蛮横之力一扯,张绣必然随着马匹掀翻在地。到时张绣别说发挥手中长枪的威力,只怕性命不保。 眼看典韦冲到,张绣也是骇了一跳。但他接连受创,气血翻滚,想要以枪格挡,奈何使不出全力,眼看就要被典韦一击得手。 也就在这当儿,只听旁边一声乍呼,一人赤手空拳从人群里跳将出来,狂吼一声:“休要伤吾将军,胡车儿来也!” 那自称胡车儿的一旦跳将出来,空手夺了一把长枪,呼啦一下,猛的掷出。这一枪掷出时带了一股雄浑之力,就连典韦也不得不稍稍忌惮。典韦立即将空手缩回,持单戟将那把长枪打落。 也就这一当儿,张绣扯马往回就走,算是侥幸逃过了典韦这一击。 典韦虽刚刚轻易磕碰掉了那胡车儿飞来一枪,但也明显感受到了对方雄浑之力。他也是难得遇上这么一个对手,嘴角里呼哧呼哧了数声,舍了张绣,径直来跟他斗。 那胡车儿倒也有股蛮力气,眼看对方一戟就要杀到,他低下身去,环手抱起了一具尸体,将其抛掷了过去。他借着这尸体的掩护,趁机从旁边又夺过来一把长刀,冲上去就跟典韦豪斗了起来。 眼看典韦与胡车儿缠在了一起,旁边张绣也是手不得闲,更不管虎口流的血,就要冲上来夹击典韦,但恰时被身后张济拦住。 张济一直在旁观战,眼看他侄儿张绣力压对方主将,就要大功告成了,他也极其欣慰。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不但杀了杨定,而且还迫得他侄儿如此之狼狈。饶是他如何镇定,他再也不能坐视,立即是取过一杆长枪,挥舞着命令其他部下也一并冲杀了出去。 他快马奔到张绣身后,拦住了他,并让人保护他侄儿不得乱走。他则匹马赶上,与胡车儿合斗典韦。那典韦先前还跟胡车儿慢慢玩耍,突然被旁边杀出一个同样使枪的汉子,而且枪法还颇为不陋,比起张绣的花哨要有用得多,也是一下子激起了他的斗志。 面对两敌马上马下左右夹击,典韦丝毫没有惬意。他是一手使戟,一手取了刚才地上拔起的一把长刀,居然双管齐下,左右搏击,分心而为,却也毫无慌乱,章法自然,居然全力支撑了数个回合。 陈诺在旁看得眼花缭乱,暗暗叹服。只是他也能看得出来,典韦随手捡起的那把长刀实在不经用,几个回合磕碰下来,居然蹦出了几道口子,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刀就要折了。 他赶紧兜转马匹,就要去为典韦找到他的另一只铁戟。 只是,典韦以戟掷杀杨定,铁戟还留在杨定的身上,要想取得铁戟,必须找到杨定的尸身。这杨定毕竟是西凉军官,他如今被杀,那些他的旧部也立即抢去了他的尸身,团团保护在他身侧。 陈诺也不敢耽搁,快马冲到,将那些士兵挥枪杀退,眼看就要得到那杆铁戟了。 陈诺的异常举动自然没有逃过一直在侧的张绣,他虽然负伤,被他叔父张济勒令保护起来,但眼看陈诺冲来,他也不管他人,立即挥枪径取陈诺。 陈诺伸手而出,突然感到背后有异,知道有人偷袭,赶紧回身扯马走开,还了对方一枪。砰然一声,陈诺也已经看清是张绣杀到。 陈诺勒住马,瞪视着张绣。 那张绣毕竟虎口受伤,使不得气力,这一枪耍出,准头虽有,偏偏失去了力道。陈诺当然也已经明显的感受了出来。他瞥眼瞧了瞧张绣握枪的手腕,只见上面一片血渍,就连握枪的手都在颤抖。陈诺嘿然一笑,一下子明白了。 他将手中长枪一抖,笑道:“刚才张将军说要教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枪法,好啊,我现在就向将军你讨教讨教!” 陈诺说着,抖动长枪,尽管往张绣受伤的右手刺去,又故意使出全力,尽往他枪杆上磕碰。本来长枪轻便,取其攒刺之力,不同于棍棒,如今陈诺弃其长而用其短,张绣虽然鄙夷之,但也知道这是陈诺故意而为。 他鼻子一哼,心里想着他明明是知道自己右手有伤,不能使出全力,故意接二连三的要以蛮力相斗,实在是狡猾之极! 但如今既是战场,胜者为王,埋怨也没有什么作用。张绣想到这里,只能尽量避免让他伤到右手,同时尽量不与对方硬对硬。 两人正憨斗间,突然陈诺一声断喝,大呼道:“看好了,本将军要来了!” 乍闻此声,张绣还是一懵,但抬头一看,只见陈诺端正长枪,往他胸前一送,脸上一黑。 他正要去接,却见对方将长枪一抖,再抖,舞出一团枪花,而且其速度在眨眼间成倍增加。张绣再看,已是眼花缭乱,寻不到枪影,更何谈去接他这一枪。 张绣到此时,也不得不佩服陈诺。想先时,他就是以他这得意的一招‘枪花出海’来对付他的,若不是典韦的及时出现,差点击杀了陈诺。 可现在,对方只在看了他使过一次之后,居然学得有模有样,还以此招来回敬他,他也是不由的骇然。 “不自量力!” 张绣的枪法正如他的年纪,比起他叔父来,虽然还有些鲜嫩,但对付一个陈诺还自认为绰绰有余。在对方这一枪来后,他鼻子一哼,将手中长枪同样乱舞,以此来打破对方的路数。 要是对方是个老练之人舞出这招,他可能还有所忌惮,不敢随便去接,可若是陈诺,像他初练新手,自然不放在眼里,也自信能够轻易破了他这一招。 陈诺目的不在跟张绣拼勇斗狠,所以使出这招,不过是一时兴起。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悟性很好,不但初学就会,而且居然能够舞得神似。 但也只能止于神似,这点他心里必须清楚。所以眼看在他这一枪逼得张绣也不得不往后退的时候,他当然是趁张绣没有使出凌厉招式破解他这招之前,赶紧趁机取走了杨定身上的铁戟,虚晃一枪,抽身而走。 张绣眼看陈诺轻易就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他也是愤恨异常。 但看着陈诺的背影,他立即陷入了沉思:“可恶,这厮的一套枪法虽然跟本门的枪法有些许之差别,到底有诸多神似之处。如果不是得高人指点,如何会这些?别看他现在学艺不精,只怕假以时日,以此人的聪明…… 不过,他既然会使这套枪法,如何打来打去就只用了那么简单的几个招式,其余的他难道不会用?难道他……他也跟我一样,都不能学到全套的枪法?” 张绣想到这里,眉头一皱,锥心之痛感强烈。这是他多年的硬伤,一般他不愿意想也不愿意提起。 不过他转念一想,一下子豁然。 想他所使的枪法不过神似而已,而且看陈诺在他使过‘枪花出海’之后,这才有模有样的使出来的,分明是现学现卖。 他想到这里,又是琢磨起来:“难道这人是自学成才,并没有什么人教他?如果是这样,那还说得过去。只是……” 想到他看了一遍就学会了他的‘枪花出海’,那这人也太恐怖了点。假以时日,也必是他一个劲敌,如果现在不趁这机会剪除了他,必将成为后患。 他身子一动,但又立即想到了另外一事,“如此说来,他若不是见过师父还有师弟他们也断不会使这些枪法的,就算神似,也不可能到如此之地步!” 想到师父师弟,他紧了紧手中长枪,一股莫名的怒意往胸口直填。 而再看战场,又是一番变化。 陈诺唬退张绣,从杨定身上取了铁戟,也不敢耽搁,赶紧匹马赶回了典韦这里。陈诺果然猜得没错,等他赶到,典韦手中的长刀也终于断了。 本来典韦手中长刀再怎么不经用,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折断,到底是张济使的坏。 张济与典韦斗了多时,也深惧典韦那股雄浑无匹之力,虽然勉强支撑数个回合没有倒下,那也是得胡车儿在旁策应。他也知道,如果再斗下去,也必落得跟侄儿张绣同样败走的下场。 只是他身手虽然不济,到底脑子灵活,他眼看着典韦手中的长刀几个回合下来都崩出了几道缺口,知道他手中的刀不利索,也就趁机使眼色给胡车儿,让他故意以力磕碰典韦手中的刀。 胡车儿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股子蛮力气,他人不笨,也一下子明白了张济的意思。 几次下来,典韦也知道他是有意的,只是奈何手中刀不争气,愣是碰不了两下就折了。典韦也是怒了,一把将断了半截的刀身掷了出去,以单戟来应付张济二人的左右夹击。 虽然他一时能应付得过来,但毕竟胡车儿的勇蛮,加上张济的巧智,也迫使得他由上风,渐渐转而持平。若再这样耗斗下去,胜负就难预料了。 不过幸好陈诺的及时出现,将另一柄铁戟丢给了典韦。典韦双戟在手,如有神助,战斗力顷刻间上来。一戟迫退了胡车儿,一戟震得张济握枪的手巨颤,胸口气血乱滚,脸上血色煞白难看。比起张绣来,似还犹有不济。 张济毕竟老辣,眼看典韦气力沉雄,知道自己非是敌手,在还没有出尽洋相之前最好知道收敛。他一声呼啸,调转马头,赶紧招呼着张绣等往后便撤。 剩下胡车儿应付了典韦两招,也受了多处创伤,方才在张济的命令下,也弃了典韦逃走了。 典韦杀得不尽兴,还想要追杀上去,好歹被陈诺叫住,典韦这才不情愿的将双戟一插,停止不追了。 既然已经杀了杨定,又击退了张济的追兵,陈诺不敢耽搁,赶紧让人随便打扫了一下战场,能拿的就拿,不能拿的放弃不要,带着典韦与他所带来的那二三十条汉子,一起紧赶慢赶,也终有追上了赵雪和韩猛,会合了前军。 此地管城,归属于河南地界,仍是董卓的势力范围。但好歹刚刚击退了张济的追兵,想必那边一时也不能派人追来,加上天色也将黑了,陈诺也就将军队就地驻扎下来,休息一晚明天再动身。 晚上,陈诺大宴了全体将士,又特意夸奖了典韦的勇猛,一时脱口盛赞他是‘古之恶来’。 那典韦乍然听到‘古之恶来’四字,不觉的身子一震,看向陈诺,他实在不知陈诺为何突然如此这般称呼他。 陈诺这声‘古之恶来’一旦脱口,也不难想象出典韦错愕的神情。毕竟他拥有这个外号是在他跟随了曹操之后,曹操因为其英勇,一时赏赐给他的。 不过,现在典韦既然为他所有,那这个外号就由他来赏吧。 见众人都不明白,于是,陈诺也就将古之恶来的传说说与他们听。 “话说在商朝时有一对父子,父亲名飞廉,他善于奔走,一日千里。他的儿子叫恶来,力气巨大,据说他力气大到可以徒手跟犀牛还有熊虎搏斗,是不可多得的勇士!今日我亲眼看见典君在场中以一人之力傲斗群雄,真不输古之恶来也,故有此而发。” 典韦听后尚没有做声,他身后一同带来投奔陈诺的老乡一听,皆是大呼小叫,直称这个‘古之恶来’的外号取得当真巧妙。又跟陈诺说了些典韦的趣事,说典韦平时家中无事,就专以射虎为乐,虎跑则追,与虎较量气力,这‘古之恶来’的外号也当真配得上他。 典韦听左右都这么说了,而且这外号听起来还蛮不错的,甚合他的心意,也就没有推辞。 他连喝了三大碗,向陈诺低头就拜:“韦是粗人,能得此‘古之恶来’之号实在愧不敢当。不过既然将军有此一说,韦也愿意遵从,多谢将军赐号!” 陈诺赶紧一把挽住典韦的手,笑道:“不谢不谢!恶来,你没有忘记我先前说过的话吧?今晚你哪里也别去,就陪大爷我玩耍啦!” 说着,拉着典韦径直往中军大帐走了。 第四七章:黄巾军西走 当然,陈诺的一句‘玩耍’只是开开玩笑,谁也不会当真。他将典韦拉到自己所在中军帐中,又让人设了小宴,与他对榻眠酒,畅谈心事。 从典韦口中,陈诺也知道了些他别后之事。 原来,典韦自辞别了陈诺,拿了赵宠首级,也就一路回了陈留张邈处。因为他当时不过是赵宠帐下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微不足道,而他如今拿了将军赵宠的首级突然出现在太守张邈面前,也着实让张邈吃了一惊。 看着满身血污的典韦,张邈仍是不敢相信的问他:“所谓树倒猢狲散,赵将军都战死了,如今也没有一个回来的,你却是个例外。你不但回来,而且还带回了赵将军首级。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逃跑呢?” 典韦听张邈这话说的没有水平,也是鼻子一哼,眉头一竖:“赵将军平时待我等也不薄,韦既然一日在赵将军帐下为士,那当一日为其马首是瞻。今日赵将军不幸战死,我不能手刃贼人,便当将其骸骨带回陈留交予张大人处理,这是为士的本分,也是做人最起码的道理。大人难道连这都不懂,何须这么一问?” 张邈被典韦反呛了一句,一时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典韦任务既然完成,也赖得理他,向他拱手,言明要下去了。 张邈尚未开口,帐外走进来一人,乃是张邈之弟,广陵太守张超。 诸侯讨伐董卓时,他从广陵起兵与兄长会合。诸侯盟散后,广陵因为被陶谦派了赵昱为新任太守,加上又为本土豪强陈珪、陈登父子威望所据,张超回不去了,也就只好暂时留在了兄长张邈处。 他拦住典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方才傲气十足的说道:“你说凭你一人之力,居然从贼将手上夺了赵宠将军首级回来?如此说来,你必然有些本事了!” 张超说着,立即带同典韦出了大帐,指着帐外一排七八个力士,让典韦跟他们打。 典韦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从文丑手上夺来赵宠首级,又连日奔波,将其首级送回陈留,为的是‘忠义’二字。如今眼看不但不能得到他们的宽慰,而且还要被他们用怀疑的眼光相待,他也是怒从心气。哪里用得着客气,冲上去,三下五下,也就打了起来。 要是在平时,别说这七八个力士,再多他也不放在眼里,可今天不一样。 典韦是有心杀贼,奈何他连日奔波没有一日好觉,更没有一天饭饱,力气不足,如何能战?再加上这些力士单个的本来就很是厉害了,更何况是七八个一起冲上。 虽然典韦片刻间撂倒三四个,但到底气力不济,一个破绽,就被这些人蜂拥而上,压在了最下面。典韦还想挣扎,脑袋因为饥饿而晕眩不止,使不上力,顷刻被人用绳索捆绑了起来。 接着,又被人架到了张超面前。 这时张邈也从帐中走了出来,张超指着典韦跟张邈说道:“这厮杀汉分明也没有什么本事,我看他护送首级是假,贪图其他是真!先前我还道他怎么能从贼将手上夺来赵将军首级,又能轻易突破黎阳方面的封锁平安到达我陈留,现在想来,他想必是串通了贼人,欲要借此首级获得我们的信任,以好让他从中起事!” 张邈不置可否的看了典韦一眼,同张超说道:“这厮我虽然不认得,但想必也不会干出这等事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超决绝道:“不会!我知道大哥你怎么想,你是不想把事情做绝。可大哥你不要忘了,袁绍可是要杀你之人。如今既然黎阳一战失败,我等便更不能心慈手软,若是被他的人深入了我军之中,我等军情被他所掌控,还何谈与他相抗衡?” 转过头来,喝令道,“先将此人拿下,看袁绍那边怎么说!” 陈诺听典韦说到这里,方才点了点头:“原来张超他们怀疑你是被袁将军他们收买了,是安插在他营中的奸细。不过也难怪,想他们黎阳一役偷袭失败,自然是草木皆兵,胡思乱想也不足怪。只是,恶来你既被他二人抓了起来,最后又是如何逃出陈留的?” 典韦憨憨一笑:“将军你或许不知道,韦虽是粗人一个,但平时也做了一些替人卖命的事,但凡是那些受过韦活命的人,自然不愿见韦受难。 韦虽在牢狱,却也得了他们暗中照顾,替韦打点,在狱中也没有吃什么苦头。等过了一些日子,他们眼看风声松了下来,也就冒死将韦劫出了大牢。” 在典韦没有出现之前,陈诺那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 他倒不是担心典韦会失信于他,他敢放他走,就已经笃定了典韦会回来。但现在毕竟是乱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像典韦好心送还赵宠首级,反遭了牢狱之灾,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他怕的是典韦会因某些变故身受羁绊,从此与他无缘。 不过还好,典韦到底还是信守了诺言,最终回到他这里来‘领罪’了。 当然,陈诺此刻听完典韦这么一解释,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迟迟不来了。 他点了点头,想到一事,便即问他:“如此说来,追随你而来的那些壮士,想必都是当初劫牢之人吧?” 典韦也没有否认,当即点头:“可惜因我使得他们有家再也不能回去,反而成了通缉之人,看看也只能从此随我亡命天涯了。” 陈诺轻叹一口气:“在他人危难之时,而不顾身家性命,拼死相救,这些人也称得上是义士了。这样,这些人既然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他们从此以后哪也别去了,就跟着你一同留在我帐下效力吧。只是这样一来,要委屈恶来你了。” 典韦最担心的就是这些随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听陈诺这么一安排,当然高兴,立即拜谢:“将军不以前时韦之莽撞,不但愿意收留韦,且愿意安排我的这些难兄弟们,实乃真正的大英雄,大丈夫!韦无以言谢,今后唯有以死相报答!” 陈诺赶紧将他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魁梧的身材,凶恶的面貌,突然想到一事。 阳城一战,使得他的司马营来了次大换血,收编了许多新卒子。虽然值得可喜可贺,奈何这些兵痞多为不服管教的西凉人还有羌胡义从以及幽州乌桓,他们虽然敢于打仗也不怕死,奈何纪律很差。 虽然有赵雪和韩猛二人约束,到底他两一个本是女儿身,虽怒而不威,而韩猛虽然杀人厉害,但对于管理一事也是常常抱怨头痛,不是很上心。再说,他二人毕竟能力有限,要想在短时间训练出这么一批士兵,只怕也非易事。 而陈诺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些兵痞之所以屡教不改,那是因为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别人。像他们这些大老粗,跟他们讲大道理没有用,也只能以拳头说话。谁比他们的拳头厉害,他们才肯服谁。 而眼前的典韦,不但能打,而且面貌凶恶,也想必没有人敢轻易撩他虎牙,却是不二人选。倒不如先拨给他一些兵马,让他带着,看能不能起到一些作用。 陈诺想到此,也就将他心里的想法跟典韦说了。 典韦之前不过区区一个小卒子,没想到陈诺一下子让他训练一二百人,感激之余心里很是打鼓,问他:“韦初来乍到,一下子要带领这么多人,他们之前又不是了解韦,怕他们心里不服吧?” 陈诺嘿然一笑:“他们不服是吗?恶来你不是有拳头吗,他们不服,打到他们服为止!” 听陈诺发下这话,典韦虽仍是没有太大信心,但想到拳头,他还是有莫大的信心的。 陈诺轻轻一拍他的肩膀,想到一事,说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事不明。我听说张邈张孟卓跟袁绍袁将军还有曹操曹孟德,他们都是从小要好的朋友,如何张孟卓因听了外间传言,就不惜跟袁将军作对,让赵宠将军兵发黎阳,我想这事张孟卓是不是太过冲动了一点?” 典韦皱了皱眉,说道:“当初韦在赵宠将军手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士卒,照理是不应该知道这其中内幕。但韦所幸还自认为结识了不少好友,对于此事的本末倒是有所耳闻。” 陈诺一听,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情还得从前说起,听说在诸侯会盟讨伐董卓时,袁将军时任盟主。当时张邈大人就在其下,不过张大人因看不起袁将军的某些作为,就当面说了他几句,于是袁将军怀恨在心。这次曹将军赴任东郡,袁将军就刻意让曹将军借机杀了张大人。 当然,曹将军不但没有这么做,而且还将此事当面告诉了张大人。别的不知,可能是以此让张大人感激他吧,毕竟他到底没有按照袁将军说的去做。张大人知道此事后整日不安,被他弟弟张超张将军知道,于是唆使他趁袁绍立足冀州未稳,先下手为强。 这张大人虽然徒有豪侠之名,可性子向来柔弱,没有主见,听张将军一说,也就同意了。而张将军性子急,也不论事情好歹,于是就命赵宠将军仓促发兵。并且,在发兵前张将军还给赵将军出了一个主意,让他驱逐陈留以及附近的难民,将他们全都赶到大河以北去,让赵将军以难民来扰乱黎阳守将视听,也好趁机夺了黎阳。 赵将军也当真听了他的意见,只是,如今黎阳一战失败,张大人和张将军也失去了主见,害怕袁将军报复,整日的操演兵马,就连郡内的黄巾也顾不得征讨,全都交给了曹将军处理。” 陈诺听典韦说完,也是不得不佩服典韦。 想这些秘闻若非外有耳目,是断然不会知道的,而典韦能以一个士的身份知道这么多,也当真不简单,足以见得他的交友之广了。 看来拉住了一个典韦,不但是身边多了一个卫队长,更重要的是典韦是侠士,他今日用他,多少能够赢得与典韦同道中人的欢心,说不定对将来的事业大有裨益。 说到曹操,陈诺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于是试探的问他:“这曹操曹孟德他如今还在陈留吗?” 典韦一点头:“恩,是啊。将军你也应该听说,这黄巾虽然早在前些年就被扑灭了,自张角等一死也再没有什么生气了。可天下大乱至今,困苦百姓活不下去了,那些黄巾党人也就趁机煽动他们再次闹事,听说光青州一带就有黄巾百万。 那青州刺史焦和不能镇压,只能由着他们乱来,声势也是逐渐浩大起来。但他也害怕这伙黄巾会跟河北那边的黑山军会合,这样一来那青州就更要完了,而眼下天气渐渐寒冷下来,又怕大河一旦结冰,黑山那帮贼子就要杀奔过河来。 也就因为这些,焦刺史他不思破敌之策,听说还发明了什么陷冰丸,说是将那些丸子放入冰水之中也就可以将冰块融化,这样黑山军就无法渡河。 这些也就罢了,想此大兵临境之时,他不是想着如何破敌,还整日的烧香求拜,希图神灵保佑他退兵。呵呵,将军你可听说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这青州与兖州搭界,那些黄巾党徒是四处乱窜,一部跑到东郡,一部跑到陈留,想要从陈留过境与黑山会合。想那曹将军刚刚被袁将军上表为东郡太守,他哪里会容忍这些事情发现? 曹将军先扑灭了境内的黄巾,接着又得到张邈张大人邀请,赶赴西面陈留,帮他对付郡内贼寇。我来时,曹将军刚刚与黄巾之间有一场大战。黄巾有数万之众,而曹将军毕竟新到,手上不过万人,只怕他们之间势必有一场苦战了。” 对于曹操的事情陈诺当然不会不知道,想他刚刚从赵浮手里逃生投奔袁绍时,他那时也已经有所耳闻了。 盟军瓦解后,曹操因为荥阳一败,士卒丧亡殆尽。他后来又到扬州募兵,之后转而投靠他的好友袁绍。只是袁绍既然无心于讨伐董卓,曹操在他这个老哥手上干的又不是很舒服,早想找借口离开袁绍了。正好,赶上青州黄巾再起,祸及兖州,天赐了曹操这个大好机会。 想这兖州乃四乱之地,是袁绍的总后方,袁绍既然一心规划先得冀州再以此与公孙瓒争衡,从而合大河而北与群雄争霸。当然,要想如其所愿,那么稳定大后方兖州才是重中之重。如今黄巾祸及兖州,袁绍怕因此破坏他的好事,也就急着找曹操商量,表曹操为东郡太守,将他打发到东郡,以此为他分忧。 而曹操,乐得袁绍先开了口,正好离了他。于是,他在袁绍还没有占据冀州之前,也就带着人马过了河。所以在河北时,陈诺也只闻曹操曾在袁绍营中呆过一段时间,却无缘与他一见。 只是没有想到,不到几个月时间,曹操不但在东郡站稳了脚跟,扫除了眼皮下的黄巾,而且还能抽出人手来帮助好友张邈戡乱,其手上也有了万余的人马,发展的倒是很快。 陈诺要想争衡天下,那当然要对周围的诸侯发展要有所了解。曹操的事虽然知道一些,但也没有那么详细,今天听了典韦一说,到底对曹操目前的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只是,听典韦前后说了一个晚上,其他事他都没有放在心上,有一件事情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刚才他听说了青州刺史焦和的事情,说焦和为了防止河北黑山军趁着大河结冰之机渡河而来,居然发明了什么陷兵丸?说将此丸丢入冰块之中可令冰层融化,当真胡闹。 一想到那个什么陷冰丸的,不觉再次莞尔。他口中念着陷冰丸,脑子里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百万黄巾不能跟黑山军相连于青州,也必将渡河往北。而北面乃是袁绍的地盘,这样一来,袁绍立足未稳的冀州,可谓又要雪上加霜了。不过,以目前形势来看,这事虽然看似冀州遭难,但若能很好利用,或许是一件好事……” 陈诺想到‘利用’,再次陷入沉思,如何利用这青州百万黄巾呢? 典韦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眼看陈诺一时沉下脸去,没有开口,他也就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帐外有士兵进来,提醒时候也已经不早了,将军可否罢盏休息? 说了两声,陈诺仍是没有开口,典韦也就挪动粗壮的身躯,站起身来向陈诺躬身告退。 “啊,有了!” 陈诺想到这里,眉毛一挑,不由拍掌叫好。转眼看看典韦站起,帐外又来了士兵,陈诺方才感到时间的确是不早了,休息一晚,明天还得继续赶路呢。典韦既然起身告退,他也不做强留。待典韦出帐, 陈诺又一面写了封书,派人连夜送往黎阳。他的大军如今已往回赶,得经过大河,所以必须早些通知黎阳方面,让他们安排船只妥为接应,以好让他的大军及时渡河。 第四八章:公孙瓒南下 “我冀州立足未稳,本当竭力避免与公孙为敌。为此袁将军不惜笼络瓒之堂弟范,让其在军中为将,瓒亦因此暂时罢兵北去。如今因为陈将军一个小小失误,致瓒之胞弟越死于阳城,瓒亦以此为借口发大兵而南来。 而袁将军因为太傅一事,欲兴兵问罪于董贼。现在好了,董贼未除,公孙瓒又来,袁将军全盘部署都被陈将军你一个失误给打乱了。陈将军,你可知罪?” 说话的是袁绍谋士郭图,其人计吏出身。 陈诺所在,正是冀州首府邺城,袁绍的将军府邸。 此时堂上汇聚了冀州大小官员,正在商讨关于公孙瓒南下一事。 陈诺自摆脱了张济的追兵,便再也没有遇到董卓部下的追击,一路疾行,也终于赶到白马。时黎阳守将也已经派出船只接应陈诺,陈诺也就率军从白马津渡河,平安到达黎阳渡口。在黎阳歇宿了一晚,也就继续赶路,也终于在袁绍规定的期限内达到了邺城。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休息一回,陈诺就被袁绍派人请到了城中议事。 当然,在入城之前陈诺就已经听到城内外纷纷扬扬的谣言,知道了公孙瓒南下一事,也多少听说了公孙瓒遽然而来是因为胞弟公孙越的死。 其实在韩猛斩杀公孙越的那一刻,陈诺就已经预感到了公孙瓒也必因此事而罪责于袁绍,一旦死讯传到公孙瓒耳里,也必是公孙瓒南下之时。 当然,不用说了,公孙瓒南下,袁绍压力剧增,自然要罪责于陈诺。其实陈诺也早已经知道袁绍紧急将他从轘辕关召回,也必因为此事。 陈诺既然早已有了预见,自然一路上也已经想好了说辞。 这公孙瓒先时一心觊觎冀州,后被陈诺说通了他,领了十座城池走了。不过因为黑山张牛角闹事,公孙瓒又率军去跟黑山缠斗。只是没有想到张牛角会被乱箭射死,黑山推出了张燕来,此人比起张牛角来更加难缠,一连打了数仗,互有胜负。 那公孙瓒觊觎冀州之心不死,后因为张燕在旁捣鬼,让他知道了韩馥曾与黑山联合的事情,便以为韩馥有意耍弄他,乃与黑山求和,各自罢兵。他领兵到巨鹿,欲要观冀州之成败,想要借口韩馥窜通黑山的事跟韩馥闹翻,再以此为借口争夺冀州。 只是让公孙瓒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又有了转折,冀州居然被袁绍派陈诺抢到了手里。他想到袁绍以前与他盟誓,说,若让他领兵南来,咱们平分了冀州。 可如今冀州被袁绍独得了,分明是耍弄了他,他是又气又急。只是,奈何在此事上是他先退的兵,理亏在他,所以也不好指责袁绍什么。 他还想着趁袁绍立足未稳,且不管是不是师出无名,发了兵再说。只是他刚刚整合三军,他的大本营幽州传来告急。 原来在他的幽州地盘上,不但有他这支人马,还有太傅刘虞在。他跟刘虞因为性子不和,在当初讨伐张纯谋反一事上,一个想要以怀柔,一个想要以铁血,因此闹了矛盾。而刘虞乃朝廷正式钦封的幽州牧,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杂牌将军罢了,理当没有治理幽州之权。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也正是公孙瓒的一块心病。 但公孙瓒何许人也,从未将刘虞这个太傅放在眼里,反过来将幽州当成自家的财产。俗话说天不可二日,更何况是这种乱世,一州岂能容下两个霸主?两人的矛盾日益加深理所难免。 这次公孙瓒出兵南下,他就一直担心着身后的幽州。果不然,他人还在巨鹿,就听闻刘虞有蠢蠢欲动之迹象,欲趁他兵力空虚,断他后路。公孙瓒后院起火,自然无暇顾及其他。他急于收兵回幽州处理刘虞一档子事,也就趁机修好袁绍。 袁绍刚刚接手冀州,巴不得公孙瓒早点滚开,所以乐得顺了公孙瓒的意思,答应和好。为了诚意,一并找公孙瓒要回公孙范。 在先前,公孙瓒为了广结外援,曾将堂弟公孙范派到了袁绍部下为将。只是他被陈诺说动北走后,也就将公孙范一并接了回去。在公孙瓒攻打黑山时,公孙范也曾为他出过力,黑山张牛角就是他的部下所射杀的。 这次公孙瓒为了结好袁绍,也就应了他的请求,将公孙范再次遣回袁绍处听用。 那公孙瓒回去后,眼看刘虞并没有什么动作,原来是误听了传言,虚惊了一场。他虽然一直忌惮着刘虞,想要趁机将他撵出幽州,但奈何刘虞名望颇重,又一时找不到借口,也就迟迟没有动手。 也就在这时,胞弟公孙越的死讯传到了公孙瓒耳里。 公孙瓒听闻后,不禁捶胸大哭,当着部下面大骂起来:“余弟之死,祸起袁绍。此仇不报,有何面目镇守幽州!吾必誓杀袁绍小儿!” 至于公孙瓒胞弟公孙越一事,还得从前面说起。 在先时,天子为董卓所禁,思欲东归。时刘虞之子刘和在长安,为侍中,天子想让他回幽州去他父亲那里搬取救兵。那刘和一路好不容易逃出来,欲走河南,奈何河南之地尽是董卓党羽,只好绕道南下。不想刚刚经过南阳袁术的地盘,就被袁术扣留了起来。 那袁术于是利用刘和,逼刘和写信给他父亲,说他想要勤王,奈何兵力不足,让刘虞借他一些兵马,然后咱们一同西取董卓,迎还圣驾。刘虞明明知道这是袁术的谎话,但奈何儿子在他手里,也就答应派出了数千的人马。 公孙瓒时听闻此事,趁机派了胞弟公孙越领了幽州铁骑,一路夺了刘虞派出的人马。等到了袁术处,公孙越也就领着这些人马一并投靠了袁术,替袁术征伐,公孙瓒也因此跟袁术拉上了关系,结上了盟。 只是,公孙瓒如意算盘刚刚拨响,胞弟公孙越的死讯就传到了幽州。公孙瓒乍闻噩耗,岂能坐视不理?再加上正好以此为借口攻打袁绍,也就立即整合兵马,气势汹汹一路南下。 袁绍刚刚立足冀州未稳,自然不敢跟公孙瓒正面交锋,只好连忙收拢各地散兵,纷纷集合于邺城,以此商讨退敌之策。 陈诺来时,就知道有人会因为他部下斩杀了公孙越而将罪责往他头上推。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还把此事扯到了董卓一事上,也当真让人好笑。 想袁绍如果真的想替其叔父袁隗等报仇,何以会磨磨唧唧了大半个月仍是没有一点动静?就算杀到了西京,哪又能如何?难道迎还圣驾?袁绍刚刚接手冀州,初尝做土皇帝的滋味,以他的个性岂会做这等赔本钱的买卖? 说到底,他让他出兵轘辕关,不过是随便闹腾两下,借此好让天下人看看。不过说来,正好公孙瓒适时发兵南来,虽让他怀惧,却正好给了他台阶下,不然出兵西京这场闹剧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这些事情陈诺当然不必说,他此时要做的,是应该保持内心的冷静。纵然是面对郭图等人的当面责难,陈诺亦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因为他知道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取胜之道。 果然,郭图话一出口,席上麹义就不答应了。 麹义立即跳了起来,指着郭图大骂道:“放屁!陈将军斩杀公孙越是不假,可公孙越是敌,陈将军斩杀他乃是为解阳城之围,应该记大功一件!如果斩杀敌人也有错的话,那么今后谁他妈还肯轻易冲锋陷阵,难道就凭你们这些笔杆子吵吵嚷嚷就能将敌人说退了不成?” 麹义的话简洁直白,但也不无道理,引得那些带兵将军的一片赞同。而某些文官听了麹义后面的一句,脸色极是难看,不帮也帮郭图说话了。 麹义倒是不管其他,跳将出来,向袁绍请命:“末将认为在此事上,陈将军不但没有任何责任,而且理应适当奖赏,以慰劳众将军杀敌之功!” 袁绍坐在主将席上,既没有表态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转脸去问谋士审配。 审配家乃是冀州第一豪强,坐拥千倾,袁绍初得冀州,为了拉拢这样的豪族,自然礼聘这些人进入幕府。 那审配有袁绍给他面子,说话也很是硬气。听袁绍问询,他也就将身立起,侃侃说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公孙越死于陈将军之手,合他技不如人,命该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公孙越之死死不足惜,我等何必为这等人辩驳。” “非也!” 郭图立即站了起来,反驳他:“话虽这么说,可怪只能怪他所杀非人。如果是别人还好说,可他杀的是公孙瓒胞弟公孙越!如此一来,焉能不惹怒他? 再者,我冀州刚刚立足,正是需要时间稳定,此事处理不当只怕有倾州之险!依某愚见,如能将元凶陈诺捆缚送还公孙瓒处理,或许可熄公孙瓒怒火,也必能为我冀州赢得难得的发展之机……” “不可!” 他话还没有说完,不但麹义等将怒目而视,也惹出了另外一个刚直之人。 只见那人断喝一声,声压下了郭图话后,立即站了起来:“如果按照公则所说的那么做,无异于饮鸩止渴!此例一开,以后谁还敢为将军卖命?就算将陈将军送出去解了一时之急,也必引来无穷后患。 更何况公孙瓒早有觊觎冀州之心,他此次挥军南下,不过是以胞弟之死为借口罢了。他既然决意来夺此州,岂会因为一个陈诺而就此罢兵?!” 陈诺没想到替他解围的居然是田丰。 田丰一句后,也不理陈诺投来的感激目光,兀自坐了下去。看他泰然自若,好像跟他先前所说的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在理言理罢了。陈诺看了后,心里也是由衷佩服田丰的气度。 想他在韩馥手上时,还因为公孙瓒一事两人闹了意见,没想到此刻他会为他开口,也是难得。 那田丰抛出了这句,虽然一时压过了郭图等人的声音,但仍是有以将陈诺送出去以换取冀州暂时太平的意见。麹义等将极力维护陈诺,就连颜良、高览等将也是帮了陈诺说话。倒是张郃一直不动声色,虽不言,陈诺也知道他是挺自己的。 两边这么一吵闹,七嘴八舌,也是没完没了。奈何坐在主将席上的袁绍也是没了主见,一时拿不定主意,也就任由着这帮人吵。 突然哐啷一声,分明是有人将佩剑掉落在了地上,砸出的声响。 这声下去,众人也是无心再吵,纷纷去找肇事者。 陈诺差点乐了,原来是郭嘉。 郭嘉眼看众人都注意着他,他连忙低下身去,将剑捡起,一时握在了手里。他扫视了众人一眼,见众人仍是看着他,他也就不好意思的嘿然一笑:“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郭嘉在袁绍手上谋的是份闲职,平时也没有几个人注意他。就是刚才的议事,袁绍几乎把所有谋士都问遍了,独独将他遗漏了。 认识郭嘉的人都知道他随时佩戴的那把剑喜欢挂在背上,如今突然从背上掉落下来,只怕也是故意为之,是要引得他人的注意。果然,袁绍瞥了他一眼,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疏漏了此人?只怕因此会让他人嘲笑,也就故作谦虚之态,向郭嘉相询了处理陈诺的意见。 郭嘉听后,故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之态,连连说了袁绍几句好话,把袁绍夸得云里雾里,一扫刚才一脸的阴霾。 郭嘉见袁绍眉头舒展开了,方才跟他说道:“如果是袁将军问嘉,那嘉也说两句吧。嘉的意思其实和郭大人的一样,如其得罪公孙瓒,不如就将陈将军送出去,这样好歹能够缓缓公孙瓒的兵锋,也能为我冀州争取一些喘息之机。” 旁边郭图一听,满意的向郭嘉点了点头,表示郭嘉的话很合他的心意。 麹义等以为郭嘉这么一说,陈诺会很生气。可陈诺非但没有,反而极是平静的坐着没动。 陈诺虽然稍稍郑愕,但他也不至于怀疑郭嘉会害他,所以转而自若,看郭嘉要卖什么关子。 果然,袁绍一听后,眉头反是一皱。 他这人好话想听,但太过顺耳的话他又觉得不自在,怕别人是在坑他,所以转而把田丰的话抛出来,来反驳他。 郭嘉一听,也没有反对,点头道:“将军说得对,田大人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袁绍一听,有点不快了。好啊,你这是两边都支持,最后还是将皮球踢给了我。袁绍嘴上不说,心里已经窝了火了:“这都是他们说的,本将军要听听你的意见。” 面对袁绍凌厉的气势,其他人都是噤若寒蝉,唯有郭嘉仍是不徐不疾的说道:“将军,我的意见其实已经说了啊,刚才将军不是已经替我反驳过了吗? 再说,其实刚才大家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是欠缺一个最终方案罢了。而这个最终拿主意的人只能是将军你一人而已,我们说得再多,也不如将军你一句话不是?” 袁绍脸色缓了缓,这句话他还是爱听。不错,主意可以由下面提,但最终拿主意的只有他一人。他将身子正了正,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捋着胡须,自我感觉良好。 “不过。” 郭嘉突然说了句貌似跟这件事情无关的话:“我听说当初陈将军说动冀州,的确是遇到了不少麻烦,听说韩使君部下赵浮赵将军等当时拒不归降,还胆敢以兵相抗,最后还是陈将军借了黑山军之力将其等震慑住的,这件事情想必是有的吧?” 郭嘉这句自问自答的话,虽然听来跟现在他们要议论的事情无关,但袁绍毕竟脑袋不笨,也立即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来。 他看了陈诺一眼,语气稍稍和缓了些,开口言道:“陈将军,我见你自始至终都不为所动,难道我们所议之事非关与你?你何要跟没人事儿一般一直都不言语?” 陈诺听袁绍这么一问,也即站了起来,拱手答道:“因为我知道袁公你自有明断,何须我多言?更何况,末将自始至终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事情,所以大家所讨论的不应该是我,而是把问题放在如何化解公孙瓒危机事上,对于我这个罪人徒劳口舌之争又有何益?” 袁绍微微一笑:“这么说来你是有退敌的把握了?刚才郭先生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听说你跟黑山张燕他们还是有些交情的,如果在这事上让将军你亲自出马,去请他们从中帮忙的话,这场危机是否能够化解?” 陈诺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还不劳黑山出手,其实能帮将军化解这场危机的,不是别人,此人就在将军帐下,何要他求?” 不但是袁绍吃惊,就连堂上众文武都是面面相觑。 袁绍最烦别人跟他卖关子,立即动问:“哦?此是何人?如何有这个魄力,快快道出此人!” 第四九章:送出渤海印绶 逢纪府上。 “白天之事,还得多谢逢大人你多多支持。” 陈诺说着,被逢纪一面请到了堂上席前坐下。 那逢纪嘿然一笑,捋着胡须,一时也不说什么。他似乎知道陈诺要来似的,所以不用门人通传,就将陈诺径直带了进来。 陈诺喝了一口茶,方才看着逢纪,缓缓说道:“公孙瓒南来,驻军渤海郡南端的磐河,有意要与我冀州为敌。将军问我退敌之策,我劝将军将手中渤海太守大印让出来,给公孙瓒堂弟公孙范,这样或许能够平息公孙瓒之怒气,缓解我冀州之压力。 可是堂上诸人皆是不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反是一片反对之声。就连田丰田大人、沮授沮大人他们都是不赞同。想我当时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地,可谓尴尬至极,就连袁将军都是沉默不语。若不是逢大人你及时站出来,表示对我意见的一力支持,不然焉能轻易说动袁将军?使得他下定了决心,决意将渤海印绶让给公孙范,以此换取冀州之安定。 也正是逢大人你的深谋远虑,成全好事,这才将我与公孙瓒一事暂时撇清了关系,免受了牵连。想逢大人对我的厚恩,当真是无以言表,也只能连夜亲自登门拜谢。至于造次鲁莽之处,还望逢大人你见谅!” 逢纪听陈诺一长篇说完,一掀胡须,禁不住哈哈一笑,摇头道:“陈小将军,你以为这件事情当真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的简单吗?” 看着逢纪高深莫测的一笑,知道他是话里有话。 陈诺微微一愣,恭敬的问道:“逢大人的意思是……” 逢纪站起来,哈哈一笑:“其实,这也是袁公他自己的想法!” “哦?” 陈诺也有些吃惊,立即问道:“原来是这样,还请逢大人言明。” 逢纪摇头道:“其实就在公孙瓒派人送来讨伐檄文之时,袁公就已经开始有这些思谋了。他那晚还特意将我召到他的府上,跟我密谈此事。 记得他当时跟我突然说道,‘吾虽身兼这渤海太守一职,奈何如今渤海之地一半为公孙瓒所侵占,虽有名而无实。如其徒当着虚名而处实祸,何不度贤让能,将这渤海一地让给有贤之人呢?’ 袁公跟我这么一说,我那时就有点儿懵了。我还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来,只道是一时说说罢了,谁知……” 陈诺一听,差点笑了出来。 袁绍这话也说得太假了吧?不说袁绍,只要是利禄中人,谁会嫌弃自己家产多呢?更何况,以袁绍的个性,说出‘度贤让能’这样的话来,不但恶心,也当真是无耻。 想他夺了冀州后,不但领了冀州牧,封邟乡侯,身兼司隶校尉,并且担着车骑将军,渤海太守之衔,可谓职位之多一时无两。想他一身身兼数职,何曾放过一个?他此时突然说出那样的话来,不是恶心人又是什么? 再说,他当初起兵靠的就是渤海一郡,这渤海郡土地沃实,兵源粮草充足,他一直紧紧攥在自己手中,如何会轻易放手?当然,他的话虽然是说得虚假了一些,但若非有非常之谋,如何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果不其然,接下来逢纪的话就已经证实了。 只见那逢纪顿了顿,扯了扯嗓门,说道:“……谁知后来,我又听说了一些事情,这才知道袁公的真实想法了。就在召见我之后不久,听外间传闻,袁公又特意召见了公孙范数次,而且公孙范每次从袁公那里回来后都能得到特殊赏赐。 想那公孙范虽然是客将,但袁公何曾如此待见于他?我当时还有点想不通,不过一旦想到公孙瓒一事,也就不难明白其中道理了。 所以白天时,听陈小将军你偶一提起,当时虽然几乎是一片反对之声,但我观袁公支支吾吾也不说话,突然想到前些天的事情,也就了解啦。 他是有意同意,却又不好自己表态,更不能由他亲自出口。他之所以隐忍不言,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到冀州整体利益,必然遭到田丰、沮授和各位大人他们的反对。 而由你提出来,意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也正合了他的心意。我既然猜测到此,也就顺了袁公的意思,替他将他要说的说出来,他也正好借此拍板同意。所以这件事情说起来,你也没什么好谢我的,一切不过是顺从袁公的本意罢了。” 陈诺一下子明白了,不由嘿然失笑。由他提出来当然不一样,以后出了事情袁绍可完全置之度外,由他来一力承当。 不过话说回来,前后观逢纪为人处世,怪不得他能够混到现在仍是风生水起,那可当真有他的一套。 要知道,袁绍初得冀州,急需冀州方面士林的支持,所以必须尽力安排冀州人才到他身边。而他入主冀州前又带来了许多旧日追随的老部下,他们把持了许多重要的官职,这样也就阻碍了后进之人。 既然僧多粥少,加上袁绍又不想那些旧日的部下逐渐座大。袁绍在接手冀州后,立即展开了一**清洗,故意找茬屠杀了许多那些功劳过大的老人们,好腾出位置给冀州人士。 在这**清洗中,那些袁绍的旧部,除了像逢纪这样的心腹之人,皆都是赶尽杀绝。而逢纪能够一直屹立不倒,除了会拍袁绍马屁,更多是懂得了解揣摩袁绍的心思;就如今天一事,他就能够把捏得很好。 在别人的一轮反对声后,当袁绍觉得无望时,逢纪突然挺身而出,力排众议,不但替袁绍找到了信心,而且顺了他的意,这样的臣子如何不得主子的欢子心? 逢纪之狡猾,由此可见。 更难能可贵的是,逢纪这人虽然一直以元老自居,不断打压新晋,但他却又能很好的掌握分寸。在敲打他人的同时,留给他人一些余地,这样不但保住了自己的前途,同样让别人回过头来不得不对他心存感激。他这样又挥大棒子,又给别人糖吃的招数,陈诺也从他这里领教过了。 就像今天一样,他虽然不让他谢,实则告诉他,袁绍虽然早有这个想法,要不是他从旁点破,他也休想得到通过。这样一来,性质又不一样了。 这人处世的学问的确是高,他身上虽然被满身的铜臭气所包围,但到底有其可取之取。而这些可取的地方,也正是陈诺需要学习的。 陈诺想清楚了这些,眼看逢纪耷拉下眼皮,看来他的话说完,要送客了。他也就将身站起,再次谢了几句,也即告退。 逢纪点了点头,但还是补充了一句:“袁公虽然将渤海印绶交了出去,也打发走了公孙范,但公孙瓒是不是领这个情面,只怕难说。再者,公孙范既然跟公孙瓒是堂兄弟,他二人若是串通一气,当真如田元皓他们分析的那样,最终公孙范将以渤海之兵协助其兄长反过来对付袁公;到时不但没有退了公孙瓒之兵,更是为我冀州增加一个劲敌。这个风险,想必陈将军也有所考虑的吧?” 陈诺嘿然一笑,如果没有这些考虑,他焉能放出这样的大话? 逢纪看了陈诺一眼,也知道陈诺心里有了准备,随即笑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敢闯,是我多虑了。” 从逢纪府上出来,陈诺在典韦等十几骑亲兵的保护下,径直从南门出了邺城。 照理说,陈诺现在身为别部司马,袁绍在城中也赏赐了府邸给他,又是这么晚了,陈诺应当在城中休息才对。只是因为他军队驻扎在城外,只留了韩猛和赵雪把手,陈诺始终放下不下。 毕竟他营中士兵不但多为新进者,而且成分太过复杂,要是有一两个在这邺城外袁绍眼皮子底下闹起事来,那可有得邺城官员的检举了。加上如今监军是沮授,此人铁面无私,要是被他抓到了把柄,那可有得他喝一壶的了。 没奈何,就算再不情愿,陈诺也得连夜出了城,赶回大帐休息。 一到帐中,想起这一天来所发生的事情,虽然紧张刺激,也当真有许多可笑之处。 袁绍果然不愧是四世三公的后人,凡是都是面子第一,摆出一副宽厚长者的样子,学周公礼贤下士之风,却当真学得不伦不类。 就比喻今日堂上吧,为了要不要将他送给公孙瓒,愣是问遍了大小文武。别人都给出意见了,他因为意见太过分歧,到他来拿主意的时候,却又犯难了。 正如郭嘉所说的那样,抉择权在他手上,他愣是犹豫不决,还要问个不停,差点就出了洋相,也当真滑稽之至。 想起郭嘉,不知是该替他惋惜呢,还是该替袁绍惋惜。 明明如此大才之人,在济济一堂的将军府上,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只能做个小吏,旁听而不能轻易开口。可怜他也许是听到堂上吵得实在太过了,而他又没有开口的机会,只好假以长剑落地来换取他人的注意,方能说上一句话,也当真可悲。 也难怪他胸中藏有济世的抱负,却因为明珠暗投,不能一展其之所愿,也唯有整日以酒来麻痹他自己,算得是真正的痛苦吧! 不过他倒是很是感激郭嘉,他冒险做出如此举动,突然抬出了黑山军来,也算是给了袁绍一些旁敲,以换取了他陈诺暂时的安全。 他这么一阵乱想,抬眼突然看到一人就立身在他案前不过数尺,对着他咧嘴发笑,他也是吓了一跳。 他正了正身子,故意发怒问道:“雪儿,你是什么时候进来了,怎么也不做声?” 说着,就要埋头公案。 赵雪翻了白眼,说道:“我都来了好些时候了,只是看到将军你在想着事情一动不动的,怪吓人的,我也就没敢打扰啦。” 陈诺咳嗽了一声:“唔……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赵雪低下头来:“将军这么晚了才回来,而且还一直忙于公务,雪儿又如何睡着?” 陈诺看到她这副模样,打趣她:“怎么,你都改口一口一个将军了,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赵雪鼻子轻轻一哼:“那还不是将军你吩咐雪儿的,让雪儿在军营之内只能以将军相称。” 陈诺哈哈一笑:“看你这么听话,也不像你哥哥说的那么调皮嘛。” 看到赵雪脸色微微一变,知道是说露嘴了,不该再提赵云。 陈诺转而一笑:“对了,这些日子雪儿你随我奔波至此,因为急着赶路,一路上都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如今难得咱们一时都还没有睡意,我倒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 “什么赶路,大哥哥你这一路上就算有时间,那还不是陪着你的那个新入营的典韦兄弟说话去了,哪里还有我雪儿插嘴的机会呀?” 赵雪虽然埋怨着,不过从陈诺口里听到‘咱们’两字,身子到底一暖,也就不再嘀咕了。 只见她点了点头,乖乖的站着。 陈诺一看,虽然是在军营,但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哪里能说好话?他也就离了主将席,携了赵雪到食榻旁边坐了,又让下面准备了一些水酒端上来,同她边吃边谈。 赵雪虽然坐着,到底仍是有些顾虑:“将军就不怕有人会闯进来?” 陈诺一笑:“这么大晚上的谁还过来呀,雪儿你是多虑了吧?再说了,我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坏事?” 赵雪一听,脸上一红。 想到陈诺与典韦初见面时的那句玩笑,不由噗嗤一笑,打趣道:“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干不成什么坏事,就像是那晚大哥哥你那样,酒席喝到一半,居然旁若无人的拉了典韦兄弟的手,还说道什么‘陪大爷我玩耍’……哈哈……” 赵雪说到这里,看陈诺脸上起了愠怒之色,她也就赶紧不说了。可一提起来,仍是控制不住的哈哈笑着,又怕陈诺找她麻烦,一面躲避着陈诺凌厉的目光。 陈诺故意怒视了她一眼,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嘿然道:“是啊,要不今晚你也陪大爷我玩耍玩耍?” 赵雪脸上通红得怕人,心跳得厉害,赶紧挣脱了陈诺虎狼之手,一面顾左而言他。 陈诺虽然并不以为这大半夜的还会有人过来打扰,但这里毕竟是大营,也就打趣到此。 他给赵雪满了一盏,两个喝了。陈诺现在一想到当日在京县道上阻截张济追兵一事,脑子里还仍是放不下许多的疑惑。当日他持枪曾与张绣憨斗之情景如今是历历在目,既然赵雪如今就在身边,一些事情正好可以问问她。 他将酒盏轻轻一放,突然开口说道:“雪儿,我看你教我的那套赵家枪法确实不错,当日我与贼人厮打,若不是使出了那套枪法,只怕也不会那么轻易能够脱身。” 赵雪笑道:“这算什么,你没有见过我哥哥……”提到他哥哥,头不觉一低。 赵云之死终究是赵雪的一块心病,陈诺伸出手来紧了紧她的手掌。赵雪心中一暖,抬起头来,努力平复了一下复杂的情绪,说道,“大哥哥,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这赵家枪法原来并不是叫这个名字的,这只是我临时取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枪法并不是本来的呀,我所教你的,那只不过是原来枪法的一些皮毛而已,并不是最上层的,而真正的枪法在我哥哥那里,那才叫真正的厉害。” “不是原来的?” 陈诺有些不懂了,什么叫不是原来的? 赵雪也就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原来她所使的这套枪法也不是完整的,更不是原本的样子。她也是从哥哥赵云那里偷学来的。后来此时被赵云发现,也不问什么缘由,就是不许赵雪练着枪法。但赵雪什么脾气赵云是知道的,看她不依,赵云也是无奈,只好退了一步。 赵云于是将原本的那套枪法稍稍简化了一下,并且将那些比较带有过分杀气的招式除了,剩下来的,简化后,也就教给了妹妹赵雪。赵雪当然只是一时好奇这些枪法,既然有了招数,也不计较别的,为了将此套枪法与哥哥原本的枪法区别开来,也就取名赵家枪法。 陈诺一听,也就恍然明白了过来:“你哥哥的那套枪法叫什么名字,可还有其他人会使?” 赵雪说道:“好像叫什么百鸟朝凤枪,其他人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套枪法十分厉害。” “那你可有听你哥哥平时提起过张绣这个人的?” “张绣?” 赵雪左右想了想:“哥哥好像曾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可好像又没有。唔,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大哥哥你问这些干什么?对了,上次阻截你的就是这个什么张绣的吧?” 虽然不能得到确定,但陈诺隐隐觉得,赵云跟张绣之间一定是有某种关系的。只可惜赵云如今…… 这时,帐外一声典韦求见。 陈诺还道这大半夜没有人再来了呢,赵雪想要从席上下来,但被陈诺一把抓住。别人他还不敢让看见,典韦可没关系。 第五十章:斩杀都官从事 典韦深夜求见,也没有别的事情,无非关于部伍训练的情况,来向陈诺做个汇报。 既然来了,也就拉了典韦一同入席,边吃边谈。 赵雪放下筷子,知道典韦一来她就插不上嘴了,也就趁机告退了。 出了帐外,赵雪优哉游哉的荡着步子,三步两步一回头,心有戚戚焉。 她还在想,如果她身为男儿那该多好。如果她是男儿,那么她也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跟大哥哥把酒言欢,甚至彻夜抵足长谈,而不用整日的忌讳这忌讳那了。 她看着自己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束,突然有些讨厌了。 或许她并不是讨厌这些,而是不能以真正的身份见人,那才叫烦。 以前喜欢的男儿装,此刻却视之为敝履。 她伸手扯了扯衣角,蛾眉微微一蹙。这时有队训巡逻的士兵经过,她也就将身子一正,摆出一副铁板的面孔,迎面走了过去。 第二天,陈诺要去城中议事,赵雪死活要跟在身边。陈诺还想不带,奈何她偏偏执意要去,也就随了她。 等到晚上回来,赵雪就是一个劲儿的跟陈诺说城中见闻,尤其夸城中女孩子衣服的艳丽,妆容的好看。 陈诺也从其中听出了一些味儿,便是打趣道:“我记得雪儿以前是从不关心这些的,我还道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女儿身了呢。怎么,你突然跟我说起这些,又是浓妆啊,又是艳抹的,到底是几个意思?难道你也想恢复女儿身?” 赵雪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陈诺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赵雪倒是当真了,赶紧咳嗽了一声,假装从没提起刚才的话。谁知那赵雪一旦有了恢复身份的想法,那是一发不可收拾,央求着陈诺答应她。 陈诺也是头大了,要放手赵雪现在可不是时候啊。 要知道他身为别部司马,手上也有一千多号人,正需要帮手的时候。虽然有典韦、韩猛两人,奈何此二人都只是打仗的料,计划出了作战方案,让他们往哪里冲,他们也就往哪里冲,这点毫不含糊。可要让他们管理军队,实在不能说大话。 也唯有一个赵雪,武勇方面虽然逊色于典、韩二人,但她毕竟是赵云的妹子,脑子像他哥哥很是灵活,而且还颇读了一些诗书,也略懂战阵之理,是目前营中唯一能够堪当副将之任的人。 除此三人而外,陈诺也没有别的较为突出的帮手了。至于郭嘉,暂时是不能请他出山的,在此稀缺人才之际,陈诺焉能轻易放了赵雪?可营中不可有女人那可是有严格规定的,若赵雪想要恢复女儿身那也必须脱离军营,是陈诺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故意以此相激,赵雪倒是不忍心离开陈诺,听了此话,连忙摇头:“雪儿打死也不会离开大哥哥你的!” 她情急中狡辩,说出这样的话来,突然又觉得太过冒昧,也就立即将话一绕开,接着说道:“可是女人也是人啊,为什么就不能在军中建功立业,这也太不公平了!” 陈诺笑道:“雪儿是巾帼女英雄,当然可以啦。雪儿你放心,只要将来我能够……呵,将来到了一定时机,我定然建议袁公,让他在军中专门设立女营,然后让你来当这个女营将军。雪儿,你看怎么样?” “女营将军?” 赵雪一听,当然是憧憬无限。不过她心思敏捷,转而说道:“可是,大哥哥当真要一直效劳袁将军吗?那袁将军我看他外表倒是宽厚,可是内心……” 陈诺害怕隔墙有耳,也就立即将她话打断:“雪儿,这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别人可千万不要说。” 别人她当然不会轻易说,只是她想到前后事,就是替陈诺不忿。想他在先前一战中立了那么大功劳,不但帮助周刺史击退了孙坚,且挥兵攻下了轘辕关,事后不但没有奖赏,而且还因为杀了敌将公孙越差点就要拿他去抵命,这算是什么道理。 既然陈诺不让说,赵雪也就闭口不谈。 这一晚,赵雪思前想后,一想到陈诺口中承诺给她的那个女营将军,不觉美滋滋的一笑,安然入睡了。但是睡梦中,她又梦到了满身血污的哥哥赵云。 赵雪哭着惊醒,一觉已经是大天亮了。 恰好陈诺进入帐来,看到她满脸的泪痕,赶紧安慰了她几句。 赵雪想到刚才的梦境,勾起了她思念哥哥之心,不由抱着陈诺又是痛哭了一番。她哭了数声,感觉气氛不对,偶一抬头,这才发现与陈诺同来的还有典韦。 那典韦瞪着一对牛珠子,看了许时,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被赵雪看见,骂了他一句:“缩回你的牛眼!” 陈诺一听,放开赵雪,回头看到典韦满脸的无辜,也是不由哈哈一笑。 他拍了拍赵雪的肩膀,站起身来:“好了,你快快洗漱,等会跟我入城一趟吧。” 说着,转过身去,先带了典韦出了大帐,回了自己帐中。不时韩猛等将也已先后赶到,陈诺于是简单的交代了他们留营的任务。等到各将领命,赵雪也已经穿戴整齐,来见陈诺了。 陈诺带了赵雪还有十几个亲兵,也就一路往城中赶往。 赵雪憋了一路,终于在休息的间隙向陈诺提出了心中疑问:“将军,记得昨天我想要跟你入城,还是好说歹说你才同意的。今天怎么我还没有提出来呢,将军你就让雪儿跟上了?” “怎么,这难道不是雪儿心中所想?” 昨晚跟赵雪一夜话后,陈诺也觉得亏欠赵雪的地方太多了。既然她喜欢城里的热闹,那何不趁这几天难得的闲暇带同她一起看看呢?正好今儿袁绍又要召见他,也就顺便带上了。 看看休息得差不多了,陈诺也就带着雪儿等继续上路。等入了城中,还未到袁绍的将军府邸,半路就遇上一伙气势汹汹的士兵。 那伙士兵有四五十人,他们所行甚疾,一路上都是肆无忌惮,不但扰乱行人居民,有的甚至趁机劫掠商贾,毫无法纪。此地毕竟是邺城,乃冀州首府,虽然只是初定,但想必治安也不会太差,今天居然会遇到这等事情,也的是让人气愤。 眼看对方人等就要冲到,陈诺倒是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将马勒在了道上,专等那帮人上前。 那帮士兵道被堵住,立即将刀矛举起,威胁陈诺让出道来。陈诺身后的亲兵也是立即冲上前来,保护在陈诺身前。赵雪则立定陈诺身边,按剑不动,随时准备出击。 情势一触即发,两边行人皆是走避不迭。 也就在这时,对方士兵中走出一人,打了声哈哈,叫了声:“陈将军,别来无恙!” 陈诺定睛一看,立即是认了出来,嘿然一笑:“原来是朱将军,你何时到了邺城的?” 这位朱将军名汉,河内人。前时,陈诺同颜良一道,奉命出使冀州说服韩馥归降,当时还在荡阴时,就遇到了朱汉的这伙人马。他们假打袁绍的旗号,在陈诺军前纳降。陈诺受了他送的马匹,让他率部去袁绍那里。冀州归了袁绍后,陈诺一直忙于军务,也就没有再见此人,没想到今天倒是遇到了。 那朱汉听陈诺一说,嘿然一笑,肚子挺了挺,说道:“说来还得多谢陈将军从中帮忙,若不是得到了陈将军你的首肯,我投靠袁将军一事也未必那么顺利。 陈将军不知,自别将军后,我就带着人马一路到了冀州。等到见过袁将军,袁将军倒是颇为看得起在下,不但收留了我这亡命之人,而且还委以心腹之任。说来惭愧,在下目今已是袁将军帐下都官从事,专管不法之徒。所以……” 朱汉说到这里嘿然一笑,把眼睛上下打量着陈诺,也就不再说了。意思是让陈诺自己掂量掂量,如今拦了他的道,是不是识趣让让了。 陈诺当然明白这都官从事的分量。袁绍身兼数职,其中一个就是司隶校尉。这司隶校尉的下属,其职任是专门举报处置违法官员。只不过此地非是京畿,他不可能纠举洛阳的官员,只能纠举邺城的官员而已。但就算是一个小小的邺城,那也是足够大了,只要是袁绍的官员,那他也就有纠察之权的。 看着他那张小人得意的嘴脸,陈诺也是打从心里感到厌恶。 当初他同意接受他的纳降,当然并非是他所能做主的,当时还有一个颜良在。既然颜良都没有反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没有想到,这小人一旦得志,还真是得志便猖狂,立即不把他人放在眼里了,也当真是可恶至极。 但他此刻既然身在其职权之下,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虚与委蛇了。 他一听朱汉这么一说,也就假意恭贺了他两句,言道:“朱大人风风火火的出来,不知这次又是哪位官员该倒霉了?” 朱汉一听,得意一笑:“这恐怕非是陈将军你该知道的吧?” 他脸上虽带着笑,但心里却是十分的不快。既然知道他什么职务了,如何到现在还是马上搭话,分明一点也不把他这个都官从事放在眼里!你等着,等我立了这一功,再回来好好收拾你小子。 陈诺也懒得跟朱汉啰嗦,缰绳一扯,拱手道:“本将军也得速去袁公府上议事,闲事我也没空理会!” 他说着,就要打马上前,但片刻间又感到了什么不对。 他转头去看赵雪,只见赵雪一对眼睛死死盯着朱汉。不但是陈诺看得奇怪,就连朱汉本人此时忽然发觉,也是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赵雪仔细看了朱汉一会,突然眼睛一竖,怒火中烧,咬碎玉牙,脱口叫道:“你就是……” 赵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就要拔剑而出。但被陈诺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住。陈诺示意了她一眼,故意提醒他:“赵雪,不得无礼,朱大人乃都官从事,专官非法之徒,就算你仰慕他,也不可如此造次。” 说着,连忙向朱汉告辞,硬是拽着赵雪走了。 赵雪走出丈远,回头看朱汉带人就快要走远了,一咬牙,又是纵马回追。陈诺赶紧将她拉住,低声呵斥:“雪儿,你是怎么回事?这是邺城,你不得胡来!” 赵雪激动得语无伦次:“可是……可是……就是那人当日杀害了我哥哥……” 说着,眼泪和恨意扑簌而下。 陈诺一愣,眉头一锁。赵雪说朱汉是杀害他哥哥赵云的凶手? 突然想起以前赵雪跟他说过的话,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她以前就曾说过,他哥哥当日听了他的话后,带着他们欲要投奔袁绍的。可就在半道上,却被一伙打着袁家旗号的人马给拦住了。这伙人因为觊觎他们的马匹,于是起了歹意,将她和她哥哥赵云杀散。他那时怎么就不会想到,这伙歹人其实就是朱汉那些人呢? 要知道,当是时,袁绍势力大部分都在河内,如何在邺县以北会出现袁家人马?也只有朱汉才是最大的嫌疑。想那时,朱汉刚刚叛出冀州,不久就落草了。而且他当时为了自保,故意打的袁家旗号。现在看来,这前后事情不难弄清了。 想朱汉当时因为觊觎赵云所带的马匹,故而起了歹意,截杀了赵云人等。后又一路往南,到了荡阴山中,暂时结寨驻下人马。等到他们出使冀州时,他们眼看机会来了,也就趁机请降了。 还有,记得当日宴后,他们被朱汉等领到后山马厩去看马匹,当时就有一只孤群的白马。他那时与那马的眼睛对视时,还道怎么如此眼熟呢,原来那匹白马的主人非是别人,正是赵云。他以前得赵云相助击退匪徒时,就曾见过赵云的这匹白马。 也许是赵云的坐骑当时就认出了陈诺来,方才故意咬了陈诺到悬崖边,又是悲鸣,又是纵崖的,原来是做给陈诺看,提醒陈诺它的主人已经落山而死了。 只是当时陈诺没有想到此马会如此通人性,居然在主人死后不吃也不喝,活活挨着饿,以致瘦损,最后跳崖而亡,也算得是‘忠君’之马了,的是可歌可泣。 本来,在遇到赵雪后,听了赵雪说出哥哥赵云之死的前后状来,他那时也是隐隐觉出了些什么。只是,那时他到底忙于军务,一直未有闲暇思考,也就渐渐将这事抛于脑后了。现在仔细回想,当时若是追究起来,其实也不难查出究竟来。 此事却要等到赵雪跟朱汉这两个仇人面对了面,才能贯通究竟,说来当真是有些惭愧。 怪不得赵雪先前一脸死死的盯着朱汉在看,原来她也是慢慢的认出了朱汉这个杀人凶手来。不过,也幸好他及时制止了赵雪,不然也不知道赵雪这么一闹,要将邺城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虽然知道朱汉就是杀害赵云的凶手,但奈何此刻是身在邺城,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赵雪鲁莽行事,不但报不了他哥哥的仇,只怕朱汉身边的那些兵丁也早将她抓起来了。 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怕不能杀了朱汉替赵云报仇雪恨? 陈诺还怕赵雪继续说下去,暂时拉了她下面,到了一旁,努力的安慰了她几句。赵雪虽然急于报仇,也非不通情理之人,听陈诺前后一说,也就点了点头,答应陈诺,暂时放下仇恨,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报。 陈诺轻叹一口气,整了整她的衣甲,伸手替她摸去了脸上的泪水。但是她白净的脸蛋,被眼泪这么一冲洗,倒是将那些刻意抹上去的灰炭给冲淡了。 陈诺从她白皙得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看去,更加的内疚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本是容貌不差的,就算没有嫁人,也应该待字闺中,如何跟了他这般受罪?赵云既然已死,以后也只有他来照顾她了,他是绝不能让别人欺负她的。 “朱汉!”陈诺在心中刻下这个名字,将手缩回,握住刀柄,紧了紧。 他跟赵雪说道:“放心吧,不杀此獠,我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哥哥?” 若非是在大街上,赵雪也差点扑到了陈诺怀里。赵雪为了让陈诺放心,故意挤出了一个笑脸,望着陈诺的脸庞,心里却道:“大哥哥,我怎么能让你冒这个险?” 因为时间紧迫,陈诺也不好多耽搁,安慰了赵雪两句,也就带同她一起到了袁绍的将军府邸。只是赵雪毕竟是下吏,是没有资格进入将军府的,他和其人十几个随来的亲兵都安排在了外间等候。 陈诺交代了赵雪两句,也就随着其他官吏先后进了大堂议事。 今天的议题无非是关于公孙瓒南下,董卓作威作福,以及最近冀州周边的情况变化。陈诺心里想着赵雪的事情,也无心听这些人吵吵。 进入议事后良久,突然有士兵匆匆进来,一脸慌张之色,向袁绍报说:“不,不好了!都官从事被人斩杀于韩琦将军府邸!” 第五一章:大闹将军府 都官从事朱汉突然被人斩杀,不但引起满堂文武的震惊,就连袁绍亦是面上微微一变,立即下令追查此事,抓到凶手立斩不赦。 那士兵听后并没有立即走开,转而吞吞吐吐,说道:“还有……” “还有什么!” 袁绍突然一声大喝,将那士兵吓趴在地,额上汗珠直滚而下,身子哆嗦了半天,方才道:“还有……韩琦将军亦死于乱军之中。” 韩琦乃是韩馥的长子,袁绍得了冀州后,为了搪塞悠悠之口,故意封了韩琦一个有名无实的奋威将军,将其迁居故太监赵忠府邸严密监控起来。想那韩琦自父死后,向来小心行事,从不轻易外出,如何突然被人杀于家中? 韩琦虽然没有什么份量,但对于袁绍来说却也可以作为笼络韩馥旧部的一个棋子。只要韩琦好好的活着,那些冀州旧部反对的声音也就可以好些。如今韩琦突然不明不白一死,只怕又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堂上文武一听,轰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就连那袁绍也是突然奋身而起,脸色大变。 陈诺乍闻朱汉之死,不知为何,一下子想到了赵雪,立即是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心里盼望着,赵雪可千万别干傻事。这时又听说了韩琦亦是死于乱军之中,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许的释然。 想他先前遇到朱汉时,就见那朱汉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说要办什么案子;当时朱汉嘴上虽然没有说出,现在联系起来,怕不是他所行之事正跟韩琦之事有关吧? 杀韩琦,说不定就是朱汉之所为。 陈诺之所以这么想,也并非没有根据。 这朱汉之所以从冀州罢官,乃是因为他跟韩馥闹了矛盾。如今他投入袁绍府上,又得到袁绍重用,他正好可以利用职务之便,行己之私事;逼杀韩琦,将他老子欠下的账算到韩琦头上。 当然,朱汉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官从事,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可能贸然杀了韩琦,若没有袁绍的点头,那是绝不能说办就办的。 而杀死韩琦,非但不如表面上那样对袁绍不利,反而更加有利于袁绍经后的行事。 想袁绍自得了冀州后,表面上虽然给韩琦一个好的安置,但韩琦到底是韩馥长子,也必始终让他不能心安。毕竟,这韩馥虽死,但难说没有某些蠢蠢欲动的冀州旧部对其子韩琦抱有幻想;韩琦又身在邺城,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此死灰复燃,从而危及袁绍的安全,这对于袁绍来说是不想看到的。 所以,袁绍杀韩琦的理由更加充分。更何况,他是假他手之人,将来要清理也不过推出一个朱汉罢了,他反而博了个大好的名声。 所以,不论是从朱汉还是从袁绍出发,这两人都是希望韩琦死的。 陈诺想清楚了这些,再看袁绍,见他为韩琦之死虽然怒发冲冠,但怎么看都是有些作假。转而再看逢纪,却是众人汹汹嚷嚷之际,他仍是捋着自己颔下一部焦黄的胡须,显得漫不经心。 陈诺这么一注视逢纪,逢纪倒是很快有了反应,立即是将一对炯炯然的目光射向陈诺,向陈诺神秘一笑。 从他这个笑容里,陈诺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袁绍刚刚奋身站起,将军府外一阵喧哗。袁绍等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见守门兵士向袁绍报说,说是外面来了个血人,提了一颗脑袋就要闯将进来,申言要见袁将军当面说话。 堂上众人一听都是瞠目结舌,也不知是什么人不知死活,胆敢大闹将军府。 袁绍此刻倒是身子一震,佩剑一按,扫视众人,缓缓道:“本将军倒是要看看谁敢在吾府上放肆,去,命人叫放行,带他来见本将军!” 士兵下去,不一会儿吵闹声和步履声突然逼至,那些好奇的文武也都是个个延颈以待,就连陈诺也不由举目而视。不时,十数个士兵团团围着来人,缓缓退到了堂下。随着一声娇叱,众士兵散开,一人满身血污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文武尚未看清来人模样,就见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先被丢在了堂前,滚了丈许远,方才停了下来,把众人都是吓了一跳。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冲堂上诸人,都是赶紧以袖掩鼻。胆大些的,眯起一对细细眼睛,仔细瞧看堂前那颗头颅,也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被砍之人两眼圆睁,脸上五官皆是糊住了血渍。就是那么一颗小小的脑袋,也是被蓬松的头发团团裹住,如果不是仔细辨认,还真不知道是朱汉的首级。 有人认了出来,惊呼之声迭起。 那主将席上的袁绍眼尖,一眼看了出来,立即是断喝一声,指着来人:“大胆贼人,你杀了朝廷命官还敢如此放肆。来人,给我拿下!” 眼看堂下士兵就要全部涌上,倒是那满身是血的家伙一脸毫无惧意,立即是断喝了一声,叫着:“慢着!我既然来了,也不劳诸位动手。我来,是向袁将军说明,我杀此獠与他人无尤。今日我死,以抵其命!” 那人说着,将手中长剑一举,就要割喉自尽。 别人或许认不得此人,但陈诺可是一眼认了出来。 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也躲不了! 赵雪她换了这身普通的装束,自来袁绍这里领死,难道以为就凭她那么几句话,袁绍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这个傻丫头! 若不是赵雪报仇心切,不然要报此仇那还不是易事? 既然韩琦死于朱汉之手,袁绍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也必杀朱汉以谢天下,如此她不用出手此仇也已经得报了。可如今朱汉也死了,这件事情就要麻烦多了,以袁绍的个性,到时朱汉非但无罪,连韩琦的死都要一并算到她头上。她真是太过莽撞了! 但既然赵雪有难,责备已经晚了,只能尽全力去救她了。 陈诺立即站了起来,挥刀打掉了赵雪手中之剑。他突然的此举,不但令堂上众人吃惊,就连袁绍脸上亦是变了一变。 赵雪眉头紧蹙,想要当做不认识陈诺,但被陈诺一拉,一同跪于袁绍面前,让她无法开口。 陈诺立即向袁绍说道:“我想袁公是误会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末将的部下。” 赵雪此来送死,就是想撇清她与陈诺之间的关系,如今被陈诺这么一‘澄清’,赵雪自然不答应;但奈何陈诺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更不给袁绍等插口。 陈诺此话一出,立即接着说道:“朱大人之死,我想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事已至此,实不瞒袁公和各位将军大人知道,就在末将入城之时,其实末将半路就曾遇到过朱大人。 当时我见朱大人带着他的那帮部下急匆匆的赶往韩琦将军府邸,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只怕大事不妙,也就立即派了赵小将尾随前往,便宜行事。” 袁绍鼻子轻轻一哼,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陈将军这句话难道不懂吗?朱大人身为都官从事,有权监管抓捕在邺不法官员,这是他的职责范围,你纵然是好打不平,但也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陈诺摇头道:“袁公的话虽然这么说,可办起事情来,非是书面文章,绝不能轻易苟且就过。想那韩琦将军乃先州牧韩馥之长子,又为袁公您所倚重,对我冀州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不可有丝毫的闪失。如今眼见韩琦将军身有危难,我如何能见死不救?哦,对了,我想朱大人突然兵临韩琦将军府上,不是袁公你下的命令吧?” 陈诺反将了袁绍一军,袁绍就算有这命令,也不能承认。 好个陈诺,袁绍嘿然一笑,说道:“韩琦将军就算犯再大错误,那也不可草草行事。更何况,本将军待韩琦将军自认为不薄,想他也没有其他想法,本将军又怎会无故下什么命令?” 陈诺连忙点头:“我就说嘛,想袁公向以名声为重,如何轻易诛杀韩琦将军?也必是朱大人擅自行事。我先前就听闻朱大人就曾在先韩州牧手上为官,最后跟先韩州牧闹得不愉快,这才各自走路。想朱大人今日擅自做主,围捕韩琦将军府邸,既然不是袁公您的意思,那就是他假借公事以谋取私利……” 袁绍听到这里觉出了不对,赶紧打断陈诺:“慢着!我们现在追究的是你部下刺杀朱大人一事,你把话扯远了。” 陈诺听袁绍一说,也就一点头:“袁公且听我说,末将正是因为有上面那些忧虑,害怕朱大人以公谋私,对韩琦将军不利,方才派了赵小将过去保护韩琦。至于韩琦将军之死,以及朱汉大人为何突然被杀,末将身在将军府上的确难知其中内幕。所以这些事情还得请当事人赵小将慢慢跟袁公和诸位大人将军解释。” 陈诺说着,立即喝了一声:“赵雪,还不赶紧将事情前后始末说出来!” 赵雪抱了必死之心,本不想多做解释的;但一抬头,突然看到陈诺对她一眨眼,想到陈诺前后所言,懵懂有所领悟。赵雪本来不笨,被陈诺这一声断喝也立即明白过来。 她立即将陈诺的话前后梳理了一遍,也就明白了前后之关键,似乎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她一旦承认是陈诺的部下,如果事有不济,那么陈诺也必因此事受到牵连,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可若是不承认,那就分明说陈诺先前说的那些是在当堂说谎,那对于陈诺来说,可能要受到严厉的制裁。 既然前无可前,退无可退,为了她和陈诺,她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赵雪头一昂,也当真豁了出去,面对袁绍等人逼视的目光,依然是面不改色,侃侃说道:“是!先前小将得陈将军之令,一路尾随朱大人等到了韩琦将军府上。只是朱将军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将韩琦将军的府邸前后团团包围了起来。 想这韩琦将军也可能知道朱大人与先父有过节,怕朱大人公报私仇,于是闭门自守。谁知朱大人仍是不放过,居然派兵翻墙入室,登上阁楼,愣是将韩琦将军抓了出来。小将在旁观看,一时不敢现身,但眼看着朱大人举起手中大刀,愣是用刀柄敲断了韩琦将军的两腿膝盖……” 这些场面的确是赵雪亲眼所见,现在想来当时韩琦痛苦的惨叫声仍是不绝绕耳,就连她此刻叙述来都不觉眉毛轻轻一蹙,心有不忍;更别说当堂文武一听,皆是一阵唏嘘。 “小将我眼看韩琦将军将要受此磨难而死,一时忍不住,就挺身而出,想要相救韩琦将军。只是没有想到,朱汉那厮丧心病狂,折磨韩琦将军还不够,居然当时一刀就将韩琦将军给杀了…… 我当时救护韩琦将军心切,不顾一切的冲杀……朱大人当场也就死于小将之手……小将怕因为此事连累陈将军,故而乔装一番,将朱大人这厮首级取来,自来领死……” 赵雪这些话其实一句也没有掺假,只是她在陈诺的提醒下转变了一下立场,这样意境也就大变了。 虽然她当时答应了陈诺不会对朱汉动手,但她一想到哥哥之死,又加上既然知道了仇人的行踪,如何可能轻易放过他?她不想将复仇的事牵扯到陈诺,故而趁陈诺入府议事之机,悄悄溜了出去,一路打听到了韩琦府上。 她本来一直在暗处窥探,准备伺机报仇的。但她毕竟在静下来的时候考虑过陈诺的话,一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鲁莽了,所以当时还是有所犹豫的。但在她看见朱汉折磨韩琦时,也当真勾起了她立杀朱汉之心,于是再也没有顾虑其他,冲上去解决了朱汉。 所以前后事说起来,既有她的私心,也有公理,这要看这件事情如何从赵雪口中解释出来,从何立场来解释。而陈诺就是因为考虑到此,所以故意提醒了赵雪,让其转变立场,不提报仇;那么这件事情听起来就是为了阻止朱汉继续行凶,方才做出了无奈之举,诛杀了此贼;非但无罪,而且情有可原。 果然,这一招当真奏效,把那些侧目的官员听得无话可说,甚至那些冀州的旧部将听后,皆是指着地上朱汉的头颅破口大骂,言其该死,反称赞起赵雪来。 悠悠众口都堵住了,眼看只有袁绍仍是坐在案上不动声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袁绍他当然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既然众人将矛头指向了朱汉,也就顺水推舟,将手一挥,说道:“朱汉此人睚眦必报,乃反复小贼,死不足惜!他与先韩州牧有些许小过,便将矛盾转移到其子韩琦身上;遂不经允许,借职务之便,故意网罗韩琦将军之罪名,以公谋私,私自围攻韩琦将军府邸,致韩琦将军于死地。其厚葬韩琦,追拜敬哀将军,厚养遗孤!朱汉既死,不予追究。” 既然对韩琦之死有了交代,冀州那些旧部官员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倒是便宜了朱汉那小子了。不过袁绍都说不追究了,他们也没其他话好说,也就纷纷领命称诺。 “不过……” 袁绍话音一转,直盯着陈诺二人:“赵小将虽名保护韩琦,但私自诛杀重臣朱汉,不可饶恕。虽可免陈将军失察之罪,但赵小将必须以命相抵,方可杜绝后来效此事者以公谋私!” 众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唯独陈诺僵立当场。袁绍亲自发话斩杀一个小将,纵然是他,也无权过问。更何况,袁绍已经当面赦免了他,算是先杜绝陈诺之口,好让陈诺无话可说。 但陈诺知道,赵雪绝不能死,他绝不答应! 赵雪脸上一片惨白,她没有为自己的死难过,想到的只是从此不能再跟随陈诺了,不免心有死灰。但想到如果不赶紧谢过袁绍的赐死,只怕陈诺会为她开口求情,反将他再次牵连进来,故而将身赶紧一拜,口称:“朱大人之死,确实赵小将所为。赵小将无话可说,愿领死!” 陈诺神色一变,就要开口再言,但被堂外的吵闹声给打住了。再看堂外,只见有两三个士兵先后闯了进来,远远的不是大呼就是小叫,加上他们走路时脚步所带的槖槖声,还有刀剑磕碰之声,闹成了一遍。如此一来,全然没了章法,早已失去了一个士兵应该拥有的纪律,把个严肃的将军府弄得顷刻间如同菜市场了。 袁绍自诩四世三公出身,最重这些外表的礼节,如何今日尽丢这样的脸?加上先前事没有缓过来,也就一发的恼了,一怕木案,大喝道:“你们这是要反了吗!” “是反了!” 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仓促间就接下来袁绍的话:“将军,黑山于毒和右贤王于夫罗反了!他们还劫走了大公子。” 第五二章:孤身入黑山 堂上众人听说黑山于毒联合匈奴右贤王一起反出了邺城,而且还劫持了大公子袁谭,皆是面面相觑,纷纷看向袁绍。 所谓事有缓疾,袁绍此时也不得不暂时丢开陈诺的事情,一心扑到于毒、于夫罗谋反一事上。 其实,要说谋反也说不上,袁绍跟于毒他们也不过是一时的盟军关系。在袁绍没有得到冀州之前,他们结好于袁绍,想要从旁分一杯羹。只是没有想到,袁绍得了冀州后,后悔当初盟誓,于是遮遮掩掩的,不想履行诺言。 于毒他们转而不断向袁绍三天两头索要军需物资,扩充兵源。袁绍虽然不愿意,奈何冀州新定,只好暂时虚与委蛇,但暗地里调回文丑等准备收拾他们。 只是,一切还没来得及,先是叔父袁隗之死,接着是公孙瓒南下,搅得他脑袋都大了,这件事情自然也就暂时放在一边了。没有想到的是,如今韩琦等事刚起,还没料理完呢,于毒他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必要与于毒他们干一仗的时候了。袁绍于是立即命令颜良、文丑二将出班,准备让他二将带兵追杀于毒他们,救出长子袁谭。 陈诺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于是向袁绍一拱手,说道:“颜良、文丑二将军虽然骁勇善战,但于毒他们手上毕竟有大公子这个人质在,若是因二将迫之太急,只怕于毒他们为了活命必将鱼死网破,是不利于大公子安危。末将曾与于毒他们接触过,懂得他们的脾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末将愿意领本部人马同去讨贼,以戴罪立功,还望袁公能够成全。” 袁绍伸手捋须,目视了他一眼,又看向赵雪,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逢纪嘿然一笑,站了起来,说道:“有陈将军一同前往,此事也必然稳妥些,袁公你就答应了吧。” 袁绍听逢纪这么一说,也就点了点头。 陈诺立即称谢,但随即说道:“不过,在末将回来之前,还望袁公对赵小将手下留些情面,到时末将自有交代。”事已至此,袁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让他三人赶紧下去备战,他则挥手让人先将赵雪带了下去,扣留在了城中。 堂上会议散了后,袁绍独独留下逢纪,将他请到了自己的卧室。 袁绍开门见山:“元图,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本将军的,如何别人没有开口,你倒是先替陈诺说了话?你今天若是不给我解释清楚,哪里也别去了。” 逢纪一听,捋须笑道:“别人不知道,可袁公你是最清楚的。文丑、颜良二将正如陈将军所言,虽然骁勇善战,奈何只知道冲杀,不知道变通。像陈将军今天说的还算是客气的了,要是我,哼哼…… 更何况,这次领兵出去剿灭于毒二贼只在其次,救出大公子才是关键。若是让此二人单独追杀,纵然能斩杀于毒他们,这大公子也未必能够救得回来。 而陈诺此人袁公你也是了解的,不但胆子大而且身怀谋略,让他去,把握岂不是更大些?更何况,大公子的安危,与那陈将军帐下一个小小将士的性命孰轻孰重难道袁公不清楚吗?袁公何要迟疑?” 袁绍无奈一笑,算是默认,转而说道:“在韩琦一事上,想必元图你也看清楚了。陈诺此子明明已经猜到其中内幕,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卒子,居然反将了我一军,使我难堪。 我本惜念陈诺是个人才,想着此事能小则小,欲斩杀他帐下将士,以敲打他一番,好让他明白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能说。如今看来,只要陈诺办成我的任务,又是大功一件,想要借机敲打是又不可能了。” 逢纪嘿嘿一笑,摇头道:“这倒未必!袁将军你这句话倒是一下子提醒了我,让我想起一件事情来。” “哦?” 袁绍转过身来,看向他:“何事?” 逢纪捋须道:“此事监军沮授大人也曾跟我不经意间提起过,现在想来,倒是可以做一做文章。袁公,你还记得那个韩猛的人吧?” 袁绍微微一愣,说道:“如何不记得?要不是这个贼子砍杀了公孙越,如何会惹得公孙瓒突然南下?若非陈诺一揽子将此事兜了,我还想要亲自审问审问这个家伙,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逢纪一扯袁绍衣袖,低声道:“这件事情可以这么说,但换个角度来讲,公孙越是敌,韩猛斩杀了他,那可是立了大功之人啊。而且,我听闻此子在此之前,曾在赵浮手下为将,就因为他有些力气,被赵浮提拔到府上看家护院。 像他这种脑子简单,只有一股子蛮力气的厮杀汉,不正是可以安心放在身边的人吗?再说了,袁公你不是一直埋怨辕门营里没有人才可堪重用,如果将韩猛调进来填补空缺的辕门司马一职,不是再好也没有吗?” 袁绍脑子一转:“韩猛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卒子,遽然担了这辕门司马一任,一下子与陈诺平肩齐坐了,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 逢纪说道:“赏功罚过有何不可?再说,公孙越乃公孙瓒之胞弟,韩猛杀了他那是大功一件,就连监军沮授大人都提议要赏,袁公难道还怜惜一个小小的司马之位?更何况,既然将韩猛调了出来,职位若比陈诺还低,那才说不过去呢。” 袁绍一听,连忙点头:“此言有理!那好,等陈诺此事一了,本将军立即将此人调来。只是,沮授大人当真这么说过?” 逢纪点头:“沮授大人既然身为监军,自然对袁公所部各营负有监督之权。他曾跟我说起陈诺,说他阳城一战后,以公谋私,不但收编了不少异族,而且还将所获得的装备收为己用,实在有违为将之道。他这么做,虽然是经过了同意,但据探子所知,似乎有先斩后奏之嫌……” 袁绍打断了他的话:“当初阳城一战,陈诺虽然击退了孙坚和公孙越联军,但他所部损失也是极其惨重,给他点补偿也是应当的。虽然在此事上他有以公谋私之嫌,但也是情有可原,不可怪他。更何况,此事既然已经过本将军的同意,以后不需再提。” “是是!” 逢纪立即笑道:“我就说嘛,陈将军就算胆子再大,也没有权利不经允许私自处理这些战利品。只是,正因为此一事,逢大人也从中看出了陈将军一些胆大妄为的地方,所以建议要从速处理此类事情,杜绝以后有人再犯。 当然,至于调走韩猛,倒是我一时的主意。但我认为,借此事正好敲打敲打陈诺,不也正合了袁公和监军大人你们的意思吗?” 袁绍点了点头,也不想再提这事。 突然想到一事,转而说道:“哦对了,陈将军以前就曾向我提议,说黎阳乃我冀州之南面门户,当选重将镇守之,我看他说得有理,也就派出了淳于仲简。只是这次陈将军回来,他居然跟我说仲简此人不过是乌巢酒徒,不堪重用,让我换将,元图你怎么看?” 这件事情逢纪当然是知道的,袁绍因为陈诺一封书,倒是立即派出了昔日在京好友淳于琼,让他镇守黎阳。袁绍用他,那是因为淳于琼和他一样,跟随袁绍时间最长。 昔在京时,天子设西园八校尉,袁绍和淳于琼各占其一。董卓之乱后,淳于琼和逢纪也就追随在了袁绍身边,可以说他两都是袁绍府上的老人,如果逢纪今天否定了淳于琼,那同时也是在否定他自己。 逢纪不置可否的一笑:“乌巢酒徒?哈哈,有意思。可能是陈将军回来.经过黎阳时,淳于将军没有照顾好他吧,他才有此一说。袁公,不足为怪。” “我也是这么说嘛……”袁绍一笑,抓起案上酒盏,一仰而尽。 就在袁绍与逢纪背后谈论陈诺时,陈诺也已经出城点齐了所部千余人马,随着文丑、颜良二将一路往南面追去。可能因为于毒他们早已经料到袁绍会派兵追赶,故而在半路设了伏兵,败了陈诺他们的前部人马。只是他们也没有料到袁绍这次居然出动了三支精锐之师,眼看无法抵挡,只好临时改变注意,由南往西折入黑山之中。 陈诺等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紧跟而来,又接连与对方在黑山脚下展开对阵。等到于毒和匈奴那帮人再也支撑不了了,也只好败往山上。他们三支人马则紧随而来,将黑山团团围住,连夜展开攻击。 陈诺眼看差不多了,也就与文丑、颜良二将商议,让他们在下面督战,他只带了典韦等数骑上山,单独来见于毒还有于夫罗。 “于大帅,右贤王!我开门见山,我不管你们这次为何突然反出邺城,我此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袁公大公子的安全!” 陈诺扫视着于毒和于夫罗:“我相信,在我等三路人马的围攻下,你们要想抵抗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再者,我等也只过是前部人马,袁公不日也必亲自督军在后。所以,为了两位大人的将来考虑,还是速速放了袁大公子的好。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于毒一只小眼睛细细的看着陈诺,听他说完,突然仰头哈哈一笑:“看你们这么着急袁大公子的安危,本来我还不把这位公子哥当回事儿,既然你话都说到这里了,我突然觉得我不那么着急了。” 于毒说着,看向于夫罗:“右贤王,你说是吧?” 那右贤王也并没有什么主见,点了点头。 但此境况下,他也不想把话说绝了,于是跟陈诺说道:“陈将军,就算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一声。非是我等要行此卑劣之事,实乃袁将军他实在欺人太甚,明明答应好的事情,他却愣是临了了不算数,当真将我等当做小孩子待见! 就拿今天事说,我等想要找袁将军要些粮草,以好补给军中所需。只是,今天发粮官不在,正好袁大公子坐镇,我等也只好去求他成全。只是没有想到,这小子愣是不把我们这些外族人当人,非但不给粮草,而且还羞辱我等。哼,我等实在气不过,没奈何才干出这等无奈之举,反将了出来!” 右贤王说后将脸一扭,看来在这事情上肯定是袁谭对他们有些怠慢了。 陈诺想了想,笑道:“怕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刚才追来之前,我其实就已经查看过了二位军营,多的不说,二位营中所积粮草足以三月之用了吧?想若不是二位走得匆忙,焉能轻易将这些来之不易的粮草弃之不顾?如此说来,二位军中所积粮草应该甚多才是,如何会是缺粮少粮呢?” 右贤王被陈诺一说成了大红脸,就要开口争辩,毕竟于毒老谋深算,立即打断了右贤王的话,嘿然一笑:“陈将军果然聪明!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什么明白话不能说!实话告诉你吧,我等军营粮草是足以支撑数月之用,但我们之所以还要去找袁将军要,那是因为我们不服,我们想要找袁将军讨要一个说法。 而就在今天,我等听说了袁将军部下突然杀死韩琦将军一事,知道这将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我们就趁机再去要粮顺便做下试探。这一去倒好,真乃天助我也,原来发粮官今天正好不在,我又知那袁大公子虽然有些身手,奈何他脾气暴躁,不过一个匹夫罢了。 于是我等也就故意激怒他,让他点起我黑山军还有匈奴兄弟的怒火,这才一发反了出来。当然,袁大公子既然在营中,也就一并请了过来,也好为我等留下后路。” 陈诺一点头,嘿然一笑:“的确!你们算计得没错,利用袁大公子来牵制袁将军的确是一招妙棋。可是,你们这么干也等于是引火烧身,这点你们不会不明白吧?想袁将军一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这袁大公子落在你们手里,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很是烫手吗? 袁太傅一事你们想必也听说了吧?他这一死,他的门生故吏门那可是纷纷欲动,掘地三尺欲要为太傅报仇,冀州为之轰动。你们想想,要是你们劫持袁将军长子的消息传扬出去,成为天下士人的公敌,到时你们还以为这个买卖做得划算吗?更何况,你们劫持了袁大公子,以后又准备如何处理呢?是杀之?怕不敢吧?那么养着?嘿嘿,不嫌麻烦吗?” 右贤王听得陈诺说的有理,也开始皱起了眉头,看向于毒:“于大帅,这事我们……” 于毒立即打断右贤王的话,转而看向陈诺,一拱手:“这却不烦劳陈将军关心,我等既然决意反出袁营,自然寻好了退路。想南阳袁公路亦是名望之后,更是袁将军之弟,他二人虽则为兄弟,实则早已经反目成仇,这是天下人皆知之事。 想将军你此刻也必猜到了,我等先是向南,准备走黎阳投靠袁公路的。只是奈何被你们追得太紧,没办法只好暂时转入黑山之中。本来以为借黑山便利地形可以轻易将尔等甩脱,只是没有想到,你等皆是袁将军精锐之师,是我们一时之疏忽,这才让尔等迫到如此境地。 但请陈将军放心,我等既然出来了,也没有打算回去,更没有打算要与袁将军再坐下来说话。我今天之所以放你上山说了半天,只不过是想借你的口告诉袁将军,就说要他的儿子让他自己过来,若是要战,我等奉陪到底!” 陈诺突然哈哈一笑:“所谓远水难救近火,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更何况,袁公路他刚刚新败了一场,失去了阳城,正是自顾不暇,如何还有功夫管尔等? 再者说了,我至始至终也没说要与将军再战的意思,我要的只是将军手上的‘麻烦’。只要将军将‘麻烦’交由我来处理,我管保大帅还有右贤王的安全,不但我的人马,就连文丑、颜良二将军的人马皆可为大帅和右贤王连夜让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陈诺说着,起身来紧紧握着于毒的手,又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虽然我知道黑山各部不相统一,也互不为政。但我清楚,既然各部同属于黑山,所谓同气连枝,相互之间也必照应着些。 鄙人不才,在黑山之中虽然认不得几位大帅,但我跟张燕张大帅还有他们的小帅孙轻、王当,以及雷公他们多少是有些情分的,想必于大帅你也应该知道一些,或听闻了一些。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实话说了吧,如果今天于大帅能够放了袁大公子,以好让我回去复命,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我与张燕大帅他们也必感激大帅今日之义举!将来黑山之事,也是我陈某人的事情。于大帅,你说呢?” 第五三章:男儿重然诺 陈诺使出最后杀手锏张燕,也终于说动了于毒。 于毒纵然不将陈诺和袁绍他们放在眼里,但对于张燕,他到底多少还是要卖一些面子的。 要知道张燕自从接手了黑山军,因为与公孙瓒一战打出了名堂,从而威震黑山。本来,张燕从张牛角那里接手的黑山余部势力已经很是可观了,加上此一战后打出的名气,各部大小帅纷纷举义相投,愿意听从张燕号令,张燕顿时间身价倍增,隐隐有一统黑山之势。 于毒跟张燕虽然打的都是黑山军旗号,也各称大帅,但他们势力毕竟悬殊,于毒对于张燕也是敢怒而不敢犯。所谓的黑山其间大小帅不计其数,部伍也是动辄百万,他既以黑山军自称,自然懂得众怒难犯的道理;所以陈诺搬出张燕后,他也是权衡计较了厉害后,也就答应了陈诺的请求,放出了袁谭。 随着一声呵斥,一个相貌粗豪的汉子被人推了出来。 陈诺举目望去,只见那人年轻不大,但是豪气十足,瞥眼间有杀人之气。不过脸色乌青,看来是因为先前的惊吓过度而至。 陈诺连忙走上前去,向那人微一拱手,说道:“袁大公子受惊了,末将陈诺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袁大公子谭看了陈诺一眼,还想要摆出一副小主人的架子,但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纵然自诩粗豪胆大,但在这些厮杀汉面前也是吓破了胆,加上两边于毒等人瞪视而来的目光,更是不敢稍稍放肆了。 更何况,他对于陈诺还是早有耳闻的,既然他的性命一时交在了他的手上,也不想失礼于他,于是身子微微向前一欠,连忙说道:“有劳陈将军了!” 他还想伸手去扶,但立即被于毒一把捏住,嘿然笑道:“袁大公子,若不是看在陈将军的面子上,只怕你今儿是死定了!” 袁谭一只手被于毒攥住,稍加用力,痛得他更是不敢动弹片刻,一张本来青色的脸上紫涨一片。 陈诺在旁看见,嘿然一笑,同时也伸出了一只巴掌大手,轻轻搭在了于毒的手背上:“于大帅言重了!” 陈诺皮笑肉不笑,暗中已然提气,从上攻于于毒。那袁谭的力气也不小,只是因为胆色全无,力气自然使不出来。如今被陈诺从上卸去了于毒的压力,他也就趁机反击。于毒突然间遭遇两股力道夹击,勉强支撑了一时,脸上紫涨一片。 陈诺眼看差不多了,手上一松,看看于毒重喘一口气就要跌倒,连忙伸手相扶,笑道:“于大帅,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让我们早早下山去吧,我只怕文丑、颜良二位将军要是等不急了,轻易杀上来那可不好说了。” 于毒嘿然一笑,点了点头:“人言陈将军讲义气,重然诺,我也不怕将军说话反悔。这样吧,你们先下山,我随后就下来。不过,在我等下山之前,还望将军让山下所有人马都撤出黑山五里地,让出一条道儿来。” 陈诺笑道:“我陈诺一诺千金,大帅,右贤王,你们放心!” 说着,走到袁谭跟前,眼看他衣服上满是折皱,替他扯平,一面说道:“袁大公子,袁公还在邺城等着你呢,你这就跟末将下山去吧。” 袁谭巴不得陈诺说这句,连忙点头。 陈诺携着袁谭,再次向于毒和于夫罗等告谢,转身就要下山。 于毒眯着一双豌豆大的眼睛,点头笑了笑。 他旁边右贤王虽然没有什么心机,但眼看敌方人质一个都没有留下,如果就这么放他们下山去了,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还想要制止,但被于毒扯住。 陈诺他们一转身,自然有典韦等殿后。典韦手掌一对长铁戟,始终瞪视着一对牛眼,扫视着黑山众人,把那些人直瞪得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自始至终,没有一人敢动。 确定陈诺等已经走出大帐,典韦方才缓缓倒退了出去。 右贤王甩脱于毒手掌,疑惑的问他:“于大帅,这……” 于毒嘿然一笑:“右贤王请放心,对于有些人来说,讲义气,重然诺比起生死还要重要,陈诺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事迹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其人值得信赖。他既然答应了我们,也绝不会反悔,右贤王放心吧。” 有于毒的这一句话,右贤王也终于放下心来,没有再说什么。 于毒与右贤王步出大帐,目视陈诺等渐渐走远。 一旦脱离于毒等视线,袁谭等人也是重喘了一口气。 陈诺一直捏着袁谭手掌,觉出了他满掌心的汗渍,不由笑道:“这大晚上的末将都觉得有些寒意,怎么,袁大公子你很热吗?不过不要紧,文丑和颜良二位将军的营帐就在下方,我们很快也就到了,请大公子再忍耐些。” 那袁谭立即摇头说道:“话虽这么说,可我们此时还在贼人的眼皮子底下,要是他们这时突然反悔率部冲杀了下来,到时本公子,还有你们谁也跑不了……” 看到身后数人都是牵着马匹徐徐跟进,袁谭从一人手中夺过一匹马,就要翻身而上。但被陈诺一声断喝,让典韦将其一把揪了下去,也是及时,不然眼看袁谭就要被身后黑暗处飞来的一支箭矢给射中了。 袁谭吓得面色全无,想到刚才惊险一幕,仍是没有回过神来。 陈诺示意了典韦一眼,典韦立即是巴掌的大手伸出,一把将袁谭身子倒提而走。 袁谭眼睛朝后,立即发现了异样。只见身后的密林中隐隐有火光闪烁,而且有树木摇曳的动静,分明是暗藏了许多的弓弩手。 袁谭吓得脸色惨白,怪不得陈诺不急着上马,故意装作沉稳的样子,原来是早已有所察觉了。 想黑暗里躲藏着的人肯定是于毒他们故意派来尾随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他们发现陈诺心虚打马疾走,那么他们也就可以从而判断出陈诺的话中有诈,也就可以立时做出补救,将陈诺等当场格杀。 原来陈诺有马不骑,是故意做给黑山这些人看的。 袁谭想清楚了这些,也立即告求典韦将他放下来。 陈诺仍是当做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伸手替袁谭掸了掸沾满灰尘的衣服,随口笑道:“大公子,于大帅还有右贤王他们既然一言既出,当然是驷马难追,岂有反悔之意?大公子你也不需过虑。适才那马烈性子,生人碰不得,没有摔坏大公子你吧?” 袁谭想到刚才的鲁莽实在不该,又见陈诺如此大度以待,觉得很是羞愧。他早听闻了陈诺的事迹,也是心有钦慕。加上先前陈诺一系列的举动,很是让他满意,此时虽然与他相交不到半天,也是有心结交陈诺,故而把姿态也不觉的放低了些。 他听陈诺这么一说,也是赶紧说道:“刚才的事都是本……我的错,陈将军,你也不需大公子大公子的叫着了,我看我们年纪也相差无几,你就唤我小字显思吧,我也叫你然之,怎么样?” 陈诺也没有推辞,笑道:“这样也好,显思!” 袁谭哈哈一笑:“然之!” 顿了顿,想起一事来,“哦,对了!听说青州刺史焦和突然病死了,青州一时无主,我听父帅说,他有意放我到那里去锻炼锻炼,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陈将军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陈诺笑道:“我是求之不得!” 但他心里却惊讶于焦和之死。 想焦和为了对付黄巾,又是求神又是祭天的,还为了防御黑山军跟青州黄巾会合,居然发明了什么陷冰丸,想他这么一死,青州只怕就要大乱了。那一直在青州闹事的百万黄巾一旦失去了焦和的制衡,只怕就要闹出更大的动静了。 陈诺嘿然一笑,对于这个亦好亦坏的消息,他的心情也跟着复杂不知所属。 袁谭眼看陈诺不说话了,还想跟他多说两句,拉拉关系,但这时被后面典韦赶上来,将他两生生隔断,让他无从开口。他眼见典韦身躯之雄壮,想起刚才被他倒提而走一事还是心有余悸,也不敢硬来,自动的退让到一边,为典韦让开道。 典韦在陈诺耳边低声提醒他,说那些紧跟而来的黑山军已经不见了,看来他们是放心的走了。陈诺也不敢耽搁,让袁谭先上了马,其他人等同他也是先后上马,一起打马赶往山下。 文丑、颜良二将可是在下面一阵好等,眼看陈诺他们迟迟没有下山,都是急不可耐,差点就要发兵攻打了。但幸好及时看到袁谭等都平安无事归来,也就放下心来。 颜良还要再战,被陈诺扯住,说出了他与于毒他们之间的约定,让他们都必须按约行事。 颜良毕竟还给陈诺面子,但那文丑乃袁绍心腹爱将,根本不理会这些,他一时也不打话,跟着他们往山之东面撤出了五六里地,等看到于毒和匈奴的人马下了山,就要催动战马,勒令部下追杀。 陈诺眼看说不动文丑,也只好跟他耍起赖:“文将军,你若是今日让我失信于天下,也就是等于杀了我。将军既要出战,不如先杀了我吧!” 文丑还没会过意来,阵中典韦听说有人要杀陈诺,立即是一窜丈许,将身横在陈诺马前,对着文丑就是一阵咆哮:“典韦在此,谁敢伤吾主!” 他这一声大喝,胜过雷震,把文丑坐下马都是惊得嘶鸣一声,往后倒退。要不是文丑及时勒住,眼看就要惊走了。那文丑也是吃了一惊,黑暗里一时不知谁在说话,等到打马过来,借着火把稍稍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也是立即认了出来。 想到黎阳城外被这厮夺了首级,还以为再也遇不上他了呢,没想到他今天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他嘴角里发出嘿然一声,将身一正,紧了紧手中浑点钢枪,胸腔里的热血跟着沸腾。 典韦虽然一直随军,但他也还是第一次与文丑这么面对面。 他想起上次黎阳城外与文丑之一战,心里仍是痒痒。想当时若不是他急着要护送将军赵宠首级回陈留,也不会将这等百年难遇的敌手给轻易丢下。既然当日没有分出胜负,今天难得有此机会,到底要叫此獠看看爷爷的厉害。 典韦这么想着,背过手去,只手紧握住冰凉的镔铁,嘴角里同样发出呼哧呼哧之声,仿佛找到了某种异样的感觉。只等文丑敢再犯一步,就要拼身杀上。 陈诺当然不想看到这两个巨无霸缠斗在一起,所以赶紧让典韦闪开,向文丑赔笑道:“文将军,大丈夫生于世间所为者何?无非讲义气,重然诺!想于大帅不过一黑山匪徒,他尚且珍视这些,难道我们就不能做到吗?再说,我等此来目的以救出袁大公子为重,既然袁大公子已是安然无恙,我们何要多生事端呢?” 他这句话倒是引到了袁谭身上,袁谭也不得不站出来帮忙了。 文丑尚且犹豫,只见袁谭打马上前,说道:“文将军,陈将军说得对,本公子既然已经安然无恙了,诸位还是撤了吧。我想父帅也正等着本公子的消息呢,本公子可不想让他老人家久等。” 文丑微微一愣,既然袁谭都发话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旁边颜良也上来帮忙说了两句:“是啊,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救出袁大公子,不可旁生枝节,再说于毒那边有匈奴骑兵在,混战中我等只怕讨不了便宜。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大公子,那就是得不偿失悔之晚矣了。” 文丑跟颜良平时关系还算要好,听他这么一分析,也即将手中钢枪稍稍一按,算是同意了。 这时,只见黑山上火把蜿蜒而下,一路向南盘旋而去。 等到陈诺等保护着袁谭回到邺城,天也敞亮了。袁绍见到儿子无恙,黑山军也是远遁大河而南,也就没有说什么。既然是陈诺立的大功,他也就不好再将他的部将赵雪继续扣押,让他回了陈诺的大帐,算是功过相抵。 赵雪虽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一旦想到哥哥的仇得报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想到陈诺为了救她为她涉了那么大的险,也是十分的感激。只是眼看陈诺还在生她的气,她又是恢复了小女儿家的本性,牵扯着陈诺的衣袖,向陈诺不停的赔着不是。 “大哥哥,以后雪儿再也不敢不听大哥哥你的话随便以身试险了,更不要去杀什么仇人为哥哥报仇了。雪儿再也不敢了……” 陈诺被赵雪胡搅蛮缠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噗嗤一笑,一刮她鼻子,瞪着他:“什么不要再报仇?朱汉那厮都被你杀了,你哥哥的大仇也得报了,你还想找谁报仇去?哼,我不是气你不听话,是实在是你太急了。想当初你若不动手,光凭朱汉杀韩琦将军一事,也足以让袁将军替你报这个仇了。你呀,性子还是这么急,要改!” “改,雪儿当然要改!” “还有,我以后说的话,你也要听,不可再像上次那样。” “刚才还说不是气我不听话……唔,是是,雪儿一并记住了!” 陈诺摇了摇头,当真没奈何,还想要再数落赵雪两句,这时帐外有人求见,赵雪也就松开了陈诺的衣袖,咋着舌头退到了一边。 陈诺传来人进帐,原来是袁绍派出的传令兵。袁绍不知因何,突然要召陈诺入城。 自于毒和于夫罗远遁,还有公孙范拿了印绶去渤海赴任,冀州的形势暂时有了些许好转,袁绍这两天也就没有再召集城外部将入城议事。今天突然召集,而且看样子事情很是紧急,他也不好耽搁,准备妥当,这次只带了韩猛等人入城。 在入城前,陈诺当然照例将留营的事情稍做了安排。他本想带典韦入城,只是典韦因为正在训练交给他的那些部伍,也没得空,临时带上了韩猛。至于留守的任务自然交到赵雪和典韦二人身上。 赵雪看这次袁绍如此紧急召见陈诺,心里也打着鼓,扯着陈诺的衣袖,说道:“将军,这次袁将军突然召见,雪儿怎么觉得不放心呢?要不让韩猛兄弟留下,我随将军去吧?” 陈诺心里其实也已经大概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已经有了应付之策。但他还怕赵雪担心,也就安慰了她两句,让她放心留营。 这时,营外的传令兵也是有点不耐烦了,又催了一次。 虽然有陈诺的安抚,但赵雪心里仍是放心不下啊。像以往传召,袁绍也只不过派出一人,送完信也就走了,哪像今天这样,一次来了四个看起来十分彪悍的甲士。难道他怕陈诺跑了不成?袁绍对陈诺忽然如此的举动,能不让人怀疑吗? 陈诺从大帐中出来,将身一震,手扶着刀柄,扫视了那四人一眼。 刚才还嘀嘀咕咕的四人,遽然面对陈诺迥视的目光,也是吓得赶紧低头不语,不复先前的嚣张,加上韩猛往陈诺跟前一站,更是噤若寒蝉了。 第五四章:公孙范事起 “记得当初是谁大言不惭,说是只要将渤海送与公孙范,就可缓解公孙瓒南下兵锋?可我如今看到的是,公孙范拿了我渤海印绶,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效用,反而一旦到任,立即绝了我冀州使者,提了渤海之兵,与那公孙瓒狼狈为奸!” 袁绍说到这里,眼睛逼视着陈诺,嘴角发出可怕的嘿然之声:“陈将军,对于这件事情,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可别告诉我,这个主意跟你无关?” 陈诺离了大营,一路被袁绍派出的使者催促着入城,片刻不能耽搁。还在大营时,赵雪已经犯嘀咕了,其实他那时也已经猜出大概是公孙范的事情犯了。既然早已经有了对策,此时面对袁绍等人的诘难,倒是一点也不慌张。 陈诺听到袁绍点名,倒是不徐不疾的站了起来,假作惊讶之色:“唔,不可能吧?想那公孙范虽是公孙瓒堂弟,但他曾在袁公手上为将多时,今放他回去,他也多少应当对袁公心怀感激才是,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等不义之事? 实不瞒诸位,末将当初之所以斗胆有此提议,也多少是考虑了这些的。可如今看来……呀,末将明白了,公孙范不过是个狡猾之徒,确实不能信他。” 袁绍听陈诺这么一说,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公孙范事情都已经犯了,此时醒悟得是不是太晚了?不过他也听出了陈诺话里的意思,想公孙范跟了他这么久了,最了解他的人应当是他袁本初才对;如今事发了,他多少也得担点责任。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他是有私心的,当初他之所以准许,也是因为他自己就曾有过这样的侥幸心理。可如今既然事发了,多少庆幸自己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有了陈诺这个顶缸的,也不怕别人说话了。 袁绍将袖子一挥,鼻子冷哼一声,说道:“陈将军,你现在才明白过来,是不是太过晚了些?想那公孙瓒本来就难以对付了,如今他又喜得堂弟公孙范提渤海之兵从旁相助,可谓与虎添爪,势必更加猖狂。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些,都是全因你一人而起,我冀州也必因你得蒙大难。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陈诺点了点头:“从如今形势看来,末将的确无话可说……” 陈诺一语未了,袁绍当即拍板:“既然如此,来人!” 袁绍一声喝令,外面立即奔进来两个手持大戟之士,往堂下一站,杀气十足。 袁绍还没有开口,堂上麹义立即跳了出来,大声道:“将军!当初陈将军之所以有此提议,实是为了将军你还有冀州分忧,他这一片赤诚之心将军不可不见!再者,公孙范在将军手上为将时,将军尚且都没有看出他的真实面目,更何况是陈将军? 本来,将军放任公孙范到渤海赴任,也只能算是赌一把的事情。如果公孙范感激了,自然这一局也就赢了;当然,如果输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再将渤海讨要回来。像这样的买卖,本来就是非输即赢,机会各占一半,当初放他走时,就应该有此心里准备。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怪在陈将军头上,要怪只能怪公孙范太过奸诈!” 麹义这话说得直白,但也不无道理,也是有许多人跟着响应麹义,为陈诺求情。 袁绍看着麹义,眼睛里寒芒渐盛。 他当初设计从韩馥手上说反了麹义,将他挖到自己营中,就是让他为自己死心塌地的效劳的;只是自陈诺来了后,他也不明白,麹义这小子一旦知道陈诺有什么委屈,立即是奋不顾身的替陈诺说项,他也数次容忍于他了,不知为何他仍是不见收敛? 对于陈诺,虽知其才可堪大用,但他还是一面用着,一面防范猜忌。 本来,在陈诺劝动韩馥归降一事上,他在入城之初就动了杀机的。毕竟冀州是他的冀州,他可不想将来有人说起冀州的来路时还有他人的大功。 至于最终没有动手,到底因为陈诺在韩馥一事上没有处理妥当,他如此‘自污’名声,使得他因此对陈诺放了些心,也就暂时放过了他一马。 至于后来他又将他安排到了军营,并不断提拔任用他,将他从一个小小的军吏提升到可以单独带兵作战的别部司马,实在是一来因为现实所迫,二来因为他想借此看看陈诺的能力。 他将陈诺放入营中,那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想陈诺虽然有‘自污’之举,但他毕竟是说下冀州最大的功臣,就算他没有别的想法,也怕别的大臣与他结交,威胁他在冀州的统治。而若将其放入营中,一来算是稍稍安抚了陈诺;二来,一旦陈诺有了军务在身,从此不便外出,与外间隔绝,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再与外臣接触,也就不怕滋生事端了。 至于在黎阳城外临时调回文丑,让他单独带兵,一来他也是烦了黑山于毒和匈奴王的闹事,二来却是他的私心作祟。 他初定冀州,之所以第一仗就出兵豫州跟孙坚争夺阳城,实在是想借此给弟弟袁术一个下马威。更重要的是,他要向天下人表明,他袁绍不但可以领冀州,而且还可以指派门生坐收其他诸郡县。 他虽然有此熊心,奈何冀州初定,虽然出了兵,到底不放心,最后还是半路叫回了文丑所部。他本欲是准备让陈诺一起回来的,但他怕寒了周昂坚守阳城之心,也就故意提拔陈诺让他单独领兵,却不给他兵源补充,算是钳制陈诺的一个手段。 只要陈诺出兵,一来可以向周昂等表示他袁绍还是重视豫州的,二来,则借此机会看看陈诺的能力。当然,他心里很是明白,就算陈诺召集了兵马,以他初次带兵来说,就算再厉害,又岂是孙坚那种能征善战之士的对手?当时麹义等将也是一力反对过,但袁绍仍是一意孤行。 他想得很清楚,陈诺若是成功了,无非嘉言他几句;若是失败了,就算不死于孙坚之手,他也正好借此事斩杀了陈诺这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永除后患。 只是,陈诺不但打败了孙坚,而且还击杀了公孙越的幽州铁骑,这下使得他不得另作打算了。他想到以前在大帐遇刺时,陈诺毕竟救过他性命,他也就对陈诺有了些好感。既然他那么厉害,倒是可以不必急着解决他,能用则用。 也因此,陈诺回了冀州后,因为公孙瓒一事逼得他太紧,他虽然数次徘徊在要不要送出陈诺以换取冀州一时安定之间,甚至就在刚才,他喊大戟士进来的那一刻,他都没有下定决心要杀了陈诺。但麹义适才的措辞,以及诸人的求情,反而一下子激起了袁绍的杀心。 他不怕利用陈诺,怕的是陈诺得了人心,今后难以收场。一个麹义尚且都如此帮他,将来要是陈诺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岂不是更加动不了他了? 陈诺眼看袁绍一时不说话,而眼睛里的杀气渐盛,心里也是有所忌惮。在袁绍没有拿定主意之前,他立即是嘿然一笑,说道:“袁公,诸位大人将军!其实你们都误会末将了,请容末将把话说完。” 袁绍将凌厉的目光稍稍收回,手一摆,示意大戟士暂时不要上前,他则看了陈诺一眼,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诺一拱手,说道:“刚才麹将军说得对,我建议放出公孙范出任渤海太守,其实机会只能是各占一半,所以末将本来就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田地,怪谁也没有用了,所以还请袁公息怒……” 袁绍听陈诺一说,身子一震,嘿然一笑:“你说的倒是简单!” “其实……” 陈诺说到这里,语气稍稍缓了缓,继而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和缓的余地……” 袁绍微微一愣,知道陈诺这人向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他定睛看着陈诺:“陈将军,把话说清楚。” 陈诺一拱手:“很简单,想必袁公也已经知道青州刺史焦和的事情……” 说起来这件事情陈诺还是从袁绍长子袁谭口里听来的,袁绍他如何会不知道? 袁绍看了陈诺一眼,方才点了点头:“青州刺史焦和抵御黄巾不力,积劳成疾,于数日前已经病死在府上了。虽然是在青州,但我早在数日前就得快马送来了消息,这件事情本将军如何不知道?” 陈诺点头笑道:“那就对了!我可听说这青州有黄巾百万,若不是焦刺史震慑着,只怕早就掀翻了天了。可如今焦刺史这一突然病故,只怕这群黄巾就要闹得更加不成样了。 听说焦刺史还在世时,就因传闻大河对岸的几十万黑山军蠢蠢欲动,想要涌入青州与青州黄巾军会合,他那时就已经有所防范了。加上此时又是冬天,焦刺史害怕大河一旦结冰,那群黑山军就会从冰面上大肆进入青州地界。他为了防止这些事情发生,还发明了什么陷冰丸之类的,想要溶解冰层。不过焦刺史一旦身故,只怕……” 陈诺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了袁绍一眼。 袁绍可不笨,他的那群谋士们也似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袁绍眼珠子一转,也没有让陈诺继续说下去,而是悄悄的看了逢纪一眼。逢纪捋着胡须,跟他默契的一对眼,一点头。 陈诺也从他们这一相交的眼神里读到了某些东西,所以极是配合的将说的话从此顿住。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不妨卖给袁绍一个面子,将该说的说完。 陈诺一拱手,说道:“这个,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青州刺史焦和如今病故,青州上下一片混乱,当此之时,袁公不可坐视不管。 想当今天子又为贼人所把持,而青州与我冀州接壤,袁公身负四世三公之名望,在此紧要关头,当责无旁贷,挑选可用之人充任州治,以为天子分忧!” 这一句话袁绍最是喜欢,点了点头,装出一副忧虑之态,向陈诺垂询道:“依陈将军的意思,你觉得我府上何人合适接替着青州刺史一职?” 陈诺没有丝毫考虑,立即说道:“袁公大公子谭刚猛.挺拔,武艺不俗,更兼为人谦逊,待人接物无不周到,窃以为最为合适!” 虽然知道陈诺说的不免有些夸张,毕竟自己的儿子他最是清楚,但好话从来都是百听不厌的,更何况是在众人面前夸奖他的儿子?袁绍此时听来当然很是欣然接受,不觉伸出手来,轻轻捋着胡须。 要说这件事情,早在听闻焦和之死的当晚,他就想到了。他也有意要拉长子出来锻炼锻炼,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也就一直按下不表。此刻没想到第一个提出的居然是陈诺,倒是让他颇感意外。 既然他跟他的原意不谋而合,也不觉对陈诺大增好感,将要杀他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了。 但他也很是清楚,陈诺不过提议,他也不能马上答应了,倒是可以借此事探探诸人的口风。 果然,陈诺此话一出,众文武都是交头接耳,很显然意见不能够相互统一。 田丰是个直性子,首先站了起来,直言道:“大公子非是刚猛,只怕鲁莽过之!像于毒跟匈奴之所以反出邺城,就是托赖这位大公子!说他武艺不俗,哼,不过手有些缚鸡之力罢了。至于为人谦逊,待人接物,恕丰不见!别的尚且不说,单凭此等之人如何托以州事?陈将军,别开玩笑了!” 袁绍没有想到长子袁谭在田丰口里如此之不堪,差点就要拔刀杀人了,幸好被陈诺打了个哈哈,及时遮盖过去:“田使君恐怕是因为于毒一事对袁大公子有所误会,所以不明情理,误听了人言,说出这些话来,也不足为怪。” 田丰坐下后,沮授又接着站了起来,同样表示反对:“此例万万不可开!将军之子固然可贵,可如此一来,不但寒了后进之士的心,也必成为祸乱之始,望袁将军三思!” 袁绍不动身色的看着沮授,嘴上不说,心里说了:“岂但是小小一个青州,孤有四子,河北有四州,孤必令一子摄一州事!” 当然,袁绍口中的四子,其实有一个是他的外甥高干,是姐姐的儿子。他对此子很是看得起,亦当成了自己儿子看待。其余三子,除了长子袁谭,另外两人一为次子袁熙,小子袁尚,不过年纪尚小。 既然反对声音这么大,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僵了,暂时撇开此事不谈,任由众人吵去。 堂上这里吵轰轰的,外面突然匆匆跑进来一人。陈诺一看,原来是袁谭。 这袁谭自上次被陈诺救出黑山,心里对陈诺愈发敬重起来。想到陈诺为人不错,不但讲义气,而且有聪明有胆识,以后要真是放任到青州锻炼,也必用得上,所以有心要拉拢陈诺。 只是,他在府上时就听说陈诺突然被紧急召进城来,而且听说了公孙范一事,怕父帅袁绍会因此事责难于陈诺,也就立即匹马赶了过来。 他一入大堂,眼看堂下两个大戟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加上堂上气氛不同寻常,还以为父帅要对陈诺下手了,赶紧是一个箭步抢上前来,见过了袁绍。 不等袁绍开口,便即向袁绍说道:“父帅!谭儿想起之前的事情,至今犹有所栗。想当时若不是得陈将军孤身深入黑山,将谭儿救出虎穴,只怕也难以再跟父帅您相见了。 只是事到如今,谭儿一直忙于养病,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陈将军当日的救命之恩呢。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此等恩情……” 袁绍一听,嘿然一笑,他听出了他话里面的意思了。 说来也是凑巧,陈诺不但救过他,如今又救了他的长子,看来他这对父子欠下陈诺的这个恩情,也当真一时抹杀不掉了。 既然儿子有反哺意,他也不是非得致陈诺于死地,他此时也是无心再找陈诺问罪公孙范一事,也有意要放过他。听到袁谭把话说到了这里,他也是正好借此顺坡下驴。 袁绍一笑,手一挥,说道:“我儿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袁谭说道:“谭儿不才,已在府上备下了一些薄酒,欲请陈将军过府,聊表一下谢意。如果这里没有陈将军的事情的话,谭儿想请陈将军这就过去,不知父帅……” 袁绍看了陈诺一眼,说道:“谭儿的心意我了解,不过你也太孟浪了些,你还没有问过陈将军同不同意,如何先来问我?” 袁谭一听,表示疏忽,立即走到陈诺面前,恭请陈诺光临袁府赴宴。这算是给足陈诺的面子了,陈诺也正好趁机溜走。只是为了试探袁绍本意,还是先让袁绍准许,等到袁绍点了头,陈诺方才知道袁绍是真心同意了,也就与袁谭一同告退了。 第五五章:辕门司马 “韩将军,恭喜高升!” 辕门外,陈诺带着典韦、赵雪等人,将韩猛一步一步的送了出来。 韩猛确实是高升,由普普通通的士窜到了辕门司马,一下子跟陈诺比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就算当时的陈诺,虽然官升得快,可他也是一步一步的来,由都伯,到部曲督,再到别部司马的。 如今韩猛因斩杀公孙越,一战而成名,被袁绍破格提拔到辕门营任司马一职,也成了军营中的佳话。先不说这司马一职意味着什么,单说这辕门一营,世人皆知,他可是袁绍亲自组建的一支亲兵营,非一般人所能够进入的,能入营成士已经很是不错了,更何况是担任一营之司马! 袁绍的辕门营,在入主冀州之前尚且缺乏干将,所以许多重要的职务一直空缺着。后来,袁绍在延津遇刺得到陈诺挺身相救,袁绍便有意要将他安排进辕门营担任校尉一职,但以陈诺的警觉,最后还是推辞掉了。 而这校尉之职,一直等到袁绍入了冀州,方才让自己的亲外甥高干暂时兼任,也比较放心。校尉统领全营,下面有司马为辅佐。司马可以说是营内除了校尉而外,说话权最大之人。 陈诺跟韩猛的‘司马’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实际区别大了。 韩猛的司马没有自主权,除非特殊情况下方能领兵作战,受到校尉节制;而陈诺的司马就不一样了,因为前面多了‘别部’二字,不但拥有自主之权,更有单独领兵作战的权利,自由发挥的空间要大得多,性质也完全区分开了。 当然,韩猛的司马毕竟是在中枢,又是贴身在袁绍身边,意义又不一样了,所以他两的司马还是没法比。 只是,自从袁绍的拜表下来,到现在,他韩猛仍是没有缓过神来。 都送出了辕门了,韩猛被陈诺等人满口的韩将军韩将军的叫着,嘴上虽然嗷嗷的应付着,脑门却在冒着虚汗。大冷的冬天,他还时不时的伸袖子擦拭额头,好像还没有明白过来‘司马’的意义究竟何在。 陈诺摇了摇头,一把将韩猛拉到一旁,低声交代两句:“韩猛兄弟,这以后到袁公身边做事,虽然跟在我身边没有什么两样,可到底你此时是司马,有保护袁公的重责;至于那些冲冲杀杀的事情还是交给下面,再不可和以前那般莽撞行事,一切以护卫袁公为第一要务,切记,切记!” 陈诺心里明白,韩猛的司马虽然有训练监察士卒的权利,只是既然有高干在,韩猛也未必能将实权抓在他手上。更何况,韩猛之心也不在权利之争,目前所能教给他的,就是尽量让他明白自己的职责范围,不要做错事情让别人抓了把柄也就谢天谢地了。 在陈诺的仿佛交代下,韩猛也似乎明白了一些,说到底以后要少拼命多用脑子多留心。 陈诺也没有功夫仔细再说下去,毕竟袁绍的使者已经在催,也只好放下韩猛,让他回城赴任。 送了韩猛远远出了辕门,陈诺方才带着典韦等回了大帐。 这韩猛一走,他手上训练的那批士兵又得重新划拨,分给了赵雪和典韦等人。只是,陈诺一回大帐,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他事,就见赵雪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赵雪脸色,也知道是因为韩猛一事,想要抱打不平了。 陈诺倒是先放下竹简,说道:“雪儿,我交给你的士卒训练得怎么样了?” 赵雪纳着性子说道:“还能怎么样,这帮羌胡简直无法无天,我说东他们就往西,等我发火了,他们又乖乖老实了。可是一个转身,这帮小子又恢复本性,打架的打架,骂娘的骂娘,还说……” 赵雪脸色一红,不用她说,陈诺也大概知道了。 陈诺哈哈一笑:“大家都是男人嘛,这军营里又没有一个女人,随他们意淫去吧。” 赵雪鼻子一哼,大着胆子说道:“谁说都是男人?我可是个女人!他们整天这样在我面前说什么女人长女人短的,还有……还有那些……反正都是些不堪入耳的粗话脏话,叫我怎么听得下?反正我再是不想管这帮崽子啦,我反抗,我要恢复女儿身!” 陈诺知道这是赵雪大小姐脾气又犯了,赶紧哄了她两句,好不容易才将她哄踏实了。但她这时又突然想起了此来的目前,于是直奔主题,开始替陈诺抱怨起来,说袁绍这样做也太不地道了。 对于韩猛突然被调走一事,陈诺乍闻也是心里有点不快。这事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说将韩猛调走就调走了,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更何况,他手中就只有那么几个可用之人,一个赵雪,一个典韦,还有一个就是韩猛。本来,有了典韦的加入,他好歹轻松了些,可要命的是,典韦入营不久,韩猛如今就要被调走,这算什么事儿? 当然,袁绍的任命陈诺非但不能违抗,而且还得笑盈盈心甘情愿的将韩猛送出大帐,如此一来不但表示他陈诺愿意听从袁绍的号令,更向袁绍表明自己的心迹。 所以,就算他有再多的不快,他也得独自承受,而且还得在袁绍使者面前表现出一副欢喜之状。 就算他营帐中有人不欢喜,他也得设法使他们欢喜。 袁绍可是在暗地里看着他陈诺的一举一动呢,他可不能让他找到一丝破绽。 陈诺笑着安抚了赵雪两句,说道:“所谓祸福相依,谁又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呢?雪儿可别忘了,韩猛兄弟如今可是高升,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可是……” 赵雪还想说什么,但见陈诺对他摇头,赵雪吐了吐舌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事后,陈诺跟从没有发生韩猛一事般,整日的按部就班的操演兵马,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随着时间进入十一月初,天气也逐渐大寒起来,比起那一世要冷得多了。一夜北风呼啸,清晨雪漫道途。 这几天来,虽然暂时将韩猛的事情放下,但不知为何老是做同样一个梦。 梦中他又看到了那对羸弱的老夫老妇,他们颤巍巍结伴而行,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风沙弥漫。他们一口一口的唤着儿子,哎哎其音。陈诺想要上前去,却怎么也抓不到,也追不上。可等到追上了他们,那对老夫妻颤巍巍的转身来,却又一把将他推开,说他不是他们的儿子,将他从梦境中推醒。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黎阳城外见到那些难民开始,再到轘辕关见到董卓使者李肃,使他记起一些模糊的人物来,便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了,于是总是时不时的在梦中出现。 “父亲!母亲!” 陈诺大叫了两声,突然从梦里醒来。他伸出手,眼角处已是一片泪渍。 陈诺实在不明白,那个跟自己无关的人,他居然会为他们流泪! 或许,流泪的不是他,而是原来身体的主人‘陈诺’吧? 回忆梦中的音容,他更加确定,那对老夫老妻,的确是那个轘辕关时被记忆勾勒而起的父母双亲。本来,这两人跟他应该没有丝毫关系才是,可不知为何,他最近为此二人反复困扰着。不但是在轘辕关,如今居然也渐渐在梦中出现。 陈诺拍打着脑袋,时至今日,他虽然一直占据着原来身体主人‘陈诺’的身躯,可‘陈诺’残留在他脑海里的意识不但没有隐退,而且最近有隐隐侵蚀之势,不但影响了他正常的判断,也影响了他日常的生活。 就像是在袁绍一事上,他当时自我的意识太过强烈,所以掩盖住了身体主人残留的意识,这才没有对袁绍等人有太多的记忆残识。可就是那么一点点残识的记忆,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那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而今?如今身体原来主人对于他父母还有董卓的意识已经是日渐强大,若不能解决,终必成大患! 就如他现在,就连‘董卓’二字一个字都不能提起,一旦提起不但痛苦,而且原来身体主人的记忆断片会纷至沓来,这让陈诺深受其害。 陈诺当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这个身体的主人只可能是一人,而且只能是他! 看来,要想摆脱原来身体主人意识的缠绕,就必须面对现实,不能逃避。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摆脱这些,也只能是他亲自出马了。 只是,原来身体主人‘陈诺’,他的亲人又在哪里呢?他要怎样才能找到他们呢? 陈诺从噩梦中惊呼出声,也惊动了帐外的护卫,他们害怕陈诺会有事情,纷纷进帐。待看到陈诺安然无恙了,方才偷偷的摇着头出了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护卫们也都是替陈诺担着心。 陈诺刚刚洗漱完毕,吃过早饭,眼看帐外一片莹白,雪花仍是扑扑簌簌而下,好不美轮美奂。这一世的雪仿佛比起那一世的雪,也要敞亮晶莹许多。 陈诺闭上眼睛猛吸了一口气,当真是畅快呀。 远近士兵往来巡视着,步履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是一首动听的乐章;刀戟在雪光下也是显得那么的洁白,不再沾染一丝的血腥。 还有那些闲来无事,守在辕门边的那些士兵,他们也是搓着手顿着脚,或者手握着冻得通红的耳朵,然后热气呵呵的互相说着些家乡的趣事,不也是一种乐趣吗? 如果没有了战争,这军营应该是人间的天堂吧? 陈诺一阵感触,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要抬脚踏入雪地,后背被人轻轻一拍,原来是赵雪。陈诺嘿然一笑,说道:“来得正好,你立刻陪我出营帐外一趟。” 赵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陈诺身为将军,此在军营,她也不得不遵从。只是眼看前后就她跟他,不免狐疑。陈诺也不搭话,带着赵雪一路出了辕门,外西面奔驰。行出了营帐数里地,看看眼前山峦起伏,雪漫其间,甚是惬意。 他一跳下马,一阵呼啸,一阵奔跑,突然停下来,往雪地里一躺,就这么静静的一躺。任由凉丝丝的雪花落在他脸上,他眉上,他鼻梁上……他动也不动,仰望着一望无际的苍穹。他闭上眼,努力使自己忘掉所有烦恼,再无他念。 赵雪下了马,看着漫山漫山的雪,如此之白,如此之洁,也是醉了。她也是学了陈诺一阵疯跑,但她没有躺下,他在陈诺丈远的地方停下,然后缓慢的落着步子。 从来陈诺都是那么爱动,何时如这般静谧如雪? 她就那么痴痴的看着陈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步子一个步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怕脚下的步子踩出的吱嘎声会惊动陈诺,她还故意走了又停停了又走,确定没有惊动陈诺,方才接着往前靠拢。 她偷偷的蹲在陈诺旁边,细细的打量着他。 他的脸庞是那么的好看,坚挺的鼻翼,微蹙的剑眉…… 他眉头在此情况下还仍是不能舒展,就算他身体放松了,但他内心却并没有放松呀,他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眼睛虽然紧闭着,但他那一蓬蓬翘起的眼睫毛上,挑起的晶莹雪花,是那么的纯洁无暇。鼻梁上堆积着两两三三的雪儿,滑了又落,落了又滑…… 有些雪花落到他紧抿的嘴唇上,入口就没了,与他润滑的嘴唇相濡以沫了,难道他的嘴唇有如此之魔力吗? 赵雪一片遐想,没想到身子被陈诺猛然一拉,一下子趴了下去,钻到了陈诺的怀里。陈诺嘿然一笑,抱着她脑袋,对着她耳朵笑问:“你在看什么?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雪儿……” 赵雪脸蛋挨着对方的脸蛋,呼吸触着对方的呼吸,手搭在他胸口上,甚至能清楚的感到对方的心跳之声。 这里除了茫茫的一片雪,似乎鸟兽绝踪,人迹全无,再无他物了。怎么办,要是他…… 赵雪不敢想,脸上却是霞红一片。 陈诺早已经感受了出来,他嘿然一笑,抓了一把雪往赵雪脸上一抹,一跳而起。再看赵雪,脸上本来刻意涂抹的黑灰被雪水一洗,马上是白皙立见。只是,她一半脸毁了妆,另一半脸仍是乌黑一片,看起来非常之滑稽。 赵雪不能自知,但是陈诺看在眼里,被她逗得大乐。赵雪看陈诺一笑,也已经恍然明白了过来,一面骂陈诺促狭,一面索性蹲下身来,抓了雪团在脸上抹了又抹,唯恐不干净,算是洗脸了。 那陈诺也不理她,眼看着皑皑白雪也是堆积得够厚的了,玩兴大起。他将宽大厚重的外袄一脱,将袖子一捋,蹲在地上团起雪,滚起雪球来。赵雪在旁看得有趣,也跟着学他。 陈诺手中雪球越滚越大,干脆有模有样的堆起了雪人。不一会儿的功夫,雪人臃肿的身体还有胖大的脑袋从他手中轻易塑造了出来。赵雪看了半天,在旁打趣:“哈哈,这个又胖又矮的家伙是谁?” 陈诺逗她:“当然是我们可爱的雪儿了!” 赵雪一咬牙,将手里攥着的雪团往陈诺头上砸去。眼看一团雪花散开,陈诺也不躲避,啊呀的惨叫了一声。赵雪本来还想扔了雪团就跺脚走开的,但看陈诺抱住脸蹲下了身,她也是吓了一跳,没有想到陈诺居然不躲不闪,硬硬的受了这一击,真是个笨人! 赵雪一跺脚,只好赶紧跑到陈诺那边,连忙蹲下来,还想要心疼他有没有伤到那里。只是她心地太过单纯了,居然没有想到,她会在陈诺手上犯了同样一个错误,吃了同样一个亏。 陈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掰着她往雪地上同他一起平躺了下去,笑道:“是雪儿有什么不好?这天地间也只有这雪才能配得上雪儿的白呢!再说,你现在不胖,我以后一定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岂不是好?” 赵雪举起粉拳就要打,但被陈诺一只手拦住。 刚才他一心堆着雪人儿,也没有特别注意赵雪。此刻,两两并肩倒卧雪地,两两的眼睛直勾勾的,相距也不过数十寸距离,两两的呼吸也是清晰可闻,就连心跳,也是两两相搏。 雪儿雪白的脸蛋被雪水一洗,尽去铅华,五官也变得如此清晰而不可犯。她就连怒起来的样子,也是如此的好看,不带一丝的尘世之意,有的只是淡淡的哀伤。 如此的美人儿,却将她放入满是男人的大营之中,而且还要让她带领操练他们,何其忍心!陈诺胸口一痛,将她手腕轻轻松开,满脸的愧疚之色。什么时候,他才能让她以真实的面目走在人前呢? 他闭上眼,羞愧难当。 也不知何时,一只柔荑的小手儿轻轻往他胸口上一放,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他正要开口,嘴巴却被什么给轻轻堵上,呼吸遽然间膨胀。 第五六章:董卓帛书 这一日,陈诺大营里难得迎来了将军麹义。 麹义自在延津与陈诺相遇义结金兰,以后因为各自忙于军务,很少得聚,今次突然到来,陈诺倒是颇感意外。陈诺放下手上事情,立即将麹义迎到了大帐之中。 那麹义开门见山就向这个大哥道喜,陈诺一时还不知道喜从何来,倒是麹义稍微一加点拨,陈诺也即明白过来。 只听麹义说道:“想那公孙范自得了渤海之兵,便立即南下与公孙瓒会师一处,杀气腾腾,欲要直奔我邺城而来。不过,就在半道上,却被东面而来的一伙黄巾军给堵住了路子。 听说那伙黄巾军少说也有百万,都是从青州而来,这两公孙此刻正忙于跟黄巾军大战,已无暇他顾,冀州暂时可以得以喘息之机了。大哥,你说这难道不是喜事?” 陈诺嘿然一笑,东面的消息其实他一直在关注着,所以也早先一步知道了。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他刻意提醒袁绍的,他岂有不知的道理? 他听麹义说来,也只是装作不知,随口说道:“如此说来,这伙黄巾军不但帮了袁公帮了冀州,也无意中帮了我一把。起码,袁公也不会因为公孙范一事再好责备于我了。” 麹义哈哈一笑,说道:“正是呢!大哥,这次来我还特意带了几坛好酒,想要与大哥痛饮畅快一番,不知大哥可否赏脸?” 陈诺其实没有表面的那么洒脱,他心里另有苦闷,也正想找人喝喝酒舒解一番。更何况,他许久没有跟麹义联络,也十分想念这个弟弟,听麹义一说,自然点头同意。 说起这件不愉快的事情,还是跟原来身体主人‘陈诺’有关。 就在前两天,陈诺正在大营内外亲自巡视的当儿,被一人悄悄拉住,塞给了他一封帛书,告诉他‘此乃董太师书’,然后掉头就走。陈诺当时上心,立即回了大帐中,将帛书启开来看,抬头就是‘吾儿诺’之类触目惊心的称呼。 他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下去,末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当时出了一阵大汗,将‘陈诺’的身份,甚至有关他的一切事情全都想了起来。 世人皆知,董卓除了一个在外公开的义子吕布而外,就只有在京时小妾所生的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亲子了。然而,没有人知道,其实董卓还有另外一个儿子的,这个儿子,正是‘陈诺’! 当然,‘陈诺’之为子,也只不过跟吕布一样,前面加了个义字。 早在董卓尚未进京时,曾横行凉州。‘陈诺’其时正在武威郡下谋了个小吏,替官府牧马。有次董卓为羌胡所击,败军路过此地,‘陈诺’驱马以救董卓。董卓因见‘陈诺’有急智,于是将其收为义子,并带在了自己身边。 只是,‘陈诺’这个义子很有主见,先时见董卓率部替国家平灭羌乱,还以为他是个忧国忧民之士。可后来相处久了,也知董卓这人野心不小,逐渐对他心生不满,数次建言不听,两人之间也就累积起了矛盾。虽然二人义父义子关系没有解除,但已经生疏了。 那董卓因为‘陈诺’不称他心,也全没有将他引见给他人的意思,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陈诺’不提,董卓也从不提起,更不用说让天下人知道了。 等到董卓进京,祸乱天下,‘陈诺’这个义子彻底对董卓表示了绝望,要求跟董卓彻底划清界限,说要带着父母回归老家武威。 董卓这人本来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陈诺’越是这样,董卓越是不放他走。正好此时袁绍事发,他于是将‘陈诺’设法遣送到袁绍身边,并将他父母扣留在京,想要利用‘陈诺’来对付袁绍。 ‘陈诺’父母在董卓手上,而他又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如今董卓以他父母来相要挟,他也只好听从了董卓的安排,一路来到了袁绍身边。 当时袁绍从京师逃出,董卓本想对袁绍赶尽杀绝的,但惧于袁家的声望,被旁人提醒,也就给了袁绍一个渤海太守的官职。而那袁绍一旦到渤海就任,也立即以渤海为根据,在渤海招兵买马,‘陈诺’本想趁机混入袁绍军中,但想若以小吏身份出现,只怕老死也未必能接近袁绍。 于是,‘陈诺’故伎重演,找准了机会,在袁绍败军之际,驱马以救袁绍,从此也就得到了袁绍的另眼相待,将他留在了他的身边。 而袁绍当时眼看董卓不可除,于是将贼心瞄上了韩馥的冀州。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决定以河阳的赵浮为突破口,将‘陈诺’派了出去,潜伏在了赵浮身边。 他之所以选择赵浮,一来因为赵浮的大本营河阳距离他的人马极近,便于控制;二来,他很清楚,这韩馥无能,将来左右冀州最大的势力就是赵浮这支人马。 当然,在冀州前后事上,袁绍也的确得了‘陈诺’的帮忙,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只是,不论是董卓还是袁绍,他们都不会想到,他们的棋子陈诺,如今已非彼‘陈诺’了。 幸运的是,陈诺从董卓的一封帛书里,终于了解到了原身体主人的真实身份,但不幸的也在这里。他虽然不是彼‘陈诺’,但彼‘陈诺’的某些记忆一旦被唤醒,也在不知不觉间强烈影响到了他的判断,甚至他的感情。 他甚至在董卓严厉的措辞里,居然会为彼‘陈诺’的父母之安危感到揪心! 上次轘辕关时,正是袁绍得了冀州后不久,董卓曾派出李肃为使,以口头的方式提醒他,让他该有所行动了。当时他还不介意,但这次,看到满纸董卓让他趁机诛杀袁绍,并暗示他,如果再有延缓将要对其父母不利的威胁时,陈诺已经不得不为之动容了。 且不管这个‘父母’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但就自身的感情来说,他也不希望因为此事让某些人无辜遭殃。更何况,他此时的情感已经完全趋向于‘陈诺’,甚至在梦中都为‘陈诺’之生身父母之安危感到强烈的揪心之痛。 看来,这件事情不是他想置之不理就置之不理的,也许只有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他的心才能得以稳当,才能让原来身体主人‘陈诺’为之心安。 只是,如果让他助纣为虐去刺杀袁绍,且不说事情的难度,单就事情的本事,他也是不能轻易妄为的。他此时可是在袁绍手下办事,以大义的观点来说,以部下刺杀主上那是不忠,也必遭受天下人的唾弃。就算在此乱世也不必理会这些,不需要这些束缚了,但陈诺诛杀袁绍事小,立业是大,所以这件事情他还是不能做。 他既然与郭嘉定下了暂时屈身袁绍,凤栖梧桐的宏大目标,那么就必须一以贯之下去,绝不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就此半途而废。这样一来,不但是对郭嘉的羞辱,更是对自我的玷污。 可若是不杀袁绍,也就违抗了董卓的意思了。要是那样,以董卓的脾气,又将是毁人家室了。到时别说成就霸王之业,只怕‘陈诺’也放他不过。 啊哟!陈诺脑袋又是一阵的疼痛。 麹义在旁也没有顾上陈诺有那么多想法,看他愁眉深锁,但以杯酒相劝。陈诺倒是盏来尽干,给足了麹义的面子,麹义更是一个劲的喝得痛快。 人道‘一醉解千愁’,陈诺却不然,喝得头昏脑涨,仍是忘不了眼前的忧患。 想他所部人马都是亲自招募和收编的,不曾想到,在自己的大营之中,居然会混进董卓的奸细。想当时那个奸细居然能够堂而皇之的将信送到了他的手上,可见董卓这厮的办法倒是挺多的。 想董卓要不是单单以送信作为目的,若是有心要剪除他,只怕当时送到他怀里的不是帛书,而是刺客手中的一支长剑了。 陈诺当时想及此处,实在有些后怕。他本想让赵雪等下去查查当日那个送帛书给他的士兵之身份,但一想,还是作罢。 他不难明白过来,想他部下所收编之人多为羌胡义从还有西凉人马,都是胡轸的旧部,董卓要接触他们收买他们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说来,在轘辕关诛杀胡轸,还有京县诛杀杨定这一系列事上,想董卓也只是打个哈哈,在信中也并没有提及,看来董卓还的确是能忍的。他当然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只要陈诺能帮他杀了袁绍,不说死一个两个部下,就是再干得突出一些,董卓也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这也是有个限度的,那就是陈诺必须为他办成他要办的事情,替他诛杀了袁绍!由此看来,董卓一时不想杀他,证明他陈诺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既然事情有了和缓的余地,陈诺自然也不想将此事弄僵,为了稳住董卓,他也没有让人揪出那个已经被董卓收买了的奸细。不揪出他,自然有用到他的地方。 袁绍他不能杀,董卓也一时不能得罪,陈诺暂时也只好以其他言语搪塞董卓,让这个人将回书送到董卓手中,且能稳住一时是一时。 只是,是问题始终是要面对的,他也知道,这事只能拖得一时,可不能指望董卓会发什么善心,此事务必尽快妥善处理! 只是,对于这件事情,他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出任何好的办法。也正为此,他愣是头痛了两天,恰是需要发泄的时候。也幸好有麹义这个结义兄弟陪他来喝这顿酒,虽然事情不便言明,但好歹有酒有兄弟,也就暂时将董卓一事抛诸脑后了。 他把酒喝开,劲也上来了,想到黄巾军东来阻挠公孙瓒大军一事,此时也是口无遮拦,把其中内幕全都抖了出来:“贤弟,你当真以为这青州黄巾来得这么是时候?为兄告诉你吧,其实这当中是有故事的。” 麹义脑袋也有些膨胀了,听陈诺一说,摇着脑袋笑问:“大哥,这黄巾军东来,难道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吗?” 陈诺哈哈一笑,指着他笑道:“非也非也!其实早在我从轘辕关收兵回邺城的路上,就曾听到青州军的消息了。当时我还想着,青州有这么一伙不安的势力在,虽然是坏事,但也不一定是坏事。” 麹义听得糊涂,问道:“大哥,这什么叫是坏事又不一定是坏事?”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贤弟,你是孤陋寡闻了,想当时青州黄巾百万,急着要跟河北的一股黑山军会合,要不是刺史焦和暂时弹压,哪里能够挡得住他们? 更何况,有这么一股潜在的势力在,他们既然不能从西面经陈留与黑山会合,那么迟早必将突破青州北上。而这股势力一旦突破禁锢,也必涌入渤海地界,当时渤海若在袁公手上,只怕此刻头痛的不是公孙瓒,而是袁公了。” 麹义一听,脑袋一晃,整个人一个激灵:“什……什么?如此说来,放出公孙范接替渤海太守,引青州黄巾阻挠公孙瓒成事,这些都是大哥你事先刻意的安排?啊呀,这样说来怪不得大哥当初会劝袁将军将渤海印绶送给公孙范,其实大哥早就想到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大哥可谓神算啊。 正因为这些事情都在大哥你的掌握之中,所以大哥才并不介意公孙范会与公孙瓒合为一处,而是计算着青州黄巾北上之期,只要这股黄巾挡住了两公孙的人马,那么一切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妙啊,想不到大哥你居然有此杰作,小弟敬大哥一盏!” 陈诺笑着喝下了这盏酒,脑袋也渐渐沉重,还有些话他是不能说的;他虽然计算到了黄巾将要北上之事,但能否及时渡河挡住公孙瓒,则需要外力之助。 至于这股外力,陈诺其实早在之前就故意提醒了袁绍他们,想当时堂上弥漫着一丝不安的气氛,也必当时他们就领悟了,所以他也不需要把事情说白。如今,青州黄巾及时北上,想必正是袁绍他们得到陈诺的启发,从旁推波助澜的功绩了。 陈诺这些不说,只是提醒麹义,诸事有利有弊,黄巾军人数虽多,也必不是公孙瓒的对手,他们也只能阻挡得了一时,暂缓了冀州的压力罢了。而一旦黄巾瓦解,公孙瓒吞并了他们,势力也因之强大,所以到时冀州面对的敌人也跟着水涨船高。而冀州不可二主,今后也必有一场大战,所以让麹义要有准备。 其实他两酒后胡扯,说着说着,也是不知不觉中,抱着酒坛脑袋一歪就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麹义一拍脑袋,勉强起身,猛然想起大哥陈诺昨晚酒后之语,也是有些后怕。想大哥将这些秘密都告诉了他,他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胡说,不然连累大哥要遭袁绍猜忌了。 他缓了缓脑袋,爬身起来,走到陈诺榻边,向陈诺告辞。陈诺也是觉得脑袋胀痛,被他推醒,听他要走,还想要让他留在帐中吃完早饭。麹义想到一夜未归,怕营中有事,也就说不了。陈诺也只好点了点头,披衣起来就要给他送行,但被麹义好言拒绝了。 麹义长身而起,正好赵雪兜头走了进来,也没有看清路,被麹义撞了个满怀。麹义一个趑趄,差点栽倒,正要动怒骂人,但恍然看赵雪相貌十分熟悉,好像是哪里见过,但酒后一时想不起来。那赵雪赶紧低下头,陪了个不是,丢下麹义就走了。 麹义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要想起些什么,帐外又有他的部下催促着他动身回营,他也就将这档子事给丢开了。 陈诺与赵雪第一次相见是在麹义的军中,赵雪会有失措的反应那是很正常的。其实让麹义知道赵雪的身份也无不可,但他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暂时也就替赵雪隐瞒了真实的身份,没有跟麹义说。 只是赵雪小脸上一片通红,看来是被刚才一事吓着了。 她放下洗脸水,服侍着陈诺洗漱更衣,一面埋怨他:“大哥哥,你昨晚到底跟麹将军喝了多少啊,我可从来没有看到大哥哥你喝得有昨晚那般多。再说了,你就算怎么喝,也从没有醉过,哪像昨晚醉得像是一滩泥一样。” 陈诺笑道:“是吗?我也会醉,不是吧?我记得我喝的比起同典兄弟第一晚喝的还要少些,又怎么会醉呢?” 赵雪瞥视了他一眼,怪道:“你若没有醉,如何一股脑儿的把什么都说了?又是青州黄巾的,又是公孙瓒的……” 陈诺一听,眼珠子一转,汗流背下,昨晚说过的话隐隐记了起来。 本来,这件事情说给麹义这个兄弟听也是没有什么的,可麹义此人是一个骄纵之人,也是酒后留不住话的。他若是一个不小心把他这件秘事拿出来‘炫耀’,那可就糟糕了! 陈诺一拍脑门,看来这事情也只能如此了,想麹义也是知轻重的人,也必管住嘴巴,不会乱说的。 第五七章:用间 “什么?果真有这回事情?” 听完手下的汇报,袁绍脸上一黑,但瞬间恢复正常。挥了挥手,让来人先下去了。 袁绍回过身来,对着逢纪嘿然笑道:“刚才我还夸他在公孙瓒一事上提醒了我们一把,让我们及时鼓动黄巾北上,以挡幽州兵锋。可你说说,这个陈诺,原来整个事情都是被他玩在了股掌之中,我们大伙儿被蒙在鼓里了却还不知道。哼哈哈,当真可笑!” 袁绍说着,双膝往席上一盘,手指节拍打着帅案,闷头不再说话。 逢纪捋着胡须,眨着眼睛说道:“怎么,难道陈诺这小子这般不经夸?不知他又做出了什么出阁的事情,又让袁公你不放心了?” 袁绍鼻子一哼,说道:“还有什么,还不是公孙范一事?” 逢纪一愣,听那袁绍继续说道,“陈诺劝我将渤海印绶送给公孙范你是知道的吧?你老实告诉我,你当初听陈诺主动提出来,是不是觉得陈诺这厮是在自找苦吃?你不用否认,其实当时我也是有同样的想法。 我虽然在此之前有将渤海印绶送出去的打算,但终是觉得太过冒险,所以一时没有提出来。倒是他不知好歹说了出来,我也就将计就计了。我当时还想,将来就算出事,那也是有人替我扛着。本来嘛,这件事情我道一直是我们在利用陈诺,可元图,你我入了别人的股中却不自知,可笑啊可笑!” 逢纪眉头一皱,一扯胡须:“袁公的意思是……难道这件事情陈将军是早已经有了预谋的?” 袁绍嘿然一笑:“不然呢?想当时公孙范事情都发生了,他却还能始终有恃无恐,若不是早就有了预谋,如何能泰然处之?” 逢纪闭目想了想,说道:“其实青州的那伙黄巾我也是早有耳闻的,只是当时也并没有将此事跟公孙瓒一事联系起来。我想陈将军会想到他,可能是跟公孙范一事有关。他当然知道公孙范乃公孙瓒胞弟,如今被他杀了,怕因此事受到牵连,故不得已先想到了这一步。说到底,他这也是为了自保,所以袁公也不能怪他。 再说,这整个事件到底是有利于袁公你的嘛,想而今青州黄巾为我等所利用,如今他们都扑到了渤海地界,为我们挡住了公孙瓒的兵锋,这不正是袁公你梦寐以求的吗?想就算公孙瓒摆平了这伙黄巾,那最早也得是明年的事情了,有这几个月的喘息之机,也足以让袁公你做好准备以应付来年大战了。” 袁绍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不错!嘿嘿,这青州百万黄巾,也够公孙瓒小子喝一壶的了!不过……” 袁绍话锋一转,“陈诺这件事情虽然表面是迫不得已而为,但也足以见得此人心机之重。若非是他酒后跟麹义吐了出来,只怕此事我们不问,陈诺他是永远也不会说。元图,你说我们要不要借这件事情好好的敲打敲打陈诺一番呢?” 逢纪拽着胡须,怪不得刚才袁绍听了来人的话后突然就变了脸了呢,原来是他的心腹在陈诺帐中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才惹得他不高兴的。 不过话说回来,袁绍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陈诺身边安排进了刺探,也足以见得他对部下们的不放心了,想必这种刺探只怕今后是随处可见了。看来,以后他行事也得小点心了。 听到袁绍有此一说,为了表示忠诚,逢纪立即说道:“要是单单拿这件事情说事,只怕陈将军他早就准备好了一百个理由来应付袁公你了。” 袁绍鼻子一哼:“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逢纪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是!”转而却问他,“袁公,想必你也知道了麹义将军早先曾与陈将军结义一事吧?” “提这件事情干什么?”袁绍脸色难看;“麹义与陈诺结义一事,我当然有所耳闻,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随他了。” 逢纪嘿然笑道:“我记得袁公最是厌恶部下之间结党营私了,更何况他们拜的是生死之交?想这二人又都是为袁公你所依赖的重将,而且手上都是握有重兵,若是能为袁公所用倒是好说,若是不能……哎,只怕是福非福了。” 袁绍被逢纪这么一提醒,想到麹义曾多次在公开场合为陈诺说项时的一副忘我之态,身子不由的一凛。麹义本来是他从韩馥手上挖来的,想如此敏感的人物跟陈诺走得这么近,也确实让人不能放心了。 他试探的问:“元图你的意思是?” 逢纪嘿然一笑:“敢问陈将军酒后所说的那些话,当时除了麹义在场而外,还有其他人吗?” 袁绍摇了摇头:“那晚帐中只有他二人。” 逢纪嘿然一笑:“那么这事也就好办了。我们要是单单拿公孙范说事,只怕也未必起得了什么大的作用,若是这件事果真只有麹义他一人知道,嘿嘿……” 袁绍从他的嘿然一笑里也立即明白了过来,他当即一举手,笑道:“当陈诺听说麹义这个好兄弟出卖了他,我倒要看看陈诺他是如何处理!” 当天,袁绍的如意算盘就打响了,立即将陈诺召入城中,并将麹义也请到了堂上。袁绍突然把陈诺那晚酒后所说的话全都抖了出来,责问他是不是有此事。 先不说陈诺,单单麹义乍听此语,那是惊闻若雷,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事当晚也只是陈诺口出,麹义耳入,只有他二人才知道的。如今袁绍也知道了,就算他还想否认,只怕陈诺也不会相信了。 麹义握着拳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诺,只是低着头,闷不做声。 倒是陈诺听到袁绍训斥,始终也没有去看麹义一眼,只是将话往好里说。总算是把话说完,解释得差不多了,这才拱手告辞。 不但是袁绍,就是逢纪在旁也是观察了好久,眼看陈诺脸色通红,麹义愧不敢视,看看效果达到了,这才放了两人。 眼看着两人出堂后,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袁绍满意的捋须,同逢纪对视了一眼,这一招离间之计果然奏效啊! 麹义出来,望着陈诺的背影,还想要追上去,但最后犹豫了一下,也就背身走了。 而陈诺,出了将军府,带着典韦,一路从南门而出,赶回大营。 出了南门不久,陈诺突然勒住马,只带着典韦往旁边山上走去,故意丢开了众人。 一旦远离了那些亲兵,陈诺方才是身子团团一转,狠狠的喘了一口重气。 他当然不会怀疑是麹义出卖了他,他一想到这事,仍是心有余悸。不是他怕死,他怕的是日夜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哪怕是他做任何事情,都会被人监视在眼里。 他在努力的平复了内心的不安后,回过身来,一把抓住典韦的双手,问他:“典君,你所带来的那二三十个侠士都可靠吗?” 典韦身子一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但他没有片刻犹豫,立即说道:“这些人都是跟韦有过命的交情,将军放心,将军要用他们,韦可以担保他们绝无二心!” 陈诺一点头,说道:“那好!你听我说,回去后,你将手上训练士兵的事情暂时放下,专为我在营中挑选出一些可靠的人出来。这些人大概三四十也就足够了,然后再加上你所带来的那些侠士,将他们单独组成编制,然后尽数交由你来掌管。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即刻起任命你为帐下刺奸,你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你只需带着他们日夜守卫在我身边,非得我的命令,不准许任何人轻易靠近我的中军大帐半步。这些你都明白吗?” 典韦一听,虎躯一震,拱手道:“韦明白了!” 陈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典君,你的任务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实际任重而道远啊。你,还有你的这批部下,你们的身份暂时不能泄露出去,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要为我留意可疑之人,不让他们轻易靠近我中军大帐,你可做得到?” 典韦重重的点头:“将军放心!” 陈诺这才长叹了一口气,一挥袖:“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营吧。” 陈诺一回到大营,赵雪刚刚练完兵过来,看到他一脸的不愉快之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在旁等着;看看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来到陈诺大帐,与陈诺搭话。 陈诺抬头看了赵雪一眼,想起一事,向她一招手,说道:“雪儿,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赵雪哦了一声,走上前两步。 陈诺看看她娇小的身躯,已经承受得够多的了,最近因为忙于营中的事务都连累她瘦了一圈。他也实在不忍心说出口来,这样一来,又得增加她的负荷量了。 赵雪走到近前见陈诺欲言又止,有点不解:“将军,你今天是怎么啦,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有什么不能跟雪儿说的?” “嗯……” 陈诺站起身来,走到赵雪跟前,拉起了赵雪的小手,方才一笑:“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麹兄弟来的那晚,我跟他酒后说了些不该说的,这事你是知道的。这不,突然被袁将军知道了,今天就被叫去数落了一顿。但我这事也是为袁将军的冀州好,所以袁将军也没有什么好说我的,这件事情也就算这么过去了,所以雪儿你也不必为我担心。” 赵雪眉头一皱,立即说道:“当晚大哥哥说的话,除了麹义将军知道外,也只有雪儿我了,这件事情袁将军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雪儿我是自然不会说的了,难道这件事情……” 陈诺立即打断了赵雪的猜测:“我相信我的这位兄弟,他和你一样,都是我值得信赖的人,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赵雪皱着眉头:“那这就奇了,我不说,麹义将军不说,大哥哥你自己更是不会说了,这袁将军又是怎么会知道了?啊!” 赵雪想到一时,脸色一变,“哦,对了,当晚我过来看大哥哥时,眼看大哥哥你跟麹义将军喝了那么多的酒,我还想着去给你们准备一些醒酒汤。可是就在我走到后帐时,突然发现了一个黑影子,当时我没有看清,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一看,却是帐下巡逻的士兵。那时我也没有多想,只是斥责了他两句,也就放他走了。现在看来,此时多半是被那士兵给听了去……” 赵雪说到这里,身子一打颤,看向陈诺:“大哥哥,这么说来,袁绍一直对你都是不放心的,他居然会派奸细在暗中监视大哥哥你的一举一动。袁将军他实在是卑……” 话没说出口,立即被陈诺伸手堵住了。 陈诺对她轻轻摇头,看了看帐内外,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方才放心。 他低声跟赵雪说道:“非但是我,只怕河北诸将帐下被袁将军派出去暗中监视的奸细不知有多少,所以也不足为奇。我也正是为了此事,不得不想出了一个应付的办法,哎,说来这也是被袁将军他给逼的。” 赵雪眨巴着眼睛:“大哥哥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陈诺于是将决意让典韦组建刺奸一事跟赵雪和盘托出,接着一笑,说道:“我为了尽快办成此事,所以不得不将恶来他暂时抽调了出来,只是这样一来,原本那些分派给他训练的士卒,暂时也就没有人可带了……” 赵雪抬起眼来,看到陈诺因犯愁而皱起的眉头,很是心疼。 她一扯陈诺衣袖,说道:“大哥哥,这事说来不难啊,若是大哥哥你信得过雪儿,就将他们都一并交给雪儿来带吧。” 陈诺一听,喜忧参半:“可是这样一来,雪儿也就要更加受累了。” 赵雪一笑,一挥手:“没事的呀,反正带一个是带,带一群也是带。只要能为大哥哥你分忧,雪儿什么苦儿也不怕的。” 看着赵雪这张天真无暇的笑脸,陈诺自愧自己能够给她的实在是太少了,将来如果能够得成大业,也必不会亏待于她! 陈诺将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笑道:“这样吧,你虽为我带着这么多的兵,却始终没有确定一个职位,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司马营的帐下督了,不但统管士兵的日常训练,亦监督帐下士兵日常往来;而且,我不在营时,你就是我司马营的临时主将,怎么样,你能够接受吗?” 本以为赵雪会连忙谢恩,没想到这妮子眼珠子一翻,说道:“刚才还说怕雪儿累了,现在又加给雪儿双重负担,大哥哥你就不怕真的累坏雪儿呀?” 陈诺一笑,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啊呀,我突然想到了一句古话,叫做能者多劳。看你这么聪明又这么能干,我帐下一时又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所有也只能将雪儿你一个掰开,当做两个用了。” 赵雪一跺脚,就要不依了。陈诺跟她闹闹,又安慰了她两句,一勾她鼻子:“好了好了,别的事情可以跟你闹,但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暂时就担着这帐下督吧。” 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响,一个士兵走进帐来,向陈诺报告,说是营外麹义将军求见。 陈诺一愣,手一挥,说道:“就说本将军外出不在帐中,让麹将军先回吧。” 那士兵正要答应,却是哗啦一声,帐门被掀开,麹义已经带着亲兵闯进帐来,其他士兵还想阻拦,被陈诺喝退了。 麹义看了陈诺一眼,脸色有点不好看,他走上前两步,想了想,方才开口:“大……大哥,这件事情我真是不知道袁将军是怎么知道的,小弟我真的没有……” 这个傻弟弟,你难道是没有看清眼前的形势吗?公孙瓒一事是小,袁绍借此事敲打我两才是真啊。你这大白天就敢闯帐,报到袁绍哪里该怎么解释?更何况,先前袁绍的话你还没有听清楚吗,他故意问我们以前是否曾有过结义一事,你怎么就不能明白过来呢? 他这么做就是不想看到我两紧密在一处,是故意要借此事离间我们啊。可我们能怎么办,为了袁绍放心,除了保持应有的距离,别无他法了。他袁绍此刻正在看着我们呢,我们可千万不能在此事上栽跟头啊! 陈诺知道此事已经不是简单跟麹义.解释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了,看来,也只能是将错就错。为了麹义远离是非,他不得不狠下心来,这样对他两人或许更好。 陈诺想到这里,将手一举,说道:“这些事情我不想听,我今天累了。赵雪,送客!” “请!” 赵雪也不能理解陈诺的想法,但陈诺既然发话,她也只好照办。 她走到麹义跟前,向麹义一摔手。麹义眼看着陈诺背过身去,他也是一咬牙,许久才转过身去。要知道,以麹义高傲的性格,他能做到今天这样低头也实在是不容易了,但陈诺不想听他说,他也唯有低着头,在赵雪的注视下,带着亲兵缓缓退了出去。 第五八章:潘璋壮士 一灯如豆,在这么大晚上,郭嘉不会想到,还会有人来找他。 陈诺做着夜行人的打扮,偷偷溜进了他的府邸,倒是让郭嘉颇感意外。 郭嘉立即放下手中在读竹简,赶紧起身,留意门外有没有他人,随即掩上了房门。 “奉孝,过两天我就要被派往广川去了,临行前我来看看你,顺便有些事情想向奉孝你请教一二。” 陈诺摘下面纱,向郭嘉行礼。 “不敢当!” 郭嘉立即将他引进了内室,方才与陈诺见过,问道:“不知陈公这次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陈诺直截了当跟他说了:“奉孝,你也知道,如今虽说公孙瓒被青州一伙黄巾挡在了渤海,但袁将军并不放心,还想趁这个机会做最后一些努力,以为将来大战做准备。 是这样的,目前公孙瓒大军从磐河而下,尚在渤海的东光一带就遭遇了黄巾军的阻截。袁将军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渤海毗邻的清河郡部署一些兵力,以为缓冲地带。他把这个地址选在了广川,此地距离东光不过七八十里远,乃公孙瓒大军攻打邺城的必经之路。为此,他还特意命令清河相姚贡将府治由原来的甘陵移往此处,以为防备。 姚相手上虽然东拼西凑也够个三五千的人马,但袁将军仍是不放心,故而让我择日带领所部人马赶往广川,责成我帮助姚相一同抵御公孙瓒,组成这第一道防线。” 郭嘉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嘿然一笑:“袁将军如果有与公孙瓒决一死战的决心居然是好,只是他这第一道防线就放在了公孙瓒的眼皮子低下,只怕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味道吧,就希望到时真的打起来的时候,只要袁将军还记得陈公的好。” 陈诺身子一凛:“奉孝你的意思是……” 陈诺其实也很明白,袁绍突然让他领军去帮助姚贡守卫广川,不过是当成炮灰来使。但袁绍既然有此命令,他陈诺也不能不遵守。 郭嘉轻叹一口气:“袁将军将战线拉得那么长,分明是不想将战火烧到邺城来,看来他是早已经有了战败即走的准备了。” 他说着,顿了一顿,说道,“既然势成骑虎,陈公你也不需太过担心,且走一步看一步罢。嘉只是想要提醒陈公一句,这个姚贡本乃韩故使君旧部,虽然名义上归降了袁将军,但他一直对于袁将军都是阳奉阴违,就连此次迁治的事情,听说都是在胁迫之下不得已才完成的。此去广川,陈公你要多加留意此人。” 陈诺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不虚此行!奉孝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郭嘉又道:“对了,与广川毗邻的安平国相高焉,昔日曾为上谷太守,虽然不是韩故使君旧部,但此人向与姚贡交好,又是个两面倒的滑头,关键时候,陈公你也要小心此人。” 陈诺将此事一并记下了,方才与郭嘉闲聊了一二。 陈诺自从轘辕关回来一直都未曾正式拜访过郭嘉,刚开始是因为他因受了公孙范一事牵连,自身难保,不想再连累到郭嘉,故而没有去见他。而接下来则是因为营务之事和一些琐碎之事将其缠绕住了,一时没了空闲。而麹义一事发生后,他也就更加不敢轻易来见郭嘉了。 郭嘉虽然目前还仍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吏,但就怕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吏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从而招致袁绍奸细的注意,那样就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故而一直隐忍未见。而他今天来见他,实在是迫不得已,他也想在临走前从郭嘉这里先受受益。只是虽然来见了,到底还得遮遮掩掩,不敢让外人知道。 陈诺在他这里也不便久留,既然该请教的都请教了,陈诺也该回去了。郭嘉不便留他,只是嘱咐了他两句,也就送陈诺出了门。 出发前的最后一天,陈诺尚在大帐,突然典韦来见。 陈诺这次要赴广川驻军,虽然知道非去不可的,但就是还有一事未能放下。 毕竟董卓差人送的书信已经到了,董卓让他尽早刺杀袁绍,提人头去见他,而他到现在都没有行动。这件事情本来陈诺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但奈何他此时的某些意识总是不由自主的为身体原来主人‘陈诺’所控制,而他也几乎不可能不做理会,所以连日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但是,刺杀袁绍又违背了他的意愿,他此时是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的。而这件事情说起来又是非此即彼,非要他做出一个抉择出来不可,也正因此,才是他头痛的地方。 只是,既然袁绍调他协守广川,他也正好以此事为借口拖上一段时间,想必董卓也无话可说。但问题的关键,自从让典韦组建刺奸一部后,效果虽然是立竿见影了,但也同样把董卓暗藏在他营内的奸细也是吓得再也不敢轻易露面了;所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找到他,如何将自己的书信让他送出去,以转达他的意思。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总不能特为了此事,派出自己的人去为董卓送上这封书信吧? 也正是愁眉锁着,这时幸得典韦入帐,推进了一名奸细。 陈诺见到这个奸细,方才让他的愁眉暂时舒缓了些。 这是典韦自上任帐下刺奸以来所捉获的第五个奸细了,前几个都因为跟袁绍有关系,他也不好对那些人怎么样,只是故意将他们驱赶出了大营。 而眼前的奸细,在陈诺的仔细辨别后,也终于是认了出来。 自上次他塞给他一封董卓的书信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此人了,陈诺还以为以后再也难以见到他了,没想到倒是被典韦给揪了出来。现在看他猥琐的样儿,看来正是此人无疑。 陈诺让典韦先下去了,独留下那个奸细。 那奸细看了陈诺一眼,以为凭他昔日曾帮他与董卓牵线的关系,陈诺定当另眼相待,没想到抬头一看,只见陈诺冰冷着一张脸仍是端坐案上,气氛很是凝固,他也是不寒而栗了。 那奸细等了许时,偶一抬头看陈诺起了身来,还怕他把他给忘了,赶紧提醒了陈诺一句,表面了自己的身份。陈诺也是与他言笑自若,伸手将他扶起,说道:“我这里有一封回书,有劳小哥代我交与董太师。另外这些,小哥留在路上做些盘缠。” 那奸细本以为陈诺这会要健忘了,没想到他待人如此的客气,也是禁不住心里一暖,赶紧接下了陈诺交给他的回书和盘缠,连连感谢,一路出了大帐。 陈诺又将典韦叫入帐中,让他挑选两个机灵点的士卒保护此人过河南地界,他可不想此封回信会有什么意外。毕竟这封安抚董卓的信是必须让董卓亲眼看到的,要是董卓不明白他的这些‘苦衷’,只怕还没等到他想到办法处理此事,董卓就要乱来了。 他这边收拾妥当,袁绍让监军沮授、参军逢纪等人亲自送了陈诺人马拔了大营,一路赶往广川地界。 …… 邺城所在的魏郡虽然跟广川所在的清河是毗邻,但两地也是相隔了四五百里之遥,所以也非一日之功就能够到达的。 军行数日之间,这日尚在魏郡地界的清渊县。 陈诺数日来不断行军,也是稍觉疲乏,加上这次走得匆忙,有好多尚没有准备。比如,他最爱喝的水酒,也是没有带足,眼看无以为继了。更何况,这大冬天的没有水酒如何暖身子? 他与赵雪商量着,让她统军在城外暂时扎营休息,他则独自带了典韦,与他一起入了清渊县城。 当然,他为了不扰民,更不想惊动地方官,他与典韦来前还特意换了身普通的装束。 虽然经过了一场黄巾之乱,但清渊县城看起来仍是那么热闹,街上行人也多,酒肆林立。陈诺带着典韦趁机在城内转了转,方才在一个稍微气派点的酒肆前停留下来,进了酒肆,先让酒家打了一斤水酒,取了一斤牛肉,一盘花生米,也就动筷子吃喝起来。 典韦先还顾念着陈诺的身份,加上自身的职责,所以一时还是不肯轻易入席的。但奈何陈诺看看说不动他,倒是自己吃喝起来,还故意嚼得大声响,又把酒水馋他,只是他意志比较坚定,居然不为所动。 陈诺还本打算放弃呢,这时倒是被旁边席上一个粗壮的后生戏弄了两句,典韦也就斗气,抓起酒来仰脖子就喝了。陈诺转眼去看那后生,长得倒是五大三粗,满嘴吃的流油,倒是跟个暴发户似的,也就没有多做理会。 典韦被陈诺劝了两盏后,倒是渐渐没了顾虑,甩开腮帮子吃喝开来。酒水一盏一盏的往肚子里面灌着,牛肉一块一块用手往嘴巴里抓送着,陈诺看在眼里,倒是跟旁席上那个后生一个的吃相,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两样嘛,不由暗自一笑。 他这次出来本来赵雪还是不肯放行的,毕竟陈诺嗜酒这个毛病她是知道的,想他偷偷进城不是去找酒又能有什么好事呢?但陈诺好歹要去,她也没有办法,只得依了他,但反复劝诫他不可多喝,陈诺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陈诺本来是一心准备遵守他跟赵雪之间的约定的,但看看典韦如此尽兴,也勾起了他的兴致。再说,酒喝到一半就不喝了,未免太过扫兴了,这可不是他陈某人的个性啊。 陈诺想至此,也就立即让酒家再加了一斤酒。那典韦一听,眉头一皱,反说一斤哪里能够,要来起码也是两斤啊。陈诺看到典韦的吃相就来劲,二话不说,按照他的意思再来了两斤,另外再添加了一些下酒的菜。 陈诺连日行军本来已经很是疲惫了,加上他满腹的心事,又是董卓一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又是此去广川前途未卜,当真是乱七八糟的塞满了整个脑袋;再加上,此时是隆冬季节,眼看过不了一个月就是大年了,却仍是奔波在外,不能安生,当真是抱怨无门,看来此时也唯有借着酒力,暂时舒缓一下身心吧。 两人一旦喝开,倒是忘了杯杯盏盏的小节,扯开肚皮就是一顿胡吃海喝。倒也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席上的那个后生眼看是吃喝好了,立身起来,就要往酒肆外走去。 只还那人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酒家上前一拦,挤出满脸的褶皱,赔了个笑脸:“那个,潘大爷,这些日子以来你也吃喝了不少,该……该把酒账结一下吧?” 那姓潘的后生腆着个大肚子,不但身体壮实,就连个头也不小。那酒家站在他面前也只能是齐着他的胸口,加上他说话时哈着腰,不敢大声喘气,倒是显得比他更加的矮了。他问完这句话,还怕有什么不妥当,又抬起头来看了那姓潘的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倒是被他那骨碌碌往下瞪视的一对牛眼给吓得半死,差点就要仰天跌倒。倒是被他身后赶过来的两小厮一把将他及时搀扶住了,不然眼看就要出洋相了。 他身后的两个小厮眼看老板吃亏,就要上前讨个说法,倒是被酒家一把拦住了。 旁边如此热闹,陈诺也已经没有心思一个劲的喝酒了。他放下了酒盏,看向那个后生,看他穿得倒是挺光鲜的,却没想到是个吃霸王餐的,看来有热闹可看了。 倒是典韦被刚才那姓潘的戏弄了一番,又看他此时这般行径,早是看不过去了,脸上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 陈诺可不想典韦惹事,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手腕捉住,对他摇了摇头。典韦虽然脾气不小,也看不得此等事,但主公陈诺既然不让他多管闲事,他也只会暂时按捺下性子,把伸出去的手又重抓起酒盏,闷头仰脖子一口喝了。 再看场上,那个姓潘的倒是没有使蛮横。 他被酒家如此一说,反将袖子一挥,抬手说道:“老人家,别看我今天喝了你这些酒,但我也并没有说不还你酒钱的意思。只是奈何如今是身无分文啊,可我又不能不吃饭,既然吃饭更不能无水酒,所以这个嘛……这样吧,待我以后富贵了,把这酒钱一总算还给你,你老看怎么样?” 酒家听姓潘的一说,眉头皱巴巴的起不来:“这个……这个……潘大爷,你一来是个外地人,二来你也在我这里接连赊了几回酒钱了,我本看你是英雄一时落难,故而一直周济至今,只是……奈何……” 陈诺在旁听着,先还觉得这个姓潘的颇为无赖,但看他倒是知道欺大不欺老,言语还算是客气;又听他说什么富贵还钱的话来,倒是觉得是男子汉该说的话,也就对此人增进了些许好感。 他也是有意结识此人,但又不想立即现身,把注意打到了典韦身上。 那典韦虽然一直坐着,但屁股下面好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他,脸上焦虑之色一看就知。只是他毕竟顾虑陈诺的命令,一时又不敢造次,但又听不得那姓潘的言语,他强忍着已经是连喝下了两盏酒。 但也就在这时,陈诺故意伸出手来,在典韦手背上轻轻一碰。典韦抬起头来,看到陈诺示意他的眼色,也立即是明白了过来。他嘿然一声,罢了盏,跳将出来,大骂了一声:“姓潘的你今天要不还老人家酒钱,我恶来第一个饶不了你!” 酒肆内空间本来不甚宽敞,典韦这一跳将出来,有如一只恶虎扑出,刹间是阴云密布,将半个酒肆都似笼罩在其阴影之下。典韦出手有如闪电,一个猛子就扎到了姓潘的面前。 陈诺看得真切,本以为那个姓潘的这下定然只能是束手就擒了。只是没有想到,典韦猛然跳到,他也是跟着身子向后一倾,反应得倒是极快的,险险的也就避开了典韦这一手。 那典韦一击不中,鼻子一哼,哪里放得过他?但他到底碍于旁边有人,不想连累无辜,又是一伸手,将那姓潘的衣领一扯,大吼了一声,硬是将姓潘的拖了过去。 那姓潘的也是被典韦的举动给惹毛了,猛的怒气升腾,大喝了一声,挣脱典韦手,跳将起来,将身往典韦身上撞去。典韦鼻子一哼,双手往前一抄,夹住了对方的双手。但姓潘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猛的一喝,居然将典韦身子带得连走了两走。那典韦也不是好惹的,猛的大喝了一声,顿住了后退之势。 这两人本都喝了些酒,脸色本来难看,此刻怒气上涌,更加的难看了。看着他两一对血眼珠子往外直崩出来,也当真是吓人,那些无关的酒客胆小的早遛了,只剩下陈诺和酒家等数人而已。 两人角力了一时,突然一声断喝,眼看是典韦赢了,将那姓潘的压在了手肘之下。那姓潘的一时虽然不可能再次反败为胜,倒是瞪大着血盆的眼珠,嘴里嚷嚷着,仍不服输。 陈诺看得心惊,没想到这厮倒是居然能跟典韦对上两手,也实在是不错了,看来也是一条汉子,怪不得那老汉会尊称他一声‘英雄’呢。他立即喝止了典韦,将姓潘的扶起,又拿出些金钱交给了那酒家,算是替他算还了昔日所赊欠的酒资。 陈诺自报了姓名,又介绍典韦给他认识,并请教他的姓名。 那人一听陈诺之名,倒是将刚才的火气一下子全消了,赶紧道:“鄙人东郡发干潘璋,草字文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陈将军,久闻将军大名,失敬失敬!” 陈诺一听,心里乐开了花,立即问他:“原来是文珪贤弟,若贤弟不急的话,可否再留下来陪陈某人喝上一杯?” 第五九章:再遇河北甄家人 陈诺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小小的清渊会误打误撞认识了潘璋。 这个潘璋史上曾为孙权部下,他的大名如果还不熟悉的话,提起关羽,或许就知道了。当年关羽败走麦城时,就为一个名叫马忠的人所擒获,而这个马忠就是潘璋其时的部下司马,潘璋也因为此事官拜固陵太守、振威将军,封溧阳侯。 当然,眼前的潘璋还甚是年轻,胆气是练到了,但多少缺了那份魄力。 既然是上天将潘璋送到了陈诺身边,陈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能将他收归帐下,不但多了名勇将,更是添了一条臂膀,也多少能为赵雪分担一些。 陈诺于是在酒席间故意探问了他一番,问他现今如何营生,将来有什么打算。 那潘璋一抓脑袋,笑道:“这营生嘛……左不过是手头上做了些小买卖,至于将来……” 潘璋看了陈诺一眼,嘿然一笑,又不敢想了。 他虽然不说,但也心知他想了些什么。 陈诺将手指向典韦:“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信义之士,记得刚才我已经跟你引荐过了,只是文珪贤弟未必知道他的来历,如果文珪贤弟不嫌麻烦,我愿意跟文珪贤弟说道说道。” 典韦也没有想到他两说着说着把自己也牵扯了进来,听得夸奖反不自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那一只抓过牛肉的油手,左放不是右放不是,干脆往头巾上挠了挠。可怜白皙的巾帕上,几只油亮的指印立即显现了出来,好像是谁当着他的天灵盖拍了一巴掌。 那潘璋刚刚跟典韦打过一架,心里还怪他刚才出手太狠了,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他按在地上,也实在太失面子了。偶听得陈诺庄重的提起他,他也就赶紧谦逊一句,愿意洗耳恭听,但肚子里早笑坏了,也没把典韦这壮汉放在眼里。 陈诺也已经从他的神色中看了出来,他也是不动神色的继续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文珪贤弟是东郡发干人,而我家这位典君却是陈留己吾人。这要说起来,陈留和东郡都是隶属于兖州刺史部,所以你们还算得是半个老乡呢。” 潘璋嘿然一笑,话虽然不错,可陈留毕竟在大河以南,而他的老家发干却在大河以北,这一南一北的,又是相隔那么远的距离,可谓八竿子打不着,要论起老乡,还真是有点勉强了。只是陈诺这么一说,他也不好反驳,随口应承着。 那典韦是个直性子,刚才被他皮笑肉不笑的望着自己,心里有气却不知道如何撒泼。此刻又见他用那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居然发出了带有如此嘲讽意味的笑声,腾的脸上变了色,眼看就要发作了。 陈诺可不给他机会,赶紧一提声调,说道:“文珪贤弟,我说的你可不要不相信。这里有一件事情,你且听我说说,等我说完了你再来评评,看我称他的这声‘信义之士’到底恰不恰当。” 潘璋将手一拱,面向典韦:“愿闻其详!” 潘璋那挑衅的一眼也的确是让典韦有些火了,典韦将手一摆:“将军……” 陈诺鼻子一哼,眼看将典韦唬住没有再乱说了,方才面向潘璋,笑道:“文珪贤弟,你或许不知道,在次之前,其实典君他并非一直跟随我的。说起来,他本乃司马赵宠帐下的一个士,同为陈留郡将张邈手上的兵。只因为我冀州初定时,张郡将想趁此机会想占领有利地盘,于是就派出司马赵宠统兵攻打我黎阳。 我当时领兵西征阳城,正好赶上这件事情。后来司马赵宠战死,他的一干部下要么是或战或降,要么是一哄而散,但都不及典君之忠义。当时司马赵宠的首级已为我冀州将军文丑所获……” “文丑将军!” 潘璋脸上神色一变,想他也是一定听闻了文丑的威名的。 陈诺一点头,说道:“想当时司马赵宠的首级既然为我军文丑所获,一般人是想都不要再想了,可偏偏只有典君他敢以一人之力独战文丑,并将文丑手中赵宠首级夺回……” 潘璋听到这里,看了典韦一眼,默不作声。 那典韦就听不得别人夸他,臊的慌;更加看不得潘璋怀疑的眼色,他听陈诺说到这里,立即是借故走开。 陈诺当然也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文珪贤弟你或许还是不肯相信,但这是我亲眼所见,而且当时军中有众多人在场。只是这件事情有关文丑将军声誉,故而一直是秘而不宣。 当然,我正因为此子当日之行为,深为感动,决意要将他纳入我军帐下。只是,像典君这样的猛虎岂能轻易被我说降?后来我将他捉获,他仍是不肯透露半句,说要让我先放了他回去,他再来我这里领死……” 虽然知道典韦此刻就在陈诺身边,但听陈诺一说,潘璋仍是不由挖苦道:“这样的话说来是轻巧,做起来只怕是难了。” 陈诺摇了摇头,接着道:“我率军经过了阳城一次大战,再经过轘辕关一次大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仍是不见典君的消息。当时他人都道典君不会来了,但典君用他实际的行动告诉了我,还有他人,他的确做到了!” 潘璋沉默了片刻:“原来是这样,我还道典韦这一去并没有回来,而是将军你亲自将他捉回来问罪的呢。” 陈诺摇头笑道:“强人所难的事情我是办不到,也正因此,我才说典君是个‘信义之士’,想必文珪贤弟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吧?” 潘璋一笑,摇了摇头:“没想到此子如此忠义,我是自愧不如了。” 陈诺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缓缓说道:“话说回来,我也正是因为这些才特别看重此人!想大丈夫处世当以信义为重,典君能从一介小小的士做到如今的帐下刺奸,自然是履行信义的同时自身不断努力的结果。 时矣时矣不我待呀,文珪贤弟,在此乱世,正是男儿立功建业之秋,我观文珪贤弟你相貌不凡,心里也必不会只记得手上的那本小买卖吧?你是否已经想好该如何安身立命了呢?所谓乱世出英雄,或许从军是我们男儿一个不错的选择。文珪贤弟,你说呢?” 陈诺说着,将手掌轻轻往潘璋肩膀上一放,也立即感到了对方如触电般的反应。 陈诺并不了解他何以会如此,但看他神色变了变,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果然,只见潘璋向他一拱手,说道:“大丈夫身当纵横沙场,也的确曾是潘璋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 潘璋说着,叹了一声,“我手上还有一笔小买卖要做,如果我还有性命活着回来的话,再说这件事情吧。” 陈诺看他瞬息万变的脸色,知道他口里的小买卖也必不简单。眼看他要走,陈诺自不肯放过,一把将他袖子扯住,低声问道:“话我直说了,如果文珪贤弟缺钱花,我身上倒是可以任意取些。我只是想问文珪贤弟你一声,你可否不要做这次买卖了,跟我一起去广川如何?” 话都直白到这一步了,潘璋脸上神色倒是凝重了。 他伸出手来,将陈诺的手缓缓拿开,说道:“陈将军,你刚才也说过了,你最看重的是信义之人。鄙人可以不做这笔小买卖,但若是因此失信于人,将军,你又如何看我?” 话都说到这里了,陈诺还能说什么?他将手一松,说道:“如此,实在是鄙人莽撞了。” 那潘璋向陈诺一拱手,表示赔罪,也就转身走了出去。 陈诺跟他费了半天的口舌,要是就这样放他走了,又实在是不甘心。 这时典韦也已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还傻乎乎的问潘璋去了哪里。陈诺也没空仔细跟他解释,将身起来,结过了酒账,也就带着他离开了酒肆。来到街市上,找寻了一时,倒是很快找到了潘璋的踪迹。陈诺也不便叫住他,只好跟典韦一路紧跟着他出了清渊县城。 那潘璋一路往北而去,步子越来越快,好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陈诺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扯着步子跟典韦一路追了过去。差不多走了五六里地,来到一个山谷边,眼看潘璋就要一路往深山里走去了。 典韦追到这里,眼看时间不早,怕赵雪他们着急。看看陈诺没有止步的样子,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将陈诺袖子挽住,说道:“将军,难道真的要一路跟下去吗?” 陈诺被他这么一问,也知道了他的顾虑了。是啊,现在三军为重,营中虽然有赵雪镇守着,但到底她一人力量有限,此时又是驻军清渊城外,可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他顿住步子,向典韦道:“这样,你先回去吧,赵雪一人在营中我也不放心,你正好回去帮她为我镇守着营寨。我这里事情处理好了,也就回去了,你和赵雪都不必担心。” 典韦一听,要是让陈诺单独行动,他又不放心了,坚持着要陈诺跟他一起回去。陈诺也没有时间跟他解释,只好以主将的口气,对他下了一道命令,这才迫得典韦不得已答应了。 陈诺不敢过多耽搁,丢下了典韦,也就一人独自追了上去。本来以为潘璋已经走远了,没想到翻过山后,那潘璋就突然停了下来,并没有继续走动。他这一停下,左右看了看,嘴里打着呼啸,顷刻间就见山谷两边窜出了十几条汉子,都是手拿着刀子,声势凶猛。 陈诺立即将身缩了回去,只道好险,刚才他要是急着紧追一步,只怕这伙也被那伙人给逮了个正着。陈诺再往下看,只见潘璋一出来,他们都是围住潘璋说话,好像很是看的起潘璋这个人物,隐隐以潘璋为带头大哥。 那潘璋跟那些人互相打过招呼后,尚未说两句,就见旁边一人取出了一张地图,将其展开,铺在了一块平整石块上。潘璋还有那些人也就聚拢了过去,似在一起商讨一些机密的事情。 陈诺离得远,一点也听不清,正要起身找寻合适的地点,那些人突然一收地图,在潘璋的带领下,又往更北面的山道上走去了。看他们面目凶狠,手拿凶器,行事如此鬼鬼祟祟,看来潘璋这个买卖是做到了刀口上了,怪不得他会说出什么能活着回来再谈他事。虽然明明知道再追下去肯定是凶险万分,但陈诺已经追到了这里,他也没有别的理由停下来。 陈诺一路追着那些人又跑出了将近一里的地儿,都快追出了山谷了,突然前面人一顿,潘璋还有那些人全都散了开来。这时,陈诺才发现原来前面已是山脚了,视野也豁然开朗了。只见前面这伙人落脚的下方,正有两伙人在下面接触着。 看他们身份打扮,像是商贾,都是规规矩矩的谈着买卖。而他们身后,一边车上堆放着一些药材之类,而另一伙车上则只有一口铁木成箱,看来里面应该是珠宝之类的钱财了。 按照目前形势来看,下面这两伙人正在谈着买卖,而潘璋他们来,难道是为了截取这些人的财物? 陈诺尚在胡思乱想着,猛的只听到一声大喝,一条莽汉手舞着刀片,跳将了下去,砸在了人群里。陈诺一眼就已经认出,此人正是潘璋。这潘璋一旦跳出来,他身后的其他人也是相继从左右跳了出来。 潘璋这一带头杀出,与药材交易的那一方,他们人数本来就少,先自一哄而散,丢下满箱的珠宝就跑了。而经营药材的那一方,虽只有七八条精瘦的汉子,也是拼命抵挡了一把。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潘璋他们就要得手了。没想到,下面的情形突然急转直下。 正在潘璋他们忘情的厮杀的当儿,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匹马来,那匹马身后紧跟了五六骑手持长枪的汉子。他们手中长枪舞得极其熟练,而且颇为老辣,一看分明是受过了正规的训练,皆是强劲的好手。 他们这一加入,倒是让潘璋这伙人为之动容。他们也不敢恋战,抢着珠宝药材就要跑,倒是被后面人赶上来,撒了个大花网,将潘璋等人全都拿了进去。 陈诺看那马上人手持一柄长枪,年纪虽小,但却颇有能耐。身在其中的潘璋等人或许不知道,其实这人早就暗藏在后,并且布置好了罗网,不然焉敢日前面人这么大大方方的在道上就跟他人进行交易?也是潘璋他们行事不周密,误打误撞,一下子就中了他人的圈套了。 陈诺眼睛乱转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却仍是不敢轻易言弃。只是,该如何才能救出潘璋呢? 只是他这么一通火急火燎的打算着,却并没有注意到周围异常的动静。他哪里知道,就算捉了潘璋这伙人,那带头的年轻人到底心思缜密,仍是不放心,又让人悄悄的搜了一回,刚好陈诺还背靠着石头想得出神呢,就被一柄长枪一指,不能不现身了。 那潘璋本来还在破口大骂马上小儿胜之不武,转眼看到陈诺也被带了出来,很是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陈诺一笑,说道:“文珪贤弟,我们又见面了!” 潘璋看看左右的那帮兄弟,脸上一噪,头一低。想到陈诺先前的话,更是羞愧难当,想不到他为了说动他,不惜以身犯险,也实在是不该了,他如何能够承受得了他的这份信任? 他知道如今失手了,他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但一想到陈诺为此受到牵连,心有不甘。眼看马上那人一句话也不说,带着他们就要走了,他赶紧大喝了一声,叫道:“慢着!你们带走我和我的这伙兄弟我们没话可说,谁叫我们如今栽了!但话说清楚,这件事情与我身旁的这位陈将军无关,所以你们必须立刻马上释放了他!不然就算我们放过了你们,只怕袁将军也未必放得过你们!” 那马上小将一听,身子一动,但没有立即转身。 他鼻子轻轻一哼,不徐不疾的问道:“哦?陈将军?是哪个陈将军?” 潘璋一急,说道:“在河北地界上鼎鼎大名的陈将军能有几个?此人自然是陈诺陈将军,你们还不放人?” 那马上小将得到了潘璋的回答,也不由得微微一愣。他也没有立即开口,倒是他旁边一人赶紧提醒他:“三公子,这……这陈诺可是袁将军身边的红人,只怕……” 那被称作三公子的鼻子一哼,似是下了决心,理也不理了,将袖子一甩,说道:“管他什么陈诺不陈诺,只要是对我河北甄家有任何企图的人我是绝不放过,一起带走!” 河北甄家! 陈诺脑子一闪,恍然记起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他身子一动,长声问道:“你们也是河北甄家吗?不知你们可知道一个叫玉衣的小姑娘?” 第六十章:玉衣原是甄八妹 那三公子听陈诺说出‘玉衣’之名,立即是兜转马头,来到陈诺跟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陈诺,眼睛里不无警觉之色:“你是如何知道我家八妹的乳名的?” 陈诺为了打消他顾虑,立即将以前曾在黑山中见过玉衣的事情跟他说了。陈诺故意不提救人,只说见过,自然是谦虚的说法。谁知那三公子一听,立即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连连说道:“这么说来,你想必就是救我家八妹的恩公了,啊呀……” 他一拍脑门,立即亲自为陈诺解了绳绑。 陈诺看了他一眼,见此子甚是年轻,倒是有些本事,便及问他:“你刚才说玉衣是你的八妹,这……” 那三公子听陈诺这么一问,赶紧说道:“不瞒恩公,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是玉衣的三哥,我叫甄尧。我的这位八妹呀是家中最小的了,但宠爱也是最多……” 旁边潘璋看那甄尧就要说个没完没了,赶紧一蹦一跳走上前来,咋呼道:“喂,谁要听你的这些破事情,赶快给我们松绑啊!” 甄尧也是少年心性,看潘璋跟他如此嚷嚷,心里便有点不愉快。要是他说一句话他就给他松绑了,那他的颜面何存? 旁边陈诺一笑,拱手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不知甄尧贤弟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 甄尧立即笑道:“本来我还打算拿他们回去严厉惩罚一番呢,既然恩公开口,算啦!” 他一挥手,他的部下立即为潘璋还有那些人都松了绑。 陈诺安慰了潘璋两句,转而对甄尧说道:“这话说起来,其实你的这句‘恩公’我还真的是受之有愧呢。想当时我虽一时救出了八妹,可到底因为自身不济,不但没有救成,反而从此与她失去了消息。现在想来,我虽有出手救她,却没有做到有始有终,也实在惭愧至极。” 甄尧这时也已经让大伙儿暂时原地休息,又取了些酒食出来,招待了陈诺一干人。 甄尧听陈诺称玉衣也叫八妹,便觉的甚是亲切,听他如此自责,赶紧说道:“这时哪里话!当时的事情我虽然不在现场,但八妹在事后可是一点一滴的都跟我这个三哥说了呢!想当时你不过孤身一人,却敢独抗那伙匪徒,想一般之人谁能有此胆识气魄?想当时若不是因为贼人放了暗箭,将你二人射落马下,如何会让你二人从此走散?此乃天意,所以恩公无需自责。” 陈诺点了点头:“那后来八妹又是如何脱困的,她现在可还好?” 甄尧笑道:“八妹好着呢,她没事就跟我说道你的这件事情,害怕将来会忘了恩公似的,还有模有样的跟我描述起恩公你的样貌来。我这个做三哥的虽然也算是在她那里受教了一些,但刚才若不是你一声提起,让我仔细看了恩公两眼,只怕就要闯下大祸了。 至于当日的事情,其实也算得是有惊无险。当时我八妹落马后,也就昏死了过去,后来才知正好袁将军的人马刚刚赶过来接应粮草,也就将八妹一并救了回去。在袁将军哪里养好了伤,我那八妹就吵着要去黑山找恩公,但最终是没有找到,只好回了中山。 如今八妹也还在家中时常念叨着恩公,还怕此生再也见不到恩公了。不过现在好了,让八妹要是知道救他的人如今已是袁将军手上鼎鼎大名的陈诺陈将军,不知道她有多高兴呢!” 陈诺连忙说道:“不叫‘恩公’,你叫我陈诺吧。” “是,恩公……” 甄尧话出口,又连忙改称陈将军,毕竟让他直呼陈诺的本名终觉得不妥,这声陈将军算是折中的办法。 陈诺也没过多理会,但看他眼神时不时溜到潘璋那伙人身上,看来他是对于潘璋这伙人仍是不放心,他到现在之所以没有发作,想必是因为碍于他的面子。陈诺也有意让他们双方将事情说清楚,将误会化解了,那样大家以后也好见面了。 陈诺于是先撇下甄尧等人,转而将潘璋拉到一边,跟他说道:“文珪贤弟,这件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说了吗?” 潘璋脸上一红,望了那伙兄弟一眼,方才点头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将军你了。其实我说的手头上的买卖,正是此事。我月前尚在家中,闲来无事,被一群朋友招到了清渊县城来,说是让我牵头做一笔买卖。我本来是不想干的,奈何他们多番邀请,加上我以前又欠了他们的恩情,故而不得不答应下来,这才干了这些糊涂之事……哎,如今我也没面目再见将军了,将军还是将我交出来,自己脱身吧。” 陈诺一听,转而笑问:“你欠他们的恩情?这所谓的‘恩情’,怕不是一笔酒资吧?” 潘璋听陈诺一说,赶紧点头:“陈将军你是如何知道的?” 转而脸上一红,想到城中陈诺为他结算酒账的事情,看来他也不难猜到啊。想如今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让他如此着急的?要不是为了所谓的‘酒资’,焉能稀里糊涂的做这些事情? 陈诺一拍他肩膀,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 他转而回到甄尧那边,说道:“我的这位潘兄弟是位莽汉,也不知道他这次的鲁莽之举可曾给甄贤弟你造成什么损失没有?你等会让人统计一下,这些损失都算到的陈某人头上。这样吧,等会我让他来给你道个歉,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之间的这笔梁子就算解了,怎么样?” 要是没有陈诺的这句话,甄尧还真准备事后找潘璋他们算这笔帐,但陈诺既然这么说了,他连忙说道:“这倒是不必!想有我在,他能占得了什么便宜?他们这是自投罗网自找苦吃,倒是要去问问他们可曾吃了什么苦头没有,可要我甄家给他们一点补偿?” 陈诺也怕他这讥讽的话太过了,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刚才的阵势我也是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次简单的交易,如何看起来好像是故意设了圈套似的。难道甄贤弟是事先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做了布置,专门等待他们落网?” 甄尧哈哈一笑:“这倒是没有,将军你该知道,自上次事情发生后,给我甄家的影响不是一点,我甄家外出与人做生意也就从此长了个心眼。就单说这次吧,我来之前还特意找我二哥借了一些骑兵压阵。哦,我二哥甄俨,目下正是曲梁长……” 汉时县满万人称令,万下称长。想甄尧二哥既然为一县之长,掌握一县军政大权,想要挑一些骑兵给他这个弟弟也是举手之劳。怪不得先前陈诺还道这伙骑兵训练有素身手矫捷呢,原来当真是正规士兵出身。 甄尧简单的交代了两句,看到陈诺点头,又道:“其实我说到这里想必陈将军你也已经明白了,我让前面的人正常交易,我则领着这伙骑兵隐藏在他们身后压阵,又设下天罗地网,都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只是没有想到,今儿还真有人敢打我甄家的主意!” 甄尧说着,鼻子一哼,又不禁的看了潘璋他们一眼。 陈诺听后释然,也终于明白前后事情了。他起身来,走到潘璋身边,抓起他的手,说道:“我与甄贤弟都把事情说清楚了,你现在就去给他道个歉,这个结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潘璋一脱陈诺的手,倒是脾气撅了起来:“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今天的事情既然败了,要么是他有本事杀了我们,要么就是当场放了我们,岂有屈辱以求生的道理?陈将军,我不敢连累你,趁他们还没有改变主意,你还是先走吧,不要管我!” 潘璋身后一干厮杀汉,皆都是为潘璋语言所动,一个个蹦跳而起,跟着嚷嚷了起来。 那边甄尧一看,也是脸上一红,大叫了一声,揣着枪就奔了过来,周围甄家的人都是拎起了刀子,气势汹汹的将潘璋等人围在了圈子里。可怜潘璋等人的兵器都被对方缴了,此时也只能背靠着背,捏着拳头,瞪起眼睛,脸上的盛怒盖过了内心的恐惧。 都是一郡血性汉子,陈诺也是不得不佩服他们。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陈诺赶紧走上前来,向甄尧说道:“这个……” 话还没有说,甄尧立即举手:“陈将军,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看在你曾救过我八妹的份上,这才对他们忍让到了如此地步。可你也看到了,非是我不愿意放他们走,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已经做我当做的了,陈将军,恕我不能再做其他忍让。刀剑无眼,你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甄尧说着,做了请的姿势。 就连潘璋,也不想连累陈诺,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陈诺看着他两,突然哈哈一笑,反问他们:“那你们说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非要弄个你死我活?” 他首先看向潘璋。 潘璋被陈诺一问,倒是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我与此人从来素不相识,既无宿仇也无近怨,自然谈不上什么你死我活……这个……” 潘璋想想,又说不出理由了。 陈诺再去看那甄尧,甄尧也是年轻气盛,摆了摆手,说道:“此人虽然意欲截我甄家药材,倒也犯不上死罪……” 也是说不出来。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二位所要拼的命,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一口气罢了。也罢,总算让我知道二位的症结所在了,我最后劝二位一句,二位可愿意听我一句,大家和和气气的将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甄尧一时不说话,等着潘璋的态度。那潘璋倒是倔强得很,仍是强调放人是对方的事情,他拒不道歉。有潘璋这一句,那更是激恼了甄家那边的人,眼看势如水火愈演愈烈了。 “好!你们既然不解气,不肯放过彼此,那我就让你们出出气!” 陈诺突然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猛的往臂膀上一刺,鲜血立即直喷而出。 他这一突然的举动,任是场上再血性的汉子,都是为之动容。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潘璋、甄尧二人更是脸上吓得雪白,陈诺这是干什么? 陈诺瞪视着他两人,喝问:“你们解气了没有?” 他手中的那把麴义结义时送他的匕首,此刻倒是成了凶器,就在二人尚犹豫的当儿,陈诺拔出匕首,往另一边臂膀又是一刺而下。潘璋吓得赶紧夺过陈诺手中匕首,猛的往自己胸口扎下,跪到甄尧面前,吞声道:“今天的错在我,与陈将军无关,我向你赔罪!” 他这铁铮铮的汉子往甄尧面前一跪,甄尧也是瞬间的手足无措。再看陈诺胸口的鲜血,更是面有愧色,也是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一面说道:“此事不怪陈将军,也不怪潘兄弟,要怪就怪我!怪我已经答应放人又要出尔反尔!都是我不好!” 这两嘴巴子啪的实打实,清脆响亮,陈诺转眼一看,甄尧满嘴流的都是血。 他也是忍者剧痛,将潘璋和甄尧两人的手牵住,搭在了一起,露出了一个笑脸,半开玩笑道:“怎么,现在大家不但是出气了,而且都是流了血,都满意了吧?” 他这俏皮的一句,不但逗乐潘璋、甄尧二人,就连在旁看的那些兄弟都是忍不住笑了笑。 陈诺一拍他两肩膀,说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大家都是男人,打过了就是兄弟!所以你们也别记什么仇不仇了,对不对?哈哈,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想干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甄尧、潘璋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茫然而不解。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兄弟无酒不欢,此刻我最想的是……喝酒!” 陈诺此言一出,甄尧微微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潘璋心直口快,捏了拳头打了甄尧胸口一下,提醒道:“怎么,你甄家可是家大业大,在河北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大户,难道陈将军想要向你讨要点水酒你都舍不得拿出来啊,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甄尧被他一呛,也不着恼了,哈哈一笑:“酒水是有,可先得给二位的伤口清理清理吧?” 潘璋一点头,将匕首上的血迹在衣服上揩拭干净了,方才送还给陈诺。抬头恍然看到了陈诺臂膀前的两个大窟窿,不由痴呆了一阵。他这血是为他留的啊!他赶紧伸出手来,就要搀扶陈诺坐下。 然而也就在这时,身后山洼里一阵大喊,突然冲出来无数的士兵,满满一看,最少也有个百来号的人,将陈诺等人顷刻间包了饺子,围在了垓心。甄尧等都是大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会出现这么一群士兵,赶紧是指挥甄家人马团拢在一起。就是那潘璋,乍见变化,立即是将身一挺,保护在了陈诺跟前。 陈诺先还没有看清楚,等到一人冲出来,这才知是典韦带人过来接应他了。 那典韦乍然看见陈诺就在潘璋身后,以为陈诺是被潘璋给要挟了,而且明眼一看陈诺是受了不轻的创伤。他在酒肆时本来跟潘璋有些过节没有解开,此刻更是误以为潘璋要对陈诺不利,他也不论好歹,一个猛子跳将出来,扑到了潘璋身前。 那潘璋虽然胸口负了伤,但保护陈诺心切,也没去想别的,连忙招呼了过去。 顷刻间,两个人熊抱在了一起,那典韦还一面嚷嚷,大声叫道:“你让我家将军流血,我典恶来也不是好惹的,也要叫你流流血。” 随着一声惨叫,想必是典韦手指抠到对方的伤口,将潘璋这个血躯汉子痛得也是禁不住嗷嗷大叫,脸颊上颗大的汗珠滚滚连连。那旁边观战的甄尧,先前虽然还跟潘璋过意不去,不过经过了陈诺的化解,此刻也已经不再对他有什么偏见,倒是看到潘璋吃亏,也是手痒难耐,想要上前去帮忙,只奈何他两扭打在一起,根本容不得他插手啊!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陈诺想要上前一看究竟,被潘璋的那些兄弟围在中间,连判别局势都没有机会。等到他好不容易从人丛里挤了出来,这才看清来人都是自己部下的兵。 陈诺赶紧上前喝止典韦、潘璋二人,奈何他二人打得难解难分,倒是不听劝了。陈诺一气,不得不大喝了一声,传令部下将他两个生拉硬拽分开了。陈诺看着他两牛眼瞪牛眼,心里是知道了,刚和解了潘璋跟甄尧,现在典韦跟潘璋又干上了。 那典韦瞥眼看到陈诺臂膀处鲜血直流,只是急得直跺脚,怪刚才出来时没有带伤药,只能劝陈诺赶紧回营了。倒是甄尧早已经准备好了,为陈诺、潘璋二人上了药。 等到包扎好了伤口,甄尧也已经命人准备了水酒,每人都是大大的灌了一碗。只是眼看天色不早了,他们都有各要忙的,陈诺要赶回大营,甄尧也得赶回中山,双方也就酒后各自作别了。甄尧请陈诺有空去看八妹,陈诺让甄尧带话给玉衣,让勿挂念。 第六一章:广川城姚贡变卦 陈诺所部人马千余人,在路耽搁数日,冒着严寒,眼看就要抵达此站目的地清河国广川城了。 不但是众人,就连陈诺也是轻嘘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广川城已经不足十里了,也早在先前派出了一路侦骑前去通知清河相姚贡。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了,派出去通知的侦骑也已经回来了。 “吁!” 侦骑一勒马缰,在陈诺身前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马靴踏在雪地上溅起了一箭污浊的雪水。他低头快行几步,到了陈诺跟前立马拱手说道:“我军将要到来的消息已经按照将军吩咐通知了姚国相,但国相吩咐,让将军的人马立即止步,不得再继续靠近广川城。另外,姚国相他让将军亲自去一趟广川城,他有要事要跟将军商议。” “姚国相这是什么意思?” 赵雪勒马上前,看着陈诺。 陈诺一挥手让侦骑先退到一边,他则回过头来,吩咐赵雪:“既然姚国相这么说了,军队暂时停止前进,就地驻扎。还按照老办法,赵雪留守,典韦带十数骑人马随我进城。” 陈诺话刚说完,赵雪立即一挽陈诺袖子,低声说道:“将军,袁将军给我们的命令是进驻广川城,协助姚贡守卫此城,如今他一句话就把我们挡在了城外,恐怕有些不妥吧?” 陈诺身子一凛,想到郭嘉临行前交代他的话,也立即警觉起来。想姚贡此人尚且对待袁绍都是阳奉阴违,更何况在此公孙瓒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若是他有什么不轨之心,也的确要留个心眼。 他一拍赵雪的肩膀,说道:“按命令行事就是了,至于其他,我来应付。” 他没有说的是,公孙瓒尚且跟黄巾纠缠在一起,胜负未分,姚贡就算有二心,也不敢这么急着就摆明态度。 他带着典韦一行十数骑人马快速奔驰,不多时也就到了广川城下。 清河国广川城在此之前不过算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城池规模也不大,但姚贡于不久前受袁绍的命令从甘陵移治到此,不论是政治还是军事地位,也一下子往上抬了抬,所以对城池的规模有必要往上跟进。 既然国相和县令两级的官员都在一个城池办公,加上此地又是临时的前线,不论是为了壮观还是为了实际效用,加固城墙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所以就算是这样的大冬天,姚贡仍是征集了不少民夫,对城墙进行了大规模的加固加高,进行修葺一新,就算此刻,还仍是有不少民夫在城墙上下往来,忙绿个不停。 陈诺可没有功夫看这些,广川城下,城门大开,有两队持枪骑兵分开两排,夹道而立,中间一杆大纛,纛下立了个身穿袍服的官员,官员身后则有许多长枪步兵以及弓弩手簇拥着。他们立定当地,一动不动,远远的目视着陈诺以及他身后的十数骑。 陈诺远远看到,打马向前,等到快近了,方才又将马速缓了下来,以示尊重。 待距离保持得差不多了,陈诺方才缓缓控马,立定马背,瞧了一眼纛下官员。 只见那官员面色蜡黄,气色深沉,手按着佩剑,也正是打量着陈诺。 陈诺赶紧跳下马,向前拱手,声音洪亮若钟:“末将陈诺,奉袁将军之命,率部屯扎广川,如今兵马已在城外十里。敢问姚相,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姚贡马上欠了欠身,却是屁股也不挪一下,仍在马背上跟陈诺搭话:“有劳陈将军了,你的人马既然已到,也不需入城,可直接开往修县屯扎。” 修县?如何是修县?陈诺有点不解了。 他当即一拱手:“姚相,恐怕你弄错了!末将接到的命令是将军队屯扎广川,协助姚相您守城。至于修县……如果末将没有记错的话,此地归属于渤海,目下尚在敌将公孙范的手上。姚相要末将将军队屯扎此处,怕是不妥吧?” 姚贡嘿然一笑:“什么公孙范不公孙范,本相问你,渤海可在冀州,冀州可是袁将军的地盘?” 陈诺说道:“渤海当然在冀州,袁将军此时所领乃冀州牧,所以按照常理渤海也当是我冀州的地盘。只是,既然袁将军已将渤海印绶让与他人,而这个人又与我冀州是敌,渤海暂时还在他手上,故而说起来,这渤海也只是名义上属于冀州而已。” 姚贡捋须而笑,没想到陈诺倒是回答得挺是巧妙,他也不兜弯子,直截了当的说:“我不管这些,我只是想要陈将军你领兵即刻去夺了此地,等到此地落到了我们手中,到时不也就是变‘名义’为‘实际’了吗?想袁将军知道想必也是很高兴的。” 姚贡打的倒是好算盘,这修县的具体位置陈诺还是清楚的。此地乃渤海、清河、平原三地的交界处,距离河间和安平国都是极近的,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修县距离姚贡所在的广川和公孙瓒所在的东光都是差不多的路程,可以说在中间线上,而且是首当要冲。若陈诺据守此城,自然为姚贡挡住了公孙瓒的兵锋。 现在想来,袁绍将他和姚贡调来广川,就是想让他们来做这个挡箭牌。只是没想到,这姚贡倒是比袁绍更加狡诈,他为了自身安全,居然想要利用职务之便,想出了一个更加厉害的招数。他将陈诺推到更前线去,这样也就替他挡了一挡,变不利为有利,也实在是高明啊。想他这样将他派到公孙瓒眼皮子低下,是欲要将他陈诺往火架上烤啊。 陈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转而拱手问道:“敢问这件事情袁将军知道吗?” 姚贡嘿然一笑,看来早已经准备了说辞:“陈将军放心,想过不了多久袁将军也就知道了。不瞒将军,在将军到前,其实本相就已经修书上报了。当然,还要恭喜陈将军,我想到时不但是进兵的命令,还有修县县令的委任令也必同时送达、将军到时不但武职在身,更是一县之令,文武兼收,可喜可贺! 哈哈,陈将军你也不必谢我,虽然此事是我上表,但也要看陈将军你的努力不是?不过丑话说到前面,如果陈将军你没有夺下修县,或者不幸战死沙场,这个修县县令只怕也与将军你从此无缘了。” 对于县令不县令的陈诺不关心,如果没了性命,拿个空头县令又有什么用? 他一拱手,脸上笑道:“多谢姚相的抬爱!只是我得到的是袁将军让我发兵广川的命令,至于别的,在袁将军没有其他命令下来之前,恕末将不能遵从!” “大胆陈诺,你敢连姚相的命令都不遵从吗!” 说话的是姚贡旁边一个武将打扮的人,陈诺理都没有理他,仍是保持了一张笑脸。 陈诺身后的典韦,他可没有陈诺那么捺得住性子,虎步向前,哼声若雷,瞪视着说话之人。又背过手来,摸到了铁戟戟柄。 刚才喊话的那个武将,手里捉了支长枪,本来凶狠的模样,在看了典韦这副尊容后,立即是双眼圆瞪,若不是姚贡压制着,只怕就要打起来。 姚贡脸上青筋乱窜着,看来有动手的意思。但看陈诺身前那条汉子,只怕是有些本事,如果要硬来,又怕未必能占得了任何的便宜,更何况陈诺的人马此刻就在城外,多少有些顾忌。 姚贡在权衡了一番后,只好转而换了一张脸,先自喝退那人,接着又是挤出了一团笑:“这件事情恐怕不是陈将军这么说的,本相既然敢先斩后奏,自然是行有把握之事。陈将军你若是一意孤行违令不尊,只怕这个叛逆的罪名是不好担当的吧?” 陈诺思量了一下,姚贡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再说,凭他对于袁绍个性的了解,也知道这件事情在袁绍看来是有益而无害的,肯定是会同意姚贡的建议。如其等到事后难堪,狼狈行事,受制于人,倒不如先抢占先机,将来退后的余地也大些。 陈诺想到这里,便道:“姚相误会了,姚相既然已经向袁将军请命过了,再加上姚相所行之事又是为袁将军所考虑,想必袁将军也必没有其他意见。末将之所以犹豫,只是考虑到自身实力太过单薄,只怕攻打县城尚且不足,若是没有一举拿下修县,反而引得公孙瓒的注意,只怕到时候不好收场了。我且不说,只怕到时也会连累姚相你不是?” 姚贡嘿然一笑,只要陈诺同意将兵马去夺修县,其他一切好说。 姚贡大手一挥:“听说陈将军所部人马不过千余人,要打下修县也的确不容易。这样吧,只要陈将军愿意出兵攻打修县,不但你部所需的粮草可以就近得到我广川的供应,就是攻城的器械以及兵源,亦好商量。” 陈诺点了点头,只要有他这句话还好说。 那姚贡想了想,打好了算盘,接着说道:“这样吧,本相除了粮草供应器械满足外,另派出千余人马协助你破城。但破城后,这些人马仍需回守广川。” 陈诺一听,拱手道:“若是能得姚相从中帮助,想要拿下修县想必也不是什么太难之事,只是姚相今日所许诺的,希望到时候能够兑现。” 姚贡嘿然一笑,说道:“陈将军你多虑了,我姚某人说过的,自然是金口玉言,将军你放心吧。” 陈诺点了点头,再次拱手诚谢。 既然要准备器械粮草又要划拨士兵,自然需要时间,姚贡只好让陈诺等在城外安营扎寨,休整一宿,第二天再行进军。 回到大帐,陈诺将此事与赵雪等一说,皆都不忿。但陈诺既然已经答应了,只得把事情往好处想。他连夜翻看渤海地图,又派出侦骑探查修县那边的情况。等到半夜了仍是对着地图预先模拟着战况,都未曾睡下。赵雪巡营到此,心实不忍,让部下准备了些热汤,捧进来给陈诺喝下了。 赵雪想到姚贡,仍是不忿:“姚贡这厮心怀鬼胎,战还没打呢,就算计起自己的人了来了,这厮也忒狠了点!” 陈诺看到赵雪那张通红的小脸蛋,心下不忍,想必是被帐外的风雪冻坏了。他赶紧放下地图,在她脸蛋上搓了搓,拽着她的小手,让在自己掌心里暖了暖,笑道:“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没好意思让咱白拼命不是?他好歹是拿出了些诚意,不但许诺我粮草器械,还要划拨给我千余人马,咱们再不干他可就要发火了。” 赵雪鼻子一哼,白了一眼:“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不定他派出这些人来名义上是支持,暗地里却是在监视将军,拖累我军后退呢,将军可要小心!” 陈诺嘿然一笑:“不管怎么样,他人马都派出来了,到时怎么用那还不是我的事情?” 赵雪看陈诺笑得有些邪乎,不禁身子前凑,问他:“大哥哥,你又有什么坏主意啦?” “知我者,莫过雪儿也!” 陈诺一勾她鼻梁,笑问:“雪儿可知道当初袁术挟持刘虞之子刘和让其发兵一事?” “知道啊。” 赵雪一笑:“当初刘虞是发兵了,但公孙瓒也想掺上一脚,故而派出其胞弟公孙范也领了一支人马随行。但最后,还没到袁术那里呢,刘虞的那支人马就已经不见了,说是全都被公孙范那小子暗地里收编了……” 赵雪说到这里,看了陈诺一眼,“哦……大哥哥,你想……” 陈诺对她一摇头,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打住打住,我知道雪儿你聪明,但这话嘛最好是点到即止,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赵雪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就知道大哥哥你一定有办法,定然不会吃亏的。可是我看姚贡这人精明着呢,他敢拿出这千余人马出来,想必也已经有了准备,不然你看他战还没打呢,就先说定战后归还人马。 大哥哥,如果你也想照葫芦画瓢,我看这事恐怕有些棘手哦。更何况,当时公孙范之所以能够收编刘虞派出的人马,那是因为路途遥远,易于行事,可这里到修县路也不多啊,又在姚贡的监视之下,未必好办啊。” 陈诺一笑,说道:“这乱军之中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就算带兵主将命大,我也保不定他能活着回到广川。只要这带兵主将一死,还怕不能让我们便宜行事吗?” 赵雪一听,也立即明白了过来,说道:“这件事情,雪儿倒是愿意效劳效劳。” 陈诺目视着她:“我也正等着雪儿你开着口呢。” 赵雪不知为何,此时居然不敢跟陈诺眼神直视,她赶紧低下头来,将手抽出,将身站起,说道:“时候也不早啦,将军……” 一语未了,被陈诺一扯,拉到了他的怀里。赵雪脸上一红,闻到陈诺全身所散发而出的那股男子汉气息,不由陶醉其中,居然是忘记了动弹…… 抱着怀里的温柔软香,再摩擦着她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儿,陈诺心神微微一荡。只是他还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呢,倒是闻到了对方急促的呼吸,听到了她紧张的心跳。她眼睛此时也已然悄悄闭上,就连她的那片薄唇,亦是微微张着,似乎随时迎接着陈诺的冒犯,给人以致命的诱惑…… 等到第二天,陈诺尚在营中等候姚贡那边的消息,就有侦骑报说广川城已经大开城门,城内的援军也已经出城而来。陈诺这边也不好耽搁,传令拔营起寨,他则先带了一些人马前去接应。 姚贡所派出的领军将军,陈诺昨天见过,当时他就在姚贡身侧,就是那个手持长枪的武将。只是他当时一心应付着姚贡,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此人身上,姚贡也没有引见,陈诺自然不认得他。 “鄙人清河朱灵,见过陈将军!” 来人打马上前,自报名号。 清河朱灵!陈诺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朱灵本是袁绍的将,时曹操东征陶谦,袁绍于是派出他都督三营人马相助。后来诸将都被袁绍叫回去了,独独朱灵留下来辅佐曹操,前后立了些功劳,朱灵也因此得以成就大名,位至后将军,封高唐亭侯,名亚曹魏五子良将徐晃等,也是个难得的战将。 陈诺也没有想到,朱灵此时为姚贡部下。想朱灵此人也不是一般的角色,不是轻易能够对付的。看来,晚上跟赵雪所订的计划要遇到些变动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夺人家人马是小,得将之心是大,如果能够收买朱灵之心,或许比得到他手上的那支人马更为重要。 陈诺打了个哈哈,客气了两句。 那朱灵说道:“陈将军,姚相说今天他就不出城来远送将军出征了,让某带领所部随行,听从将军调遣。将军,不知我们何时出发?” 陈诺笑道:“我已吩咐人马拔营起寨,片时就能动身,此战就有劳将军随某出征了。” 随着一通鼓罢,陈诺和朱灵所部合计两千余人马前后行进,也立即开往修县。 第六二章:清河国朱灵求援 之前支出去探路的人马也已经回来了,说修县驻军不过两三千样子,城备也是极其松垮。 陈诺还琢磨着,不论如何,贼人虽然只有两三千人,但他们要是下定决心硬拼了,只怕也是一场苦战。 陈诺还故意有事没事拉着朱灵一起商讨攻取修县的办法,朱灵倒极是配合的,也是尽量说出自己的看法。只是他也有个毛病,只要是典韦在旁边,就拿眼睛瞪视着典韦,好像有仇似的,话说到一半也就不说了。 那典韦有保护陈诺的责任,自然不敢大意,朱灵越是这样,他越是放心不下朱灵。 陈诺眼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心里猜不透他们到底怎么回事。若是他当天在广川城下稍微注意一下,其实也不难发现,当天朱灵为着姚贡呵斥了陈诺一句,典韦出来虎视着他,他当时虽然碍于姚贡的面子没有出马,事后也觉得窝囊,总想找机会要跟典韦比划比划。 典韦看着朱灵的牛眼,也不做声,拍着胸脯,大拇指往后一竖,意思是不服气咱后面单挑。 朱灵这下是看懂了,回瞪了他一眼,也毫不示弱,将身站起。 陈诺也知道朱灵这人很是牛气,若想让他今后甘心为自己办事,非让他先服软了不可。 他这边故意充愣,一把挽住朱灵衣袖,问他:“这话说到一半,朱将军这是要……” 朱灵还算脑袋清醒,想着此次出来是为国相姚贡办事的,要是跟陈诺部下结怨,只怕会坏了大事,有意要克制自己。哪知典韦把个圆眼瞪视着他,露出了鄙夷之色,这要是这么露怯了,那以后还不被典韦欺负死?他也是气劲上来,随口答道:“人有三急,就算再大的事,将军也要需得体量一二,实在不好意思,告辞了!” 朱灵说着,挣脱陈诺的手,虎视了典韦一眼,转身往密林里走去。 典韦虎步往前,也跟着就要过去。 陈诺回过脸来,问道:“怎么,恶来你也有三急?” 典韦不善于说谎,听陈诺一问,反支吾起来,一下子脸红了。要他说谎,实在不该;但若不说谎,只怕就脱不了身。若是失信于人,这叫他以后面子何存? 陈诺看他那样儿差点没有笑出来。他站起身来,往前一走,低声在他耳畔说道:“我知道你小子力气大,可也好歹留点情面给朱将军。记住,千万别把人给我打残了,不然我饶不了你!” 典韦微微一愣,将军这是在跟他说话吗?但看陈诺说完后,背负着双手优哉游哉的走开了,附近又没有他人,好像也只可能跟他说。 典韦仔细一咀嚼,恍然明白了过来,赶紧向着陈诺远去的背影拜了拜,主公啊主公,你当真是我的好主公! 典韦嘿嘿一笑,立即往前追去,钻到了密林里。 那朱灵回过身来,对着典韦怒目而视。意思是,小子,我忍你好久了! 典韦鼻子一哼,彼此彼此! 朱灵还之一哼,手抖长枪,那么就放马过来吧! 典韦摆了摆手,跟你打还用不着动兵刃! 欺人太甚! 朱灵虎吼了一声,一枪横扫了过去。那典韦堪堪跳将开来,挥拳猛击。朱灵也不是好惹的,立马将枪拍出,挡住了典韦的虎拳。这两人片刻间打过了十数个回合。只是典韦毕竟托大,被朱灵长枪逼了两逼,居然划到了他的衣服,呼哧一声,将他衣服撕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典韦也是吃惊非小,再看对方趁势又扫来一枪。这枪凌厉得很,而此地又是在密林里,树木遮掩,也难以有施展腾挪的空间;眼见已经没有了退避的地儿了,典韦迫不得已,只能是分手拔戟,双戟齐下,碰然一声,砸出一团枪花。 朱灵闷哼一声,居然被这股雄浑无比的气力给震得手臂发麻,长枪也差点从手中丢了开去。他脸上一红,仍是不服软,呼哈哈一声,又是抖动手中长枪,重振威风。只是他再怎么战,也不敢跟典韦硬碰硬了,只能持枪游走。 朱灵不停躲闪,到底空间不足,被典韦铁戟磕到,长枪应声脱落。眼看对方手中双戟跟着齐下,往他脑瓜子上砍将了下来,朱灵躲避不及,也知此命休矣,反抗无益,只能是手上一抖,双眼一闭,任凭典韦处置了。 早在暗处观战的陈诺,猛然看到典韦手戟如风砸下,只怕朱灵性命就要毁在他手上,可是呼喝已经来不及了,手心里也是出了一层细汗。 戟风猛灌而下,但就在半途,却又突然顿住了。 朱灵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动静,猛的睁开眼来,只见一对牛眼正虎视着自己,旁边还有一把铁戟,距离他脑门也不过数寸。铁戟虽未下来,但戟刃上的寒意往他脑门骨髓里直钻。 典韦突然对着他当门大吼了一声,把朱灵最后剩下的那一丝胆量也吓破了。也没看见典韦有任何行动,他倒是一咕噜坐在了地上,居然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诺背过身来,心里多少有些鄙夷,这难道就是他所看重的朱灵,他就这么一点胆量? 朱灵并没有让陈诺失望,他虽然是被吓着了,但起码的尊严并没有丢掉。等他意识回缓过来的时候,猛的抓起手中长枪,倒转枪柄,呼的一声,将枪尖朝着自己胸口猛刺而下,要不是典韦夺得快,眼看朱灵就要命丧己手了。 典韦回收双戟,一把夺过长枪,将其丢掷在地,对着朱灵喝道:“大丈夫输了一仗就要轻生,如你这般要死多少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陈诺交代他的话,他虽然没有杀他的意思,但也不能眼看着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他也赖得啰嗦,丢下枪转身就走。 倒是朱灵愣了两下,突然跳起,哈哈而笑,长声道:“你说得对,大丈夫输就是输了,轻生何益?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奋斗的目标!” 典韦男儿秉性,最爱听的就是这些话。他本还不欲再理会朱灵了,听他这么一说,回转身来,抱着朱灵笑道:“这样才配做我恶来的朋友,走走,主公还在等着呢。” 陈诺走避已经不及,只好哈哈一笑,避开荆棘长身出来,先发制人,责备起他两:“怎么,你两个什么时候感情怎么好?如今铁打到一块啦?害得我好找,快走吧,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陈诺说着,上前来一左一右,挽住了典韦和朱灵二人的手,往前就走。 朱灵二人此刻也没有时间去想陈诺怎么一找一个准,听他口里有好消息,便即问他:“不知有什么好消息,居然让将军你如此高兴?”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文博不知,我刚刚接到探马回报,说修县县令听闻我等将要杀奔他的县境,居然是弃官而走了。现下修县形同空城,我等只需直接过去接手就可以了,你们说这不是好消息吗?” 文博,朱灵的表字。 朱灵一听,喜上眉梢,还没有开口,倒是典韦先自咋咋呼呼叫了起来:“贼人听到我大军到来便是不战而走,这当然是好事啊……可是,如此一来,典韦我还本想痛痛快快的大杀一场的,看来这下是不成了。” 陈诺哈哈一笑:“你要厮杀立功,以后有的是机会,何要急着这一时?” 三人从密林中出来,赵雪也已经监督部下收拾好了营帐,准备继续赶路。 只是陈诺看朱灵神色落寞,有些不解:“文博,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朱灵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到此战会如此顺利,看来我跟将军接触的时间将不多了。” 是啊,他可跟姚贡约定好的,等到拿下修县,派出去的人马还是得回归广川的。只是听朱灵说来似有不舍之意,看来他是将他当成朋友了。陈诺哈哈一笑,说道:“修县未下,何须先有离别之感?更何况,我等同在袁将军部下,同在河北,以后接触的机会能少吗?” 朱灵一听,也觉得有理,方才稍稍释然。 他们这边准备好了,也就趁着天色尚早,抓紧上路了。行不到半日,也就到了修县城下,望着洞开的城门,以及城门下迎接他大军的城中父老,陈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典韦耷拉下脑袋,战是没得打了。 那朱灵一转长枪,看向典韦:“原本我还想跟恶来你争一争,看看到底谁先攻入城中呢,果然是没有机会了。” 陈诺也没有理会他两个,把马一拍,遥望着修县县城。 城池低矮、残破,根本挡不了大军的攻击,怪不得此地县令接到紧急军报,就连抵抗也不抵抗,连忙逃走了呢。 只是他这一走,留下了许多修县的属官小吏,他们也知道抵抗不得,只好敞开了城门,领着城中父老,早早的全出来迎接陈诺的大军。不过县令还算识时务,也知道他这一走没有面目再做什么地方官了,倒是将县令用印留了下来,这样陈诺入城也算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了。 陈诺是和平接手修县,城中也没有经过什么战乱,不二日也就平定了下来,恢复了往初。修县城本来是个大县,乃渤海八城之一。在动乱之初,渤海全郡有户十三万二千三百八十九,人口达一百一十万六千五百。可是经过频繁的战乱加上瘟疫,死者十去其半。像是如今的修县,原有万户以上人口,如今也只不过剩了不到五六千户之数,繁华不再。 就连昔日的城墙,经过战火和雨水的洗礼,不但削平了许多,亦是坍塌了多处,变得千疮百孔;使人登临其上,抚摸着斑驳的女墙墙砖,亦是说不出的一股沧桑之感。 城墙是抵御强敌的第一道防线,也是陈诺入城后必须认真对待的大事。 只是修葺城墙需要大兴土木,是要消耗许多的钱粮的,可问题是他现在所缺者正是这些。虽然接手了县府的府库,奈何钱粮在此之前已被县令和其他一些官吏洗劫一空,剩给他的不过是一个徒有躯壳的行政机构罢了。当然,他刚刚入城,也不想劳民伤财,做出些什么搜刮民脂民膏败坏自己名声之举来,只好给姚贡写信,希望他能够帮帮忙。 信过去数日,不但没有等到钱粮,反是要找陈诺要回将军朱灵及其所部的那干人马。 朱灵他是不能扣留,但钱粮他还得找他要。那姚贡可能是不耐烦跟陈诺争,又碍于理亏,只好送了陈诺所需的十分之一的钱粮。不过这些也算不少了,如今拿到的粮草好歹也能稍微应付一下,将城墙内外明显坍塌之处稍稍修补修补,至于其他,他是不敢奢望了。 陈诺既然得了姚贡的钱粮,又被姚贡催促再三,他也不好意思再挽留朱灵了。 这一日,陈诺招来朱灵,交给了他姚贡要人的信函,一句话也不说,看朱灵如何自处。朱灵其实也早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他放下信函,向陈诺一拜,说道:“既然国相相召,我也不能不回。将军,告辞了!” “慢着!” 陈诺说着,唤外面端了些水酒上来,亲自为朱灵满上。 陈诺端起酒盏,说道:“一切尽在酒中!”仰着脖子先自喝干了,朱灵点了点头,也是立即将盏中酒水喝了。陈诺拍着他肩膀,与他对视片刻,又看了典韦一眼,吩咐他:“我城中事务繁忙,就有劳典君你送文博一程。” 典韦自入城来,跟朱灵玩得很好,两人时常没事切磋,关系倒是不错。就算陈诺不说,典韦也有此意。 虽然说不送,陈诺到底亲自送到了南门外,等到朱灵拔了营帐,他方才在赵雪的陪同下登上了修县古城墙,又目送了朱灵等人一程。 那赵雪立身在陈诺身后,此刻见陈诺手扶着冰冷的墙砖呆呆的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走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大哥哥,你在担心什么?” 陈诺被赵雪一说,也即回过身来。他手拍了拍墙砖,苦笑道:“虽然修县就这么轻易落在了我们手中,可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啊。想修县乃渤海地界,那公孙瓒又在此不远跟黄巾军大战着,他能眼看着修县就这么易人之手?有句话叫做,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平静的。呵,这句话拿来形容我们此刻的处境倒是最恰当不过了。” 赵雪凝眉他了陈诺一眼,方才说道:“不论暴风雨再大,大哥哥你放心,到哪里雪儿都是陪着大哥哥你的。” 有她这句话,陈诺心里立即是暖暖的。回望着城墙内外,其实他还是有些满足的。不管将来如何,起码现在在修县的一亩三分地上,他暂时安住了身,一时也不必太过焦虑。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 他嘿然一笑,将她一对小手捉到掌中:“这可是雪儿你说的,你可要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许反悔!” 赵雪瞟了两眼四周的守城士兵,被陈诺抓着手,倒是一时羞怯得说不出话来,几次欲要挣脱。 陈诺哈哈一笑:“不用看他们啦,他们都是群木头,是不敢轻易东张西望的。” 赵雪终于是从陈诺手上挣脱开,跺脚说道:“这是将军你不自重,别怪我今后见了你就喊‘大哥哥’‘大哥哥’,看你到时能耐我何?” “好啦,不闹了,这上面风太大,可千万别冻坏了我家雪儿。” 陈诺说着,背负着双手,同赵雪一同又下了城去。 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两天,但让陈诺没有想到的是,朱灵居然遇到了麻烦。 具体情况是,朱灵领着人马一路出了修县城往广川回赶,却在半途遇到了一伙人马。 本来,修县距离广川路程也不多,正常情况下一天半时间也就可以赶到了。只是,朱灵因为修县城此刻被陈诺占据了,还误以为此地再也不会有匪徒出没很是安全了,他这样一想,也就放松了警惕。 朱灵没急着往回赶,一路跟游山玩水似的行走,队伍自然也就松散了下来。也是他时运不佳,恰好被公孙瓒从弟公孙范的游骑给撞见,于是猛然袭击了朱灵的这支队伍。 朱灵所部本来是姚贡应付差事,随便划拨给他临时领的一些散卒,毫无战力可言,再加上是仓促应战,哪里能抵挡得了公孙范的幽州铁骑,死伤惨重。 朱灵领着余下的数百人马,也无力往回赶,只得窜入山中,希图躲避公孙范铁骑的追击。那公孙范获得了不少粮草辎重,本来是准备收兵的,恰好又遇到了严纲一部人马,两人一合计,居然堂而皇之的将朱灵围在了山中,硬逼得朱灵派人往广川姚贡处讨要救兵。可那姚贡是顾己不顾他人死活的主儿,反而责备他来,并威胁就算朱灵出了围,也得严治他的罪,更别说派兵救他了。 朱灵也是无奈,这才想起了陈诺,方才命人前往修县,向陈诺求救。 第六三章:公孙瓒借刀杀人 陈诺率部进驻修县,刚刚安稳了没十天半月,突然自东来了一伙黄巾,将修县城团团围住。 这伙黄巾的来路其实也不难猜到,他们都是为公孙瓒所驱使的。 就在数天前,朱灵率部回广川途中,突然遭到公孙范游骑的袭击,损失惨重,退往山中。公孙范本欲收兵,恰遇幽州将军严纲的人马,两人合为一处,围攻朱灵,欲将朱灵所部消灭在山中。 朱灵向驻军广川的姚贡求救,姚贡非但不派出救兵,反而对其严加呵斥。朱灵无奈,只好向修县的陈诺求援。陈诺所部不过千余人,又是在此关键情况下,按常理是无法分兵救人的。 但为了朱灵,陈诺仍是不顾生命危险,亲自提了所部轻骑二百余人参战。至于其余人马,则需留守城池,以防公孙瓒人马旦夕而至。按老规矩只要陈诺领兵出战在外,赵雪则以临时主将留守城中。 别看陈诺所领的不过两百骑,但这两百骑可都是由幽州铁骑和西凉骑组成,皆都善于骑射,是这支队伍中的精华所在。他们的战斗力是没话可说,陈诺唯一担心的是他们之间能否很好配合,以及令行是否禁止。他这次将他们单独拉出来,算是对他们这数月以来训练成果的一次小小检阅。 就在当晚,陈诺亲自招待了这伙骑兵,为他们准备了牛酒,慰劳他们。也别说,这牛酒一赏,这些骑兵也是一个个精神抖擞,精气神也一下子上来了。 陈诺自然知道他的兵少,所以这一战必须以突袭,务求一战决定胜负。若不能一战而走,被对方拖住,那不但救不了朱灵,只怕他自身也将有危险。, 这牛酒一赏,陈诺亦即拔剑而出,翻身上马。那些轻骑在陈诺的感召下,也是一个个跟着扯马拽镫,随着一声号子,一路追随着陈诺开了南门而出。当然,跟随陈诺此次出战的还有典韦。这朱灵不但是陈诺所器重的将领,也算跟典韦玩得可以,朱灵有难,典韦焉能不赴难?他甚至在战前,早已把自己的一对铁戟磨了又磨,就怕戟刃不快,到时杀不了人。 这修县城距离朱灵受困之地也不远,步行一日,但若骑兵奔袭的话,不过数个时辰而已。等到陈诺率领所部人马赶到山下,天色也刚刚到了天亮前最黑暗的一段,也是人最易犯困的时候。此时只见山下那伙公孙范和严纲的守营人马,不是歪着脑袋抱着枪杆打瞌睡,就是干脆靠在辕门边呼呼大睡,哪里知道危险已经悄然逼近。 在此之前,陈诺也已经跟朱灵那边联系好了,以举火为号。他这边火把一举,山上火把一摇,陈诺也即展开了下一步行动。 静谧的黑夜里,突然破空的马蹄声与漫天的火矢交相而至,将山下沉睡中的士卒惊醒。轻骑冲营的速度何其之快,等到他们发现,想要抓起兵器反抗的时候,不是被射成刺猬,就是被冲进辕门而来的骑兵的马蹄给掀翻在地。 陈诺带着人马一旦冲入营中,也不做任何的逗留,一路杀往敌将的中军大营。他这一路冲入,虽然遇到许多支奔走乱窜的士兵,但他们皆都是稍触即溃,根本谈不上应战。 那公孙范在温暖如春的大营里有美人儿给他暖被子,正是睡得香甜。刚刚一场美梦还没有做完呢,一睁开眼乍然看到营外冲天的火光,耳边听到惨烈的厮杀之声,知道是发生意外了。 他也管不了怀里的女人了,将她往榻下一推,翻身去找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上,就见亲卫冲进营来,向他报说贼军马上就要杀到中军的消息。 公孙范一个咕隆,差点没有和身栽倒,也幸好亲卫一手将他搀扶住,拉着他仓皇的逃出了大帐。他还天真的想要去寻他的骑兵,不想这么一乱,各自逃命不暇,哪里还有胆量迎敌,战马是乱奔,骑兵也跑得没了踪影。 公孙范一阵跺脚,恰这时严纲领着三五个护卫厮杀到此。双方见彼此一副狼狈的样子,也没心情打哈哈,稍一合计也就合为一队,想要从营后逃出去。这时山上的朱灵部也已经杀奔下来响应陈诺,将他们的后路堵死了。公孙范二人没奈何,只好又往回转。只是他们时运不济,恰恰遇到典韦领了三五骑过来,又将他们大杀了一阵。 那公孙范二人赶忙指挥着营中士兵相敌,也才堪堪将典韦等人给拦住。这边稍稍稳下,他两见局面已经失控,不及组织人马了,也只好趁乱夹着马尾巴,在数十个亲兵的护卫下,方才狼狈至极的逃出大营,一路回了东光公孙瓒处。 先不说公孙范、严纲二人乱中逃走,单说这陈诺领着人马一夜的冲杀,再加上山上朱灵所部的配合,当真杀得敌军丢盔卸甲,大败而走。比及到了日中,陈诺与朱灵二部会合,清点人马,陈诺这边损失了十数骑,另外多了一些伤兵,损失不大。不过,经此一战,倒是收获颇丰,不但收了公孙范二人的不少粮草辎重,更是俘虏了敌将所部两三百的人马。 朱灵这次被围,能侥幸得脱已经很是不错了,所以对于所缴获的粮草辎重一概不要,就是俘虏也任由陈诺处理。陈诺刚刚得到修县,也正是欠缺这些,也没有跟他客气,将粮草辎重全都往回运到了修县。至于俘虏问题,也很好解决,对于愿意投降的收编进自己的队伍,不愿意的就地解散。 当然,他敢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在阳城外一战中曾收编了一些公孙越的骑兵,而这些人多为幽州人士。至于此战中所俘虏的公孙范和严纲一部,那更是幽州人居多。陈诺只需要派出这些人说项,也就将他们说动过来了。 其实到最后要走的人也不过寥寥无几,而那些留下来的,多为善战之士。陈诺趁机将那些精锐之士编入骑兵队伍,他的这支骑兵编制也就勉强达到了三百人,现在所欠缺者唯有马匹而已。至于其他人,暂时收回城中,以后可以编入步兵方阵。 陈诺这边解了朱灵的围,不便逗留,朱灵也要回广川领罪,他们也就就此作别,各自回了目的地。 只是那公孙范和严纲二人在败回东光后,败兵也渐渐回拢来,这才从那些败兵口里知道,原来当晚截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当初曾帮助韩馥说项的陈诺。公孙范经此一败是恨极了陈诺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将此事跟公孙瓒说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又是煽风又是点火的,怎能不说动公孙瓒? 那公孙瓒听后脸上青筋乱崩,突然哈哈一笑,声若洪钟:“陈诺这厮趁我与蛾贼大战之际夺了我修县,我当时还想着暂时不与他计较,放过他一马。不过现在看来,不给他一些颜色看看,他是不知道我公孙瓒的厉害了!” 公孙范嘿然一笑,立马请命:“上次陈诺那厮半夜偷袭我营,不过是侥幸取胜而已。这次就请将军再拨给我一些人马,我要亲自雪恨,提这厮人头来见!” 就是下手严纲也恨透了陈诺,跟着响应,说要同公孙范一同出战。 看着他二人殷切的目光,公孙瓒却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要对付他若出动自己的人马也太没劲了,更何况,我现在应付黄巾的人马尚且不够,哪里有往外抽调的余兵?” 公孙范同严纲二人皆是一愣,不知道公孙瓒为何这么一说。 但见那公孙瓒嘿然一笑:“不过,有一个话叫做,‘借刀杀人’,你们可曾听过?” 他口中所谓的‘借刀杀人’,借的是黄巾军的刀,杀的是陈诺。 这伙黄巾与公孙瓒在东光等地相持许久,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但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有许多部黄巾被公孙瓒打得粮草都快没有,于是公孙瓒骗他们说陈诺所在的修县有充裕的粮草,骗他们去抢夺。 还别说,公孙瓒这一招也当真厉害。那伙没有粮草的黄巾之徒听到谣言后,也不管真假,弃下公孙瓒,转而进攻修县的陈诺。也就那么数日之间,远近来奔的黄巾之徒就达三四万人之多,而且人数在一天天的增加。这样一来,公孙瓒肩上的压力一点一点的减轻了,倒是陈诺的修县每日要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修县县城本来不大,加上陈诺手中的兵马粮草有限,被黄巾围个三五日倒是没有关系,若是长久下去,不说守城了,到时粮草一完,还打个屁战。派人到广川城找姚贡要救兵,姚贡老狐狸不但不派,就连粮草的供给也断了。 更可气的是,当时姚贡一意孤行要上表他为修县县令,如今到了袁绍手上,又成了袁绍加在他身上的把柄。 袁绍本打算借助陈诺的势力来对抗公孙瓒,所以在听闻陈诺顺利拿下修县之初,他也有意按照姚贡的意思给陈诺一个县令当当。这样一来,不但为陈诺所部入驻修县正名,也好收买陈诺的心,以让他无二心替他抵御公孙瓒的兵锋。 本来,这封承认陈诺为县令的诏书还在半路上,但遽然发生了黄巾围打修县一事后,袁绍也是立即派出了人马,将任命书紧急追回。 在遽然的变故之前,他为了自保,不但不承认他这个县令,而且反过来责备他当初不该轻易出兵修县,不然也不会惹怒公孙瓒,引来这么多黄巾贼兵。 看样子,袁绍是想弃陈诺这颗棋子于不顾,所以更别谈派出救兵救援修县一事了。 这件事发生后,立即在邺城激起了一层不小的浪花。不但是平时与陈诺要好的张郃等人着急,就连麴义也火了。 张郃、郭嘉等人是有所顾忌,建议上难免留有余地,不温不火,也没有引起袁绍的反感。而不像麴义,说到情切,见袁绍仍是不肯松口,居然是手按佩剑,目瞪着袁绍,搞不好眼看就要动武了。 麴义也是个直性子,更何况此事攸关大哥的性命,那也是豁出去也要跟袁绍理论清楚。 满堂上只听麴义呼呼风声,激烈辩解着:“当初袁将军让陈将军发兵广川,协助国相姚贡守卫此城,这的确没有错,陈将军也是按照将军的意思做了。可袁将军你也知道,最后陈将军之所以没有入城,反而兵发修县,那是得到了国相姚贡的命令,在事后姚相将此事也是上报的。 本来,在此事上,将军你甚至为了嘉奖陈将军还命人专门刻送了一颗县令大印给他,这也就说明将军你是同意此事的。如今因为修县事情发了,将军你却又想置之不理,说出来只怕寒将士之心!” 那袁绍一来因为冀州初定需要借重麴义等人的地方还多,二来这麴义以前为凉州将军,打仗又不怕死,是难得的勇将,所以也不忍自断手臂,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僵化。就算麴义放肆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隐忍而不发,一直没有跟他过多辩论。 本来,他也并非不肯发兵解救修县之围,只是他考虑太多,还想要看看局势的进一步变化,所以任由着众人说话,他也一直没有开口。只是被麴义这么一搅合,心里顿时不舒服,就算想要发兵相救,也断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本来,在陈诺临行前,他还想方设法的离间陈诺与麴义之间的关系,不想看到他两走得太近。眼看陈诺事后刻意疏远了麴义,麴义孤掌难鸣,袁绍也暂时放下心来,还以为目的达到了。 可是没有想到,经过这一件事,也一下子看清了麴义。看来,这麴义对陈诺的兄弟之情是一时无法说断就断的了。 袁绍鼻子一哼,不用说,麴义越是这样,越是让他加深了对陈诺的忌惮,更不用提发兵的事情了。他大手一挥,也不理会麴义说这说那,居然是撇下了众人,独自从屏风后面闪了。 陈诺的修县城,一没有姚贡的广川救兵,二没有袁绍的邺城之兵,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地。 城墙下,黑压压的满是黄巾军,将小小的修县城围得水泄不透,粗略的估计了下,这些黄巾军前后也大概聚拢来了四五万的人马了。只是在上次一战中,他们被陈诺偷开城门偷袭了他们一阵,吃了一次大亏,也就不敢太过放肆了,将营寨扎得远远的。 有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有时候一天双方都是相安无事,互不攻伐;有时候则冲杀一阵,看看城内反抗强烈,也就退了下去。敌方不来强攻,这样虽然可以迁延日月,但对于陈诺来说,亦是不利之事。 他这两天来时不时的登上城墙,远远的观察了一回城下的动静,然后一语不发,也就下楼了。 这一日,又是炊烟当起的时候,陈诺登上了城楼。 他在观察了一时后,忽然对身后典韦说:“黄巾军的炊烟愈来愈是稀薄,而攻击则愈来愈是凌厉,看来他们的粮草也已经不济了。他们为了活路,要么现在就走,要么拼命攻城,所以这一两日间黄巾军必有一次大的行动。只可惜我军人手本来就少,城墙又是不堪重击,只怕这一战……” 陈诺没有说下去,默默望着城墙发呆。 典韦在后,身子动了动,说道:“主公,你说怎么办,韦就怎么办!” 陈诺手抚摸着冰冷的女墙,看得冻裂而开的墙体,咬了咬牙,计上心来,转身对典韦吩咐了两句。典韦微微一愣,但陈诺让他这么做,他也只好答应着。 两天后,黄巾军果然是疯了似的对陈诺的修县城展开了大举的攻击,只是因为陈诺早已经让典韦事先做好了准备,黄巾军非但没有攻下修县城,甚至连修县的城墙也没摸着。 那些黄巾军架上来的云梯不是滑跑到一边去了,就是根本靠不住墙体。而那些就算侥幸爬上来的黄巾军,遇到这种溜滑的墙体,也是无从下手,更不用别人来打,先自滚下去了。 典韦眼望着下方,也是一阵的偷笑,转眼看向主将陈诺,更是由衷的佩服。 本来此时就是寒冬,只需连夜在墙面上泼洒一些水,还怕不能将墙面冻住?而一旦墙面冻了,跟滑冰场一样,就是借给贼人天大的本事,那也是城墙的边都沾不着,更别说攻城了。 在黄巾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接连挫败后,士气也随之下降,某些黄巾军在面对如此滑稽的墙体后,也是悄悄的放弃攻城的打算,往后退去。而在这时,黄巾阵本来松垮的后方,突然一阵大乱。 也不知是哪里突然跑出来一支不足三五十人的队伍,他们杀进了黄巾阵中。人少,却是厉害非常,如破腹一般,从后而前,直刺黄巾军心腹,不多时眼看就要杀到了修县城下。 陈诺先还奇怪,但仔细一看后,也即看出了门道,不由笑道:“啊哈,是潘璋,快快开城相迎!” 第六,四章:郭奉孝书有深意 上次清渊城外陈诺与甄尧等作别,各自回了各处。 只是那潘璋在此一事后,为陈诺的血性所感染,又想到陈诺的劝诫,决心投身军伍建功立业。不单是他自己,还劝动了他的那些道上朋友,愿意投军的投军,不愿意投军的就此分道扬镳。不过多数人都被潘璋劝动,也就一同撵上了陈诺的队伍,跟陈诺约定,说他们先各自回趟家中安顿老小,事后再来修县寻找他。 潘璋这次来,不但与先前约定的那些人一起来了,还觅了些平时玩得要好的乡党朋友。他们一共三五十人,都是随了潘璋,一同前来投奔了陈诺。 当日陈诺与黄巾正自大战,潘璋从后杀出,陈诺看见立即叫开了城门,同典韦等冲杀出去迎接潘璋等人。这伙黄巾打了一阵,没有得到便宜,也就渐渐散了去。 那潘璋一对**裸的手臂上青筋乱窜,口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角微微上扬,眉梢带笑。看来他是被刚才一阵厮杀撩拨起了内心的狂野,全身仍是处于紧张而刺激之中不能自拔。 而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是一个个杀得满身是血,眼睛干瞪着,站在那里形同鬼魅。就算是进城了好久,有许多人还愣是没有缓过神来呢。 也难怪,他们这些人中,见过世面的,也莫过于干些劫掠商贾的勾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而更多的,就算平时在乡党间玩得狠,也经常打架闹事,顶多是偷杀邻里的鸡犬,至于真刀真,枪的跟别人干仗,只怕也都是生平第一次。 不过也幸得是场遭遇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加上潘璋其人凶猛不怕死,是个豪杰,他们也就稀里糊涂的跟着杀上,倒是没有过多的顾虑。毕竟他们既然选择相信潘璋,那自然是唯其马首是瞻,也是豁出了性命厮杀了一阵。虽然死伤难免,但好歹冲进了城,与潘璋并肩站在了一处。 而且,经过这一场血战,也相信他们一下子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 “潘璋等来迟,还望将军恕罪!” 潘璋见到陈诺,首先纳头就拜,他身后那些人,也是立即跟着拜下。 陈诺扫视了潘璋等人一眼,大赞道:“文珪贤弟以区区数十人就敢冲入贼军腹心,杀得贼军人仰马翻,首战即壮我军之威,真乃壮士!” 陈诺将潘璋拉起,又让他身后等人都起来,方才问那潘璋:“不知文珪贤弟马术如何?” 潘璋听陈诺这么一问,也不答话,从旁边一人手中夺来一匹马,踩镫而上,拍马即走。片刻间已是数丈之远,兜转一圈后,又踩着马背往回奔来,众人都是齐声喝彩。 陈诺看在眼里,不由的点了点头。 潘璋也是好面子的人,他故意扫视了众人一圈,众人都是叫好,独独典韦瞥眼不看,心里也是有气。 他一跳下马来,大摇大摆的从典韦身边经过,傲然的扫视了典韦一眼,嘿然一笑,也不说话。等到了陈诺身前,方才向陈诺一拱手,表示献丑了。 陈诺瞥眼去看典韦,只见典韦一对牛眼快瞪掉下来了,恨不得要吃了潘璋似的。 陈诺赶紧打了个哈哈,说道:“想不到文珪贤弟不但武功卓绝,马术亦是精湛,难得难得!正好,我营中有轻骑三百,但是一直缺少一个能够镇压他们的头领。这样吧,即日起,文珪你就暂时留在我营中屈就马弓手一职,不知文珪贤弟意下如何?” 陈诺现在军职不过别部司马,能够任命的官吏少之又少。这马弓手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官,但管的是陈诺营下最精锐的轻骑兵,而且这支人马有三百人之多,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官了。 更何况,潘璋只是刚刚来,陈诺就将他的精锐全数交给了他,也足以见得陈诺对他的器重和信任了。 潘璋听陈诺一说,自然是大喜外加感激,赶紧拜谢。 但正因为这支轻骑兵的重要性,要是所托非人,那也不可谓不是一件祸事。 就因为典韦意识到了这一点,也立即是站了出来。 典韦当面向陈诺叫板:“主公,我不服!若单单论骑术高超就能胜任马弓手,韦自认也不差过潘璋!” 陈诺一听,扫视了一圈,见身后的那些老部下都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心里也已经有了计较。 看来,若想让潘璋在他营中立足,就得让典韦逼潘璋使出点真本事来了。在营中,谁服谁的软,不拿出真本事还真是不行。当然,陈诺很清楚,典韦步战虽然厉害,但马术确实不怎么样,若潘璋连典韦都打不过,也的确没有必要将他摆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陈诺故意喝了典韦一句,让典韦不可造次。 那潘璋看到一个个不服气的脸色,也已经明白了过来。 他哈哈一笑,向陈诺一拱手:“不妨!典将军既然不服我,可以放马过来!若是典将军胜过了我,我这马弓手自当拱手相让,绝不留恋!” 潘璋说着,将袍袖往上一捋,翻身上了一匹马,拍马走了两步,方才回视了典韦一眼,“典将军,如何还不放马过来?” 那典韦被他挑衅的眼神一视,当真是气得肺都炸了。 他哇呀呀一声,大叫道:“给爷爷备马!” 旁边士卒闻言立即牵过来一匹黄彪马。 典韦恨不能立见高下,往前就是一钻,就要攀附马背而上。不想他被潘璋这么一激,毛毛躁躁的去爬马背,眼下没有看真,一脚踩了个空。马镫没有踩到,身子倒是失去了准头,忽然往前一倾,他那张宽大的脑门往马腹上硬是撞了上去。 想他力气不小,这脑门又是坚硬无比,忽然往马腹上这么一撞,那马吃痛,立即是往前狂飙而去。可怜典韦脚下被马镫勾住,他那整个胖大的身躯硬是被这马向前的一股巨力所带动,身子失衡,立即是仰面跌倒,被这马往前一拖就是数丈。 那黄彪马虽然看起来瘦弱,但也是个烈性马,又是吃了痛,受了惊吓,这一跑起来,别说是拦了,就是稍微碰着,那也是轻者破皮,重者伤骨。那些不济的,早已经是吓得脸皮大白,避之不及。 就连陈诺远远看见,也是吓了一大跳,唯恐伤到典韦,就要扯步追上。 只是那马疯跑起来也当真的够吓人,不是轻易追得上的。 也亏得是典韦,被马拖滚在地,到现在仍是大骂不休。 两边无人能够阻止,眼看着典韦已被带出数丈之远,怕是将有生命危险了,陈诺也是急得恨不能以身相替。 但也就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潘璋已然拍马追了上去。 片刻之间,潘璋坐下马,眼看与那匹黄彪马距离保持得相当的时候,他是一提气,从旁马背上,将身一纵而起。呼啦一声,转眼间已然落到那匹黄彪马马背之上。 他猛提缰绳,黄彪马痛得仰天狂嘶一声,立即止步。潘璋又伸出手来,轻轻在马头上抚摸了两下,直到黄彪马回过魂来,满眼的惊恐之色尽去,潘璋这才松了一口气。 旁边人见潘璋不但止住了狂马,且救下了典韦,都是惊呼声中带出了惊喜。 那潘璋一下马,立即是替典韦拿了勾住他脚踝的马镫。 那典韦嗷嗷了两声,大骂了两句,幸得大冬天里衣服穿得比较厚实,虽然这么一阵拖拽,也只是将衣服划破了,手掌脱了皮,流了些血外,筋骨倒是没有伤到。典韦还在地上兀自不休的大骂着,被陈诺扯了起来。 陈诺刚才可是一阵紧张,还生怕典韦负伤,眼看看他皮糙肉厚没有人事儿一般,也就放下心来。 他一拍典韦肩膀,说道:“畜生骂两句也就行了,还跟它较上了劲?这次若不是多亏了文珪贤弟,你老小子可不知要吃多大的苦头呢?” 典韦这人虽然脾气上来时有些粗鲁,逮着什么就叫骂,但他这人恩怨分明,经过了刚才一事,也是由衷的佩服起潘璋的本事。 他这人不会说话,谢的话更不会说,没奈何,抓了抓脑袋,说道:“那个,潘壮士骑术精湛,我典韦是服了,没有二话,这个马弓手非潘壮士莫属。至于你们,还有谁不服的自去找他好了!” 陈诺听他刚才还一口一个潘璋潘璋的叫着,就是清渊城外两人还打得狗跳墙似的,此刻居然潘壮士潘壮士的叫上了,也足以见得典韦是当真的服了潘璋了。 典韦都没有话了,谁还敢有不服的,都是赶紧把嘴巴闭紧了。 那典韦一摸脑袋,发现头巾不见了,正好借此逃避尴尬,赶紧回去找头巾去了。 潘璋还想跟典韦说两句呢,眼看典韦这副表情,也是纳闷了。 陈诺不管别的,一把挽住潘璋的手,说道:“看来文珪你这‘马弓手’是实至名归了,也没有人再说二话了,那么就有劳文珪你暂时在我营中屈就此职了!” 陈诺与潘璋等说话的当儿,那边让安排的庆功酒也已经准备好了,陈诺也就拉着潘璋,叫回典韦,一同赴宴去了。 本来,围城多日来粮草已开始紧缺了,为了节约粮食,陈诺这个爱酒之人,也不得不暂时下了禁酒令。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一来打了胜仗,二来是潘璋初到,好歹要让人家吃好喝好,起码不要让人家觉得太过寒碜,也就勉强摆了这一桌酒宴,好好款待了潘璋等人一番。 这日子一天天接近新年里,眼看已是腊月下旬了。 这城外的黄巾虽然遭受了几次重创,也攻城数次而不得,走了一批又一批。但这伙贼子也不知怎么了,走了这批又来了下批,反正是没完没了,居然跟陈诺耗上了。 陈诺到此时也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知道这些黄巾都是被公孙瓒唆使过来的,只是他也没有办法,敌人太多,而他势单力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派出去求援的人马已经去了好几趟了,广川那边仍是自保,不发一兵,亦不愿给他们供给半车粮草。 当然,听说将军朱灵倒是仗义,几次开口,却都被姚贡驳了回去。 朱灵从那次回了广川后,多少受了些斥责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陈诺几次派人来向姚贡求援姚贡都是不理,朱灵也是仗言了几次,奈何姚贡都是不听。朱灵也是无奈,有次甚至偷开城门,想要连夜偷偷送点粮草出城,被姚贡逮住,差点就要对朱灵动手了。 只是此时正乃多事之秋,姚贡正要依赖朱灵这样的人来替他守卫城池,也就暂时忍了。但经过此事,姚贡却从此对朱灵多加堤防,安排心腹看着朱灵,朱灵也是有心无力了,只能是望着修县的方向暗自吞声。 广川这边靠不上,就连袁绍那边仍是靠不上。 陈诺去了几次信后,袁绍仍是一味的斥责他不该攻打修县,让他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解决,有点弃子的意思。虽然袁绍身边麴义、张郃等多方运动,到底没有说动袁绍,所以到现在仍是指望不上他们任何一人。 可怜小小的修县城,眼看就这样被孤立在外了。 当然,陈诺并没有就此放弃,他让典韦偷偷回了趟邺城,偷偷向郭嘉请教。 数日后,典韦平安带回了郭嘉的回信。 信很简单,上面没有十几个字。 写着: 腊日将至,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不为庆。 陈诺这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还并不知道腊日是个什么节日,自然不知道郭嘉写此何意。于是,他就去拐弯抹角的问了赵雪。 赵雪听陈诺一说,便是笑嘻嘻的看了陈诺一眼,说道:“腊日吗?呵呵,算算都快近了哦,我在营中不知日月,倒是差点忘了。不过,这天下的腊日难道不都是一个样吗?哦,可能你们武威靠近羌胡,跟我河北有些许的差别吧?” 赵雪看陈诺一副恭听的样子,也就认真的同陈诺说起来,“这腊日呢,都是在冬至后的第三个戍日,也就是十二月的下旬。就因为这腊日在时间上距离正旦日很近,有除旧布新之意,所以不论何时何地,太平还是乱世,且都要赶回家中,和和美美的过完这个节日。 可别说,为迎接这腊日的到来,平时早在十月的上辛日就开始了准备活动,什么酿冬酒啦,制作脯肉、腊肉啦,不知道大哥哥你那边是怎么样的?等到十一月冬至节后,又开始陆续准备黍、稷、稻、粮等馔食,还有盛放这些食物的器具。等到腊日前的五天,杀猪,前三天,杀羊。前两日呢,则就要开始打扫屋内外,洗涤馔食馔具。哈哈,等到腊日当天呢,就要祭祀先祖五祀了……” 赵雪说着说着,完全被自己说了进去,沉浸在了腊日的一片喜气之中。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说到祭祀先祖时,脸上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变得好像是要哭的样子。 陈诺一把抓住她细小的手臂,紧了紧,表示还有他在。 他当然知道,赵雪这下肯定是由‘祭祀’而想到了他的哥哥赵云了。 毕竟赵云已经去了有些时候了,赵雪该流的泪也流了,更何况,如今仇人朱汉,也是被她亲手杀了的,还有什么好遗憾的?更何况她在军中历练已久,虽然一时脱不了女儿气性,但多少已经能够稍稍控制了。 她被陈诺手臂一抓,看到陈诺那张平静的脸庞,她的心一下子也平静了下来。 虽然她哥哥走了,但不也结识了陈诺这个好大哥哥吗? 她努力扫除了心里的阴霾,勉强扯出了一张笑脸:“对了,大哥哥,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陈诺提醒了她一句:“雪儿说到腊日当日祭祀……” 赵雪一点头,继续回味着以前的腊日情状:“这腊日后的第二天,是‘小年’,需要向神灵进奉美酒,以祈求神灵降福赐福。之后便是的家宴了,在家宴当天,按照规矩,子孙们依次向尊长敬酒祝贺。这家宴结束后的第三天,还要再次进行一次祭祀,这次祭祀叫做‘蒸祭’。这后面的三天呢,则要宴请朋友,拜访亲戚了。 这腊日前后也就这么些,不过接下来之后,就是正旦日了,那就更加热闹了。不过要说起这腊日,民间如此,皇宫里面听说也是热闹得紧呢。听说朝廷腊日还要进行大规模的驱鬼避疫和祭祖祀神的仪式呢……呃,大哥哥,你在听吗?” 听了赵雪说了这么多,其实陈诺也已经听出了个大概。她口里这个‘腊日’,倒是跟现代的除夕差不多,都是除旧布新。想到新年,他还真是不免一阵怅然。但也不过轻叹一口气罢了,谁又能明白他的心情呢? 不过他此时倒还是理智,也知道此刻非是叹息的时候。他听完赵雪在解释了‘腊日’的意思后,不免陷入一阵沉思。据她的解释,这腊日无非是吃吃喝喝,家人团聚,也并没有其他的用意啊。 郭嘉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过个好年? 不对! 陈诺想到城外的那些黄巾,一下了明白了过来。 第六五章:陈然之主政修县 随着腊日渐渐逼近,城中一股不安的气氛也是随之弥漫。 如今虽然是乱世,但无节不欢,正如赵雪说的那样,不管是乱世还是太平日子,这节日还是要过的。不单单是家人间的团聚,也是为了祭祀列祖缅怀先人,期盼更好的日子。 更何况,在此兵荒马乱之际,人命如草芥,面对着疾苦,既然避免不了,那么精神上起码要有所寄托。 城内居民先人的坟墓大都在城外,眼见节日将至,而黄巾军未退,搞不好今年就连拜祭祖先都困难了。 那些城中的居民为此伤着脑筋,既然出不了城,那登城遥拜总可以吧?于是有些人就想出了歪点子,居然置办了祭品,带着香纸,三个五个成群的就跑到了城门边,嚷嚷着让守军放行。 不说此刻是战时,城上都是陈诺调集驻防的人马,焉能让他人随意混入?若有奸细那还了得?就是平时,也断断没有这样胡闹的。那些要登城的自然一波接一波被守兵统统轰走了。 虽然暂时遏制了这些人,但眼看着节日将临,要求放行的人也跟着愈加的增多了。 陈诺这些日子以来忙于城内外军政,也实在没有空闲体察民情,就连四城的守卫上,也都暂时交给了赵雪和潘璋二人处理了。 这修县城池虽小,毕竟五脏俱全,也开了四门。 这要是在平时,倒是可以便于疏散人流,增加城池规模;但战时,却要分兵守卫四座城门,力量也就分散了。 陈诺的兵力本来就有限,城内虽然表面平定了,但也需要留有基本的兵力维持治安。而能抽调出来守城的,则相应的减少了。陈诺也是不得已,在城中临时招募了一千多壮丁,将他们全都编入军伍,一起拉了守城,另外还得征集民夫劳力搬运石料木块等物以做守城之用。 由于守将和士兵都不够用,陈诺不得已让潘璋和赵雪各自守卫两座城门,他则与典韦坐镇府衙,居中指挥。也幸好,上次一战后,黄巾军没有得到便宜,加上天气逐渐严寒,也并没有频繁发兵,偶尔零星蹦跶两下,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他难得与典韦出来一趟,也就走街串巷,特寻那些偏僻处走动,想要感受一下居民的生活气息。 沿路所见的不过平常,也没有看出异样来,倒是走了一阵,却时不时总能听到猪羊宰杀之声,不免诧异。 陈诺先前还有些迷糊,以为城中居民如此奢侈,能够吃上肉了,倒也颇有些安慰。只是他打马走了一阵,突然想到赵雪先前说过的话,道,‘腊日前五天,杀猪,前三天,杀羊。’哦,是节日快到了! 是啊,腊日将近,一家团圆,该是多么和和美美的事情啊。可是,只见那些人皆都是面带愁容,似乎并没有欢喜之意啊?或许是他们在外有未归的游子吧?抑或是有别的难言之隐呢? 一路走来,陈诺看到的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苦瓜脸,这叫陈诺如何不纳闷? 等到了城门边,看见拿着祭品,拎着香纸的百姓,陈诺更是不解,他们何以都围着城门打转? 他上前一问,也终于明白了。 所谓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就算是在干戈之际,那也不能轻易废了‘祀’啊,这是有悖于人情的,怪不得城中居民临节不欢呢! 本来小小的修县城能够支撑到现在,除了主将陈诺决心守城和将士们的全力合作外,当然更加离不开百姓的支持。 他军中粮草本来有限,就算再怎么节省,也断断支撑不到现在的,那都是城中百姓自发捐献的。也难怪,像陈诺等入城时,不但不滋扰居民,且大军到日立即张榜安民,严令将士掠夺百姓财物,城中这才得以不戡而定。陈诺的仁义之举,如何不让百姓欢喜? 想张角闹黄巾那会,那可是整日的厮杀抢劫,不然也不会将繁华的修县弄成现在这样了。陈诺施之以仁,百姓也自然是报之以德了。 陈诺当然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要是上面逼得百姓不欢了,那可是什么也都可能发生的。更何况是在此战乱之际呢?他可不想在此事上栽跟头。 陈诺突然大手一挥,让持戟的士兵们将大戟撤了,又叫搬开拒马、鹿角等障碍物。 这些百姓一看,也都是迫不及待的向前拥挤,都是恨不能立马登城。 不过,他们尚未过去,倒是被陈诺的一句话给弄懵了。 陈诺也没有刻意去阻拦百姓,而是转身对典韦命令道:“百姓愿意登城者,可!就由典韦你护送他们上去。只是,他们人多,也不是谁都能够上去的。一家者,年轻人去,老人留下;父子者,子去,父留下;兄弟者,兄长去,弟弟留下!” 百姓们一听,都是傻愣了,这是什么道理。祭祀乃家中男丁的事情,是长幼不分,都得参加的事情,岂有让年轻人上前老人留下的道理,这又不是打仗选壮丁呢。 那典韦应了一声,将身一站,立即将众人拦了起来。 典韦叉着手,扫视了众人一眼,方才吞声说道:“刚才将军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你们先想好了谁去,再一个个从我这里报到!” 典韦身材本来就是雄壮,加上恶眉冷目,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谁还敢上前? 人群静寂了片时,终于有位年长者走上前来,向陈诺躬身一揖。 这人年纪都是他爷爷辈了,陈诺虽然自恃将军身份,那也是不敢当的。 陈诺立即抢上前去,将手虚托:“老人家,快别这样,折煞小子了,有什么话您老尽管说吧。” 那老人家颤巍巍的拿起了旁边那根拐杖,在孙儿的搀扶下将弯下的身躯稍稍挺了挺,眼却看也不敢看陈诺,只是连声道:“那老朽也就直说了,有什么不中听的还请将军恕罪!” 那老人家顿了顿,得到陈诺的同意后,也就堪堪说了起来:“实不相瞒,自将军入我修县以来,我见将军你不但能够约束部伍,亦且能为我修县抗击蛾贼,实乃我修县再造之父母;我修县上下无不感激将军之德,就是老朽,亦是没有二话。 本以为将军是个能够体谅他人的人,可是今日将军的所作所为,实在让老朽不解!敢问将军,将军突然如此举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然以将军性格,断断不会做出如此有悖于人情的事情来。” 陈诺一叹气,点了点头,说道:“说来惭愧!老人家你实不知,我纵然有心让诸位登城,但恐怕也是害了诸位。想此刻城下黄巾未走,他们若是被吸引了过来,到时我怕我兵力不够,难以保证大家周全。 我也是迫于无奈,这才出此下策,说了这些气话。但是我若不能同意诸位,又怕诸位误会我不通情理,有悖于人情,故而不得已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望望老人家,还有各位原谅!” 陈诺此话将厉害点到,也顿时让眼前这些跃跃欲试的百姓心里有了忌讳。 如果为了祭祀先人,而将家中顶梁柱置之于危地,这好像又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可是,若在节日里不能祭祀,进献祭品给先祖,那岂不是有悖于孝道? 虽然他们中读书识字的不多,但先贤‘慎终、追远’的教诲还是略有听闻的。只要家中有后,岂有将祭祀这等大事轻易荒废的道理?说不得也只能拼上一命了。 话已至此,众人尚在犹豫的当儿,陈诺当然是趁热打铁。 只见他突然转做愁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背负双手,回转身去。 那些人都不明白陈诺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果敢杀伐将军。 也许是陈诺的影响力足够,他一转身,那些百姓也都是亦步亦趋的紧跟在了他的身后,都好像一下子忘记了他们此来的目的了。就是那叉腰而立的典韦,此刻看看主公都走了,他怕人太混杂,也是赶紧上前,密切保护在陈诺身边。 那陈诺一叹气,见是调动了所有人,也就没话找话的说:“要说起来,我陈某还真是羡慕诸位呢。想诸位都是生在修县长在修县,就连祖祭也在修县。可我呢,身在边鄙,只因董卓之乱,不得已在冀州从军。 如今大过节的,不说回家拜祭祖先,就连看望父母也都只能是梦中之事了。哎,可怜我那父母都双双鬓白,如今还要在节日里为我这不孝子依门而望,想想他们望眼欲穿的眼神,我这不孝子又岂能不为之动容?” 他说的虽然是身体主人‘陈诺’,但感情所至,又岂能轻易分得清彼此? 想‘陈诺’的父母虽然落入董卓之手,尚有得见的希望。而他的父母呢,恐怕从此无缘承欢膝下了。 他说着说着,居然不觉的泪自先流了出来。那些跟随在陈诺身后的百姓,最是容易惹愁的了,更何况如今跟他们说话的是他们修县城目前名义上的父母官呢?又怎能不为陈诺言语所动? 就连刚才那代表众人发言的老头儿一听,都是禁不住堕泪。若不是出于尊卑有别,当真就要伸出手来安抚陈诺两下。 陈诺之所以一直挺到现在,那是因为自知再也回不去了,也只能坚持大丈夫立业的信念,所以一直故意将内心的伤刻意隐藏了。没想到如今是自己不小心将这内心的痛再次诱发而出,等到冰冷的泪水落到手背上,他也是诧异不小。 在此时,本来他也是急需他人关心的,但他身为将军,也知道感情这东西是不能轻易表露的,所以他见好就收。 等努力将内心的悲伤压制了下去,陈诺转而安抚起众人:“你们也不必着急,其实我也不是非不讲理之人,这件事情还是有和缓的余地。我之所以阻止大家,无非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想若轻易放大家登城,能不能如愿祭祀尚在其次,若是因此让大家送了性命,叫我陈某人如何担待? 当然,大家想要祭祀先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大家信得过我,就请大家给我一些时间。这腊日虽然无法祭祀,但我向大伙儿保证,一定在‘蒸祭日’当天让大家如愿以偿。到时大家不但不必冒此危险,而且还能亲自上祖坟拜祭,相对于遥祭而言,岂不是更能让大家表达感情?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听陈诺前后一说,倒是觉得不错。只是,此时距离‘蒸祭日’也不远了,可是现在蛾贼就在城外连绵扎着营寨,根本就没有离去的迹象,到时候真的能够如愿吗? 陈诺自然知道他们的顾虑,他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我陈诺一诺千金,说下的话自然算话,如果‘蒸祭日’当天不能兑现诺言的话,我也无颜再见诸位父老了。到时不用大家来撵,我自会滚出修县城。” 将军都说下这样的重话了,他们哪里还敢不信?叨扰了两句,也就纷纷向陈诺告辞了。 只是,现在距离‘蒸祭日’不过数天,而腊日更是在目前了,而黄巾就聚在门外不走,如何能够在这数天内击败黄巾,保证百姓能够出城祭祀呢?就是赵雪他们听到陈诺的大话,也都是由不得皱起眉头,深表怀疑。 赵雪难得抽空从守备处赶了回来,亲自找陈诺说话。 “将军,我也知道你也心急城外的黄巾,更是被城内百姓逼得没了法子,这才说出了那样话来。可是现在距离‘蒸祭日’不过数天了,将军你可知道现下城外团聚了多少黄巾吗?不怕将军知道,他们恐怕足足有五六万人之多了!将军一不出城厮杀,二不召集我等计议,难道是要等着天雷击杀他们吗?” 赵雪这边为陈诺分析着,陈诺好像根本就没有去听。 他突然放下竹简,说道:“明晚就是腊日了吧?军中可准备了什么节目没有?这酒水虽然禁了,但腊日可是个大喜之日,可不能没酒!雪儿你是知道的,你大哥哥我这些日子可是想酒想得都快疯了,你赶紧预备些。” 赵雪娥眉轻蹙,走上前两步,说道:“大哥哥你的心情我知道,可是目今贼兵就在城外,一步没走,我等还哪里有心情过这个节?” 陈诺嘿然一笑,一摆手:“雪儿痴话,雪儿前些天还跟我说,这腊日的,不管是太平还是在乱世都是一样得过,不能少了。也罢,看雪儿这副表情,定是没有准备了。这样吧,腊日那天,雪儿就将军中所有的粮食拿出来,每人赏酒,让他们好吃好喝一顿,也不能让他们觉得跟了我陈某人就寒碜了,让大家有个过节的样子。” 赵雪听陈诺一说,赶紧说道:“可是军中的粮草已经不多了,要是再大摆宴席犒劳将士,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喝西北风了。” 陈诺嘿嘿一笑:“西北风有什么好喝的?再说了,我这里不过节,人家城外的贼兵还得过节呢。你这两天难道没有注意到吗,人家那边虽然粮草拮据,但提起过节他们却仍是没有半点的马虎,又是宰马又是杀羊的,看来他们是准备狂欢一次了。哈哈,人家城外热热闹闹,难道我们城内就要冷冷清清的?去去去,赶紧下令,备酒,称肉,这些可千万不能没有,我还等着好好过个节日呢!” 赵雪鼻子一哼,跺了跺脚,大哥哥这是怎么了?难道到了城中舒服了两天,人也跟着飘乎乎了起来?但她听到陈诺刻意提起黄巾,又看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似乎是有点明白了。 “是!大哥哥将军!” 赵雪一拜,也就转身下去了。 听她那句不伦不类的‘大哥哥将军’,陈诺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待她去后,又重新拿起了案上的竹简,翻看着修县府中留下的账册。 陈诺军中早前就下了戒酒令,自然没有酒水留存,而那些肉类,又不准宰杀马匹,赵雪也只能想法上街去买。只是陈诺的命令下得太晚了,转天就是腊日了,赵雪虽然手里拿着陈诺从军饷里拨出来的一些钱,还想着遍市购买,奈何节日当天都是不做生意的,哪里去买那些所需的物品? 赵雪一无收获,也只好拖着步子回了大营。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东西根本不用她去准备,城里的居民早就自发的将这些送到了陈诺的大营,不但粮草,就连酒肉一应都有。 陈诺眼看着群众太过热情,也就没有回绝他们的好意。但怕不知情的人背后嚼舌根,也就拍着胸脯把话事先言明了:“我陈诺入城之日就已经张贴榜文,严令取百姓一物,有敢犯令者斩!本来诸位乡亲的东西我是断然不能接受的,但正如各位说的,既然是节日,这些也都是你们的一些心意,那我也不好不收了。 只是,我把话说在前头,今天我拿了你们的东西,我是不会白拿的,自会有还你们的一天。如果你们不能接受我说的,那么就请将你们手上这些东西立刻拿回去,恕我不能冒然领受!” 陈诺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那些百姓也只好权且答应着,嬉笑着将东西放下就走人了。要官家还他们所欠,他们是想也没有想。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自愿送来的,谈什么还不还的? 第六六章:司马将破敌东门 腊日,如同现代版的除夕夜,过的无非是‘团圆’二字。 当然,在此天下大乱分崩离析之际,所谓的‘团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罢了。 所以,才有那么多骗人的谎话,说不论太平还是战乱,都要赶回去一起过这个节。 然而,这句话除了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而外,又有多少人能够实现? 但正因为无法实现,才有人相信。 相信,就是在心中尚留有一丝的信念。没有信念,何谈生趣? 如果将这种‘团圆’延伸到军营,无非是大家有幸能够一起拼命上前杀敌,一起活着回来;然后,彼此能够有幸看到对方第二天仍是一个灶上捧起饭碗,一起吃上一顿饭;饭后呢,有幸一起唠唠嗑。 其实,‘团圆’就这么简单。 然而,谁都清楚,这个‘简单’却并不简单。 在军营里,今天还喘着气,说不定明天上了战场就永远回不来了。 在此人命如草芥的大时代,没有人能够轻易逃脱,所以更多的人选择了麻痹。 有酒,当歌;有肉,当吃;有不痛快,当血溅三尺! 这就是军营里的厮杀汉,有酒有肉,能够饱餐一顿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目前陈诺军营里的粮草不多,那些牛酒也是乡亲们送来的,但他仍是尽力做到让将士们满意。 就在腊日当天,他将所有能够拿出来的全都拿出来犒劳了将士,让他们尽情的吃喝。 在大吃大喝一通后,陈诺环视了众将士一眼,知道火候到来,该办的事得办了。 他突然拔刀而出,刀光一闪,顿时将众将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们停住了喝酒,停住了吃肉,不发一声的看向他们的主将陈诺。刚才陈诺还与他们说说笑笑,如何突然拔刀相向变了一张脸? 陈诺手举着刀子,扫视了众将士一眼,方才说道:“本将军这些日子忙于城内事务,很少过问营中之事,但有些微情本将军还是有所耳闻的。听说这些天营中一直盛传着军中粮草或缺的事情,还有关于各路救兵之事,既然都已经传出来了,你们或许也想知道其中一二。那好吧,为了以正视听,本将军现在也不妨将此事一并说清楚了,好叫大伙儿知道。” 粮草和救兵之事有关军心的稳定,属于最高机密,一般士兵是无法知道的,上面都是刻意隐瞒的。听陈诺话里的意思是要跟士兵们抖明白了,这关系太过重大,赵雪还以为陈诺喝多了,故而扯了扯他的衣袖。 陈诺没有理会,将眼睛再次扫视了众人一眼,方才说道:“这第一,关于粮草的事情,本将军可以跟大家细细说来。不瞒诸位,我军自进入修县以来,除了得到广川那边的一二日之粮,还有打赢公孙范一战后所缴获的那些辎重而外,其实粮草一直都是十分的紧张。 不过大伙儿或许要问了,既然只有这么一些粮草,又是如何熬到现在的?当然,这些你们或许知道一二,除了节省而外,当然是禁止浪费。这其中就有一项禁酒令……不过说到这禁酒令,怕是多少有些兔崽子在背后要骂我陈某人一两句吧?嘿嘿,你们也别笑,本来嘛,这酿酒酿酒,酿的可是粮食,能不禁吗? 当然啰,你们或许有疑问,我军不费一刀一枪就接手了修县城,这修县城府库里面多少应该留下些吧?嗨!这事情不说还好,说起来老子就火大,这帮狗官逃命起来不输给大耳贼,就连贪污也是够黑的,除了丢下个破县令大印,什么也没给老子留下……” 众将士听到这里,都是骂起了狗官,为陈诺不平,当然也为自己不平。 不过听陈诺说到什么‘大耳贼’的,场上多人都不知道所指何人,就连赵雪等人也懵了。 人家大耳贼还在平原当县令呢,逃跑尚未闻名天下,他们当然不知道。 陈诺不过随口说到了刘备,也没工夫跟他们解释,接着道:“听我说到这里,大家也应该明白了些吧?这外无救济,内无多余余粮,之所以挺到现在,那还是多亏了城中百姓不时的自发救济,不然我军早就断炊了,何以支撑到现在? 但话说回来,今日,乃腊日,想如此大好的节日,我本不应该说这些丧气的话,但我实在不想隐瞒诸位了。实话说,我军粮草本来不多,也只够这一二日之用,但为了大家吃好喝好,过好这放节日,我是豁出去了,已将所有粮草全都拿出来喂了你们的肚子。所以说,今晚而后,我军之中就再也没有一粒粮食了!” 陈诺此话一出,无异于一颗惊雷,炸得众人眼冒金星,就是刚才的那一丝酒意也被惊醒了。 那些脑子转得快的,早就是杯盏落地,六神无主了。大营里,立即是炸开了锅。 “慌什么!” 陈诺一拎手中的刀子,刀片子一晃,立即将那些人的口给封了起来:“……本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都给我住口!这第一,粮草告磬,你们都是知道了,现在我说这第二件事。 在城池被围之初,我不是已经派出两路人马分别找广川的姚贡姚国相,还有邺城的袁绍袁将军他们要求援兵吗,可是事到如今,我们就连一支援兵的影子都看不到,所以你们也大概猜出来是什么个情况了……” 陈诺眼睛缓缓在众人不安的脸上扫过,方才重重一点头:“不错!他们都拒绝了我的要求,以后他们是不可能再派出救兵,我们也别指望外援了!而我们脚下所在的修县,说得难听点,如今已是成了后妈养的孩子了,没人疼没人爱…… 有那么好笑吗!你们要清楚,如今的修县除了我们大伙而外,就只剩下城内五六千的住户和眼下的这一座孤城了!可我们的城外,却有数也数不清的蛾贼!他们也想打破我们的城池,冲进城来杀掠一番。眼下我军外无援军,内无粮草,而贼人围城不走,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还能意味着什么?许多人都的低下了头颅,有点泄气了。 看来,这次是死定了,不战死也得饿死啊! 但陈诺陈诺告诉他们的不是这些,他将刀一举,猛的往面前木案上一砍,啪的一声,木案一角应声而断。 陈诺举着刀子,眼睛喷火,扫视众人一回,声嘶力竭的喝道:“不错,你们若是龟缩不出城,也还可能凭着腹内的余粮好死赖活的苟延残喘熬个三五天;或者干脆偷偷溜出城去,或许能够逃过一劫,可你们要清楚,这一旦被我逮回来,不说我,就是赵、潘、典三位将军也必不饶尔等性命!” 众人听陈诺一说,都是垂着头耷拉着脑袋,实在没辙了,难道真的只剩下这两条路了? 陈诺目光回收,语气稍稍和缓了些,转而道:“当然,我相信诸位都是好男儿,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会选择苟且偷生!所以,而今留给我们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他目光突然一凶,手中刀指向城外,咬着牙半天蹦出个“杀”字! 这杀字一出,也当真唤醒了那些人的意识。是啊,如其坐而等死,何不出城去与贼人拼杀一番,纵然是,那也是马革裹尸,死而不悔了! 众将士思及此,一人高喊着杀,后面众人都是跟着嘶喊了起来,声势突然壮了起来。 陈诺看了众将士一眼,也知道将士们的情绪被他调动起来了,是可以放心的将他们投之死地了。 就是赵雪,也当真是惊心动魄的听陈诺说了半天,听到最后,她也终于明白了过来。陈诺把话敞开了说,就是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当前的处境,他正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来调动众将士的情绪,欲将众人‘投之死地、而后生’! 那潘璋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叫道:“将军说得对,如今我等外无救援,内无粮草,而贼人围而不走,我们要想活命,唯有以死相搏方能扭转生机!再说,只要我们把贼人赶走了,他们的粮草辎重不都是我们大伙儿的吗?到时别说是保命了,就是吃喝那也是再也不用犯愁了啊。大伙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这一句还当真有调动性,事到如今了,拼杀的结果不但能保命且能有吃有喝,谁能不动心?更是坚定了他们誓死杀敌的决心了。 旁边典韦看潘璋把这漂亮话都说了,他也不甘落下,拍着胸脯嚷嚷:“都到这个时候了,不是贼死就是我亡,还有什么好说的!去他娘的,不怕死的都跟我典韦去打头阵!” 典韦个头本高,他说话间又是上窜又是下跳的,也当真如一只出山的猛虎,落在了众将士中间,顿时轰然炸开了锅。 他人物精壮,相貌魁梧,在军中又是数一数二不怕死的汉子,更是拔戟而出,一副恶神天降的样子,也当真是起了轰动效应。那些原本还有一丝顾虑的,在典韦的这一闹间,也都是把心放宽了,跟着嚷嚷了起来,拔刀举矛的,士气一下子上来了。 陈诺也知道是可以了,不用再废话了。 他一握刀,回到帅案,拔出令箭,扫视众人一眼:“这先锋……” 陈诺还没说完,潘璋、典韦争着去抢。但陈诺一转手送到赵雪手上,同她一点头。赵雪好像跟陈诺已经约好了似的,也并没有感到意外,伸手就接了过去。 陈诺仍是有些不放心,再次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将军放心!” 赵雪拿了令箭,也就立即下去准备了。 那潘璋和典韦二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但看陈诺又拔出了第二支令箭,这下可不能落下了,纷纷上前一步,恨不能从陈诺手上夺过去。 陈诺看了二人一眼,说道:“先锋已经给了赵雪,这第二阵嘛,需得骑兵冲杀,潘璋接令!” 潘璋心下一紧,赶紧上前一步,只听陈诺交代:“命你领三百轻骑为副先锋,配合赵雪冲杀敌阵,可有困难?” “将军放心!” 潘璋赶紧双手一举,接过了令箭,赶紧下去准备了。 那典韦瞪大着牛眼,等了半天,却见陈诺坐了下去,没有再说话了。那典韦也是急了,赶紧凑上前去,吞吞吐吐了半天,见陈诺一直埋首帅案,倒是不好开口了。 陈诺其实也瞧了出来,看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便觉好笑。他将竹简往帅案上一放,抬眼去看典韦,说道:“你也不需着急,等会跟我冲杀第三阵,不过不许再毛毛躁躁,这第三阵乃压轴大戏,丝毫不可马虎,明白吗?你先下去准备吧!” 虽然头阵没有捞着,好歹也能保护主公一同杀敌,典韦也是甘心了。 等到典韦等都先后退下了,陈诺又拿起了竹简,想要静下心来读一会儿书,但哪里再有心情读得下去?他放下竹简,又带着几个亲兵匹马赶到东门,为赵雪亲自督阵。 黄巾虽然四面围城,但东门黄巾最多,所谓打蛇以七寸,只要陈诺拼尽全力将东门外黄巾杀散,那么其余各门也就不攻自破了。 今天是腊日,城内以牛酒相庆,城外的黄巾更不用说了。 从青州来的这伙黄巾,虽然号称百万之众,但他们多是拖家带口的,妇孺老幼皆有,而真正拥有战斗力的不过是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像他们这样出来混的,其实也是迫于无奈,打仗他们不在行,但对于节日什么的,那却是十分的重视。 虽然是在战场,他们也并没有因此或忘,他们甚至如在家时,早前就省吃省喝积蓄下了所需物品,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也别说,虽然是流浪在外地,但他们好歹多数人还能举家在一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腊日当天,那些黄巾里大大小小的渠帅,也都是通达人情,赏赐牛酒,与黄巾徒众相与庆贺节日。他们在欢乐时,也仿佛完全忘了此刻身处何地,更不会有他顾虑。 他们只知道,他们要过节,城内的官军也要过节。战要打,但节一年只有一次,却不可不过。 黄巾正因为有这个想法,所以才放心的让全营上下同欢。一直喝到晚上,等到夜幕降临时,方才渐趋的散了。 黄巾蛰伏,却正是陈诺登场的最佳时机。 从邺城郭嘉处取来的文书说得好:腊日将至,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不为庆。这是人之常情,但在非常时期,则有非常之用。正如此刻的修县,以陈诺的处境,则正是反败为胜的最佳时期。 陈诺正是因为参透了郭嘉的这句话,也就利用‘腊日’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准备给予黄巾最后之迎头痛击。 夜已深,黄巾军营地里悄无人声,都基本上带着酒意沉沉进入了梦乡。 他们睡了,但修县东门的城楼上,陈诺却没有一丝的睡意,仍是迎风而立。 眼看差不多了,在他的授意下,吊桥缓缓放下,城门突然大开。 赵雪连同身后的死士两百人,各持着火炬,将黑压压的牛群驱赶了出来。 这些牛群是陈诺早先让赵雪特意在城中居民手上购买的,虽然是临时凑集的,但也有个三五十头。他们将牛群赶到城下,每人手执了一条牛尾巴,持着一根火炬。 牛尾巴上已经倒了引火的油脂等物,在赵雪的一声令下,火炬轻轻一碰,牛尾巴立即燃烧了起来。 这牛尾巴一着,吃了剧痛,也就拼命的往前狂飙,冲向敌营。 敌营里,那些守卫辕门的黄巾徒众,先前喝了些酒,此刻是头昏脑涨,哪有几个是清醒的?他们又被这冬日里的寒风一吹,早是昏昏沉沉,飘飘欲睡,就是城内有动静,他们也不可能看清。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也是无济于事,等到发现也已经晚了。 这些牛群的数量本来就不少,又是吃了剧痛,这一奔跑起来当真的骇人,如同山崩之势,早将那些守营的黄巾徒众给惊醒,还以为是地动了,都是吓得慌走不迭。 黑夜里,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只能听到那一阵阵让人胆颤的山崩之声往着自己营地这边席卷而至,却不知所措。 他们,此刻除了惶恐,一时居然是瞪大眼睛,呆立在了当场。 等到了近前,好像看清是牛群,但又好像还有虎豹熊罴等物。妈呀,是牛群!只是这些牛群身上又涂了些油彩,以至于到底是牛群还是兽群,他们也是被晃得眼睛都花了,还哪里能分得清楚了? 也没有时间让他们思考了,这伙怪物身后披火,山崩海啸的奔来,如同鬼魅般的出现,早将他们的胆子都吓破了。而那些牛群一旦冲入,立即是碎门踢营,如入无人之境,片刻间就连踹了几座大营,哪里能阻挡得住? 而对于那些逃跑不及的,不是被踩踏在牛蹄下面,就是被牛头上双角间绑着的那把双头刀子给剖腹削头了,也当真足够让这伙黄巾未战先颤了。也只是顷刻间,黄巾营地变成了炼狱一般,火烧连营,牛群乱奔,外夹着后面的喊杀声逼至,还哪里再复先前的安静了? 东门城头上,战鼓轰隆隆的跟着敲响! 第六七章:陈诺修县退大敌 陈诺以破釜沉舟之一击,先是以火牛群冲营,接着则让赵雪领敢死之士每人手捏大刀身披重铠跟上牛群冲入敌阵厮杀,又派了潘璋以三百骑尾随冲击,给予了敌人一重又一重的打击。 但这些远远不够,敌人太多,就算他们前军大营被冲乱了,后面还有连绵无数的蛾贼营寨。更何况,这尚只是东门外的黄巾,其他三门还有黄巾呢。 东门外所驻扎的黄巾最多,所以必须先将这根钉子拔了,方能震慑其他。也只有这伙黄巾先散了,其余黄巾也就不足为惧了。 陈诺亲自擂鼓,为众将士助威。 那鼓声重重传到,震慑了黄巾之心,振奋了自己将士的胆。 东门外,火光连营,喊杀冲天,的确是够雄壮的。 要知道,他虽然曾指挥了阳城大战和轘辕关一战,但那些皆都不能跟眼下的局势相提并论。当时的阳城外一战,他是借助了周昂的兵力,伏击了公孙越的幽州铁骑,而入城之战,则是趁着孙坚与胡轸火并的时候,渔人取利;至于轘辕关一战,那就更不用提了,则是借助胡轸所部降兵的力量骗开的城门。 这些,当然都不足以与此战相提并论。 此一战,东门外黄巾少说有三万之众,而他倾全城之力,不过两千人马。而这两千人马,其实只要一千多是惯战之士,而余者则因为城战的缘故,不得不临时在城内征集的壮丁,算不得是官军,最多也只能充当义勇兵。 也就是说,贼众三万多,而他这边勉强拼凑起来的也不过两千人马,而这些人马还不能全都拿出来,起码还得留下一些来守城,而真正能够进入战场的,不过千余人而已。 以区区千人以抗三万黄巾,可想而知,这压力到底有多大了。 这可是他生平以来第一次指挥的最大一场以少敌多的大战,而且相差如此之悬殊。这一战,如同一场豪赌,赌成了,也就可以从此扭转逆势;而若是败了…… 没有败! 所以此一战,唯有以胜,不能以败! 咚咚咚,鼓声不停,催人奋杀。 突然脚步声响,典韦奔上前来,向陈诺一拱手:“主公,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杀出去?” 陈诺手执鼓槌仍是击打着,听典韦一说,也就说道:“不急,再等!” “可是……” 典韦看着远处冲杀的战场,耳听着战场上传来的厮杀之声,手痒难耐:“可是赵雪、潘璋二将手上带出去的兵马不足五六百人,如今他们深入敌腹,只怕难以久持。” 陈诺将鼓槌一扔丢给旁边力士,转而手扶着女墙,仔细的观察了一眼战场。 东门外,冬日的寒风吹着,刮起了漫天的大火,连营被染得更加赤了。冲入敌阵的赵雪所部大刀兵,手持火炬,往来点火;而在外游走冲撞的骑兵,则在潘璋的带领下,截断各营的联系,以制造更大的混乱;火牛群,则仍是肆无忌惮的奔驰着,早已经不辨方向的乱撞,让黄巾军陷入更大的混乱和恐惧之中。 陈诺看到这里,方才缓缓说道:“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诸军都依赖着城内派兵接应,那还有谁去奋力厮杀?更何况,是如今这种状况。现在他们二人对付的尚是东门外的黄巾,要是其他三路人马都来接应,到时候我拿什么去应战?” 一直杀了数个时辰,陈诺派出去侦查的人马也都回来了。 其他三门看到东门外火光冲天,也都是各自不安,但他们都不敢轻易发兵接应,只是观望着动静。陈诺也知道机会到了,如今东门外黄巾没有其他人马支援,已成疲惫之师;而潘璋和赵雪两部虽然仍是力撑着,但因为耗战多时,已不能对黄巾构成威胁,双方也就进入疲战阶段。 现在,正是他出战的最佳时机。 东门再次打开,陈诺亲自披挂,手执长枪而出,他身后则是典韦等数百人。 这数百人,可以说是陈诺最后的本钱,除了留守城池的,他全都带了出来。 此一战,没有退路! 一旦吊桥放下,随着一声嘶喊,陈诺,以及典韦等人如风一般的奔向战场。也不管是火光冲天,还是喊杀惊人,全都是拼了命的杀了进去。陈诺扯着马,举着枪,在前狂奔;而典韦,则扯着步子,如疯马一般紧随着,没有丝毫落下,半步不离陈诺左右。 东门外的黄巾其实早在火牛群冲来的那一刻就自乱了阵脚,根本不及抵抗。而他们之所以能够支撑到现在,那完全是因为人多,杀之不尽。而那些就算有心还想要挽回颓势的渠帅们,奈何人心一乱,再也阻挡不住了,眼看着已成败势,也只能是各自逃命。 本来胶着的战场,因为陈诺人马的杀到,一下子胜负立判。 陈诺以枪开路,使的是赵家枪法。 说起来,他现在手中所使的赵家枪法,比起京县城外那会同张绣对敌时所耍的要精练纯熟得多,更加上这些日子以来赵雪时不时的加以指导纠正,也已经完全达到了另一个境界。现在就连赵雪用枪,也无法在陈诺手中占到丝毫的便宜。 也不知为何,在这段时间的练习中,陈诺虽然有不少的进步,但就是没有什么大的突破,感觉总有一口气滞留在某个地方而不能出来。不过经过今晚的一场实战,热血催人奋进,也让他一下子找到了某种感觉,一杆枪在他手上居然是挥洒自如,得心应手。 主将尚且如此拼命,更别说陈诺身后的那帮士兵了。他们在陈诺的带领下左冲右突,杀得黄巾军东奔西走,毫无抵挡之力。 而在陈诺左近的典韦,先前还是徒手杀敌,但敌人也是太多了,他于是拔戟而出,如雷霆一般挥洒而出,立即是死伤一片。 这一场厮杀一直延续到天明,等到日中时,东城外的黄巾贼基本上都被降伏。 或被杀,或投降,或逃走。 而其他各门的黄巾在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后,也终于奔溃。 他们以讹传讹,以为东城黄巾之所以大败,不但是官军的勇猛,更是得到了‘神兽’的相助,那更是不得了。本来那时鬼神之说就很盛行,听得这些鬼话那就更加不敢对神灵不敬,不战自走也不奇怪。而他们不知道这所谓的‘神兽’,不过是普通的牛群而已。 这一战,俘获车辆、器械、甲胄、武器、粮草无数,更是俘虏了黄巾军达七八千之数。 陈诺粗略的统计了下,这些粮草虽然对于数万的黄巾军来说不够半月之数,但对于他们来说,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可供全军一年用粮。这些不算,单单武器、甲胄之类,就可再装备数千士兵,至于其他,则更是堆满了仓库。 这下,不但兑现了他先前的诺言,将粮草还之于民,更充实了自己的武装。 不过,陈诺现在最头疼的是这伙黄巾。 这伙黄巾中老少妇孺皆有,其实真正能作战的不过两千余人。陈诺将这两千人再经过精挑细选,最后得了七八百人,正式纳入自己的队伍。本来他队伍有卒一千余人,加上修县临时召集的千名义勇兵,已达两千多人了。但经过这些天以来的大战,人数缩减到一千五六百。不过,如今加上这七八百号,也就达两千三四百了。 当然,如果除去其中六七百的义勇兵,也还有一千六七百的人。 汉制,司马领兵不过千人,以陈诺目前的人数,完全超过了这个标准。 要陈诺将这些得之不易的成果轻易放弃,他是万万不能的,那么只有一点,向袁绍报捷,将事实摆到袁绍面前,看袁绍怎么说?这袁绍在修县被围时是不肯发兵相救,也有意跟陈诺撇清关系,照说如今陈诺取得大的胜利了,也别管什么袁绍不袁绍的,他既然见死不救,有了好处干嘛还与他分享?部下们听到陈诺想要将修县的战果报上去时,有的还很不理解,怕袁绍会再次从中作梗。但这次陈诺号准了袁绍的脉,这次袁绍必将不会跟先前那样糊涂。 果不然,陈诺将修县的战果一旦报给袁绍,袁绍喜忧参半,立马是召集众文武,商议此事。 商议的结果是,不但将以前追回的修县县令的大印再次送给了陈诺,而且给了陈诺许多便宜。 虽然陈诺仍是别部司马,但袁绍特意强调,陈诺的别部司马与其他的别部司马还有所不同,其不同点就是在领兵上。 也的别部司马,职等校尉,但比营一级要低,却又比部级要高,所以在领兵的数量上会有所宽裕,没有太多限制。 虽然听起来这个特权有点不伦不类,但好歹为他能够拥有更多的兵马治理和统御之权正了名,不会惹人的非议了。 当然,袁绍之所以这么做,陈诺其实也能猜到一二。 他这么做,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本来,在修县事上,袁绍不发一兵理亏在先。他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赔上陈诺等人的性命,他也不想过早干涉。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发兵是小,要是引得公孙瓒注意,弃黄巾而不顾转而杀奔他来,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本来,他还以为修县城小,陈诺部下人马也及其有限,怕陈诺是不可能抵挡多长时间的,所以对于他,他已经决定完全弃之不顾了。 可他哪里想到,如今陈诺不但保住了修县,击退了黄巾,还因此势力一下子壮大了起来。 既然情况变了,他应付的策略自然跟着要变。 随着陈诺修县一战的胜利,已经不是袁绍用不用他,而是他该怎么用他。像陈诺这样的人,并没有因为他先前的一时糊涂而记恨于他,反而将修县的战果都报给了他,这完全说明陈诺还是以他袁绍马首是瞻的。 而袁绍,此刻还能说什么,如他不承认陈诺,那么陈诺这股不小的势力若是因此自立或者转而投奔公孙瓒,这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在公孙瓒未铲除,河北未平之际,袁绍当然不想树立太多的敌人,也不想看到这些。更何况,从陈诺的表现看来,他不但没因修县一战而自满得意,还仍是能够谦恭有礼,没有忘记他这个‘上司’,那么这一切也都好说了。 当然,陈诺将战果呈报给袁绍,让袁绍处理,其实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这所做的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 ‘战果’就在陈诺手中,他要怎么处理袁绍也根本插不了手,甚至连看都看不到,更别说处理了。陈诺让袁绍‘处理’,袁绍也就顺水推舟,将此一战所有获利的东西都交由陈诺,任凭陈诺主张了。 这些还不够,他为了拉拢陈诺,弥补先前所犯下的过失,又是加陈诺县令,又是为陈诺拥有更多的兵马找到依据。 当然,陈诺的别部司马在任还不到几个月时间,要是现在就升什么校尉、中郎将之类的未免太快,不但引起其他将领不满,也是他自己很不愿意看到的。但陈诺的功劳就在哪里,要是独独给他个修县令未免太亏待于他,更怕寒了陈诺的心。袁绍思来想去,也就只好在别部司马上动歪主意,做做文章,这些都是袁绍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不过不管怎样,如今陈诺不但拥有了理民之权,且可以名正言顺的扩充兵马,倒是方便了许多。 既然一切任凭陈诺处理,也当然包括了他手头上所俘虏的这批黄巾军。 陈诺虽然从这批黄巾军里已经挑选出了六七百的精锐之士纳入自己所部人马,也才不过是所俘虏黄巾的十分之一,而所剩下的那些黄巾军,他既用不上,又怕浪费粮草,自然有些头痛。 对于如何处理这批黄巾军,陈诺一时犯难。 如果将这伙黄巾军驱散,恐怕又要跟其他黄巾再次同流合污,说不定还会转过头来对付他;而如果将他们遣送回青州,却又是根本不现实。不说自己的兵力有限,无法分兵出来,就是如今的大冬天里,路也不是好走的。 是留也不得,驱散也不得,陈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古来许多将军在胜战后会不惜杀害那些投降的士卒了。 杀降不祥,陈诺自然不能这么做。 也正是陈诺犯难的时候,孙轻的出现一下子解了陈诺的燃眉之急。 孙轻这次来,却是另有目的。 青州黄巾军北上,欲跟河北的黑山军会合,这是如今天下皆知的事情。在黑山间有许多部的人马,他们各称大小帅,互不干涉,但他们同出于黄巾,说起来跟黄巾军是一家子。这次,青州的黄巾军北上会合黑山军,却是他们双方有意为之,欲要联合两家之力壮大声势。 只是黄巾虽然顺利北上了,却不幸遇到了公孙瓒大军,双方也就打了起来。这边一打开,那些本来在黑山间等待会合的各部人马得到消息后,也是着了急,也就纷纷派出人马前来接应。 孙轻现在已经是张燕所部的小帅了,他这次突然过来,就是受了大帅张燕的命令前来接应青州这批黄巾。 只是,他这次过来,先还在东光一带帮助黄巾军对付公孙瓒的人马,多日大战下来,互有胜负。 这连日来的大战,也让孙轻见识了公孙瓒所部幽州骑兵的厉害,更是认识了青州黄巾的无能,怕这一战打下去最后可能是没有个好结果。他正自担忧着,突然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此去不远处有一支袁绍的人马,据守修县,如今被大批黄巾围打着。 孙轻先前还没有在意,但当他听说修县的守将不是别人,正是于他有恩的陈诺时,他立即撇下了公孙瓒,急速向陈诺这边赶来,欲要帮助陈诺脱困。毕竟以他跟黄巾军的关系,这事情好办。 只是等到他赶到,修县之围已解,陈诺已经退去了数万的黄巾。 当孙轻入城来,看到陈诺毫发无损,他也就放心了。 陈诺留孙轻在修县住了两天,孙轻因为有任务在身,也就没有多留。不过陈诺临走之际倒是将他所俘虏的这批黄巾都交给了他,任他带走。这样一来不但给了孙轻一个面子,二来则正是趁此难得的机会抛开了这个沉重的包袱。 至于他事先收编的那些青州黄巾,陈诺既然吞进了肚子里,岂能再轻易随便的吐出来?那孙轻虽然知道,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说起来,孙轻这次本来是来救陈诺的,却没有想到反而得了陈诺的好处,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诺倒是干脆,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你难为情。这样吧,临走之际我再麻烦你去替我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办成了,大家也就扯平,你看怎么样?” 别说是以黄巾来相换了,只要陈诺有吩咐,孙轻还有不听之理?他立即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大哥有话请吩咐!” 第六八章:姚贡广川三求援 陈诺在东门外大破黄巾后,其余黄巾余孽都是一夜惊走,修县危机得以化解。 在这次较量中,陈诺大获其利,不但获得了大批的粮草辎重,而且还从黄巾俘虏中挑选出最精锐之士六七百人,将其纳入了自己的队伍。他所部人马因此得以扩充,势力得以壮大。 只是他营中成分本来就很复杂,又是幽州兵又是羌胡义从又是西凉骑兵,还加上在渤海招募的那批老底子和他担任部曲督时带的那些黑山军,听起来头都大了,但这些加起来实际人数总计不过八,九百,所以形不成什么系统。 而一但这批黄巾的加入,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由于这批降众人数较多,而且多为青州人,军中为了区别对待,故而有青州兵之称。 虽然兵多了,但要带好这些人也是个头痛的事情。 像这伙青州兵战力虽然可以,但就是纪律性太差,要想带好他们,得必须找个让他们服帖的人才行。潘璋在带那批轻骑兵,无法抽身,而赵雪则总督帐下事务,更是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思来想去,也只有典韦了。 典韦的不公开身份是帐下刺奸,虽然有密切保护在陈诺身边的任务,但现在情况比较特需,陈诺也不得不让典韦一身兼任二职了。 既然军中有了马弓手,还差一个管理步兵的步弓手,陈诺于是就让典韦当了这个差。他将这六七百的青州兵交给他,训练他们以刀盾、弓箭作战的能力。 既然分派以定,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轻松多了。营中的事情有赵雪总督帐下,潘璋管理骑兵,充当马弓手,典韦管理步兵,充当步弓手,已是井然有序,陈诺也就可以抽开身来治理修县。 他入城之初虽然得了修县县令大印,但好歹他名义上仍归于袁绍,不敢自专,将大印早已经送回交给了袁绍。这次不同,是袁绍亲自让人送还的大印,并且正式任命他为修县县令,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 现在治民与统兵之权全都集于陈诺一人之手,算是真正的名正言顺,不怕外人说三道四了。 陈诺理政之余,难得来营中走动走动。 这日,单独召见了赵雪。 陈诺本想开口问她一些军营中的事情,但看赵雪脸色憔悴,眼睛红红的,分明是没有睡好。他多少有些歉意,也就将营中事务暂时抛开,与她说笑。不想,那赵雪看看营中无人,居然趴着陈诺的胸口哭了起来。 陈诺也生怕她的在营中委屈了,又是惭愧,又是无可奈何,努力的安抚了她一两句。 谁知赵雪哭之意并不在此,她抽抽噎噎,仰起一张小脸蛋,与陈诺说道:“大哥哥,昨晚我突然梦见了我哥,他还和生前那样,跟我又说又笑。当时我还当哥哥没死呢,还拉着他说长说短。 也不知我哥说了一句什么,就把我给逗笑了,我一睁开眼来,再也不见了我哥。我这才知道,原来是我做了一个梦,哥哥他原来没有如梦中那般活着,他……” 赵雪说着,又是不禁的哭了起来。 对于赵云的死陈诺也是一直耿耿于怀,但奈何天意若此,他也是无能为力。看她哭得那么的伤心,也知道她从梦境中的‘活’赵云,再到现实中的‘死’赵云,她心灵所能承受的打击该有多大。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至亲之逝,永远是内心无法抚平的伤口。 午夜梦醒来,有多少泪水,是这样在悲喜交加中流逝的呢? 陈诺将她往胸口紧了紧,拍着她瘦弱的肩膀,说道:“雪儿,不怕,有大哥哥!” 新年一过,已是开春了。 下了一场大雪,又接连下了五六天的雨。 这日,陈诺尚在县寺中处理公务,突然外面报说有清河广川来的国相姚贡的使者求见。 陈诺旁边正站着典韦,刚刚向他汇报完青州兵的训练情况,正在一边立着。听到有使者求见,他也不好再呆在旁边,先自告退。 虽然这些日子典韦一直忙于训练青州兵,也很少在陈诺身边走动了,但保卫陈诺,监视部下的任务并没有因此而落下。典韦有他的要忙,但他已经在短时间训练出了一批可用的亲信,典韦不在有他们保护在陈诺身边,更有一些刺奸在营中和县寺内走动,确保防止了其他奸细在陈诺身边的活动。 典韦即出,陈诺嘿然一笑,也就放下手头的竹简,让人请姚贡使者进来。 世人皆知,修县黄巾撤后,又有一伙黄巾转而奔袭广川,已围城达十数天了。 想不到姚贡这老骨头还真是又臭又硬,他居然坚持到现在才派人登门求见陈诺,也罢,暂去会会他的这个使者。 那个使者被叫上来,仍是端着一副派头,架子倒是不小,高昂着头颅,与陈诺说道:“广川之围陈将军想必是有所耳闻的吧,如今贼人围城不走,而且势头愈演愈烈,姚国相让我来问问将军,将军是何打算,为何至今不闻将军发兵相救?是欲坐视广川存亡吗?” 陈诺赶紧拱手,说道:“国相这话太严重了,想黄巾乃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我虽为一县小小之令,也有这个责任。可问题是,我修县刚刚新被黄巾骚扰,城池已是残破不堪,正待急需修整;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我目下既为修县一县之令,当然先要为我治下百姓着想吧?想我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城池未葺,百姓尚未安抚,如何有心去管别人的闲事?所以对于广川之围,下官也是爱莫能助啊,还望使者在姚相面前美言两句才是。” 使者宽袖一扫,嘿然一笑,说道:“我家姚相早知道陈将军有此一说,必以其他借口搪塞。也罢,姚相说了,暂不追究陈将军你发兵来迟的责任,让我转告将军,请将军令到之日,速速发兵广川,不可延误!” 使者说着,就要站身而起。 “令到之日?”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什么命令,请问姚相以何身份要求我发兵?” 使者拱手道:“自然是国相之令!” 陈诺摇了摇头,反问道:“哦?是吗?请问你家姚国相所领何地?” “哼!” 使者鼻子一哼,袖子一拂:“陈将军你这是明知故问,我家国相自然领的是清河之国。” 陈诺连忙抱袖:“哦,清河国吗?可惜啊可惜,他既是清河国,那么也就无权过问我渤海之事,更没有权利调动我渤海之兵,就请麻烦使者转告国相大人,说我陈某实在爱莫能助了,请吧!” 使者一听,也立即明白了过来。陈诺如今是修县县令,修县地处渤海,是不属于清河国的,照理清河国相没有特权是不可以跨郡调动他郡人马的。 使者碰了一鼻子灰,脸上一红,知道陈诺抓住这个理由是不肯发兵的了,更何况姚贡本来是理亏在前,谁叫他那时眼看着修县危机却是始终见死不救,此时也就别怪陈诺独善其身了。 使者无奈,手上一拱,也就灰溜溜的从陈诺这里出来,自回了广川。 对于黄巾军突然大举围攻广川,其实陈诺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这伙黄巾的来历。 修县黄巾被击溃后,还剩下了许多俘虏要处理,幸得当时孙轻及时赶到,陈诺于是卖了他一个人情,将这伙黄巾一并都交给了他。但让他放他们也不是白放的,附加条件就是让孙轻带着这伙败兵,再鼓动其他各路黄巾,转而深入广川,去攻打国相姚贡。 公孙瓒借刀杀人,陈诺当然也想借刀杀人。 报复之在其次,乱中取利才是最终目的。 如今黄巾围住广川不走,虽然姚贡曾数次出战,但黄巾毕竟人多,又有孙轻和陈诺暗地里支持,姚贡更别想讨到任何的便宜。也难怪,像他手上虽然有不少的人马,粮草也是十分的充足,奈何他本人文官出身,不善于统兵,就算有一两个能打仗的,他也不放心将人马交给他们。 这其中最能打仗的,当然要数朱灵了。只是朱灵在先前的一系列举动中,明显有偏向陈诺的表现,实在让他嫉恨,不敢相信他,所以宁愿自己总统兵马应战,也绝不轻易将兵马交于旁人。他所部本来不怎么样,又加上他不会打仗,能不输给黄巾? 他这一战打下来,差点是吓破了胆,好不容易从黑压压的黄巾之中捡回一条小命,等到回城在城墙上一看城下骨碌碌的满是黄巾,也终于认识到打仗不是那么好玩的了。于是在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也是坚城而守,不肯轻易出战,只将督战的任务交给了几个部将。 围城之初,他也想到要不要求救于修县的陈诺,毕竟陈诺自修县一战大胜后,不但威望上去了,而且有了势力,说不定眼下也只能指望他来退敌了。可一旦想到先前修县被围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实在是没有脸面再轻易求救于陈诺,也就将这事情一拖再拖。 然而,黄巾也不是善类,姚贡不出战,他们不但不会撤走,而且围得愈紧,且附近前来增援的人马也越发的多了起来。眼看各部御敌无方,兵马损失惨重,姚贡也认识到了其中的厉害了。 他再也碍不得面子了,立即派出使者向陈诺求援。但他临死了仍是要面子,求人办事也是与众不同,不但不低声下气,而且俨然以上司的身份,刻意让使者‘令’陈诺发兵。 他不‘令’还好,这一‘令’,倒是更加让陈诺找到了说辞,干脆拒绝。 这使者一将陈诺的话转告给姚贡,姚贡也是气得踢翻了木案,拔剑出来,嚷嚷着:“我就不相信只有他陈诺一人能打仗!”他此时也是气昏了头,也不管其他了,居然到营中点起了兵马,就要亲自出城冲杀。 他这一气或许又是将上次惨败的经历给忘了,那些部将们都是劝他在此情况下,最后是坚守城池要紧,至于出战,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冒这个险了。不说还好,这一说姚贡还以为他们是在看不起自己,更是不理众人,转身带着数千人马就开城杀奔而出。 本来这些天连绵的阴雨,那些黄巾军也赖得来攻打了,没想到姚贡倒是寿星爷上吊嫌命长了,居然开城出战。那伙黄巾倒是很给姚贡的面子,他一出来,黄巾里左右各营皆是出兵来跟姚贡玩玩。 可怜姚贡人马本来就少,加上这些兵被围数日,士气全没了,还哪里有什么精气神跟着姚贡玩命?刚刚接战,还没一会儿也就崩溃,各自往回逃命,姚贡止也止不住。而姚贡也是没冲两下,居然被流矢射中,翻身落马,若不是朱灵等将反应得快,将姚贡从马下抢回了城中,这姚贡就要被黄巾军射杀城下了。 这一箭虽然让姚贡落下马来,只不过是擦伤了肩膀,倒也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自这一战后,姚贡这才真的怕起了黄巾的厉害了。他找人来,询问邺城那边的情况,邺城可有发大兵过来救他。 “袁将军让姚国相您再坚持坚持……” “放屁!” 听到这话,姚贡差点就要气得跳将起来,他气呼呼的大骂道:“早知道袁绍他是这么个东西,我当初就不该听他的,好好的将国相府从甘陵迁到这么个破地方来,害得我如今……” 姚贡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连忙住口,转而叹了一口气,“也罢!记室上前来,我说你来写。” 上次姚贡的求援被拒绝后,又过了数天,姚贡的第二次求援送到了陈诺的修县。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不但派出使者,同时带来了姚贡的口述书信。陈诺通篇看罢,比起上次来,这次姚贡的语言要和缓多了,听起来倒像是求人办事的口吻,而且许诺陈诺,这事办成,定有好处要给陈诺。 陈诺嘿然一笑,这个‘好处’,当真是模棱两可。 陈诺在看信,旁边那个卑躬屈膝的使者,倒是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陈诺的脸色在看。眼看陈诺和颜悦色,看着姚贡的书信居然是连连点头,他心里的一颗大石头也是稍稍落下了些。 满以为这次陈诺应该满意了吧,可以发兵相救了吧,却见陈诺放下信来,手指点了点案上的书信,吃惊的反问使者:“唔,使者大人,你可别开玩笑,这当真是姚国相所写?我通观这信中所用言辞之卑微,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上级给下级的书信嘛?使者大人,是不是你弄错啦,你可千万别拿我陈某人消遣呐。” 那使者也并不知道信里的内容,听陈诺一说,还真以为是弄错了,赶紧拿过来一看,但见称呼和用印都对,也没有什么问题啊。他一点上面的印迹,笑道:“陈将军你说笑了,有这国相大印,还有上面的称呼也都没有问题,所以没错,这是姚国相写给你的信。” 陈诺这才故意看了看印迹还有称呼,也就嘿然一笑,啪啪脑袋:“哦,不是就好。不过上次来,我不是已经明说了吗,我这修县一时丢不开,要说发兵广川,只怕实在难以成行啊。再说,我观姚相言语,何以前倨后恭相差若此呢?使者大人你可以为我解释解释吗?” 那使者也是满脸羞愧,上次虽然不是他来的,但也多少有所听闻,知道陈诺这人难以应付,没想到他刁钻至此。他本是无言以对,但碍于姚国相事先有令,若不能请来救兵,他这饭碗也就要丢了。 他听陈诺如此一问,也就干脆答道:“不敢!这件事情说起来的确的我家国相理亏在先,本无面目再来求将军你发兵相救。只是奈何如今黄巾势大,如果将军不救,只怕一旦广川攻破,清河震动,将军你所在的修县也就从此前后受敌,想必这一点将军你是不想看到的吧?还请将军三思!” 陈诺嘿然一笑,假意吃惊:“咦!本将军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他眼珠子转了两转,“不过嘛,这黄巾如今对付的是广川,并不是我修县,所以我也不能太过上心不是。想我修县如今仍是残破不堪,还得需要时日进行修葺,再者,黄巾事小,要是公孙瓒趁此机会分兵攻来,我小小修县何以御敌?所以,事情既然不是迫在眉睫,还请使者回去转告姚国相,就说我陈某人实在是抽不开身,不能亲自带兵救姚相于水火之中,死罪死罪!还望多多担待!” “你……” 使者还想要调整状态再来舌战陈诺,奈何此刻典韦就站在陈诺身边,陈诺让典韦送客,典韦也即夸刀上前,一对虎目瞪视着他,道了声请。那使者哪里担待得了典韦的这声请,吓得话都卷进了舌头里,再也不敢托大,赶紧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这二次求援没有成功,姚贡也真是够拼的,不久后,他又来了第三次求援。 这次,姚贡使出了杀手锏,请来了将军朱灵! 第六九章:朱灵奉命请陈诺 所谓事不过三,加上这次,姚贡已经是前后三次来找陈诺搬取救兵了。 鉴于前两次的大败而回,这次姚贡算是豁出去了。 不但以朱灵为使,而且还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条件是,只要陈诺派兵救他,姚贡保证将上表袁绍,任陈诺为清河都尉。 条件倒是十分可人,陈诺听后却是不由哈哈一笑。 “清河都尉?” 陈诺看了朱灵一眼:“按照我朝故事,国相负责一国政事,都尉则负责盗贼用兵。本来这都尉早在此前,在郡并职太守,在国则并职国相,说起来,姚相一身兼有治军与理民之权,在清河一国可谓是呼风唤雨,他把谁还放在眼里? 只怕当今天下,除了袁将军能调动他而外,只怕连天子都动不了他了,更何况是他人?他今将清河一国治军之权都交于我,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他难道想做甩手掌柜不成?呵呵,想如今乱世,讲究的就是兵马之多寡,他难道不懂这些,还是以为我陈诺好欺骗?” 朱灵一听,摸了一把汗,看了看左右,说道:“果然瞒不过将军你!实话说了吧,姚相确实是不想将这郡国都尉让与将军你,他这么做当然是迫不得已。” “呵呵,好个迫不得已!” 陈诺一笑:“文博,你说说,他怎么个迫不得已法?” 朱灵嘿嘿一笑,权衡了一下,也即说道:“不瞒将军,说起来我广川目前所面临的局面,正是跟当初将军你所面的局面一样,皆都是遭到了黄巾军的围攻,而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地。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想我广川城城池本来比起修县城池就要高大得多,又加上姚相初到任时修重新葺了一番,怎么说比起修县来那是坚固不止一倍;而在兵力上,姚相手中的人马那更是将军你当初的数倍不止! 可结果呢?将军你能够以多胜少,杀得数万黄巾大败而归,再观我姚相,则是盲目应战,不知战场变化之道,以至数千的兵力败到如今的不足一千余人……” 朱灵说到这里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他样子是泄气了。 陈诺皱了皱眉,笑问:“不会吧?如何广川只有不到一千的兵力?听说姚相前后也不过出战了两次,损失有这么惨重吗?再说,广川城也不是小县,城内居民就有万户以上,就算兵力不足,他难道不能及时补充吗?” 朱灵笑道:“姚相虽然只出战两次,可每次都是死伤惨重。想第二次出战时,他自己都险些丧命沙场,更别说那些被他带出去,为他殿后的那些兵马了。他们大多为了保护姚相入城,不是战死就是成了俘虏。 而姚相战事不利,袁将军那边又不肯发兵相救,脾气愈发的大了起来,动不动就鞭打士兵。本来这士气就低落,他这一打,更是人心散尽,城内如今哪天没有逃兵,还有多少人真心肯为他卖命? 至于临时招募,就算能招来一些,那也是毫无战力可言,再加上他又不得人心,已经到了人皆厌恶的地步,广川的百姓是巴不得他赶快滚蛋呢!不过这话说回来,我这些日子倒是听城中百姓多有议论,听说了将军你在修县时借粮还粮的事迹,他们都是一个劲的夸赞将军你呢,都说道如果有将军你这样的父母官管理广川,那就更好了。” 朱灵说着,向陈诺眨了一眼。 朱灵这些露骨的话陈诺也当然听出了个余味来,他嘿然一笑,说道:“文博你说笑了,想我自接手修县以来,单这一个小小县城的事务我都尚且忙不完,还哪里有时间去插手广川的事务?广川百姓的心意我领了,至于管理广川嘛,那自是姚相分内的事情。” 朱灵哈哈一笑:“所谓能者多劳,我观将军之志,岂在小小一个修县?要我说,就算是授予将军一郡太守或是一国都尉也不为过,至于其他……嘿嘿,这且是以后之事。” 陈诺听来,倒是有些惊讶于朱灵的眼光。不错,他岂会将一个小小县令或者一郡之守放在眼里? 但他此时还不敢妄自托大,仍是打着哈哈,谦虚了两句。 “不然!” 朱灵摇了摇头:“以目前的情势来看,想必我不说将军你也应该清楚。这公孙瓒与青州这批黄巾大战数月以来,虽然胜负一时尚未分晓,但实际上谁都知道,黄巾军已经渐渐不支,只怕终究大败。 这公孙瓒一旦大败黄巾,收黄巾降卒,势力必将更加壮大。等他一旦休整好了,也必然是首先攻打将军你所在的修县。理由有二,这一来,修县本乃渤海地界,如今渤海太守乃是公孙瓒堂弟公孙范,是必欲夺回;这二来,自然是公孙瓒欲要攻打邺城,必借道修县,所以修县势在必取! 而如今的修县,城池本来就很低矮,又经过先前黄巾一战,就算是修葺,只怕也很难有大的作用,作为防御,是差了一些。虽然以将军之斗志,我并不怀疑将军你会怕公孙小儿,但毕竟将军与公孙瓒势力就摆在那里,也实在太过悬殊,相斗起来也未必占得了便宜。如此一来,城池防御上不行,兵力上又有所不及,胜败难说。所以我劝将军,将军不如早弃此城,另作他算! 话说来,虽然姚相请你当这个清河都尉未必是真,但将军你何不来个将计就计,趁此机会将军队入驻广川?想广川城池高大,足以防御贼敌。更何况,想如今将军你的军队可是多于姚相所部人马,也完全可以趁此机会掌控广川,将军你说呢?” 陈诺倒是有些吃惊,不由看了朱灵一眼。 朱灵说的话,也正是他所思考的。其实在击退黄巾之初,他站在修县破败低矮的城墙上,他就有此忧虑。 他虽然一时击败了黄巾,但黄巾军战力天下皆知,是无法跟公孙瓒相提并论的,他战胜黄巾,并不一定就能抗击得了公孙瓒。更何况,公孙瓒他手上拥有精锐的幽州骑兵。虽然在此之前他曾打败过公孙范和公孙越的铁骑,但那都是奇袭,算不得真,真正的幽州骑兵他还尚未正面打过呢。 想以修县破旧的城池还有他自己手上这么一点的兵力,以此来抗公孙瓒的大军,那实在是不智。修县他知道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而目下唯一能够让他有所选择的,也只有广川一地。 广川,不但城池坚厚,且民户众多,比起修县来地理条件更加优越,靠近邺城,也方便与袁绍军相通,不会跟修县那样孤悬于外。 只是目下广川毕竟是姚贡当家,要想入此城,那只怕未必容易。姚贡将他打发到修县来,目的不就是让他陈诺为他挡刀挡剑么?姚贡他岂会轻易让陈诺再回广川呢?也正是陈诺了解了这些原因,当陈诺面对战后的修县,这才一时陷入困惑。 不过,就在陈诺为此事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看到了孙轻,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从孙轻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孙轻既然是黑山那边的小帅,又是从黑山那边过来迎接黄巾军与他们河北黑山军会合的特使,那么孙轻他自然也就有法子让黄巾军听从于他。陈诺正是借了他的人脉,让他替他暗地里唆使其中一批黄巾军转而攻打广川,以此来乱中取利。 他当然知道广川城内除了朱灵尚且能打仗,其余皆都是无能之辈,而姚贡又不会相信朱灵,所以也知道只要这批黄巾围攻广川,广川必然难保。而他自然也能猜到,在邺城未定之际,袁绍之对待姚贡也必和当初对待他那样,为了不牵一发而动全身,定不会冒然发兵相救。袁绍不能救他,那么最后能求的人,当然也只有他陈诺一日了。 陈诺正是因为号准了这点,因而故意三番五次的拒绝发兵。他借口搪塞是小,真正要的是将事情的利益最大化,让他大军能够顺利入驻广川,甚或控制广川,架空姚贡。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进展得如此的顺利。从朱灵的话里不难听出来,朱灵是真的一心想他来接手广川。看来,当初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仅仅派出两百骑就敢冲击公孙范和严纲的幽州铁骑,以此换取朱灵对他的信任,倒是挺值的。 起码,若非朱灵有意于他,他也不会跟他轻易透露那么多有价值的消息给他,更不会如此‘大逆不道’的说出这些话来。 陈诺听朱灵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心里虽然欢喜,嘴上仍是故做矜持的说道:“这不好吧,人家毕竟是清河一国国相,我夺他权?就算成功,也未必能够得到袁将军认同,搞不好抓不到狐狸惹来一身骚。” 朱灵摇了摇头,笑道:“将军难道不知道,这姚相本是韩故使君在时就任命的?袁将军刚刚接掌冀州,只是没有来得及撤换他罢了。本来嘛,只要姚相干得好,袁将军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奈何姚相此人向来桀骜,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别说是韩故使君了,听说就连袁将军他都不肯卖面子。 就说这次迁治一事吧,袁将军命令下来,姚相是百般不愿,若不是袁将军用了些威逼手段,他焉能轻易就范?要说起来,袁将军比起将军你来只要更加嫉恨这个姚相了吧?想若是将军你替袁将军摆平了这个老顽固,袁将军不但不怪罪将军你,只怕还要感谢将军你还来不及呢。说不定这事情办成,别说是这小小的都尉了,只怕这清河国相是将军你的都不一定呢。” 听朱灵这里一说,倒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他用计替袁绍名正言顺的摆平了姚相,或许袁绍不但不怒,反而会感激于他。但以陈诺对袁绍的了解,袁绍在此一事上,顶多也就是止于感激,至于任命他所谓的国相,只怕是不可能了。 陈诺当然不用将这些跟朱灵说出来,只是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朱灵肩膀,说道:“文博你今天能跟我如此推心置腹的说了这些,我实在是高兴!今日我言,将来我若是富贵了,自不会忘了文博你!” 朱灵听来一笑,连忙拱手称道:“有将军这句话,末将斗胆再进一言!” 朱灵现在好歹也是跟陈诺同级别的武官,此时居然自称‘末将’,俨然以部下自居,也实在够谦虚的了。 陈诺也已经听了出来,心里也极是欢喜,面上仍是柔和的说道:“请说!” “所谓救民如倒悬,将军若能及早发兵,不说姚相无话可说,就连城中百姓也必视将军如再生之父母。若能得城中百姓之心,则何患大事不成?” 朱灵一席话说下来,陈诺听来是不禁的点头。 陈诺想了想,说道:“广川之围不可不救,但修县当如何?我这个修县父母官总不能弃百姓于不顾吧?” 朱灵说道:“说句得罪的话,如今黄巾已退,修县已是大安,将军可不必再计较一城池之得失。更何况,如果将军继续留人马守卫修县,只怕会招来公孙瓒的嫉恨,也必招致杀祸。如不留人马,公孙瓒也无从追究,则修县自安。” 陈诺一笑,点了点头:“妙哉妙哉!文博的想法居然跟我不谋而合。那好吧,为了生灵,看来这修县我是不得不暂时放弃了。” 陈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也就准备择日出兵。 只是,虽然广川的情况陈诺已经从朱灵口中了解了,但此事毕竟关系重大,要慎重处理。在他和赵雪等人详细商量后,为了以防万一,陈诺这次并没有将全数人马带出去,而是留下了赵雪,让她继续守卫修县。并说定,等到广川那边局势安定了,再来处理修县这边的事情。 陈诺这边发兵,不两日间也就到了广川。 广川城外,正如当初的修县,满满的都是人马。 不过,相对于当初的修县而言,黄巾军的气焰要比当时要嚣张得多,陈诺来时,他们还在城外叫战。只可惜的是,姚贡牛脾气虽然大,奈何他已经没有兵马可用,可怜的一些还要守卫城池,已经无法用于应战了。 也许正是因为连日来的胜利,早已经助长了黄巾军的嚣张气焰,使得他们无法无天,根本不把官军放在眼里。 陈诺乍到,无论如何,这第一战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他的枪下虽然不认得这些黄巾,但这些人好歹是孙轻帮忙请来帮他忙的,虽然他们自己未必知道,但也不能不给孙轻面子。陈诺带领着人马从后猛然的冲杀上来,本来是想给对方一个突袭,好早早杀入城去,然后再想办法与城外孙轻联络,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可他哪里知道,这伙黄巾连打了数战,士气也上来了,突然遇到陈诺这支外援,虽然片刻间被陈诺的人马打散了,但他们人马毕竟是多,前面挨打,后面各营也就出动人马,喊着叫着冲杀了上来。 陈诺一路厮杀,也终于到了吊桥下。朱灵在陈诺身后,也就大喊着,让上面扯吊桥开城门。那守城的士兵是朱灵的心腹,也看到了朱灵,就要拉扯吊桥,奈何此时姚贡也已经登城,并及时喝止。 他挥舞着袖子,大骂起那些士卒:“没看到黄巾都快杀到桥下了吗,此时放下吊桥,是何其诛心!”吓得那个士卒脸色惨白。 姚贡又看了下面一眼,也知道是陈诺到了,但他并不答话,只故意与朱灵说道,“麻烦将军先将黄巾杀退,好让我放将军等入城!” 后面无数黄巾如苍蝇一样嗡嗡的眼看就要涌上来了,朱灵回身看了一眼,还想要跟姚贡争辩,奈何姚贡手撩着胡须,只是细观着战场,故意不看他们了。 陈诺也没有多理会,看来姚贡这是要见识见识他的本事了,也罢,好叫他认识认识! 陈诺当即长枪一抖,喝令潘璋将骑兵散开,袭敌外围,再命令典韦以大刀手挡在前,弓兵在后。指派妥当,黄巾军也已经密密麻麻的涌了上来来。陈诺长枪一点,弓箭射了一阵,接着刀兵冲杀,陈诺则奋起手中长枪,亦是冲入黄巾军垓心。 他身后的朱灵,眼看陈诺不但懂得策略,而且使得一手好枪法,看得不由大叫一声好,跟着冲杀了上去。 广川城下,喊杀声惊天动地,就是姚贡在城头上远远看到,亦是不由得暗暗抹汗,心里还想着陈诺这厮果然不简单。他本意是想借助陈诺的手为他退敌的,只是此刻看到战场上的陈诺,还有他那帮部下拼杀的劲儿,突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害怕。 他突然意识到,他请陈诺来为他退敌,到底是对还是错?难道他这么做,不是引虎驱狼吗? 经过数轮的搏击,黄巾军阵中突然一阵大乱,纷纷溃败。 “好好!” 姚贡刚刚叫了声好,就见城下一个血瓢的恶汉对着他大喊:“贼人已被击退,国相快快开城相迎,更待何时!” 说话的是典韦,他保着陈诺上前,身后还有朱灵、潘璋等,姚贡一看,再也不敢耽搁,连叫扯吊桥,开城门,迎陈诺! 第七十章:典韦出城见孙轻 陈诺带同所部人马入城,城中百姓那是自发的夹道欢迎,这倒是令陈诺感到意外。 虽然早在修县时就听朱灵说了广川城百姓对他的殷切期望,但那时陈诺也只道是朱灵信口吹捧的,并没有当真。如今亲眼所见,不但意外,亦感到高兴,他的胸也挺直了,转眼看了看姚贡。 陈诺是满意了,姚贡可不高兴,只见他耷拉着一张脑袋,半天沉默不语。 若不是因为他此时有求于陈诺,以他堂堂一国之相之尊焉能亲自出迎陈诺,还跟陈诺齐头并行? 陈诺这边暂时将军队驻扎下来,下了马,带同典韦、潘璋等将随了朱灵等入了相寺。姚贡先上前了一步,此刻带同治下大小官员亲自出来迎接陈诺等入席,免不得要嘴上客套一番。 酒席摆开,水陆并陈,姚贡亲自捧酒,劝了陈诺数盏。 酒一多,话也就开了,可自始至终,姚贡是半个字也不提有关清河都尉的事情,那旁边倒是把朱灵给急了。 朱灵故意将盏一罢,以半个主人的身份同陈诺说道:“这光顾着喝酒了,倒是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给忘记了。想我广川偌大城池,却被黄巾小贼给一直围着,可却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来带领大家御寇。早听闻将军修县一战,大败黄巾,令敌丧胆,威名远播,故而今将将军请来,请为我广川做主!” 他这转弯抹角的一说,倒是把广川城上下说得没人了,别说其他大小官员了,单单那姚贡被朱灵一说滚脸通红。 他还想驳斥,但奈何朱灵说的本来也是无从反驳,更何况他现在还依赖陈诺御敌,也就强忍住了。 那陈诺听朱灵一说,打着哈哈,说道:“文博此言差矣!想我陈诺不过是个弃人,当初欲入广川而不得,这才勉强去了修县。后被黄巾,围城数十日之久,几乎已到孤立无援之境,后来之所以脱困,那也不过是凭借一时之侥幸罢了。 要说起这广川城,文博之言更加差矣。想广川城池高大,又有堂堂姚相在此亲临镇守,何谓无人?文博你这句实在是鲁莽了。想我陈诺虽忝有修县一战小胜之名,奈何身卑不过一介小小别部司马,焉能在姚相面前指手画脚? 至于为广川做主,那更是休要再提了!别说我是身微言轻,威望不足,就算勉强为之,亦是不能长久。想我身是修县县令,也不能离县太久,在姚相这里叨扰一盏后,也就告辞了!” 说告辞的话,朱灵自然不相信,他只是嘿然一笑,要看姚贡说些什么。 那姚贡好不容易请动了陈诺,如何轻易放他走。 他也知道该是他有所表示的时候了,赶紧打了个哈哈,举盏道:“将军此言差矣!想将军修县一战岂是侥幸所能得?若不是将军你与贼人斗智斗勇,百般拼死,焉能轻易取得修县大捷? 想此一战后,敌人再也不敢小觑将军你了,焉敢再犯修县?所以将军你也一时不必急着回去。要说起当初之事,说来我还当真的惭愧,也是我一时糊涂,误以为让将军独领一县,可展将军之才,只是没有想到后来会惹了那么多的麻烦。 其实说起来,修县城池低矮,地理条件也不是优越,想此城旁边就是漳水,虽然在太平时节可以利于灌溉,但在战时可就是它的短处了。想目今冬季河水冻结倒是没有关系,要是夏季河水暴涨,若有心人动了歪脑筋,决堤灌城,修县只怕顷刻就会如入汪洋之海,如何坚守?所以修县并非将军久留之地。 依本相看来,我这广川城池虽然比不上邺城之雄伟高大,但亦是大城,城内居民又多,地理条件又极其优越,是完全可以用来驻军的。如果将军非是贪恋小小一个修县县令,那不如听本相一言,不当也罢。想以将军大才,倒不如暂时在我广川屈就屈就,我上表将军你为清河都尉,我治民,将军领兵,我们珠联璧合,共同抵御黄巾贼寇岂不是好?将军你说呢?” 姚贡倒是不糊涂,又是拍马屁,又是安慰的,无非是想暂时的安抚住陈诺,想让陈诺替他卖命。至于让陈诺当这什么清河都尉的,那完全是托词罢了,到时他这边黄巾一走,他再脚一踹,将陈诺弄走,到时陈诺不但这里待不了,就连修县也不给他了。 姚贡打的什么歪主意,其实陈诺也并不糊涂。 他陈诺既然领兵前来,只要站稳脚跟了,到时谁踹谁还不知道呢。 陈诺打着哈哈,相互客气了两句。 那姚贡刚才还说将领兵之权交给陈诺,但临了,却只是让陈诺统兵接手东南二门,至于西北二门则仍是由他的人马防守。 那朱灵一听,立即来气了,口无遮拦的说道:“谁不知道东南二门贼寇最多,姚相将此二门交于陈将军,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姚相是在欺负人呢!” 姚贡一听,脸色一暗,想要回骂朱灵却又不敢。他可是知道,朱灵跟陈诺那是有关系的,此次陈诺能够带兵来救他,那是看了朱灵的面子。他可不想因小失大,倒是装傻充愣,当做没有听见。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文博你多心了!这广川城也幸好只有四座城门,要是多出一个来,你说是守还是不守?” 他这句话倒是缓解了一下气氛,诸大小官员倒是会心的笑了笑,暗地里佩服陈诺的应急之才。 众人这边喝着酒,突然外面奔进来一个小卒,呈上了一封书信,是送给国相姚贡的。 书信是连同一支箭矢送过来的,显然是城下有人射进的。 姚贡取了信一看,原来是安平国相高焉写给他的。 高焉,昔日曾为上谷太守,虽然不是韩馥旧部,但此人向与姚贡交好。 姚贡心里一紧,记得前时他因为黄巾一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这个好友。他因为黄巾太多,不得不亲自作书一封,让人送到安平国,想要请高焉帮忙,带兵戡乱。只是,当时高焉所在的安平国其实也不太平,只因公孙瓒事起,国内多地发生混乱,许多好事之徒趁机滋事,高焉要忙着四处平乱,自然也就抽不开身来帮助姚贡了。 那时不行,难道是此刻安平的战乱已经平息了? 果不然,看信上前后言语,不但安平国内战乱暂时平息了,且高焉亲自统领了三千的兵马前来救他。他从西面而来,只是因为西面尚有好多的黄巾在城外安营连寨,他也不敢冒进,只好将营寨远远的扎在了黄巾身后,先派人前来送信,取得联系。 姚贡看罢信,那是满心欢喜,差点跳了起来,左右官员皆是不知姚贡为何如此高兴,互相交头接耳。 他想着,高焉虽然带来的不过是区区的三千人马,相对于黄巾军那是没得比的,但好歹是一支救兵,多少给他增加了些许的底气。 他看了陈诺一眼,心里又是不得劲。还想着,若是高焉早来一会,他也不会跟陈诺如此卑躬屈膝,还划分什么城门给他防守,更不用对他封官许愿了,真是多此一举。 他在心里计较了一番,立即将高焉的书信让下面看了。下面的大小官员更是高兴,想能多一支援军那广川也就多一份希望了。 姚贡趁热打铁,提议请高焉带领人马入城,共同防守黄巾。 他心里真实的目的,不过是想以高焉人马牵制陈诺,到时就更好翻脸了。 陈诺心里自然明白,但他作为客将,不好提议反对,于是对朱灵眨了眨眼。 那朱灵也是一下子想到了这其中的厉害关键,被陈诺一提醒,立即站了起来,首先反对,说道:“慢着!末将看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才好。想黄巾远来,其势必不能久。若在先时,姚相若请高相入城相助,末将没话可说。毕竟先时我广川尚是一座孤城,又是缺兵又是少将,故急需增进外援。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城内已经补充了兵援,又有陈将军这样的大才临阵指挥,还怕不能抵御强敌? 想我广川内有支柱,缺的正是一个外援,而高焉高相突然过来倒是一个大好机会。想我军力抗于内,高相他以步骑为势于外,贼兵若攻打城内,高相则可击之于外;若贼人攻击高相,则将军可领兵援助于外。不过旬日,贼兵军心必然大散,击之可破!” 陈诺也没想到朱灵倒是很会说的,引得众人都是交头接耳,纷纷赞同,也不由暗暗的点了点头,算是满意。 姚贡的如意算盘既然拨响了,如何肯轻易放弃?再说,他如今看到朱灵那副事事替陈诺说话的样子,也是恼火了。也不论朱灵说得对不对,他一拍案,当面反驳:“高相必须迎入城中,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言!” 为了不耽误事情,又是让记室上来,口授写下了回文,写好立马就让矫健之士送了这封回书出城。 既然高焉到了,而且兵马多于陈诺,他的胆气也跟着上来。这胆气一上来,也就不把陈诺等人放在了眼里。他左思右想,今天他自己吃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无论如何,趁这大好机会要出出气才行。 他脑子一转,有了!他眯了一条眼,立即是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陈诺,嘿然道:“对了,说起来刚才在城外时陈将军你可是勇猛得很,一千多的兵马就敢往数万贼人腹心杀去,难道将军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是有去无回吗?” 他这是什么话,实在是不吉利,众人都是愣住了。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贼数倍于我,又是士气正盛,而我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只能拼死冲杀一条路,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他这句话不但回答了他,且暗中点出姚贡把守城门不放他们进城的事实,姚贡听来颇为尴尬,撩着胡须,一时也不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诚然是该如此!不过,我想将军既然杀得敌军大溃了,为何不趁胜追击,却为何要放过贼人一马呢?将军难道是怕了,还是故意要放他们?” 姚贡误打误撞,倒是说到了陈诺的心坎上,但陈诺此刻可不能轻易承认。 陈诺一笑,不做理会:“所谓知足常足,方能更进一步。想贼人数万人马,我若是不知进止就冒然杀上去,那与自杀何异?我想就算是姚相你面临此境,怕也不会冒失至此吧?” 姚贡挑了陈诺一眼,本来还想趁机责备陈诺的,如此反而被陈诺奚落了一通,心里面的气更大了。看来,口角上占不到便宜,兵马上也比人家少,关键是他入城就如此深得百姓之心,看来,在高焉没有入城前,他还是得忍了。 姚贡毕竟老奸巨猾,既然想清楚了这些,也就转过脸来,当做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呵呵一笑,又举盏劝了陈诺两盏。 席后,陈诺也怕姚贡反悔,立即按照约定,将东南二门的守兵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马,至于那些被换下来的还有些是朱灵的心腹,朱灵倒是可以将他们趁机安插在西北二门,这样广川四门都有陈诺的心腹,还怕不能进一步掌控广川? 诸事已备,陈诺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高焉这支人马。 虽然早在陈诺领兵前就曾在郭嘉口里知道有高焉这么一号人物,但高焉此时突然杀来,正如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多少让陈诺有些担心。 高焉这人毕竟他尚未跟他打过交道,但听郭嘉说此人是个滑头人物,只怕也不好惹,而且此人跟姚贡是好友,只怕一旦他真的带着三千人马入了城,到时别说会坏了他的大事,只怕他想插手广川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高焉不能进城,他必须将他及早的阻挡在外。 只是,朱灵的话还有清河大小官吏的话姚贡都不听,姚贡他是铁定要请高焉入城了。那么,他现在该如何才能阻止高焉入城呢? 陈诺左思右想,突然想到一人。 或许,现在也只有他能帮他这个忙了。 当天晚上,他唤来典韦,在他耳边反复交代了几句,直到典韦明白了,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又交给了他一封事先写好的书信,一同带上。 典韦接过书信,双手一抱,也就立即向营外走去。 他先回了自己所在的大帐准备了一下,又叫上几个心腹,带着他们一同来到了南门。南门紧闭,沉静在黑夜里,虽然如今的南门守备已经交给了陈诺,但典韦仍是不能半夜轻易打开这个城门的。 不说他此刻身负秘密任务,就算是正常夜出,那也是要小心一点。毕竟陈诺虽然接手了东南两门的防务,到底姚贡暂时可是此城的不二主人,他对陈诺本来就有猜忌之心,如何肯轻易相付?只怕在那黑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紧盯着呢。 典韦乃陈诺部下将领,他来南门也没有什么大碍,只以巡城做为借口也就是了。他先还是有模有样的巡着,等看看差不多了,也就行动了起来。他将附近原本的守卫全都放了回去,换上了他的心腹,让他们守卫这些地方,他则趁着黑夜,用了绳索和挠钩,也就偷偷缀下城去了。 城池下面除了一些零星的火光照着,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而对面的黄巾营寨,也是因为入夜的关系,此刻除了连营的火把,也是显得静寂无声,诡异非常。 典韦艺高人胆大,背负着一对铁戟偷偷窜了过去,不时也就接近了黄巾营寨。 那些守营的士兵也全没有半分的警惕,一个个都是缩成一团,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典韦毕竟不是来劫寨的,他也没有刻意小心,走路还故意踩出响动。眼看步步紧逼辕门了,一声咯吱响,也终于惊动了守营的士卒。那士卒立即是瞪大了惺忪的双眼,往着典韦那边望去。 其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倒是典韦虎背熊腰,人高马大,黑漆漆一团,倒像极了一只大黑熊。那士兵或许是经历过修县一战,被陈诺放出的火牛吓怕了,以为又是神兽天临,吓得不禁的妈呀一声,一屁股跌在地上,连连滚爬,向后乱叫。 就是旁边那些守门的士兵,也是懵了。他们根本就不知情,倒是被那小子给一吓,再看黑夜里‘大黑熊’一步步的逼近,那些人也就当真的相信了,稀里糊涂的大叫起来。他们此时也顾不得辕门边倒靠的兵器了,扯腿连滚带爬的跑。 这守卫辕门的士兵一走,辕门里外空荡荡一片,典韦走到近前一看,不由的抓抓脑袋,我有这么可怕吗? 哼!你们愈是怕我,我愈是不能放过你们!他虎步向前,将辕门前拦路的拒马等物连拉带踹都弄到一边,直愣愣的往营里面闯将了进去。 典韦还想拉一两个人来问问,奈何众士兵见着他就跑,也当真没有意思。 没奈何,他一面端正步子,一面拍着胸脯大声叫了起来:“恶来在此!快去通知你家孙轻孙帅,就说恶来找他!” 第七一章:典恶来神兽天临 “报!高相所部人马半夜突然遭到黄巾贼寇袭击,如今……如今已逃回安平国。” “报!北门和西门,同……同时遭到贼兵攻击……” 这两个消息几乎是同时报到姚贡这里的,先前一刻还沉浸在幻想中的姚贡,立即是脸若冰霜。 他咆哮着站起来,喝问道:“什么?高焉他如此不谨慎,居然会被这群黄巾贼寇给偷袭了?” 他心里连叫两个完了,不由颓废的坐了下去。 要知道,他请高焉来,不但是帮他击退黄巾,还是要用他来制衡陈诺人马的。他昨晚还高兴了一晚上,今早还想着高焉也快带同人马入城了吧,如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据说昨晚高相营屯被袭后,就连粮草辎重都丢下不要了,一路带着人马逃回了安平国。” 听到属下的回话,姚贡也知道,看来高焉这下是输惨了。若非大败,如何会轻易叫粮草辎重丢弃。 他一拍脑袋,事到如今了,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抬起头来,想到黄巾攻城的事情,仍是老一套,吩咐他们坚守就是了。 但这次,似乎并没有姚贡想的那么简单。他话发下去半天,那士兵仍是没有下去。 “嗯?还不下去?” “是!” 那士兵一拱手,眉毛一皱,说道:“可是……可是,这次只怕不是还和以前那样坚守不出就成了。这个……姚相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如今北门和西门全都是黄巾蛾贼,这批蛾贼人数比起平时多了可不止一倍两倍呀!若不能速速调集人马协守,只怕……只怕……” 只怕的话他也不敢轻易说出来,他看了一眼姚贡变异的脸色,赶紧是住了口,退后了两步。 姚贡听那士兵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心里来气,立身起来,指着他大骂:“休要危言耸听,带我去看!” 北门外,黄巾如蝼蚁一般,呼着喊着往广川城迎头直冲而来。他们填平护城河,架起云梯,射出劲弩,喉咙里所出怒气腾腾的杀声,一阵接着一阵,直教人听来惊心动魄。 西门外,情况基本相同。 两门同时遭受攻击,而且声势浩荡若斯,这也是姚贡接手广川以来,所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就算先前有过类似的情况,但他们的兵力好歹不会如此的集中,敌人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的拼命攻杀。好像刀架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似的,使得他们不得不为之拼命。 说实在的,这种场面也的确将姚贡给震慑住了。 黄巾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要誓夺此城不可?像他们这种玉石俱焚的打法,也实在太过疯狂了点吧? 姚贡脸色已经转得雪白,眼看着守城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而后继兵援匮乏,就算抓民夫上前填补,也是无济于事。像贼人这样玩命的攻打,只怕用不了半天,他广川城就要被黄巾给攻破了。 身当此时,他脑子是一阵晕眩,但很快清醒了过来。 因为他恰时听到旁边将士提到一人的名字,也片刻醒悟过来。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他!” 他立即传令:“快速速传我命令,让陈将军带兵前来协守西北二门!” 他话一出,立即让人快马加鞭去请陈诺。但陈诺并不在大营,传令兵听说陈诺此刻在东门,也立即赶了过去。等在东门那边找了半天也才找到陈诺,方才将姚贡的命令跟他说了。 但说了三遍,陈诺方才转过身来。 只见陈诺满身是血,持枪的手更是青筋乱崩,就在前一刻,他还亲手斩杀了一名贼兵。 他猛然转过身来,满脸怒容的瞪视了传令兵一眼,立即向典韦喝道:“此人是谁,如何敢在本将军脑后聒噪不停,还不速将此人拿下去!” 那典韦持了一对铁戟,厮杀得正酣,突然听到陈诺的命令,也是戟不停手,往传令兵这里冲来,就要当头给那人一戟。 那传令兵看到典韦那副身板还有他手持的那对大铁戟,早吓得软了,赶紧告饶,连忙再说了一声:“将军休要急着动手!小的是姚相叫来请将军的,还望将军手下留情!” 他这么一说,陈诺方才一回枪,怒视着他:“是姚相叫你来的吗?如何不早说,典韦你先退下!” 陈诺扶了那人起来,说道,“你来得正好!你去转告姚相,就说我东南二门遭受黄巾围攻,请求姚相派兵支援!” 传令兵一听,眉头一耷,苦笑道:“这……将军恕罪!小的这次来,本是为姚相所差遣,就是……就是来找将军来搬取救兵的啊。” 陈诺听后,立即问他:“怎么,另外两座城门也出事了吗?” 传令兵连忙点头,说道:“将军高明!西北二门现下正遭受数万贼兵的攻击,只怕是挺不了多少时候了,所以还请将军速速率部增援。” 陈诺说道:“那还说什么?西北二门既然遭受攻击,我这就带兵相救!” 那传令兵一听,赶紧拜谢。 只是他谢得也太早了,陈诺此话刚刚出口,典韦就道:“主公不可!如今我东南二门亦遭黄巾袭击,如何能轻易离开?” 陈诺一拍大腿,是哦。 就是旁边将军潘璋也赶了过来,拉住陈诺:“将军切不可鲁莽!想昨天将军就跟姚相说好了,这东南二门归将军你把守,西北二门则归姚相亲自镇抚,如今将军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带兵过去,只怕于法不合。就算要去,也要先等到将眼下的贼寇都击退了,方才再论吧?若是将军你就这样弃东南二门于不顾,到时被贼攻破,如何向姚相交代?” 陈诺一听,点了点头:“文珪此言有理,我差点忘了!” 他转过身来,好言以劝传令兵:“这样吧,你先回去,就说如果那边不着急,先请姚相抵挡一阵,等我将这边贼寇都击退了,方才好去帮助姚相御敌。”也不管传令兵说什么了,转身又投入到战场上,指挥士兵抵御着城下贼兵的攻杀。 那传令兵还想说两句,无奈被典韦瞪着一对牛眼唬视着他,他再也不敢与之对眼,草草的看了一眼城下,也就缩了缩脖子,赶紧回到了姚贡那边。姚贡还满以为陈诺已经领兵过来了,但看只有传令兵一人回来,就知道有了意外。 他听传令兵将话说完,也即陷入沉默。 他想了想,问那人:“东南二门也有贼兵攻袭吗?” 传令兵立即点头称是。 姚贡缓缓捋着胡须,又问:“那此二门外的黄巾军兵力比之这边如何?” 传令兵连忙说道:“那倒是比这二门的要少好多。” 姚贡一听,眼睛一转,沉默不语。 他旁边的那些将军,一个个跟着眼睛直转,看来是想到了某一层上了。 有些人还想直言出来,但被姚贡故意打住。 如今朱灵就在他身边,他可是跟陈诺要好的,他姚贡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有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闹出什么不愉快。 姚贡看了朱灵一眼,拉朱灵到一边,笑道:“呵呵,朱将军,我知道你向来跟陈将军要好,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何陈将军才肯发兵支援我西北二门呢?” 朱灵听姚贡一问,身子挺了挺,说道:“姚相你这句话似乎问错人了,想这是陈将军的事情,如何问我?更何况,陈将军他如今正在守卫东南二门,此二门也有贼寇进犯,他自己分内的事情都忙不完,如何能分身出来为姚相效劳?” 姚贡强忍这怒火上窜,嘿然一笑,低声说道:“朱将军,对于陈将军的能力,只怕你比我对他更加要了解吧?想东南二门外那么一点贼,对于陈将军来说能算事吗?想他当初修县城外数万的黄巾都破了,他难道还将这些贼寇放在眼里? 想这些小小的事情,只需交给他部下的那些人代劳也就可以了,何用他自己亲自临阵指挥?倒是我西北二门这一夜间突然多出了这么的黄巾贼寇,才应该最是适合他临阵发挥才能的地方。所以,我听他居然推辞不来,十分奇怪,不知朱将军你可有本相同样的想法呢?” 话都说到这里了,朱灵倒是顺着他的意思,一笑道:“所谓名正则言顺。想陈将军到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别部司马,而他的职权范围只不过守卫东南二门,姚相你突然要他带兵协守西北二门,知道的还好说,不知道的以为陈将军他擅离职守,到时候如何向部下们解释?” 姚贡一听,心里一紧,也终于一下子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丢下朱灵,捋着胡须缓步思考着。 若是任由着黄巾攻击,只怕广川城旦夕不保。 而若是请陈诺来协守西北二门,则同时要为陈诺‘正名’,也就从此将广川四门的驻兵权全都交到陈诺手上,这样一来对他的威胁就更加的大了。 一个是迫在眉睫的威胁,一个是随时滋生的隐患,孰轻孰重,姚贡当然能考虑清楚。 他转过身来,看了朱灵一眼。 与朱灵眼睛对视的片刻,突然让他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整个事件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啊!而他自己,似乎是正在一步步的入了别人的圈套,却又一步步不能自拔! 事情还得从昨晚接着说起…… 昨晚,陈诺因为感到高焉突然的到来对他十分的不利,故亲自写了一封信,请孙轻帮忙。 他将亲笔信交由典韦,让典韦连夜坠城而出,直接闯到黄巾大寨,将信交给孙轻。 只是他威风八面大摇大摆的入了贼营,倒是将守卫辕门的士兵给吓了个半死,还惊动了巡逻的士兵。典韦也不想罗唣,拍着胸口就把自己的诨号恶来报给了他们。他们本来就因为以讹传讹,以为典韦是神兽天临,此时又听他恶来恶来的咋呼着,更加深信不疑,谁还敢上前,只是呼叫着,集聚了更多的同伴。 那些冲上来的士兵前前后后有了数百人,眼看着典韦也并没有继续深入,也就大着胆子,相继打着火把,持着兵器团团围了过来。典韦本来样子长得凶恶,此刻又是深夜,火把不打还好,这一打,有照半边脸有照不到半边脸,样子看起来更加的凶恶了。 那些人自恃着人多,大着胆子一步步逼近,眼看就要慢慢合围了。那典韦虽然脑子不甚灵光,但也不笨,眼看着这些人慢慢逼近,再近些就要将他围在垓心,只怕到时要想出来都难了。 他也不急着动手,心里估摸着,看看差不多了,突然猿臂一伸,接着传来一声惨叫。 那两边之人也是凭恃着人多,这才一步步逼得典韦如此之近,本来他们的胆子一直就提在嗓子眼上,突然听到这声惨叫,那更是如半夜听到一声鬼叫,当时吓得轰然四走,胆小的当场晕了过去,其余则是多半软瘫在地。 其实典韦所做的,不过是将他们其中一人如探囊取物一般,顺手顺到了他的胳肢窝下罢了。 不过,别人都尚且吓成这样,更别说被他所顺到的这人了。那人被他夹持着,立马是吓得两眼一翻,居然是胆子破裂,死了过去。 典韦还想抓个人引路呢,这下倒是好了,人是抓着了,居然吓死了。 他自称了一声晦气,将死人一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步就紧跟在那些人后面冲了进去。只是那些人走得实在太慢,典韦也是来不及等他们了,一手提一个,脚下踢一个,走一路丢一路。 他这样一闹,全营都给惊动了,如掀翻了天了。他们当中有被修县城外被陈诺袭击过的那些黄巾,此刻听到一点的风吹草动,也都成了杯弓蛇影,不战自乱。这边一乱,也是影响到了其他的人,跟着没头没脑的乱跑起来。 那典韦一路冲闯,虽然不怕厮杀,但他也很是清楚自己此来的目的,还知道一面往里闯,一面自报姓名。有那么几个听清楚的,知道这厮是找孙帅,也就立即跑回中军大帐,将此事马上禀告给了孙轻知道。 当时孙轻正在大帐内,还尚未入睡,他还因为前营传来的吵闹之声一时不明所以,正要让人前去查探,幸得这时有人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他一听,微微一愣:“哦,他说找我?那你可知道他的姓名?” 那人一听,抓了抓脑袋,方才说道:“对了!这人姓名说来也奇怪,好像自称什么‘恶来’、‘恶来’的。” “恶来?” 孙轻想了想,对了,前时他尚在修县,陈诺就曾为他引见一人。 陈诺当时指着那人,对他说,此人叫典韦,诨号古之恶来。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此人了。 如今陈诺已然带领兵马进了广川城,典韦应该是跟着来了,不过他半夜突然造访,想必也是得了陈诺的命令与他接洽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孙轻不敢耽搁,亲自带了人马,到了前营。 只是他眼看着数百人舞枪弄棒受持火炬居然伤不了一个典韦,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气愤。气的是,想此时来的幸好是典韦一人,要是多来百把人,说不定就把他这前营给端了。高兴的是,想不到陈诺能够找到典韦这样的勇武之人为他卖命,也当真难得了。 他赶紧喝退众人,亲自引了典韦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孙轻只是与典韦在修县时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他匆匆离了广川到了这里,所有他两说起来还是不熟。不过典韦这人不爱啰嗦,更何况他此时身负使命,也没时间客套,开口让孙轻先退了闲杂人等,他则将陈诺书信拿了出来,交给了孙轻。 那孙轻立即拆了书信前后看了,有些不解。 上面陈诺让孙轻帮他两件事情。 一,陈诺让他半夜袭击高焉所部; 二,让孙轻帮忙将东南二门的人马尽数往西北二门调,并让孙轻配合一下,发动四门兵马一起攻打广川。 这第一条,对于袭击高焉所部,孙轻其实还是有些懵的。高焉这次是偷偷而来,躲得黄巾军老远,黄巾军只顾着城内的,也并没有得知高焉所部的行踪。而若是高焉部从他们身后猛然攻来,那么他们就要前后受敌了,所以说起来,这第一条,算是陈诺卖给他的一个人情,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信息。 既然陈诺这么够意思,孙轻自然不会让陈诺失望,也是当即答应了陈诺嘱咐他的事情。他也没有写什么回书,自然让典韦带着口信回了城, 如今高焉部败走,而西北二门同时受到强烈攻击,姚贡虽然有所怀疑,但奈何如今大难迫在眉睫,他姚贡就算再天大的本事也不得不回过头来去求陈诺了。 叫别人去不合适,姚贡只得再找朱灵,让朱灵去请陈诺过西北二门,说是姚相有令,已将四门驻防的任务都交给了陈诺。至于陈诺该怎么御敌是陈诺的事情,让陈诺看着办吧。 不但是朱灵,陈诺也在等姚贡的这一句。 如今姚贡一句话下来,这广川四门也就完全掌握在了他陈诺一人的手里了。 第七二章:公孙瓒大军犯我 初平三年春正月,公孙瓒在东光大破青州黄巾,获得无数粮草辎重,声势大震。 青州百万黄巾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散的散降的降,顷刻瓦解。 东光一带的黄巾大败,也连带影响了其他各路黄巾。他们在听闻了消息后,纷纷大骇,不战自走,尤其是广川城外的那批。 这批黄巾本来是陈诺借来对付姚贡的,如今他目的已然达到,也已顺利掌控了广川四门,所以这批黄巾也自然失去了作用。陈诺还绞着脑汁想法如何将他们打发走,这倒好,东光消息传来,城外数万的黄巾大骇,一夜惊走,就连孙轻也拦不住。 反正之前黑山大帅张燕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言公孙瓒大胜,知道这批黄巾已成惊弓之鸟,再无战力,没有利用价值了,也就有了放弃的打算。于是,他派出了人马通知孙轻回去,不用再管青州黄巾的事情了。 孙轻也就趁机脱身,自回了黑山。 但他也不想不别而走,临走前,到底派人送了一封信给陈诺,跟他说明了原委。 这公孙瓒一旦大胜黄巾,对于本来就不稳定的冀州来说,无异于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不但诸县郡震荡,就连袁绍也是惊恐万分。 袁绍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是召集众文武,商议出兵的事情。 也幸得有青州黄巾这么一阻拦,使得袁绍有了足够的时间召集到各部兵马,囤积了大批的粮草,以备来日大战。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袁绍仍是不敢轻易言战。就算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他希望的仍是能缓则缓,不想马上与公孙瓒硬碰硬。 先不说田丰、沮授等人,只是麴义、文丑、颜良、张郃等大将,那可是待战已久,早就想亲临前线与公孙瓒一决高下了,奈何袁绍一直压着他们,不放他们,也就无可奈何的一直等到了今天。眼看公孙瓒都已经大胜黄巾,再不战难道还要等他杀到自家大门口来吗?纷纷请战。 袁绍当然不想看到公孙瓒将战火烧到邺城下,这是他早已经打算好的,但他之所以不急于出兵,还是有私心的。 他本来将清河国治所从甘陵移到广川,再派出陈诺协守,名义上虽则是抵御公孙瓒兵锋,实际上是为了更好的震慑住诸郡县,严防他们趁机倒向公孙瓒。这个目的是达到了,本该在公孙瓒大胜黄巾后就应该叫回陈诺的,但因为陈诺修县一战破黄巾数万,也就让袁绍对于陈诺寄予了更大的厚望。 陈诺他既然能够凭借小小的一个修县挡了数万的黄巾,那么可否用于牵制公孙瓒呢? 袁绍这个想法一旦冒出芽来,也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只是他若是直接说出来,只怕诸将都会埋怨。而且,不但是武将,就连众谋臣也都是一个个请战,他也不好忤逆了他们的意思。袁绍无奈,只好发下命令,让诸文武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 至于出兵的日期,则一时未能明确,今天拖明天,看来是遥遥无期了。 袁绍这边耗着,陈诺那边可不能等待片刻。 自从黄巾从他这里撤走后,陈诺也立即意识到公孙瓒随时都有可能发兵向西来攻打他的广川。他此时一面休书与袁绍,希望袁绍尽快发动大军支援;一面则是作书一封给赵雪,让赵雪尽快将修县的人马搬到广川来,最好一个也不剩。 让他兵分两地备战公孙瓒,那是自取其辱,而若能在公孙瓒来临之前将修县的人马全都撤出来,不但不用分散兵力,而且对于城中百姓也是一件好事情。 若是留下一座没有任何兵力的城池给公孙瓒,没有了威胁,公孙瓒自然也就不在意。而若是留下驻兵的修县,不但不能保住修县,只怕会引来大祸,所以将修县的兵力全都撤出来,这才是最关键之所在,对百姓而言是好事情。 本以为这次撤兵会很顺利,但到底修县百姓的举动出乎了陈诺的预料,他们一时还不能明白陈诺的苦衷。 由于有先前陈诺的爱民之举,城中百姓听闻他们的父母官要撤出城中,抛弃他们,他们也不干了。那些不理解的,更是拦住了赵雪的队伍,不放他们走。就这样干耗了一天,赵雪好说歹说也说不动他们,只好将消息报告给了陈诺。 陈诺也是十分的吃惊,只得留下朱灵、潘璋等守卫广川城,他则带着典韦回了修县。陈诺不回去还好,一旦回去,也就立马被修县的百姓前前后后给围住了,更是不放陈诺走了。他们说了,就算要走,那也得将他们也一并的带走。 对于这件事情,陈诺有高兴,也有忧虑之处。 高兴的是,他已经得到修县百姓的心了。作为一个父母官,能在短时间能赢得治下百姓的如此爱戴,也实在可以告慰一番了。 但忧虑的,则有好几点。 这第一点,若他让城中百姓都跟着他到了广川,虽然增加了广川城内的人口和劳力,但同时,也增加了口粮的消耗。 这第二点,就算他们愿意追随,那也不一定所有人都愿意。而这样一来,就有一半跟他走,而另一半则就只能继续留在城中了。跟他走的尚能保住性命,而那些没有走的呢,只怕公孙瓒大军一到,因为走了一半的百姓,只怕要大发其火,罪责剩下的那些人了吧?如此一来,对剩下的这些人来说是不是太过不公平了呢? 这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却是万万不能轻易触及。 他能打仗,说明还有利用之处,像袁绍那个性格,或许还能留下他。而若是他不但能打仗而且还能收买人心,那就不是袁绍这样外宽内嫉之人所能容忍的了,也必是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无论如何,他陈诺是万万不能触袁绍这个眉头的。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也就一咬牙,不再跟他们啰嗦,让军队强行开路。 那些百姓怕的就是他们这些官军,眼看刀枪无眼,无可奈何,只好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但他们也知道陈诺并不是那种欺压百姓的贪官,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有那些胆大的,出面让陈诺将当初那些在城内所招募的义勇兵全都带去,算是让他们替修县百姓追随陈诺走了这一遭。 这伙人也不少有,六七百人之多,听他们如此一说,陈诺也是十分的感动,不好再做推辞,一并收下了。 他让赵雪将修县县令大印给拿了出来,交于其中几位年长之人,跟他们说道:“公孙瓒来时,你等再将此印绶捧还给他,可保修县一县百姓之命!切记!” 陈诺说着,翻身上马,夹着马腹,呼啸一声,带同赵雪等离了修县城,奔回广川。 陈诺去后的第二天,公孙瓒的先头部队眼看就要到了。 这先锋官不是别人,正是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范。 当日公孙范在广川境内大败给陈诺,心里至今不忿,故而等公孙瓒收拾完了黄巾再起大兵之际,也就立即向公孙瓒要了这个先锋官来当,为的是一出当初的一口鸟气。 只是,当他领兵一路奔来,尚未到修县时就已听闻陈诺撤走了,他却是扑了个空。 公孙范大怒不已,把对陈诺身上的火立即是转移到了修县百姓的身上,未到修县就令士兵扬言,等到修县之日,就是修县百姓覆亡之时。 他这命令无异于一道惊雷,修县城百姓听闻,皆是胆战心惊,有胆小者连夜开城出逃。但有骨气的毕竟大有人在,他们既然曾在陈诺手下为民,得了陈诺的眷顾,一直心念陈诺的好,不可或忘。如今眼看陈将军一走贼人就要欺负上门,他们也是气愤填膺,居然一伙青年窜在一起稍加商议,也就做出了果敢的决定;不等公孙范大军到,立马将修县四城紧闭,准备拼死守卫家乡。 他们的举动虽然莽撞,也让那些老一辈人感到害怕,但一想到贼人的狂言,终是气不过,也就没有几个出来阻挡的。甚至他们其中那些颇有声望的老人们,更是鼓励城中居民不论年轻力壮的,还是老弱妇孺皆都到城头轮流守卫,坚决抵抗来犯之敌。 也是他们‘初生之犊不惧虎’,不知道公孙范大军的厉害,居然整饬得有模有样,不但组织劳力搬运石块木料作为防御之物,更是将家中的农具都拿了出来当做兵器,至于弓箭之类的也是像模像样的生产制作,但都比较粗糙,多数是将树枝枝桠砍下削细了当标枪来使。 备战了不到半天,公孙范的大军已然压境。 让公孙范想不到的是,陈诺走了,这群刁民居然不自量力,还敢据城而守,岂不是找死!公孙范大怒,也没什么好说的,立即督率着大军猛攻。 本以为,这群百姓是绵羊,他如今驱‘虎’而来,顷刻可下。可他哪里知道,最终他还是失算了,居然攻打了一个下午都没有攻上城头! 他自有他的骄傲,但修县百姓也有修县百姓的骄傲。毕竟,人家修县在此之前可是遭到过数万黄巾的攻击,最终还不是大败在了他们的父母官手里?虽然如今他们的父母官不在,但好歹修县一战威名犹存,他们也是凭籍着这点信念,这才不怕死与公孙范一直斗战了下去。 公孙范一战不能得胜,加上人困马乏,没奈何,只好暂时收了兵,将兵马离了修县远远驻扎。 修县经过这一战,虽然暂时护卫住了城池,到底损失了不小,死伤数达千人之多,胜利的喜悦之余,那更是哭泣以伴。 城内损失惨重,城外攻城方也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也是留下了遍地的尸体撤走了。 公孙范在大帐内来回的踱步,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修县这群刁民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如今没有啃动还把自个的钢牙也崩了个缺口,实在是不划算。若是再给他一天的时间,或许能攻打下来,但明儿他大哥公孙瓒就要领军到此,到时候让他大哥知道他就连一个小小的修县都摆平不了,只怕会令大哥生气。 但奈何他虽然有再战之心,而兵已经不能用了。不论他手上的这些兵,还是他大哥手上的兵,那都是刚刚经过了东光一战,未及休整就杀奔过来的,本来就已经损耗了不少。这些不说,又加上连日的进军,已经疲乏不堪,再加上白日攻城失算,士气不免受到了些许的影响,现在已经不能再用了。 但公孙范不这么想,既然这群刁民不知死活,胆敢抗拒他的大军,那么多少要给些厉害让他们瞧瞧。于是,就在当晚,公孙范再次组织了一次突袭。公孙范还以为这些农民跟黄巾军一样傻笨,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等到他们杀到,城头上肯定是没有多少人防守的,那么也就可以趁机给他们一个攻其不备了。 只是他哪里知道,这次偷袭他不但没有得到便宜,反而损失了不少的人马。 修县百姓也许是得到陈诺当初半夜偷袭黄巾军的启发,在此关键时刻也没有丝毫的松懈,半夜里也不回去,居然是留守在城头上,分批次轮流守城。而一旦公孙范大军到来,他们也就不显得那么的仓促了。 倒是公孙范,偷袭不能得逞,也知道不能久持,只好将军队领了回去。等到第二天,公孙瓒大军来时,公孙范也只能是亲自向公孙瓒来领罪了。那公孙瓒一心要对付的是袁绍,只想早日与袁绍决战与邺城,他哪里有空理会一个小小的修县? 他听公孙范如此如此一说,也是不耐烦了,开口就问:“怎么,我不是听说修县已是一座空城了吗,如今就连守将都没有了,如何他们还敢抗拒王师?哼,我看是你小子又多事了吧?是不是未战之前就放出了什么屁话,把这群老实的百姓给吓怕了,所以他们才不得已闭门紧守?是也不是?” “这个……这个……” 那公孙范还想要狡辩,公孙瓒却是懒得啰嗦,直接带着人马到了修县城下。他让人向那些百姓问明了原因,方才知道果真是这么一回事。 公孙瓒一听,马背上气哼哼的瞪视了公孙范一眼,那公孙范头一低,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倒是公孙瓒脑子转得快,他拍马上前,抬头就将好话来安慰那些城上百姓,又道:“城中百姓听着,本将军挥兵前来是替天子征讨逆贼袁绍,与尔等毫不相干。今日之事,想必是个误会,所以本将军也决定不做追究。只要尔等速速开城,我保尔等性命。” 公孙瓒声音本来就大,他这话一说出,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也当真起到了作用。 他们这些人没事有谁会去惹什么官军,奈何是公孙范话说得太过猖狂,引起了他们的恐慌。想为了保命,他们焉能坐以待毙,不得已铤而走险,闭门以抗公孙范大军。事到如今,既然他们的主将公孙瓒都说开城无罪了,他们也就乐得做个太平百姓。 这边一旦有人松动,大家的心也就不齐了,还有些谨慎的人想要不做理会,奈何众人都没了战意,也就放弃了。他们几个年老的稍加商议,也就放下了手中‘兵器’,缓缓开了城门,出城来见。 那公孙范隐身在公孙瓒身后,眼看着城门缓缓开了,丑脸也终于是露了出来。 他提马上前一步,偷偷跟公孙瓒说道:“将军,要不要……” 他嘿然笑着,提了提手中长枪。 公孙瓒根本就不理他,也当没有听见,他目光落在那些百姓身上,直等到那群百姓出来得差不多了,方才扯马向前两步。他始终傲视着他那颗头颅,冰冷的再次扫视了修县城墙,还有城墙下那群百姓一眼。 他鼻子里突然钻出一声哼,声音冷漠至极。 那群百姓手里打着白色的降旗,倒是始终不敢抬头,都是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出来的,等到了公孙瓒马下,这才大气也不敢喘的跪倒在公孙瓒马下。他们本来就胆小,突然听到这声哼,那更是吓得身子一颤,头额上抹汗。 公孙瓒这一声哼不但让百姓胆颤,就连他身后的那些将领听来,也都是微微一愣。但他们立即从这声冷哼声里,听出了凛冽的杀伐之气。那公孙范听来,更是气血沸腾,掂了掂手中长枪,手也痒了起来。 就这样僵持了一伙,幸好领领头的三老,其中一人突然将手高高一举,向公孙瓒说道:“此乃修县县令大印,如今物归原主,还望将军笑纳!” 公孙瓒眼中的杀气顿撒,他将大印枪挑过来,接过来一看,哈哈一笑:“陈诺他小子果然识趣,知道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要,好好!本来将军我还打算一并将你们这些顽固一举荡平了,现在你们既然将县令大印献了出来,我看也不必了,就饶你们不死!” 公孙瓒接过了大印,将他赏给了旁边一人,他也不想在修县耽搁,又立马让公孙范在前,继续向广川进发。 第七三章:檄文一道伐袁绍 公孙瓒在东光大胜黄巾后,收黄巾散卒达十数万之众。本来,在经过像东光这样的大战后,他应该稍作休整再来的,但公孙瓒并没有这么做。 公孙瓒之所以急着发兵,那完全是因为有陈诺的存在。 陈诺,以区区千人,居然大败了黄巾数万之众,从此立足修县,如何能让公孙瓒坐立得安? 当初这数万的黄巾可是他用来实施他的‘借刀杀人’一计的,如今不但没有成功,而且让陈诺势力得以扩张,周围郡县更是震动,效果也适得其反,公孙瓒更加不能放过他陈诺。 所以一旦这东光大破青州黄巾后,他公孙瓒也立即挥兵直击陈诺,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诺这根钉子拔除。只是他没有想到,陈诺居然未战先走,去了广川,这更加让公孙瓒不安了。 本来,对于陈诺立足修县他还是有些侥幸的心理,他还想着修县城池不厚,且城外漳水离得太近,到不得已时完全可以借助漳水来打败陈诺,所以他那时倒是希望陈诺在修县不要走。 只是,一旦听到陈诺将兵马收往广川的消息后,公孙瓒也立即感到了不好。 虽然他一直在跟黄巾大战,但对于河北的动静他还是随时掌握的,像广川扩充城池这样的大事情他如何能不从细作那里知道?再者,广川的地理位置优越,加上陈诺先前一战获得了不少是粮草辎重,若是陈诺在广川立足,那么他要西向攻打邺城就要受到阻碍了。而若是弃广川直接奔袭邺城,则又害怕广川的陈诺会在他的背后捅上一刀子,所以,他决不能坐视陈诺在广川立足。 本来,他一路统兵而来,想着陈诺虽然离开了修县,但修县的百姓决不能放过。 想这修县隶属于渤海,而公孙范又是渤海的名义太守,当初陈诺来取修县时,修县百姓不但不抵抗,且开城相迎,这对公孙瓒来说就有气;再加上他们在陈诺抗击黄巾的时候又是如此的慷慨相助,他更是对修县的百姓恨之入骨。 既然陈诺暂时抓不到,在修县百姓头上撒撒气总可以吧? 甚至在骗开修县城门之初,他公孙瓒还想着如何如何将城内百姓大卸八块。但他没有想到,陈诺走了也罢了,居然还将修县县令大印给留了下来,并让人乖乖的呈现给他公孙瓒。 陈诺此举,在公孙瓒看来,却是无异于在向他示弱。 既然敌人都向他示弱了,还有什么好可怕的?公孙瓒不觉的这样高傲的想着。 他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并不奇怪,想他公孙瓒刚刚经过了东光一战,大败了百万黄巾,无论声望还是势力那都是直线上窜,从此天下也就知道了他这号人物。更加让他感到高兴的是,青州百万的黄巾都被他弹指间轻而易举的给击败了,那么小小的一个袁绍,那就更加不用放在眼里了。 所以公孙瓒围攻广川之日,同时向天下发布了一道讨伐檄文,被讨伐之人,正是袁绍。 檄文中,公孙瓒历数袁绍的十大罪状,不仅斥之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恶人,而且还揭了袁绍的老底。 早在先时,公孙瓒就从袁术那里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这袁绍的生母其实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鬟婢女,当时他也只是随便听听,而今倒是正好抓住这个大做文章。于是将这件事情,在檄文之中一并写下,公布于天下。 这道檄文传到冀州各郡县,随之而起的波澜是袁绍没有想到的。 冀州本来不稳,在公孙瓒取得东光大捷后,见风使舵的大有人在。如今这道檄文一下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不到旬日之间,冀州诸郡县,不少地方都是纷纷宣布脱离袁绍,加入了公孙瓒阵营。 一时间,冀州风云再次激变。 那邺城的袁绍,在看到这道檄文后,更是气得差点吐血了。他再也静坐不下,立即召集了众文武,商议应付之策。 袁绍刚刚坐定,就有将军麴义站起身来,再次提醒袁绍广川的战事。 如今公孙瓒十数万大军正在围攻广川,广川方面驻军不足,只怕难以持久。姚贡联合陈诺已经数次向这边请求援兵了,所以请袁绍能够引起重视,速速发兵相救。另外,麴义本人要求带领所部人马先行。 袁绍听完后,将眼睛转向其他幕僚,一时也不做声。 别驾田丰看袁绍仍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激起了他心里的火气,他立即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坐视公孙瓒不管,不但无济于事,只怕会引起其他各郡县的恐慌!想公孙瓒一道檄文尚且能令冀州各部出现裂痕,若是等他攻破了广川,那事态只怕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再者,我冀州三郡六国,所不叛者唯有我邺城、赵国、巨鹿、清河还有安平等两郡三国而已,若广川一旦攻破,则清河、安平等国不复为将军有矣!而当此关头,陈将军依然能够坚守广川孤城,实属难得,将军若不及早救之,只怕得不偿失、悔之晚矣!” 田丰说完,监军沮授又道:“别驾之言是矣,望将军三思!” 其他各人也是纷纷点头,请求袁绍发兵。 此时的袁绍早已被公孙瓒所激怒,就算他们不说,他也是决意发兵的。有了众人的支持,那更是一拍而起,当即宣布起兵五万,兵向广宗,并让麴义带领所部人马先行。 麴义这边刚刚从邺城发兵,广川城那边却是瞬息多变。 公孙瓒兵到广川之初,陈诺就已经组织了一次袭击,目的是给公孙瓒一点厉害瞧瞧。 当天,公孙范的先前部队到达,正欲在广川城外安营扎寨,等候公孙瓒的到来。但陈诺并没有给他喘息之机,亲自带了人马,偷偷摸出了城,对着他尚未扎好的营寨猛的扑去。公孙范所带领的多为幽州兵,战斗力不错,但在遽然的袭击面前,最终还是以惨败收场,公孙范更是输得灰头土脸,没奈何,只好弃下人马去见公孙瓒。 虽然这一战侥幸胜了公孙范,也稍稍打击了公孙瓒所部的嚣张气焰,但大局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公孙瓒的大军如期来到了广川城下,将广川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伙人可不比当初的那些黄巾军,他们可是有久战经验的老兵,再加上他们刚刚在东光大胜了一场,士气正盛,非是陈诺所部能够比拟的。更何况,如今的公孙瓒所部,在人数上那也是远远优胜于当初城外的黄巾军,更是不能小觑。 面对势力悬殊的局面,陈诺当然不敢托大,他赶紧联合国相姚贡,两人联名,向袁绍发了数道求救文书,希望袁绍能够早日带兵来解广川之围。当然,陈诺在袁绍大军到来之前,也唯有以广川城为依托,与公孙瓒的十数万大军展开对峙。 公孙瓒的人马实在太多,而且装备上也是十分的优良,攻一次城下来,陈诺所部就要损失数百的人马。这还只是公孙瓒的试探攻击,若是全面进攻,只怕陈诺非要以惨败收场不可。 不得已,为了保持兵力,陈诺又想到了临时召集义勇兵这一招。 有了修县的经验,加上广川城百姓对于陈诺的信任,人马召集起来倒是挺方便,而且好多都是自发投军。不过数日之间,补充上来的义勇兵数量也达到了两千之数,可暂缓守城军队的压力。 但过了许多天仍是不见袁绍大军的影子,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诺未等到袁绍大军的到来,倒是先等到了姚贡病卧残榻的消息。 广川城目前的兵权虽然落在陈诺手上,但姚贡毕竟还是清河国的名义国相,对于姚贡突然的生病,陈诺或多或少还是要表示出关心。 百忙之中,陈诺带着典韦等十数名亲兵,到了姚相府上,亲自来见姚贡。 姚贡哼哼唧唧卧于病榻,见到陈诺来了也只是侧了个身子,表示不方便下榻,希望陈诺能够见谅。陈诺仔细看了他一眼,虽然是两眉锁着,到底面色上毕竟红润,怎么也看不出是有病之人。 陈诺随便打了几句哈哈,也并没有特别说些什么。倒是姚贡以病由,故意问了些城中情况,言道他这一病看来得麻烦陈诺好生守城了。 陈诺客气了两句,又道:“这些都没有什么,只是姚相你可要早些好起来,抵御公孙瓒在我,安抚民心可在姚相你啊。姚相你可听说了,这逆贼公孙瓒最近向冀州各部散发了什么讨伐檄文,这檄文一下来,冀州好多地方那可都是乱了套了。 有见风使舵者,趁此机会纷纷转而投向逆贼公孙瓒。甚至有些小的县城,就因为县令与下面处理不好关系,结果导致百姓联合起来,将县令给杀害了,以至多地出现了一县无主的状态……” 姚贡一听,脸色一变,故意咳嗽了两声:“呃……是吗?这些百姓是反了不成,他们难道就不怕官府讨伐他们?” 陈诺一笑,说道:“姚相你想得也太简单了,想在这样的时候,冀州上下一片动荡,谁还有功夫去管这些?莫说公孙瓒了,只怕袁将军他一时也是不可能有心去理会它了。这就叫捞着机会,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那些平时与上面积怨甚深的百姓,捞到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你说他们能不把握住吗,所以这样的事情也就见多不怪了。” 陈诺故意对着姚贡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倒是把姚贡吓得面色全无。 他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他最是清楚,太平时节还看不出来,但经过广川一战,也完全让百姓看透他姚贡的真正面目了。他为了整饬广川城池,那可是乱抓民夫,他们的怨气他可是早有耳闻。而更加让他不安的是,在前时对抗黄巾的战中,他为了取胜,那更是不惜动用大批的百姓,也早已经惹得百姓怨言四起。如果真如陈诺所言,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这些百姓闹事,那可如何是好啊? 不过,对于百姓造反杀官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姚贡到底还是怀疑多于相信。他现在从陈诺的话里,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由全身一寒。 如果不是百姓想置他于死地,而是陈诺呢? 陈诺若是利用‘百姓’来大做文章,然后将他的死因归咎于百姓,那么是否也能说的过去? 恐怕也不只是一个陈诺会这么做,一定还有好多人是有同样的想法。 他想到这一层,再看陈诺那副琢磨不定的神色,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他手上不由一哆嗦,身体上下冷汗直冒,大冬天里本来温暖的被窝,突然觉得是冰窖又像是火炉。 “不过话说回来……” 陈诺嘿然一笑:“像姚相你这样清正廉明的人,百姓爱戴都还来不及,自然是不会对姚相你不利的,姚相你就放心的养病吧。至于其他,还有我呢。” 姚贡再一看他陈诺和蔼的神色,恍然又觉得刚才是他自己多想了。不过听他将此话说得如此之沉重,也想必是借故故意在敲打他,难道他是看出了自己是在装病? 姚贡想到这里,赶紧是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了两声,算是稍作掩饰吧。 但陈诺的话并没有止住,他缓了缓口气,突然说道:“刚才说到这檄文一事,我还想多说两句,姚相你不会见怪吧?” 姚贡一笑:“咳咳,哪里,陈将军请说。” 陈诺轻叹一口气:“如今外面的形势姚相你大概也清楚了,有许多郡县因为意志不坚,结果就因为这逆贼公孙瓒的一封檄文便是转而投奔了他,这样的人走了也实在不足为惜。 听说如今不但是渤海,且连河间、中山、常山等国都相继宣布承认公孙瓒为共主,目下所剩者也不过我等数国而已。对于这件事情,姚相你有什么看法?” 姚贡咋听这话,心里还是不由微微一颤。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也不应该此时拿来讨论。 姚贡轻咳两声,故意装傻:“这个……这个嘛……这件事情想必袁将军他自有主张,像我们这些作为部下的,只需谨守本分,不做妄想也就是了。” 陈诺笑道:“姚相这句话我爱听。哎,想如今世事维艰,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的,也当慎重才是,不然一步错,步步皆错。姚相,你说是吗?” 姚贡被陈诺这么一话,不由心下里一声苦笑,陈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说给我听的吗? 他虽然心里有此疑惑,但也不好当面质疑陈诺。毕竟广川城的兵权都已经在他手上了,他这个国相听起来不错,也只能是个摆设了。 他连连点头,说道:“咳咳,陈将军所言甚是,我姚贡受教了!” 陈诺话一转,突然问他:“对了,听说安平国相高焉跟姚相你是多年的朋友是吧?” 他怎么问到这个了?姚贡想了想,也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是是,我与他相交已经有些年头了,怎么,陈将军你也对高焉高相感兴趣?” 陈诺哈哈一笑:“我不过一个小小司马,如何敢高攀高相他?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公孙瓒大军逼我城下,想高相自始至终能够稳如泰山一般的坐守安平,不像其他人那样急着表露态度,也算是难得。所谓板荡见忠臣,希望高相他能够一如既往,不要一时犯了糊涂!” 他说出‘糊涂’二字时,却是转而盯着姚贡在看。 “咳咳!” 姚贡脸色瞬间大变,连忙以咳嗽掩饰,心里却敲打起了他的那面小鼓。 他不敢直面陈诺逼视而来的目光,顿时间感到了局促不安。 陈诺特意赶来跟他说了这些,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姚贡大气也不敢喘,脑子了一顿的胡思乱想,一时间居然忘记了陈诺在场。也幸好,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士兵,向他们报说城外有一伙兵马杀到,打的是高字大旗,好像是安平国的高焉到了。 那姚贡一听,差点跳了起来,脸上充满了喜色,赶紧问道:“是高相吗?快,快开城相迎!” 话刚说完,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么一说也实在是太过鲁莽了,毕竟现在广川城的守备他已经交给了陈诺处理,所以这件事情还得先问过陈诺。 陈诺一看姚贡的神色,随即嘿然一笑:“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姚相,恭喜你了!” “曹操?” 这件事情跟曹操,他有什么关系?姚贡被陈诺一说也是糊涂了,但他也没心情理会这些了,赶紧说道:“我看高相此来定是为了解救我广川之围,所以还请陈将军你能代本相迎接高相入城,有劳将军了!” 陈诺一笑,拱了拱手,说道:“果然还是高相面子大,他人未到,姚相你听到他的名字人就精神多了,看来,这高相是得我去亲自请他了。不过话说回来,能不能办成此事,还得请姚相你多多担待在先。” 陈诺说着,丢下了姚贡,带着典韦等也就离了姚贡府,直奔西门。 第七四章:箭矢一支退高焉 广川城,西门之外,一彪人马杀散拦截的公孙瓒所部,冲到了城下。 “我家高相率领部卒三千前来相助广川,城上.将军速速开城!” 下面高声叫喊着,陈诺时也已经从姚贡府上过来,立身墙头。 陈诺端视了下面部伍一眼,放声说道:“哦,原来当真是高相到了,请高相相见!” 大纛之下,只见一个文官打扮的人扯马上前一步,向陈诺说道:“本相在此,城上可是陈诺陈将军?” “唔!” 陈诺城头打拱,连连说道:“不敢,鄙人正是陈诺,不知高相所为何来?” 那高焉说道:“本相与姚相乃至交好友,如今他坐困此城,本相岂能坐视不管?今日本相领兵前来,便是欲要助姚相一臂之力,共同抵御公孙逆贼之兵锋。所以,还请陈将军速速开城放我等入城,如何?” 陈诺扫视了城下众人一眼,一时没有开口。 陈诺身后立着典韦还有赵雪。 那赵雪仔细瞧了瞧,也瞧出了些破绽来。她生怕陈诺就这么答应了,赶紧一扯陈诺衣袖,低声说道:“将军不可!想如今高相冲破贼营到我城下,我军虽未开城迎他们进来,他们却也不是十分上心,似乎也并不担心身后公孙大军随时杀来,此其可疑之一; 再者,雪儿观那后面的公孙大军,虽然为高相所趁,一时无法组织人马追来,但也不至于不做理会,在旁观望,此其可疑之二。有此两点,雪儿担心这其中必然有诈,望将军小心为上!” 陈诺听赵雪这么一说,也是十分欣喜赵雪她的缜密心思。不过他自有计较,倒是不做一语,将头转向城下,嘿然一笑:“高相果然大义,想公孙瓒围我等日久,袁将军未到高相倒是先来了。此乃古人之义,佩服佩服! 本来,高相以义前来,我当开城相迎,只是奈何如今两兵交于城下,公孙逆贼在后,怕我这城门一开,贼人也就跟着入城了。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恕某暂时不敢轻易开城,还望高相担待。” 高焉一听,眉头一竖,想要发作但又立时止住了。 他眼睛一转,勉强一笑,说道:“陈将军身负守城重任,在此之时谨慎行事也是情有可原,本相不怪将军。这样吧,本相也不为难将军你,请将军派人速请姚相前来搭话,想来,只要姚相开口了,这件事情也就自然好说了。” 陈诺嘿然一笑,立即道:“实在不巧了,姚相他此刻身在病榻,只怕一时不能跟高相你相见了,所以……” 一语未了,却听身后一声长笑,一人高声说道:“啊哈哈,城下可是高相,哎呀,快快开城放高相人马入城!” 从声音里也能听得出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姚贡。 刚才这姚贡还身处病榻,如今居然出现在了西门城头。 陈诺倒是没有想到姚贡此刻会紧跟着他的步子就来了,看来他这也是豁出去了,他还真的把高焉当成了救命恩人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陈诺也不动,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士兵。 眼前的这些守城的士兵,他们皆都是陈诺的心腹,听的是陈诺的话。虽然姚贡有令,但没有陈诺发话,他们仍是呆立当地,不做一语,更不挪动身子,权当没有听见。 眼看姚贡尴尬的矗立在那里,倒是陈诺走了过来,向姚贡一拱手,故作吃惊的说道:“哎呀呀,姚相刚才还不是病得厉害得很吗?如何这会儿跑到墙头来了,这里这么大的风如何是久处之地?姚相你听我一言,还是赶紧回城去吧,免得旧疾未了又添了新病!” 陈诺说着,眼睛向着典韦稍稍示意了一下,典韦也即明白过来。他稍一点头,即虎步上前,就要夹着姚贡走。 姚贡这次来也深知十分冒险,故而将府上的家兵都带了出来。 他身后跟了十几条汉子,眼看有人对姚贡不敬,也都是纷纷上前,拔刀相向。 姚贡也是豁出去了,对着陈诺冷笑一声:“本相的病自己知道,也不需陈将军你来关心。本相如今要问你一句,在这广川城到底是你陈诺说了算,还是我堂堂相国说了算?” 陈诺将典韦叫回,方才故作惶恐之态,说道:“死罪死罪!这广川城乃清河首府,大人你又是清河国相,在这广川城里当然以国相你为尊,这还用说吗?” 姚相鼻子一哼,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为何我想要开城见见老朋友都得不到将军你的‘恩准’呢?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国相吗?” 陈诺嘿然一笑,他这是狗急乱咬人了。 他也不做解释,只是故作惊讶,连忙道:“误会误会,这高焉高相难道真的是姚相你的朋友?” 姚贡鼻子一哼,这陈诺是怎么了,先前我还在府上跟他说过的,此时怎么反而明知故问起来? “当然,这还有假不成?” 姚贡袖子一甩,急着想要开城将高焉等接进城中,故而再次催促左右人等扯吊桥,开城门。但被陈诺及时阻止,再次低声问了姚贡同样一句。姚相被他连问两遍,心下不耐烦,但也不好不答,只得鼻子重重的一哼,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下来。 陈诺听后更是惊讶了,拉着姚贡走到一旁,低声对他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知道姚相你对我有些偏见,但姚相你有句话不可不听。我先前不是反复跟姚相你说了吗,在目前局势下,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的,最是应当慎重行事,不能走错一步。不然一步错,步步皆错! 姚相,我陈诺不是故意要刁难于你,只是这件事情说来甚是棘手啊。你可知道,高焉他突然兵临城下所为者何,难道姚相你当真以为是里帮助我广川的吗?姚相如果这么想,那当真是大错特错了。 姚相你还不知道吧,这高相如今已经将安平国卖给了公孙瓒了。他这次来,就是想从姚相你手中骗开广川城门,然后再杀了你我。想高焉乃是失节之人,难道姚相你还跟他一口一个老朋友吗?这要是让袁将军听到,只怕对姚相你不利吧?姚相,可千万三思啊!” 姚贡听陈诺这么前后一说,脸色大变,但瞬间又变得理智起来:“陈将军莫要危言耸听,莫说高相他不会出卖袁将军,就是赚城来杀你我,只怕也是将军的臆想猜度罢了。陈将军切勿再言,只怕到时袁将军会怪罪下来。” 陈诺一笑,说道:“我故知姚相你不相信,如果我拿出了高相与公孙瓒之间勾结的证据来,姚相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姚贡微微一愣,也不知道陈诺他掌握了什么证据,想要亲自一见,陈诺又没有立即拿出来。 他正迟疑这,陈诺安抚了他一句:“姚相勿动,是非曲直,我这就让姚相你看个明白!” 陈诺说着,也不管姚贡了,转过身来,向着下面突然喊道,“下面听着!姚相说了,念在往日情面上,暂不追究高相你故意赚城之罪。高相,你可收拾人马,速速将军队后撤,然后任你跟公孙瓒如何联合攻打我城池那是你的事情,但现在,你必须速速离开,否则弓箭手伺候!” 陈诺说到弓箭手,他身后的士兵立即是跨前一步,全都扯起了弓箭,向着下面瞄准。 陈诺这句话唐突至极,就连高焉等人也被他给说懵了。但高焉毕竟心里有鬼,还以为自己的计谋败了,不由的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若是因为陈诺的几句话就让他从此心死,他是不甘的。他手上紧拽着缰绳,口里喊道:“城头上是姚相吗?姚相,老朋友我可是来救你广川来的,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如何还让人说这些伤人的话?你……” 他话没有说完,就见城头上陈诺鼻子一哼,突然从袖子里扯出了一封帛书,将其绑缚在一支箭矢上,然后卯足了劲,一箭射了下去。 这一箭不偏不倚,射落在高焉马前尺许的地方,若是陈诺有意,只怕高焉此刻也已经被他射落马下了。 高焉吓得脸色大白,慌乱中只听城头上陈诺大声叫道:“高相,你可仔细看好了,这是不是你当初与公孙瓒之间互通的书信?这封书信如今已被我军截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高焉心里本来有鬼,加上这一箭的作用,还哪里敢取箭来看,他赶紧是一夹马腹,往回就跑。那些跟随而来的士卒,见主将走了,那更是没了主心骨,纷纷跟着落荒而走。 “姚相如何?” 陈诺指给姚贡看,姚贡早已经吓得面色全无。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是真的,本来他还想借助高焉的势力来制衡陈诺,故而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也不管是不是在假生病中,硬是冲着走了出来。本来,还以为这次定能够得成,没想得高焉如此不给力,还当真投靠了公孙瓒。 姚相又气又急,六神无主,听陈诺来问,也只是不停的点头,并不他说。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既然姚相你的病已经痊愈了,也请姚相继续出来主持安抚百姓的工作。” 姚贡仔细一想,唯一能够指望的高焉如今指望不上了,他还真的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从此以后想要扳倒他陈诺,重新夺权只怕已是妄想了。先前装病是为了麻痹陈诺,现在胸口隐隐传来的阵痛,却在告诉他,他真是生病了。 但已经有过一次病历了,哪里还能继续说病?姚贡咿咿呀呀,随便应付了两句,也就赶紧告辞了。 姚贡这边下来,城下的高焉所部也不敢小觑陈诺,赶紧往回撤了。幸好公孙瓒大军接应得快,不然陈诺还真想趁此机会开城再送高焉一程。 那高焉没有赚开广川城门,只好到公孙瓒那里去领罪。 公孙瓒虽然觉得很是可惜,但也并没有急着责备高焉,只是问他何以会如此不密,让陈诺看出了破绽来。高焉只得将陈诺截获他们之间的书信一事说出,公孙瓒向他讨要书信,幸好临撤前高焉部将已将陈诺射下的那封帛书连带着箭矢拔出带了回来,高焉将其交给公孙瓒看。 公孙瓒一看,苦笑一声,将其交给高焉。 高焉一看,连连指着上面的书信内容:“这不对劲啊,我何尝说个这些,将军,这封书信是假的,是……” 公孙瓒已经站了起来,嘿然一笑:“从来陈诺诡计多端,你上了他的当不足为怪。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你知道就好。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高焉讨了个没趣,也只好怏怏的退了下去。 当然,高焉突然投靠了公孙瓒,陈诺能够及时识破,并将其驱走,并不是陈诺一时之侥幸,乃因为他对于这件事情早就有着关注。在这之前,他因为时刻谨记着郭嘉对于高焉此人的评价,故而对高焉刻意留意了起来。 想郭嘉的评语如果没错的话,那么在此纷扰之际,其他各郡县纷纷高举起了公孙瓒的旗号,而高焉为什么自始至终仍是坚守着安平国不动呢?要知道这安平跟清河是接壤,而且他的治所信都跟广川又是如此的近,想远的地方如常山、中山等国都相继投靠了公孙瓒,他没有道理仍是一直守着安平国而不做任何的表态啊。 高焉如此异样的此举,如果不是大义,那么就是大奸,陈诺当然不能不留意。 他于是将此事暗地里交给了典韦处理,典韦则将他平时训练出来的那批‘刺奸’全都派了出去,也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知道了高焉暗地里勾结公孙瓒的事实。所以当高焉带同大军到他城下时,陈诺方才能沉着应对。 典韦的‘刺奸部’本来就是保密的,这件事情也是秘密行动的,所以赵雪等人不知道也并不奇怪。 这件事后,陈诺也已经得知了袁绍从邺城起兵五万的消息。不过袁绍并没有将兵马直接带来,除了让麴义担任先锋带兵来解救广川城外,袁绍则将军队暂时驻扎在了巨鹿郡的广宗县,以为声援。 袁绍的意图其实很明显,他不过是想借助陈诺再抵挡公孙瓒一阵,以期获得最佳的决战之机。到时不管陈诺是否能够战胜公孙瓒,等到广川战事结束,公孙瓒也必带着疲惫之师继续深入,这样,他以逸待劳迎头击之,此功不难。 袁绍有他的算盘,陈诺当然也有他的计较。 他也是想借助广川城一战,以此捞取更多的资本。不管此战的成功与否,对于他陈诺来说是有裨益而无一害的。 毕竟,围攻广川城的可是取得东光大捷的公孙瓒,而且他的兵力是陈诺的十数倍。若陈诺侥幸获得胜利,那就是踩在巨人肩膀上的胜利了,纵然不能,那同样也能提高他的声望。 所以此战对陈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能够获取最大的利益。 但是,有所谓宁为鸡头不为牛尾,若在此战中陈诺自始至终屈居于姚贡身后,不说姚贡能不能打赢这仗,就算打赢了,那也跟他陈诺没有多大关系。所以陈诺为了当这个‘鸡头’,方才不惜以一切的代价,一步步从姚贡手中将军事指挥权夺了过来。 有了这根指挥棒,何愁将来不能建立威望? 陈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了。如今他掌控了广川四门,且利用职务之便,扩充了个人武装,其所部人马已达两千左右,这还不算那些临时招募来的义勇兵。 陈诺这边坚守着城池,不数日间,突然传来麴义率领所部人马将要到来的消息。 虽然没有得到袁绍亲自来救,但有了麴义这支人马的相助,陈诺多少看见了希望。陈诺接到消息后,也即派出了人马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双方商量入城日期,以及如何入城。 可事情偏偏没有那么的顺利,麴义这边领着人马尚且距离广川城二十里之地,就被公孙瓒的探马发现了。公孙瓒于是立即组织了人马,对麴义的人马进行阻截。 麴义所部不过两千多人,而公孙瓒派出去的就有数万之众,双方人马在数量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差距,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更何况麴义是远路而来,如何对战?这麴义虽然骁勇善战,到底还是被公孙瓒派出的人马给阻击在了半路。 麴义虽然努力奋战,奈何对方人数的差距实在太大,加上他初来此地,对于广川的地理不是熟悉,这样又失去了地利,更别说发挥他的战力了。就这样,双方交战不过一个时辰,麴义的人马就被对方团团包围了起来。 也幸好,麴义这边刚刚接战,就派出了人马通知了陈诺。陈诺得到消息后,不敢耽误,立即组织了人马,决意亲自去救。 不过,陈诺在出城之前还做了另外一件事,他亲自去了一趟姚贡府上,将他请了出来。 第七五章:典韦夹矛震敌胆 广川城西南二十里处,浓烟滚滚,杀喊震天。 从东南方向不断增援的人马,已经将这小小盆地堆积了起来。双方势力上的差距,已经让麴义人马饱尝痛楚。 这两千余的人马虽然不多,但其中的大部分却都是精锐,多数是麴义从凉州那边带过来的。这些人,随着麴义从西凉战场与羌胡厮杀,一路到了河北战场,虽然经历过无数的凶险,但在麴义的带领下,无不是最终化险为夷,转败为胜。 但今天,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不是一般的矫健,且都是新近在东光一带打完一场大胜仗的威武之师。他们在人数上远远就超过了他们十倍不止,更别拿他们相互之间的士气作为比较了。 双方势力悬殊,加上士气的寡胜,这场战,其实不打也能明白孰胜孰败。 但他们的将军麴义没有气馁,他仍是坚持着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指挥着全场的将士,哪怕杀到最后一个人,他也要屹立在哪里。 他鲜亮的铠甲上已全染上了血,也不分敌我糊在了一起。 他那张刚毅的脸庞上,双眉如剑怒拔而出,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喉咙里不时的迸发出滚雷般的吼声。他手持着一杆长枪,枪尖兀自随着他的收拾转动着,扫视着,击打着企图靠近他身体的任何来犯之敌。 他身边的亲兵面对敌人的不断压迫,虽然没有的害怕,但他们实在不想看到他们的主将就这么的受困于敌人垓心,所以渐次的围拢过来,劝说麴义是否考虑在敌人还没有合围之前先撤出去。 撤的便宜词,说得难听点,就是逃。 麴义自莅临战场以来何曾想过有一天要做逃兵,不,他不逃! 更何况,他此来的目的是为了解救他的兄弟陈诺,如今他的大军就离广川城不过二十里了,如何在这个关键时候撤退? 他的兄弟需要他,他不可能说走就走。 麴义咆哮着:“谁也不要说了,要么向前冲到广川城下,要么今日就战死在这里,别无二路!” 有三五个敌人手执大刀偷偷奔袭到麴义的身后,猛的扑来。若非麴义反应得快,眼看就要着了他们的暗算。他居高临下的那么一扫,虽然将贼人的刀锋给拦住了,但他手中木质的枪杆也跟着折了,纲质的枪头黯然落在了石缝之间。 那三五人抓住这个大好机会,要紧的呼啸一声,各自窜着跳着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尽往麴义身上身下招呼。 麴义手中的木头棍子也没办法杀敌了,只得将之一掷,投了过去。就这样稍稍挡了挡贼人的奔突之势,他则趁机拔出了腰中的佩剑。 呛啷啷一声,佩剑拔出,如龙怒吟,从上而下,直斩贼敌。 麴义这人长得壮实,个头虽然不算高大,但窜跳的本事却是实在不错。他一剑拔出,身子跟着弹起落下,已斩杀一人。这一剑落下,丝毫不做眷恋,接着拔出斩下。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但见剑光连闪了两闪,两人跟着倒下。 他转眼间接连杀了三人,其他两个未及冲上的,都是吓得额头冒着虚汗,停滞不前了,一时间居然忘记了此刻身处战场。 不过其中有一人倒是反应迅速,眼看着麴义击杀完第三人后手上稍稍钝了钝,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糟糕!” 麴义没有想到,他这一剑砍得快了,不想砍到了对方盆颈和肩甲之间的缝隙里,拔不出来了! 战场之道瞬息万变,稍稍不慎则满盘皆输。 一下不能拔剑,那么就必须立即舍弃,另想他法。他可等,敌人却不可等! 也就在这时,那其中一人猛的侵身,操起手中刀子,望着麴义当胸斩下。 若然等他这一刀落得实了,只怕麴义就要被贼人拦腰砍做两截了。 麴义猛吸了一口气,一股寒意传遍了全身,难道我麴义就要战死在此么? 但结果却恰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麴义没有倒下,倒下的却是那个欲要置麴义于死地的卒子。 击杀他的是一把小刀,从他身后飞来,直插他后背脊梁骨。 这一刀虽然隔得远了,不论气势和力道都稍稍欠缺了些,但仍是不偏不倚,及时将其射杀。 “好险!” 麴义当真不敢再想,要是迟了一步,只怕此刻倒下的是他,而不是眼前这人了。 他此时还不能松懈,还有一人等着他处理。 他赶紧将手中剑拔出,在仅剩的那人做出反应之前,立即是再挥出了一剑,一道血剑怒起,啪的将其斩杀当地。 他手上这一剑挥出后,也不管有没有杀死贼人,立即是举目向前,他很想知道,会是谁在这个关键时候救了我一条性命呢? 斜刺里,一骑呼啸,转眼奔突而至。只见骑上人全身甲胄,手持长枪,腰佩大刀,他在看了一眼麴义后,紧绷的脸上立即是展露出了笑容,一扫刚才那副紧张的表情。 “大哥!” “贤弟!” 麴义跳下去,将地上那人后背插着的那柄匕首拔出,操在了手上,跳着奔了过去。 骑上人当然是陈诺。陈诺恰时而至,身后带着两千多的人马,接住贼兵就是一阵厮杀。 陈诺为了救他,几乎将城中所能带出来的兵力都带了出来。 敌人虽多,境况虽险,不过总算来得及时。 陈诺松了一口气,抓着马缰,控马来到了麴义这边。 “大哥!” 麴义将那把小刀上的血迹擦拭了干净,亲自交还给了陈诺。 恐怕麴义结义之初,他也不会想到,他送给陈诺的这把小刀,最后居然得了它才能挽回了他这条性命。 陈诺笑着,将手中抢一转,伸手接过那把匕首,方才说道:“贤弟!什么也不要说了,你该做的已经做了,现在该是大哥我出手的时候了。” 陈诺这句话虽然简单,但麴义听来却很是不简单。 要知道,在此之前,麴义因为袁绍从中作梗,他跟陈诺之间的关系那是一度僵硬着。他这次带兵前来,也没有奢望陈诺能够原谅他,不过是尽兄弟间的最后一份情谊罢了。刚才陈诺情急中的一刀救了他一命,他已经很是感激了。 更让他感激,或者感动的,则是陈诺此刻这一句话的功用了。 能说出这样话的,非亲人便是故友,若非铁一般的交情,如何轻易说出这些来? 麴义激动得身子一颤,赶紧说道:“大……大哥,这么说来,你不再生小弟我的气了?” 陈诺一笑,说道:“贤弟这是哪里话来?大哥我何时生过贤弟你的气来?你我既然一日为兄弟,便是终身为兄弟!兄弟之间,本来就是患难与共,不论彼此。所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你今日能够舍命前来,就足以证明兄弟你我之间的情意,至于其他,我们何要管世人说那是非!” 虽然他们之前有过小小的误会,但他这句话也足以将之抵消了。 陈诺一句话出,麴义听来,那更是莫名感动。 死亡不足以让他恐惧,唯有兄弟之间的情谊让他这个昂藏男儿为之堕泪。 麴义,身于凉州,长于凉州,汉末在凉州为军。凉州,其地羌胡杂居,特殊的环境,让他有了跟别人不一般的成长经历。 在汉时,凉州相对于中原来说是边鄙之地,其地所出身的人物虽然多是武勇非常,也是常出英雄人物,但因为光武爷的一道诏书,彻底改变了凉州人的命运。 光武爷规定,凡凉州人不得内迁,把凉州人当做贱民看待。故而张奂立下平羌大功,不求升赏,只愿籍贯内迁弘农,为的是子孙不再受欺压,不再受战乱之苦。而凉州子弟为抗击外敌,所以世代习武,出了多少能征惯战之士,可朝廷却不加重用,提拔的却是那些百无一用的高门子弟。 麴义因为在凉州受不到待见,不得不远走河北,随了韩馥。本以为,在韩馥手上能尽展其愿,可惜韩馥庸才,麴义不得已在袁绍的召唤下,舍韩馥而从袁绍。 本来,麴义就因为出身西凉州的缘故,人缘上就很不好,再加上他这一‘叛变’,名声也就更加的臭了。说实在的,他这人本来就极是高傲,自从他投奔袁绍以来,那更是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 除了陈诺,也只有陈诺。 他与陈诺之结义,虽然看起来有些仓促,其实也是麴义经过精打细算的,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虽然在结义之初麴义并没有见过陈诺,但是陈诺的名声早在此之前就传到了麴义的耳朵里,一个人尚且能够为自己的‘仇敌’而舍身忘我,更何况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呢? 在汉末,古风犹存,男儿立身世间无非是讲义气重然诺,陈诺有此品格,更是得到麴义之敬慕。 所以,看似他跟陈诺的结义有点草率,实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因为上次一事,他们之间明显出现了裂痕,麴义也为此而不自安。 在这件事上,陈诺因为一时不便解释,他们之间的误会也就加深了。陈诺的苦衷麴义一时不能了解,还以为陈诺是真的误会他了,也就陷入了更深的自责之中。 麴义为了弥补这个误会,不惜触怒袁绍也要争着当这个先锋。他这次前来,就是想要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的。本以为,就算陈诺再大度,他们之间的误会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翻过去的,倒是陈诺的一席话,顿时让麴义热泪盈眶,愧不自如。 他还以为陈诺会为他们之间的误会而因此耿耿入怀,可他完全想错了,陈诺不但没有,而且从来都不会有。原来误解的人是他自己,是他误会了陈诺有‘误会’他的想法,他此时才知道,原来陈诺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坦坦荡荡。 “岂曰无衣!” 麴义扯上前两步,从袖子里拔出了另一只匕首。他呈上来,与陈诺那把匕首放在一起,这才将匕首上的八个字连成诗经里的一句。 “与子同袍!” 陈诺目视着他,肯定的说出了这一句。 “大哥!” “贤弟!” 陈诺与麴义相对而视,彼此之间的信任更加增进了一层。 陈诺虽来,到底贼人未走,此刻仍是战场,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在陈诺未到的时候,麴义身边的人被贼兵杀散,甚至将军麴义也接连遭遇险境。在远处山头指挥的有两位将军,一位是公孙瓒堂弟公孙范,一位则是将军严纲。他们眼看着麴义已经深陷困境,只要再坚持一会,等到大军完全合围,麴义就成了瓮中捉鳖,想要逃只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胜利眼看在望,可是突然出现的一彪人马将围攻的大军给打开了一道缺口,就像是一张紧密的渔网破了一个洞,不论是小还是大闸蟹,纷纷有了逃窜的机会,战场上也因此再次有了变化。 公孙范尚未看清来人,倒是猛吸了一口凉气,挥枪一指,喝问左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旁边将军严纲看得清清楚楚,赶紧上前说道:“不好了,像是广川城陈诺亲自领兵杀了出来!” 公孙范曾在陈诺手上吃过一吃大亏,这次围攻广川也没有在陈诺手上讨得一丝一毫的便宜,差点还死在了陈诺手上,陈诺对于他来说是噩梦,更是仇敌。 他脑子一转,看看战场上自己雄壮的人马,再看对方加起来就那么一点,也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公孙范鼻子一哼,瞪视了严纲一眼,喝道:“慌什么!陈诺不来算他走运,他既然来了,也要叫他留下点东西再走!” 公孙范扯起马,举起手中长枪,向前一指,“都给我杀上去!” 他倒是不怕死,冲在了最前面。他身后的严纲虽然武力不济,胆量不足,但眼看着主将公孙范都冲上去了,他也没有理由落后,赶紧是一拍马,跟着杀上。 公孙范那边一呼喊,其实陈诺这边也已经知道了动静。转眼间只见东北方向烟尘如雷般滚将过来,陈诺一扯马,将匕首收回,吩咐身后人给了麴义一匹马,让麴义带着余下的人马先走。 麴义出身凉州,久战沙场,观察能力极强,眼看着烟尘大滚,知道是对方发动了所有骑兵,只怕不下千数。单单骑兵就有这么多,更别说是那些紧随而动的那些步兵了。敌人先前还是慢慢吊着他,现在看来是动真格了。 在此紧要关头,麴义如何说退就退,他讨过一支长枪,就要逞强杀上去,但被陈诺及时扯住了。 陈诺与他说道:“我故知贤弟你贤勇,但此刻不是逞强之时,若是贤弟信得过兄长我,就请立即转身!” “可是!” 面前陈诺坚毅的表情,麴义只好妥协,转身提骑而走。 陈诺举起长枪,向三军喝道:“典韦与我断后,其余人等皆走!” 他命令一出,虽然潘璋、朱灵等人都很是不愿,但也是丝毫违逆不得,也就照着做了。毕竟对于陈诺,他们很是信任的,陈诺既然如此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更何况此时是在战场,犹豫不得片刻。 潘璋、朱灵等将与麴义等往前冲杀,陈诺带着典韦数百人则往后迎着公孙范的人马杀了上去。 这公孙范自以为骁勇,一马当先,望着陈诺人马堆里一头扎了进去。公孙范举着长枪一心寻着陈诺杀去,却完全没有顾及马下。他马下早有一将徒步如飞,甩开了膀子冲着他而来,等到公孙范发现,却已经到了他的马下。公孙范吃了一惊,上次广川城外被夜袭时,他也曾遇到这厮的阻击,当时他是来不及组织人马就大败而逃,夹马而走,颜面丧尽了,没想到此刻又被他遇到这厮了。 遽然间的遭遇,让公孙范犹豫不了片刻,他端起手中长枪,想要给典韦一个迎门开花。只是他枪到一半,却被轰雷一般的吼声给震住了,吓得他脸色全无,扯马倒走。 也算是他走运,其时典韦刚刚冲到,未及伸手去拔背后的一对铁戟,不然招呼他的可不是简单的一吼了。 当时他冲上来,戟未拔出,就见迎面一枪直奔而来。这一枪尚不足虑,奈何此时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他步未落,而两边的骑兵迎头冲上来,纷纷撞向他。 这些骑兵突然被典韦雄壮的虎躯给拦住了,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不及避让,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家伙,全都尽情往典韦全身上下招呼过来。 典韦虽然自恃武勇,但面临急冲的马匹,锋利的长枪大矛,他也来不及拔戟了。 情急中,他身躯猛然一挫,伸出双手来,将两边刺上来的长枪大矛全都往自己胳肢窝里招呼过来,狠狠的夹住,至于迎面来的公孙范一枪,他既然不能用嘴巴去接,只好用吼。 他猛的一声长吼,吼声如雷奔,不但震退了公孙范的坐下马,且借助这股蛮狠之力,胳膊一扭,两边被他夹住的长枪大矛,随着木折之声,全都为之断裂。 那些骑兵遽然遭遇这种情况,也是跟着大乱了起来,纷纷倒撞,或是被掀下马来。 第七六章:陈诺设兵待公孙 此地地势较为开阔,距离广川城十五里,方位西南向。 陈诺只带了数百人马亲自断后,在典韦等人的掩杀下,也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到了这里,与麴义、潘璋等人会合。 刚才的一阵厮杀,如其说是杀,不如说是吓。 想当时公孙范自恃武勇,单骑冲到,若不是恰时典韦无法抽身取戟,当场就要被典韦劈杀于马下。当时典韦的一声怒吼,不但震退公孙范,亦将那些企图围攻典韦的骑兵全都摔丢下马来,立即是筋折骨断。 本来战场之道瞬息万变,他前面这一稍稍迟钝,后面那些紧跟上来的骑兵,皆都是不及避让,迎着前面马的屁股直接撞了上去。那些稍稍机灵些的,虽然立即勒马往旁边闪开,但也并没有捞到好处。 毕竟骑兵冲击自有阵型,不是乱冲的,只要这边稍稍有偏差,其他人马也不得不跟着避让。如此一来,本来急速冲驰的人马,在这一偶然的突变事故面前,顷刻间已经闹得人马大乱。 典韦一声怒吼刚了,也根本不给其他人机会,拔出双戟,甩开双臂就大干了起来。 那些冲到他面前的马匹,不是吓得乱转,就是慌乱的往其他马身上撞去,见了典韦如见了恶鬼似的,走避不及。而那些坐骑上的士兵,本来全凭的是一股气势,既然气势为典韦所夺,顿时也就如泄了气的皮球,若不是有将军在后,早没了魂了,至于战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诺远远的看见,心里大块,他一提缰绳,对着典韦喊道:“擒贼先擒王,典韦与我先将贼将拿下!” 其实公孙范就在典韦身前不远处,他刚才被典韦一吓,还没有回过魂来呢,兀自调转着马匹就要回战。 当他重新拎起手中长枪,抬头看向典韦时,不知为何,居然心里一寒,提不上劲来。 他努力捏住长枪,却发现他的那张手掌已经开始在抖。他愈是想要控制住他,却发现愈是难以控制。他额头上滚着汗珠,片刻间已经滑下眉头,向眼睛里流去。 他眼睛一眨,就在这时,突然一声雷吼再起,他吓得轻啊一声,手中长枪落地。 其时,典韦听到陈诺的提醒,也已经丢下面前的那些小卒子,对着公孙范如猛虎般扑了上去。只是他面前尚有许多贼兵拦住去路,他也是一时冲不开,害怕公孙范跑了,心里一急,又是一声雷吼发出。 也别说,这声雷吼的确有效,不但震退两旁士兵,就连隔远的公孙范也给吓着了。 那公孙范遽然间被这声雷吼给吓个半死,长枪落地,还想伸手去捞,猛然看到典韦身影,早吓得愣住了。他似乎也已经忘记要逃跑了,居然是呆立当场。 眼看典韦一戟朝他面门直奔而去,若差池片刻,公孙范就要身首异处了。 也就在这关键时刻,从公孙范身后冲出一人,恰时举起一把大刀,吭哧一声,砸出一团火花。随着火花擦亮,跟着一声惊呼,一把刀直甩了出去。 严纲手中的大刀,被典韦掌上长戟一磕,突的弹了出去。 刚才若非严纲恰时架起这一刀,只怕公孙范就要没命了。 不过,以严纲的本事要想接住典韦的戟,那根本是痴人说梦。他虽然拼尽了全力缓住了典韦的攻势,但他这一刀磕出的同时,虎口上也已经掀起了三层皮,鲜血跟着直溢。这还不算,他拿刀的手臂也是跟着巨震,脑子轰然一声懵了,胸腔里更是难受得要死,一股甜腥味跟着往喉咙里直钻。 虽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到底公孙范死里逃生。也就在严纲替他挡这一戟的当儿,他则调转马头,向后乱冲。 那严纲虽然身受重伤,到底求生**强烈,一击后,他也是跟着调转马头,向后疾走。 典韦还想去追,只怪场上太乱,这边刚走,又有人马胡乱的冲上来,误打误撞的拦住了典韦的去路。等到典韦杀散这些人,还想冲上去,公孙范和严纲也已经不见了。 陈诺也不想恋战,趁着敌人奔走之际,立即举枪大呼:“敌军败了,敌军败了!” 虽然目前情势逆转,但公孙范怎么说也带来了数万的人马,要说败岂能轻易就败了?但战场上就是这么回事情,战场之中的每一个人就像大海里的一颗沙子,若没有站在远处纵观瞭望,哪里知道自己这边是胜是负?而他们之所以一直打下去,那是因为随着大势,大势走则走,大势退则退。 陈诺这一声败了,公孙范部下也就以为败了,自然也就跟着乱奔。 更何况,公孙范的确是败走,虽然走得有点不甘心。原本,他想以他手上的数万人马,岂能轻易言败,大不了等将那恶汉甩开了,再重新指挥大军对陈诺等进行反击也不迟啊。可是,一旦这‘败’由一人口里说出,其他人人心跟着丧乱,谁还管他真败还是假败,逃命要紧啊。 那严纲虽然打马紧跟在公孙范身后,那也是凭借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 他也是有公孙范同样的想法,个人的胜负不算什么,等会总要报回仇。只是他哪里想到,他们一走,其他不明情况的士兵在敌人一阵大呼后也跟着往回跑,就算止也止不住了。 “噗!” 那口抵在喉咙里的鲜血,也终于是被激化了出来。严纲大叫一声,再也支撑不了,手上缰绳一松,整个人仰面向马下栽去。也幸好,他身后亲兵恰时跟着上来,发现不妙,赶紧冲了上去,扶正了严纲的身躯,拽着他的缰绳就走。 这数万士卒一旦有一人跑,其他人也是跟着跑,顷刻间,公孙范大军崩溃瓦解。 陈诺驱敌的目的已经达到,在一阵追杀后,适可而止,也即叫回了典韦,全军往回撤。 陈诺虽然叫麴义、潘璋等先走,但这些人也害怕陈诺不敌,并没有走远,随时准备回来帮助陈诺御敌。陈诺跟他们一旦会合,血人见血人,打了个照面,还没有开口呢,就有侦骑回来,告诉陈诺又有一伙骑兵追杀了上来。 其实也不用侦骑来说,像麴义这样的久战之士,也已经早在先前一刻听到了动静,故而他立即伏在地面上听了出来。 麴义听了片刻,脸色已然作变:“敌骑起码有三千之数,离此地不过三里之路,来不及了!” 他这一声来不及后,立即跳了起来,向陈诺一拱手:“请大哥先行,这伙骑兵我来对付!” 陈诺不同意,立即说道:“贤弟你一路远来,经过适才一阵冲杀已经全身是伤,做大哥的如何让贤弟你冒这个险?不要说了,这一仗还是我来吧!” 麴义微微一动:“可是!大哥你也知道,小弟我久在凉州,时常跟那些羌胡骑兵作战,深谙破骑兵之策,所以这一战无论如何还是让我来吧。” 陈诺嘿然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陈诺在这一掌下来的时候已经使出了力道。他这一拍间,又跟着一捏,麴义眉头一皱,胸口一闷,再也挺不住,身子缓了缓,差点就要栽倒。 陈诺放开手,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肩膀上有创伤,难道还能瞒得过我? 麴义面色一白,苦笑一声,说道:“好吧,我听大哥的就是,不过大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你迎敌可以,但必须将他们都带上。” 麴义说着,指着身后那彪部下。 麴义来时带来了两千余人,但经过先前一战,已经损失过半,现在追随他突围而出的这些人,不足千人。虽然经历了先前一场大战,但他们的士气却未曾损失分毫,依然是一个个高昂着头颅,杀气十足,不愧是追随麴义一路而来的精锐之士。 麴义眼看陈诺愣着没有说话,还道陈诺不答应,他立即拉了陈诺到一旁,低声跟陈诺解释起来:“大哥,你可别嫌弃他们,他们可能打了!这些人当中有好多人还都是从凉州一路追随小弟我而来的呢,不是我夸他们,他们一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别看他们手中的兵器不怎么样,短刀矮盾的,可经过我研究,还就是这些东西能克制住骑兵,所以大哥你千万要带上他们。” 陈诺当然不是不答应,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扫视了一眼麴义所部,他们当中除了有两三百左右的弓弩手而外,其余则都是步兵了。 本来,中原步兵以手执长枪大刀居多,但这些人手中的使的却都是清一色的短刀,手上则拿着盾牌护身,有羌胡兵的特色,这也正是麴义所部跟其他各营不同的原因。 正如麴义所说,他的这些士兵,皆都是能征惯战之士。 当初麴义在凉州从军时,久与羌胡争斗。那羌胡由于居住在山地之间,其战法亦是长于奔袭,短于接战,也就是所谓打游击的好手。麴义于是从他们手里,学到了一套专门对付骑兵的方法。 当下,麴义将这套战法教授给了陈诺,陈诺前后仔细一听,也是不住的点头。但此地不宜久留,敌人骑兵刚才还在三里之外,此刻说不定只有两里地了。现在的时间也就是生命,陈诺可不想因此而耽搁。 既然麴义已经将战法交给了他,而他也是听了一遍就懂了,也就不再多说。再说,麴义的这些士兵既然久袭羌斗,其实不用多说他们也该知道怎么做的。当下,陈诺留下了麴义所部,并将自己所带来的两三百弓弩手也留了下来,另外让所部的三百骑亦一并留下。这样一来,陈诺这边就有步兵七八百,弓弩手六七百,加上骑兵三百,计有一千七八百号人,跟对方所冲来的人马相差也就不过一千之数了。 至于其他人马,陈诺交给麴义、潘璋、朱灵等带回。 由于这一带地势较平缓,要想设伏破敌那已经是不可能了,陈诺只得让步兵在前,弓弩兵两旁,骑兵藏身两边山谷。 陈诺让典韦独挑步兵大梁,他则在后全权指挥。 当然,在此之前,陈诺也已经反复交代了典韦一些话,直到典韦听明白了,陈诺这才放心让他带领前部人马。 陈诺抬头看了看天,日已偏西,虽时在春季,但先前的一连雨水后,换来了多天的大晴天。 先前他还是一阵拼杀,身体里出了好些的汗水,此刻被暖阳一晒,微风一吹,顿觉冷嗖嗖的。 不过,这些汗水里面,还夹杂着浓浓的血渍,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也已经无从分辨了。 轰隆隆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也愈来愈清晰了,听得人耳鼓里跟着嗡嗡的响着,仿佛有那千军万马从耳门里杀来。 陈诺紧了紧手中的长枪,这一战,他必须要战。 虽然知道,公孙瓒的骑兵不是好惹的,但正因为知道,他更加不能逃避。 今日一战,若不能胜,则休要再说别的了。 他陈诺,必须有直面公孙瓒的时候。 现在,时候到了,近了! 声音近了,大地已经在颤抖。 虽然陈诺只能以听觉来感受,但典韦还有他前后左右那些伏身在地上的刀盾手们,却能很清晰的看得到了。 看到的不是敌骑,是灰尘。 他们的脸对着地面,眼睛朝着前方看去,前面干裂的地面上,尘土已是飞扬雀跃。 这些灰尘是欢舞的雀跃还是颤抖的雀跃? 马蹄声近了,呼吸声却是骤然的跟着紧张急促起来。 典韦伏身在地,眼望着左右之人,鼻子一哼,说道:“谁怕死就现在站出来,别给老子丢脸!” 典韦这激将的一句,倒是将那些原本突生胆怯之心的人的退路也给一并堵塞住了,当然没有一人站出来。 死可怕,但他们明白有比死更加可贵的‘自尊’,到死也不能轻易放弃。 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起来,看着远处的敌尘,握着手里的刀盾,不再做他想。 敌骑出现了黑点,铁蹄敲击地面的声音愈发的动若鼙鼓,震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如其说是黑点,不如说是白点。 清一色的白马,如雪浪一样的滚滚而来,碾压而过,所过之处,风云跟着突变,百兽走避,鸟雀翔空。 公孙大旗迎风招展,随着雪浪翻滚而至。 陈诺紧了紧手中的长枪,眉毛一挑,原本以为是普通的骑兵,没想到这次中了个头彩,居然面对的是史上有名的‘白马义从’! 公孙瓒的最精锐之师,白马义从,就这么出现在了广川城外十五里处,出现在了陈诺的眼皮子低下。 陈诺再次紧了紧手中长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回,看来是不错,这一色的白色骑兵,也只能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可以解释了。只是陈诺也没有想到,公孙瓒这次居然亲自出来堵截他,而且使出了他的终极杀手锏白马义从。 公孙瓒如此能够看得起他,他当然也不能轻易辜负了公孙瓒对他的信任啊。 近了,近了。 烟尘滚来,遮天蔽日。 就连陈诺,都能明显的感到头顶的太阳被这阵烟尘给盖住了,天地间似乎一下子失去了颜色。 眼前的三千骑兵,皆是清一色的骑着白色骏马,骏马上的甲士铠甲鲜明,手中长枪大戟更是赫赫有威,发出森寒的光芒,刺着每一个人的眼睛。旌旗跟着翻卷,铁蹄击着地面,轰轰轰轰,如雷滚过。不过,本来低眉扫目的天地,此时在三千骑清一色的铠甲面前,又被照耀得光芒万丈,仿佛更加亮丽了。 眼观公孙瓒三军之势,所谓‘旌旗铠甲、光照天地’,却是形容得并不为过。 “嚯嚯嚯!” 三千骑似乎是发现了前面地面上的一颗颗人头,反而更加的亢奋起来。他们的将军并没有让他们停住前进,那么,他们就要继续行走。 就算是踏过这一颗颗脑袋,将他们碾碎成泥块,也得过去。 “轰轰轰!” “嚯嚯嚯!” 三千骑未停,速度何其之快,转瞬间眼看就要奔到典韦等步兵跟前了。 他们的主将公孙瓒,在大纛的陪衬下,同样身披玄铠,手执大刀,跨下高头大马。他那坐下马,亦是跟其他骑那样,马身通体雪白,如被雪水洗过一般,白得甚至有点刺眼。 不过他坐下马个头较一般部下的高大些,也精神些,就是马鞍也是华丽非常,颜色鲜艳,从这匹马身上也足以判断出他主人的身份。 他身后中军大纛,纛上大书‘奋武将军蓟侯公孙’八个纂体大字。 前面发现异状的事情也已经报告给了公孙瓒,那公孙瓒在马上一听,也是微微一愣,看了看前方的地势,哈哈一笑,说道:“陈诺此人向来诡计多端,但此地平整开阔,他就算想耍花样只怕也未必能如愿。他既然想见识见识本将军白马义从的厉害,那就,如他所愿!” “嚯嚯嚯!” 马蹄得得,忽而奔至,天地为之玄色,一场大战即将上演。 第七七章:敌白马伏尘大叫 刚才还在奔跑中的白马,与陈诺所部间的距离看起来似乎只在咫尺之间,实则尚有一里之遥。 白马所见的那一颗颗脑袋,此刻已经清晰可辨,那些人皆是伏身在地,似乎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白马也已经雀跃起来,这些人不过千数,在他们看来,皆不足以惧。 他们撇弃了己之所长,并没有使用长弓大箭,在他们看来,对付这些宵小根本不必动用这些。 他们手上有的是长矛大戟,身上更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一路扯马冲锋,一路狂声高呼。 近了,近了! “嚯嚯嚯!” “嚯嚯嚯!”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三千甲士,同声呼出,比起铁蹄敲击大地所发出的声响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之所撼,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公孙瓒已经勒马,他身边只有百余骑保护着。 他寻找了一处高丘,跨身马背上,听着三千甲士所到之处所喊出的号子声,心里面仍是禁不住一阵豪迈。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这,十六字真言,就是他这支‘义从’名目的由来。 更是见证他辉煌时刻的有力证据。 遥想当年,他公孙瓒为吏时,曾与善射之士数十人,皆乘白骑,数度冲击塞外,攒杀乌桓,时屡战屡胜。乌桓见其所乘之马为白色,每每有惧色,乃虏呼之为‘白马将军’。 这数十骑便是‘白马义从’的雏形,后公孙瓒将其渐渐扩充,一直达到了今天三千骑的规模。公孙瓒将这支义从编为自己的禁卫,常随他横行幽冀,一时无两。 公孙瓒之名盛时,乌桓‘乃画作瓒形,驰而射之,中者辄呼万岁,虏自此之后,遂远窜塞外’。 而今,他的三千骑,将要继续他以往的辉煌,为他开疆扩土,威名远扬。 公孙瓒手端着大刀,眼睛里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下面的战场。他心里还想着,与陈诺一别不过半年而已,想不到陈诺不但领了兵,且在最近还打出了一些名堂,看来,也该是跟他见一见的时候了。 昔日他为韩馥来说他,没想到,他倒是袁绍的人,这结果实在是出乎公孙瓒的预料之外,公孙瓒甚至初闻时都为之一怔。罢罢,不论你取冀州是为谁,只要你站在我的对立面,那就是我公孙瓒今生的敌人,是敌,就该尽驱之! 公孙瓒满意的捋着胡须,遥想当年又及而今,实在有些远了。 那战场上,变化不断,并没有因为公孙瓒的胡思乱想而停止不前。 骑兵冲来,步兵杀上。 陈诺让典韦独挑前军大梁,典韦也并没有辜负陈诺的期待。 自始至终,他典韦一直按着陈诺的安排,静静的呆在当地,等候着敌骑不断的冲来。 “敌骑一里之外时,对方若没有在马背上以箭相射,则足以证明他们不屑于此,是欺我人少。虽则可恨,此实天赐良机,万不可失,典君可趁此出,在声势上先胜敌一筹。” 典韦注视了良久,据目测,此时敌骑离他们也只有一里之远了。而对方,除了喊号子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看来,他们的意图到底被陈诺猜到了。他们既然不屑于此,典韦也就按照陈诺的意思,猛的挥动手里长刀,带头突然跳冲了出去。 典韦如一只跳山虎般窜出,他身后的甲士也跟着出来。 这些人毕竟是久随麴义的能战之士,就算是临时换了指挥,他们也能做到令行禁止。 典韦这一跳出来,带着所部立即是迎着那群骑兵冲上。 他的这一举动,无异于在静寂的原野上突然放出许多的野兽,拦住了猎人的路,这让猎人既感到欢心也同时感到意外。 欢心是有,但更多的是意外。 他们喊出的号子被敌人这一举动给打断,顿时哑了;就连适才一连贯冲锋的动作,也是因为对方突然的出现,使得他们稍稍犹疑,不自觉的变得迟钝了些,不能连贯了。 气势无以为继,也就会为敌之所夺。 现在他们面对的,就是这种尴尬的境地。 “止!” 典韦前冲不过十数步,十数步后,脚步一停,手中长刀一顿,他身后冲上来的甲士也是跟着顿止。随着典韦举刀示意,那些甲士也立即明白过来,他们各自找到有利的地形,将盾牌竖起,磕在地上,身子蜷伏在地。 如一张巨网撒开,典韦,以及他身后的七八的甲士,一个个屏息以待公孙骑兵的到来。 骑兵近了,刚才的一里,现在的不足半里。 公孙瓒握紧了手中大刀,让人敲起了大鼓。 刚才小小着了陈诺的当,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士气稍挫,大不了想办法再给他扳回来就是了。 他又想到了不久前的东光之战,不觉轻声一笑。 想东光之战,何其之惨烈凶险,敌百万,他不过十万之众,到底最后也是胜利了。想有次他亲自侦查敌情,与主力走散,为十万黄巾所围。当此时,他尚且能以他手中这区区的三千白马骑兵突围而去,来去自如,更何况而今。 而今他跟陈诺的势力,有如当初他跟黄巾之对比。想黄巾何其多也,他尚且能够将其击溃,更别说陈诺的这点人马了。陈诺他虽然以小小的伎俩暂时吓得他的白马义从有了些许的胆颤,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势力,才是决定一切! 公孙瓒这么想着时,鼓声惊耳,隆隆的响了起来。 那些马上的甲士,在听到催人奋进的鼓声时,也是一个个跟着卯足了劲,拎起手中长枪大戟,准备着战斗。 既然敌人仍是蜷伏在地,那么就叫他们永远也别起来! 没有等到机会,他们当然不会起来。 敌兵近了,典韦没有动,他身后左右前后一人都不会动,全都是屏息以待。 就在典韦带着所部人马冲出十数步的时候,陈诺也已捏紧了长枪,将其端正。时机就要到了,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深呼吸,长吐气,不断的告诉他自己,公孙瓒他并没有什么可怕,他是人,同样可以战胜! 对方的鼓声响起时,白马脚下的蹄子敲击得大地更加的响亮了,似乎已令大地颤抖了起来。那些蜷伏在地的甲士们,更加能够深切的体味到。他们或许有些许的怯意,但他们没有看到他们的主将害怕,所以他们也就无所畏惧,仍是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有错觉敌骑已经踏过了头顶,就要要将他们这些不愿意去起身的这些人,全都踏成肉泥。 三十步,二十步…… “啊!” 典韦一声怒吼,掀尘而起,猛的持刀站了起来。 如一尊虎,半路拦道。 吼声未了,他身后七八百的甲士几乎是在同时间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一阵喊杀声,一齐站起身来。 持刀,举盾。 要说他们手中的盾牌,却还是有门道的。这些盾牌皆是以鲜艳的颜色涂饰而成,上涂以虎头熊脑,或者恶鬼猛兽,反正都是些吓人的图案。虽然能不能吓住人一时还不知道,但的确是起到了作用。 这七八百张涂有鲜艳颜色的盾牌一旦闪出来,先就使那些从未见过场面的塞外骏马吃惊不小。那些马遽然看到这些异样的东西,尚辨不清是什么,已是吓得群马扬蹄,仰天长嘶不已。这样的场面虽则雄壮,但也足以令敌人抓狂。 也就在敌人马匹受到惊吓扬蹄不前时,那七八百甲士在典韦的带领下,大叫大嚷着,已经抢先一步下手了。 只见一片寒光起处,第一排的马匹已然刀刃加诸其身,痛得乱奔乱跳了起来。 甲士们手中有短刀,还有一支盾牌。 盾牌用来吓唬马匹,同时用来格挡对方骑兵手中的长枪大戟;而另一只手中的短刀,则用来砍对方马匹的长腿。 这些马匹先是受到一阵的惊吓,又接着被砍伤腿脚,立即是狂跳不止。那些马背上的骑兵虽然惯于骑术,在这时也是无可奈何,骑术再高明也是用不上了,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个被狂躁的马匹摔下马背来。 而对方一旦有人落下马来,在附近者,也就立即赶上前去补上一刀。这一刀下去,对方不死也是身残了,多半则是被上来的人趁机剁去了脑袋,系在腰间,等待战后请功。 前面在冲的受到阻碍,那些后面冲上来的也没有想到前面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一时间也是收不住狂飙的马匹,跟着一个个又是一阵连撞,纷纷被绊倒在地。这样一来,情形一下子糟糕了,再多的骑兵也成了对方的刀下肉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陈诺,也已经看到场上的变化。既然敌人被陷住,也是他所部弓弩手出手的机会了。 他手中长枪向前一举,号令即下,那两边早已埋伏在侧的弓弩手,立即是乱箭齐下。 霎时间,乱箭如飞蝗一般,铺天盖地的落到对方骑兵阵中,惨烈的嚎叫声一片连着一片,惨不忍闻。 第七八章:破义从公孙丧胆 自公孙瓒出兵以来,一直以白马义从为军中之锐,也是他骄傲的资本。 然而,广川城外之一战,他的义从先是遭到典韦步兵的伏尘大叫,从而军心受惑,阵容紊乱;接着,又遭到两旁数百弓箭兵无数箭矢的射击,从而死伤惨烈,溃不成军,一战而走。 前方的失利完全看在了公孙瓒的眼里,公孙瓒呆若木鸡。 他先还是不肯相信,他瞪大着一对牛眼,想要彻彻底底的看清楚。 三千骑兵,向前冲锋的声势不可谓不浩大,数量不可谓不壮观。然而,就这么一战败北,这让公孙瓒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更不甘心。 对方才区区千余人,而且多为步兵,如何能轻易就大败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白马义从呢? 他不甘心! 他大叫一声,拎起了手中的大刀,手提起缰绳,就要冲入战场。 他身后有将军单经和田楷,他二人也是被眼前白马义从惨烈的失败给震慑住了,一时不敢相信。但他二人没有公孙瓒那样的彻骨之痛,在眼看白马义从颓势已成的时候,他们二人极是默契的互望了一眼,然后纷纷将目光投到公孙瓒身上。 这白马义从是公孙瓒的心血,只怕此刻没有人比起他来更加痛心疾首了。 也的确,公孙瓒的神色变得极为麻木,极为懊恨。一个人最怕的是理智的丧失,然后在此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现在公孙瓒就是这样。但他两决不能让公孙瓒犯错。就在公孙瓒手提缰绳而起的时候,纷纷扯马上前一步,进行劝阻。 公孙瓒怒视了他们二人一眼,大喝一声:“滚开!” 他声音本来粗大洪亮,有如钟鼓,饶是他二人有了心里准备,仍是被他这声给吓得气色大丧,就连他们的坐下马亦是低鸣了一声,抬着蹄子连连倒走,往后让路。这样一来,公孙瓒眼前再无阻拦之人,他也是闷哼了一声,提刀打马就要前走。 “自古无长胜之师,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胜负已现,将军就要看开,何要执着?” 说话之人正是奋武将军府长史关靖。 这老头儿倒是一点都不怕他公孙瓒,眼看公孙瓒就要逞匹夫之勇,不但以言语相阻,且伸出手来,将公孙瓒手中大刀刀背捏在了他的掌心里了。 关靖本是个儒雅的文人,不懂武功,身子羸弱,但在道义面前倒是丝毫不让。想公孙瓒乃何许人也,要是他稍稍用力,只怕关靖当场就要被他扯下马来。 公孙瓒平时对此人倒是颇为敬重,奈何他心里有了计较,便是八匹马也拉他不回了。眼看关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公孙瓒也没有必要跟他计较,你不是要我手中的大刀吗,我给你就是了! 公孙瓒嘿然一声,手上一松,刀已在关靖之手。他则回身,立即取过了另一件兵刃。 这件通体黝黑的双头铁矛,才是他最常用最称手的兵器。 公孙瓒这手一松,可害苦了关靖。 要知道,公孙瓒这把刀刀身不但长大,且重量也不小,足有八十斤左右,非是常人能够轻易拿捏得稳的。 刚才说了,关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遽然间八十斤的铁物加在他单手手掌之上,如何掌握得住?更何况,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公孙瓒他会松手的。这样一来,公孙瓒一旦松手,他猝不及防,大刀脱手也就罢了,奈何他整个人被这大刀的坠力一拖,眼看就要跟着一起向着马下栽倒。 不过幸好旁边有将军单经及时出手,手抓他背,及时将他下滑的身子扯住了,算是没有让他吃更多的苦头。 关靖虽然侥幸脱险,脸上的血色却是全无,显然是吓得可以。但他没有多想其他,回过神来,眼看公孙瓒拍马挥矛而下,他赶紧是两边一推,让单经和田楷二人赶紧去追。 那公孙瓒匹马冲下,留在他身后的其余义从皆是跟着出战,就算没有长史关靖的命令,他们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那公孙瓒当先,迎头只见正有无数骑人马向着他冲撞而来,他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是拍马挥矛,将跑到最前面的那骑一矛搠下,又一面大吼如雷,严令敢有后退者如此人,立斩不赦! 此刻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往回撤了,他杀一个人时,已经有数十骑被冲走了,如何还能轻易挽回得住劣势?就算那些被公孙瓒吓住的,有心要自我稳定,奈何后面冲上来的人马愈发的多了,哪里有他们立足之地,不得已跟着败退。 败军如水往回撤,追击他们的人马则是如潮一样,掀起滔天的巨浪,片刻也不放过,奔命杀来。 虽然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不辨你我,但这种优劣的声势,也足以让人惊骇。 败的败得如此狼狈,胜的胜得如此嚣张。 那些手持短刀的步兵手们,他们在弓箭兵一轮接着一轮的射击打压之下,帮助他们将敌人前进的势头遏制后,也终于轮到他们向前追杀了。 他们矫健的身躯紧跟着他们的将军典韦,跳着叫着,追在敌人的马屁股后面,如附骨之疽,一刻也不放松。那些慌乱中的士兵,有许多被自个的人马绊住后,也是不及逃走,马后腿被追上来的步兵甲士们抡起短刀一砍,马叫着跳着也就将他们摔了下去。而他们一旦被马匹掀下,不是被冲上来的敌军给补上一刀,就是被别处冲来的惊马给踩上一脚,大概也是无一幸免了。 自白马义从组编以来,大概也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何曾想到今日会被一伙手持短刀的贼子给杀得丢盔卸甲败得如此之惨?他们如惊弓之鸟,四散而走,任是谁也无法将他们叫回了。 大概公孙瓒也不会想到有这一天吧。 找不到敌人,他咆哮着举起铁矛,不断的往前冲杀,宰杀着自己的部下。 “有敢退者,杀!” 公孙瓒一声声吼如滚雷一般经过那些人身边,但他们多半是视若罔闻,不敢逗留片刻啊。 比起公孙瓒的怒吼咆哮,紧追在他们马屁股后面的那个手持长刀的恶汉更加可怕。 他们眼里的恶汉,正是典韦。典韦那肥大粗壮的身躯,看起来笨重,实则灵便得很。他率着敢死之士一路冲杀,所向无前。战场之上,讲究的正是士气。若**韦带头不要命的厮杀,只怕效果也绝没有当下这样的壮烈。那些紧随在典韦身后的甲士,也正是因为典韦的不怕死,他们才更加的不怕死。 典韦挥刀如飞,逢人就砍,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这把屠刀之下了。一路冲杀下来,他全身上下不但血渍模糊,就连他手中的大刀也被砍钝了。砍到最后,刀实在不能用了,典韦方才将大刀当做投掷的武器,猛力一抛,愣是将丈远外一个骑士给砸中,翻身落马。 典韦手中刀一脱身,两边就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还想撩拨典韦的虎须,居然夹戟而来。眼看典韦就要被敌人无数条长戟给砸成刺猬了,但并非想象的那样。那些加在典韦身上的铁戟,皆都被典韦双手一捞,全都夹了起来。 他怒吼一声,以一人之力夺数人之戟。那些人虽然人多,但哪里跟典韦比得了?典韦一声吼后,不但将这些人手中的大戟夺了过来,且将他们皆都纳入马下。 他这一怒之威,如流毒一般,让其他人看在眼里无不是惊恐莫名。 典韦向前,如恶神一般降临,更无一人再敢阻拦,四散惊走。 当然,有一人是另外。 公孙瓒,他手执着双头铁矛,猛的提缰控骑而至。大矛一举,向着典韦肩膀力刺而下。 嚯! 典韦一路杀得酣畅,从未遇阻,也是他太过大意,加上他手上没了兵器,居然被公孙瓒这一矛给刺中,挑到了他的肩胛骨上。噗,一彪鲜血怒撒。典韦也是怒了,他咆哮一声,不退反进,将自个身子当成了一颗流弹,猛的砸向对方的马腹。 到底公孙瓒临敌经验丰富,并没有被典韦这一举动给吓住。他赶紧将矛一收,手上一提缰绳,扯马回走。 “贼将哪里去!” 典韦以为公孙瓒是要逃了,他立即是沉吼了一声,夹步接着冲上。那公孙瓒稳坐马背,听到耳后风声,他立即是扯马回走,举矛乱攒,想要将典韦乱矛刺死。只是他太过小看典韦了,典韦手中无刃,但背上有戟。他背上的双戟长大而重,被他及时拔了出来。 这双戟一出,有如游龙一般,怒吟一声,已是加在了公孙瓒铁矛之上。 公孙瓒自恃力气雄浑,但比起典韦遽然间的爆发之力显得力不从心了。那公孙瓒手中铁矛刚一跟对方铁戟相撞,火花一起,他那持矛的手臂也是跟着一麻,兵器差点夺手而出。 那典韦也没有要放走他的意思,双戟过后,又是沉吼一声,跟着发出了第二次攻击。 嘭! 公孙瓒虽然勉强接住了对方这第二次的攻击,到底是五脏内气血翻滚,已经没有了剩余之力了。持在他手上的铁矛,已是如惊恐的小鸟一般,不住的颤抖着身子。就连他自己,也似感到了一丝的恐惧。 如果对方再来一戟,我还能阻挡得住么? “吼!” 典韦第三次攻击发动。 但这次,他的双戟一左一右被单经和田楷二人各挡了挡,公孙瓒本人则在他们的催促下恐慌而走。 公孙瓒这一走,三千白马义从算是彻底完蛋了。 步兵在追,早伏击在两边山谷的那支陈诺骑兵,也立即从左右夹击而出,大喊着投入了战场,给敌以最后一击! 第七九章:姚国相反水广川 广川城外陈诺与公孙瓒一战,公孙瓒以败北而走。 公孙瓒所部白马义从,则是死伤过半。 陈诺这边虽胜了公孙,但他也不敢逼得公孙太紧,没有继续追。而更重要的,便是广川城那边有了新的情况。 陈诺刚败了公孙,就有朱灵、潘璋等派人过来,催陈诺速回,说是广川城出事了。 当陈诺领兵回广川时,时广川城上早有姚贡带人紧闭了城门,正在城楼上观望着下面诸军,没有要放他们入城的意思。 任是潘璋他们喊破了喉咙,姚贡仍是不理。 自等到陈诺回来,姚贡稍稍有点动容了。 陈诺看他那副惊讶的表情,嘿然一笑:“姚相,你这是干什么,为何不开城放我等入内?” “我……我……” 姚贡看到城下陈诺以及他的那堆气势甚壮的人马,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他慌乱的伸出袖子,在额头上揩了揩,看了看头顶已然偏西的太阳,心里一急,嘴上乱跑火车,“我在等高焉!” 话出口,又觉得大事未定,将这些说出来,等于将自个的后路都堵死了,是不智。 但既然已经说出,也只能是脖子一硬,腰板一挺,目视着陈诺。 陈诺嘿然一笑:“高焉?我没有听错吧?他虽是姚相你故友,但既然此獠已作出背叛袁将军这等不义之事,姚相你便该从此与此獠断绝关系才是,如何听姚相此言,你等他来似乎有什么不轨之事啊?” 姚贡眼珠一转,事已至此,看来也不必隐瞒了,他将手一按佩剑,吐口道:“陈诺,你休得胡说!我与高焉既是故友,便永远都是故友,何能因为他人而轻易改变关系?今日我与故友相见,关他人何事?” 陈诺上前一步,故作沉重的说道:“姚相,此言差矣!高焉他是叛贼,姚相乃区区清河国相,国相与叛贼岂可相提并论?姚相请慎言,就当我等没有听见罢。不过姚相,如今我带兵出城,已然将将军麴义接到了城下,可否请姚相开城相见?” 姚贡眉头一皱,听到麴义二字更加糟糕,只是不住的回头,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陈诺看姚贡一时没有回话,又接着说道,“想麴义将军乃当世猛将,是袁将军手上的一张王牌,如今既然领兵前来相助我等坚守广川,势必更能增加我等胜算。姚相,你此时不开城,更待何时啊?” 姚贡也是不耐烦了,只见他将手一挥,说道:“不要再说了!此城只怕你们回不了了,如果识相,你等就快快离开,否则就别怪本相不讲情面了!” 他身后,立即是冲出许多弓箭手,全都张弓拉箭,一个个气势腾腾,只等姚贡一声令下,就要互相残杀了。 陈诺还想开口,被麴义打马上前,挥枪指着姚贡:“我是知道了,原来姚相你不开城,是准备窜通高焉,让他带兵入城,帮助你摆平城内其他势力,然后好一起举城投降公孙瓒,是也不是?” 姚贡鼻子一哼,事已至此,倒是拼着掉脑袋,把一切顾虑都豁了出去。 他长袖一挥,凛然说道:“不错,正如尔言!我等高焉来,就是想借助他的势力将陈诺散布在我身边的其他党徒一网打尽,等到本相彻底控制此城,再将它献给公孙将军有何不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想当年你麴义不也跟老夫所做同出一辙吗?不然,焉能换来如今之富贵?哼,你我行事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都懂得所谓的‘弃暗投明’,只要富贵了,管别人说什么是是非非呢?麴义将军,你说是吗?” “你!” 麴义被他当着众将士的面说起往年的事情,又气又急,就要跟他蛮干,下令攻城,但被陈诺及时止住。 陈诺对他轻轻一摇头,方才望向城头,嘿然一笑:“姚相,你是糊涂了吗,如何说这些话?难道你忘了我走前跟你说的吗?” 姚贡当然没有忘,正因为他陈诺走前的那一番话,才让他最终做出了反水广川的决定。 当时,麴义在广川城外二十里处被围的消息传到了陈诺耳里,陈诺立即点起兵马开城去为麴义,解围。但临走前,他故意去了一趟姚贡的府上。 他跟姚贡提起袁绍派兵来解救广川的事情,姚贡一面听着,一面漫不经心的哼哈着。这管他什么事情?反正广川城的指挥权都在你手上了,城亡与否,也跟我没有多少的关系了。 陈诺当时看了他一眼,说道:“只是!袁将军虽派了麴义将军来救,但麴将军本部人马不过两千余人,如今又被公孙瓒部下数万人马给围住了,只怕一时难以出围。而麴将军来,我广川城又不可坐视不管,须得开城相迎。 不过对方毕竟有数万的人马,我要是带兵去少了,只怕仍是无济于事,而多带,则又怕为贼人所趁。难啊难啊,所以我来就是想找姚相你商议一番,这件事情,姚相你看能不能帮帮……” 姚贡当时听陈诺的口气,似乎是要打他的主意了,警惕心大起,故作支吾。 要知道,虽然广川城的指挥权都落在了陈诺一人手上,但姚贡退居二线时,留了一手,并没有将自己的那支心腹人马交出来。这支人马虽然不多,但也有两三百人。 姚贡将这两三百号养在自己府上,自然是为了有朝一日作为自保之用。 就比喻如今的局面,要是不小心广川城被公孙瓒大军攻下了,他也可以用这些人马保护他的性命和财产,再逃出升天。 如今陈诺突然提起相帮,一下子也就想到了陈诺会趁机将他这最后一点人马也要了去,到时他可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这可不成!姚贡也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立即装傻充愣,当做没有听见。 陈诺当时看了姚贡一眼,方才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是这样吗?哎,我本想着我的这支人马一旦都调出城了,四城的城门防务也就因此空虚了下来,为此,我还想请姚相你不计较个人得失出来帮帮忙呢。 想姚相你家中多少还有一些家兵,在此关键时候倒是可以派上一些用场。我还想着,若能有姚相出面,将府上家兵都搬出来,暂时接手四门防务,只要有姚相你亲自坐镇,还怕不能震慑城外大敌?只是,如今看来姚相你似乎有难言之隐,哎,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另想他法了。” 陈诺说完,又是故意叹了一口气,起身就要走。 那姚相被陈诺一说,当时脑子就乱了。 陈诺这话可信度到底有多高,他当真会将自己的兵马都调走,而且将四门的防务再次交到他的手上?但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有时候,机会只是稍纵即逝,说的就是目前处境,他必须迅速做出决定。 无论如何,如果他能接手广川防务,利益是绝对可观的。 他想到了高焉,想到了公孙瓒,想到了冀州目前的处境。 这些,或许是他早已经想过的。 高焉是他好友,他投靠了公孙瓒,已获得荣华富贵。 公孙瓒是大敌,百万黄巾都被他剿灭了,这区区广川能坚持得了多久? 至于冀州,因为公孙瓒的一道诏书下来,反者六七,已是风雨飘摇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能不为自己考虑。更何况,他不考虑,只怕袁绍也会替他考虑了。当初让他移治时,他磨磨唧唧,只怕袁绍早已经恨上他了,而之所以没有发作,那是因为大敌未去。而高焉乃他好友,高焉反了,就算他坚持到最后,袁绍未必不会以此事来责难他,不论是新仇还是旧恨,他跟袁绍一条路走到黑,也未必有好结果。 而如果此时投靠公孙瓒,说不定就是他命运逆改的时刻。 当然,这些想法虽有,奈何他身处广川城中,手上又没有兵马,想反一来没有实力,二来也没有那个机会不是。 不过现在好了,如果他果然接手了广川,那么也就可以得以实施他以前一切的计划了。 他再也没有犹豫,当即同意了陈诺。 陈诺表示感谢,但临走前又故意提醒了他一句:“我虽然只是带兵出城一时,但城内兵马毕竟太少,姚相你同时要小心城下高焉所部,莫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陈诺故意的‘点醒’之语,当时姚贡听来窃笑,现在想来,不禁后怕。当时他说这句,原来是故意要引我反的啊! 看着城下陈诺脸上堆满的笑容,姚贡立即感到了害怕。 也就在这时,身后一声呵斥,一人提着一颗脑袋,径直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看了姚贡一眼,将脑袋往地上一丢,说道:“姚贡,高焉在此!” 姚贡大吃一惊,说话这人他不认识,但地上那颗脑袋却是高焉无疑。 看至此,他全身上下一阵哆嗦,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人也不理他,拔出腰中佩剑,高声叫道:“姚贡欲与贼人高焉私通,已为我所斩杀,不反者,皆弃刃开城,迎陈将军与麴将军入城!” 第八十章:陈司马撤走广宗 “谁……谁敢?” 姚贡一时间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听到眼前小将说要开城放陈诺等入城,立即是夺过一把剑,猛的拔出,当着小将胸口刺下。 姚贡本来是个文人,这一剑又是在此迟钝之下刺去,如何能中? 眼前小将步子一错,已然将身轻易让开了。 姚贡一击不下,恼羞成怒,立即是喝令左右亲卫上前击杀。那些人还想上前,不想身后突然扑上来许多士卒,将他们团团围住。 姚贡吓得脸色都白了,哆嗦着身子,似乎到现在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将上前一步,摸出一把令箭,在众人面前一晃,说道:“尔等听着,我乃陈将军帐下督赵雪是也!如今奉了陈将军之命,捉拿叛贼姚贡,若尔等想要保住性命,立即弃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赵雪虽然为陈诺帐下督,但陈诺为了方便行事,自从调她进入广川城以来,他就刻意没有让赵雪出现在姚贡眼皮子底下,故而姚贡对她很是陌生。 也正因此如此,陈诺带着人马出城后,这才放心留赵雪在城中,让她便宜行事。 所谓的便宜行事,当然针对的是姚贡其人。 对于姚贡,陈诺早已经有了防范。 早在高焉那次入城,陈诺破坏了姚贡的好事后,姚贡为了能够获得外援,在明明知道高焉与公孙瓒通叛的情况下,仍是与高焉保持了秘密的联络。陈诺在获悉了这些消息后,并没有急着动手,为了能够将他与高焉一网打尽,不惜等待机会。 终于,这个机会还是被他给等到了。 麴义之来,他故意在姚贡面前提起要带所有人马出城迎接,又故意在姚贡面前提醒高焉其人,为的是让姚贡觉得此时行事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姚贡,也正是因为急着要摆脱陈诺,不惜将身冒了这个大险。 只是他哪里知道,陈诺口头上虽然说将城内人马都带走了,但何曾如此? 其实,姚贡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远远没有事情本身的那么简单。 就如先前所说的那样,陈诺在姚贡面前不但刻意隐瞒了赵雪其人,其实还连带隐藏了他自己真实的兵力。 这股兵力虽然只有不到两三百的样子,但绝对不可小觑。 陈诺将他们交给了赵雪,赵雪则利用他们扭转了目前的局势。 赵雪也没有想到,姚贡他还真敢做,居然在陈诺走后,立即封锁四门,一面派出快骑出城联络高焉。 姚贡在行动,赵雪也当即行动起来。姚贡刚刚将书信发出,赵雪便使人故意扮作他的部下,将那人的书信骗到了自己手中,然后拿着书信,开城与高焉接洽。 早在先前一刻,高焉其实也已经知道陈诺已带领人马出城了,此时接到姚贡的书信,自然更不他疑。高焉为了贪功,也不跟公孙瓒所部其他将军打招呼,也就领着一部人马随着赵雪往广川赶。 也是高焉太过大意,或者是太过相信姚贡了,被赵雪所利用。赵雪将他骗入了埋伏圈,一击刺杀了高焉,然后带着他的头颅回了城。等到陈诺等部杀到城下,而姚贡欲要闭城以拒陈诺等人时,赵雪适时拎着高焉的脑袋,将其摔在了姚贡面前,又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算是震住了当时的场面。 姚贡虽然不将赵雪放在眼里,但奈何被她暗中袭击了一把,他还有他身后的亲卫此刻都被她的人马围了起来,如何叫他镇定得住?更何况,他的后援高焉如今已经死在目前,他更加无以为恃,加上如今罪名也已经坐实了,是有口难辩了,仓皇之下,只得举起手中剑来,想要一死了事。 哪里能这么就便宜了他,他手中剑刚刚举起,就被赵雪一把打落。 看着赵雪,还有城下的千军万马,姚贡身子一软,坐爬在了地上。 “开城!” 随着一声号令,广川城厚重的城门终于为陈诺等打开。此门一开,迎来的不但是陈诺和他手上的数千的人马,当然还有随之而来的声望。 初平三年春的正月,陈诺大败公孙瓒于广川城外十五里,白马义从从此一蹶不振,陈诺的声望则跟着上升。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好事是,公孙瓒此一战后,为了避开陈诺的锋芒,不得不将连营后移十里。 坏事是,袁绍不给他继续壮大的机会,不但不再派出人马增援,且对陈诺下了撤军广宗的命令。 陈诺广川大捷后,消息报到了袁绍耳里,袁绍是又高兴又忌惮,他特意找来了心腹逢纪,问他对于此事的看法。 逢纪一眼就看出了袁绍的心思,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听说自从出道以来从未有过败战,如今败在陈将军手上,也算是阴沟里翻船,活该他倒霉。不过,陈将军能够胜他白马义从,毕竟是侥幸尔,想他公孙瓒东光一战后,未做休整,已是疲惫之师,便直接将所部投入广川战场,如何能发挥全功? 再者,他公孙瓒那么多的兵马,岂是他陈将军数千卒子能够轻易抵抗的?想广川只是一座孤城,若敌人用以围城打援,就算我军继续派兵增援,也是对于我军十分之不利的。若袁公问我,以我看来,不如让陈将军他们趁着士气尚存时,立即撤出广川。这样一来,陈将军撤了,公孙瓒也必跟来,是牵着他的鼻子走,于我军有利;二来我等早已在此厉兵秣马多时,公孙瓒远来,对于我军则是以逸待劳,胜算岂不更大?” 袁绍看了逢纪一眼,嘿然一笑,果然是我袁某人的心腹啊。知我者,莫若逢纪也! 袁绍一面笑着,一面道:“你也不要这么说嘛,陈诺他能够以步兵战胜他公孙瓒的精锐弓骑白马义从,也绝非侥幸尔。想在当时情况下,他若非以死战,焉能大败贼军?听说,此战后公孙瓒为了避开陈诺之锋芒,还特意拔营十里,若非公孙瓒怕了他陈诺,焉能如此? 要说,若在此情况下我继续增兵陈诺,胜负也未必可知。只是如此一来,正如元图你说的那样,若继续增兵只怕对我等不利,所以还是按照元图你的意思,就不增兵了,传令让陈诺撤回来吧。” 逢纪嘿然一笑,点了点头,也就按照袁绍的意思,草拟了文书,传令陈诺限期撤兵。 袁绍交给陈诺的文书,意思无非是说他袁绍早已聚集了五万大军在广宗等候着公孙瓒,将以其地为战场,与公孙瓒做最后之殊死搏斗。正因如此,袁绍让他陈诺这边可以撤兵了,没必要继续与公孙瓒缠斗。 其实早在袁绍命令下来之前,以他陈诺对于袁绍的了解,多少还是能够感应出一些气氛的。 想在对付公孙瓒一战中,他大胜公孙瓒,一人独占其利,袁绍他当然不想看到。再说,公孙瓒在此一败,士气受挫,也让袁绍看到了希望,是必要亲自与公孙瓒一战,方能让他袁绍立足冀州。 所以,陈诺在大败公孙瓒后,也已经有了心理上的准备了。 既然袁绍的命令不可违抗,而他以此一战充实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那么撤走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只是,此时的广川城虽然已完全掌控在了他陈诺一人之手,但面对的是公孙瓒的十数万大军,他想退出城去,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你想走,人家公孙瓒未必会让你走。 公孙瓒在经过广川城外那次大战后,似乎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做事也谨慎了许多。 他有兵,势力犹存,但他并不急着进攻,反而来了个围而不攻。 他虽龟缩在营中,却又一面不停督促人马加固防御工事,丝毫没有对陈诺松懈怠慢的意思。 如此一来,陈诺要想突围,也是轻易而不得。 公孙瓒的算盘,其实陈诺也已经猜了出来。 公孙瓒虽然有兵,但他所部毕竟刚刚经过东光一战,已是疲惫之师;加上广川城外一战的阴影,他的兵马只怕也难以重用了。如此诸多不利因素,迫使公孙瓒无可奈何,只得连营稍退,不与陈诺接战。 虽然这样一来表面看起来给了陈诺以喘息之机,但同时,不也正好给了他自己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他趁此机会休整人马,恢复士气,以待将来一战不是更加有胜算吗? 再者,只要公孙瓒围而不打,广川城也终有弹尽粮绝之时,到时公孙瓒完全可以不费一刀一枪,就可轻易拿下广川城。 十数万的公孙瓒疲惫之师已经很是可怕了,要是等他们完全休整好了,那岂不是更加让人头疼? 公孙瓒可以等,但他陈诺可万万不能等。 陈诺主动出击,故意让麴义、朱灵等将轮番开城出击,都是趁着黑夜攻打。 但他的偷袭也有一个特点,都是刚刚打到辕门了,等到对方人马前来接应了,也就立即退了回去。如此三番五次,公孙瓒人马不但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且疲惫不堪,到最后,他们干脆看到敌人袭营,也不开营出战了,只是随便的应付几下。 陈诺眼看着机会到了,于是召集了城内所有兵马,在他的带领下,扭做一股,全都杀出城来。 那些终夜被陈诺人马所袭扰的公孙瓒所部,以为和往常一样,他们肯定的杀杀就走,只是他们那里想到,陈诺这次是跟他们来真的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陈诺已经带着人马冲入营内,也不恋战,稍触即走。等到公孙瓒带兵来接应,陈诺早已经丢了广川,直走广宗了。 第八一章:宴陈诺功封校尉 按照袁绍的命令,陈诺如期撤回了广宗城。 广宗城位于巨鹿郡东南角,与清河国搭界,其城池早在先前也已经得到袁绍派人的修葺,气势较之以前更加的雄伟了。 说来,此次广川之行,陈诺收获倒是颇丰。 首先,无论是修县城外与黄巾军的大战,还是广川城外十五里处与公孙瓒的一次大较量,皆都让其声望日隆,名声鹊起。 其次,他去时千余的人马,回来时则有两三千之众,兵源上也得到了充分的扩充。 记得去时是去年的冬季,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了。 去年的冬冷尤在耳,今年的春温暖在身。 远远的,看到的是广宗城高大的城墙,回首的,则是身后绵延的兵马。陈诺看至此,胸中畅快,与麴义、朱灵等人言笑自若,心中激起了豪情万丈,不由手按佩刀,遥望远山,似有所思。 就在这时,广宗城城门豁然打开,城内兵马列成行伍,在各种鲜亮的旗帜下,纷纷涌将出来,气势甚壮。 在众多兵马的簇拥下,袁绍当前,身后紧跟着别驾田丰、监军沮授、谋士逢纪、将军文丑、颜良、张郃、高览等众人,他们一路向前,出城数里前来迎接陈诺。 陈诺此时也已经得到侦骑报说,抬头去望,果然是旌旗遮天,铠甲鲜明,气派非常。他与麴义等对望一眼,赶紧催促着人马向前,与袁绍等人会合。 等双方都近了,袁绍那边驻马,陈诺等将则纷纷落马,向前来见过袁绍。 袁绍受了众将一拜,方才将身下马,走了过去。 他径直来到陈诺面前,一伸手,挽住陈诺两只胳膊,言笑道:“修县之战,将军以千数破贼数万,令蛾贼为之冰崩;广川一战,将军以步骑破公孙精锐弓骑白马义从,令公孙老贼丧胆,壮我军之威,其功不可没! 又,公孙逆贼逆书下日,冀州其半为之动摇,其不坚者皆从老贼,独将军坚守广川而不动,且诛杀高焉、擒拿姚贡等贼,全我广川。将军之节,不输于古人,实乃冀州上下之楷模,亦吾之股肱心腹也。记将军前后功,现拜为邺下校尉,其从战者皆依次升赏!” 袁绍这一系列的话一出,也算是录了陈诺的前后功,肯定了陈诺的功绩。那些跟随陈诺而来的将士,皆都是面有喜色。他们的将军升官了,他们从战的这些人当然也就会跟着水涨船高,还怕不能建立更大更多的功绩? 难得袁绍能在众文武面前说出这些装潢的话,陈诺高兴是高兴,但听到他封自己什么邺下校尉,似乎又有些不伦不类了。 从来校尉一职多以威猛啊,鹰扬等等这些带有囊括褒奖性质的词汇加在前面,算是对于其人功绩的肯定以及勉励,很少以郡县之名来封赏的。若以郡县名,则一般是都尉,比喻魏郡都尉、清河都尉等等。 邺下,当指邺城吧?袁绍突然提出让他当这什么劳什子邺下校尉,到底是何用意呢?是有其他意图吗? 陈诺当然不及细想,连忙用好言婉谢,表面功夫做足了,方才不客气的称谢一番,算是领受了。 当然,陈诺此时不忘记将朱灵推将出来,言说其在此战中的功劳。 朱灵虽然跟他来的,但他之前毕竟是在清河国任职,非陈诺直属,陈诺不想埋没其才,故而单独将他推了出来。 谁知袁绍只是淡淡的看了朱灵一眼,随便许诺赏赐他一些东西,也没有多说。不过听陈诺的意思,似乎对他颇为欣赏,也就顺了陈诺的意思,将朱灵所部编入陈诺营下,仍为司马之职。 朱灵称谢。 袁绍转而问朱灵:“姚贡何在?” 看袁绍气色,陈诺也一下子明白了。 袁绍不封赏朱灵,看来是因为姚贡的缘故,谁叫他以前曾在姚贡手上办事呢?如今姚贡事败,朱灵多少要受到些许的牵连。想今日朱灵能独善其身,若非陈诺在之前说了些好话,只怕袁绍也要连带罪责他了。 陈诺听袁绍来问,立即让人将姚贡带了上来,又让人送来了高焉的头颅。 广川城时,赵雪斩杀叛贼高焉,又擒拿了姚贡,这次从广川出来,也一并将姚贡押解了过来。 那袁绍看了姚贡一眼,嘿然一笑,问他:“怎么,是我待大人不如韩故使君在时,所以大人你想追韩故使君而去吗?” “索索……” 姚贡全身上下如同筛糠一般,脸色全无,嘴唇惨白,头额不停的冒着虚汗。他偷偷看了袁绍一眼,被袁绍凌厉的目光一瞪,吓得坐倒在地。袁绍看他这副样子,鼻子一哼,追问他:“怎么,大人你是不屑于回答本将军的话了?” “我……” 姚贡吐了两个我字,终于是没有说完,只见干燥的地上突然淌出了一条水沟,水势泛滥,想是他被吓得屎尿都出来了。 他闹这一出,倒是将两边看见的文武都差点逗笑了,纷纷掩口他故,当做没有看见。 这里到底是严肃的场合,身为主将袁绍的一举一动更是受到众人的瞩目。眼看姚贡如此龌蹉,他也懒得理他,转眼看到旁边将士捧着的那个漆木盒子,也知道必是高焉的首级。 袁绍走上前去,让将士将漆木盒子打开,一股恶臭之气直刺他的鼻孔。 虽然觉得恶心,但袁绍仍是强忍着。他大大方方的扫视了漆木盒子一眼,方才转过身来,大声说道:“诸位都看到了,这里一个是清河国相,一个则是安平国相,皆食国家俸禄,不思报国,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叛逆之举,实痛吾心!叛逆之人,皆如此等之下场,尔等可看清楚了!” 冀州众文武听袁绍这么一说,也即拱手,齐声应诺。 这轰然的应诺之声,倒是如雷贯耳般传入姚贡耳朵里,吓得他身子一软,坐不直,直接软趴了下去。 袁绍回过身来,本要亲自将其给斩杀了,眼看他这副样子,也就让人上前先探看探看。那将士伸出手来,在姚贡鼻孔前晃了晃,脸色一变,向袁绍报说,姚贡已经吓死过去了。 袁绍嘿然一声,命将姚贡脑袋割下,与高焉首级一起带回城中,悬挂在城楼上,算是震慑其他那些蠢蠢欲动的逆贼。 袁绍这边,眼看姚贡死了,他也就回过身来,亲自挽了陈诺的手,一同步入城内。这边一动,钟鼓也跟着齐鸣,城内街道两旁更是有无数百姓手持鲜花香果以迎,算是给足了陈诺的面子。 其实,陈诺心里也清楚,这并非是袁绍给他面子,而是他不得不配合他做足这个场面。袁绍给他面子的同时,陈诺同样给了袁绍一个面子。 以袁绍公子哥的个性,这个场面是必须得摆的,陈诺也必须得配合。 其实不难理解,想公孙瓒一道诏书下来,冀州叛者过半,实在是影响恶劣了。如今有陈诺以孤城独抗公孙瓒,又替他诛除了高焉和姚贡两大逆贼,是最好最鲜明的例子了。只要弘扬一个陈诺,也足以让更多的人看清楚,为他效命将得到的是什么,而若是跟他作对,则只有死路一条。 一路游街,直到天将黑了,这才跟随着袁绍等人入了县寺,也真是够累的。但这出戏文还得继续唱下去。 陈诺首次入城,袁绍当然得为他准备庆功酒。 陈诺是风光了,也吃喝得肚厌肠肥,席上更是得到全冀州大小官员的祝贺。这些人的贺词,那真是花样翻新,不愧是饱学之士,陈诺听来都当做漂亮文章欣赏。倒是那些偏鄙的将校们没有那些文人们啰嗦,说起话来直来直去,到最后都是粗鲁不堪,喝得上头的,那更是将女人摆上席面,也全没有了体态,说出的话更加露骨了。 袁绍此日高兴,倒是并没有什么忌讳,虽不发表评论,倒也耐心的听着。 就这样,酒席一直喝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那陈诺虽然自诩酒量可以,但耐不住众人轮番的敬酒,也是喝得头都有些大了。他怕自己酒后乱说,要是再发生上次跟麴义那样的事情,那可就糟糕了。所以他故意保留了一些量,多吃菜,少喝酒。 但纵然如此,奈何他今天是半个主人啊,不喝他们能放得过吗? 这其中,最替陈诺高兴的,莫过于麴义了。 那麴义这次因为跟陈诺之间的芥蒂化解了,又心喜陈诺建了如此大的功,如今跟他都是同为校尉了,可谓真正的平起平坐了,自然是替兄弟高兴,那更是一喝就喝开了。到了最后,怕陈诺架不住众人,那更是替陈诺受酒。 眼看杯盘狼藉,众人喝得也差不多了,这时的袁绍也是理理衣服,就要宣布散席。不想这当儿,突然外面走进来一个卒子,向袁绍低声说了几句话,立即是引得袁绍大怒。 只见袁绍脸色勃然大变,豁然站起,手按着佩剑,扫视了众文武一眼。 众文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皆都罢盏,将目光齐齐看向了袁绍。 场上陈诺,将酒盏放下,将眼看向袁绍,只见袁绍也恰时将眼睛向他这边扫了过来。陈诺心里一愣,看袁绍的火气,难道是公孙瓒那边又有什么新的动作了? 第八二章:闻公孙大行封赏 陈诺走后,公孙瓒得了广川,立马着手办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眼看着他的一道讨伐袁绍的檄文下去后,冀州响应者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多了起来,自我感觉不免良好,很是惬意。于是,在入了广川城后,他又立马新任命了一批冀州的郡县官长。 这还不算,单是冀州的官员他还不满意,还要插手外州县事务。 其以严纲为冀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单经为兖州刺史。 他此举无异于向世人宣布,他公孙瓒在占领了冀州后,还要占领青、兖二州,独霸大河南北。 公孙瓒在新任命了这些官员后,也是迫不及待的要与袁绍决一雌雄,故而接着大起兵马,气势腾腾的杀往广宗。 公孙瓒再次起兵的消息连同他私自任命官府要员的消息一起传到了袁绍耳里,当晚宴席上,袁绍听到后,焉能不怒? 想他袁绍虽然窃据冀州,何曾有公孙瓒这样猖狂过? 前时,公孙瓒讨伐他的檄文中还曾以封官之事来攻击他,说他袁绍,“韩馥之迫,窃其虚位,矫命诏恩,刻金印玉玺,每下文书,皂囊施检,文曰‘诏书一封,邟乡侯印’。” 想我袁绍‘上表’的官员皆是以邟乡侯印来拜表的,那么你公孙瓒今天所做的跟我袁绍又有什么两样?你公孙瓒所上表的这些官员,那还不是以你一个小小的蓟侯大印来操办的? 袁绍想到这里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我袁绍若是贼,你公孙瓒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大家彼此彼此!只是在此事上,奈何人家先发制人,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他袁绍上表的官员都是以他邟乡侯印来施行的,有他这个先行者,只怕也不会有人再去怪他公孙瓒了。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袁绍只能是吃个哑巴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了这个头,倒是让后来的公孙瓒捡了个大便宜。 既然在这件事上不能计较,那么就刀兵上见一分晓吧! 他立即让人将宴席撤了,又叫回了那些醉酒回去的官吏,全都集聚一堂,商讨应付公孙瓒大军之策。 讨论了一晚上,结果也终于出来了。 其他人都得到了出兵的命令,独独陈诺,袁绍给他安排了比较不符合他身份的任务,回邺城督运粮草。 听到袁绍如此的安排,陈诺也终于是明白了。原来袁绍给他邺下校尉一职,不过是早已经打算好了的,他袁绍是不想再给他疆场立功的机会,怕他功劳太过了。 要知道,袁绍他刚刚得到冀州,可他这个‘冀州牧’是从韩馥手上抢来的,是谓不正。这也就不说了,至于天子给他真正的身份,不过是渤海太守,可这渤海太守的印绶因为避祸也给了公孙范。 如今,他能拿得出的身份不过司隶校尉尔。可这司隶校尉还是他当年在京时所拜,如今离了京十万八千里了,哪里还算什么司隶校尉?剩下一个,那也就是车骑将军了。不过这所谓的车骑将军,也不过是他在诸侯会盟时自封的,根本就不能算。要说袁绍真正能拿得出的身份,也只剩下邟乡侯这个侯爵了,所以他每每表封他人时,都是拿出邟乡侯印来糊弄人。 想他爵不过乡,而武职不过自封的车骑将军,说起来,他能够立足冀州还真算是幸运的,难怪公孙瓒檄文下日,叛者过半。 想自他车骑将军以下者,最高不过沮授之监军,但这监军只是负责监督部伍,并不领兵,所以也只能算是文职,而领兵将军最高一级,目前不过校尉、都尉尔。要说起来,他袁绍的心腹颜良、文丑等,目前也只是营一级,陈诺要是再立功,那就要超过他的心腹了,这是袁绍不愿意看到的,故而袁绍雪藏陈诺不用也不难理解。 袁绍的决意一下,自然有许多人不理解,皆为陈诺不平,其中最甚者,莫过于别驾田丰。 陈诺也不会想到,田丰为了此事跟袁绍吵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袁绍一拂袖,决定了此事,不许田丰再议,田丰这才气哼哼的作罢。至于其他将领,麴义也是力求让袁绍收回成命,奈何袁绍根本不听。袁绍还故意借此斥责麴义,说其广川城时领兵不利,若非陈诺及时派兵去救,险些全军覆灭。又念其兵少,故这次罚他领兵随同文丑出战。 麴义、文丑同为校尉一级,如何将他们合为一处,统一由文丑一人指挥?明显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袁绍虽然没有降麴义的职,实际上是想将麴义的人马合并到文丑队伍里,等同于变相的剥脱麴义的人马,而一旦时机成熟,只怕麴义连单独建制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了。 麴义虽然不服,奈何袁绍是主将,他也不得不听了,将头扭了过去。 袁绍这一系列的举动,陈诺是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是完全想清楚了。 这哪里是什么庆功宴,分明是鸿门宴嘛!他提拔他,却又置之不用;又看到他跟麴义和好了,心里不畅快,故意对麴义进行打压,无非是消弱他陈诺的影响力,袁绍的算盘再精不过了。 而自古以来,最怕的是功高震主了,功高则过,震主则不祥。 如今袁绍将他丢在一旁不用,倒是免去了他不少的烦恼。 其实早在先前,在广宗城外袁绍表他陈诺功劳时,有几个是真心向他陈诺贺喜的陈诺并不知道,但站在袁绍身后的文丑、颜良等将则是一脸的不愉快,陈诺是看到了。至于逢纪等人,则是嘿然掀须在旁笑着,陈诺其实也从他们的笑里看出了不善,心里也已经打起了鼓了。 想在与公孙瓒一战上,虽然袁绍有故意利用他的意思,但他陈诺反而因之抓住机会,不但没有被公孙瓒所歼灭,且能以少数胜多数,最后功成名就,功劳一人独得,风头一时无两。这虽然对于陈诺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好事。 想树大尚且招风,更何况人事呢? 他一人得功,知道的也就罢了,要是不知道的,诸如颜良、文丑等人,那还以为袁绍专任他,是必起嫉妒之心。这怒火要是都在他一人身上洒下,他陈诺就算三头六臂,也必承受不了。 既然袁绍有意要将他打入‘冷宫’,这样也好,他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休整一番。想他陈诺数战连胜下来,也受降了不少士卒,但这些人都是来自各方,正需要磨合,陈诺怕的就是没有时间。现在倒好,袁绍此话一出,倒是无形中帮了陈诺一个大忙。 至于田丰等人在袁绍面前力保他继续领兵出战,陈诺想来,也并非是他们特别看得起他陈诺,不过是大敌当前,不想埋没‘人才’罢了。罢罢,他们的好意陈诺算是领了,至于其他,且慢慢再议。 陈诺考虑到此,也即向袁绍一拱手,说他愿意听从袁将军的安排,不日即回邺城督运粮草。 袁绍听陈诺一说,也即连连点头,看还有人要出来说话,赶紧称赞了陈诺几句,想将这事拍板定音。陈诺也赖得听堂上文武啰唣,再一拱手,也就从县寺里出来了。 寺外寒风扑面,吹到陈诺身上,陈诺全身一阵哆嗦。 冬日虽去,春寒仍是令人抖擞啊。 陈诺抬起步子,举起头来,只见中天一轮明月悬空,虽然半缺,却是一洗如水,不由的诗性大发,吟起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其中有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吟到此胸襟大开,却又没由的怅然若失。 是感逝那个不能回去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另有牵挂? 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似乎又一下子被引发了出来,那苍苍白发的父母,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去年时,他虽然借故出兵广川,暂时缓下了董卓派发给他刺杀袁绍的命令,也从那以后暂时没有了董卓那边的消息,但身体主人‘陈诺’强烈的记忆却影响着他,使得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他的那对年老的‘父母’,总是无形催促着他,让他一定要将此事有一个彻底的了断,否则寝食难安。 陈诺轻叹一声,收回心绪。 典韦上前,想要扶陈诺上马,但被陈诺一摇头,止住了。典韦只好退后一步,将马牵在手里,亦步亦趋的紧跟在陈诺身后。 寒风吹着陈诺,使得他此刻也清醒了许多,酒意也去了些。 他心里计算着,想公孙瓒的精锐白马义从已败在了他手里,不但是白马义从从此难以复振,只怕也会连带影响公孙瓒全军的士气,公孙瓒之所以急着要发兵,想必也是想以一场胜战来挽回士气罢?公孙瓒既然士气耗损,又如此急于求成,只怕难成大事,此一战只怕是胜少败多,倒也不必担心袁绍此战的成败了。 既然冀州的安危暂时不必考虑,他陈诺该做的也做了,是该按照袁绍的命令行事了。 在广宗城外,陈诺将军队稍稍休整,也就依照袁绍的命令,于两日后,也即拔了营寨,一声令下,全军出发。 旌旗招展,刀矛蔽日,铠甲耀天,浩浩荡荡,陈诺的两三千人马也就一发的赶回邺城去了。 第八三章:入邺城醋意大发 陈诺回邺城后不久,立即去见了郭嘉。 这个被陈诺委以‘张良’的智士,自陈诺去年发兵去广川后,他们之间虽则互通书信,但见面的机会也就从此断了。 这次陈诺回来,将发生在广川与修县的事情都跟郭嘉说了,那郭嘉听了也是一个劲的点头。 听到最后,那郭嘉一笑,与陈诺道:“陈公你是不知道,自公孙瓒广发檄文后,冀州各地接连叛离袁将军者那是不计其数。当时袁将军听闻安平相高焉也反了,袁将军是吓傻了。要知道,这高焉从来跟清河相姚贡要好,这高焉一叛,只怕因此会牵连清河,遂使姚贡跟着叛离。 当时袁将军还道,这姚贡一叛,陈公你必然难以控制他,到时陈公为了自保,也必跟着叛出。还别说,袁将军猜的也不无道理,想当初陈公你被袁将军打发去就是替他抵挡公孙瓒之兵锋的,当时广川又非陈公你一人能够掌控,所以叛离袁将军还是大有可能的。 不单单是袁将军他,就连其他文武官员,也都是笃定了陈公你这下是必叛了。其实我当时分析局势后,也是替陈公你捏了一把冷汗,就怕陈公你一时不忿,会做出什么义气之举来呢。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陈诺听后,转眼去看郭嘉,只见郭嘉神情自若,想他这话不过是调侃之语,考验他的毅力罢了。 陈诺当即一笑,说道:“虽然当时窘迫,但我一想到当日与奉孝你所定下的战略布局,也就绝不敢造次。想我虽然小胜了一两场,也打出了一些名堂,但凭此绝不足以自立。 既然我与奉孝你所规划的是,欲立足河北,先在袁将军四世三公的光环庇护之下渐图发展,就绝不敢轻易或忘!诺虽不才,舍本逐末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是绝不会因为一时意气,便弃既定战略于不顾。若我为此,将置奉孝你于何地?” 郭嘉说这话,其实也是有意要提醒陈诺,不论陈诺此时取得多大的功绩,但要想脱离袁绍,那还不是时候,决不能因为一两场战争的胜利而心生骄傲,不将袁绍放在眼里。 他既然听陈诺话说得再明白也不过了,也就放心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这一笑,算是欣慰他自己没有看错人吧。 陈诺从郭嘉这边出来,刚刚回营,被赵雪接住,递给了他一封投刺。陈诺展开一看,原来是袁绍长子袁谭使人送人的,说是请陈诺明儿到他府上一聚。 陈诺放下投刺,赵雪上前,问道:“将军,袁谭这是何意?” 陈诺看到赵雪一脸焦虑的神情,想必是担心他的安危。陈诺嘿然一笑,手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在黑山时我好歹救过他袁谭一命,他袁谭总不至于要害我陈诺吧?” 赵雪听陈诺一说,到底还是不放心,求陈诺明天一定要带她去。 陈诺先还以营中事不放心她走,但看赵雪坚持要去,陈诺也只好另作安排。等到第二天,陈诺带同赵雪等十几骑入城,留下了典韦、潘璋、朱灵等人守营。 这边,赵雪一到了邺城中,看到满目的姹紫嫣红,也是跟着心花怒放了起来,要不是陈诺在旁提醒她现在的身份,赵雪差点就要回归女儿家的本性了。 不过,看着那些好看的头饰不能戴,鲜亮的衣服不能穿,赵雪到底是心有不甘。 陈诺偷眼去看她,只见她委屈得不行,实在是惹人怜爱。不经意间,刚刚有一个漂亮妇人经过,那赵雪是眼睛一亮,赶紧是举步向前,扯住了那个妇人还想要切身感受一番,只吓得那妇人以为是碰到了流氓,大喊大叫。 陈诺看到那妇人的表情,再看看赵雪一身男儿的装束,当真是无语了。 喊就让她喊两句吧,不过好歹他们一身的士兵装束也没有几个敢出来管闲事的,见者也只是远远的驻足,遥相品评。 那赵雪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妇人的惊叫而感到有任何的不妥,只是揉了揉她那精致的布料,瞧了瞧她那衣料上鲜艳好看的图案,再不过是嗅了嗅她身上所散发而出的香水气,在她看来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那妇人还欺负她身材矮小,以为举手就能将她挣脱,试了一试,倒是差点被对方给揽入了怀里,弄得她更加的尴尬不堪了。 陈诺看赵雪舍不得走,仍是拽着那个妇人不放,也有意开玩笑,方才兜转马头,回首说道:“赵雪小将军,你再不走,我可要罚你娶了这位妇人了!” 那妇人一听,再看赵雪矮小的身材,黝黑的脸蛋,吓得差点昏了过去。 倒是赵雪及时醒悟了过来,就要连忙摆脱她,刚想要松手,倒是反被一人给抓住了。 赵雪轻啊一声,回头去看,只见她和那妇人身后又多了一位小哥了。 那小哥身材也不过高出他一个个头,倒是人长得颇为英气,特别的他那对眼睛,盯着她看时,她居然是不由心口猛然一跳。 那小哥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一手抓住妇人,一手抓住赵雪,嘻哈笑道:“哈哈,我看可以,要不将军你做主,让这位小将军娶了这位妇人吧。” 莫说人家是妇人,就算是一个闺女,哪里有说娶就娶的道理,两边看热闹的人围得更多了。 陈诺也是被那小哥的一句惊人之语给震住了,他转头仔细一看,只见他五官颇为精细,脸皮也是细嫩,像极了一位姑娘。若非眼中有那一丝英气侧漏,只怕陈诺也误以为看到的是女人。 陈诺未及开口,倒是赵雪首先反应了过来。 她纤细的手腕,如何能轻易给一个大男人给挽住?再说,此刻还是在陈诺面前。她可不想因此被陈诺误会,立即是下意识里往回挣夺。但试了两下,居然仍是被其人给牢牢挽住了。 赵雪心里大惊,是自己意乱情迷了,还是对方的确有手段,我居然无法挣脱他? 那小哥被她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嘎嘎一笑,逼视着她,笑道:“这位将军,你刚才还拉着这位妇人不放,分明是看上了人家。你既有此心,又有那位将军给你做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你突然反悔了,不想要她了?也罢,反正街上有的是漂亮姑娘,你不中意她,还可以选别人嘛!” 那小哥说着,将那妇人手松开。那妇人得脱,赶紧是向着旁边跑没了。 “你……你……” 赵雪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是又气又急,一咬牙,就要伸手去拔腰中佩剑。只是手还未及腰,又被对方给及时挽住了。这样一来,她双手皆被那小哥给捉住,身体倒是跟他互对着,脚下一个不稳,向着小哥怀里钻了去。 任是陈诺再大度,眼看着这两人抱在了一处,不由的一股无名火起,怒的升腾。 他鼻子一哼,飞身下马,就要力取那人。 谁知,那赵雪刚刚一触那小哥身体,立即是如触电了一番,赶紧是惊叫了一声。而那小哥,也似是被赵雪的惊叫声给吓住了,立马伸出手来,将赵雪弹开的身体轻轻一挽。顷刻间,赵雪那细细的小蛮腰,立即是被那小哥掌在了手腕间。他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一变,对着赵雪那张小脸饱饱的看了一会。只是他耳畔听到风声,赶紧是捞着赵雪的身体,向后闪开。 陈诺眼前一花,倒是没有想到此人反应如此之迅速。 那赵雪惊愕的看着挽住她腰肢的小哥,一时居然愣住了。 那小哥将她身体一收,又是将她脸蛋贴在了他厚实的胸脯上。但这次赵雪如傻似痴,居然没有反抗。而那小哥回头看陈诺一副不忿的神色,嘿然一笑,似乎是有些得意。这且不算,他还故意当着陈诺的面,低下头来,轻轻在赵雪耳畔咬了一些话。 如此亲昵的举动,赵雪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厌恶,反是听后眉头轻轻一蹙,但接着没有二话,似乎是并没有反对那人跟她所说好的话。 陈诺欲要再动,可眼看着周围的观众实在是太多了,他可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醋劲上来,就要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了,这叫其他人怎么看?再说,那小哥也未必知道赵雪女儿之身,虽然他们之间的这些举动有点过分,但还算得上是可原谅的范围。陈诺想到此,立即是将心里面的火气努力克制住,转而换做一番峻严的面孔,喝令:“赵小将军,该玩的也玩了,我们现在还有事情要办,还是尽快动身吧。” 陈诺说着,转过身来,立即翻身上马。 赵雪向来听他的话了,本以为赵雪听了后是必马上跟着过来的。没想到,他回身看时,只见赵雪仍是立在当地,没有做丝毫的挪步,反而说道:“那个,将军,我……我想跟他在集市上随便玩玩,晚上我自会回的,将军你放心吧。” 陈诺一愣,她这是什么话,再去看那小哥,向他示威似的一笑,赵雪转身,他也赶紧跟着转身了。 “放肆!” 陈诺觉得自己怒不可遏,胸腔里的怒火当真要压不住了。他的好雪儿,怎么就这样轻易跟一个男人就走了,这叫他如何忍得?他努力压制的怒气,也终于压制不住了。 第八四章:进袁府得遇良人 “啊,然之兄!可终于算是盼到你来了,来来来,快快里面请!” 气势甚壮的袁车骑府,门前装簇一新,虽然佳节过了,时已进入月末,但被门前大红彩缎所渲染,仍有一股清新之气。 陈诺马行至此,下马投刺,立即有袁绍长子袁谭亲自出门来迎接他。 这袁谭在黑山时得了陈诺的救命之恩,故对陈诺很是敬重。在之前有言,他两平辈,可直呼对方表字,算是亲近之意。难得袁谭昨日一封投刺到他营中,陈诺今日赶来,只刚刚通禀没一会儿,就有袁谭亲自出来相迎,且以‘兄’呼之,更是倍感亲切了。 在袁谭的殷切招呼下,陈诺随着他进入了府内。 府内大厅上,随着袁谭的一声令下,水陆毕陈。不时,钟磬悦耳,有三六舞姬一身华服,光彩耀眼,蹁跹于目前。 陈诺也没有想到,今儿来,袁谭只请了他一个人,且无关人等全都叫退下了。 酒过三巡,那袁谭提起了公孙瓒广发檄文,任意任命州郡官员一事。陈诺早在先前就听袁谭说袁绍有意让他到青州历练历练,只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故而这件事情暂时给压了下去。 此时他听袁谭在话里不断斥责公孙瓒胡乱任命什么田楷的人为青州刺史,似有不爽,看来他对于青州仍是不死心。 陈诺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袁谭让他来的目的了。 对于袁谭想出任青州一事,早在黑山时他就刻意跟他提起过,那时就希望他以后能够在此事上多多帮忙。现在看来,他想借着陈诺回城之机,旧事重提罢了,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他到任青州时能够借重陈诺之力。 陈诺既然明白他相邀的目的了,自然也就打着哈哈应承着。那袁谭看看自己的话也说得够白了,也就没有多说。一曲舞罢,袁谭又让这些佳人统统上前,分别环伺于左右陪酒。 这些姑娘长得倒是颇为不俗,都是有模有样,加上她们劝酒时又故意耳鬓厮磨的,就算陈诺再怎么矜持,此时也已经是心猿意马了。 看着掌中的烈酒,闻着身旁女子的体香,早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其余姑娘倒是罢了,独独陈诺突然举眼看到袁谭身边一位女子,倒是立即被她的气质所吸引住了。 他刚才只顾着说话,此时似乎才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其女虽然一身女儿装束,看起来也极为妩媚,只是她眼神顾盼之间却难掩一丝英气。 当他举目去看她时,那女子也在看他。 恍然的四目相对,倒是让陈诺不由精神为之一震,想起了一事。 今日的集市上,他陈诺差点因为赵雪而大开醋坛子了。 也幸好,他怒极时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更能因此静下心来细细一想,方才恍然大悟,没有做出不符合他身份的举动来。赵雪既然想跟那个小哥去玩,那由她去玩又有什么不可?随着一声长笑,他陈诺并没有深究下去,只让两个亲兵暗中跟着赵雪,他则一打马,转身赶到了袁府。 说起来,他醋意大发,完全是因为一位陌生的小哥。只是现在想到当时的那位小哥,与他眼神相对时,他眼睛里所散发出那丝英气,不也跟眼前的这位女子所散发出的极为相似么? 只是,那个眼神在那小哥眼里颇为寒气逼人,也丝毫不容侵犯;但在这个小姑娘眼里,却又是英气得反而极具诱惑,极具气势,更加的有女人味了。 不过仔细一看,他两个长得倒是颇有些相像,只是不可能是同一人罢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关系,陈诺不由多看了一眼看了女子,顺着那个女子的眼睛,陈诺大着胆子问她:“敢问姑娘芳名?” “刘莹。” 那女子从袁谭怀里稍稍欠身,这样回答着陈诺,没有丝毫的小家子气。 “流萤?” 陈诺听她一说出,立即是由‘流萤’而联想到了杜牧的《秋夕》一句诗,便是信口吟了出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哈哈,好湿好湿!” “好湿?” 刘莹轻轻蹙眉,有点不理解何谓好湿了。 “好诗好诗!” 旁边袁谭听后,不由耳目一新,鼓掌说了出来。他也是个机灵人,眼看陈诺目光在此女身上有留恋之意,有意要收买陈诺,故意将刘莹一推,送到了陈诺怀里,笑着言道,“我看你二人如此投缘,我若不玉成,只怕有点拂人性了。” 软香入怀,陈诺倒是颇为满意。他仔细看了怀中女子一眼,不由轻轻一叹。从她那张美轮美奂的脸庞,还有她那带着英气的眼神里,陈诺似乎找到了些什么。 他哈哈一笑,索性开口向袁谭说道:“既然显思你有此意,不如好人做到底,将她赏赐与我可好?” 第八五章:夜入帐为卿偶偶解语 七夕快乐哦! 感谢读者‘白泽大男神哟’的恩赏,谢谢! —————— “你们都先下去吧!” 随着一声洪亮的命令口吻,打断了寂寂的夜帐。帐外有人应诺退下,有人履鞋踩着泥地发出哆哆哗哗的声响,走上前来,掀开了帐门。 赵雪适才还是俯身案前,差不多已经进入梦中了。恍然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陈诺。 “大哥哥!” 赵雪如小鸟一般,立即将身起来,迎着他冲去。 投入陈诺怀中,温暖立即传遍全身。 一股女儿特有的气息散发开来,一丝丝,一寸寸,为之绕肠。 陈诺全身一酥,伸出手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 他在外疲惫的奔波了一天,回来后能得良人俯身灯旁守候,这是何等之荣幸。若非是军营,陈诺差点就以为是自己的姗姗来迟,她的默默静候,不过是一幕‘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幽会画面呢。 漫漫长夜在流逝,寂寂帐内无人语,好安静。 赵雪首先打破了安静,她身子突然一个机灵,立马是红着脸蛋,将身一扭,将手往陈诺胸口一推,挣脱了陈诺为她织就的怀抱。 她扬起头来,向陈诺高声说道:“将军!你这么半夜了才从邺城回营,也实在太辛苦了。你不该在这么晚上到雪儿这里来,雪儿担待不起,将军你也需要早些休息,就……” “就这样吧……”像是主人发话,要撵不速客走了。 但她这句没有说出,就被陈诺伸出手来,轻按住了她的朱唇。这可是大半夜的,她跟他这样大声说话,他当然不习惯,更何况,大晚上的,他可不想惊动他人。 陈诺故意俯身下来,小心的盯着赵雪看。 细细的,入微的,仿佛鸡蛋里挑骨头那般认真。 赵雪,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说的话,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出来了。 赵雪轻轻一推,低声小心的说道:“将军,真的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声音虽然低了,但那丝醋意,那丝愤恨,似乎并没有减少。 她说完,扭过头去,就要走开。但她伸出的那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手,并没有收回来。 她那只原本洁白无瑕的柔荑,也只有在夜深人静回到自己的帐内时,这才用清水洗净,还原于本相。 如玉的纤纤小手,被陈诺紧握在手心,像是对待一只精巧的古董一般,小心的呵护着。 赵雪本能的想要挣脱回来,但反被陈诺抓得愈发的紧了,就连她的整个身子,也被陈诺拉得更近了。 “你……” 一声将军忘了,甚至连大哥哥三字也忘了,赵雪抬起头来,直呼出这声‘你’字。 你字出口,却带了无限的缠绵,却又有丝丝的恨意。 迎着赵雪的目光,陈诺轻叹一口气,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怎么,我没有追上去,你是生气了吗?” 他说的是白天在邺城所发生的事情,再次被陈诺提出,赵雪本来通红的眼睛,止不住泪又流了出来。为了此事,她可是整整不开心了一天了,甚至先前还偷偷哭泣过一回。 听到陈诺明知故问,她咬了咬牙,恨恨的说道:“哪里!雪儿哪敢生你的气!” 陈诺嘿然一笑,扶着她肩膀说道:“怎能没有?你你你的叫着,我都不习惯了。叫声大哥哥吧,我想听。” 赵雪也不知怎么了,身子一犟,故意饶舌道:“我看还是叫你将军更合适,将军!” 陈诺哈哈一笑,将手一松,说道:“也罢也罢,随你怎么叫了。怎样?今天我没在,你跟那位小哥玩得可好?” 被陈诺如此一问,赵雪倒是听出了陈诺是关心她的。 赵雪心里一暖,也有意要气陈诺,说道:“将军不说我还忘了,要说起来,这位小哥当真的是好,就如我亲哥哥一般,一路领着我逛了东市又逛西市,可好玩了……” 然后唠唠叨叨,说了许多集市上的所见所闻,无非是小哥对她如何如何的好,他们玩得如何如何的开心。 赵雪看陈诺半天不说话,扭头说道,“啊呀,我还忘了,记得当时我要离开时,将军你还是脸色铁青着,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呵斥雪儿。雪儿想来,当时将军你反应何至于如此强烈啊,是不是雪儿哪里做得不高兴了,惹得将军你不高兴了?你……” 陈诺看她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由一巴掌将她肩膀一拉,将她身子送入自个怀里。赵雪欲要挣扎,被陈诺巴掌大手牢牢的钳制住了,动弹不得。 陈诺吐气,赵雪只觉得耳里麻痒麻痒的,沿着耳鼓,传到了心脏里,麻痒变成酥软,让人既害怕又甜蜜。 陈诺的嘴巴,贴着她的耳朵,咫尺之间,言出君口即入卿耳。 陈诺嘿然一笑:“是啊,雪儿你多有能耐啊,你明明知道大哥哥我担心你,你却当着众人的面非要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走。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雪儿,雪儿怎能随便就跟一个男人走了呢?那位小哥或许不清楚你的身份,但雪儿你自己可是清楚的啊。你即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又要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走,你说我这个做大哥哥的能放心吗?” 实在受不了陈诺的温柔攻势了,再这样下去,战未打就要弃械投降了。 赵雪赶紧双手齐上,撑开陈诺的手臂,好歹保持应有的攻守之势。 赵雪抬起头来,说道:“将军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最后你还不是弃雪儿而走了吗?反正将军你的正事,永远比雪儿的事情要重要,将军……” 一语未了,赵雪又立即是闭口了。 太漂亮了,陈诺如变魔法一般,一根银簪子已经在他手中。 “喜不喜欢?” 陈诺轻轻为她将簪子插上,然后为她捋着流海,是那般的细致,这可是一个大男人的手,一个将军的手啊。 “大哥哥……” 赵雪胸口激剧澎湃,那些醋意的伤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剩下的是莫名的感伤。 陈诺低低的看着她的那对眼睛,伸出手来,替她擦泪,缓缓说道:“我的雪儿,都是做大哥哥的不好,大哥哥没空陪你。本来还指望着那位小哥能替我代劳代劳,只是没有想到他倒是先开溜了,却把雪儿你丢在了集市上,都是大哥哥我不好。” 赵雪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大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哪里知道,赵雪去后,他虽然没有追上去,但他早已经派人在后暗中保护她了。她与陈诺分别没有多久,那个小哥说有事,先走了,她本来也没有心情逛什么集市,也早早的回来了。 陈诺没有说出,只是淡淡一笑,拉着她的手,说道:“那位小哥好没道理弃我家雪儿而去,不过雪儿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帮雪儿你把他给带了回来了,你自己向他问罪吧。” 此话一出,赵雪未及反应,倒是帐门一掀,果然帐外立着一人。 此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在这黑夜里,仍是英气咄咄逼人。 “你……” 赵雪喘了一口气,这的确是白天所见的那位小哥。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刘莹,进来吧。” 第八六章:得美人咬耳喃喃细言 祝贺‘zhengbohong’巨成为本书第一个学徒,我会认真写下去,不会太监! —— 陈诺再回邺城,以邺下校尉的身份,任务是督运粮草。在邺城他不能耽搁太久,除了到过郭嘉府上,就是赴了一回袁绍长子袁谭的宴。 当然,宴是好宴。 袁谭前后得到父帅袁绍明里暗里的示意,准备在战后将青州赏赐给袁谭,让袁谭好好历练历练。本来,袁谭也并没有对青州抱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听到父帅前后几次提起,他也就渐渐对这个所谓的青州感起了兴趣。 只是,他也很是清楚自己的能力,要想在青州站稳脚跟屁股坐稳,未必是那般的容易。且不说青州大地上黄巾棋布,匪贼横行,单说在青州掌权的,就有好几股势力。 青州上任刺史焦和刚刚病逝,朝廷还没有动作,公孙瓒倒是抢先任命了一个伪刺史田楷,这是第一个要跟他过不去的;这第二个,听说公孙瓒早在这之前就任命了一个昔日的同窗好友为平原县令,传闻此人耳大招风,不喜者称之谓‘大耳贼’。虽然此‘贼’因为公孙瓒急于染指青州,有意抬举他当上了平原相,本来凭借袁谭的身份也不需将他放在眼里,奈何大耳贼所试守的平原接壤冀州,乃青州的西面门户,位置及其重要,想要在青州站稳脚跟,这个大耳贼的平原是必要先一步纳入其鼓掌之中。 除了这两股势力和焦和的旧刺史部而外,就数北海的孔融了。 虽然这孔融是夫子类型,道德观念重,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但此人毕竟是上面正式任命的朝廷官员,又深浮人望,想要对付他也未必容易。 综合上面这些,也就不难明白袁谭的苦衷。他是有心,却又无力。 无力的是,只怕到时他虽然接手了青州,以他的资质,只怕也未必能够久撑下去。如果就连父帅给他的土地他都不能掌握好,那不知父帅对他会有多么的失望。 鉴于此,他不得不寻求外力。就在他困惑时,他一下子想到了陈诺。 陈诺,这个名字在短短的数月间,从阳城响到修县,再从修县响到广川,所过之处,无不是如雷贯耳,如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先是大败公孙越的幽州铁骑,接着火烧黄巾,兵走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哪一战不是让人提起就是肃然起敬? 当然,袁谭看上陈诺的远不至于这些,可别忘了,去年他被于毒一伙掳上黑山,可是陈诺拼了性命将他孤身救出的。对于陈诺,他可是倍加信任,在此事上,不想到他又能想到谁? 而在当初,他就已将自己的想法说给陈诺听过。虽然当时陈诺答应过的,但毕竟此事已是时过境迁,怕陈诺并不在意,这次正好趁陈诺回邺城之机,特意设了酒宴相招,再提此事。 对于青州,陈诺其实也很是觊觎。毕竟,这大河南北的冀、幽、青、兖四大州,幽州为公孙瓒所占,而冀州又是袁绍的本部,至于兖州,又有强人曹操在此不停的开疆拓土,刚刚一战杀败了青州的黄巾,势力正锐。这三州,陈诺是无力插手,余下的也只是青州了。 虽然这青州‘两郡四国’而内的势力错综复杂,诸如田楷、孔融、刘备之流,加上各地的黄巾匪徒,但到底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正因为青州的这种状况,也正好符合了陈诺的乱中取利的目的,当然得答应袁谭的请求了。 这样一来,不但是得了袁谭的心,顺了他的意,且能将势力光明正大的延伸到青州,对于陈诺来说何乐而不为! 只是说来,陈诺到底不甚厚道,帮了袁谭的同时,顺手还牵了一只‘羊’。 这只羊,当然是他府上所蓄养的一名歌舞姬。 当然,对于这个歌舞姬,袁谭虽然厚爱,但如果能因一个女人而厚络陈诺,他当然很是情愿忍痛割爱的。 女人嘛,本来就是予取予夺的,对于袁谭来说,根本就不在乎。 陈诺虽然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对于这个女子,他还是很愿意开口向袁谭讨要过来。没有别的,他越看这个女子,越觉得像一个人。 他从袁谭府上出来,得立即回营,毕竟他此行的目的是奉命来邺城催运粮草。这些日子粮草也催促得差不多了,他该拜访的人也拜访了,是该准备动身了。 连夜从邺城出来直回大营,对于陈诺来说,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他要来的毕竟是个活生生人,不是一件物品,且还是一个女子。在军营中是不允许有女子任意出入的,所以,为了能顺利将她带入军营,不得不做一番手脚。 “你叫刘莹是吧,来,请穿上这套衣服。” 陈诺让人递给了她一套夜行人的衣服,那个自称刘莹的歌舞姬看了陈诺一眼,也并没有说什么,拿着衣服,转身躲到黑暗中,悉悉萃萃,不时就将衣服穿好了。 等到那个女子从黑暗里再次出来时,陈诺转过身来,眼前一亮。适才那一身鲜艳分明的女儿装换来眼前一身的黑色劲服,给人不一般的窒息。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看厌了花花绿绿女装的男子,突然面对一身洁白的女性护士服那样,极具诱惑力。 他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子,不由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将她下巴微微上抬,眼睛与她炯炯的对视着。 刘莹分明是见过大世面的,对于陈诺挑衅性的动作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慌和失措。 陈诺拇指指肚向着她那张朱唇轻轻按下,左右上下的摩擦着。刘莹那张翻肚的鲜嫩唇瓣,在陈诺的指肚反复的摩擦下,显得那样的漫不经心,却又是如此的极具肉感。 刘莹,全身一颤,她眼睛里那道英气逼人的寒芒射出,是恼怒了吗? 陈诺惬意的迎合着她的目光,拇指示威似的并没有停下。随着一道热气从她口里轻轻的喷出,传来的是一声夺魂的嘤泣之声。 这声嘤泣,是如此的摄人心魄,陈诺也不禁微微一愣,指肚停在了她的上下唇瓣之间。 陈诺一笑,淡淡的说道:“女扮男装?哈哈,有意思!只是你白天的装束还算勉勉强强的过关,这大晚上的嘛,难道你觉得有男人愿意涂着朱红到处见人而不被别人看出来的吗?” “唔,难得将军想得如此周到……” 刘莹轻轻一笑,原来陈诺为此,那就任由他继续放肆吧。 她那一对眸子里的英气此时稍稍减退,换来的是她仰视时不觉带出的妩媚之色。 她一言后,咯咯一笑,随即说道:“不过,将军刚才是说白天吗?白天妾不都是一直在陪着将军你,何来将军刚才那番突兀的言语?” 她说话时,他早将指肚移到她的唇角,虽然如此,指肚仍是被濡.湿一片,如雨打芭蕉,虽然残暴,却很是受用。 陈诺摇了摇头,轻轻一笑,低下身来,在她耳边轻轻咬道:“集市上发生的事情,怎么小哥这么快就忘了?你把我家小将拐走,不就是想要逼我出手吗?” 刘莹抬起抬头,仔细看了陈诺一眼,看来,他要她穿上这身男人装束,是故意要证明她就是白天的那个小哥。怪不得,他见我第一眼就对我如此感兴趣,又向袁谭要她,看来他是知道她就是白天在集市上和他胡闹的那个‘小哥’了。 不过她还有一点不明,向陈诺当面请教:“记得将军醋意大发,当时差点就要动手了,只是后来将军又没有追上来,一定是将军发现了妾的真实身份了,可是将军你是如何突然明白过来的呢?” 陈诺嘿然一笑,托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拇指向下移,一直移到刘莹白皙的粉项之间,然后轻轻按了按,笑道:“男人最显著的特征,喉结,你没有。说来惭愧,想当时我若不是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只怕就要当真如你所愿,醋意大发了。” 刘莹轻轻一笑,刹间明白了过来。 但她有意要刁难他,伸出手来,袖子轻轻一拂,将陈诺那只不安分的手挪开,然后自己的一只雪白的手掌前伸,食指在陈诺喉间轻轻揉了揉,笑道:“是这个吗?好像是那么回事哦,不过我可以证明,将军你是个男人。” 陈诺被她一说,眉头拧住,苦笑一声,将她小手挽住,握在掌心:“如此,当真要谢谢你还我陈某人一身的清白了。不过,你当时又是如何知道我的那位小将军是女儿身的,还故意窜通她一起想要欺负本将军?” 刘莹咯咯一笑,将手从陈诺掌中抽离:“这个嘛,我与她走得那般的近,凭女人的直觉啊。你的那位小将军那么喜欢女人的衣服,却又对女人没有半分的轻薄之意,那当然就有问题了,所以只要稍稍注意一下,也就不难猜出来了。” 陈诺盯着她,问道:“可我与姑娘你素未谋面,何故第一次见面就要拿本将军开这玩笑?” 刘莹无所谓的说道:“怎么,现在将军你想要报仇也不迟啊,反正妾如今已被袁将军转赐予将军你了,将军你想要怎么责罚妾,那还不是将军你的一句话。” 如今的乱世人不如狗,更别说是如今的女子了,命贱得如同一个物件随意转赠。陈诺虽然不理解这个女子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戏弄他,但对于她,陈诺虽不明她的身份,但还是愿意带回去,暂时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怎样,目今他的营内就赵雪一个女人,若能将此女子安排在赵雪身边,也算是多了一个伴儿。 他也不想多说,一把拉住刘莹的手,说道:“走吧,快随本将军回营,你把雪儿半路丢了,怎么说也要给她一个交代不是。” 不知为何,陈诺只觉握着的那只手,微微一颤。 第八七章:陈诺调教雪妹妹 恭贺‘zhengbohong’巨成为本书第一位大弟子! —— 骑了一天的马,不说屁股难受,夹马的两侧大腿也摩得隐隐生痛了。 陈诺骑在马上尚且难受,更别说那些紧跟在后步行的士兵还有那些一路跟随大军押运粮草的民夫了。 陈诺看看眼前地界开阔,也就让人马暂时停歇下来,稍作休息,一面派出数支侦骑出去探风。毕竟他们一行即将进入巨鹿的曲周地界,离广宗城也不远了,而广宗那边公孙瓒数十万的人马已然兵陈城下与袁绍在对峙着,可不能不防公孙瓒会派出偏骑来偷袭他的运粮队。 陈诺下马,自有亲兵送上面饼和水。 对于这种粗.硬的面饼是没有胃口,咬上去牙都能崩一颗,还得濡.湿了来吃,陈诺可没有这个耐心。他只是接过水袋,喝了两口。一路干渴前行,此时喝了些水到肚子里,润润喉咙沁凉沁凉胃部很是舒畅。 陈诺将水袋还回去,虎躯一展,将腰一扭,踩着马镫从马背上下来。 他看了身旁典韦一眼,让他找来向导,问明了路程,心里也就了明了。此地距离广宗不过数十里了,连夜赶路,天明之前肯定能够到达。 自他离了邺城,一路督运粮草往广宗赶来,也已经有些时日了。 记得他当初走的时候,公孙瓒刚刚在广川私自任命了一批州郡伪官,接着就急着发了十数万的人马,全都杀奔向广宗。听说公孙瓒刚到时还小败了一阵。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想公孙瓒先就曾败在他陈诺手上,又不顾疲惫之师前来争胜,而袁绍早已在广宗城外以逸待劳,公孙瓒冒然前进,焉能不败?只是这袁绍眼看公孙瓒退却,错误的估计公孙瓒的势力,又再次发动攻击。但这次袁绍并没有捡到便宜,反而折损众多,不得不人马稍却。 公孙瓒虽然暂时压制住了袁绍,但袁绍毕竟是以逸待劳,又占尽地理优势,所以公孙瓒想要进一步将局面打开,却也非是易事,双方也就暂时僵持了下来,也不知道如今的战况如何了。 陈诺心里琢磨着,不知不觉登上了旁边一个小土丘。 站在小土丘上,只见官道上前前后后都是人,一车车的粮草蜿蜒着也不知伸到了何处。 这是他第一次押运粮草,又是临近战区,自然要格外小心。几路侦骑已经派出去把风了,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他也难得的下马活动活动筋骨,呼吸呼吸山间的新鲜空气。 “将军!” 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陈诺微微一愣,转过身来。 身后站着的,正是赵雪,还有刘莹。 他两几乎是并肩立着,身子又靠得那般的近,几乎贴在了一起。 虽然陈诺知道他两身份都是女性,而且女性之间又喜欢勾肩搭背什么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好歹此刻是军营,而他两一身的铠甲,加上小脸蛋上又故意涂抹了黑色,分明做男人的打扮。两个‘大男人’腻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起鸡皮疙瘩呀。 陈诺还没说话,倒是一眼看到刘莹那对英气逼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身子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还在屁屁上轻揉着呢,刚才骑马太久了啊。 他豁然大悟,好不尴尬的将手缩了回来,轻咳了一声。偷看了刘莹一眼,倒是刘莹脸上一红,也没有说什么。 那赵雪在旁,也并没有注意到陈诺这个不雅的动作,回身来挽住刘莹的胳膊,显得更加的亲昵了。 陈诺刚才活动时,不想人打扰,也没有让那些亲兵跟上来,赵雪方才这么放肆啊。更可恼的是,赵雪到现在一直还以为陈诺并不知道刘莹的女儿身,而陈诺既然在邺城时看到她跟刘莹好就吃醋,那么,也就将计就计,一直不将此事说破,时不时故意拉着刘莹到陈诺跟前晃晃,有意要气陈诺呢。 陈诺当晚将刘莹带回营帐时给她换的就是一身夜行人装束,也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带入营中而不让人怀疑,当时他还来不及点破刘莹真实身份呢,倒是赵雪因为白天的事余气未了,此时还想气气陈诺,好叫他知道丢下她独自回去的后果,也就把着刘莹的手臂故意在陈诺面前说些亲昵的话来。 当时陈诺也是有意要装孬卖傻,故意哼哼哈哈的应承着,转脸去看刘莹,也是一脸的吃吃笑着,知道她也是有意要联合她来捉弄自己。反正面前放着的都是养眼的美女,让她们腻在一起他陈诺也不吃亏不是,而且还能哄赵雪开心,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陈诺想通这些,也就顺着她的意思,配合着演了下去。 接下来,粮草既然催齐了,他们也就从邺城出发,往广宗赶来。一路风餐,加上匹马劳顿,不免寂寞劳苦,陈诺还想要找赵雪单独说些温存体己的话,可是没有机会。陈诺每次去,赵雪都要抓着刘莹一起出来,弄得陈诺当真是哭笑不得,仰头徒叹奈何奈何,不但把赵雪逗得背地里大笑,就连刘莹也是忍俊不禁。 每每这时,陈诺都是袖子一拂,转身就走,表示很生气的样子,但心里也为赵雪的‘捉弄’而感到窃喜。既然赵雪想玩,那就陪她玩下去呗。 陈诺眼下看得赵雪示威似的挽着刘莹胳膊,也是故意瞪大一双眼睛,表示本将军十分的生气啊。 那赵雪本来对她这个‘大哥哥’还是很上心的,向来十分的听话,就算有时跟陈诺起争执了,那也是在陈诺的‘淫威’之下很快的屈服了。不过,这都是在刘莹来之前,在这之后,那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毕竟,她现在有刘莹‘撑腰’啊,一言不合,拉着刘莹说亲昵话去了,而每每这时,陈诺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气得哇哇吐血。 如今面对陈诺那对瞪大的眼睛,这赵雪不但坦然面对着,还带有挑衅的意味看着他,故意嘿然一笑,完全没有以前的乖巧了。 挑衅啊,这分明是**裸的挑衅啊! 幸好陈诺心里承受能力强大,在赵雪挑衅的目光下,他并没有让她诡计轻易得逞。 虽然眼前这张小脸蛋被烟炭涂抹得是黑了些,也完全失去了女儿家的妩媚,但好歹她笑时,她的那对深藏不露的小虎牙就出现了在陈诺灼热的目光里,多可爱的一对小虎牙,让陈诺很是受用啊。 好嘛,既然挑衅,让你挑衅好了,我还是趁机好好的欣赏这难得的风光。 被陈诺灼热的目光瞧着,深藏在烟炭之下雪白的脸蛋,不禁是微微一红。 那刘莹在旁边瞧着,看他两相对的眼神,也瞧出了大概了。 她扑哧一笑,掩口道:“好啦!我看你两个这么一直冷战着,看得我都心急,再说,雪儿你不是一直想单独跟将军说会话么,我这就成全你们。” 刘莹说着,将赵雪轻轻一推,送到了陈诺怀里。 陈诺倒是十分识趣,生怕赵雪跑了似的,立即双手一伸,将她拦腰抱紧了。 那赵雪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落入了猎人的怀里,赶紧对着刘莹轻呼一声:“你,你不能出卖我呀……唔……” 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倒是被什么给堵住了。等到赵雪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张柔唇滑腻非常,被陈诺的嘴巴给缝上了。赵雪窘迫的想到,虽然旁边没人,但刘莹可在啊,而且她可是个女的…… 她瞥眼去看,幸好刘莹已经转身走了,倒是回头一眸间,似有隐隐的忧伤。 赵雪也不明白刘莹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们,但她此时嘴巴被陈诺堵着,脑子里充血,也确实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了,赶紧是闭上眼睛,好好享受这一刻的快乐。 赵雪难得的叛逆了几天,本来以为还可以一直骄傲,一直的叛逆下去,可倒好,被陈诺的柔情攻势一上,战线马上失守,又变回了当初的乖乖女。 “说,这些天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雪儿错了。” “真的吗,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哥吗?” “嗯……嗯嗯……” “那以后还敢不敢了?” “嗯……不,雪儿再也不敢了……” “哼,量雪儿你也不敢了,要是以后再这样,就别怪我打雪儿你的屁股!” “啪”的一声脆响,然后,见面时陈诺的揉屁屁,变作赵雪在做了。 还真有手感啊,陈诺对赵雪施以小小的惩罚,也终于让赵雪屈服在了他的怀里了。看着眼前赵雪一动不动楚楚可怜的样儿,还真如可爱的小羊儿一般,怎不惹人爱怜?虽然乖了,反倒让陈诺有些歉疚了。 他俯下头去,低声跟她说了些甜言蜜语,算是安慰补偿吧。 赵雪依偎在陈诺的怀里,虽然被陈诺一句句责备着,屁屁上还挨了揍,却是乐在心里,妙不可言哪。赵雪偷偷的笑着,再被陈诺的甜言一说,想到这些天自己一直都在捉弄着眼前的这位大哥哥,便是心里不安。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将刘莹的身份告诉陈诺,让陈诺不要吃醋,不想这时山丘下一阵罗唣,一马疾驰而来,带着虎虎的风声,看来是有急事了。 果然,丘下传来那人高亢而急促的喝问:“典将军,陈将军在哪里!” 第八八章:然之解围义弟弟 想刘莹都是陈诺请来的,如何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其实只要赵雪仔细一想也不难明白的。 再说,赵雪在陈诺眼里那可是以心思缜密著称,如何会想不到这一点?其实这说起来,到底还是赵雪太过在意陈诺,有意想要借用刘莹的身份来试探陈诺,激起陈诺对她的保护**,反而是疏忽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既然今日在陈诺的淫威下已经小小的受到了惩罚,听着陈诺在耳边的细语,惭愧之余,心里有那股想要将‘真相’告诉陈诺的冲动,让陈诺知道其实刘莹也是个女孩子,所以大哥哥可以不必要这样介意的啊。 只是她话还没有出口,倒是下面一声焦急的喝问声,不但将赵雪到嘴边的话生生的打断了,也将陈诺从温柔乡里惊醒。 他现在为邺下校尉,职在督运粮草,如今粮队快到目的地广宗了,可丝毫马虎不得。 从这声焦虑之声里听得出来,说话的人非是别人,正是将军潘璋。陈诺既然暂时将骑兵交由潘璋统领,军队行军驻扎时戒备的任务自然也一并落在了他的肩上,刚才他决定让大部队休息前,已经让潘璋将侦骑四散出去探风了,听这声音…… 此地虽然距离广宗还有数十里的路程,但目下公孙瓒十数万的大军兵临广宗城下,派出偏骑袭扰也是有可能的。 继续调教雪儿妹妹是没有可能了,陈诺对着赵雪报以无奈的一笑,拉着她那只柔暖的小手站起身来。 这时,潘璋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像是跟下面守卫的典韦发生了争执。 典韦以帐下刺奸的身份兼领步弓手,一身二职,不过那都是在回广宗以前的事情了。 陈诺当时这样做,那也是迫不得已,谁叫他身边缺乏将才呢?不过在回广宗,入邺城后,陈诺营内的人事任命稍稍有所变动。毕竟他现在已经由昔日的别部司马升任了如今的邺下校尉,加上又得了将军朱灵,营内各司职务自然要稍稍变动。 本来,将军朱灵为地方司马,在清河相姚贡手下任职,在这之前跟陈诺平职。只是,因为姚贡的叛逆,自然也牵连到了朱灵,虽然朱灵在扳倒姚贡事上有所贡献,但他毕竟因为姚贡染上了污点,袁绍不想用他,倒是便宜了陈诺。陈诺手上虽然有兵,奈何缺乏将才,朱灵之来,也正暗合陈诺心意。 朱灵本是司马,而陈诺也不过校尉,按汉制,校尉下设司马一职,主兵,所以朱灵在陈诺手上,也只能暂时屈就此职。 不过他昔日的司马跟目下的司马自然不能同日而语,毕竟以前领兵不过千人,受到相国节制。如今的司马就不同了,陈诺在修县和广川的一系列大战后,人马也一下子扩充到三千左右,再加上他领本部的数百人马加入后,那数量就很是可观了。 虽然在这件事上,他朱灵的司马建制被袁绍生生打压,合并到了陈诺所部,但对朱灵来说还是挺愿意看到的。毕竟,他自广川那一系列的战后也对陈诺刮目相看,很是愿意追随陈诺,所以在这件事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朱灵任营中司马,主兵。但朱灵知道,他以‘外来户’身份想要‘主兵’,统御陈诺的本部人马,自知是不可能。他也听说了,在陈诺营中,陈诺早已下达了命令,说是主将不在,兵马则暂由赵雪统领,所以说起来,他这个司马目前能做的,就是为陈诺训练部下,掌马弓手和步弓手。不过,这也算是难得了,朱灵还是知足的。 马弓手,自然仍是由潘璋统领,而步弓手虽然名义上仍是典韦在干,但在陈诺的授意下,训练步兵的任务也一步步转移到了朱灵手上。 陈诺深刻的知道,虽然训练士兵重要,但他的安全保卫和情报工作同样重要啊。 虽然自典韦受命组建了刺奸部以来,也训练出了一批可靠的亲兵担任保卫工作,但陈诺骨子里信不过别人,也就有意将典韦的工作慢慢由训练青州兵上转移过来,让他一心跟随在自己身边。当然,典韦除了贴身保护陈诺,另外一件事也没有落下。 刺奸刺奸,在保护陈诺的同时,当然要为他在营内监视众人,防范奸细渗入,必要时还要派出人马为陈诺收集情报。所以说,典韦的任务也不轻松啊。 至于赵雪,目前仍是帐下督不变,校尉之下不二之人,监管全营人马。 如此一来,陈诺的校尉营以其为尊,下有赵雪处理政务,朱灵、潘璋等为其训练人马,典韦担任刺奸,这样安排下来,可谓是诸将各司其职,不会像以前那样他一身又要练兵又要带兵的很是累人。 如今典韦工作的重心既然转移了,也就时刻守护在陈诺身边。刚才陈诺骑马累了,想到旁边小山丘上透透气,不想他人打扰,也就让典韦率领亲卫在丘下守着。 在当初陈诺任命潘璋担任马弓手一事上,虽然典韦一声‘潘壮士’也足以化解他以前跟潘璋的误会了,照说潘璋想要见陈诺典韦当二话不说放行,但潘璋想错了。别人不知道,他陈诺可是知道,典韦这人向有忠义之名,脑子是一根筋,既然交代他守在此,没有他陈诺的特许,他典韦也就绝不轻易放一只苍蝇进去的。 至于典韦放赵雪进去,当然是陈诺已经有了特许的,而今潘璋也想进去,典韦自然不会轻易放行。 而潘璋,似乎是因为情况紧急,也来不及跟典韦说清,就要硬闯,双方发生争执也是在所难免。 “好了!” 陈诺下来,身后跟着赵雪。 陈诺满意的看了典韦一眼,然后示意他放行。他一面下来,一面迎着潘璋走去。那潘璋看到陈诺赶紧上前两步,拱手说道:“将军!末将刚才探风时,发现此去向东数里有一伙冀州人马受困于贼手,似乎不利!” 陈诺吃了一惊,没想到战火还真的烧到这里了,不过还好目标不是他的粮草。 他定了定,说道:“文珪不要着急,你且慢慢道来。你可查清了,这伙冀州人马是县兵还是哪路将军的人?至于这贼人,可是公孙瓒所部,又是哪支将军所领?贼我兵力又是多少?” 虽然是袁绍跟公孙瓒在交战,但目下的冀州许多的地方都是乱着,又是黄巾余孽,又是匪徒的,趁火打劫者不计其数,陈诺自然要弄明白。 潘璋听陈诺一问,也即点了点头,向陈诺说道:“末将已经查清楚了,这伙冀州人马打的是麴字旗号,当是麴义将军所部,人数在两三百。至于贼人,当是公孙瓒所部,领兵将军应该是一个姓邹的,至于兵马数量……当在麴将军四五倍以上……” 没听潘璋说完,陈诺已是心惊了,麴贤弟怎么会在这里?他只有这么点人马,而敌人在他数倍以上,看来他是凶多吉少了。 陈诺一动,就要拔刀而出,被身后赵雪及时止住。 赵雪问道:“将军想干嘛?” 她这不是在明知故问?陈诺道:“麴贤弟有难我不可不救……” 赵雪毕竟心思缜密,立即说道:“雪儿固知将军你要这么做,可将军你要知道,将军此刻的任务是督运粮草!如今粮草尚未送到广宗,如何能节外生枝?若是将军倾兵而出,贼人趁机袭击我粮草,那该如何?” 陈诺被赵雪一说,也似乎回归到了理智,但他不可能对他这个结拜弟弟麴义见死不救。 陈诺转过身来,看了典韦和潘璋一眼,让他两带着骑兵随他救人,又吩咐赵雪和朱灵坚守此地,保护粮草。 陈诺营中骑兵也不过两三百之数,许多还在外围放风,是不可能全数带出去的,就这点人马赵雪等如何放心陈诺带去救人?要不同意也知道陈诺是万万不答应的,没办法,只好担担风险,匀出一些人马让他带走。 陈诺毕竟没有昏头,不同意多带人,再说他全以骑兵就是想起到奔袭的作用,也好速战速决,早去早回。 陈诺既然做了决定,赵雪和朱灵也只能遵命,在原地候着,他则亲自带上潘璋和典韦二人,并骑兵两百,如疾风一般急速向目的地驰去。 本来,陈诺所部的这支骑兵成分颇为庞杂,又是西凉骑又是幽州骑还有羌胡义从的,虽然在骑术和战术上陈诺不担心,毕竟这些人惯于骑射,都是一挡十的好手,但就是在纪律上陈诺尤为担忧;若没有制得住他们的主儿,只怕也难带领,更别说很好的得以运用了。不过还好,自将这些骑兵都交由潘璋训练后,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这些血性汉子倒是渐渐懂得令行禁止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伙骑兵随陈诺而出,虽然马行甚疾,却是速而不乱,行进很有章法,陈诺颇为满意。 一路向东,行了数里,也终于是遭遇了混战中的两伙人马。 ‘麴’字旗血污不展,好男儿尤自力战。 第八.九章:麴义双刀战贼骑 感谢‘zhengbohong’巨的捧场! —— 麴义手中的长枪横扫二十余贼子,终于因为出手太重太疾,被敌人肩甲挂住,一时拉不出来,气势为之稍挫。又见左右贼骑趁机举枪挥戟四杀而来,全都往他身上招呼着,麴义怒了。 他长臂一震,手腕微抬,被他手中枪矛攒死的贼人随之身躯拔起,脱离马背。在麴义怒吼声中,贼尸也已被他轻而易举的掼举了起来。 啪,在贼骑一个个瞪眼的当儿,麴义将贼尸向后一举,又猛的向前一掼,欲要将其丢掷开来。本来以他这股雄浑的气力要想将这累赘甩开也非难事,只是他手中长枪枪杆毕竟是木制,又经过刚才一阵憨杀,哪里还经得住如此的折腾,枪从内而折,眼看也使不得了。不得,麴义只好顺手将手中断枪连同贼尸也一并远远的抛掷在地,砸起一地的尘埃。 他手中长枪没了,但好在腰间有一把佩剑,马腹边还挂有两柄短刀。 佩剑毕竟装饰大于实用,要想拿来混战毕竟是太过儿戏了些,也不称手。麴义出身西凉,精于使用各种武器,既然长枪不能用了,佩剑也非佳选,不得双手齐出,将两把短刀拔在了手里。 要说起短刀的使用,麴义还是从羌胡那里习得的。 前面说了,早在来冀州之前,他麴义可一直是在西凉那边混的。在久与羌胡的作战中,麴义也是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从羌胡那边学了一套对付骑兵的法子。故而在广川城外,眼见公孙瓒三千白马义从追至,他敢将手下的步弓手都交给陈诺,也并不是他敢于冒险,却是有实战经验的。 眼前,在马背上酣战若是没有称手的长兵器,那绝对是要吃亏的,而贼人,可多是骑兵啊。既然他手中长枪已折,不得已,看来也只能利用短刀进行步战了。 麴义手中长枪一旦抛开,那些从左右杀来的贼骑也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而稍停下来,眼看长枪大戟就要加诸其身了。麴义毕竟是悍将,在抛枪的前一刻,眼睛早已经瞄准了马背两边的那两柄短刀,嗤嗤声中,短刀脱鞘,光芒四射。 虽然猛然射出的刀光稍稍刺激了一下周围贼骑的眼睛,也使得他们的攻势顿了顿,但他知道,他自己就在垓心,已是众矢之的,再不脱身就来不及了。他双刀在手,能挡得住前面也未必能挡得住后面啊,没奈何,麴义眼睛一转,有了。 他持刀在手,甲胄在身,肩披战袍。 战袍,被麴义轻轻一扯,已然脱离肩甲。在麴义手中,战袍如水一般被他舞动着,水虽然柔弱,但却能承受各种打击。那些攒刺而来的枪戟加诸其上,不但没能很快的突破这层阻碍将刃戟刺入麴义的身体里,反如泥牛入海,力道全都被卸了。 当然,这战袍如金蝉的壳儿一般,正是助麴义他脱险的工具。 就在众人枪戟乱入麴义的战袍之中而被戏耍得一时不能深刺猛斩,也无法回夺时,麴义早已经将袍一卸,身子往马下一钻,弹跳而下。当然,以战袍之力也只能是困得众贼骑一时,等到各骑发一声喊使力往下斩压时,麴义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他的坐下骑却并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了,被众贼骑乱枪乱戟给斩杀了。 麴义被溅了一脸的马血,身子上下也是没来由的随之颤动。虽然在他人眼里马驹不过是一个畜生罢了,死也就死了,但好歹此马陪伴了他出生入死了数战,算得是他的好‘战友’了,更何况马通人性,麴义平时更是颇为爱惜,眼见爱驹被杀,如何不心痛? 麴义大吼一声,身子上窜下跳,如疯了一般挥刀砍杀贼骑马腿,眼见着片刻间就有数贼相继落马。 麴义身材短小而精悍,一对短刀持在他手里却是相得益彰,再加上他此刻没头没脑的酣战之态,也当真是威风八面,所行披靡。 刚才那些围上来的枪骑,眼看就要将麴义攒杀在马背上,不想让他借着小小的一张战袍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给逃脱了。只是他们吃惊还来不及,想要找出麴义,不想坐下马张嘴猛嘶,身子猛的前倾,想要扯动缰绳挽住后颓之势也已经来不及了。随着马匹前倾,那些在骑上的甲士在惊呼声中仓促而不及,纷纷的跟着落马。而落下来的,不是被其他马匹冲上误踩误杀了,就是被迎面而来的那把短刀加诸于项伯之间,脑袋都被人家给搬了去了。 麴义,连同他的那些仅剩的一些士兵都被贼人团团围困在了垓心,那些数倍于他的贼人,自然只用将圈子好好的围住,也就不怕他逃了。而在外围,‘邹’字旗下,那个骑胯着黄骠马的汉子,满脸堆积着抹之不去的杀伐之气,似乎对于自己的那伙骑兵没能迅速的将麴义拿下而愤怒。 他就是这伙人的主将,姓邹名丹,公孙瓒部下将领,善于骑射。 眼看在无数枪戟之下的麴义不但虎口逃生,且一旦跳在地上,手持一对短刀且能纵横自如,如鱼得水,杀伐更加果断了,不免让人纳闷。按理说,步兵对战骑兵,那是天生的劣势,若没有好的武器,休想占得便宜。可眼前这个短小精悍的家伙,手持一对短刀在长枪大戟下非但没有显出任何的劣势,反而是越战越勇了,真是怪哉! 邹丹仔细一看,也即明白了。哦,知道了,骑兵优势在于冲击,他部下骑兵虽然多,但毕竟是憨杀了许时,再大的优势也损失殆尽了,如何还能尽情发挥?更何况,眼前这人分明是个悍将,而一旦得势也不知不觉的带动了周围他的那帮部下,一个个跟着学他砍杀马腿然后再冲上来结果他人性命,若再这些继续杀下去,有多少马匹任他宰杀的? 邹丹一动,立即是让人挥舞手中令旗,让骑兵稍退,步兵杀上。 手持刀盾长枪的步兵,在令旗的挥动下,如沙子一般往里面不断的渗入。本来骑兵一退,麴义和他的那帮部下稍稍汇集,也一下子感觉到了压力的顿减,还以为贼人就此罢休。只是他们哪里想到,那些久在外围的步兵因为得到了稍稍的休整,此刻力气稍稍恢复过来,而一旦换回那些疲敝的骑兵,以逸战劳,麴义等人的压力也就徒然的上升了。 短刀在对付骑兵、砍杀马腿上有效果,但面对贼人平举的长枪大盾,也就很难占到优势了。但好歹麴义所部惯于步战,劣势也不是那么明显,再加上他们的主将麴义是个不怕死的主儿,此刻砍杀起来跟疯了似的,在麴义的带动下,士气也是自然而然的上升了。 所谓困兽犹斗,邹丹也算是真正的理会到了。本来以他数倍于敌的人马,以为在数个会合后就能结束的战斗,没想到拖到了现在,这是邹丹不能接受的。 他回身问了那些有识得的,知道此人正是袁绍部下悍将麴义,也是不由的一笑。此一战,算是让他见识到了麴义的勇猛了,但这又能怎样,他还不是即将死于我手? 他此时所处的地形极其有利于观察战场的状况,眼看着麴义带着他身边的那些仅剩的人马迎头向他这边杀了过来,他额上青筋抽动着,嘿然一笑,取过了一张劲弓,一支四棱羽箭。 弓在手,将箭搭于其弦之上。控弦拉箭,臂力所张,目力所视,箭出如风,当着麴义的胸口直射而出。 本来以他平常的发挥,这一箭射出,必然能够当胸将麴义射倒。但还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就在他张弓拉箭时,也最是精力集中的当儿,他这一箭尚未射出,却张耳听到了不远处大地上所发出的震颤之声。邹丹常于幽州,惯于骑射,对于这种震颤之声他一听也听了出来,这是有一伙骑兵正急速向他这边赶了过来啊。难道是公孙范得手了? 也就在这时,有侦骑急速驰来,沿途大呼:“不好了不好了,有贼人杀了过来!” 邹丹一动,心神立分。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他这一发,完全分了心,如何谈力道还有准头?虽然箭出如风,但射到麴义那边,早已经是轻飘飘的,如没头苍蝇般往麴义这边掼射而来。 麴义也是马上马下皆有一手的悍将,就算再迟钝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一箭刚至,就被他劈面一刀,啪的打飞了。这样明枪暗箭的麴义也是见惯了的,他也并没有动怒,倒是回头一看肩扛大纛的旗手被乱枪攒死了,眼看大纛即将倾倒,他也是心里一急。 ‘麴’字旗不倒足以证明他麴某人仍能再战,若是倒了,不说是其他将士了,只怕他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杀出重围。麴义怒吼着,喝令身后将士继续扛旗,就算力战到最后一个,也不能让他麴某人的大名就这么轻易的消失了。 可惜没起风,‘麴’字旗血污不展,不过还好,在这紧要关头,终于杀来了一彪人马。 马蹄铁猛烈的敲击着大地,发出震颤的声音。 “呼呼!!还好,还没有来迟!” 陈诺一马当先,挺起长枪高声大呼,“麴贤弟,大哥来了!” 第九十章:陈诺单枪敌邹丹 身在厮杀场中的麴义自然没有听到陈诺的这声高呼,但却能明显的感受到贼兵的攻势弱了下来。 陈诺手持长枪,大喊大叫着首当其冲,他身后的两百骑也是一个个争先而来,气势甚锐。 陈诺的骑兵自来不弱,先后经历了数次大战,也算得是一支劲师了。就算最近战事频繁,士卒未免疲敝,但好歹自回了广宗后就一直没有派上战场,虽然在邺城只是呆了短短的几天,却足以令这些骑兵得以很好的休整了。还别说,惯战之士许久没有上战场,也不免手痒难耐,看到敌人,那都是卯足了劲要争功,磨牙赫赫,将这些贼兵全当做了待宰的羔羊了。 这个气势,犹如久困牢笼的猛虎,一旦纵出,不嗜饱敌血,焉能轻易罢手? 两百骑,就像是两百头猛虎一般,张牙舞爪,在陈诺的带领下猛烈的冲击着敌人的外围防线,试图突破一道口子,有点挡者披靡的味道了。 这样疯狂的攻击,减少了内围麴义的压力,同时增加了敌人外围的防御难度。 在上督战的邹丹,此时也是两眼瞪得血红。再一会,再一会功夫可能他就要擒杀贼将麴义了,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让他心惊的是,贼骑虽然不多,看起来倒是颇为强悍的样子,不像是败散而来的残兵败卒,说不得多半是接到消息后赶来增援的救兵。如此说来,他们也一定不知道公孙范的事了,更没有遭遇到公孙范的那支人马。 有他给公孙范拖住贼骑,公孙范那边对付余下贼子应该压力倍减吧? 罢了,如今贼人已来,他不能不接战,不过这样倒是便宜了公孙范了。 邹丹这一乱想一通,知道这个功劳无论如何是便宜了公孙范,但不论如何,只要他将眼前的麴义和这伙不知好歹的贼骑一并吞了,那么此战功劳也未必就输给他公孙范。邹丹想到这里,将弓一丢,取过一杆长枪,喝令外围游骑赶紧上前阻拦陈诺的骑兵。 邹丹手下的骑兵多为幽州精骑,战力不弱,一旦从左右增援过来,陈诺这边自然要小小受阻。 耗战多时,战场上的变化并没有让邹丹满意,反而渐显颓势。要知道麴义是困兽犹斗攻杀于内,而陈诺则是出山猛虎击于外,邹丹这是犯了大忌,两头受敌,如何不败?俗语,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麴义和他的那帮部下就如踩不死的蚂蚁,拼死也要从邹丹背后捅上一刀。 邹丹心惊,陈诺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知道,在陈诺的构想中,贼人战已多时,也该力竭了,此时以他精锐之骑,电火而扫,加上麴义的配合,自然是如摧枯拉朽之势将贼人悉数击退。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贼人虽然疲敝,且战骑数量也明显不多,但在他多次的攻击下,这些骑兵仍是能显现出强大而不竭的战力,这就有点害怕了。 他前有歼灭公孙越,后有夜袭公孙范,加上又有战胜公孙瓒三千精锐骑兵白马义从的战绩,虽然多为侥幸,但好歹对于骑兵他也算得是有所掌握和经验了,所以也并没有将幽州骑放在眼里。只是,令陈诺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幽州骑兵,居然如此耐战,还真不可小觑了。 看来,幽州骑能够名扬天下,也并非侥幸,要想以骑兵面对面的搏杀取胜,只怕要血战一番而不可了。 敌人拖得起,他可拖不起。 陈诺持枪猛刺,连抖枪花,又是一枪攒下一骑,将骑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刚刚击落这骑,骑兵落马,马惊而走,立即是空出一片空地。但很快,又有两个持戟士兵迎面杀来。 持戟士兵两两上前,端起手中大戟,如挥斧劈柴一般,大喝声中,已是一左一右两两击下。 这两支铁戟笨重难当,加上挥舞中的大力猛压猛砍,又是左右夹击,非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眼看戟起风声,若不能及时格挡,只怕就要被其力劈于马下了。更何况,在陈诺脑后突然风声顿起,似乎从斜刺里又有一骑持枪从后同时刺来。 又要瞻前又有顾后,若是一个不慎,那可是要小命不保啊。若是这种状况出现在去年,或许陈诺是应接不暇,瞻前而不能顾后,不是前胸被双戟给砍透,就是脑后被贼骑一枪给刺了个大窟窿了。 好歹陈诺从战以来,从不畏缩不前,虽然迭遇危险,也最终能顺利脱险。也正是他这种敢于冲在沙场的精神所至,使得他的战斗经验不断的提升,非是当初的陈诺可比了。 更何况,他自从跟随赵雪学了一套所谓的‘赵家枪法’后,便每战必前,以实战来训练自己,到而今一套赵家枪法挥洒起来也是来去自如。虽没有杜甫盛赞公孙大娘那样,‘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但也算得是小有成绩了,甚至与赵雪的多次比试上也能占得上风,隐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要想保命,除了自身的武功过硬而外,那自然是要凭借平时的临战经验了。虽然如今这种前后夹击的状况很少出现,但对于陈诺来说,也正是激发他内在潜力的机会。 胸前双戟杀来,脑后长枪生风。陈诺大喝一声,手中枪如细蛇盘出,啪啪两声,枪击戟走。前方威胁一旦解除,身子同时间向前一倾,俯身躲过脑后威胁,兜转马来,手腕一动,长枪不间,直击目标。 一连动作,前后一气呵成,当真惊心动魄。 袭来的长枪先是被目标逃脱,马上人已经是心惊一次,没想到对方被袭后还能瞬间摆开架势予以还击,他是大骇非常。不过,虽然对方的枪拍打在他枪杆上,枪杆也因之发出嗡的一声震颤,虎口为震颤之力所侵,隐隐作痛。刷刷刷,一连接了他几枪,虽是仓促应对,但好歹身子稳住,没有被贼人所迫将身落马。 陈诺这一枪有如回马枪之势,杀得贼人一个措手不及,本来以他连环之力,以为能够轻易将贼子击于马下,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贼人枪法也是厉害,居然能够在他数枪的攻击之下也不吃败,看来也不能小觑他了。 陈诺掂了掂长枪,轻喘一口气,不过,好像不对劲啊。 瞥眼间,只见肩甲被挑起了一块,已经不知落到了哪里。 陈诺心里微微一惊,贼人虽然没能一枪得手,却能挑了他一块甲片,若非有铠甲护着,只怕此刻肩膀上也必被他挑出一个血窟窿啊。这样一来,陈诺也就更加不敢小看这人了,他捏着枪,好好打量了眼前人一番。 这人虽然满脸的杀伐之气,但相貌非但不算粗俗,且皮肤白皙,面目俊朗,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不过十五六。看他满脸的杀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是血气方刚,不论是年龄还是相貌,颇跟赵云相似。 想到赵云,不免又是痛惜一番,若他此时还在,不论如何也要弄到手啊,到时还怕没有战将可用?可能是爱屋及乌吧,要是其他人以如此卑鄙手段偷袭他,他可能立即是以牙还牙了,但对于眼前这个小将,陈诺并没有杀他的打算。 他冷冷看了对方一眼,说道:“小将军枪法倒是不错,可惜走错了门路。” 陈诺说到这里,也不想多留话,扯起马缰,转身就要走开。 陈诺眼中的小将不是别人,正是邹丹。 邹丹也不认得是陈诺,只知道他一上来就指挥骑兵冲击,就知道是这群骑兵的小头目。他眼看着对方势大,而己方已经渐渐处于劣势了,再也坐不住,一气之下,亲自出手。 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丢弓取枪,便是直奔陈诺而来,趁着混乱之际,还想要从背后杀敌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眼前人身手如此矫健,不但躲过了前面双戟齐下,且能瞬间挽回颓势,不论是身手还是枪法皆都不错啊! 眼看陈诺一言就要走开,邹丹哪里放过他,赶紧大喝一声,叫道:“呔!贼将哪里去!” 邹丹举着枪,双腿夹马,就要迎着陈诺追来。那陈诺一心要救出麴义,既然有心放邹丹一马,自然不愿过多纠缠。邹丹从后杀来,他也赖得理他,往前就奔,提枪冲杀。邹丹刚才一击没有得逞已经很是窝火了,此刻见敌理都不理他,少年心性,也就更加火气大了。 邹丹连连扯马,迎着陈诺直奔,举枪就要刺。 “贼人休要猖狂,典韦来也!” 枪到中途,啪的一声,却被一支铁戟横扫过来。邹丹尚在犹疑,只见眼前闪出了一个恶汉,满脸的凶狠之相,活活见鬼。邹丹一见,早已吓得不轻,再被他在耳边大喝一声,更是吓得心惊胆颤,枪半途,被这支铁戟一磕,一股雄浑无匹的大力突然直击虎口,邹丹整个人如触电一般,手臂上一麻,枪握不住,啪的就被打飞了。 典韦一戟将他手中长枪打掉,跟着举起另一支戟,猛的上跳,望着邹丹脑门就要一戟斩下。若非邹丹反应得快,扯马急走,只怕就要命丧当场了。但饶是如此,也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调转马头就走。邹丹这一失利不要紧,其他人可看着哪,也都是跟着纷纷溃散,四处逃窜。 “贤弟!” “大哥!” 陈诺下马,立即扯起了满身是血的麴义,两眼相对,都是恨不早见呐。 第九一章:寒风吹我衣 陈诺几乎认不出麴义来了。 本来一张蜡黄的脸上,此刻除了一对眼珠儿黑白分明的在转着外,全都是血珠子,几乎糊住了整张脸。若非麴义张口的那声‘大哥’,让陈诺看到了他那口白牙儿,陈诺也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结义的那个弟弟麴义。 陈诺双手扶着他,上下打量着,麴义的头盔不知何时被打掉了,头发也已是披散而下,就连他一身铠甲,此时也是歪斜着,完全不像一个将军的样儿了。他那张铠甲破了好多的口子,大概是被刀枪剑戟给划破砍裂的,前胸后背甚至臂膀,多处出现伤口,鲜血兀自流着。他那一对握刀的手,虎口和手背鲜血淋漓,颤颤巍巍。 而被他握着的那两把刀,好像也不能称之为‘刀’了吧。 短刀刀刃处,刃口密密麻麻的崩缺了好几块,大点的口子几乎比拇指指甲盖儿还要大。 就在先前敌人被击退,陈诺在马背上左右寻找麴义的当儿,他一眼看到,有一人披襟散发如疯了一般,举着手里的刀子,疯狂的砍杀着那些贼兵。直到那些贼兵因为大势已去,向着四周逃窜时,那人都未曾停止挥舞手中的刀子。等到陈诺马上的那声‘贤弟’,也终于将那人给唤醒了。 陈诺这才知道,这个满身是血,如疯一般杀人的正是他的义弟麴义。 本以为深陷重围,再也无望杀出去了,麴义方才抱了必死之心。只是没有想到,他的结拜大哥及时出现,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能不激动? 麴义双肩被陈诺抱住,两眼相对着,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他那双握刀的手,此刻也已经将刀丢了,双手也即抱住陈诺的肩,嘴唇颤抖着道:“大……大哥,真是你吗?小……小弟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哥你了!” 麴义是大好男儿,战死都不怕,但这份兄弟情,他是生生的感受到了。 此时,或许千言万语都不足道了吧。 陈诺仔细打量了麴义一眼,虽然他身子上下没有掉一块肉,但看起来似乎太过单薄了些,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哦,对了…… 将手缩回,解开了肩上的战袍,豁啦一声,抖了抖,披在了他的肩上。陈诺回退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寒风抖索,吹我衣裳。 麴义整个身子一震,两眼上抬,眼睛里顷刻注满了泪水。 陈诺发现他尚是单膝跪着,赶紧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托起,一面问他:“哦,对了,麴贤弟你不是在广宗随文丑将军御敌吗,如何会在曲周啊?文丑将军呢?” 广川之战后,麴义随同陈诺等回了广宗,袁绍借口麴义救援不利,将其编入文丑一部。照理说,麴义都在这了,为何不见主将文丑,是以陈诺有此一问。麴义听陈诺问来,正要回答,不想这时一骑忽至,下马向陈诺急禀:“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陈诺率部增援麴义不久,就有一伙人马突然掩杀到了他的‘大本营’。 这伙人马主将公孙范,正是公孙瓒的堂弟,此人领了清一色的骑兵,抄袭陈诺,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诺所督粮草烧毁。 陈诺听到消息后,不敢耽搁,赶紧组织人马回救。 麴义看到陈诺转身,立即伸手扯住陈诺衣甲,请求道:“大哥,让小弟也随去吧!” 陈诺回望了一眼,经过先前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麴义人马损失惨重,此刻只怕不到百数之多了,且还有许多的伤兵。本来在这种情况下陈诺是万万不需麴义帮忙的,但看到麴义果敢的眼神,他就知道,要想一口回绝那是绝不可能的,正如他以两百骑就敢救他,他也是要决意出手帮忙的。 “好!” 得到陈诺的答应,麴义哈哈一笑,立即是收拾人马,跟随陈诺出战。 麴义所领本多步卒,战马不多,经过刚才一场血战下来,早已经是变成清一色的泥腿子了,就连他自己的战马,也是在战斗中为敌所杀,看来也只能徒步随行了。陈诺当然不会亏待他,立即让出了几匹马,一匹给了他,另几匹给了麴义营中的得力战将。 麴义谢过,跨上了马背。正要扯动缰绳,却被典韦兜马到了他面前,递给了他一把长刀。 麴义恍然明白过来,他适才所使用的一对短刀刃口崩裂不能再用了,已经丢了,现在身上除了一把防身的佩剑,早是双手空空了,难道要空手退敌?麴义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对他一笑,示意他收下,麴义方才谢过,伸手接了过来。 麴义惯使长枪短刀,但对于长刀他也并不觉得陌生,毕竟对于战场上的将军来说,十八般兵器可是要件件都能耍那样才够过硬,不至于临敌吃亏。 麴义并不知道,这把长刀正如典韦背上的那对铁戟一样,可都是典韦平时爱使的兵器,今日将自己称手的兵器给了他,也足以见得典韦对于麴义的重视了。 所谓英雄相惜,应该就是这样吧。 “驾!” 随着一声鞭响,在陈诺的带领下,两百骑连同麴义的百数步兵,如风驰电掣一般往着回路赶去,迅速离开了血腥的战场。 陈诺虽然来不及问麴义为何在曲周出现,又是如何遭遇了邹丹那伙人马,但从公孙范的突然出现,陈诺也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圈套。麴义这边被伏,引他陈诺派出救兵,而公孙范则趁陈诺主力离开之机,督骑给予痛击,看来公孙范是有备而来,想要给他陈诺颜色看啊。 这也难怪啊,自从前次夜袭给了公孙范一个深刻得不能再深刻的教训,公孙范在得到他督粮的消息后,想要趁此机会一雪前耻,其实也再正常不过了。 且不管是不是这样,如今公孙范已经绕袭了他的后方‘大本营’,除了快速增援而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不过还好,陈诺出来时只带了两百的骑兵,留守在营的尚有三千之数,公孙范想要一口吞了,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情。再说,留守的可是有赵雪跟朱灵二将,赵雪心细如发,朱灵勇猛过人,公孙范在他们手上也未必讨得便宜。 但话说回来,他所督的粮草就在官道上,绵延数里,押运粮草的士兵也因此被分散开了,而一旦遭到对方骑兵袭击,只怕一时难以组织兵力抵抗,也是凶多吉少啊。更何况,他所谓的‘大本营’并没有真正的安营扎寨,只是在前后放了些拒马等物作为障碍物,也未必能够轻易阻挡得了幽州骑兵的奔袭啊。 陈诺想到这里,心里一紧,手上的鞭子加紧挥舞着,驾驾驾的往回速赶。 这里距离‘大本营’不过数里之地,而骑兵奔袭极快,转眼功夫也就到了。等得他的人马赶到,这边战场的形势也已经初定了。公孙范骑兵的影子已经不见,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死尸,还有滚滚的狼烟,想必是粮草烧着了。 “赵雪何在,朱灵何在!” 这边境况很乱,不但民夫被吓得四走,就连士兵也是一个个乱奔着,像是一群没头的苍蝇。 陈诺叫了两声,终于那边一骑奔至,是赵雪带着数骑人马迎了上来。 陈诺远远看到,赶紧打马上前,只还来不及询问情况,就见赵雪满脸的焦急之色,不无忧心的看了陈诺一眼。但她为了不让陈诺担心,方才缓了缓口气,说道:“将军放心,那贼人公孙范突袭一阵没有得手,又听到将军赶回,立即撤走了……” 陈诺松了一口气,看滚滚狼烟渐渐被扑灭,粮草虽烧了,损失应该不大。只一口气尚未喘平,那赵雪接着说道,“不过……不过有人看到刘莹在混战中好像被贼人给劫走了……将军,你千万别着急……” 刘莹是陈诺带回来的,赵雪看得出来陈诺平时也是很关心她的,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隐瞒他,也就说了。再说,她与刘莹多日相处下来,也已经是‘姐妹’情深了,要眼看着她被贼人抓走还真不舍得,若非她的理智,此刻只怕也已经丢下大伙只身去追了。 刘莹虽然只是一个歌舞姬,但在陈诺看来,这个歌舞姬跟别个不同,至于不同于何处,他却又一时说不出来。陈诺在将她带回来后,虽一直放在赵雪身边,但对于刘莹的一举一动还是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的,他让典韦的刺奸部随时都在注意着她。他这样做并不是怀疑他,只是出于他的本能的警惕罢了,毕竟这样一个以双重身份出场的女人,陈诺还是猜不透她的用意何在啊。 刘莹既然是他向袁谭要来的,今后也就是他的人了,总不能跟今天这样,贼人抓了就抓了,没有丝毫的表示吧?更何况,以他的脾气,他不犯别人也就罢了,如今公孙范欺负到家门口了,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赵雪注视陈诺良久,见陈诺没有说话,还道他较理智,不会跟她一样冲动行事,只她哪里想到,陈诺在定定的看了他们一眼后,向赵雪问了一声:“告诉我,公孙范去的方向!” 第九二章:匹马拦去路 公孙瓒东光破百万黄巾后,由广川一路发兵而来,势如破竹,冀州官员望风而降,很快就兵临广宗城下。 只是因为公孙瓒前次在陈诺手上大败了一阵,精锐骑兵白马义从一蹶不振,此次来多少对陈诺这个劲敌有点忌惮,也不敢大意冒进。只是在与袁绍数个会合交战下来,皆看不到陈诺的踪影,不免让公孙瓒内心惴惴,袁绍不派出陈诺,难道是想以陈诺做为杀手锏,关键时刻捅他一刀?这可马虎不得! 虽有传言陈诺回广宗后袁绍就将其雪藏起来不用,已经回了邺城,以公孙瓒对于袁绍的了解,这也完全是有可能的,但在事情未能明了之前,他还是不敢大意的。 也就在这时,公孙瓒突然接到了一封密信,有人将陈诺的行踪抖露给了他。 密信未署名,事情真假难料,但这点难不倒他公孙瓒。公孙瓒立即派出了细作,混入魏郡经过多方查探,也很快得到了印实。陈诺的确被袁绍调回了邺城督粮。 有了陈诺的行踪,公孙瓒悬着的那颗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广川之战的噩梦挥之不去,公孙瓒势必要将陈诺杀之而后快,在掌握了陈诺行踪后,公孙瓒立即安排了人马对陈诺展开截杀。将军邹丹,年轻有为,首先请战,公孙瓒允之。其义弟公孙范,一心想要报广川城外夜袭之辱,亦是请命出战,公孙瓒一并允之。 邹丹虽然年轻,却是后起之秀,得到公孙瓒重用,而公孙范以亲信自居,不将邹丹放在眼里,这两个一个年轻气盛,一个倚老卖老,自然很难走到一块。他两个虽然同时受命,却不是同时行动。邹丹有兵,先行,公孙范则因广川一败人马损折严重,士气难以回复,不得不紧随其后。 当然,这件事情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公孙范虽然兵少,但他手上仍掌握了一支三百人的骑兵,还有少数的步兵,他这次让邹丹先行,自然是想取渔人之利。他曾在陈诺手上吃个亏,行事也不敢不谨慎,他让邹丹替他打头阵,他则在后伺机而动。说得白一点,公孙范此时是妄想以‘奇’取胜,想到上次他被陈诺数百骑夜袭故事,欲效仿之。 而公孙范这次带出来的,也正是其营内仅剩的三百骑,也算得是够大胆的了。但公孙范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还是因为有邹丹一部。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邹丹一部尚未接触到陈诺倒是先遇到了麴义一部数百人,既然被麴义发现了,邹丹不得不发动攻击,希图将其歼灭。前方热战,公孙范却是置之不理,据他探马得知,就在此前不远的地方陈诺的人马恰好在途中休整,他知道,他立功的机会来了。 麴义这边被围,陈诺必然要派出救兵,只要陈诺出兵,有邹丹替他拖住,那么公孙范立功的机会也就来了。正如公孙范算计的那样,陈诺对于‘手足’有难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也很快派出了救兵,而公孙范则趁机绕袭其后,对陈诺展开偷袭。 若陈诺是正常行军,公孙范当然不敢以三百骑冒然冲营,但陈诺任务是在押运粮草,那么就容易对付了。陈诺手上人马虽多,但他的粮草绵延数里,兵马太过分散,主将又不在,正是他公孙范逞威的时候。他领着所部三百幽州骑,举火而来,希图烧毁陈诺的运粮,让敌自乱,这样他好从中取利。 按理说,公孙范此举成功的几率极大,只是最后还是出现了小小的偏差。主将陈诺被调离了是不错,他的那些人马在甫一遭遇他的铁骑时也显得十分的慌乱,首战也的确取得了他预定的目标,但这也只是一时,公孙范可别希望陈诺营中将士都是木头,他们很快就给予了顽强的抵抗。 陈诺之所以将赵雪和朱灵留守在营中,那是因为赵雪足够的冷静,而朱灵足够的勇猛,一动一静,配合得好,那可是相得益彰啊。在片刻的慌乱后,赵雪立即亲自督战,稳定军心,扑灭大火,又一面让朱灵领兵截击公孙范。 公孙范所部皆骑,利在速战,自然耗不得,若是等陈诺回来了,那可就是腹背受敌。他此时也是急得满头的大汗,不得已在前亲自督战,却遭遇了朱灵。他与朱灵只对了两合,就不敢打了。对方太过厉害,自知不是对手,吃了他一枪后,立即是调转马头,向斜刺里闪开,幸好他的部骑及时赶到,帮他脱了困。 他这边虽然开局顺利,而一旦随着对方人马的渐渐聚拢,开始出现了僵持的局面。眼看着对方拼命的抵抗,公孙范这才明白,所谓的出‘奇兵’,不是谁都能够用的。而就在这当儿,邹丹兵败,陈诺领兵而回的消息传到了公孙范耳里,公孙范那更是面色难看。他苦心孤诣的制造了这个机会,本想一击烧毁陈诺粮草,出口恶气,只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公孙范心有不甘,置若罔闻,反而手持兵刃,拼命砍杀。公孙范不服气一心寻死,他的那般部下可没有他那么傻,皆都是劝公孙范赶快决断。公孙范刚刚刺死一人,一股热血往他脸上击来,热血扑鼻,也终于让他清醒认识到了目前的局势了。他无奈的轻叹一声,道了声走,带着骑兵往斜刺里冲杀。 虽然再想进一步难,但以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公孙范想要带着他们逃脱却也并不是难事。只是公孙范想走,赵雪也未必放得过他,他敢袭营,多少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赵雪观察入微,她在看到对方攻击力明显减弱,左右仿徨之际,也立即是猜到陈诺回兵了。她马上组织了人马,对两边去路给予封锁。公孙范带兵而来,立即是陷入了赵雪步兵的伏击,折损了不少的人马,方才十分凶险的突围而去。 公孙范选的是一条往西而去的小道,准备由此而东折回广宗。 眼看着出口就在前方,公孙范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回望着身后的将士,随他出战时的三百,此刻已不足一半之数了,而且多数带伤,已经是十分的狼狈了。就连公孙范自身,刚才突围时小臂上也是受了箭伤,鲜血流了一路而不自知。此刻停下马来,方才感受到了箭创入骨的痛楚。 他咬着门牙,将木箭杆折断,丢在地上,却是满头的大汗。 面对这些残兵败卒,公孙范的脑袋这时算是彻底的清醒了下来。广川一战他完败,本想以最后的家底扳回一局,可谁知打蛇不到反被蛇咬,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呀!公孙范想着想着,也忘记了臂膀上箭创的痛楚,气往上涌,喉咙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往前直喷,只把两边的部下都吓得不轻。 那公孙范看了看身后,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没事。他让他们退下,掂着手中的长枪,不由仰头一笑,说道:“虽有此败,但天幸贼兵没有追来,天不让我死,我今后必将席卷重来,要……” “将军,听……” 身后一骑突然打断了公孙范的话。 公孙范脸色大变,很是恼怒的看了那骑一眼,尚未发作,倒是先骇住了。 刚才是急行军没有觉出,现在静下来,方才听到了那一声声铁骑猛击大地的声响。这声响并不是发于后方,却是…… 他哪里想到,陈诺没有从后面直追,而是抄了小道,试图在前方截住他们。 公孙范闻声色变,知道不好,赶紧扯起马缰,就要呼喝众人向前冲击。都是刚才耽误了,若等出了眼前的口子再歇息,便也不会有被贼骑拦住去路的可能了。公孙范后悔已自不及了,扯起缰绳就要走,突然前方一人哈哈大笑,已经有无数骑片刻间风卷残云而至,将路拦住了。 黑压压的骑兵,随着这声大笑,如乌云一般压在了他们的头顶,拦住了他们的归路。 公孙范大骇,前路已经被拦住,隐隐的后方又有人马追到。现在想逃,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潘璋在左,典韦在后,陈诺立于中间。 陈诺跟公孙范打了个照面,没有急于动手,在马上一笑,随即拱手道:“公孙将军,别来无恙!” 所谓不打不相识,陈诺与公孙范前后遭遇数次,两人立场不同,仇是愈积愈深了。那公孙范鼻子一哼,手中枪向上挺了挺,试图运力集于一点,也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他臂膀受创,力气也使不上来了,又见陈诺旁边典韦,他可是深知这个家伙的厉害,今天想要出围,看来也只能是智取了。 公孙范想到这里,不得已嘿然一笑,盯着陈诺说道:“所谓‘归师勿遏,穷寇莫追’,将军何要欺人太甚?” 陈诺听他一说,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公孙将军你也承认自己是穷寇了,呃,将军勿要急色。非我如此,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呀,将军走也罢了,如果还顺手牵羊,那就不对了。这样吧,将军将刘莹交出来,我今天就放将军一马,如何?” 第九三章:典韦双戟开 陈诺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公孙范听来十分的好笑。 他不认识什么刘莹,更别说交出她。他这一路提心吊胆而来,能逃出樊笼已经很是不错了,哪里有功夫‘顺手牵羊’?不过,这个刘莹的到底是什么人,用得着陈诺这样一路死命追来? 公孙范不动声色的扫视了身后将士一眼,虽然才一百多号的骑兵却是绵延了数十丈,要是哪个抓个贼将,倒是不难看清。可一眼扫后,并没有发现多出的人,方才收回余光,哼哈一声:“什么刘莹,这里没有,将军还是将路让开的好。” 陈诺的目光也在公孙范骑兵队伍里逡巡着,还真没看到刘莹。 在出发前赵雪告诉他刘莹被公孙范的人马给抓了去,如何又不在这里了?陈诺仔细一想,难不成是公孙范逃跑路上嫌带上刘莹是累赘,因此将其给杀了?陈诺想到这里,再看公孙范一副贼兮兮的嘴脸,此事八成是这样了。 那公孙范自知前面有陈诺百余骑拦路,后面又有随时而至的追兵,他被夹在中间,若不能快速突围,要是等他双方前后合击,那他可就难逃一死了。公孙范随便回了陈诺一句后,眼睛闪烁着思考退路。小道两旁呈梯田似的坡道,深处是茂密的竹林,骑马从这边穿过是不可能的了,如今唯一的出路也只能是拼命向前冲杀了。 公孙范想到这里,捏着长枪的虎口紧了紧。 陈诺眼睛随之扫到,嘿然一笑:“公孙将军不愿交出刘莹也罢了,看将军的架势,将军是准备一拼了?” 在陈诺身边的典韦、潘璋二位,他们早已经不耐烦了,也一直关注着公孙范的举动。没等公孙范发难,他两倒是一左一右,挥刀舞戟直扑公孙范。公孙范武力不怎么样,反应倒是极其灵敏,立即是挺起长枪,喊了声杀。他身后,百五十骑扯马向前。只因为此处是狭窄的山道,骑兵摆不开,也只能是两两对决,但因为陈诺一方有典韦、潘璋两位猛人开路,挡者披靡,公孙范那边几乎无一合者。 公孙范虽是被其他骑兵保护在了身后,但照这样杀下去,那迟早是要杀到他跟前的。看着一个个倒下的骑兵,他额上汗水滚滚,手中长枪几次握紧了又乏力松下,对方实在是太过勇猛了啊,简直非人。 公孙范腹诽着,在对面的陈诺可没有他的闲情逸致,立即是组织马弓手,向对方阵中射箭,以密集的火力压制对方,也好减轻前方典韦、潘璋二人的压力。 一般作战的骑兵身上除配备了必须的长兵、佩刀和匕首而外,皆都同时身负弓箭,以备远程射击。在这一点上,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就是很典型的例子。本来,以公孙瓒的弓骑兵,陈诺要想胜过他也确实很难,若非公孙瓒当日实在太过轻敌了,没有发挥弓骑兵的优势实行远程打击再近距离攻杀,不然陈诺也很难占到便宜的。 漫天的羽箭互相交射着,惨叫声不绝入耳,看着身前身后被击毙的将士,公孙范头皮开始发麻了。难道今天就葬送在陈诺手上了?不!求生而不得的**使得他愤怒起来,而让他更加愤怒的是,随着对方两员虎将在前冲杀,自己这边冲上去的几乎不一合,等同与送死;而在对方不断的打击下,他这边仅剩在后的人马也感到空前的绝望,已经有人开小差,或转身溜走,或弃马跑入密林。 公孙范举起长枪,攒杀数人,可一旦败势出现,便是止也止不住了。就连他自己,也开始萌发了退意。前方冲上再多的人又能怎样,还不是等同送死?不行,他不能死,他是公孙家的好儿郎,他要辅助他大哥取得河北四州,如何现在就能落入贼手呢? 道路狭窄,陈诺这次是没有机会出手了,眼看典韦、潘璋二人如虎入羊群一般的存在,心里稍稍安慰。但对于刘莹,不知为何,心里有淡淡的忧伤。刘莹不能有事,必须抓住公孙范,看他到底将刘莹怎么了。忽然耳边一人高呼,说是有多人弃马逃入密林了。说实在的,对于这样的事情陈诺还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于这些‘穷寇’他还是不愿意认真追究下去的。 但这次不一样,陈诺从弃马而走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公孙范,决不能让他逃走! 陈诺也不打话,急扯缰绳,猛夹马腹,挺枪冲了上去。眼看着公孙范翻身落马,举步往土坡上逃去,他欲要举枪前攒,但被公孙范翻了一个跟头,然后借着山石的掩护往后就不见了。陈诺一急,也顾不得许多,亦是跟着落马,挺着长枪就追了上去。 陈诺身后的将士赶紧跟了上来,就连应战中的潘璋一眼看到,亦是满脸急色,对着离得陈诺近的典韦喊道:“典将军快跟将军去,这里有我!” 典韦刚才一阵猛砍猛杀,哪里顾到旁边发生的事情,突然听潘璋一说,扭头一看,陈诺已经弃马进入密林了。 眼看着主公陈诺是一个人冲杀去的,方才知道他是追公孙范去了,害怕陈诺有事,赶紧是应了一声。不过,接着又是‘唔’的闷哼一声,再看胸口,却原来是被一支长矛刺了进去。就在刚才典韦分神的当儿,被旁边一骑士偷袭了一下,不过还好,典韦身披重铠,对方长矛入而不深,剜开了一道不算深的口子。 “呔!” 典韦是大怒啊,虎躯一震,双手齐下,铁戟落到,长矛立断,半支矛头被典韦拔出,另半支握在了那个骑兵的手里。那骑兵可是卯足了劲刺出的一击啊,哪里想到居然是轻而易举的就被对方给破了,而且,这力气也太震撼了吧。骑兵甚至是来不及弃下那半支矛,身子早已经被典韦双戟对半给劈了。 那些还要冲上来的骑兵在见了典韦这一架势后,还哪里敢打呀,被典韦双眼一起,胡须一瞪,喉咙一扯,早已经是吓破了胆,不战自走。那典韦在吓退众骑后,当即回戟,拔马就朝陈诺那边追去。 而陈诺,也是走得急了,刚刚上了土坡,还没看清公孙范的去向,倒是被迎面一支长枪给挡了去路。陈诺手上也是一支长枪,应手拔起,啪的一声,将对方长枪给打开,身子一钻,向前扑去。伺机在大石下的公孙范一击没有得逞,也知道陈诺枪法的厉害,不敢轻敌,又怕引得追兵大至,赶紧是一枪回收,拔腿往密林里跑去。 陈诺一滚而至,身在地上,不急着起来,长枪接着向前一挑,枪尖如猛蛇一般钻出,直击公孙范后腿。那公孙范刚转身跑出两步,没有看到陈诺追来,心里正自奇怪,突然自觉后腿腿肚如触电了一般,痛得他大呼一声,向前跪倒。 陈诺还不想就这么轻易杀了公孙范,他一击得手,知道对方是难逃他的手掌了,方才腾的跳起身来,嘿然一笑:“公孙将军这是在给谁拜年呢,何须如此大礼?” 那公孙范腿肚子被刺,筋脉挑断,血流如注,在此性命交关的时候,哼也不哼一声,爬起来就跑。不过这次再怎么能跑,也已经跑不出什么名堂了。只是此处毕竟是密林,十分的隐秘,要是被他找到藏身之处却也是难找。陈诺举步想要再追,恰时身后典韦赶来,向陈诺说道:“捉拿公孙小儿,何须主公亲自动手?” 典韦拎着一对铁戟,向身后赶来的士兵吩咐了一声,叫保护好陈诺,他则飞步追了进去。 有典韦出马陈诺当然不用操心了,陈诺点了点头,收回长枪。因为公孙范这一逃跑,他带领的那些骑兵再也没有了士气,不是就地投降了,就是四散而逃,下方的潘璋也很快解决了局面,收兵向陈诺这边聚拢过来。 潘璋向陈诺报告了战况,心里牵挂着典韦,见典韦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出来,有点着急,想要进去接应典韦。 这时,道上又有人声,原来是从后追击公孙范的那支人马也到了,他们在半道上遇到了不少的逃兵,也一并或捕或杀的带了过来,全都在下方候命了。 对于典韦的本事陈诺不担心,更何况对方已经受了伤,走路都吃力,逃跑就更难了。但也因为此处是密林,灌木丛生,而公孙范此人又极是狡猾,就怕他耍赖,却也难对付。眼看着典韦进去这么久了都没有出来,陈诺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他听到潘璋请命,当即就要恩准,这时却见远处灌木划开,却是一人徒手举着一物,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到近了才看清是典韦,他手上高举着的却是公孙范,只是这公孙范死气焉焉的,难道被典韦给打死了?只见那典韦一面抹着汗,一面大骂道:“奶奶的,当真是一顿好追啊!” 陈诺有点可惜:“死了?” 啪的一声,典韦将公孙范丢在地上,踢了他一脚。那公孙范哼了一声,蜷曲着身子,睁开了眼睛。陈诺看到,方才松了一口气,夸了典韦一句,又一面向公孙范说道:“公孙将军既然落在了本将军的手上,就少不得跟我们回去一趟了。” 第九四章:麴义先登营 陈诺拿了公孙范回了‘大本营’与赵雪等相见,说起刘莹的事,赵雪也是奇怪,她的确是亲眼看到刘莹被公孙范的人给抓走的,如何又不在公孙范这边? 刘莹的事暂且不做理会,陈诺自派出人查探,这时来见麴义。 刚才追击公孙范时,麴义还要求要随陈诺等一起去,但陈诺见他浑身浴血不忍他再冒险,将他安抚住留下来处理伤口。麴义毕竟血性男儿,身子骨强健,虽然经过先前一阵厮杀负了不少的伤,也流了不少的血,而一旦包扎好伤口,又听说陈诺回来了,便是不顾其他人的劝慰,赶紧从软帐上爬起身来,迎了上去,两眼放光,好像是一点事儿也没有了。 “大哥!” “贤弟!” 两人走到一块,陈诺上下打量了麴义一眼,问了几句,知道他无大碍也就放心了。麴义听陈诺说活捉了公孙范,也是不由一笑:“公孙范乃公孙瓒堂弟,如今被大哥你拿下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陈诺抓了公孙范,从他嘴里问不出刘莹的行踪,看来他还真不知道刘莹其人,或许当时捉拿刘莹的是他的部下吧,跟他的确无关。刘莹的消息他问不出,公孙范对他来说也失去了价值,公孙范既然是公孙瓒堂弟,又是袁绍极其痛恨的人,若将他交给袁绍,自然是有一场好戏看,但陈诺不关心这些。 麴义见陈诺沉下脸去不说话了,就知道陈诺要问什么了。 广宗战事紧急,按理说,麴义此刻应该跟文丑随军在广宗听命才是,如何会出现在曲周附近? 这件事,还真是牵扯甚广。广川之战,陈诺孤军坚守其城,袁绍决意发兵,乃以麴义为前锋,可惜在广川城外二十里处被公孙瓒部下伏击,损兵折将。虽然后来麴义将所部精锐交给陈诺,助陈诺大大打击了白马义从的嚣张气焰,但这不足以挽回之前的败绩。更何况,麴义跟陈诺走得近,袁绍在广川战后就有意打压陈诺,麴义受到牵连在所难免,被编入文丑所部。 文丑乃袁绍的腹心,他也一直看不起麴义这样的‘叛将’,也有意要打击他,这下犯在他手里那更是吃人不吐骨头了。在袁绍众多部将中,文丑、颜良等辈虽然以战功卓越著称,也从不把别个放在眼里,但西凉将军麴义,却是他们最为忌惮的。不为别的,麴义得以在袁绍身边立足,除了他自身的优势,能够在袁绍得到冀州上反了韩馥一军,从而增加了袁绍的胜算,袁绍因此而重用他外,最主要的是麴义手上有一支精兵。 这支精兵多是麴义从西凉带来的,能征惯战,皆是骁勇之士。文丑虽然看不起麴义,但对于麴义手上的这支精兵却是早已觊觎在心了,做梦都想有一天能够得到。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让他终于得偿所愿。 袁绍虽然没有降麴义的职,仍为先登营校尉,但既然已经明言麴义所部纳入文丑,那么文丑就有权对其指手画脚。对于夺取麴义手中的精兵,文丑当然明白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步来。麴义手中本掌握有两千左右的兵马,只是因为广川一战的失利,现在手中不足千数,但这剩下的千数却是精锐中的精锐,文丑更加放不过。 文丑于是找借口,先从麴义手上调了三百之数到他营中,为了不引起麴义反感,将自己人马划拨等同部分给他。虽然这件事情看似谁也不吃亏,但要知道文丑抽走的是精锐,交给他的却是老弱病残。麴义心知肚明,但他明白文丑为袁绍腹心,而袁绍此时又不待见他,加上各州因为公孙瓒檄文一事叛者四起,而他自己原本就是韩馥旧部,在此敏感时刻还真是不好闹腾。麴义一咬牙,忍了吧。 谁知这事后没有多久,文丑因为随袁绍出战公孙瓒吃了一阵败战,损失了不少部下,又是大手一伸,借口要求麴义给他补给人马。麴义虽然是个粗人,但要亲手将他带领的这些部下一个个都送了人,如何忍得,心里很是不愉快。他还想不答应,奈何文丑就以袁绍来压他,麴义没奈何,如了文丑的愿。麴义这次不但再次送出了三百之数,且将之前文丑换给他的那些兵马全都送还给了他,共计六百人马。 文丑收下了这六百之数,心里不喜反忧了。他本计划着,要以自己所部的老弱病残分三次一步步将麴义手上的兵马调换过来,这样一来,就算外人说,但好歹麴义手上仍是有兵,那就不怕了。只是麴义这次做得绝,他为了保住仅剩的人马,不惜破釜沉舟,一下子送给了他那么多的人马,只保留了他最后的三百之数。三百之数,无论如何,他文丑是不好再向他伸手要兵了。麴义虽然被袁绍纳入其部,但好歹他还是先登校尉,堂堂一个校尉手上没有兵那怎么行? 麴义这招毒啊,文丑抓破了脑皮,还想着‘欲取之先予之’,准备再送点人马给麴义,以后也就可以再找借口将麴义最后的一点血也抽空了。只是麴义这次是怎么也不要了,他可不想上文丑的当了。 文丑眼见着麴义左右不吃他这一套,心里虽然有气也是无可奈何,反正都已经抽走了他三分之二的人马了,还怕麴义翻天不成,也只好作罢。不过,他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麴义的。 广宗之战虽然如火如荼的打着,但明显,他跟袁绍存了一样的心思,袁绍打压陈诺,他也打压麴义。为了不让麴义再立功绩有翻身的机会,他故意将麴义支使到曲周一带,美其名曰说是为了防范公孙瓒派游骑袭扰广宗后方,其实就是想要将麴义打入冷宫。 麴义到了曲周后不久,就发生了公孙瓒派出两路人马截杀陈诺的事情,而麴义因为所驻扎的地理位置恰好挡住了邹丹的去路,双方遽然相遇,打起了遭遇战。虽然在这场战斗中麴义因为双方势力太过悬殊,差点全军覆没,但也正因为麴义的这一羁绊,使得陈诺能够从容应对,从而破坏了公孙瓒此计,没有让陈诺太过吃亏,还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陈诺前后听麴义这么一说,虽然心里气愤文丑卑劣之举,但也是无可奈何。陈诺想了想,拉着麴义的手,安慰道:“贤弟不要着急,既然贤弟是被文丑指派到此,却也不能擅离职守。这样吧,等为兄送粮到广宗,再找机会向袁将军求求情。不管怎么说,贤弟的先登营万万不能这么轻易就散了。” 麴义的先登营组建不易,如今身边所剩者不过百数,如何不心痛? “好好……” 麴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声道了几个好。 这时赵雪等已经处理好了现场,那些战死的士兵随地挖坑掩埋了,那些被惊散的民夫也慢慢的找了回来,时候不早了,是该动身的时候了。麴义送了陈诺一程,方才各自作别。 陈诺押送着粮草连夜行进,天将明时终于到了广宗城外。 公孙瓒这次派了十数万人马兵临广宗城下,但并没有逼得广宗城太紧,离城二十里处扎下人马。防守方袁绍,全部人马约为五万,除了在城内坚守而外,城外也有一支人马,做为犄角互相支援。身为主帅的袁绍,为了表示与公孙瓒一战之决心,亲自坐镇城外大营。 陈诺先将粮草送入了城内府库,又立即来见袁绍。 袁绍与众文武正在帐中商议着接下来的战略部署,陈诺一时不好进去,在帐外候着。不过,从帐内倒是时不时的听到‘界桥’这个地名,心里不由莞尔,看来历史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出现太多的偏差,界桥之战最终还是要发生啊。 只是,历史上的界桥之战是因为麴义的先登营击败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从而一战获胜,奠定了袁绍的冀州根本。可眼下,麴义身在曲周,身边不过百数之众,还哪里有可能再现辉煌?不过说起白马义从,早在广川就被他借了麴义的人马给击溃了,目下听说是一蹶不振,公孙瓒已经指望不上他们了,这次出战也始终没见这支人马的踪影,就算拿出来,好像也是战绩平平,看来真是成了无用之师了。 说起这件事情,不管先登营将士是由谁来指挥,但最后还是击败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只不过是时间和地点上有所不同而已。原来,历史不管怎么演变,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更改的啊。 陈诺在营外听了几个‘界桥’,看来袁绍是打算在界桥与公孙瓒展开真正的搏击了。不过这也不奇怪,在界桥一带多为平地,利于大兵团展开决战,看来他们是不屑于跟公孙瓒这么继续小打小闹的耗下去了,准备一战而定乾坤啊。 “陈将军,袁大人有请!” 陈诺听到这声,知道会议结束了,众人都散了,也该是他登场的时候了。陈诺低头整了整衣服,在传令兵的引领下缓缓走入袁绍的中军大帐。 第九五章:渤海印绶 陈诺将粮草运抵广宗城内,又来城外袁绍帐中复命。 多日不见,袁绍倒是清瘦了许多,看来是跟最近的战事有关了。本来,袁绍亲自提了五万人马来,以为可以顺利的拿下公孙瓒,只是他到底低估了公孙瓒的势力,以为陈诺可以胜他一仗他就可以看扁公孙瓒,其实不然。公孙瓒有白马义从的失利,多少吸取了一些教训,此次出战,他是步步谨慎,也难怪袁绍讨不了便宜。 不过要说起来,袁绍毕竟出身名门,在此关键时刻仍是表现出一副不骄不躁的架势,一旦闲暇下来就是手握竹简,读些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之类的华丽文章,帐内更是珠宝以饰,甚是气派,全然看不出一点身处沙场的意味。 陈诺也是见怪不怪了,装门面嘛,名门讲究的就是这些啊,更何况是袁绍乎? 自到陈诺入了大帐,向袁绍见过礼,交过了令牌,袁绍方才将手上文赋丢开,脸上一喜,有点要避席与陈诺攀谈的架势。但看袁绍随即恢复了常态,嗯了一声,问了些邺城的事情,也就没有多说,准备让陈诺先下去,后事再议。 陈诺暗暗的摇了摇头,袁绍真是死要面子啊。在路上他就跟麴义谈到过袁绍,麴义说袁绍因为战事不利,遂传言有后悔将他陈诺调离之意,所以这次回去袁绍很可能是要重新启用他了。就连刚才,陈诺发现袁绍脸上不经意间所流露而出的那一丝喜色,他也为之动心了,以为袁绍是要避席而下,拉住他大谈特谈,然后说悔不用他之类的腹心之语呢。只是,袁绍面子大啊,终于是拉不下来,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陈诺拱了拱手,也不想多呆,不过想到一事,方才再次拱手,说道:“末将差点忘了一事,这次末将督运粮草,不但粮草顺利归于府库,且喜半路上抓到了一个贼子,现下一并带来交由袁公你处置,不知袁公可否要立即召见此人?” 袁绍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听陈诺一说,只是个小小的贼子,便即开口:“不用了!送到城中,交由此地县令处置吧。” 陈诺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方才微一迟疑,说道:“是!不过袁公不想知道此人是谁吗?” 袁绍有点烦恶,是谁也不需惊动他啊。他还想坚持,但转念一想,若是普通的贼寇陈诺也不需当面向他请示了,也不会引得陈诺如此的重视。袁绍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看向他:“如此,那就劳烦将军将他带上来吧。”他倒要看看,此人会是谁。 在这间隙,袁绍仍是不忘案牍上的那篇《上林赋》,其词好啊‘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轩,后道游。孙叔奉辔,卫公参乘,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严簿,纵猎者,河江为阹,泰山为橹,车骑雷起,殷天动地,先后陆离,离散别追。淫淫裔裔,缘陵流泽,云布雨施……’ 虽然这篇赋他已经读过无数遍了,但每每读来皆有新意,想到那天子校猎之威仪,心实向往之,妄想着身代天子背秋涉冬而校猎……奈何眼前战事频仍,若想得天子之贵,看来还得先扫清河北,然后如沮监军所言,横大河而北以争天下,何愁天下不我有? 只是,那些毕竟还是缥缈而不可及的,眼前公孙瓒才是他最最头疼的敌人。冀州虽然名义上归了他,奈何公孙瓒死活要跟他争哪,若不能先解决了他,何谈匡天下之志,更别说那遥不可及的‘天子’梦了。哎,都是司马相如害人不浅啊。 袁绍刚才读着文赋心里念着公孙瓒,不想,随着陈诺一声‘人带到’,恍然看到公孙瓒就在眼前,不禁是狂喜啊。 哦,此人不是公孙瓒,只是跟公孙瓒的背影有点相像罢了。 袁绍放下文赋,叫道:“抬起头来!” 公孙范在曲周偷袭陈诺粮草没有得逞,在郊外,反是被陈诺逼得不得不弃了马匹,一路向密林里跑去。只是他先被陈诺从后刺了一枪,腿肚子上鲜血淋淋,但他仍是拼命往里逃窜。陈诺没有继续追来,倒是被身后如恶虎一般的典韦追着,可说吓得他心惊胆战。不过幸好密林里树木丛生,荆棘遍布,更有许多山坳藏身,典韦来追,他逃之不及,方才往丛林里一藏,倒是暂时骗过了典韦。 典韦刚开始还是愣头愣脑的往前直闯,但走出许多路都未曾看到人影,方才脑袋一转,知道可能是自己走过了。他突然想起,公孙范后腿可是吃了陈诺一枪的,一路仓促逃着,当留下血迹才是啊。典韦猛的一拍脑门,往回就走。 而那躲在丛林里的公孙范,眼看典韦走得远了,也是轻嘘了一口气,眼看着后腿处鲜血还是不断的流着,他赶快从衣角处扯下了一块布,将腿肚子包裹好了。看看没了声响,便要往斜刺里绕道而走。 只是公孙范这一站起来,立即是被典韦看到了,典韦一声大喝,倒是先把公孙范吓得个腿抖筋抽,跑一路跌一路,很快就被典韦追上抓了。那公孙范求活心切,还想要跟典韦一决高下,被典韦几个拳头打趴下。若非陈诺此前交代他留他性命,只怕早已经将他大卸八块了。 公孙范被典韦揍得满身是伤,若非身子骨硬,只怕早已散架爬不起来了。他一路被陈诺带来,先还徒劳的大喊大叫,到了此时,被伤痛折磨的也已经没了脾气了。听到上面一人大喝,他起先还没有听出来,身子一颤,乖乖的抬起头。但他很快看清,上面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袁绍。公孙范只与袁绍对视了一眼,面露羞愧愤疾之色,赶紧是低下头去,身子打颤得更加厉害了,脖项处好似有一片冰凉之意。 “公孙范!” 袁绍此时终于算是看清了,他看了陈诺一眼,随后长身而起,走到了公孙范跟前。本想对着他咆哮一阵以示轻蔑,但他毕竟出身名门,修养得很好。仇人见面,他是嘿然一笑,开口戏谑的问他:“公孙将军,你把我交给你的渤海印绶如今弄到哪里去了啊?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做的?如今落到本将军手上,你还有什么话说?” 公孙范身子一哆嗦,头皮发麻,半天才道:“这个……那个……” 当初袁绍因为公孙瓒起兵,为了缓和公孙瓒的兵锋,袁绍不得已将渤海印绶交给了公孙范,并且与他语重心长的说了些话,无非是想拉拢公孙范,起码能让公孙范替他在公孙瓒眼前美言几句啊。 言犹在耳,可公孙范一旦出离袁绍立即以渤海宣布叛离袁绍,袁绍当时闻之那是差点吐血啊。只没想到,今日这两个冤家还能碰面,袁绍之辱,公孙范之羞,无论如何也是水火难容了。 公孙范毕竟曾在袁绍手上共事多时,怎么说袁绍也是老领导了。本来他叛离老领导就没有再见老领导之意,只是哪里想到,一转眼,他会以阶下囚的身份再见,羞愧愤疾交加也是人之常情啊。 袁绍问公孙范渤海印绶所在,公孙范不是回答不出来,实在是因为被陈诺没收了去。堂堂郡守大印都被人夺了,面子有亏啊。 公孙范既为渤海太守,印绶当然要随身带着,他这一被囚拘,自然落到了陈诺手上。陈诺在旁看公孙范答不出来,知道袁绍羞辱他也够了,方才不徐不疾的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方大印,交呈给袁绍。 公孙范只瞥了一眼,更加羞愧难当了,再也不看了。这渤海印绶还没在他手上把玩热乎呢,如今就落到了原主人手上了,也实在是够惭愧的啊。 袁绍接过印绶上下打量了一眼,倒是没有被这蠢奴损坏,方才放了心。 按汉制,上至王公下至私学弟子一般皆佩以双印,其印长寸二分,方六分。又配以绶,按等级而定。其渤海郡守秩二千石,印以黑犀,佩以青绶,三采,青白红。 公孙范额头抹着汗,也不知道袁绍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他,现在向袁绍讨饶似乎是不可能了,看来要硬也只能一路硬到底了。他塌着腰,也不敢吭哧一声,但也绝不轻易向他讨饶一句。 那袁绍有意要羞辱公孙范,将印在手上把玩了一时,突然说道:“如今本将军已经是冀州牧了,要这渤海印绶何为?既然公孙将军不爱惜,那我也只好交由他人了。陈将军,此印绶既然是由你所得,那么本将军就将它赏赐给你把玩把玩吧。” 若得一郡太守之印绶好歹也是领了一郡之地,虽然比不了王公州牧之贵,但若说轻易赏赐给他人玩耍,这似乎太过儿戏了吧?袁绍说得倒是轻巧简单啊,就算拿下,却哪里有心思‘把玩’,谁知道袁绍是不是有心要给他?更何况,渤海此时在公孙瓒手里,他虽有渤海印绶于空头支票何异?不过,既然袁绍是想羞辱公孙范,他好歹要给予配合不是?若不给面子,只怕袁绍就要当真发火了。 陈诺一笑,也即伸出手来,轻轻接过,连声道谢。 第九六章:青丝长发 公孙范交给了袁绍处理,陈诺捧着渤海太守的印绶自回了大帐。 有谁会想到,当初陈诺唆使袁绍将渤海印绶送给公孙范,兜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袁绍手里。袁绍为了羞辱公孙范,又将此印绶交给了陈诺,美其名曰‘把玩’。 ‘把玩’是一定的,但陈诺还真不敢将此事轻易当真,他接过印绶算是替袁绍暂时寄存了。 陈诺回到营帐中,赵雪来见,赵雪问起公孙范一事,陈诺就把袁绍处理公孙范的具体细节跟她说了,赵雪听后不由莞尔。她接过渤海印绶瞧了一眼,又递还给陈诺,笑道:“以袁将军的性格,只怕也是一时糊涂,事后必然反悔,将军你可千万不能当真啊。” 陈诺呵呵一笑,将印绶收入怀中:“这是自然,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就算袁绍他当真要我当着渤海太守,我还不愿意去呢。不过,现在帐中左右无人,我还是愿意听雪儿你叫我大哥哥来得亲切。” 什么没人,好像搞的跟做贼似的,赵雪脸上一红,胸口砰砰的跳着。 空气就这样微妙得仿佛窒息了一下,两人都不说话,倒是二月的寒风从帐外吹进来,拂在赵雪周身,赵雪不禁打了个寒战。 陈诺看在眼里,赶紧起身来,将她小手捉在他的一对手心里,紧紧握着,呵护着。 赵雪虽然身穿厚重的铠甲,却仍是看起来十分的单薄。她头额上仍见细细的汗珠,这个傻姑娘,刚才还在监督士兵扎营,出了一身的汗,听说陈诺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洗浴换衣就过来了。身上遽冷遽遽热的,又被这寒风一吹,还真怕她生病了,赶来拉着她向着旁边床榻走去。 陈诺的床榻就在帐内右侧,用一组屏风阻挡着外面的视线。 陈诺低下头来,轻声说道:“要不雪儿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命人安排热水来,好教雪儿你沐浴了换身干燥的衣服?” 赵雪手上一抖,吃了一惊,左右回顾:“啊?这里?不不!这像什么话,哪有大白天就在帐中沐浴的,更何况,更何况是在大哥哥你这里……” 赵雪脸上有点羞涩,若非白皙的脸庞故意用烟炭掩饰了,只怕红得滴血了吧。 陈诺呵呵一笑,故意激她:“雪儿,这有何不可呀?在眼前,我可是将雪儿你当做大男人来看待的,难道雪儿你非是男儿身?唔,岂有此理,军中不可有女人的雪儿你难道不知道吗?看来本将军要召集各位小将来商议一番了,嘿嘿,看看要如何处理雪儿你……” 陈诺说着,眼睛故意在赵雪身子上下瞅着,眉目不善啊。 赵雪被陈诺说的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嘛!拿起粉拳就要击打陈诺胸口,被陈诺一只一只的捉住,赵雪胸口砰砰的跳着,不敢动了。 陈诺还真没见过赵雪如此的乖巧,不忍打趣她了,将手松开,勾了她琼鼻一下,笑道:“不跟雪儿开玩笑了,雪儿放心,虽是在大哥哥帐中,但这里是最安全的了,刚刚我已见过袁将军了,现在午后想必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了。若说是换洗的衣服,我等会为雪儿你亲自取来便是,雪儿你现在放心沐浴好了。” “嗯,不……” 赵雪一摇头,这怎么行,她可是女孩子,那些亵衣亵裤还有抹胸什么的如何能让一个大男人去拿?再说,她这些东西都藏得隐秘,陈诺他是不知道的啊。赵雪再一摇头,说道:“大哥哥,雪儿看还是自己回帐中沐浴好了。” 陈诺瞪了她一眼,说道:“这怎么行!雪儿你现在可是替我督管着全营将士,你白天在帐内沐浴若是被哪个将士不小心闯了进去,那不是毁了我雪儿的一身清白?雪儿听话,就依我说的吧!” 陈诺说着,也不管赵雪可是可是了,拉着她坐到了榻边,并且告诫她:“不许再说了!” 好像再说陈诺就要生气的样子,赵雪看在眼里满蓄泪水,这种关心只怕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吧? 陈诺看看赵雪低头不说话了,知道是同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要走。但脑海里闪过一人,随口问道:“哦,对了,有刘莹消息吗?” 赵雪摇了摇头,看到陈诺很关心的样子,又道:“看到大哥哥你对莹姐……咳,你对刘哥哥那么关心,若刘哥哥是女儿身,那就好了。” 陈诺一愣,赵雪刚才是差点说脱口了吧?他也权当没有听见,只是问她:“为什么呀?” 赵雪嘻嘻一笑:“若刘哥哥是女儿身,那雪儿在营中就有伴儿了,大哥哥你身边也就可以多出一个照顾你的人了,岂不是好?” 陈诺一愣,赵雪不说出刘莹的真实身份是怕他担心吧,既然赵雪不点破,那他也就没必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只是不知道刘莹如今是吉是凶啊,不知为何,明明他跟刘莹只不过泛泛之交,却又在不经意间这么在意这个女孩子。 赵雪看着陈诺的一张脸上不时的变化着,心里一痛,把刘莹姐姐的真实身份告诉大哥哥好呢还是不好?也正是赵雪在左右犹豫的时候,陈诺伸出手来,在她鼻梁上一刮,也没应答,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赵雪想到一事,拉住陈诺的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陈诺一听,一拍额头,说道:“是大哥哥疏忽了,雪儿要不提醒大哥哥一声,大哥哥就算到了雪儿营帐,只怕也找不到雪儿换洗的衣服啊。” 赵雪低下头来,脸上再次一红,好羞啊,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以内女外男的方式穿戴着,如今叫一个大男人替她去拿那些女儿家的衣物,就好像是即将被人识破她的真实身份,好不让人别扭啊。虽然她是知道陈诺明明最是清楚她的身份的,但那份羞怯,却很是难以掩抑。她如今授他以‘权柄’,到底是否真的妥当呢? 交代一句后,她也顾不得多想了,将手松开,任由陈诺去取。 陈诺哪里知道赵雪想了这么多,只是笑了笑,安慰赵雪两句,也就长身出帐。 陈诺刚走,赵雪那颗扑通扑通的心终于缓了下来。伸手触摸着床榻上的被褥,虽在天寒却好像尤有一丝余温,仿佛是大哥哥刚才在塌上起身留下的。赵雪将头盔一脱,丢在旁边架上,她那一头青丝失去了绾束,立即是奔放倾泻,洋洋洒洒而下,披肩及腰直垂到了她那丰腴的臀部。 赵雪侧过目来,一对小手儿轻轻的抚弄着披肩的发,黝黑光亮的头发与那张明媚的笑脸儿交相辉映。此时,就连她自己都不禁为她的这头青丝而骄傲着,只怕任由其他男儿看了也要心动的吧?陈诺,陈大哥哥他会不会呢? 要说起来,大哥哥他还从没看见过雪儿的这身女儿装吧?是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啊。记得初见面时,雪儿随哥哥见的大哥哥,而那时雪儿为了方便是一身的男儿装。这之后呢,好像更没有机会了。 当时雪儿因为一心要替哥哥报仇,误入麴义之手,被人认出女儿身来,但那时雪儿除了一头青丝暴露在了众人眼前,身上穿的仍是男儿装啊,所以不算。只是雪儿也知道要想刺杀袁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怕是有去无回,而雪儿一直寄情于大哥哥的,故而那次雪儿还想要将自己的身子献给大哥哥,也算是免得再有什么遗憾了吧? 虽然雪儿的‘密谋’没有成功,事情也都过去那么久了,可雪儿为什么还是羞怯呢?雪儿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以女儿身来见大哥哥呢,好期待啊! 赵雪满脑子胡乱想着,突然觉得身子寒冷起来,有些不对劲。低头一开,轻啊一声,脸上是羞红一片。刚才也不知是怎么了,手欠抽了吧,居然不知不觉间已将自个儿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给除了。 由铠甲而锦袄,此刻全身上下只剩一件亵衣一件亵裤了,不对,还有裹胸的布,怪不得被风一吹会这般的冷呢。赵雪脸上一红,看了看屏风外面,大哥哥还要多少时候来嘛,衣服除了好冷的啊,现在再穿上好麻烦的啊。赵雪也顾不得了,身子一哆嗦,赶紧是将身一跳,往榻里爬去,伸手扯动被褥,往玉体上盖下,顷刻间暖流电及全身,舒服极了。 只是刚才的遽冷遇上现在的遽热,先还是不自禁的全身上下团团打了个颤儿,但过一会儿也就好了,鼻子轻嗅着被窝里陈诺留下的那股淡淡的男儿气息,就是不觉的一阵陶醉。 只是她也许是太过忘情了些吧,浑不知帐外有人进来,欲要求见陈诺。 “不妨事,将军他不在,我就在这帐中先等着吧!” 这句话遽然钻入赵雪耳朵里,赵雪全身上下一僵,不敢再动,更不敢喘气。这人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是……刘莹回来啦!赵雪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想要爬起来,但看看自己此刻所处,又不敢动了。 引刘莹进帐的好像是典韦,听刘莹这么说,他也没有异议,倒是转身就走了,帐内只剩她两了。赵雪内心蓬蓬的跳着,要不要现身呢? 第九七章:闺中密语 刚才陈诺还在问她刘莹的消息,没有想到转眼刘莹就出现了。 那天陈诺带兵去救麴义,只是还没有回来,就遭遇了公孙范骑兵的突袭。当时兵荒马乱,赵雪要组织人马抵抗,也没顾得上照顾刘莹。等到她发现,刘莹却已经被贼兵抓到了马背上,然而相隔太远,实在来不及解救。陈诺不在,赵雪就是校尉营的主将,身负重任,是不敢大意的,更不敢轻易出兵追击,也只能等陈诺回来她才将实际情况告诉了陈诺。 只是陈诺抓回来公孙范,却失去了刘莹的消息,没想到她今日居然在广宗出现了。赵雪也很想知道刘莹这些天过得怎么样了,又是如何从贼人手上逃出来的,也恨不能立即冲出来,抱住她,告诉她她还有大哥哥都担心着她呢。但赵雪最终还是没有挪动身躯丝毫,打量着全身上下,闻着被褥里面的气息,赶紧将投蒙在被子里,做声不得,只希望大哥哥赶快回来将她支使走,她好穿衣相见啊。 典韦下去后,帐内一时没有动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只怕都听得到吧?俯身在榻的赵雪,都能听得见自个砰砰跳跃的心脏了。刘莹此时应该立身原地在打量着帐内的设施吧,她应该没有那么快就发现屏风后面的异常吧? 过了一时,刘莹或许是打量得满意了,方才走动起来。听她脚步所停下的位置,应该是到了大哥哥办公的木案那边了,然后是一阵悉悉萃萃的声音,好像是在翻阅案上竹简。刘莹双手展动竹简的声响弄得不大,好像是刻意不想惊扰别人,又或许她本来举止就是那般的优雅吧。可奇怪了,好像营内木案上放的都是些奏牍之类的待批阅文书,刘莹难道对这些也关心,或者是出于好奇? 这样闷头盖脑的躺着也实在有点透不过气来了,赵雪头微微上抬,伸手将被角掀起一条缝来,新鲜潮湿的空气流通了进来,赵雪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小口的呼吸着。也就在这时,那帐外典韦走了进来,让刘莹稍等,主公应该很快就会来,又刻意提醒了刘莹一声,说主公不喜欢别人动他案牍上的文书。那刘莹倒也识趣,轻轻一笑,大方的将竹简合拢,放在了案头,起身从席上走下来,谢过典韦提醒。 典韦也只是嗯了一声,别话不多说,转身又出帐了,看来他刚才虽然在帐外,却一直盯着帐内刘莹的一举一动啊。想大哥哥能用典韦做为贴身侍卫,的确是用对人了,像这样恪尽职守的十分难得呀。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刘莹她脸色不会好看吧? 赵雪这样一通乱想着,哪里知道无意间屁股扭动了一下,脚轻轻一伸,已将榻边放着的一件锦袄给踢到地上去了。这声响虽轻,但刘莹是立即听到的。刘莹先是惊异于帐内的动静,还以为是有耗子呢,只瞥眼注意了一下,已见那件锦袄,便是嫣然一笑。刘莹被陈诺带回营中,一直就跟赵雪在一起住着,赵雪这身袄子刘莹却是见她穿过,一眼不难认出。 袄子落地,赵雪心里一声糟糕,但仍是没有出来,抱着侥幸的心里巴望刘莹没有听见呢。 她等了一时,好像并没有什么动静,她试图抬抬头,让压在她头上的被褥裂出更大的缝隙,以好更加方便查看刘莹的动静。只刚刚往前一探头,被褥倒是先被人给掀了起来,后背一凉,扭头一看,这才吃惊的发现刘莹已不知何时坐到了榻边,两臀压在了被褥边角。 赵雪一惊,轻唤了一声:“莹,莹姐姐……” 发现刘莹的目光在她胸脯上打量着,低头一看,脸上豁然滚烫起来。原来是玉体圆光致使亵衣下滑,束胸松脱,雪白的双峰没有受到平日的约束,已是如灌满琼汁的葡萄一般,硕大无比的直垂而下,虽被束胸稍稍掩藏住,但就是这种隐约之态才愈发的诱人,就连赵雪自己看到都不禁为之一动,呆了。 刘莹在旁故意捉弄她,伸手轻托住她的那对傲人的双峰,嘻嘻笑道:“嗯,雪妹妹的好大呀,姐姐终于是一饱眼福了。哦不对,是一解手馋。” 刘莹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赵雪恍然反应了过来,赶紧是伸手一打,将她手推开,然后将亵衣拉上,手掩双峰,好像刘莹正在非礼她。不过要说起来,刘莹眼睛里的一丝英气逼人,还真错把她当做采花贼了。 赵雪轻轻推了一下她,猝道:“想不到莹姐姐几日不见就如此面目可憎了,哼!” 她脸上的烟炭也差不多被雪白的被褥给摩擦干净了,脸上洁白得如同雪粒子一般一尘不染,又因为羞怯而变得通红欲滴,真是可爱死了。刘莹咯咯一笑,睨了她一眼,说道:“是,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扰了妹妹的春梦!呵呵,如今妹妹真正的成了陈将军的人了,以后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姐姐啊。” 刘莹来时,赵雪跟她序齿,赵雪比她小一岁,就顺口叫她莹姐姐了,刘莹便叫她雪妹妹。 赵雪先还是一片羞怯,但听刘莹后面的话分明是误会了,赶紧就要辩论,刘莹却不给她机会,伸手将那片被褥拉上裹在了赵雪周身,生怕她着凉了似的。赵雪支吾了两声,难得刘莹这么关心她,她也就任由她摆布着。看着刘莹的脸蛋,她不由发了会呆。 她恍然间把刘莹当做了亲姐姐,也只有亲姐姐才这么关心她吧?赵雪微微一动,暖流直击全身,是啊,哥哥赵云走后,除了大哥哥陈诺而外,又有谁像莹姐姐这么关心她呢? 不过她发现刘莹的脸蛋似乎消瘦了些,想必是最近吃了不少的苦头。刘莹穿了一身袍袄,易钗而弁,还别说,有了她那对英气逼人的眼睛,还真不用刻意妆扮就能立即变成男儿样了。想起前些日子偶尔同刘莹大被同眠时的情境,又是一喜。她刘莹一旦是男装尽除,立即是变成了水做的人儿,好不可人,就连她平时的那对英气逼人的眼睛在流动时,也在无意中帮她的忙,变得如水中月镜中花,更加的妩媚而不可方物了。想若是以后大哥哥见了刘莹的一身女儿装,只怕也要惊艳得合不拢嘴吧?赵雪这样一想,愈发得意。不由吃吃一笑,转身去看刘莹。 偶一再触刘莹的目光,却发现英气之中带着淡淡的哀伤,眉头还轻蹙着,难道她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儿?赵雪恍然想起,刘莹离开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些什么情况呢,赶紧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起来。 刘莹被她缠着,摇了摇头,说道:“多亏我命大,当时虽然被一贼子给抓上了马背,但幸好有雪妹妹派人从后追来,那贼子慌乱之中被乱箭射死,我也就因此落下了马背,摔滚到了旁边山坳之中。等我醒来时,这才发现雪妹妹已经随着陈将军拔营往广宗来了,姐姐我将养了数天的伤,等一好了,也就立即赶来广宗找你们来了。” 赵雪仍是不放心,关切的问道:“那姐姐当时摔下马背肯定伤得不轻吧?只是当时我也派人四处找过了,可就是没有姐姐你的踪影啊?” 刘莹眼睛一动,说道:“可能我落脚的地方比较隐蔽吧。不说这个了,现在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雪儿妹妹说了。” 赵雪看她一副焦虑之色,赶紧劝说道:“既然不知道怎么说,那就等莹姐姐你想好了再告诉雪儿吧。” “是关于陈将军的。” 刘莹一句淡淡而出,脸上神色显得极为严肃,赵雪还从未见过。赵雪一愣,内心不由惊悸起来,出口问道:“大哥哥的?” 刘莹点了点头,似乎是没有得到赵雪的允许,她一时又不便轻易说出来。 看着刘莹那副严肃的面孔,赵雪心头更加的慌乱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披肩裹着的被子被赵雪掀开,不顾寒流裹体,赵雪伸出双手来,抓住刘莹一对柔荑,焦急的道:“莹姐姐,你知道我把姐姐你当成亲姐姐一般的看待,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姐姐你了。雪儿,雪儿的身子虽然尚未献给陈哥哥,可我已经把自己当成陈哥哥的人了,今后不论如何誓死也要跟着他一起患难与共生死不弃的,所以陈哥哥他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刘莹倒是被赵雪这一囫囵的表白搞得微微一呛,也不知为何,心头虽喜却又有一丝哀伤莫名缠绕。 刘莹看着她,只见她蓄满泪水的双眼,只一眨功夫,已是滚滚而下,珠溅玉落,看得她不由心头一软。她反手捉住赵雪的一双小手,将她拉得更近了。赵雪仰着脑袋,就这么眼巴巴的盯着刘莹看,似乎刘莹要是有个犹豫,她就要再次落泪了。 刘莹一咬牙,点了点头:“好吧,雪妹妹你附耳过来,莹姐姐跟你说。” 第九八章:出水芙蓉 陈诺回来了,带回来了赵雪的换洗衣物,都装在了一个小木匣子里,由一名士兵捧着。 只还没近帐,典韦就走了过来,将刘莹归来的事情跟他说了。 陈诺微微一怔,也即点了点头,接过小木匣子,交代典韦两句,让典韦命人准备热水送来,并吩咐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他将身入帐,帐内赵雪和刘莹也已经听到了动静,赵雪穿衣不及,刘莹先走出屏风,等候陈诺进来。 陈诺抬眼看到刘莹,没有看到赵雪,以为他两尚未见面,也不点破。刘莹上前见过陈诺,陈诺伸手扶她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眼,向她垂询别后之事,刘莹便把遭遇贼人的事情跟陈诺说了。陈诺听后松了一口气,安慰了两句,又说道:“没事就好,对了,你和赵雪见过了?” 刘莹是个聪明人儿,想起床榻上衣裳不整的赵雪,再是眼前陈诺臂弯边抱着的木匣儿,当知怎么回事了。她慧心一笑,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又有一丝丝淡淡的酸楚。 刘莹摇了摇头,说道:“我先来向陈将军报个平安,免得陈将军为我担忧。至于赵雪那边,我正要见过了陈将军之后便去见她。” 陈诺也没在意,也即点了点头:“也好,不过赵雪可能忙于营中之事,只怕一时半会儿你也未必能见到,你先去她帐中等着吧。”随即让帐外来人,带刘莹去赵雪那边。 刘莹道了福,也即出帐了。 刘莹一走,帐内倒是立时静了下来,像是若大的军帐中除了陈诺再无二人了。陈诺不出声,那赵雪倒是乖巧的躲着没有出来。陈诺摇了摇头,早已想到赵雪可能就在屏风后面,他倒是不徐不疾的将小木匣子放到了旁边的木案上。 见赵雪仍是没有出来,陈诺故作轻咳之声,方才放步走到屏风那边,转过身来,朝着屏风后的人影抓了去。轻啊一声,陈诺被吓了一跳,如触电似的赶紧将手松了。待一看,只见一人甲胄在身,滑稽的是脚下履鞋都未曾穿好,半趿着,再看其披肩散发,又低头背对着他,陈诺恍然一见,也是懵了。大白天的,难道是女鬼乎?但转眼再瞧,这不是赵雪? 陈诺轻嘘一口气,再次拉起赵雪的小手,瞪视着她,看她是何意。 那赵雪嘴巴一哆嗦,看了陈诺一眼,如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声唤道:“大……大哥哥,你回来啦!” 陈诺瞥了床榻一眼,被褥都是凌乱不堪的,记得他起床时那可是有人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啊。 陈诺歪着头看着她,等待她解释。 赵雪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小脸憋得通红。 陈诺好久都没有看到赵雪如今日这般披肩散发的出现在他面前了,对方虽然显得有点窘迫,但在陈诺眼里却看出了美感。只是唯一不和谐的是她的那副甲胄,好好的甲胄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打败了仗似的,齐肩而斜。不过……等等,她好像是忘记了一件事吧。 他也不打话,眼睛在凌乱的被褥上逡巡着,很快就看到红绫的一角。陈诺嘴角一动,歪着脑袋看着赵雪。 那赵雪也是追随着陈诺的目光发现了自己的那片束胸,不由得轻啊一声,赶紧从榻上抢了过来,攥在了小手心里,再看脸上的血色那是欲滴的血啊。 怪不得她胸现在看起来那么大了,她是把红绫束胸忘记系了。 陈诺有意要捉弄她一番,故意脸上一僵,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怒声道:“好啊!原来我金屋藏娇倒是便宜了刘莹那小子。哼,雪儿你是我妹妹,我是不忍心责备你,倒是刘莹那小子,我这就去让人宰了她!看她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说没有见过我家雪儿,原来早已经背着我干出这等龌龊事来,真正气杀也!” 看着陈诺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赵雪也傻眼了,随即又是扑哧一笑,赶紧道:“大哥哥这是哪里话,刘莹是我姐姐,我怎么能跟她……” 赵雪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闭口了。 陈诺故作吃惊:“雪儿刚才说什么?什么你姐姐?她可是个大男人!” 赵雪看他一副不信的样子,害怕他当真要生气了,赶紧解释:“都是雪儿不好,这件事情雪儿应该早点告诉大哥哥你的。大哥哥,我还是告诉你吧,其实,其实刘莹她是个女的,不是男的……大哥哥,你还怪雪儿吗?” 陈诺故作挠头之状:“真的吗?原来她真的是个女的?” 赵雪又道:“那是当然,要不当日集市上,雪儿岂会丢下大哥哥就跟一个陌生男人走了?就因为她告诉我她是个女孩子,所以我就不怕啊。嘻嘻,还记得大哥哥当时都气得脸都绿了。大哥哥,你那是在关心雪儿吗?” 陈诺小小敌视了她一眼:“哼!那照这样说来,那个刘莹虽是个女的,但她如此行为就更加的着实可恨了!想她明明知道我在意雪儿的,可她还要故意跟我抢,分明是不怀好意。” 赵雪听陈诺一说,心里暖暖的,嘴上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雅量如斯的陈大哥哥,今日居然会跟一个小小女子较起劲来了。大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好好玩哦!” 陈诺欲要再调教她两句,那帐外报说热水已经备好。陈诺让赵雪先到旁边避避,他吩咐一声,叫人将热水抬了进来。离床榻旁边还有好大一片空地,都是用屏风团团围着,是陈诺平时沐浴的地方。陈诺让人将冷热水调和着注入了木桶,便吩咐一声,让退下,本将军要沐浴了。 陈诺将取来的换洗衣物放在了榻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赵雪可以出来了,他则转过屏风,自己回木案上处理公务了。 赵雪含羞着向陈诺那边瞥了一眼,虽然大哥哥是个正人君子,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一个大男人的住处沐浴真的很合适吗?不管了,衣裳都取来了,木桶里都注了温水,身上又是这么一副不整的样子,不洗也不行了。 赵雪趿着履鞋,走回床榻边,缓缓的将甲胄除了。低头一看,脸上又是一片羞红。怪不得大哥哥刚才盯着她胸脯看了好久,原来是雪儿的胸脯实在太大了又被裹胸的缘故此刻都篷起来了。一片娇羞中,甲胄尽除,又剩一身的亵衣亵裤…… 陈诺走回案牍,着手处理公务。但只瞥了一眼,即是微微一愣,眉头微蹙。陈诺想了想,随即不动声色的将本该放在甲类的文书放了回去,又从乙类那边取了一份文书仔细展阅了起来。 这是陈诺的习惯,甲类堆放的是已批阅文书,乙类则是处于待批阅的状态。 哗哗的水声响动了起来,虽然刻意的保持低调,仍是一声声的传到了陈诺的耳里,缓缓的撞击着陈诺的心房。赵雪认为陈诺是‘正人君子’,但在某些事情上,陈诺还当真不想只单单的做那个木诺的‘君子’。陈诺轻轻放下秃笔,耳朵旁举,闭眼倾听,享受着这细细的流水撞击雪嫩的肌肤所发散而出的一声声的欢悦。 若能想象,则是大好,陈诺只怪此时的自己想象力不足以掠夺那四面围着的屏风里赵雪举手提足翘臀时的优雅之美,唯有静静的聆听那一声声叮咚之响,或许能够悦之一二吧。 哗哗的水流声终于停止了,陈诺不用眼睛看也能明显的感受得到,此时的赵雪应该是出水芙蓉,不可方物。丰腴的身躯正是缓缓的站了起来,不论是胸前,还是后背,此刻都是急速的滑落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她那支雪白的手臂伸出,小手心攥住了旁边早已备好的浴巾,回过身来,先应该是低头瞧了一眼丰满的胸,含羞也似,将浴巾轻挪,在胸前缓缓的走动着。 她的后背,应该还在不断的滑落着一颗颗的水珠儿,有的直接落到了木桶里,而绝大多数应该是沿着她那细细的小蛮腰,排着队儿也似的向着臀部继续滑落。她那微翘的雪.臀,紧紧的绷着,承受着一颗颗水珠的欢爱…… 陈诺只觉喉咙都有点干燥了,赶紧去抓旁边的茶盏,却发现,盏中无水。 又是哗啦的一声响,像是美人要出浴了,抬起了她那只修长而结识的腿儿,正手扶着木桶的边沿,缓缓的跨过。顷刻间,则有无数的水珠儿一起落下,像是又有点舍不得,轻轻的哭泣起来…… 陈诺不敢再想,抓起秃笔,埋下头,继续批阅文书。眼睛盯着竹简上竖起的那一排排的墨字,可不论怎看,觉得这些字体好像在霎时间都被他人赋予了生命一般,有的扭着细细的腰儿,有的挺起硕大的胸脯,有的……无不是搔首弄姿之态,引诱着陈诺就犯。 陈诺甩了甩头,狠狠喘了一口气,将秃笔丢下,揉了揉眼睛。 不时,屏风那边传来赵雪关切的声音:“大哥哥,你怎么了?” 第九九章:为卿梳妆 赵雪从屏风那边转了出来,只是头发仍是湿的,不得不用干燥的浴巾裹着,揉拭着头发上的水珠子。 赵雪浴后甲胄尚未全身,只是一双嫩足趿着木屐,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腰束带,头发捋在手里,因为怕水珠淋进了项伯,不得不歪着脑袋说话。陈诺与赵雪相见大多都是在营帐之中,就算私聊,为了安全起见,赵雪也多半是男儿装,或是甲胄全身。如今日这般雨后春笋般的容颜,陈诺还是首次看到。 赵雪雪白的一只小手儿如柔荑也似,嫩白无比,与她头上的黑发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视觉上造成了强烈的冲击。这种美,几乎有点令人窒息了。而她那张本来雪白的脸蛋被水清洗过,还原于本真,更加的俏丽可爱了。特别是她那对眼眸,清澈澄明,不染纤毫,更是难得。 赵雪看到陈诺呆滞的目光在她身子上下逡巡着,当真是有点肆无忌惮的意味了,被瞧得久了,也不由脸上一红,有点燥热了。 陈诺到底还是没有陷足太深,尚且清醒,见赵雪目光闪烁,也即反应了过来,立即摇头道:“哦,我没事,雪儿你不用担心。” 赵雪低头嗯了一声,转身就要缩回屏风后面。 陈诺似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说道:“雪儿,我来帮你梳头。” 赵雪脸上一羞,想了想,点了点头,先自坐到妆台。陈诺回她营中不但拿了赵雪的换洗衣物,自然还有那些女儿家用来梳妆打扮的物事,也一并带了来。可能是赵雪因为呆在营中大概太久了,许久都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似乎都有点生疏了。也怪不得她一旦到了集市上看到那些女孩子穿的花花绿绿,就禁不住动手动脚,实在是太过艳羡了。陈诺看到铜镜中赵雪娇好的容颜,心里面的负罪感也就更加的重了。 不论如何,他此生定不能负了这个小姑娘。 赵雪乖乖的将头发交给了陈诺处理,她就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身后立着的陈诺。 陈诺一手轻轻挽着赵雪那头浓密的黑发,一手用着干燥的浴巾,一下一下的在赵雪头发上揉弄着。陈诺多日不见赵雪的这头黑发,没想到此刻也已经很长了不少。嗯,头发放下来,都到她腰.臀之下了吧,这样一头黑发,要是整日被裹在盔甲里,那该是多难受啊?现在还冷不觉得,要是真正到了五六月酷暑了,只怕不热也被这头头发给捂晕了脑袋不可。陈诺想到这里,内疚更甚了。 赵雪一直在镜前注视着身后的陈诺,一会见他两眼放光,一会又见他垂头丧气,也是跟着心情起伏。忽然看他两眼落在她发梢间目有愧色,她聪明至极,也一下子想到了,赶紧摆了摆头,笑道:“陈大哥哥你也不用担心,到了热天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拿起剪刀,咔嚓一刀……” 陈诺赶紧打断她的话,告诫她可不许有这个想法。 赵雪其实也舍不得,歪着脑袋问道:“难道大哥哥你有更好的办法?” 陈诺说道:“再不行,我就放赵雪你出军营,那样就……” 还没有说完,赵雪已经是两眼蓄泪,声闻哽咽:“我哥哥走了,大哥哥难道你也不要雪儿了吗?呜,雪儿前两天还梦见哥哥跟我说笑来着,说雪儿老是缠住大哥哥,大哥哥肯定要讨厌雪儿了。看来是真的了,大哥哥你是要赶雪儿走了……” 陈诺最怕女孩子哭了,赶紧打断:“雪儿不哭,你哥哥只说对了前一半,要说讨厌雪儿,那可千千万万不会,我喜欢雪儿都来不及呢!” 话说到这一步,赵雪是破涕为笑,但一想想,又小脸俏红了。 气氛有点暖昧啊,陈诺赶紧岔开话题,说道:“那个,对了,雪儿,刘莹她是什么时候到的,她来时你不在吗?” 赵雪微微一愣,当时是在,可是她当时是在床榻上啊,又不好立即见她,可这话怎么好跟大哥哥说,只得点了点头:“雪儿是在的,不过没有立即见到莹姐姐,雪儿当时累了,在榻上小憩了一会,没想到倒是睡着了,雪儿还是被刘莹姐姐给叫醒的呢。” 赵雪得意于跟陈诺这么答复,毕竟这话还没有错啊,大概情形本来就是这样嘛。 陈诺轻轻点了点头,看来赵雪的确是没有翻弄他木案上的文牍,这么说来,就只剩下刘莹了。可刘莹,一个袁谭府上转过来的歌舞姬,她对军务大事也是如此的兴趣。或者只是随便翻翻? 陈诺没有再穷究下去,又扯过别的话题。倒是赵雪听陈诺扯到刘莹,也立即想起了先前刘莹跟他在屏风后的密语。只是这是大事,刘莹让她保密,她也确实不能乱说。但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了,她不能不关心,想了想,最后还是问问陈诺。 赵雪不动声色的说道:“听大哥哥问起莹姐姐,我还没问大哥哥呢,大哥哥只不过是为雪儿取来几件衣物罢了,如何也去了那么久啊,害得雪儿好等呢,还怕大哥哥你找不到又要雪儿亲自跑一趟。” 陈诺呵呵一笑:“都是大哥哥不好,谁叫大哥哥我是个大忙人,还没走到半道呢就有紧急军务要处理,大哥哥我是不能不去,这一去,不想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雪儿你不会生大哥哥的气吧?” 赵雪本来还想绑着脸蛋就那么哼哈一声,好叫陈诺知道后果,不想陈诺揶揄的别过脸来,跟她脸蛋都快挨挤到一块了。陈诺脸上细嫩的茸毛轻轻擦着她的小脸蛋,赵雪只觉痒痒的,麻酥酥的,赶紧是伸手将他脸蛋一推,咯咯的笑了一声:“雪儿哪敢生大哥哥你的气啊,只不过雪儿有件事要问大哥哥一声,大哥哥你要老实回答雪儿。” 陈诺还从没看到赵雪如此的认真过,他也就身子一正,收起笑脸,点了点头:“雪儿你问,大哥哥我是知无不言。” 赵雪别过脸来,嗯声问他:“大哥哥,我好像从没听你说起家里的事情,是大哥哥不想跟雪儿说,还是大哥哥你跟雪儿一样,如今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吗?” 赵雪两眼斜睨他,却仍是难掩满怀的关心。 陈诺微微一愣,这样的问题赵雪以前也提起过,曾告诉她他的老家在武威,别的也没有多说。只是这件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赵雪怎么又突然提了起来?本来,对于陈诺来说,被董卓拘押在长安的‘父母’最是令他头疼的一件事情了,自去年被李肃突然提起,接着一连串的记忆被挖掘,害得他寝食难安。后来又有董卓派人来要他暗杀袁绍,事情未成,这件事情也过去了这么久,陈诺也再没有接到董卓那边的消息。本来以为,他跟董卓间的瓜葛暂时可以告一段落,只是没想到,今日居然又有人提到了这事! 陈诺脑袋一下子大了,那个被沉睡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就这么被轻易的再次唤了出来。脑海中,‘义父’董卓还有‘父母双亲’的背影一一闪过,陈诺痛苦得脑袋几乎要裂开了。 赵雪本来只是试探的一问,没想到陈诺的反应会这么大,她的脸色也是一变,赶紧站起来,连声问大哥哥怎么了,可千万别吓雪儿。也确实,陈诺何曾在她面前出现过这样的表情,简直想要杀人。陈诺努力的定下心神,摇了摇头,安慰起赵雪来:“雪儿不用担心,大哥哥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头有点痛,休息一会就好了,雪儿坐下。” 虽然陈诺这么说,赵雪还是有点担心,陈诺从镜中看了出来,又安慰了两句,方才说道:“雪儿,你不要怪你大哥哥,你大哥哥一直没有将父母在世的事情告诉雪儿,那是因为大哥哥我也是最近不久得到的消息,才跟他们联系上的。哎,看来是我是离开父母身边太久了,一想起他们来就有所愧疚,罢了,广宗战后,我就回长安一趟。” 陈诺心里道:“这件事情是该有个了解的时候了,不能一直拖下去。” 赵雪两只眼睛大大的睁着,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差点要落泪了。她在心里说道:“原来莹姐姐没有骗我,可是,雪儿宁愿莹姐姐是在骗我。”不知怎的,脸显痛苦之色,又怜惜的看了陈诺两眼,心道,“大哥哥真可怜,父母双亲落在董贼之手,这却如何是好?不行,雪儿一定要帮大哥哥将父母救出来。” 赵雪在心里暗暗打着主意,陈诺脑袋却乱得如斗大,也没主意到赵雪脸上的变化。陈诺已经执梳轻轻为赵雪梳理起头发来,浓密黝黑的头发在陈诺一梳一梳下,变得更加有光泽了,若非屏风挡住了光线,只怕真的要光可鉴人了。只是此时的陈诺,心思却已飞在千里而外的长安了。 银钗在手,陈诺轻轻的将其叉入赵雪浓密的发际:“雪儿真漂亮!” 第一百章:界桥之战 广宗城外数十里处的界桥,旌旗遮天蔽日,战甲刀戟云布,人沸马嘶。 袁绍的五万大军,公孙瓒的十数万人马,全都摆开在了这个广阔的地界上,密布于两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随着一通鼓罢,袁绍与公孙瓒打马相见。袁绍先让人押上公孙范,在公孙瓒面前好好的羞辱了一番。公孙瓒要人,袁绍自然不给,两人话谈不到一处,只好刀兵相见。 此次袁绍与公孙瓒之间进行的界桥大战,是自董卓之乱以来,关东起兵将领之间所进行的第一次大内战,双方总共投入兵力接近二十万。 然而,此次战役与熟知的历史不同,袁绍撇用麴义的先登营,改用心腹大将文丑、颜良等人。在排兵布阵上,袁绍镇守中军,文丑、颜良为前后锋,张郃、高览为左右翼。袁绍这次为了表示与公孙瓒一斗之决心,更是将亲兵卫辕门营单独划出,让外甥高干带领,在中军效力,而他身边只留下了辕门司马韩猛所领的一百大戟士,他如此安排倒是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了。 当然,袁绍也不是一味的蛮干,他也很是清楚,公孙瓒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公孙瓒的人马多数还是收编自东光一战所俘虏的黄巾,这样一来战斗力自然难以保证,再加上前有陈诺破公孙瓒精锐白马义从,袁绍也就更加坚定公孙瓒无所为了。 前时,袁绍因忌惮陈诺再立大功,故而将其调回后方,不给他立功的机会。只是因为陈诺这次来不但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且亲手捉拿了公孙范,也算得是立了大功一件。再说,在决定与公孙瓒开启大战之前,袁绍也已经与公孙瓒进行了短暂的接触,数战下来,他也深知公孙瓒也并非泥捏的,而且此战关系重大,是不可大意,故而有意要再次启用陈诺。 陈诺于是趁机请求袁绍重用麴义,将麴义从曲周调回广宗。 对于麴义,袁绍是又爱又恨。本来,袁绍对于麴义还有他所领的那支人马是极为看重的,也想要重用此人。只是,麴义跟陈诺走得近,又跟陈诺结成了生死兄弟,加上他身份颇为尴尬,在此关键时刻为袁绍所忌惮,故而有意要打压麴义。如今麴义人马几乎为文丑所夺,量也对袁绍起不了威胁,故而听从陈诺意见,将麴义从曲周召了回来,但并没有给他添置人马,只让麴义随军听命。 此次界桥之战,袁绍虽启用了陈诺、麴义二人,但袁绍却并没有将他们派到前线,只让他二人领本部人马在外围游弋,充作游骑,摆明是不想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陈诺并不这么以为,心里反而隐隐担了忧虑。这仗未打,袁绍已经起了轻敌之心,只怕要败啊。而若袁绍大败,则冀州必然不保,那么他跟郭嘉在邺城的‘隆中对’岂不是就要泡汤了,所以颇为忧心。若公孙瓒得了冀州,他只怕也就很难再在冀州立足了,根本不保何以继续养望?所以,在陈诺看来,界桥之战,袁绍只能胜不能负。起码,目前应该保证袁绍立足冀州,与公孙瓒的幽州形成均衡之势,那么才更加符合陈诺的利益。 陈诺仗未打先虑败,他看了麴义一眼,心里也已经有了计较。 麴义虽然一时不得志,但他毕竟是久战之将,且带兵经验丰富,打仗不怕死,是个难得的猛将,可独当一面。只可惜,他手上的精锐人马全都被文丑夺了,如今不到百数之人,是绝对起不到作用的。而麴义若能在此战立功,那么对于他陈诺来说是绝对的有益无害,麴义现在所缺,除了机遇,唯兵耳。 陈诺手上有兵马三千,当即从自己人马里挑选出千余人,将其交给麴义带领。麴义一时还没明白,陈诺当即与他密言了几句,让他悄悄带兵往东埋伏。麴义虽困惑,但大哥陈诺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是二话不说,点头同意了。陈诺又将将军朱灵借给他,随麴义一同前往。 麴义这边一走,陈诺则是优哉游哉的坐在马背上,随时听侦骑不间断的报告界桥那边的战况。袁绍让他当游骑,无非是教他带兵左右侦查,防范公孙瓒派偏师从他路袭击广宗,所以界桥那边打得再热火朝天,似乎跟他都没有关系了,倒是可以暂时养精蓄锐,等候时机的到来。 只是他这次奉命出兵,心知此战变数难定,故而刻意留了两三百之数的人马给赵雪,让赵雪留在广宗大营驻守。 公孙瓒与袁绍之战,自上午一直打到了下午,双方死伤惨烈。上午时,公孙瓒以收编的青州黄巾为前部,被袁绍大将文丑、颜良大军所破,袁绍军士气大振。但到下午,公孙瓒派出幽州步骑加入战场,双方立即陷入了苦战。袁绍的精锐本来都在前部,上午一战力气有所损耗,而等到公孙瓒派出精锐来杀时,文丑、颜良等已成疲惫之师了,一时陷入僵局。 也幸好,有左右翼张郃、高览两军从外围突破,多少打击了一下公孙瓒的士气。但公孙瓒显然没有气馁,这时,又让将军邹丹等督骑接战。公孙瓒这样的打发,倒是有像是跟袁绍玩起了车轮战,前面败下后面立即补上,缓缓增兵,这样一来,公孙瓒在人数的优势上也立即明显了。而袁绍,眼看前部损失严重,不得不让外甥高干领辕门营加入战场,跟公孙瓒耗战。 袁绍临时将辕门营调入中军战场,本来也没有谁当真,就连高干也以为断断用不上,不过是袁绍为激励将士的一种手段罢了。可事到如今,袁绍也顾不得这些了,为了激励将士,不得不让高干亲自监督辕门营杀上。辕门营乃袁绍的直系人马,又是亲卫兵,本该贴身保护在袁绍身周,就算战况到了再怎么激烈的地步也是不能轻易派上战场的,袁绍这么做,自然也是迫不得已。 当然,有了袁绍亲卫辕门营的加入,显然战场上的士气一下子被带动了起来,公孙瓒那边也明显感到了压力。公孙瓒虎视战场,他一直在关心着一件事情,陈诺他到底在哪里?他为什么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前时,他听说陈诺被袁绍支回了邺城,当时公孙瓒就笑了,以为袁绍这边没有陈诺,他大可不必忧心了,袁绍必破矣。然而,随着他从弟公孙范被陈诺活捉的消息传到他的耳里,他当即是震惊了。非是为了从弟公孙范被捉,而是因为陈诺回来了,且露了这么一手。在决定界桥之战初,他还一直忧虑着,若袁绍以陈诺为前锋,他该怎么应对? 公孙瓒虽有广川之败,他的白马义从也因此一蹶不振,但在当初得知陈诺被调后,他还是有那么一些幻想的。他幽州兵到底以骑兵取得优势,不可能因为白马义从的惨败而不再冲锋陷阵,更何况白马义从的不振正是因为有广川败绩的影子,若能再扳回一阵,说不定就能再次重振白马义从,所以他在初闻陈诺回邺,便有意要亲督白马义从冲杀这第一阵的。 但情况有变,陈诺又突然从邺城赶了回来,且又立了一功,只怕袁绍又将重用陈诺了。为此,公孙瓒不得不从新考虑了兵力的部署,他可不想再蹈广川之战的覆辙了,也根本输不起。公孙瓒权衡再三,为了稳重起见,只得决定以收编的黄巾军为前部,让他们先虚耗对方,然后再将他的幽州本部人马杀入,就不相信胜不了陈诺。 可公孙瓒没有想到,战争都进行到现在了,陈诺始终都是没有出现的迹象。这么说来,袁绍他可能真的是想弃用陈诺啊。不过,袁绍不用陈诺对公孙瓒来说却是大大的有利,不正是他公孙瓒所喜闻乐见的吗?既然确定陈诺不会出现,公孙瓒也是顾虑全无,雄心也慢慢滋长了起来。白马义从既然是在他手上栽的跟头,那么也就能再次爬起来,若这次能够胜得一阵,何愁白马义从不能重振? 公孙瓒信心满满,望了一眼身后的两千骑,手一招,战鼓立即是轰隆隆的敲响了。 广川之战,白马义从损失惨重,虽然公孙瓒刻意从其他骑部抽调了一些人马补入所部,但已经难复旧日的光景了。先不说士气的萎靡还有人马数量上的不及,单单从他们胯下的坐骑就不难看出,虽然仍以白色居多,但各色掺杂,完全没有了当初三千骑一色的雄风了。 但公孙瓒不管,他要的就是不屈的斗志,只要有机会,他绝不能眼看着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白马义从就此消失。 随着一通鼓罢,公孙瓒挺起手中双头铁矛,大喝一声,两千骑随着他如水一般,轰然加入了战场。而袁绍那么,刚刚上升的一点士气,被对方白马义从的加入,又一下子被打压了回去,铁骑践踏,惨呼声加剧。 公孙瓒这次冒矢而来,亲临敌阵,他身后的战骑随着主帅冲锋陷阵,也的确让他们慢慢的找回了当初的感觉,陷敌越深,则士气越望,战斗力自然跟着上升。 公孙瓒这边逞雄,袁绍那边势头就不好了,败绩初显啊。消息报到陈诺那里,陈诺眉头一皱,手上紧了紧缰绳,看来,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第百一章:死战死战 “将军!文丑将军战败!” “将军!颜良将军被贼兵围困!” “将军,贼破我右翼!” “将军,贼人大至,请将军速速退守广宗!” …… 一连窜的战报传到袁绍的中军大帐,营内的幕僚早已是闻之色变了。别驾田丰,谋士逢纪等纷纷劝说袁绍赶紧拔寨退守广宗。袁绍手心里一片汗渍,心有不甘,一时坐在帅案上不开口。 也难怪谋士们着急,虽带来了五万的大军,但五万大军都先后被各将军带出去迎战了,而此刻留在袁绍身边的不过辕门营的一百大戟士和数量不多的杂兵,这要贼兵冲到,只怕想逃都来不及了,是以这些谋士纷纷站起,连拉带劝的将袁绍劝走。 只是等到袁绍下定决心要走,却又是实在太晚了,很快就有一支贼兵冲到。这批贼兵不下三五百人,不知是公孙瓒部下的哪支人马,但这支人马都是轻骑兵,老远就放箭射击,战斗力不弱。如今看看骑兵将至,他们想要逃跑只怕也已经来不及了,听田丰的,暂时拥着袁绍就要躲入旁边的断垣之后。 袁绍毕竟出身名门,最讲究气度,如今日这般逃窜如鼠辈何异,将来说出去岂不是要遭人耻笑,是以死也不肯走了,还抓起头上的兜鏊,往地上狠狠一摔,大叫:“大丈夫当向前战死,而今躲入墙间,难道就能求生不死吗?” 袁绍说着,将手拔剑,还想拼死一搏。 田丰老脸一红,你袁绍可以做做,但不能让这么多人陪着你送死啊。如今贼兵才这么点人冲来,我方必将有救兵至,现在冒然冲杀出去,如匹夫何异?是以田丰不管袁绍怎么叫,他就是不放袁绍走,一面喝令两边士兵保护袁绍后退撤入墙垣。 辕门司马韩猛眼看敌骑将至,而一时又没有救兵到来,他向袁绍请命,让袁绍先走,他去抵挡一阵。田丰也觉得不可久持,如今各路败下,只怕一时难以收拢人马了,只得先回广宗要紧。是以准了韩猛,让韩猛带了百名大戟士上前阻挡,他和逢纪等人则护着袁绍匆匆往广宗方向撤去。 韩猛身先士卒,领着百名大戟士冲上前应战,那些冲上来的骑兵遭遇到抵抗,并没有耗战太久,转而向旁边绕去,韩猛这才领着余下的人马继续追袁绍而去。若这些人知道刚才跑掉的正是袁军主帅袁绍,只怕要悔恨得肠子青了吧?毕竟韩猛虽然厉害,但他手上人马有限,若再坚持冲击一会,只怕韩猛也必抵挡不去,到时他们再追杀上,也必是大功一件了。 袁绍可没有想到今日一败至斯,一路上还大骂着田丰、逢纪等人,说他们不该架着他往后逃,应该大丈夫向前。但很快,他不敢再这样说了。韩猛追上来没有多久,后面公孙瓒的好多支人马就追了上来,这其中就有将军邹丹。这些人多以骑兵为主,就是为专门追击袁绍来的。面对身后密密麻麻的追兵,袁绍坐在马背上扯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哪里骂得出来了,驾起马来比谁都娴熟,跑的比谁都快,还是韩猛脚力好,紧紧追在袁绍身后,为袁绍抵挡着那些从后射来的流矢。 这条路是回广宗的必经之处,所以邹丹他们纵然没有见过袁绍,也是要追过来的。当然,对于这些仓皇在逃的袁军,邹丹也并没有联系上其中就有袁绍,只不过是决心一并杀之,然后冲到广宗城下好断绝那些败兵回城。只要控制了此道,那么袁绍也就休想再回广宗了。 与邹丹这支人马同来的还有其他几支,他们大概也跟邹丹一个心思,无非是想要争夺头功,看他们前前后后追来,最少也有万余之众。而再看袁绍身后,辕门营加上那些杂兵不过数百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若被他们追上,也当真是凶险无比了。那袁绍在马背上,甚至悔恨起当初在营中不顾田丰等人反对决意要跟公孙瓒一战以决胜负的决定,现在想来,悔之晚矣,徒奈之何?又想到田丰、沮授二人在他面前多次提起不可冷了陈诺,甚至退而求其次,若当真决心要与公孙瓒一战,可让陈诺为先锋,但袁绍仍是没有听从。悔之晚矣!陈诺何在啊! 袁绍这样懊恼的想着,不想早有陈诺安排了麴义在此专等袁绍等。麴义初听陈诺这么安排还是有点吃惊的,难道大哥已经预算到袁绍将败乎?他此时也没有功夫想这些了,待袁绍的兵马一过,邹丹等半入,麴义立即是让人檑木巨石伺候,从山道两边杀了出来,给邹丹等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麴义其人本来就杀人不眨眼,十分的勇猛,而他手上借来的这些将士也多青州之兵,青州兵勇,跟随麴义杀出,那也是毫不含糊,皆能以一当十。如此狭路相逢,不战即死,能不死战?加上旁有猛将朱灵助战,两猛然开路,那当真是彪悍无比。邹丹看见昔日大敌麴义,也是不忿,打马前来与战,居然跟麴义杀了十数个回合,只是力有不逮,不得不打马而走。 麴义等人突然截住公孙瓒人马厮杀,也一下子减轻了袁绍等人的压力。袁绍不急着跑了,眼看着己方人马抵挡住了贼兵,方才有一雪前耻的想法,故而喝令旁边韩猛也上前助阵,他还想临时督战。但田丰、逢纪等绝不会陪着袁绍在此冒险,虽然麴义等人马强壮暂时拦住了追兵,但要想反败为胜谈何容易,又在此危险之地,当逗留不得,纷纷劝袁绍回城。 袁绍也自知兵马散乱,败局已定,但就是不肯服输,若当真回了广宗,只怕再想扳本也难了。他心里焦急着,左右下不了决心,但听田丰等人说得也有道理,不得不点头认输,就要扯马回城。但就在这时,广宗后方又来了一彪人马,有七八百之数,当头一人自称潘璋,向袁绍拱手,说道:“陈将军劝将军勿要回城,若是回城,只怕士气跌落,再难反败矣。今陈将军特派末将等前来助战,务请将军杀回界桥,以重振军心!” 袁绍听后大喜,连连道:“陈将军知我心矣!”再也不顾他人反对,立即传令反击,全军向前不得后退。 潘璋当即领着人马加入战场,保护袁绍督战。袁绍还奇怪着麴义手上原本只不过百人的,如今多出了十数倍了,听潘璋一说,方知是陈诺临时调拨给他。袁绍点了点头,再想到潘璋所带来的七八百之数,那么也就是说,陈诺已经分出了三分之一强的人马来保护他袁绍,袁绍也不由心下一阵惭愧。若没有陈诺分出的这将及两千的人马,只怕他今天就要丢大脸了。这样想着,袁绍更加不能辜负了陈诺的美意了,是必奋死杀回去。 袁绍既然决定死战,他们一行人也快到广宗城下了,那么那点留守的人马也没不必要按兵不动了,便让田丰、逢纪等先回去,将城内外的人马全都调来,以做全力一搏。 袁绍这边亲自督战着,士气也一下子上升了过来,反扑了回去。那邹丹等先行追到的,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是损兵折将,眼看袁绍一方已经占据了上风,不敢硬拼,纷纷往回折去。但公孙瓒人马毕竟有十数万之众,这边败退,他处自然又有人马补上,不过因为这边的败退,自然影响到了全军的士气,被袁绍反杀回来,倒是弄得手足无措了。 广宗那边,又有偏将领了仅剩的三五千人马,全都将其投入了战场,做了最后拼搏。袁绍既然将后路都断了,自然是只求一战,非胜即败!他眼看着公孙瓒人马节节败退,当真是眼睛的欧红了,拔出剑来,冲上前去,喝令两边斩杀。又有将军颜良、高览听闻袁绍的中军大营被贼击破,赶紧是率部往回救应,此时也已经跟袁绍等所部人马会合,士气大振。 袁绍这边虽然努力逆转着形势,但纵观整个战场,还是多数惨败。颜良虽然负伤冲出重围,却是损兵折将;如高览之辈,也是在撤围来救袁绍时折失了不少人马;而将军文丑因为冲在最前面,所部人马折损得更是严重了,若非他从麴义那边骗了些西凉人马,只怕损失远远不至于此。文丑负伤严重,也无法再战了,不知被贼军冲到何处了。 至于将军张郃,在这些人马当中损失还算小的,但毕竟他为右翼,要破公孙瓒兵锋,承担的压力却也很大。如颜良、文丑等相继撤退,独有他在前抵抗,他虽然善于调动士卒,奈何敌众我寡,很快被贼兵围在了当中,一时无法脱困。 张郃带着士卒殊死奋战,眼看着身旁部下一个个倒下,张郃是愈发的被激怒了,带着士卒往斜刺里冲杀,但贼人围兵冲冲,一时却又杀不开,难道今天就要葬身于此?罢了!男儿生于襁褓死于沙场,又有什么好怨的! “张将军,某来助将军一臂之力,何如?” 张郃死志已定,倒是没有想到重围被打开,陈诺领着一彪人马杀了进来,不由精神大振。 第百二章:再破白马 重围在陈诺和张郃的联手攻击下很快突破,难得如此的默契,两人出围都是相视而笑。 武城城下,陈诺奉袁绍之命招揽张郃,张郃一句‘如果当真是然之兄你的意思,我张郃愿降!’,得到陈诺肯定,从此张郃为袁绍所用,以校尉守武城。去年时,陈诺奉命出征广川,临走前曾与张郃见过一面,后回到广宗,张郃则仍是驻守在武城,陈诺于是向袁绍举荐张郃,让张郃带兵来广宗参战,他二人还是自去年别后第一次见面。 只是现在毕竟是在战场上,他两人也没工夫闲聊,不时间就见对面烟尘大起,原来是公孙瓒亲自带领的两千白马义从杀来。 张郃远远看见,挺枪遥指:“听说广川之战然之兄以不到千数的步兵大破公孙瓒三千精骑,此战后白马义从一蹶不振,当日与然之兄对战的可是眼前的这支骑兵?” 陈诺看了一眼,笑道:“正是!不过已非昔日之白马义从,虽有败绩,却也不能小觑,但若是张将军你我二人联手,此功不难!” 张郃早已经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白马义从了,虽然此白马已非彼白马,但若能与陈诺联手共挫这支精骑,不说功劳,也必对他将来领兵作战有所裨益,是难得的练兵机会。 张郃哈哈一笑,说道:“若能与然之兄共同御敌,诚某所愿也!” 轰隆隆的马蹄渐渐向着这边逼近过来,陈诺也已经与张郃带着人马往前冲杀,抢先占据了向阳之处,等到公孙瓒带领精骑杀奔过来,陈诺也已简单的在道上布置了路障。路障不过是为了稍稍缓和一下公孙瓒骑兵的马速,也根本别想轻易拦住他们。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路障,陈诺这才好从容的布置弓弩手,命令弓弩手以箭打击骑兵,又以长矛攒刺那些随行在后的步兵,暂时稳住了阵脚。 而本来靠着冲击之力取胜的骑兵,在突然遇到阻碍后,前进不得,后面的人马被堵住,再大的优势也失去了。陈诺当然不会错过机会,招呼人马尽情冲杀下去,同时为了震慑人心,一面大呼:“某乃邺下校尉陈诺,尔等可还记得广川之战否?” 如今的白马义从成分虽然有点杂乱,但原班人马仍占据了大半,对于广川之战,对于陈诺,只怕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的了解,更加的刻骨铭心了。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畏惧,颤栗,如小儿半夜听到狼叫,闻之色变。 而今,广川之战的胜利者陈诺突然的出现,让他们这些曾经的手下败将们情何以堪?遽闻广川之战,遽闻陈诺在此,内心的阴影再次笼罩全身,闻之若惊雷,不战已是先怯了。 所谓广川之战致使白马义从‘一蹶不振’,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判词,赋予在其上的,更多的是一种从内心散发而出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日积月累,不是轻易能够消散的,若是处理不当,只怕白马义从也就从此废了。 而公孙瓒,急于想要以一场胜仗来增加白马义从的信心,也正是为此。公孙瓒这么想的,但到底能不能够实现,只能说是拭目以待吧。 在此紧要关头,陈诺自报姓名,又提起月前的广川之战,这些还没有在广川之战中走出阴影的白马义从听来,自然是惊惧莫名,不战已经先怯了。这种情绪非常不好,一旦影响到整个骑兵队伍,则如瘟疫一般,使得那些不知情的骑兵也跟着起了怯意。再加上陈诺和张郃两支人马奋力的斩杀,这些骑兵很快也就失去了战斗力,虽然被公孙瓒在后催战,仍是起不了作用。 “将军,快走吧,骑兵已经快抵达不住了!” 糟糕的是,前面的冲在前,后面的被截断在这里,而主公公孙瓒又在此亲自督军,既然骑兵不济,也只能劝公孙瓒暂时隐忍退却了。 公孙瓒双眼血丝通红,恨不能亲自杀上去。他实在是不甘心啊,这支好不容易重新组建起来的‘白马义从’,本来以为可以借此战中再次‘崛起’,现在看来,只怕从此真正的是‘一蹶不振’了。 而此次之败,似乎比起广川之败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广川之战好歹还剩了些人马回去,这次呢,骑兵散尽,两千骑被斩杀过半,目今只剩了数百人了,若再耗战下去,只怕是血本无归啊。公孙瓒大叫着,咬着牙齿,挺起手中双头铁矛,就要提缰冲杀上去。他身后的亲兵立即是上前来阻拦公孙瓒,百般劝说,公孙瓒方才提着缰绳,恨恨的打马掉头。 跟随公孙瓒逃走的不足两百骑,其余骑兵则裹挟于战场之中,努力羁绊着陈诺、张郃二人。 公孙瓒骑兵被截,消息报到其部严纲耳里,严纲立即是领兵回杀。只是没等到他过来,公孙瓒已是大败而去,而眼前则是陈诺的人马,他也知道陈诺的厉害,但为了帮助公孙瓒脱困,不得不勉励诸君冲杀上来。 严纲为冀州刺史还是不久前的事情,是公孙瓒得了广川后任命的。其余诸将,诸如单经为兖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这些人得到任命后,除了严纲继续追随在公孙瓒身边,也即分赴青、兖二州赴任去了,故不在公孙瓒身边。 公孙瓒领骑大败而去,而且身边带的人马不多,这样大好的立功机会可不能错过。若此时追上,也必能立下大功。只奈何严纲此时正好领人杀来,只怕无力追杀了。张郃自然明白其中关键,立即与陈诺商议,让陈诺带本部人马去追公孙瓒,他则领所部拦击严纲等人。 张郃部下经过一场场的奋杀已损失了不少,而且严纲的人马甚多,陈诺还怕张郃不能如意,从自己千余人里分了七八百给他,只让典韦跟着他,仅带了三百的骑兵就追了上去。 张郃还想不同意,奈何陈诺已打马率骑而去,也只能领受了。 公孙瓒骑兵在前跑出一阵,先还没有看到追兵,但没过多久,身后就传令轰隆隆的马蹄声,接着是不断出现的黑影。公孙瓒身后骑兵毕竟士气不佳,加上追来的又是陈诺,这样一来心里也就更没有了底气,他虽勉强跑出了一阵,但也知道,双方距离在不断的拉近,只怕要不了多久陈诺所部就将追上来,到时只怕免不了一战。 只是,转念一想,他堂堂奋武将军、蓟侯,如何会怕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子,今日居然被他欺负到这一步了还不思奋进,如何还继续任由他欺辱下去?公孙瓒想到这里,猛的一扯马,喉咙里发出一声呔,兜转马来,喝令骑兵不得再跑,都给他停下来。 他身后跟上来的骑兵不过两百,而对方的追兵虽然看起来不多,但绝不少于他们,而且对方领兵将军又是他们的宿敌陈诺,心里早已畏惧,恨不能肋生双翅。在此紧要关头,逃命都不及却要停下来等一等贼兵,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那些亲兵还想解劝两句,但奈何公孙瓒已经铁定了心,也就不敢再忤逆公孙瓒的意思,骑队一字排开,将大道给拦住了。 公孙瓒眉目竖起,双头铁矛稳稳捏在掌中,看着对面奔腾而来的骑兵,虽心底那丝畏惧隐隐升腾,但骨子里的血性却仍是不减,既然已经打定决心要直面陈诺,那就不能再有丝毫的畏惧之心。 好在这些紧随而来的两百骑皆是公孙瓒的心腹,是绝对对公孙瓒忠心不二的,虽然他们内心里恐惧着这些即将奔腾而至的陈诺骑兵,但誓死的护主之心却并没有击败他们的初衷,自始至终也无一人引退。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逼至,骑行的速度相应的也在减缓,在公孙瓒骑兵前方数十丈处,追至的陈诺所部得到命令后也即缓缓的停了下来,但骑兵队伍并没有乱,有序的摆列开来。 公孙瓒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款款而来的陈诺,仍是一动不动。 对于公孙瓒的举动,陈诺倒是颇为意外,不过仔细一想,这也确定符合他的性格。虽然在历史上公孙瓒与袁绍战斗到最后,公孙不敌,选择龟缩于易京以避袁绍兵锋,有点消极的作为,但那却是公孙瓒在经过了多次失败后雄心被灭的无奈何之举。而此刻的公孙瓒,则是刚刚经过东光一战的胜利,正是风光无限,野心激剧膨胀之时,岂能与其时相比,公孙瓒选择勒兵马以待陈诺也就不难理解了。 典韦一闪,陈诺打马上前,举目与公孙瓒对视了一眼。公孙瓒仍是怒目冲冲,拎着铁矛在手,一脸的杀气。看样子,若不是觊觎典韦在侧,就要冲上来袭杀陈诺了。广川之战他败在了陈诺手里,如今界桥之战又因为他而大败,当真可恼,公孙瓒是恨不能扒了陈诺的筋骨。 面对气势汹汹的公孙瓒,陈诺倒很是沉得住气,在马上一打拱,说道:“公孙将军,难得我们又见面了,只是恕小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还请将军恕罪则个。” 第百三章:赵云赵云 “哼!” 面对陈诺的言辞以及举动,公孙瓒不置可否的一笑,方才说道:“是啊,我与陈将军你也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谁又能想到,当初小小的一个驿使,不到数月功夫转身一变赫然就是一方领兵将军了,我这是要恭喜陈将军呢,还是怪我当初有眼无珠,不识尊驾?若是当初知道将军今后将是本将军的死敌,本将军第一个便要杀你!” 公孙瓒此话一出,双方的气氛更加的紧张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之气。 典韦是怒目以视,身后的骑兵更是举起手中长兵,随时准备冲击。 陈诺仰头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公孙将军这话倒是实话,不过公孙将军的美誉在下实在是受之有愧,何谓死敌?不死不休耳。这死敌用在我和将军之间,只怕不妥。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你我之间,不过是立场稍微不同耳,你我就要以死敌相称,何苦来哉?公孙将军,你说是吧?” 公孙瓒微微一愣,仔细的瞧了陈诺一眼,他这话什么意思?但看陈诺神情倒是颇为轻松,似乎是有意要向他示好,却又迷糊了。不过仔细一想,陈诺虽然为袁绍所用,但外间传言袁绍对他却是颇为不信任。如今听他话里所吐,难道是有意要弃袁绍而从我? 公孙瓒不假细想,立即是身子一振,示意身后骑兵精神稍稍放松,缓和一下气氛。他则举目看向陈诺,呵呵方一笑,说道:“陈将军所言甚是!想我与将军前无宿怨,近无大仇,你我如此拼个你死我活,何苦来哉?你我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也的确没有必要说什么死敌不死敌的,实在是本……是我有欠考虑了。” “好说好说!” 陈诺说着,也即挥了挥手,示意身后骑兵勿要妄动。 两边气氛立即好多了,但这种气氛似乎又有点别扭。公孙瓒嘿嘿一笑,再次打量了陈诺两眼,又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吧,我公孙瓒对将军你很是赏识,正需要将军你这样的人才,将军可否考虑……” “将军想必是误会了!” 陈诺立即将他话打断,说道:“我与将军不称死敌,那是因为我不想太让将军你难堪,而且也没这个必要。但既然你我立场不同,便绝无可能轻易走到一块去。这样吧,我给将军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回去见袁将军;要么,这另外一条,则不需言明了吧?” “放肆!” 公孙瓒气得全身发抖,老脸通红,他难得自我感觉良好一回,没想到反被陈诺给戏弄了。他立即是举起手中双头铁矛,扯马径往陈诺骑阵冲来。陈诺身边典韦一直在监视着公孙瓒的一举一动,公孙瓒一句未了,典韦已是大喝一声,如猛虎一般,扯步冲了过去,双手从后拔戟而出,挥戟如风,斩向公孙瓒。 公孙瓒一动,他身后的亲兵卫不敢耽误,也立即扣马冲来,护在公孙瓒身周。公孙瓒盛怒之下,挥矛如风,想要拨杀了典韦,再去取陈诺首级。在广川时他就曾见识过典韦的厉害,这回跟他再次交手,矛戟相交,数个回合下来,已见吃力了。更何况,前时他可是输给典韦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影子,如今又是在如此的逆势之下,虽盛怒实胆气更怯,还怕丢了性命,也就更加不敢使出全力应战。眼看着敌骑冲来,公孙瓒心下不宁,大喝一声,虚晃了一矛,拔马就走。 陈诺带兵冲来,那些为保护公孙瓒脱围的骑兵倒是颇为忠心,将骑塞路,稍稍抵挡了陈诺人马一阵。等到陈诺解决了这伙贼兵,公孙瓒也已经带着仅剩的五六十骑往北而去,离此地也有一段路了。陈诺追杀一阵,眼看即将追到公孙瓒了,忽然斜刺里冲出一彪人马。这伙人马数量不多,绕着公孙瓒跑了一阵,似乎是在向公孙瓒请命,得到公孙瓒的允许后,又荡了回来,将去路拦住了,而公孙瓒则带着本部人马继续向北逃窜。 这伙骑兵不足二十恶,但却是横亘在路上,一字排开,颇为气势。骑兵前方,有一小将身披白袍,甲胄全身,胯下黄骠马,手中长枪,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对即将冲过来的数百骑人马,凛然不惧,恰似闲庭信步,偶尔驻足观花折柳,气度深沉,不骄不躁。 轰隆隆的马蹄声将近,烟尘大起,顷刻即将逼至,然这边二十骑在小将身后一动不动,如若未睹。 别看典韦不骑马,但徒步跑起来却是不喘不急,几乎赶上了马匹的速度。他领着骑兵冲在前,闷着头在跑,也全没有理会前方的情况。这时耳听前方骑兵的惊咦之声,也是不由抬起了头,向着那边看了去。一眼望见那黄骠马上的小将远远矗立,一动不动,手中长枪却是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身虽未动,而全身的杀气已激荡在数百丈外。 纵然如典韦傲视三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然而如今,在看到这个小将在马背上的身姿,也是不由轻嘘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脚下反如生风了一般,跑得更快更欢了。典韦虽一路战斗到此,但总没有遇到像样的敌人,却不知为何,在看到小将后,他是如此的强烈想要跟这个小将一较高下。 “嗯?” 马背上的小将虽未动,眼睛也只是有意无意的逡巡着,但也就在这时,小手指突然动了一下,不由将目光扫视了一眼前方。这一眼,如老鹰发现了猎物,两眼突然定住了。 双方相距近了,空气也遽然的紧张起来。 两人似心有灵犀一般,小将在打量典韦时,典韦这时也已经豁然抬起头来,恰与小将眼睛相对上。这种欢快的感觉在两人内心强烈燃烧起来,不能自己。马上小将捏了捏手中长枪,手一扯缰绳,大喝一声,抬枪扯马而出,迎上典韦。 典韦抬头看见,脚下更加的卖力,双手却已是背负是身后,抓住了一对长戟。二人相交,长枪来,铁戟去,啪啪的战在了一起。那些从后而来的骑兵被两人的战斗拦住了道,也不敢轻易加入,远远的扯缰勒马。不多时,身后的陈诺也已经赶了过来。 陈诺未到,典韦却已经跟眼前小将斗了十多个回合,而且双方都无怯意,更没有哪一边露出败像,似乎是势均力敌了。这种情况很少见,所以那些骑兵看得都是傻愣了。虽然,他们这些人都很是欣赏典韦如猛虎一般的姿态,跳跃腾挪无不给人一种力压山河之势,然而,对于面前这个粉面小将,在他们眼里更是益于欣赏。 且不说小将唇红齿白,脸上皮肤更是赛过阳春白雪,单单他舞枪时的矫健身姿,如仙女挥袖一般的楚楚动人,当真是好看极了。但千万别以为这些都是好花架子,虽然看似柔美的一支枪,却是每每霸道凌厉,虎虎生风,若没有一手,只怕在他手上过不了一招就要被他打趴下。 典韦在黎阳与文丑一战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难得遇到了这么一位称手的小将,心里且惊异且欢喜着,手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与典韦斗战的那位小将嘴角轻轻勾起,显然也因为难得遇到了这样一位对手而高兴,手中长枪挥洒得更快,变化更加繁复了。 斗过五六十回合,两边仍无疲软之意,且愈战愈勇,看得旁观的骑兵们都是暗暗捏汗,甚至都喘不过气来了。有希望典韦胜的,但又怕典韦一戟挑了小将,那就不妙了。但若对方胜了,那么他们这边只怕也没人再能跟他打了,却又是不愿意看到的。这样紧张的气氛一直笼罩着众人,众人是暗暗抹汗。 将及百合,典韦蹭蹭蹭,一个不及,往后倒走,眼看就要败下了。典韦虽然厉害,但他已经随军行程十数里了,又且斩杀多将,击退公孙瓒,一路追来未曾休息一下,他能有这个战绩,也的确是出乎陈诺的预料。 要知道,眼前小将不是别人,正是五虎将之一赵云赵子龙,其武力之宏,往往排在三国武将之前三甲。 陈诺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别了他数个月的赵云会突然出现在公孙瓒军中。先时,满以为赵云已经死了,他还不相信,但被赵雪证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只是没有想到,赵云他并没有死,且就在眼前! 陈诺当时认出来,激动得差点就要冲上前与赵云相见了。但他很快想到,赵云目今是公孙瓒的部下,他若是在这种场面下见赵云,不但会引得公孙瓒猜忌赵云,且袁绍那边也不好解释。他一时不想上前,还有个私心,既然典韦与赵云相遇了,那么岂有不战之理,他要看看,典韦与赵云谁更厉害。 当然,就目前来看这个比试也是不公允的,典韦虽疲劳应战,但赵云也并未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所以一时也难看出来谁更厉害。如今眼看着典韦出现劣势,他也怕赵云伤到了典韦,便立即是扯马向前,喝令典韦退下,他来斗赵云。 第百四章:别后消息 与赵云酣斗的典韦突然换上了陈诺,众人都不免一阵唏嘘。 以典韦的勇猛尚且占不了上风,陈诺只怕更加不济。毕竟陈诺是以文入武,虽然使得一手好枪法,但在武力上只怕跟典韦还差一大截,更别说是抵挡赵云了。就连典韦,也是诧异得瞪大双眼,他纵然拼死一战,也断没有让陈诺替他去迎战的道理。奈何陈诺一声呵斥不容反驳,典韦只得退到旁边,轻轻的喘着气。心里打定主意,也罢,先让主公斗,等主公不行了我再上吧,今日拼死也不能丢了主公的面子。 陈诺打马上前,与赵云目光稍一接触,便是轻轻一笑,说道:“小将军枪法不错,某特来领教几招。” 赵云见对方换人,先前还没有在意,及举目一看,便是心里一惊,随即一喜。他哪里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陈诺。陈诺怕他说走了口,对他示以眼色,举枪便刺。赵云也立即明白过来,故作抵挡,双枪相触,砰然一声,随即各自扯缰,向着斜刺里杀去。 为了不让他人怀疑,两人半真半假的斗得不亦乐乎,为了达到效果,赵云是故作仓促,又刻意连赞了两声。陈诺的部下先还是一阵紧张,及听到贼将满口称赞,也即心有欢喜,只知道他们将军能领兵作战,没想到武力也不差,当真是文武双全啊。 典韦粗大的手掌抚摸着伤口,眼睛没有离开战场半刻。明眼一看,主公陈诺的枪法实在是厉害,几个回合能逼得对手仓促窘迫,可再仔细一看,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主公的枪法虽然练得有点火候了,可对手的枪法明明是更加精湛,此时为何却是施展不开了?典韦仔细一想,也难怪,他与贼将对了一个下午了,贼将毕竟是血肉之躯,也会有疲乏的时候,而主公是以逸待劳,杀得他措手不及也就不难理解了。 典韦想到这里,豁然明白过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反正主公陈诺向来就喜欢冲在最前面,今日难得碰到这样一个对手,也难怪主公会忍不住要亲自出手了。 就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赵云肩上着了一枪,接着大呼道:“好厉害的枪法!”也不打话,豁然向旁边原野直冲而去。“贼将哪里走!”陈诺提枪,回头吩咐一声,让典韦压阵不许走,他则扯马直追赵云而去。典韦担心陈诺的安全,想要追过去,但既然陈诺吩咐下了,他是走不得了。 这赵云一走,他身后的二十骑也是愣住了,想要走,但对方三百骑不动,他们也就不敢动了。双方就这么暂时的僵持下来,想要等着各自的将领杀回来,只没有想到,这两人一前一后,居然是越跑越远了,加上那边又有山坳,更是看不到了。双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自猜疑着,提防着,但短时间内谁都没有轻易乱动。 典韦心系陈诺安危,想想还想要追上去,但被左右亲兵一劝,让他以大局为重,不得不留了下来。 赵云落马,陈诺落马,两人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抛,然后快步走到对方面前,紧紧一抱,又是相视一笑。 陈诺伸出手来,看了看他肩膀,问道:“不要紧吧?” 赵云瞥了一眼肩甲,刚才配合他故意让他刺了一枪,陈诺当然不会刺重,自然没有大碍。赵云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陈诺仔细的打量着赵云,相对于去年初见面,赵云身姿更加挺拔了,身材也长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去年稳重成熟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磨砺的缘故吧。 陈诺紧紧的握着他肩膀,说道:“没事就好!” “然之兄!” 他两分别这么久了,实在有好多话要说,但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陈诺轻拍他肩膀,跟他一道往前面走了些,找了块地坪盘腿相对而坐。这是野外,比不了室内,自然不能有苇席等物可供跪坐,只好将就着吧。 赵云想到去年陈诺初次见面劝他投靠袁绍的事情,如今却事与愿违,反而投了袁绍的敌人公孙瓒去了,不免对陈诺有些惭愧。陈诺摇着头道:“子龙你没有错,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天命不可违,你我也不能逆改。这件事我也听赵雪说过了,所以你也不必愧疚。” 赵云自别赵雪再也没有见到个他这个妹妹,听陈诺一说,立即是询问妹妹的情况,得知妹妹就跟着陈诺身边,也即放心了。似想到一事,眉毛一挑,问道:“我妹妹是不是把我赵家枪法都交给然之兄你了?” 这一点其实瞒不过赵云,也即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云,又告诉他赵雪曾误以为他已经不在世上了,所以还曾潜入袁营刺杀过袁绍。赵云轻叹了一口气,眼睛里蓄着泪,说了几声傻妹妹,显然是为妹妹之举感动,不想妹妹替他冒险。只是想到妹妹现在没事了,还在陈诺身边,也即心安。 陈诺将赵雪的事情都告诉了赵云,赵云听后,也知道陈诺想知道他的故事。赵云于是也将别后事一一告诉陈诺。 如赵雪当时所说,赵云与陈诺别后,也即听从陈诺的意见,带着赵雪等人一路南下,想要去投奔袁绍。只是没有想到,这时遭遇到了朱汉等一伙。他们打着袁绍的旗号,因觊觎赵云一行所带来的马匹,故而起了歹意,翻脸杀人。当时赵云就被贼人暗箭射伤,滚落马下,赵云坐骑也被抢走了。 陈诺听到这里,将曾在荡阴山中见到的事情又跟他说了。赵云闻说自己坐骑被掳后不但绝食以抗,且悲鸣跳崖,不禁是一阵唏嘘。陈诺安慰了他两句,赵云方才好些。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下去。 当时赵云遭遇变故,虽然想要带着大家杀出一条血路,破敌重围,奈何他失去了坐骑,加上身上的箭伤,战斗力自然受损。当时赵云不得已,便将妹妹赵雪让给他人保护,他则亲自断后,抵挡住了朱汉等人。只是杀到最后,他也支撑不了,被贼人围攻砍倒,当时就滚到了个一座大型山坳里,昏死了过去。 听赵云这么一说,陈诺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赵雪那么确定哥哥赵云遇难了,原来是赵云先是被砍了个半死,后又落下山坳,自然是凶多吉少,那些亲眼目睹的人,也就误以为赵云真的死了。而他的坐骑最后以跳崖来结束生命,想必是目睹了主人滚落山坳的那一幕,有追随主人而去之意吧。 赵云滚下山坳拣回了一命,当时没有找到赵雪,后来他病愈后也曾使人查探过,但都没有妹妹的消息,心里面自然以为妹妹赵雪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他虽然谨记着陈诺的话,但他当时并不知道他的仇人朱汉是假打袁绍的旗号,故而将这笔帐算到了袁绍的头上。袁绍已是他大敌,也就更无可能去投靠他了。 等到赵云回到家乡常山没多久,袁绍谋夺冀州的消息传来,他更是坐立不住。后又有公孙瓒起兵的消息传来,赵云更无二话,便即领着新近招募的部曲一同投奔了公孙瓒。只是公孙瓒这人实在好虚名,虽喜赵云来投,但并不怎么重用他。公孙瓒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头目当着,让他领了二十几个骑兵充当侦骑,算是对赵云简单的交代了。 当然,在这期间陈诺的大名也时不时的传到他耳里,他听后小小的振奋了一下。但他总以为此陈诺非彼陈诺,只不过是偶尔的同名同姓罢了,没有将他跟陈诺联系上,所以也并没有其他的打算。只是如今看来,原来此陈诺即彼陈诺,这让赵云吃惊不已,万万是没有想到。其实这也不能怪赵云,想赵云与陈诺见面时,陈诺虽然是代表韩馥出使公孙瓒,但位不过是个小小的‘驿使’,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了独领一军的领军将军,且数次挫败公孙瓒,这是赵云想也不敢想的。 陈诺听后哈哈一笑,随即开口问道:“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子龙,今后将有何打算?” 赵云迎着陈诺灼热的目光,不难猜出,陈诺是想让他脱离公孙瓒跟他回去。 赵云头稍微一低,说道:“公孙将军虽然不是明主,但袁绍也非善辈,我现在还不想有任何打算。不过,若是假以时日然之兄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当不远万里相奔。” 陈诺点了点头,公孙瓒虽然不怎么待见他,但赵云也是有操守的人,不可能说离开公孙瓒就离开的。此事也不着急,反正他的妹妹赵雪就在他身边,还怕将来不能招揽他来?陈诺不动声色跟他提起赵雪,问他难道不想看看赵雪吗?赵云一笑,说道:“想!但我知道然之兄你必善待我妹妹,雪儿在然之兄身边,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放心了。” 陈诺与他一笑,这时只听身后马蹄声疾,朝着这边而来,想是典韦等人见他们许久没有回来不耐烦了,就要找过来了。 赵云这时站起,向陈诺提议:“然之兄,可否听我劝一句,今日不如放了公孙将军,如何?恕我直言,若公孙将军今日战死,只怕河北袁绍一人坐大,则未必对然之兄你有好处。我可听说,袁绍此人猜忌心重,若河北再无强敌,他是绝不会坐视像然之兄你这样潜在的劲敌继续存在的,到时然之兄必将受困。” 陈诺点了点头,轻轻一叹:“知我者,子龙是也!” 他何尝不清楚这些,若他当真想要追杀公孙瓒,也不会在半道上跟他啰啰嗦嗦,预留后路给他的。 第百五:出镇宛洛 初平三年春袁绍与公孙瓒的界桥之战结束,此战最终以公孙瓒大败而告终。 公孙瓒北逃,袁绍获得不少的粮草辎重,又收编了公孙瓒的许多人马,袁绍兵马大振。袁绍胜后,又欲趁胜追击,暂时屯兵广宗。而公孙瓒败后,则逃归渤海,试图收拾败卒,重振旗鼓。 由于此战是险胜,袁绍中军大营曾为公孙瓒人马所破,其所收押的公孙瓒之从弟公孙范则乘机逃走,复归于渤海。 则也罢了,等到陈诺回广宗,留守在营的赵雪却也不见了,连带那个刘莹一起消失了。 界桥之战,公孙瓒人马几乎杀到广宗城下,但在陈诺分兵的阻击下,公孙瓒所部最终没能靠近广宗城。陈诺回来时,他的大营营盘仍是稳固,营内人马也没有少,只单单不见了赵雪和刘莹二人,他先还是不得其解,让人四处寻找,后在自己营中发现了一封帛书,是赵雪亲笔。 陈诺仔细一看,方才惊出一身冷汗。 前些天,他留赵雪在帐中沐浴,赵雪信口问起他可否还有亲人在世,陈诺不忍隐瞒,告诉了她‘父母’之事。他当时也没有留意赵雪的反应,也不知道赵雪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得知他‘父母’在董贼之手的事情,她此次则不告而别,与刘莹一起,便是欲要上长安解救他‘父母’。信中让陈诺原谅她不告而别,又嘱咐他不必担心,她会小心处理云云。 陈诺看后,头都大了,本来要告诉她她哥哥赵云的事情,现在倒好,刚见了哥哥又跑了妹妹,如何不让他心急?这傻丫头也真是不要命了,敢独自上长安,难道不知道我战后已决意回长安的么?看来,此事不得不提前了。 赵雪信中说有刘莹陪她,但这刘莹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还没有弄清楚,赵雪却轻易相信了她,这叫陈诺怎么不担心?而且,联系前后发生的事情,赵雪会突然知道他‘父母’在董卓之手的消息,怕不是刘莹故意告诉她的吧? 她为什么要告诉赵雪这些,她到底意欲何为? 陈诺想到这里,知道情况不妙,赶紧是召来典韦,让典韦派出侦骑追击,务必要追上赵雪。典韦虽然带兵去追了,但他同时明白,赵雪留书是在前两天,而他才刚刚回营,人已去远了,而且,若刘莹有其他企图,只怕会跟赵雪化妆前往,或者为了逃过追兵,也必另走他路,想要追上她们只怕是难如登天。 陈诺毕竟是一营将军,不能跟赵雪那样说走就走。在去长安之前,有些事情还得处理。 就在当天下午,陈诺去见了逢纪,将怀揣的渤海印绶交到了逢纪之手。 逢纪微微一愣,笑问道:“陈将军,你这是何意?” 陈诺便把当日袁绍捉弄公孙范的事情跟逢纪说了,又说当时他接下渤海印绶,不是有意为之,乃是欲配合袁将军戏谑公孙范。而今公孙范既然逃回了渤海,袁将军的气想必也已经消了,所以这方渤海印绶他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逢纪轻轻一笑,仔细的看了陈诺两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情其实逢纪他是知道的,此事后不久,逢纪与袁绍在一次谈话中,袁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有后悔将渤海印绶随便送给陈诺的意思。袁绍当时还刻意吩咐他,反正此事还并未张扬出去,所以让他找个机会跟陈诺说说,让陈诺悄悄将印绶送回来。 对于这件事情,逢纪虽然答应着,但他同时明白,要办成此事只怕不易。要知道,袁绍既然亲手将渤海印绶交给了陈诺,那么也就是承认陈诺为渤海之主,哪有因为自己一时糊涂的理由又要要回渤海印绶的,这不是羞辱人么?所以这件事情逢纪也觉得为难,加上决战日期临近,怕陈诺心寒,更怕此事会印象到其他将士的士气,所以一直未曾拜会过陈诺。今日陈诺之来,倒是给了逢纪小小一个意外。 不过,现在情况好像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界桥之战,谁都知道,袁绍将败,陈诺分兵助战,若不是陈诺分出的这两千兵马,加上他与张郃联手再破白马,此战焉能以逆势取胜?而此战后,袁绍与逢纪谈话中,难得赞扬陈诺忠心可嘉,也再没有提渤海印绶之事。逢纪这人最能揣摩人心,对袁绍那更是了如指掌,不然也不能得到袁绍如此重用。他当时也听得出来,经过此战,陈诺不但在军中确立了威望,更得到了袁绍的信赖,是不可轻易摇动的了。而他,既然明白陈诺崛起之势已经不可挡,那么也只能是选择拉拢了。 陈诺送过来的印绶逢纪没有客气,伸手接过,随之笑道:“也罢,这渤海印绶暂时就放在我这里,等过两天再让袁将军亲手赏赐给将军你罢。” 陈诺也没当真,撇过此事,又与他谈起了公孙瓒。逢纪点了点头,也没瞒他,将袁绍即将再次发兵渤海的事情跟陈诺说了。陈诺则是委婉跟逢纪说他经此一战后感到身体疲乏,请求逢纪能代为转言,让他率部督镇宛洛,以御西面董卓之欺扰。 逢纪听陈诺一说,还以为是说笑,方才仔细看了他两眼,倒是一点说笑的意味也没有。他想到一事,拉着陈诺的手,轻叹一声:“哎呀,我说陈将军,你是否还在怪我当初让你不可太露锋芒,又在袁将军入主冀州一事上刻意打压于将军?要说起来,当初确实我的不对,可我那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这次自主请求镇守宛洛,可是因为此战立了大功,害怕我会忌惮于你?” 陈诺连连摇头,说道:“逢大人误会了,想当初逢大人那也是为了末将好,末将岂有不知之理?逢大人千万不要有误会,这次,我是自愿镇守宛洛的。” 逢纪摇了摇头,看着他,似有点不解了。想若非心里没有别的想法,那么何以会突然如此行事?想界桥之战这样的困难都过来了,而驻守在渤海的公孙瓒已经不足为虑了,这次出征袁绍也必会用他,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立功不难啊,他何以突然又自请去宛洛?想宛洛附近虽然有豫州刺史周昂镇守在阳城,但那一带向来是董卓的西凉势力,他只领本部人马过去,那不是自找苦吃么,又与流放何异? 逢纪自然不知道陈诺的想法,而陈诺也不能直言之,但将请求而已。 “罢了罢了!” 逢纪看陈诺请求忠恳,也只好答应他帮助他说项,但袁绍放不放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从逢纪这边出来,陈诺轻吐了一口气。 尔后两天,袁绍因界桥之战大赏功臣。 在此战中,麴义因为有陈诺给他的一千人马保护了袁绍杀敌取胜,袁绍命令麴义恢复建制,也就是脱离文丑管制,另增其兵马千人。麴义谢过,另将陈诺给的的千人还了回去。 辕门司马韩猛扈从有功,晋升为辕门校尉,至于外甥高干则令调他用。 将军张郃,因破公孙瓒白马义从有功,封中郎将。 另外,将军颜良、高览等皆有赏赐,只前锋文丑督战不利,差点导致整个战局失败,严则之。看来袁绍对于他这个心腹还是不忍惩戒的。 至于此战最大功臣陈诺,袁绍含笑着,召陈诺上前来,将渤海印绶拿出,交于他。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提拔陈诺为渤海太守了。虽然目今渤海还在公孙瓒手里,但袁绍已决意不久将整顿兵马再战公孙瓒,是以陈诺这个空头衔的渤海太守其实还是很划算的。如此一来,陈诺身兼文武,权利可就大了。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陈诺并没有接下渤海印绶,并说明自己愿意镇守宛洛。 对于这件事情袁绍有考虑过,虽然经过界桥一战他对陈诺的看法大为改观,心里也很明白陈诺虽然是个潜在威胁大,但他目前对他袁氏还算是衷心可嘉的,所以也不再那么急于忌惮他了。而他拿出渤海印绶出来,就是要试探他的本心,若陈诺敢接下这颗印绶,那么袁绍或许还真的不敢放心陈诺,但见陈诺再三推辞,他也就放心了。对于要不要让陈诺继续随征渤海,袁绍的确还是有点犹豫的,他想看到陈诺为他立功,但又怕陈诺功劳太大将来不好控制,正好陈诺请求去宛洛镇守,倒是颇为符合他的想法,自然不无答应的道理。 袁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陈将军都这么说了,我若不答应,只怕有违人理。这样吧,渤海太守仍是你的,我同时让你以武功中郎将镇守宛洛,如何?” 既然大度,不如就做得彻底,袁绍对于自己的安排很是得意。 陈诺若去宛洛,则原来邺下校尉的身份就不妥了,而‘武功’在长安附近,有点让陈诺去跟董卓争的味道了。 陈诺听袁绍这么一安排,也不好再说,随即向袁绍称谢,算是虚心接受了。 第一章:宛洛之行 界桥一战后,公孙瓒北走渤海,袁绍在广宗厉兵秣马,准备再次发兵,陈诺则自请出镇宛洛,袁绍允之。 对于陈诺的决定,当然有许多人不理解。想在此情况下,若陈诺随军出征,也必建立功勋,而陈诺独弃此而顾他,却要带兵出镇宛洛,实在让人费解了。 宛洛是什么地方?十八镇诸侯讨董都占不了便宜,而他陈诺却要以三千之数独抗之,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虽然虎牢之战后董卓焚洛阳而迁都长安,明眼是董卓放弃了宛洛,但实际不然。董卓之走,又让其女婿中郎将牛辅经营陕县,牛辅又以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分兵抄掠陈留、颍川诸县,势力仍不可小觑。而这些将军手上都是当初跟随董卓入京的西凉将士,皆骁勇善战,陈诺此去宛洛,无异于与虎谋皮。 甚至就连与他要好的麴义、张郃等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都是私下里劝说陈诺,让陈诺再慎思之。毕竟,陈诺想要在宛洛立足,就必须以独身而抗牛辅手上的那帮西凉将领,就算陈诺勉强胜了他们,恐也不能长久。以袁绍的性格,在公孙瓒未灭,河北四州未到手之前,他袁绍定然以‘鞭长莫及’不肯轻易经营宛洛,是有功难成。而若陈诺不慎在宛洛失利,则必为袁绍下石,也绝不会发兵相救的,是陈诺自取其危。 综合上面分析,所以不管怎么说,陈诺此去宛洛成也好,败也罢,是两头不讨好的事情,故麴义、张郃二人皆替陈诺抹了一把汗,纷纷劝说起陈诺。张郃还好,言词还能把握得住,而麴义则是慷慨而言,似乎陈诺不听他就要实行绑架了。 张郃是聪明人,能劝则劝,不能劝则罢,对于他来说,话既然已出,陈诺听不听是他的事,他的态度已经表明在那里了。当然,从这些日子的交往中,张郃也深知陈诺其人,不管是用兵还是行事皆喜欢以‘险’,所以对于他自请出镇宛洛一事虽然颇为不理解,但既然探明了陈诺的态度,他决意于此,也知他心中自有打算,倒是并没有对此行抱有态度的悲观,也相信陈诺能够处理得好。 而麴义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结义兄弟,且不管以前的交情如何,单就在界桥之战前后陈诺所帮的那些忙,让他能够脱离文丑,再次恢复建制,心里面对于陈诺的敬佩是无以复加。然而,当他听到陈诺决意出镇宛洛时,前后分析,不管如何陈诺是在自找苦吃,这让他这个做弟弟的如何甘心看着陈诺如此草率行事?故而抗词以加,陈词激烈也是难免。 与麴义相交这么久,麴义跟他说话涨红了脸还是第一次,陈诺看在眼里,心里颇为感动。不管是麴义还是张郃,陈诺也能看的出来,他们都是为自己好。 对于此次自请发兵出镇宛洛,陈诺当然也是有所考虑的。赵雪之走,‘父母’之在董卓之手,他都不得不担起这个责任,迟早也得兵向西面,与董卓兵锋相见。而最重要的一点,他陈诺界桥之战立了首功,而且以后来者身份功封中郎将,且一下子与袁绍那帮老将位齐,甚至超过文丑、高览诸将,且不说那帮老将的感受,单单是袁绍,只怕他也是颇为矛盾。 袁绍向来忌惮陈诺,也数次听从逢纪,对陈诺有所打压,然后似乎诸事都与袁绍‘愿违’了,数次的打压反而利于陈诺的逆势成长,从而成就了今天的陈诺。 而袁绍,既然心里确定陈诺是隐患,那么就应该行事干净彻底,不留情面。可观他对于陈诺的前后行事态度,却又是颇为矛盾。 这矛盾就体现在他的人事任命上。若袁绍真想彻底弃用陈诺,那么界桥之战就不该留给陈诺一席发挥之地,更不该轻易将渤海印绶交给他。但要说袁绍信得过陈诺,则在此关键时刻,就不应该放陈诺出镇宛洛,他不会不明白陈诺此去是凶多吉少,分明是有过而无功。 袁绍这种前后态度的矛盾,当然更多的是其对于陈诺的定性不够。 陈诺前有在延津大营救他的经历,后又有独上黑山救会他儿子的恩德,袁绍对于陈诺,虽忌惮,同时又有感激之心。而这种感激之心当然不能左右他对于陈诺的判断,所以造成他即忌惮又感激的心理。而公孙瓒南来,诸郡叛离,独有陈诺坚守广川孤城而不降,这对袁绍来说,更是矛盾重重,不知是该重用还是该打压。 要说打压,陈诺出色的完成使命,且。可若重用,君不见陈诺以修县击退数万黄巾,更不见陈诺以千人破公孙瓒精锐白马义从乎?而陈诺,在这一系列的战斗中,不但没能够被贼人打趴下,且随着陈诺一战又一战的报捷,遂使得其声望跟着日隆。而袁绍,虽喜陈诺为他暂时挡住了公孙瓒的兵锋,但若陈诺因此战而声望愈隆,使得幕府之中称赞之声不觉,则又是他所不愿意见的。 因而,带着十分矛盾的心里,在陈诺归来后,且拔起为校尉,是对于其忠心的嘉赏,而对于将其调离到后方督运粮草,则是对其声望愈隆的不满。及至界桥之战前夕,袁绍在与公孙瓒数个回合小规模的交战下来,也深知公孙瓒非是轻易能够对付的,故而有意要重新任用陈诺。 只是,他还又有点不放心,故而在安排陈诺上,他是破费了一番脑力。既不能让其以此战再立大功,又有将其捆绑在战场上,前思后想,袁绍遂决定让陈诺人马远离主战场,只让他在外围,名为督阵,防范公孙瓒其他游骑袭扰广宗,实在是以其为第二手棋,若他带领的主战场获胜,则不需陈诺出战,那么陈诺也就无从立功,而若主战场不利,则可随时让陈诺率部应战,是两全其美的计划。 袁绍计算得不可谓不妙,然他也不会想到,界桥之战发展到最后也非是他能够轻易控制得了的。想当时若非陈诺及时分出那两千人马助他,及时扭转了战局,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也正因为此战陈诺出色的表现,使得袁绍对于陈诺的信任激增,然而,人都是有私面的,陈诺虽然忠心可嘉,奈何袁绍对他仍是不能完全信任。毕竟,陈诺不是如文丑等人那样是他的心腹,是不能彻底让他信服的。而陈诺不论是文才还是武功皆都有出色点,且能在短短数月间立功如此之多,盖过所有人,陈诺光芒太甚,这是袁绍所不愿意看到的。 因着这种种关系,因此在处理陈诺一事上,袁绍也难免表现得如往日那般,更加矛盾了。 他一面将渤海交给陈诺,又提拔陈诺为武功中郎将,地位稳超其他将领,是有其大度一面,分明是对陈诺有重用的意思,是信任的一个表现。然而,在陈诺自请出镇宛洛一事上,袁绍却又表现得很是热枕,似乎又有点难以理解了。 其实,这也不难想到,在袁绍矛盾的心理上,忌惮陈诺远比信用陈诺要来得更加的强烈。界桥之战陈诺的获利,既让袁绍高兴又让袁绍担心,自古最忌者莫过于功高震主,若陈诺随军再立大功,陈诺声望抬升,对于他的威胁也就愈加深重了。这正是袁绍忧心的地方。而袁绍为了保住他袁家的位置,对于这些隐患是不能不所有打压的。而一旦忌惮大于信任,陈诺再怎么让他放心,也不能放任不管了。 也正是袁绍忧心之际,陈诺突然提出来要带兵出镇宛洛,怎不让袁绍心下一宽?只要陈诺不随军出战公孙瓒,那么想要再建立功勋也就很难了,对他的威胁自然也就减小。他当然明白宛洛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又有董卓的西凉骑滋扰,让他去一是减少了他北征渤海后邺城后方的压力,二是杜绝了陈诺再立大功的机会,袁绍如何不答应? 因而,陈诺自请出镇宛洛,除了赵雪和董卓的外力而外,自然是陈诺想借此以消袁绍对他的忌惮之心,算是自保的一种吧。而若陈诺‘不识好歹’,挟界桥之威继续随军出征,就算到时拿下了渤海,他有渤海印绶在身,只怕袁绍也未必能让他如愿就任。而若陈诺身在宛洛,遥领渤海太守,军政分开,不能实际而治,那么对于袁绍的威胁也自然减少,这也正是他袁绍愿意看到的。 当然,陈诺深刻的明白这些,但对于他人的不理解他也无能为力,只好任由他人猜测罢了。将军张郃的不理解,陈诺也不用解释,张郃是聪明人,想必他也能明白他的苦衷。虽张郃是他亲自劝服归降袁绍的,也跟他一直保持着要好的关系,但此人有机智,很有城府,在完全不能驾驭张郃之前,他陈诺在他面前还是得有所保留的。 对于麴义,他就没必要这样的了。 他也不说赵雪和董卓之事,只是将自身的情况加以分析,告诉他此举实在是不得已,不过是为了自保。麴义也很快明白了过来,联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也不难明白大哥陈诺的苦衷,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广宗呆了两天,陈诺诸事已妥,在告别了袁绍等人后,也即起兵往宛洛而去。当然,在这之前他还得回一趟邺城,对于此行,他还是得亲自跟郭嘉解释,当然,他也明白就算不解释,郭嘉也必明白。 第二章:与袁谭言 正如陈诺所猜测的那样,郭嘉对于陈诺的宛洛之行也并没有表示反对,反是嘿然一笑,捋须道:“老子所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看来陈公深谙此道,嘉也放心了。” 陈诺以‘不争’,远走宛洛,不但让那些先前眼红的袁营诸将对他态度随之一变,也使得袁绍对他猜忌稍释,算得是一种高深的避祸方法了。 也难怪,陈诺临走之日,袁营上下许多文武都来亲自为他送行,场面比起上次要热闹壮观得多了,甚至袁绍都亲临现场。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诺多得人心,实则也只有陈诺明白,这些人中大半都应该是来看热闹的,亲自恭送他快快离开,莫要与他们争功了。 陈诺看在眼里,仍是一团和气的跟众人拱手作别。 斜刺里逢纪走上前来,拉陈诺到一边,上下打量了陈诺一眼,笑道:“陈将军难道就这么走了?” 陈诺知道他话里有话,只装傻,笑道:“不走又待怎样?” 逢纪笑道:“公孙瓒界桥一战大败,士气大伤,如今龟缩于渤海,是无能为也。陈将军此时若是跟随袁将军出征,以陈将军的本事也必大胜一场,是唾手可得之功劳,陈将军因何就轻易放弃了?宛洛虎狼之地,陈将军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逢纪是袁绍的心腹,陈诺当然不会将他的话当真,他此来也必是袁绍叫来试探他的。 陈诺心里打定主意,说道:“逢大人莫要忘了,宛洛虽然虎狼之地,但好歹去年时我曾与西凉张济等辈较量过,对这趟浑水之深浅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再者,在阳城一带尚有周豫州镇守,我此去宛洛,就是准备跟周豫州会合,共为进退。如此一来,西凉之人也必不敢欺我太甚。 更何况,逢大人莫要忘了,袁将军之志岂在河北四州,等袁将军剿灭公孙瓒等辈,当奖帅三军挥师南下,而宛洛隶属司隶校尉部,西控两京,乃邺城西面门户,是必须控制在袁将军之手。袁将军既有大志,岂能没有大的布局?诺虽不才,自知力有所不逮,但若能竭我之力暂时稳住宛洛局面,让袁将军北征再无后顾之忧,诺虽死亦无憾也!” 逢纪一听,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心里道:“原来陈诺此行却是为袁将军将来问鼎天下做打算,在布大局,想他若非今日与我说清楚,我还一时迷迷糊糊。现在看来,他却并不是故意在躲着袁本初,是想立更大的功劳。嘿嘿,此子不简单,将来也必有一番作为,且拭目以待。” 逢纪想到这里,当即代表袁绍说了几句安慰他的话,方才送他上路。 骑在马背上,想起与逢纪的那段对话,陈诺也是不禁摇头苦笑。他此去宛洛,当然并没有他口里所说的那般高尚,不过是为形势所迫不得已尔,但若就这么走了,虽使袁绍一时释怀,也并弄不清陈诺的想法,势必对他陈诺又将有另一番猜忌。故而,今日借逢纪之口,将他要说的转达给袁绍,算是让袁绍彻底放心吧。 当然,他所说的这些,虽然并不见得是为袁绍考虑,但不妨将自身替换成袁绍,那么,这个他所谓的‘局’也就很好理解了。不管如何,他现在是在不断的积蓄着自己的势力,河北四州要有他的影子,宛洛也不能放过,早为自己打算,将来的路也必更加的开阔。再说,宛洛一带尚有好多名将智士埋没其间,此去是不是能够请出一二呢? 在邺城呆了两天,一拜郭嘉,二见袁谭。 郭嘉那边没有什么,倒是袁谭见到陈诺颇为关心,听他要去宛洛,便是大不高兴。陈诺也从他表情里看了出来,方才一笑,说道:“不管是随军北征,还是西面出征宛洛,不都是为冀州效力,这又有什么区别,显思你又何必如此?” 袁谭仍是不能释然:“话虽如此,但若随我父帅讨伐公孙瓒,则尚在河北四州之内,你我随时可以得见。而若此去宛洛,道路艰险不说,且与我邺城隔大河而望,如何让我放心?再者,宛洛之地多为董卓控制,此獠御下西凉将士又是悍卒,然之兄你此去虽有周豫州在阳城,但他兵微将寡,又要与周边袁术等辈周旋,自保尚且困难,如何能照应然之兄?” 袁谭父亲与袁术虽然不是一娘所生,但好歹是子侄辈,就因为袁绍跟袁术闹翻了,如今也是直呼其名。 “不行!” 袁谭说到这里,便是将身而起,说道,“然之兄,我明知你此去凶多吉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走的!这样,我现在就给我父帅写信,让然之兄你不要出镇宛洛如何?” 袁谭说到这里,已是满脸兴奋,就要吩咐人拿笔墨上来。 陈诺心里嘿然,虽然这袁谭有点急性子,但他的关心还是却是很真实,颇让他感动的。只是,他既然宛洛之行非去不可,也只能是对他委婉相劝,希望袁谭明白。虽然陈诺苦口说了这么多,但袁谭此时还想仍是一根筋扭不过来,只是摇头,说道:“断断不行!然之兄你莫要忘了已答应我之事,如今公孙瓒大败而走,最迟明年父帅也必授我以青州之任,到时然之兄你在宛洛,我想要再见宛洛只怕难了,所以,要么宛洛之行然之兄你现在取消,要么就哪里也别去,陪我在邺城呆着,一面也好准备赴任青州之事,然之兄,你说可好?” 袁谭设想得倒是美好,只是完全没有将陈诺的感受联系到一块。 陈诺摇头苦笑,说道:“显思若是为此,那显思你大可放心。想如今才春三月不到,而显思你也说了,你能接手青州大概也在明年,此间尚有一年之期,显思你又何必操之过急?再者,若到时我尚在宛洛,显思你也可以向你父帅请说让他调我回来便是了,反正显思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帮你在青州站稳脚跟,那就绝不食言。怎样,显思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袁谭听陈诺一说,先还仍是有点不放心,但被陈诺再三恳切言之,也就嗯了一声,再三嘱咐陈诺记得今天的话。陈诺被他弄的是哭笑不得,方才不停的点头。袁谭看到这里,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起一事,便是一笑,偷偷问陈诺:“刘莹那婢子服侍然之兄可还称心否?” 陈诺哑然一笑,刘莹出走的事情一时不好跟他说,听他问起,只好装傻充愣,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要说‘称心’,何以言之? 袁谭也不知道陈诺内心的想法,只看他点头,便是一笑,说道:“好好,如此甚好!看来然之兄还算满意,那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里,又是偷偷一笑,轻声告诉陈诺,说他府上又新来了两个美婢,能歌善舞,且模样俊俏,问陈诺愿意再一并纳之否?陈诺脸上一囧,他可不想再招来第二个刘莹,赶紧一笑,婉言拒之。 因说起刘莹,陈诺便向袁谭打听起刘莹的身份。袁谭皱了皱眉,方才说道:“那婢子来我府上也不足一月,我看她能歌善舞就将她留了下来。至于她的身世,听她说她出身洛阳,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叔叔,叔叔不愿意继续抚养她,就将她卖到歌舞坊。后来董卓入京,洛阳战乱,她就被迫逃荒至此,方才为我所收留。怎么,然之兄你没问过她?” 陈诺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这么美的婢子能一路流落到此而不被劫匪所获,也当真让人不可思议。不用说,她这个身份肯定是假的。听袁谭一问,方才说道:“这事不提也罢。” 在袁府上用过了宴席,下午便从袁府出来,径直回了城外大营。尚未入营,典韦已经快步赶了上来,向陈诺报告赵雪的行踪。典韦一行于数天前先行出发追查赵雪等人的踪迹,此时才回来。 陈诺看到典韦,也知道他一定是打探到消息了,当即将典韦叫入帐中问话。前后听典韦一说,方知赵雪一行向西,已过河内地界,只是并没有渡河。陈诺想了想,做出决定,准备先走河内从河内渡河,然后与阳城的周昂会合,如此也就达到此行出镇宛洛的目的,至于如何入长安见董卓,这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而且,看赵雪行踪,想必是受了刘莹的引诱,不知不觉入其股中的。在刘莹没有看到陈诺之前,刘莹当不会对赵雪做什么,所以说就目前而言赵雪暂时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既打定了注意,陈诺让典韦先下去用饭,他则让人传令今晚大家早些休息,明天一黑早将要起兵。他这边,既然见过了郭嘉和袁谭二人,也已经告诉他们不用再送了,所以也不必再另做知会。等典韦出了大帐,他也没那么早休息,还得整理一些案牍。闲暇之余,突然想起这董卓只怕也没几个月好活了吧,三国演义里有吕布戏貂蝉,不知可有上演? 第三章:河内张杨 河内太守张杨,在诸侯会盟时,曾与袁绍合作,共击董卓。要说起来,张杨与袁绍的关系还算不错,袁绍争冀州,张杨守河内击山贼,两者都是相安无事。 陈诺这次出征宛洛没有走之前的黎阳路线,选择从河内渡河。 他也已经打探过了,若走黎阳,则必须经过陈留、颍川诸郡,而此时李傕、郭汜等正在此一带劫掠百姓,攻夺州郡,那边反而是不安生了。若走河内,因为西凉远走,洛阳空虚反而相对要安全一些,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刘莹诓骗赵雪也是走的这条路。 陈诺一行自离了邺城,一路向西,进入河内郡内。因为此时袁绍与张杨的关系尚可,陈诺进入张杨的河内地界也并未引起张杨的警惕。当然,在这之前,陈诺也已经特意写了一封书知会了张杨一声,欲要借道西行,在得到张杨的同意后方才踏入河内地界的。 虽然张杨的河内地界多为黑山军和白波军所把持,张杨要忙于剿贼,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控河内,但人家毕竟是朝廷所任命的河内太守,今率领大军进入其领地,怎么说也得事先通知主人一声。再说了,他陈诺选择走河内,也是有另一番打算的。 据他所知,张杨与袁绍两人目前虽然是表面上一团和气,但他二人也未必能够走到一块,这是其可利用之处。 想历史上吕布困而走奔袁绍,袁绍虽一时接纳,但对吕布不完全信任,后还准备派出刺客行刺于吕布。在此情形下,吕布夜奔张杨,与张杨把手共誓。可以想象,袁绍所厌恶的人而张杨明目张胆的收留,且言行乖张,如何不让袁绍嫉恨?他两人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冀州邺城与河内毗邻,想此二人又都是汉末群英之一,想来谁也服不了谁。虽然他们二人目前是一团和气,不过是为利益牵绊尔,并非真心。当此之时,袁绍要忙于对付公孙瓒,而张杨要清剿郡内黑山军和白波军,谁也抽不出空来对付谁,为了利益,不得不暂时走到一块。 正因为考虑到张杨和袁绍关系的貌合神离,陈诺对于结交张杨更加的上心了。 想当年光武中兴正是以河内为大本营,一步步恢复汉家天下,建立东汉的。光武的河内,就相当于刘邦的关中,都是有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就目前而言,若能控制河内,则临河可揽宛洛,西制羌胡,北拒并州,东锁冀州,是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若能控制此地,也就牵制了冀州的邺城,则必对袁绍形成威胁。就算陈诺不能直接控制,但若能交好张杨,将来若一旦与袁绍翻脸,便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所以河内之行,陈诺少不了要亲自去拜访此地的主人张杨。 目前张杨的实际控制区域在共县至沁水一带,甚至北挽并州的高都,西制河东的东垣诸县,只是临河因为有西凉军势力存在,尚未涉足。而且他现在主要精力在对付北部的黑山军和白波军上,虽有心而离不足。至于共县而东的朝歌诸县,因为袁绍势力插足,成为袁绍的势力范围,他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主要精力在剿杀黑山军和白波军上,目前张杨便驻军在野王一带,以野王为大本营,就像袁绍之于邺城。 陈诺率军疾行,不数日后也即到达了野王东十数里之处。 这便不能行了,毕竟人家的大本营,再冒然前进就是无礼了。陈诺这边一面让人停下人马,选址扎营,一面又让侦骑先行向张杨报告他们即将到来的消息,算是打声招呼。只是令陈诺没有想到的是,侦骑尚未派出,野王那边已经有数骑人马赶来,向陈诺这边询问了,知是陈诺等一行,便告诉陈诺,让陈诺再行数里,他家张将军已率部下在城外十里处恭候陈诺大驾。 陈诺倒是没有想到张杨会如此的识趣,连连谢过,让张杨的人马在前带路,他则率军继续往前行去。大军行走不过两三里之地,果然,十里亭那边早有侦骑来回报说,张杨也已经从十里亭出来,又步行了一段路,远远的迎接陈诺等。 鼓吹不可少,洗尘的杯酒不可少,陈诺等一到,张杨这边鼓乐大响,很是隆重。且派出的恭迎陈诺的队伍里文武皆有,达数十人,应该是河内的一帮幕僚。另外还有骑兵队列在道旁,远远摆开,甚是雄壮。 远远的,张杨打量了马上陈诺一眼,方才点了点头,亲自往前迎接,一路哈哈而笑。陈诺不好怠慢,在典韦等人的保护下,也即落马向前,与张扬步行相见。那张杨见了陈诺如见老朋友那样,抱着陈诺的臂膀,点头而视,神态颇为热情。 陈诺以前没有见过张杨,且二人从无来往,面对张杨的举动不免疑惑。这又是十里相迎,又是步行来接的,是不是弄得太过火了些,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值得他如此结交吗? 呃,虽然他目前已是武功中郎将兼领渤海太守,可渤海毕竟还在公孙瓒手上,不过遥领罢了,再说他陈诺崛起也不过这数月之间,何能让张杨如此倾心结交?想张杨也是讨伐董卓的老军阀了,不论是势力还是声望都颇重,他陈诺一时是无法望其项背的。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如他今日之举,若非是另有所图,就必是妄人了,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再偷眼打量张杨身后的那帮文武,虽然面部比较开朗,也是一副喜气之像,可在陈诺眼里看来,怎么就隐隐含着一股不忿之态呢? 陈诺小心的与张杨说了些话,张杨又使人捧上水酒,一樽在己手,一樽送给了陈诺。 陈诺看了张杨一眼,正要接过,身后典韦上前一步,劈手从陈诺手上夺来水酒,说道:“某口渴,某先饮!”典韦也不多说,一把将水酒往肚子里送去,喝得太急,酒水沾上胡须,如草上之露。 陈诺脸色一变,去瞧典韦。倒不是典韦的无礼夺酒,却是因为典韦的憨诚。典韦酒水到肚,面部也没有什么变化,陈诺也是轻轻嘘了一口气,看来酒中无毒。 面前张杨正欲举樽相迎,突然看到典韦将陈诺手中水酒给夺去了,不觉惊咦。但看典韦酒到即干的豪爽之态,不禁点了点头,大笑而问:“这位壮士,酒水可解渴否?可还要再来一樽?” 陈诺瞥眼去看典韦,典韦愣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是他太过关心陈诺了,怕酒里有毒,现在既然饮了没有反应,看来是他多虑了,此时突然听张杨一问,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诺也怕因此事与张杨闹误会,这可不是他乐见的。陈诺赶紧是脸上一拉,立即是呵斥了典韦一声,说他鲁莽,要治他的罪。 张杨身后的那帮文武本来就对张杨此举不满,此刻又被典韦给戏弄了,心里也更加不爽了,一个个是脸上怒气蒸腾,随时就要发火。不过他们在看到陈诺呵斥典韦后,也便没有了发火的理由了,只是一个个鼻子轻哼,有愤愤不平之态。 倒是张杨赶紧劝说陈诺,让陈诺不可如此,并为典韦求情,又道要是典韦饥渴了,他这里有的是水酒,且劝陈诺,何必为了此事责备这位壮士呢。并说,若如此,他心里就更加的不安了。 张杨身后的那帮文武早已习惯张杨的脾性,对于他的言辞也不觉奇怪,但看他们的主公在他人面前示弱,自然脸上不好看。陈诺看在眼里,又向张杨告罪了两句,看到他的那帮文武气色稍微好了些,方才放心。 两人各罢一樽酒,张杨又邀请陈诺到城中呆上几天再走。 陈诺有心要结交张杨,闻听张杨之言也即有心要答应。只是若按照张杨的要求带着这三千的人马入城,似乎又太过招摇了些,而若不带人马入城,看看张杨身后的这帮文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是样子,一时又不放心。但陈诺明白,野王城他是一定要进的,张杨他也是一定要结交的,所以只好折中,请求将人马暂时驻扎在城外十数里处,他只带走典韦等一帮人入内就行了。 要知道,陈诺此时带来的可是三千之数,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若稍有不甚将给野王城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而张杨之所以邀请他带着人马进城,那也不过是客气的言辞,就算张杨真心,陈诺也未必敢冒此大不违。同时,话说回来,陈诺将这支人马驻扎在城外,若有二心,则可内外合谋,必对野王城构成威胁,所以虽然将这支军队布置在野王城外,对于野王的威胁也并未减轻多少。这也正是陈诺要刻意请求的原因,而且,他还刻意请求将军队安排在野王城十数里外安营扎寨,就是为了让张杨放心,让他的那帮部下放心。 陈诺如此一说,张杨虽有不同意,心里还道如此一来显得太过生疏了。但他奈何不了他的那帮部下,见他们是脸露霁色,不好反对,也只得同意了,一面请陈诺等入城。 第四章:野王设宴 河内太守张杨请陈诺一行进入野王城,夹道皆有骑兵扈从,声势颇为隆重。 太守张杨与陈诺携手进入城内,城内居民多有不认得陈诺的,但听旁人说起姓名,也一下子记了起来。别的不知道,单单陈诺阳城斩杀公孙越,修县破黄巾,广川败公孙瓒,哪个不是耳熟能详?只是因为消息闭塞,若让他们知道界桥之战时陈诺的雄风,只怕更加欣喜若狂了。 这些人一旦听说与他们太守携手进来的正是传说中的少年将军陈诺,皆是欢欣鼓舞,挤着要上前来观摩陈诺的样子。 陈诺与张杨联袂而行,后面跟着一帮文武,皆是步行相随。两位太守大人都没有骑马,他们自然也不好高居马背了。 那张杨看着夹道民众热情如沸,以为是为己故,颇为长面子,方才看了陈诺一眼,不禁掀须问他:“陈将军,你看张某治下民心如何?” 陈诺武职武功中郎将,官位渤海太守,文武兼备,要说起来,张杨称呼他‘大人’更加符合太守身份,然如今乱世一般是谁有兵谁是老大,所以陈诺有渤海太守在身,张杨仍是以将军相称。也正如他自己,他身为河内太守,但更愿意听别人叫他一声将军。这种事情也并不奇怪,想袁绍一身兼领数职,在未得冀州前部下以将军相称,而得了冀州后,他的那帮部下仍是没有改口。所以说,乱世以武凌文。反之,太平时节则不然了。 陈诺听张杨一说,也知道他是领悟错了民众的意思。别的不知,但听这些百姓一个个道他大名,有争睹之状,就知道这些百姓的热情是对他而发,并非是张杨。但他是在人家地盘上做客,怎好反客为主,不得不违心的称扬了张杨两句。而且,这种只废口水不废脑子的话,多说两句又有何不可呢?谁人不想听说他治下太平,甚得民心? 张杨听陈诺一说,甚为满意,也觉得该是这么回事,点了点头,与他继续行走。 那帮跟着他身后的文武,也听得张杨与陈诺之间的对话,不禁是大皱其眉。张杨是自得其满,他们可没有冲昏头脑,孰是孰非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张杨自来野王便是拼命剿匪,也算得是为民除害了,但要说得民心,也不见得。毕竟张杨发兵剿匪若得不到百姓钱粮支持,如何能久,而这些百姓虽然免于匪难,却要承担起更加沉重的徭役和赋税,对张杨的好感就可想而知了。 在陈诺未来河内前,对于要不要借道给陈诺,张杨这帮部下就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一半力主借道给陈诺,毕竟陈诺是袁绍的人,在目前情况下,最好不要因为此事得罪了袁绍。而不愿意借道的,则举例以假道灭虢的故事来提醒众人,若袁绍不怀好心,让陈诺借道却突然兵向野王,那么到时又当何以自处?双方各有道理,最后定夺当然只有张杨一人。张杨拍板,允之。允许借道给陈诺。 多半人虽然不服气,但既然将军张杨都决定了,他们也不好反对。只是真正等到陈诺的人马逼近野王城下,他们心里面的恐慌也更甚了,害怕料想中的事情会发生,故而对于陈诺的到来一个个是虎视眈眈,没给陈诺好颜色看。若非陈诺最后自请将人马出城外十数里驻扎,只怕他们也绝不放心,可能就要立时刀兵相见了。 虽然就目前来说,陈诺并没有将兵马带入城内,但对于他们而言,在张杨不甚得民心时,野王百姓对陈诺如此的欢迎,自然让他们心里颇为忌惮,怀疑是不是袁绍让陈诺过来,先收买民心,再行大事。他们心有猜忌,自然没有好颜色给陈诺看,故意支使骑兵去隔断两边民众视线,不让陈诺风头太甚。 对于张杨部下的所作所为,陈诺只当是没有看见,笑吟吟的与张杨边走边说些时事。那张杨跟陈诺聊得开心,也没有注意场边的变化,只一个劲的与陈诺把臂言谈。这样说着话,不觉间也就到了太守府,张杨也已经准备了宴席,亲自请陈诺等人入席。陈诺入城只带了典韦等十数人,其余朱灵、潘璋二人则让他们领兵在城外驻扎。 此时入席,其他人都打发下面去用餐了,只单单留了典韦在身边。 张杨眼看着陈诺身后立着的那个铁塔汉子,一下子想了起来,笑道:“壮士口还渴否?若然,可跟这位将军到下面去饮酒吃些东西,如何?” 典韦随行保护陈诺,当然不会离开,虽然他平生最得意者莫过于大吃大喝,但他在此时也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丢下陈诺不管,当即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一句。 典韦如此举动在他人眼里看来是倨傲的表现,有些将军已是不悦,沉下脸去。陈诺看在眼里,便让典韦可先下去饱餐再来。那典韦环视了席上众人一眼,看一个个不悦的脸色,更加不放心了,但若是拒绝陈诺的命令,似乎有碍陈诺的威严,典韦眉头一皱,只好说道:“罢了!若张将军愿意赏某一口饭吃,就请让人端来三大碗,某就在这里站着吃就是了,便是没有下饭菜也无妨。至于水酒,某家量小,不喝也罢!” 典韦的酒量陈诺是见识过的,他说量小,不过是怕一旦喝上就不停歇,到时醉了无人保护陈诺周全,故而有此一说。 不过典韦说要在此用饭,众人听来也是好笑,想他这样的一个小小下吏在此济济一堂的将军跟前,哪里有他的一席之地?纵然是站着吃,那也不成体统,是以虐笑之。 那张杨一愣,看了陈诺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也即哈哈一笑,一拍手:“准了准了!” 典韦前后的表现虽然有些突兀,但在张杨眼里却是憨直,对于这样的人他很是欣赏,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仔细一看,只见典韦此人虽然面貌粗鄙,但身材雄壮,劲力自然不弱,且背负双戟,如铁塔一般立着,当真给人一种危乎高哉的感觉,是条汉子! 只可惜,他军中却无这样雄壮之人,想陈诺能将此人收在帐下,且能厚得其心,可见陈诺其人也的确不简单。想到这里,对于此次冒险借道给陈诺一事也是稍稍释怀,觉得这个赌局他一定能赢。想着贼人有厉害人物,若能得陈诺身后之人相助,也必能敌之。张杨想到这里,不由开怀一笑,与陈诺举杯甚勤。 典韦虽然自请三大碗饭,不要酒菜,也愿意站立而食,但张杨身为主人,自然没有如此的待客之道。不时,在门边又临时添加了一张食案,酒菜米饭片刻端了上来,张杨哈哈一笑,请典韦入席。典韦还不想动,要按自己的意思站立而食,让他们将米饭端给他就是了,但听陈诺吩咐,他也只好应了一声,谢了张杨,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踏步走到门边,跪坐在食案前,抓起大饭碗就囫囵吞枣的饱食起来。 在典韦跟前的食案上摆了熏肉腊鸭之类的,但典韦是看也不看,既然说好吃白食,那就遵守到底。而且,就连他平时爱喝的酒水在面前,如若未见,只尽管吃饭。也没见多大功夫,典韦将三碗米饭接连吃尽,打了个饱嗝,方才从苇席上长身而起,再次向张杨拱手谢过,仍是畴立在陈诺身后。 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将三大碗饭消灭殆尽,也着实唬住了旁边众将。再看张杨,不由得两眼放光,笑问:“壮士一餐三大碗能饱否?若未饱,可再让人端上三大碗,壮士勿要客气。” 陈诺是知道的,典韦饭量大,三大碗不算什么,平时都是吃五六碗才罢休的。他也知道,典韦酒不敢喝,是怕醉酒误事,饭吃半饱,却是怕太撑了,若出状况就不好应付了。陈诺想到这里,对典韦,他真是没有话说,甚至说有点感动,恨不能拉他坐下与自己同席,让人吃饱喝足方好。 但在席间,他毕竟不能这样做的,所谓尊卑有别,在有汉是看得很重的,绝不能乱了规矩。私心里也就罢了,在此宏大的宴席上,可免则免罢。而且,若这么做了,他自己的威严也就跟着扫地,眼前的这些将军就更加小瞧不起他了。 典韦被张杨这么一问,脸上微微一红,仍是违心的说了句:“张将军客气了,某已饱食,无须再添,” 张杨一听,只好点了点头,心里也是颇为满意。举起盏来,继续款待陈诺。那些相陪的文武们,在张杨的示意下,也一个个轮流着给陈诺敬酒。就算有那么一些不愿意的,那也得给张杨的面子。好在陈诺酒量大,能盏来酒空,他的豪爽之气也颇为感染了那些先前还小瞧不起他的那帮文武,嘴上不说,心里面着实对陈诺隐隐有了敬意。 菜冷了又热,酒冰了又温,这场宴席一直喝到天黑方才散去。 第五章:典韦之威 张杨为陈诺设的宴席一直到黑方散,那些参加宴席的文武,大概都是醉倒一大片,有些都悄悄退了出去。就算没有醉的,应该也迷糊得差不多了,不是狂吼就是乱叫,有的甚至借着醉酒耍起了酒疯,拍案骂詈,抓起盆中吃剩的残羹乱掷乱扔,全没了体统。 平时那些有怨隙者,干脆卖疯到底,拔出刀来,跟对方大呼小叫着比划了起来。虽一时没有动手,却是声音越嚷越大了,干脆比起了嗓门。 那坐在上面的张杨到底有些酒量,脑袋还算清醒,看着部下们闹了起来,随口骂了两句,倒是并不放在心上,时不时的还要劝上陈诺两盏酒,怕陈诺没有喝好。陈诺瞥眼看张杨如此坦然,也就陪着笑脸,跟他一盏盏把将了下去。而站在陈诺身后的典韦,则是时不时的撑目而视,虎视眈眈的冷眼瞧着这些醉汉。 “嗖!” 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突然甩出了一只鸭腿,径直朝着陈诺飞了过来。陈诺时刚刚捧起酒盏,突然就感到不对劲,赶紧身子一歪,向旁边让开。倒是典韦眼疾手快,鸭腿未至,闷哼一声,手一挥,已将其抓在了手心。 典韦先前还不知是何凶器,方才撑开一对牛眼愤怒的瞧视着,及至发现是一只鸭腿,眼睛里霎时间就喷火了。可恶!这是谁,是谁!他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眼,那些人虽未注意,但片刻间就被典韦愤怒的气场给吸引了过去。这些本来醉酒者,皆都清醒了过来,被典韦虎视眈眈的瞧在眼里,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倒是一个个已吓得噤若寒蝉了。 典韦身量不小,且躯体粗壮,如铁塔一般的人物。他不怒时本来就显得很是丑恶了,及至他发气怒来,双眼瞪起如喷火,谁人不怕? 倒是对面一人突然哈哈一笑,醉眼相睨,看了典韦良久,这才发现不对劲。咦了一声,方才知道是鸭腿失了准头,扔错人了,赶紧连呼:“错了错了!” 典韦鼻子一哼,哪里跟他理论这些,啪的将手中鸭腿往那人脑门上一砸。典韦准头十足,那人啊哟一声,当即抚着头额大叫了一声。声未歇,典韦猛虎一般身姿已然飘然而至,一只手揪住他衣襟,一只手则按在他面门上使劲按捺着。那人害怕得大叫起来,顷刻只觉脸上滑腻腻的,很是恶心,就知道是被他满手的咸鸭腿的油渍给涂污的。 他努力睁开双眼,想要辩论,或者求饶,不想双眼被盐咸得止不住热泪盈眶,哗哗的直流。想这位平生征战沙场的将军今日出了这般丑态,实在是奇耻大辱啊。想要对那些看到的兄弟说声俺没哭,可惜眼睛就是不给争气,巴拉巴拉的直流泪。 贼厮还敢哭!典韦平生最瞧不起这种人,闷哼一声,又即操起一只巴掌大手,哐哐的接连在他脸盆上甩了两个巴子。直打得那人满嘴吐血,门牙也给打下了两颗。 典韦本来对于进入野王城一直担着心,就害怕这些人心怀不轨,对他主公不利,故而神经一直紧绷着。为此,他酒也不敢喝,饭也不敢多吃,甚至连双眼也不敢轻易丢开。现在倒好,他们竟然敢以‘飞腿’来袭,分明是蔑视他家主公。典韦神经本来就紧张,这时更加认定此人心怀叵测,是要害他家主公的,所以有必要先发制人。 既然都动手了,就不怕将对手打残。典韦甩了那人两巴掌,又操起拳头,还想要那人尝尝拳头的厉害。但幸好被陈诺及时制止住,这才没有将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旁边那些半醉半醒的将领一见,也都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家伙打起人来简直是要人老命啊!那些不忿的,当即是啪啪的推案站起,欲要刀兵相见了。这些人虽然一时不敢上前,好歹有旁人壮胆,也好远远骂战。再加上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门外护卫的注意,很快就聚拢了一批士卒,只是将军张杨一时没有下命令,他们也不好随便闯入。 眼看局面被搅得一团糟,陈诺是苦哉了!心知怪不得典韦,典韦就是这脾气,更何况,他是为自己才出的手。但若是因为这事跟张杨闹翻了,那对他此来宛洛的布局就完全打乱了,而这关键的一步是决不能有问题的。再说,他此次入城才带了十几个人,在张杨地盘上闹僵,这不是自找苦吃吗?若闹大了,轻易还出得了城? 陈诺眉头一皱,看来此事只得从权处理了。赶紧是对着典韦呵斥一通,说他不该如此鲁莽行事,又要将典韦交给张杨处置,任由张杨是剐是杀。张杨的那帮部下起先还想借口刁难陈诺一番,但看陈诺如此讨饶,好话说尽,又且对于典韦丝毫没有回护之意,倒是堵得那些人没有二话了,只能是静观着张杨,看他们的将军怎么处理。 张杨则不然,他心里本来就对典韦颇为看得起,惜他是一条好汉,当然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而罪责于他。更何况,他既然有心要结交陈诺,想要利用他的势力来摆脱目前的困境,也自然不会愚蠢到急着跟陈诺翻脸。只他平时御下无术,虽然贵为将军之尊,他的这些部下有时对他却是颇为不理睬的,甚至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他威信不足,自然是人微言轻,在此之时说的话也没几个听得进去。张杨一看,头皮发麻了,他连连跺脚,爬起身来,只好下去一个个的解劝起来,且是温言软语以待。 若非是陈诺亲眼所见,也不会想到,张杨竟然是如此软弱之人。再看他的那帮部下,先前还是慑于典韦的余威,一时是呆愣在旁,准备是袖手旁观,以待其变。只是眼看他们的将军张杨走了下来,那一个个立即是嚣张起来,好像是有多大委屈不伸,多么不忿的事情赶上,相继是拎着刀子,更是一个个吹起胡须瞪起眼睛,趁机骂了起来,又像是哭诉一般。 当然,那些开骂的将军们,在被典韦突然回视瞪了一眼后,也立即是气短了,支吾了两句,赶紧吞声。但要是被典韦横了一眼就不说话了,似乎太怂了点,于是胆怯者立即转过身来,扯起旁边同僚骂了起来。 “哇哇,你骂俺作甚?” 于是那些莫名其妙被骂的便立即回骂了过去,矛盾转移,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张杨看见,连连跺脚,这是怎么回事啊,没劝好还引得自己人打了起来,说出去成何体统。张杨咆哮着,但好像没有人听,仍是一个个故我的骂詈着,完全不把张杨这个太守放在眼里。 陈诺看到此,不禁摇了摇头,如此无能之人,也不知是怎么在河内立足的!想若非张杨往日积攒的一些声望,加上太守的身份,只怕这些人早翻了天了。不过,这只是他温和的一面,御下无方罢了,但是他能打仗,却是不争的事实。要知道,在张杨就任河内太守之前,此一带山区多为黑山和白波这两伙匪徒横行无忌,若张杨没些手腕,焉能在此立足?可见还是不能轻易小瞧了他。 且不管张杨与部下相处之道如何的软弱,但此时既然他陈诺在,那就决不能让这些人闹僵起来坏了他的大事,看来有必要是插上一手了。 陈诺想到这里,将那忙得团团转的张杨拉到一边,附耳跟他说了两句。那张杨一听,抬起头来看了旁边立着的典韦一眼,脸上不免露出狐疑之色,但看陈诺对他点头,他也只好听从了,袖子一甩,跺脚到一边去,也不理这些人了。 这些人先还吵吵闹闹得十分卖劲,可突然没有了劝架的,再吵下去似乎忒没有意思了点。转眼去看,平时那个和事老张杨,此刻已经转而归于席面了,就连客人陈诺也跟着回去了。 倒是那个典韦,抚着腰刀,虎视眈眈的瞪视着他们,且对着他们一步步紧逼了过来。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些人赶紧闭了口,脸色颜色变得刷的难看了。 这些人不安,那个转身重回席面的张杨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谓是衷心惴惴。要知道,这一手他一前可从不敢用啊,就害怕那些将军因此而不能为其所用了。如今日这般,虽然是提起了勇气,但坐在席面上却是两股颤栗,额头冒汗,只怕要是哪个不小心喊了一声,他就要跌下席面,再去赔礼道歉了。 可奇怪,那些吵闹的部下,在看到张杨走后,突然面对眼前这个铁塔一般的壮汉,瞪视气蔫了,吵闹的声音顷刻被压了下去,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那些精明点的,则趁机告退,赶紧遛了出去。而那些尚在支撑的,又被典韦鼻子一哼,如雷击耳,吓得两腿一抖,酒醒了。抹了一把汗,赶紧走人。 陈诺也没想到典韦之威若斯,轻轻叹了一声。那张杨也是抹了一把汗,不相信他的这般闹事撒泼的部下就这么轻易的散了去,正要起身,只见门外一人高喊一声不好了,未及相询,已是将他吓得身子一抖,气蔫了。 第六章:叛将事件 张杨突然听到大厅外一声不好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部下们心里不忿,在下面闹起事来。这时,厅外奔进来一名士卒,向张杨仓促行礼,道:“将军!孙将军反了!” 张杨身子一颤,眼睛急转。 就在前不久,他督率大军围剿白波贼,刚开始战事还算顺利,将贼节节击退。不想后来又杀来了一伙贼兵,乃是白波贼的同伙,这伙贼人中有一个将领特别的厉害,一把斧头接连劈杀他部下多名骁将,张杨军士气大跌。张杨无奈,只好带着人马撤出重围,回了野王城。 只是,白波贼经过此一战扭转战局,便不将张杨放在眼里,于是连兵大进,攻略周边诸县。而张杨,因为士气不整,又出现了士兵叛逃的现象,那就更加疑神疑鬼了。有士兵叛逃的经历,他对部下将领也开始不相信起来。所以,就算接到周边诸县的紧急求助文书,他也是一般置之不理。他以野王为大本营,他怕的就是在他带兵出去后,他的那些部下不忠诚于他,会将野王城也给出卖了。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因为上次所接触的那个持斧贼将了。他对他仍是心有余悸,每当有人建议发兵相助时,他就反问他有没有本事击杀那持斧将,往往这样一问就没有人再敢轻易接下话茬了。 也正是因为白波贼最近猖獗起来,张杨自感有点无力应付局面,而恰时陈诺一封书至要借道河内,方才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陈诺之名虽然只是在这数月间崛起的,但他一次次以少胜多的战役他却是耳闻的,像他这样一个能打战的人,又恰好有求于他,张杨如何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自己力有不逮,却正好借助陈诺之力来对付这些白波贼,又有何不可? 张杨有了这个私心,自以为高妙绝伦,也不跟他人商议,更不听他人的反对意见,乃以一力促成陈诺的河内之行。而正是因为有求于他,故而对于陈诺他是刻意逢迎,又是亲自出城十里相迎,又是亲自为他设宴款待,要的就是让陈诺感到他的热情,到时再求他时他自当不好推却。 再者,也因为看到典韦,让他联想起了那个持斧贼将,故有意将他两进行对比。他在多方观察后,发现此人不但雄壮,且身手敏捷,当是个厉害角色,故而期盼他能够与持斧将对战一场。而此人若能战胜了持斧将,那么那伙白波贼也就无能为力了。也正是如此,也就不难理解张杨对于典韦的喜爱,自然对于他宴席间某些小小的冒犯都不将其放在眼里。 本来,在此之时,白波贼一步步逼近,他张杨却一直没有发兵以抗,以至于有许多的部下表示了严重的不满。而他,也在时刻担心着会因此事酿成什么祸患。不想,此时一句孙将军反了,一下子触及了张杨紧张的神情,吓得他身子一个哆嗦,一时无话,脑子里霎时间想到了总总更坏的可能。 “不过……” 那传话的士卒喘了一口气,接上话头:“不过孙将军出城未及,幸好被守城将士及时发现,目下已将他拦截住,抓了回来等候将军发落。” 张杨一听,重喘了一口气,吓死他了。想若不是他的脾性好,早将这传话的给拉下去斩了。这样话不好一句说完啊,害得张杨差点崩溃了。 陈诺就在旁边,看到这里,也是摇了摇头,不由感叹:“这张杨还真是个老好人啊,不过以他这样的御下之术,如何能长久?怪不得他这条性命最后还是断送在了他自己部下的手里,被个什么杨丑的人给杀害了。不过想想,其实这也怪不得别人,是他的脾性决定了他的命运。” 那张杨犹豫了一下,便即让人将那个叛将带上来。 那被押上来的孙姓将军已是五花大绑,头低着,似乎叛逃没有成功,如今再看到张杨有点惭愧了。 这位孙将军好歹在张杨麾下有些时候了,他们之间交流的不多,但好歹共事过,是有些感情的。那张杨第一眼看到孙将军,差点忘了他叛逃的身份,就要问左右为何如此对待孙将军。及至恍然明白过来,赶紧又是尴尬的坐了下来,但屁股却有点不自在,都不敢靠上脚跟了,好像孙将军如此的惨是他给害的。 场上气氛有点尴尬了,张杨不问话,总不能让孙将军傻乎乎的自己招认了吧? “咳!” 陈诺实在忍不住了,想要告辞,但张杨显然还有话要跟他说,也只好傻愣愣的陪站着。那张杨被这声轻咳给惊醒了,看了看左右,方才尴尬的整了整衣袖,问那孙将军:“德茂,你为何要叛我?” 眼前的孙将军名坤,字德茂。 孙坤听张杨如此一问,身子一震,事到如今了,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方才抬起头来,瞪视着张杨。张杨与他目光一接触,脸上一红,被逼视得有点尴尬了,刻意回避开。 孙坤嘿然一笑,鼻子一哼:“张将军这话有点不对了,我要走便走,如何谈得上背叛二字?再者,如今白波杀来,而将军又无御敌之心,且一味的困守野王,难道是等天雷击杀那伙贼寇?亦或者,我等陪将军一起等白波贼杀到,然后我们再一起陪将军送葬?如此,才是将军你愿意看得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觉得继续呆在这里等别人杀上门来,还不如趁早散伙,各走各的,将军说呢?” 对于野王城的状况,其实陈诺在出发之前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今听这位孙将军的话,的确还是有点道理的。 那张杨一听,眉头一耷,心里也害怕起来。 孙坤分析的是不错,这其中就道出了他的私心。当然,他最担心的也正是孙坤所说的‘各自散伙’,若众人都如他这般心思,那该如何是好?孙坤现在是捉来了,而那些有这种心思的人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干出孙坤这样的事情来?既然孙坤就在此,那么如今也只能是借着孙坤这件事情来向其他人表明他的心迹了。 张杨屁股是坐不住了,赶紧从席上走了下来,向孙坤连连拱手道:“德茂息怒啊!也是本将军没有考虑周全,本来本将军是有心要与白波贼决一死战,奈何白波贼太过狡猾,而我这边一时又无猛将,不得已暂时罢兵回来。再者,我可从未有说不发兵的啊,更不可能是等他白波贼杀到城下的,德茂你为何要一时耐不住,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先前,众人要求张杨发兵,张杨不许,而一旦被部下逼得急了,只好说,明天明天。而明天呢,永远也看不到。对于张杨的话,孙坤是听腻了,也不理他,鼻子一哼,别过头去。 若孙坤都说服不了,他这个将军还能说服其他人吗?眼看孙坤不开口,毫无反悔之意,心里是大急,赶紧又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而孙坤,已经听得腻歪了,对着他吼道:“要杀就杀,还要啰嗦什么?既然你说我叛逃,我叛逃就是了,何要啰啰嗦嗦说这些?” 张杨鼻子一酸,心道:“我说这些难道你还不明白,还不是想说动你明白本将军的苦衷?只要你明白了,其他将领自然也就明白了。”然而,面对孙坤咄咄逼人之势,张杨语气更加软了下来,差点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那孙坤也是不耐烦了,心里烦恶,实在受不了,说道:“好了好了,张将军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张杨立即道:“只要将军认个错,本将军便放了你。” 原来这么简单,孙坤没有犹豫,立即照着张杨的话说了。那张杨一听,心里大悦,赶紧让左右松绑,并让人斟了杯热酒,亲自捧到他手里,让孙坤喝下。孙坤看到酒盏里仍有热气的酒,再看到张杨殷切的目光,心里还是迷迷糊糊的,一直没有明白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叛逃的是我,本来求饶的该是我才对。只是我不愿开口,怎么张将军却反替我求起情来了?这真是天下奇闻。不过张将军如此做来表面看倒是坦坦荡荡的,只是他当真不恨我?” 看了杯中酒一眼,心下突然一惊,难道张杨所赐下的这杯酒里会有毒?不过,这也罢了,反正都是一死,怎么样都是死了。孙坤不再多想,仰脖子一口喝尽了。闭上眼睛,等了半会,却并没有发作,方才轻吐了一口气。不过这样反倒让孙坤更加疑惑了,张杨对他的叛逃不但不给予处罚,且能降尊以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 其实他哪里想到,在张杨心里,能够劝回一名叛将是可喜,但他的作用远不在此,他要用他的‘以德报怨’来感动其他将领,让其他将领都对他忠心耿耿。他自鸣得意,却在旁人陈诺眼里看来,不得不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怪不得杨丑杀他,原来这就是祸根啊。张杨连叛将都如此草率处理了,其他人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第七章:徐晃徐晃 陈诺在野王城呆了一个晚上,本来准备是第二天向张杨告辞的,没想到,白波军突然的袭杀而来,迫使陈诺不得不暂时在野王城稍作逗留。 本来,在这之前白波军尚在野王城百里之外活动,但因为张杨老是不发兵相抗,便不将张杨放在眼里。再说,他们在出发之前也已经联系好了城内一些反对张杨的势力,这其中孙坤就是他们花重金策反的。本来他们是计划让孙坤与他们里应外合的,只这孙坤尚有一丝良心未泯,又害怕事败自己无法走脱,故而欲要连夜开城而去,以迎白波军。只孙坤最后没有走脱,为守城士兵发现,将其捉回交由张杨。而白波军既然已经决定要联合攻击野王城,自然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失误而中断计划。 于是,在天未亮前,三路白波军共计两万余人,按照之前的约定集聚野王城下,对野王城形成合围之势。 当此情况下,张杨自是急得团团转。他手上也有个两万左右的人,但大多都被分散了,留在野王城的兵力不足七八千,所以说他与贼兵的势力尚是悬殊。若单单以他这么一点人马,他当然没有底气与白波决战,但好在陈诺恰在他城中,且他的三千人马还在十数里外,尚未被白波军发现,像这样一支奇兵,他们当然要好好利用。 在得到白波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后,张杨立即是亲自去请陈诺,跟他商议,说了自己心中所想,想请陈诺帮忙共同御敌。当然,现在陈诺也被困在城中,他就不相信在这件事上他能够轻易撇得干净。而陈诺,大概在这时也终于明白了张杨自始至终为什么对他如此的看重了。若没有今日白波军兵临城下,只怕他也会找借口让他留下来对付白波军的,看来张杨这‘老好人’也并不是很单纯啊。 张杨有难,他陈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且为了大局计,这一战他必须跟张杨携手共进。若张杨的野王城为白波贼兵攻打下,那后果当真就不能设想了。不说从此他借助河内势力以制衡冀州的计划就此泡汤,且河内有可能因此落入西凉众将之手,或者是为袁绍所掌控,不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是对他陈诺不利的。 陈诺出战,势在必行。 当此之时,张杨点起城内人马,与陈诺等人并肩杀出。至于陈诺城外的那三千人马,陈诺也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消息,让潘璋、朱灵二人速速带兵前来支援,但不要出现过早,只用当做奇兵出现,到时可给贼人一个措手不及。 那白波军的三支人马也已经在城外列阵摆开,双方战鼓齐鸣,战争一触即发。 尚未开战,那张杨便指着对方阵中一员贼将说道:“陈将军,你可别小看那持斧贼将,可厉害着呢,有万人不当之勇。前些时我军遭遇此贼,部下竟有三五人接连为其斩杀,实在不可小觑。依我看啊,将军身后这位典将军或许能一战。不过,我看也未必能够打得过此人。哎,若不能胜了此子,天下只怕因此讥笑你我手上无人。鄙人倒是没有什么,可就怕因此玷污了将军你的名声……” 张杨这小子还真会激将人,陈诺没理他,只是笑笑。他身边典韦可不高兴了。 “哼!” 典韦鼻子一哼,脸上一黑,瞪视了张杨一眼,又去看对面的那持斧将。不过也别说,这贼将身材高大,且手持巨斧,威风凛凛,当是有些本事。但若被张杨在他主公面前说成他也不能敌此将,典韦自是愤恨之情溢于言表,不服气了。 要说起对面持斧的贼将,张杨可能一时还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陈诺早是一眼认了出来。 就在去年时,他曾在河阳见过此人。当时韩馥部将赵浮为了给袁绍施压,增加韩馥坚守冀州的决心,就曾联合白波军杨奉一部,以为外援。杨奉当时的确是带兵来了,且在城中稍稍逗留,当时杨奉入城饮酒,陈诺也在陪客之中。陈诺且因为杨奉身后一人生得雄壮,且持斧在手,一下子猜出此人必是曹魏五子良将其一的徐晃,还曾以酒相敬。 徐晃当时捧酒在手,且饮了陈诺送上来的水酒,对于陈诺还算是很给面子的。只是,他们二人自那次匆匆别后也就难见一面了,没想到他这次又是随了杨奉出征野王,不巧在此地相遇了。 那白波将杨奉,显然对陈诺仍是有点印象,他突然在这里见到陈诺,也是吃惊不小。当年他见陈诺时,陈诺在韩馥军赵浮手上不过小小的一个驿吏,没想到数月不见,如今已是单独领兵作战的大将了,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对于陈诺的名字,他在那次匆匆一面之后也时常听到,但和所有人那样,对于这个陈诺,他可从没有联系上以前在河阳见过的那个陈诺联系上。只是此时,看他端坐马背上,一身甲胄,头戴兜鏊,身披战袍,威风凛凛,已不复往日之清瘦,俨然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了。 不知为何,杨奉面皮动了动,转眼看了看身边的徐晃。 徐晃当然不会忘记当日那个给他敬酒,且能一口道出他表字的陈诺。但在徐晃眼里,此时相遇,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仍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旁边杨奉看在眼里,不觉摇了摇头,低声向他说道:“对面那人汝尚能识得否?” 杨奉遥指陈诺,对面陈诺也早已注意到了,故而对着他点了点头,但眼睛却是瞧向徐晃的。徐晃被杨奉一问,又被陈诺一双目光投射而来,知道此时否认不智,便即点了点头,打马上前,向陈诺拱手道:“当日的驿吏陈诺,如今的堂堂陈将军,别来无恙否?” 突然听徐晃这么一说,倒是先吓了张杨一大跳,心里打鼓,双颊褐红的看向陈诺。他可没有想到陈诺与这个持斧的贼将互相认识,可笑的是,若此二人关系好,那他此次请陈诺来帮忙,岂不是自找麻烦?自是抹了一把冷汗。 陈诺当然知道张杨心里所想,见他目光扫视而来,赶紧低声向张杨说道:“张将军勿要他疑,我与此人不过一面之交。” 张杨听陈诺一说,发出轻嘘了一口气,伸袖子偷偷抹了一把汗。 既然徐晃没有什么好避讳的,陈诺自然也不便躲躲闪闪,当即打马上前,向徐晃一拱手:“让公明兄见笑了!昔日的驿吏成今日的沙场小将,实在是为形势所迫,不得已尔。倒是公明兄多日不见清减了许多,公明兄,还望努力加餐!当然,若公明兄能给鄙人机会,鄙人倒是很愿意在邺城设宴,专侯公明兄大驾光临,小可是不胜荣幸!” 陈诺这话有点不厚道了,分明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了,或者若是徐晃不从,也可强迫其从,的确有点霸道。徐晃身后杨奉鼻子轻轻一哼,要看徐晃怎么说。那徐晃听后也只是哈哈而笑,说道:“如此,陈将军你也太过看得起鄙人了,不过邺城路远,我看不如待我打破了野王城,再让我请将军如何?” “大言不惭!” 张杨身后小将杨丑早已经不耐烦了,听徐晃大言要打破野王城,当即是拍马上前,挥着一把大刀提马冲了过去。那张杨因为先前曾在徐晃手上吃过亏,自然对徐晃心有忌惮,故有意激将典韦与此人战。而这位杨丑,在上次张杨出战时他是坚守野王,没能领教徐晃的厉害,自然不将徐晃放在眼里。又听他家将军回来后多次说徐晃如何如何厉害,也已是心有不忿,如今徐晃就在眼前,且其说话毫无忌惮,在他听来极是可恼。他有心要在三军之前表现一番,故而不待请示张杨,便即冲了出去。 两地相距本来也不过数十丈远,且杨丑提马片刻就将冲到,那徐晃看到,倒是不徐不疾的向陈诺道了一句:“陈将军,那么你我就这么说好了!” 一语未了,杨丑手中大刀望着徐晃当头砍下。徐晃是猛的一扯缰绳,马向旁边一闪,险险的避过了他这一刀。那杨丑一击虽然没有得逞,但在他看来,徐晃却只以避让相对,心里也就更加看不起徐晃了,以为徐晃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了。那杨丑一旦得意,立即是紧追不舍,举着大刀,又是接连劈下数刀。 杨丑用的是蛮力,刀耍不断,而徐晃则是能不战则不战,不与其硬拼。这两人一个猛攻,一个避让,在一般人眼里看来,杨丑好像是占了上风,白波那边自然替徐晃担心。 其实不然,陈诺冷冷看在眼里,也知道徐晃这是在故意消耗杨丑的力气,以期一击而中。他也不说话,反正对这个杨丑他是没有什么好感,如其等将来他来杀张杨,还不如就此死在徐晃斧头之下。虽然张杨无能为,但在陈诺看来,保张杨比起杀张杨更加符合他的利益。 也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惨呼,陈诺瞥眼看去,果然徐晃在多次避让后,果断完成一击,一斧头砍下了杨丑半只臂膀。张杨身后军民噤声,白波那边则声势大振。 第八章:二虎相斗 徐晃一斧头下来,杨丑惨呼一声,眨眼间半条臂膀丢了。 那杨丑也害怕了,眼看徐晃又要再来一斧,如何敢接,赶紧是虚晃一刀,打马向回跑去。 阵上张杨一见,也是吓得脸色铁青,慌忙的看向陈诺。 陈诺身边典韦可不认得徐晃,早前被张杨撩拨已是心有不忿,只是看在陈诺面子上一时没有发作,此刻见徐晃耀武扬威,伤了杨丑,他也有意要与他见个高下,故而将眼看向陈诺,意思是请求陈诺准许。 陈诺自从去年在河阳城见过徐晃后,便有心要收其为己用。今日有这机遇,当然不能放过。但他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汉子,若非以武力屈服,就算捉了他,也必心有不甘。既然这一战不可免,陈诺当然不会阻止。 陈诺向他一点头,交代他一句:“徐公明我甚看重,典君或可擒拿,但切莫伤了他的性命。” 典韦微微一愣,随即应诺一声,即步行冲出。恰时杨丑兜转马来,眼看到了己方阵前,又有典韦杀了上去,方才松了一口气,一头栽下马背。当即有张杨身边步兵上前,将杨丑抢了回来。那旁边张杨看得心惊肉跳,本要责备他两句,但话一到嘴边也就不忍了,只挥挥袖,让士兵将他抬入城内致伤。 杨丑逃走,徐晃倒也并没有继续追赶的意思,只是拎着斧头,手撩了撩胡须。他身后的白波军则欢欣鼓舞,士气张扬了上去。典韦请了命,片时即踏步而出,远远的朝着徐晃直奔而去。 典韦未至,徐晃心里就是微微一惊,明显的感到了一股杀气。他虽然自负武勇,但面对典韦奔腾而至的气势,也不由暗暗赞了一声。他也不敢大意,赶紧是扣着斧头,提马直冲他而来。 典韦虎步向前,人未至,气势已臻。他咆哮一声,拔出腰间那把长刀,身子一低,朝着徐晃胯下马前蹄砍去。徐晃虽然手持的是一把长柄斧,但面对典韦突然的低身横扫,自知不能护全胯下马,只得是仓促间身子向上一拔,离了马背跳往旁边。噗的一声,典韦长刀砍到徐晃胯下马前腿,那马急速向前冲出的身子仍是飞出丈外,但两只前腿却在原地啪啪落下,鲜血汩汩而出。 再看那失去了前腿的马匹,已是笨拙的向前栽倒,两只后腿直蹬着,但也别想再跑了。 典韦一击虽然扫断了徐晃胯下马,但对徐晃却未曾造成影响。反而,徐晃因取舍得度,游刃更加有余了。他舍了胯下马给典韦,身子拔起向旁边闪去,但紧跟着,他的一把斧头早已算准了典韦上起下落的方位,一斧头罩了下去。 典韦一刀砍倒徐晃胯下马,身子是低着的,他这一击虽然得逞,但因为霎时间失去了目标,反应自然迟钝了些。片时功夫,等到他感受出来,头顶的斧头幻影也似的漫天罩下。典韦此时想要逃窜根本是不可能了,但他也只能是拼了全力挥刀上击。噗的一声,长刀在典韦手上折断,虎口处鲜血淋漓,手臂被震得发麻。 徐晃是自上而下砍下的这一斧,力道用得霸道,他十分的力被斧头居高而下也就发挥了十二分。而典韦则不然,他为了反击,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但因逆势则无形中消耗了两分。这样,顺逆之势也就可以显而易见了。而典韦与徐晃之间,要说起武力,他二人当也相差不了多少,这下又因为顺逆有差,典韦是吃了大苦头了。 就连陈诺看在眼里,也是微微一惊,生怕典韦有事。那张杨却是心喜典韦一出手就砍杀了对方的马匹,算得是替他部将杨丑报了血仇,至于典韦一时的失利,他也只是轻啧一声,未及发表意见。 典韦手中长刀断裂,虎口流血,却也并没有让他感动挫败,反而因此激起了他更大的战意。刀从手而断,他立即身子一滚,在对方第二斧即将砍到之前,也已经滚到一旁,身子弹跳而起。 徐晃一击震断了对方的长刀,第二斧也没有犹豫,接着砍下,但最终还是稍微迟了些。在第二斧没有砍到前,以他以往的经验,也立即知道这第二斧可能出手已迟,于是他在心里很快计算着典韦滚落跳起的方位,准备这第三斧。 风驰电掣,徐晃这第三斧,在典韦立未稳之际,忽然砍到,力道雄浑,夹杂着粗劣的风声。 典韦在滚下跳起之间也已经将手中半截断刀丢了出去,此刻面前斧影迭至,虽心有余悸,但仍是毫无惧色。他沉声大吼,身子立未稳,又即向后猛然一窜,双手在这片刻间反负而去,往背后一抓,两支铁戟已然紧握在手。双戟生寒,呼呼齐出,望着徐晃斧头砸去。嗤的一声,火光四溅,徐晃,典韦二人各退一步,胸口气血片时翻涌不止,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那徐晃的第三斧虽然奔袭如电,但这斧挥出毕竟是由第二斧仓促变化而来,虽然看不出斧凿的痕迹,但毕竟在追求速度的同时力道不免打了折扣。而典韦,虽然是仓促拔戟,却是使出了浑身的力道。如他两人以速度撞上力道,且二人武力相当,自然谁也讨不到便宜。 徐晃自追随杨奉出战以来,也经过了数十场大小不等的战斗,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在他手上走过十数个回合。像今日这般,他接连砍下的三斧皆是气力与速度配合得妙到毫巅,能超生者只怕世上无几人。而今日,他这三斧头砍下去,不但没能够立即打趴下对方,且迫使得他自己胸口气血翻滚,这当真少有啊! 徐晃想到这里,不由仔细的打量了典韦一眼。眼前的典韦如一尊猛虎一般,手执双铁戟,虎躯震颤,自有其威风不可一世之相。而典韦,心里面也是在悄悄计算着,像今日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也只有界桥时与赵云之一战,还有以前在黎阳时战文丑时有过,没想到天下之大,豪杰辈出,如眼前这人的身手,也的确难得了。 典韦技痒,也不等徐晃再次杀上,早已是大喝了一声,徒步奔上,举戟来战。那徐晃更不打话,举起斧头向着典韦劈去。啪啪啪,戟来斧去,两道人影如鬼魅一般的缠斗着,不见其形,但闻其声。 徐晃一只斧头虽然厉害,但在此时明显吃了亏,不时也就落了下风。别人还看不出来,但陈诺却是心知肚明的。 想典韦自来擅长步战,他的一双铁戟更是在步战时方能能发挥到毫巅,此时与徐晃战,那是扬其所长。而徐晃就不一样了。徐晃手中战斧,利于马战,可惜他此时已失去马匹,必不能尽情发挥其优势。而他此时徒步与典韦战,那是避其长而扬其短,久战下来如何不落下风? 很快,只见徐晃闷哼一声,手臂上着了典韦一戟。徐晃脸上一红,不敢大意,赶紧是沉重应对。但纵是如此,他也明显感到逆势已成,一时难以翻身了。他这边失利,他身后的杨奉等人看来自然焦急。 那杨奉素来以徐晃为左膀右臂,随身不离,每临战斗,也必让徐晃冲锋在前,只要徐晃扫除了障碍,那么他接下来也就好收拾战场。而几乎每次大小战下来,徐晃皆能如其所愿,可如今日这般纠缠了将近七八十回合了还击退不了对方,且隐隐有落败之势,如果不心惊? 杨奉看在眼看,手心捉了一把汗,一时也没了主意。不过,他偶然间看到战场前徐晃胯下那匹已倒在地的战马,恍然是明白了过来,他立即是让部下让出了一匹好马,啪马而出,提醒了徐晃一声,让徐晃上马。 其实,在久与典韦战斗下来,徐晃是频频吃亏,心里也已经清楚的知道他的劣势在哪里了。但对方毕竟步行,若他骑马,未必讨得了便宜不说,且就算胜了也有点胜之不武的意味。更何况,他被典韦一直缠斗着,想要抽身去找马匹也没有那么简单。此时听杨奉提醒一声,又见后面马匹将要奔至,他也不再犹豫,立即是虚晃了一斧,抢在马匹将要错身跑过之机,赶紧是踩着单马镫,翻身上马。 典韦当然不能让他从容走脱,立即是举步持戟,向他那只踩镫的大腿扫去。风声劲疾而至,徐晃甚至来不及回身,立即是往上一窜,双脚踩在马鞍上,扯起缰绳,拽马而走。虽然徐晃是险险的躲过了典韦之一击,但这只马却是马腹被典韦戟刃扫到,立即是剜开了一条大口子,血流如注。马吃了痛,嘶鸣一声,尤自向前狂奔。 而徐晃,也因为失去了气势,心里稍怯,被疯马带回了阵中,向着自己人冲去,一时居然控制不住。他这一冲,白波军可乱了,立即是惊走不跌,生怕会被随后的典韦撵上一戟给劈开了脑袋。 陈诺看见,知道机不可失,立即提醒张杨发兵冲击。他则扯动缰绳,亲自追上,一面跑一面在后提醒典韦,让典韦不用理会他人,只需捉拿徐晃来见。 第九章:混战混战 徐晃一走,白波军大乱,杨奉等人还想要挽回颓势,奈何张杨听了陈诺意见,立即发兵冲击。两军接触,白波军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上风,却在士气上输了,被张杨等大喊大叫着杀入阵内,惊慌而走者无算,可想战力能有几何? 徐晃被胯下疯马绊着,害得他误闯入自家阵中,想要勒缰已是不及,而典韦又是持戟在后大吼大叫,随时都有撵上来的可能,徐晃一时心生胆怯,不得不紧扯缰绳,加紧向阵内跑去。 典韦在徐晃身后紧追着,陈诺担心典韦杀红眼会误伤了徐晃,不得不挺起长枪,匹马向前,紧追典韦、徐晃二人而去。然而,白波军一方虽然在前一阵受到了冲击的惊吓,士气一下子萎靡了下去,但他们到底在人数上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在抵抗了张杨大军的一阵冲击后,也立即组织了反击。 万军之中,徐晃在跑出一阵后,心知胯下马不能支撑长久,不得不翻身下马。然而,典韦这时也如跗骨之俎而至,持着双戟,向徐晃杀来,徐晃虽然心里惊惧,此时也不得不侧身应战。两人片刻间数个回合下来,自是荡出了一片空地,虽在乱军之中,也无敢犯入者。 白波军一方也正是因为徐晃拦住了典韦,使得后方没有受到惊扰,前军虽乱也一时也没有影响到后军的士气,他们片时也即加入战场,暂时扳回了颓势。然,这也只是一时的局面,也不知何时,白波军侧翼遭到一支奇兵的突袭,很快被突破了一条缺口,军阵大乱。这支人马,自然是陈诺屯扎在野王城外的那支三千人的队伍。此刻,他们正由将军朱灵和潘璋带领着,突然奇袭而来。 潘璋领三百骑在外围游走,而朱灵则领步弓兵冲入贼人腹心,大杀一阵。 阵内的徐晃,此时竭力死战,奈何因为外围的突破,士兵四走,止也止不住,他被乱兵一冲,裹挟着向后奔走。那在后的典韦,倒是眼尖,既然主公陈诺有令让他活捉徐晃,其他人他一概不管,那么他也就认定了徐晃一人,拼了命的追在他后面不放一步。倒是有些无心的白波军被挤到了典韦的前面,典韦是毫不犹豫,操起铁戟就砍。那些被典韦吓怕了的,愣是转身逃走无算,也就造成更加的混乱了。 典韦紧追徐晃不舍,陈诺却是被乱兵给冲丢了。他一人一骑一枪,先还是能远远的逮到典韦、徐晃二人的身影,奈何乱军之中非是一人之力就能够左右的,等到他被乱军裹挟着再次停下来时,别说典韦、徐晃的身影不见了,就连那些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亲卫也剩不到三五骑了。 陈诺向他们询问可有看到典韦的踪迹没有,众人找寻了一时,只能是摇头以对。但现在是在战场上,先还能获得片刻的安静,不时就有被冲过来的贼兵闯上,双飞避免不了又是一阵互杀。陈诺一面击杀,一面扯马向前继续追去。潘璋的游骑倒是看见了,奈何不在这边,陈诺一时也无法过去调来,只能是随着乱军向前奔去。 陈诺被这如水的乱军又是一阵裹挟,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一座山下。山上草木葱茏,山下却是乱石嶙峋,他呢,浑身浴血,只怕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他捏着长枪的手臂,此时突然停下来,亦觉得一阵轻微的颤抖。这也难怪,他刚才一阵冲杀,片刻不敢停留,在他这杆长枪下死伤之人应达二三十左右,像他这样不间歇的拼命刺杀,消耗了不知多少的力气,此刻一旦停下来,使枪的手臂焉能当即适应,是以有一种颤栗虚脱之感。 刚才情况紧急,他不能不拼命厮杀,也就没有顾得上身后那些紧跟的亲卫了,此时回头一看,已无一人跟上,但也同时将那些贼兵也甩掉了。只是,他刚刚松了一口气,片时就发现不对劲了。眼前的山上,突然又出现了三五十个挥刀弄枪的汉子,一面大喝着,一面向他一人一骑冲来。 看这群人的装束,当也跟白波军差不多,同为匪类。不过看他们惊慌的样子,应该不是预想埋伏在此的。但他们人多,皆是精壮之士,而他已力战了一阵,此时再与他们搏斗实在不智,他还想着凭借胯下马,跑了再说。 但他哪里知道,他刚才一阵囫囵冲杀,虽然勉强杀出阵来,奈何胯下马身躯上下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再加上先前一阵疯跑,一旦停下,精神松懈,身子也立即虚脱。陈诺扯马,转身就要走,只觉胯下马身躯一震,陈诺暗道不好,立即是将身踏着马背,向旁跳开。片刻间,刚才还好好的一匹马,此刻哀鸣一声,轰然倒在了地上。 陈诺还尚不及思考,冲在最前面的两三条汉子也已经杀了上来,将陈诺裹在了垓心。既然已经无路可逃,他陈诺也只好沉重应对了。他大喝一声,挥舞着长枪,啪啪啪扫了出去。这枪虽出,奈何手臂上仍是柔软无力,打在人身上全无力道,自然是枪.刺不准。那两三条汉子先还是被陈诺起手的架势给唬住了,及至枪挑在他们身上也并没有觉得多厉害,举手也就挡下了,是以不将陈诺放在眼里,呼哈着杀奔上前。 陈诺一击无功,片刻间后面又有五六个赶了上来,陈诺心知,若被贼人全数赶到,那再想脱围,只怕很难了。他一击不能中,心下怒气腾的升起,一支枪在手,随着喉咙里迸发而出的雷吼,啪啪击出,立即就有两个贼子应接不暇,被挑中了胸口,打趴在地。 刚才还轻蔑于陈诺的贼人,在看到陈诺发飙后,也是心里徒然一寒,不得不小心应对。陈诺此时全没侥幸的心理,知道若不力战,只拍今天就得把小命丢在这里了。是以在击倒了两人后,又即挥枪大战,枪出如风,片刻又刺死一人。也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些跑在后的贼人,也是三三五五的赶了过来,很快集聚了三五十人。 这些人将陈诺团团围在垓心,一阵呼喝大战。陈诺手使一杆长枪,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倒是越发的沉着起来,一杆枪挥舞得越来越顺手。陈诺手中长枪使得有模有样,且深谙套路,自然不是胡乱使出来的,这还得得益于赵雪。 在此之前,他从赵雪手上习得了这手‘赵家枪法’,后来.经过数次实战下来,从不是赵雪对手,到可以与赵雪平分秋色,再到后来的遂心应手,可谓得益良多,也颇以为已将这手枪法发挥到了毫巅。然而,在如今紧迫的情势之下,他手中的这支长枪,却如有神助,在关键时刻且能应对自然,甚至突破陈规,自由伸展,完全凌驾于赵家枪法之上了。 越使到最后,陈诺越是心惊,不想他一支长枪下去,接连扫中七八人,如飞也似杀得贼人连连挫败。陈诺心中大喜,回想着刚才那路枪法,又重复使了一遍,加固记忆,将其融入赵家枪法之中,但又有与赵家枪法不同之处。使到后来,甚至将赵家枪法精妙之处全都吸收过来,自成了一路枪法,且每有得意之处,甚为酣畅,就连他自己也不禁连呼妙哉。 那些贼人被杀得懵了,片刻之间只见地上同伴哀嚎一片,皆都是面有惧色。当然,在他们切身感到来人威胁太甚后,他们也即一面小心的应付着陈诺,一面则向山上大呼求援。陈诺虽然杀得贼人连连挫败,不敢逼进,但他本身毕竟是血肉之躯,既然已经杀是众人不敢向前,而眼看着似乎山上还有许多同伴没有下来,他当然不敢恋战,心里思索着退路。 若是此时杀退众人往后路跑去,当也没有什么,但后路毕竟是平川地带,不容藏身,且又无马匹可乘,若往后走,也必为贼人追上。这么一想,看来也只有眼前这座青山能够借以隐蔽逃匿了。好在山就在前面不远处,而此刻身边的贼人也已经打倒了一半,余者一时不敢逼得太紧,他方才连挥了两枪,迫得众人连连后走,他也立即照着目标,撤枪扯腿奔去。 这边应战的贼人都是一愣,眼看陈诺撤枪就走,他们也怕陈诺跑上山就没了踪影,赶紧是追了上去。那后边,又有二三十人吆喝着过来了。那些后来的也许的一下子领会了陈诺的意图,也没向这边赶,立即呼喝着沿着山脚下跑来。这两边人马一前一吼,各自卖力奔跑,是欲将陈诺截击在中间了。 陈诺虽然身负了不少的创伤,但当此之时,为了活命,那还真不敢大意,没命的跑着。毕竟那些后来者已知了他的意图,且沿着山脚跑来要比陈诺少走了好多了,很快就拦住了陈诺之前,眼看就要将陈诺山上的路给断了。好在跑在最前面的不过三五人,陈诺挥枪长击,也片刻将这些拦路虎给击退,方才从乱石之中,向着山头跑去。 第十章:枪之高手 陈诺手持长枪,大踏步往山上赶去,山下的那伙白波贼仍是紧追不舍。 陈诺回头一看,由于山路逼仄,且山石较多,那些人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却完全发挥不上,挨挨挤挤还得连成窜儿一步步爬上来。 打量着周围的地势,陈诺不由嘿然一笑。这可是难得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啊,若守住了此处,贼人也休想轻易上来。陈诺想到这里,倒也不急着跑了,方才停下来狠狠的喘了一口气,嘴里噙着笑,要看他们如何从自己面前过去。 只是他刚刚停下,脚下不小心踩在山石上,整个人也差点跟着滚了下去。不过还好,他手中有枪,及时拄着枪,啪的插入旁边石缝中,顿时也就卡住了下落之势,人没有下去,倒是几块山石骨碌碌的滚了下来。 迎头赶上的贼人,距离他不过两三丈远,但也就是这么一点距离,却是因为山路呈陡峭之势,变成了俯仰。他刚一抬头,猛的只见两三颗鸡蛋大小的石块望着他脑袋上砸来。他赶紧是双手抱着脑袋,连连后退。只他注意了上面,并没有留意到脚下,他这一退,慌忙间踩到了脚下一块滑动的石头,他身子立未稳,顷刻间摇晃了起来。 那紧跟在他身后的贼子,本来距离他不过两三脚路,此时突然发现前面人倒走,他也不得不跟着倒走两步。眼看前面那人脚下不稳,还想着要伸手搀扶住,不料那人身子一跌,往后一撞,一只铁肩猛的往那人身上砸去。那人本来立足未稳,这下好了,人也跟着往后急退,啪,脑袋砸在了第三个人胸脯上。而那人,却又不及反应,接着…… 就这么一来,因为陈诺脚下的一个失误,弄得这伙山贼发生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跌倒者无算,骂詈声一片。陈诺看到此,呼吸也畅了,踢了踢脚下的山石,想不到会是这些小小的石块帮了他一个大忙啊。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趁着众人混乱之机,先寻求脱身要紧。山下一时是不能回了,他拎起长枪,刷刷刷的望着密林里走去,转眼间也就将这群白波贼给丢了。 他这样一路跑着,不觉间来到了山顶上一块宽敞的地带,虽然外面荆棘丛生,但内里却有一块大石,石上好像盘腿坐着一位白胡须的老者。老者身旁拄着一把长枪,枪杆挺拔如松,枪尖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寒芒,但因为上面沾染了血渍,变得狰狞可怖,杀气腾腾。 陈诺还没有看得仔细,耳边传来了一阵哀嚎之声,但片刻间又有人喊打喊杀,缠夹不清。陈诺拎着长枪往声音那边转去,瞥眼只见远远近近方圆一里的山道上尸如山积,血染草木。面对此景,陈诺亦是震骇非常。 见惯了战场上千军万马的冲杀,对于眼前的这些杀戮陈诺自不该有此反应,但陈诺所吃惊者,却是因为在此山间,像在这么一片小小的山顶上,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尸体堆积在这里,不很是恐怖么? 这些被杀之人明显都是刚才那些人一伙的,也都是些白波山贼,这些人加起来应该有个百号人了,可拼了百号人,留下这么一堆尸体,却不见他们对手的一具死尸留下,这不是很恐惧么?若对手是一伙强人,还好理解,到若对手只是几个人,甚或是一人,那么他的对手要以怎样的武力才能摆平这伙山贼? 很快得到了答案,陈诺发现这些尸身上所留下的伤口都很小,宛若一个窟窿,但却都是一击毙命。不难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死在了同一个人手上,且这个人使的正是跟他手中同样的兵器——枪! 陈诺站起身来,倒吸了一口气,若真是一个人所为,那这人的武力,只怕比起赵云来仍是不遑多让。也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呼喝叫骂之声,有三五人拎着刀枪向他这边赶来,显得很是害怕的样子,看来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人一伙了,想要趁早将他逐走。当此之时,陈诺本还有选择逃路的余地,但陈诺并没有这么干,拎起长枪,挥洒了过去。 像这样一个能以一敌百的高手,既然碰到,他当然要想办法接近他。再说,他心里故知,这个高手武力再怎么样,但他毕竟厮杀了百号人,再有能耐,也必因为长久的酣斗而力气消耗殆尽,可对方仍有不少的人攻上来,是以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帮手,他不可在此情况下丢下他不管。 陈诺一路冲上,那三五人哪里是对手,很快就被陈诺手中的一杆长枪给打趴下了。再往前走,只见尚有一伙人矗立在那里,大概有个十数人的样子。眼见得他们一个个持着刀剑,正戟指着数十丈开外的那个盘腿老者大骂。从他们喝骂声里不难听出他们是欲要引诱老者出手,只是老者一直闭着眼睛不理他们,激得这些人颇为愤怒,哇哇大叫,但因为对这老者的手段甚是忌惮,一时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不过此时倒是因为陈诺突然的出现,反而将他们的注意力从老者身上吸引到了陈诺身上。 陈诺浑身浴血,而手持的正是一杆长枪,跟老者所使的兵器也是一样的,难怪他们对陈诺有所忌惮。而那些刚才被陈诺打趴下醒过来的,悄悄绕到了眼前这伙人的身前,指着陈诺对他们说:“这人使的跟这老家伙使的是同一路枪法,定是这老家伙的帮凶无疑,大伙先拿了此人!” 陈诺使的是赵家枪法,虽然在山下应战时枪法已升华提炼过了,但仍有不少招式跟赵家枪形似。既然他使的是赵家枪的强化版,又且听这些人说他所使的枪法与老者是同一路的,那么眼前这位老者很可能跟赵云有关系,如此,这老者又会是谁呢? 陈诺根本不及细想,倒是盘腿坐着大石上的那位老者眼眸突然撑开,刷的一亮,在陈诺身子上下扫视着,方才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既然说你是老夫的帮凶,年轻人,你可愿意承认?” 不承认,陈诺可以将这事撇干净,然后走开。而一旦承认,那么麻烦也就缠身,眼前这些人必放他不过。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我还不是我,我还能是别人吗?” 他转过身来,手中长枪一横,瞪视着眼前十数人,突然一声大吼:“来呀!”那十数人被陈诺一声断喝,不由身子一震,手上一颤。他们也是被眼前的尸体给吓怕了,想起刚才老者一杆长枪出神入化,片刻间尸体堆积的景象,心里仍有余悸。但也只是一时,忽然间想到此刻出手的并不是那老者,心里稍安,方才互相看了一眼,打定主意,将队伍立即如扇形散开,缓缓的向陈诺包围而来。 陈诺毕竟是负伤之人,又经过一连串的打斗,若非因为年轻,只怕气血早已经不济了。眼看众人杀上来,他当然不能等着贼人合围了再冲上,那样势必吃亏。他一声雷吼刚歇,身子立即是如猛虎般窜了过去,手上长枪一抖,啪啪的扫了出去。 陈诺酣战众人,那盘腿坐在大石上的老者却是眉头一皱,手扶着胸口,气血很是不顺的样子。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努力调和着五脏奔腾不止的气血。过了一刻钟样子,方才缓缓睁开眼来。但见眼前陈诺手使长枪,仍是酣战不辍,已扫中五六人。但他也可以看得出来,陈诺虽勉强支撑住了局面,只怕再战下,也必落败。 刚才那些人说陈诺的枪法跟他一样,他也并没有放在心里,毕竟这些人都是外行,看的是热闹,哪里能看得出枪法的奥妙之处。只是此刻老者仔细看来,不由大惊。他可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陈诺手上所使的枪法的确跟他所使的一路颇为相似,但却又有不同之处,且因为得到提炼,有些地方更加精进了,但其中的神韵却是逃不过老者的眼睛。 老者是惊疑不定,又因为暂时无法确定陈诺的身份,只好闭口不语。看到精妙之处,老者甚至是双眼神采奕奕,不由捋须自叹。只是陈诺以寡敌众,又因为气力不济,已连连遭挫,颓势已显,只怕也支撑不了一会了。 但毕竟人家是在帮他,老者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也即出口指点了他两句。那陈诺好歹有了赵家枪的基础,在运使枪法上也颇有心得,且因为先前山下一战又有了一点领悟,此刻再经过老者在旁指点,倒是很快融会贯通,将其运用出来,却很是颇合心意,一杆枪在他手里如有神助。 啪啪啪,一轮挥击下来,贼人倒下一片,陈诺还想再斗,已无所立者,不得不摇了摇头,收住长枪。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看他们一个个都在地上哀嚎,也懒得理他们了,方才连忙走到老者面前,向其躬身行礼:“多谢老先生指点!” 第十一章:百鸟朝凤 若非老者在旁边指点,陈诺要想击退这些贼人恐怕也不是能够轻易做得到的。 他见礼时头额微微下触,瞥眼只见老者胸前衣襟处破了一个大洞,仍是有一丝丝鲜血往外淌着,甚是骇人。陈诺微微一惊,脱口而出:“老先生!” 老者摇了摇头,面上一笑,却没将此事放在眼里。他缓了缓胸内翻腾的气息,方才睁开眼来,直视着陈诺,问他:“你是何人,你见过赵云,亦或者张绣?” 自始至终,陈诺就有一种预感,眼前的老者一定跟赵云有很大的关系,此事听他问起赵云,也断定了心里所想,不难猜出此老者是谁。但他也不能冒昧说出,听他来问,方才拱手说道:“赵、张二位将军晚辈都曾有幸见过,不过晚辈与赵将军很说得来,至于张绣将军,晚辈还曾与他有过过节么。” 老者闻之一笑,捋须道:“这就对了。” 突然脸上一板,冷声说道:“不过,刚才见小兄弟你所使的一路枪法,似于跟老夫门中的一路百鸟朝凤枪很是神似,恕老夫冒昧一问,小兄弟你这路枪法从何处学来?是否跟赵云那小子有关?” 陈诺看他神色不冷不淡,像是在发怒,但整个人却又极是温文尔雅,很是让人感到亲和。 陈诺始终执以晚辈礼,听他来问,方才再次拱手:“不敢隐瞒老先生,晚辈使的这路枪法的确跟赵云有关,但又无关。” 老者一听,稍稍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你说的无关,当然也有道理,可否是因为赵云那小子为了不愿意让别人一眼瞧出,故而特意做了简化,再将其中一些枪法消减了,就成了你此时手上所使的这路枪法?是以说,这的确跟赵云有关,但又无关。小兄弟,老夫可否这样理解?” 若没有赵雪一节,老者这话当然一点也没错。 陈诺也不好隐瞒,将赵雪从他哥哥处得到的简易枪法,再经由赵雪传到了他手里一事跟他说了。老者点了点头,却又说道:“虽然是简易化,但有些地方明显与原路枪法精髓有别,虽然胜在高明,但一时却未能与原路枪法磨合,是以稍显生硬,威力自然也没有发挥出来。” 陈诺心里好不吃惊,这老者当真是内家,一眼就看了出来。他虽然将赵家枪法提炼升华了,但却在运用上仍稍显生涩,是以不能发挥其厉害之处,这也是因为运用得还不够娴熟的原因。 陈诺赶紧说道:“老先生说的是,这事说起来,实在惭愧。” 陈诺于是将他在山下遭遇白波贼,在与贼人打斗时一支枪在他手上突然间有了灵感,因而随手草创提炼了赵家枪法的精华,从而有了眼前的枪法,只因为仓促而就,未及熟练,故给人一种生涩之感,如此等等,一一跟老者说了。 那老者一听,眼睛一亮,再此打量了陈诺两眼,突然仰头一笑,说道:“年轻人有此悟性当真难得,哈哈,看来吾道不孤矣!老夫……” 陈诺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那老者因为刚才的大笑扯动了五脏,不由气血翻涌,喉咙里一甜,一口鲜血喷将而出。陈诺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来为他包扎伤口,老者只是摇了摇头,让他不要浪费时间,将陈诺推开了。 老者虽然身受重创,气血不平,但此时在打量陈诺时难得的双眼神采奕奕。陈诺被他盯得都不好意思了,赶紧低下头去,拱手道:“老先生如此看着晚辈,想必老先生是欲以有所教,晚辈愿意洗耳恭听,还请老先生不吝示下。” 老者点了点头,难得陈诺悟性好,且为人忠厚,对长辈谦卑如此,方才心里大慰。 老者伸出手去,缓缓抚摸着身旁那杆冰冷沾血的铁枪,想到这一生,不由嘿然轻叹。他手轻捻着胡须,盯着前方虚空,缓缓说道:“想当年,老夫年轻时凭着手中一杆长枪快意人生,纵横天下,不亦乐乎哉?然而,我那时哪里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却不想输在了一个叫周兵的小子手里,而老夫头顶上的那顶枪王的冒子,也从此后为他所夺。 此事后,老夫是意志消沉,不愿再行走江湖,藏匿于大山丘壑之中。后来老夫又苦心钻研枪法十余载,三次出关找那姓周的比试枪法,然三次皆落败,江湖一时传为笑谈。但老夫仍是不服,终于自创出一套枪法,也就是老夫适才所言的‘百鸟朝凤’。老夫这第四次出关,可谓是拼了老面皮,一心非要去找那姓周的一决高下。可是,天不遂人愿啊,不想那姓周的已死于小人之手。哎,从此以后,老夫再也不提争夺枪王之事,打算归隐深山。不想这时遇到了张绣小子,老夫于是将他带在身边,欲要传老夫衣钵……”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陈诺听得出神,且始终恭敬如蚁,方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老实说,张绣这小子的确是个习武的材料,也很愿意吃苦。只是唯一可惜的是,这小子贪念太重,别的枪法看不上,就想学老夫的看家绝技‘百鸟朝凤’。本来,老夫既然愿意将他当做唯一的衣钵传人来看待,教给他这套枪法是迟早的事情。可看他如此心急的样子,反而让老夫很是担忧。 想老夫当年义气风发时,亦是因为看不起天下英雄,这才落得如此大败,后悔莫及。我见此子如此,心实不想害他,便有心要磨练磨练他,一时没有答应。恰这时,老夫外出时遇到赵云小子,我看此子悟性极高,便将其带回门中,小心栽培,不到两年功夫已尽得老夫真传,于是老夫就将看家绝技‘百鸟朝凤’教授于他。” 说到这里,老者是面露红光,悠然自得。得意了一会,方才接着道:“只是,我教了赵云小子这路枪法,张绣小子自然是不肯服气,整日的要我教他。老夫倒不是偏心,实在因为他心太急,老夫是欲磨练他。只是,既然老夫都将此套枪法教与赵云小子了,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只好亦将此路枪法传授给张绣小子。 张绣小子悟性不及赵云小子,倒是颇肯用功,二人同时练习,又常在一起切磋,老夫看在眼里也甚是欣慰。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张绣这小子一天天的在发脾气,生闷气,后来还反问老夫为何不传给他整套枪法?老夫自问将此套枪法已是青囊而授,甚至将最得以的一招‘枪花出海’亦无保留。可这张绣这小子,实在是不可理喻,气得老夫当场给了他一个耳光。这小子当时是憋了气一声不说,转头就走,随知连夜就下了山。 老夫那时极是气愤,想岂有此理,哪有张绣这样的人,尊师重道乃人之本伦,他不遵守也就罢了,却还怀疑老夫厚此薄彼,实在不像话。老夫是痛定思痛,并发誓自张绣、赵云而后,再也不收其他弟子了,赵云小子也就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了。” 陈诺细细听来,联系其当日与张绣比试枪技时张绣不忿的眼神,大概也能明白一点了。张绣出走,恐怕是因为常与赵云比枪,却每次都比他不过,故以为是老者偏心,没有将整套枪法传给他,乃一气之下出走了。 陈诺轻叹一口气,安慰道:“公道自在人心,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想必张绣总有明白老先生苦心的一天,所以还请老先生放宽心。” 老者一听,哈哈一笑:“公道自在人心?哈哈,这句话老夫爱听……咳咳……唔,老夫没事……” 陈诺与老者说着话,不想这时又有一伙白波贼围了山来,有个三五十人,不用看,也知是陈诺先前甩开的那一伙,不想他们有追来了,而且气势凶蛮得很。陈诺无语的摇了摇头,回头问老者:“恕晚辈冒昧一问,这些人跟老先生到底有何仇怨,如何要这般死缠?”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年轻人,这你不知道了吧?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我那徒儿张绣且因百鸟朝凤一枪对老夫嫉恨到如今,这些人如今眼见我落难,焉有不下石之理?” 陈诺也立即明白了,敢情这些人眼见老者落单了,入了他们的地盘了,还想要以武力屈服老者,以从老者那里学得什么枪法之类的,果然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真卑鄙!” 陈诺说着,脸上一横,对老者道:“老先生放心,晚辈这就去解决了这些人,省得这些家伙在老先生面前罗唣不休!” 老者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对着陈诺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却又伸手握住旁边那杆铁枪,奋力拔起,已然在手。老者满目看了长枪一眼,突然叫了声:“接住!”已将铁枪丢与陈诺,且笑道:“小子,你就用这杆枪来对付他们吧,老夫还有教于你。” 陈诺一听,心里大乐,知道这位老者是欲要传他真正的百鸟朝凤枪了。 “嗯!” 陈诺接过手来,长枪寒如铁,杀气蒸腾。 第十二章:小友陈诺 一杆铁枪在陈诺手上挥洒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陈诺本来悟性就高,加上老者在旁不遗余力的指点,他手中的枪法更加的精进了。 “枪花出海!” 这招他还是上次在与张绣酣斗时从对手手里临时学来的,但因为只是学了‘形’,未能领会其‘神’,虽然后来曾多次运用,但威力都不是很大,更谈不上精进了。不过这次再听老者提起,他也是精神跟着振奋,很快耍了出来,贼人每与其接触,皆都是逃不过他这一招。 老者看见,虽心喜,但亦跟着摇了摇头,再在旁多次指点,直到陈诺大概形神具备了,方才喜悦的捋着胡须,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招使出奥妙无穷,只可惜你小子尚未熟练,以后当勤加练习,必能获益匪浅。” ‘枪花出海’乃是百鸟朝凤里最精湛,最厉害的一招了,陈诺如今都学了去,老者也就不再指点。一套百鸟朝凤枪,已在陈诺手中淋漓挥洒而出,眼看贼人死的死伤的伤,余者都逃得没了踪迹,老者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向陈诺招了招手。 陈诺吃惊于刚才的淋漓酣畅,惊喜于老者将整套枪法都交给了他,看到老者传唤,赶紧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远远的,向老者叩首,称道:“多谢师父指点,徒儿受益匪浅!”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你非我徒弟,我亦非你师父。” 陈诺微微一愣,只见老者接着道:“在几年前我就发过誓,张绣、赵云之后,老夫此生不再收一个门徒。我今日传你‘百鸟朝凤’,不过是感激于你小子替老夫解围,看在你拔刀相助的份上,老夫这才传了你此套枪法,你可不要误会了。若小子你不觉得老夫唐突,你就做老夫的小友吧。” 陈诺一听,知道此人非是俗人,不能以俗人之礼待之。陈诺一笑,赶紧起身,揶揄道:“若老先生不弃,能得老先生为友,是小子此生荣幸。只是我与老先生你为友,将来赵云和张绣见了我,他们又该如何称呼之?” 老者一听,捋须而笑,但随即呼吸紧蹙,喷出了一口血。 陈诺骇然,将铁枪插在一旁,连忙上前相扶,说道:“我扶老先生你下山去疗伤吧。” 老者一笑,摇了摇头,将他推开,仰首看着远处偏移的云彩,一声轻叹,说道:“本来老夫以为此次遭遇贼人,必然就这么寂寂无声的死在这里了,没想到老夫临死之前还能结识小友,且将老夫此生憾事一一说与小友知道,我心大慰,此生无憾矣。哈哈,小友珍重,勿要悲伤,老夫死后请将老夫尸骸葬于此处吧。小友,你我今日就此别矣!” 陈诺还待开口劝慰他两句,让他好歹支撑着等赵云赶过来见上最后一面,奈何他话一说完,立即缄口,双眼轻轻闭上了。 “老先生!” 陈诺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在他鼻息间稍稍一探,已无气息。看着老者安祥的坐在大石上,除了脑袋垂了下来,全身仍是一动不动,有如一座大山般屹立在他的面前。 陈诺不禁悲从心来,扶着枪,在他面子跪下,泪流而出。虽然他跟老者只不过萍水相逢,且到死他两个都没来得及互通姓名,但老者毕竟将一整套枪法传授给了他,老者虽然不拘束于世俗礼节,不让他称呼做师父,但对于他的恩德却是不敢或忘的。 陈诺对着老者叩了叩首,方才长身而起,找了一块向阳之处,将老者埋葬了。一时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立碑的,只能是砍了块木头,削以成板,暂时替代。割破指头,准备在上书写铭文,可他还不知老者名讳,又犯愣了。 陈诺想了想,下手写道:百鸟朝凤之祖墓,小友陈诺立。看了看实在是不伦不类,但有生于无吧,将木板插在了其坟前。 陈诺这边刚刚为老者立碑,山下又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有不少人马赶了上来。陈诺心里一惊,是走又走不得,战又战不得,如何是好?他此时身上颇受了些上伤,且已力竭,虽非为了保护老者,他早已支撑不下了,他能凭着意志熬到现在已经很是不错了,此时再战,只怕讨不了便宜,可能还因此将小命送掉。可若是走,老者的坟墓刚立,虽然已经远离了那些死尸堆,但只要贼人下意识去找,不难发现。此坟新立,若为贼人破坏了,这叫他今后如何向赵云解释?且心里也不安啊。 陈诺想了想,待贼人上来之前,赶紧是几个错步,跑到了那堆尸体旁边。他手捏着铁枪,左右打量着,已找好了退路,只待贼人上来时,他立即引着这些贼人下山,且此时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了一个时辰也就要黑下来,正好方便躲避追踪。 脚步错杂,山下贼人很快就要逼近了上来,陈诺手持铁枪,还待吸引贼人,没想到那边倒是先咋呼了起来,七七八八的只听那些人喊道:“兀那不是将军吗?将军!” 又有几声起落,还有喊主公的。别人的声音陈诺一时没有听出来,倒是那声‘主公’分外亲切,陈诺听来,身子一震,应了一声。山下声音一颤,叫道:“果然是主公!”一连嘈杂的脚步上来,冲在最前面的陈诺一眼就认了出来。 “恶来!” 陈诺走了下去,与迎上来的典韦碰上了。 “主公,韦来迟了!让主公受惊了!” 典韦看到浑身浴血的陈诺,赶紧是后退几步,向陈诺行礼。典韦身后,还紧跟着二三十甲士,那些都是刺奸部的,平时充当陈诺的亲卫。那些亲卫眼看典韦下拜,也跟着跪下。 陈诺也打量了典韦一眼,只见典韦身子上下全都是血渍,比起自己好不了多少,且臂膀处还有一道大口子,显然是伤得不轻。陈诺连忙将他扶起,一面安慰了众人几句,方才问典韦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典韦一一说了。 原来典韦厮杀时,有传言陈诺不见了,他便冒死带着身边仅剩的几十名亲卫,一路横冲直杀寻找陈诺的下落。在路上,恰巧遇到了一伙败兵,从他们口里知道这边有一人走丢,且追到山下一看,有一匹马死在了山脚下。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典韦却是一眼认了出来,立即知道是主公陈诺出事了,赶紧望着山上找来。 陈诺听典韦前后一说,方才问他:“如此说来,那徐晃徐公明如今已经跑了?” 典韦立即向陈诺请罪,说道:“主公不知,当时韦一直追在徐晃那厮身后,也差点几次将他抓了,奈何韦孤军深入,其他人马没有赶上来,已是陷入重围。恰这时,又传闻主公你失去了踪迹,韦不得已方才丢下徐晃另寻主公。韦办事不利,还请主公责罚!” 其实陈诺对于徐晃,是有心要收为己用,故而一力命典韦务必要拿下他。只是,他心里也很清楚,像徐晃这样的骁将,要想抓住他,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当然,虽然抓不到徐晃,但好歹已经让自己的人在他面前露了一手,且让徐晃知道了他的本事,这些也就足够了。 陈诺当即托起典韦,说道:“罪不在你,是我不该孤军深入,差点还连累了大家,此事当深以为戒!” 典韦听陈诺一说,哪里敢职责陈诺,只将责任往自己头上推。陈诺也不跟他扯皮,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对了,我走后,野王城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典韦说道:“韦来时贼兵已然大溃,但他们毕竟人多,又有从各处驰援而来的,一时却难以将他们驱尽。不过请主公放心,贼人败局已定,无能为也。” 陈诺也相信,在张杨的正面攻击和朱灵、潘璋的侧面攻击下,贼人纵然能够勉强支撑一时,也必不能长久,正如典韦所说,是无能为也。他这边叩拜了老者,便即带着典韦等人下山,一路赶回野王城。 好在这些人里还带来了两三匹马,陈诺也不必赤脚上路了。等到陈诺带着典韦等杀回城,刚好有一伙贼人溃败,被陈诺赶上,与典韦等截杀了一阵,两边会合,却正好是潘璋带着数百的轻骑兵赶了过来。 此时的潘璋也是杀的跟血瓢似的,马鞍边还挂了好多颗脑袋,大概都是贼人大小头目级别的。潘璋也是刚才才听到陈诺失踪的消息,他也正准备带着骑兵去找寻陈诺呢,此刻见到陈诺安然无恙的就端坐在马背上,赶紧是翻身下马,向陈诺请罪。陈诺自然安抚他几句。过了一会,又有将军朱灵率部赶到,与陈诺等会合。 那野王城中,张杨亦带着人马赶了过来,见到陈诺平安无事了,方才放心。此一战,若不是陈诺先让典韦杀败徐晃,再投入一支奇兵,张杨要想胜过杨奉的白波贼,只怕是痴人说梦。 张杨迎上陈诺,自然是好言以对,将其等请入城中,安排酒宴款待。 第十三章:野王一别 陈诺帮助张杨击退了来犯的白波军,在野王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便即向张杨等辞行。 就在此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刺奸也已送回来新的消息,刘莹、赵雪一行从茅津渡河,已到达弘农地界,距离长安越来越近了。而陈诺这边,既然结交张杨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耽搁,赶紧启程。 出发前,张杨为表示感激,手执陈诺出了野王城,那城内百姓皆是沿途相送,恐不及者。也无怪百姓莽撞,本来早在陈诺入野王前他们对陈诺就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神秘感,此刻又已听说这次白波贼入侵多亏了陈诺帮忙,联合张杨击退贼寇,不然此刻野王城早已为贼人所攻破,那城内的老弱妇孺只怕也因此跟着丧命了,陈诺此举犹如他们的再生之父母,他们对陈诺由崇敬而感激也是很好理解。 眼看一路到了南城门这里了,那沿路相送的百姓最远的也已经徒步了数里路了,但百姓的热心仍是不减,且兴致高昂,一时南城门这边有如东市一般热闹,人山人海。 陈诺望着这些百姓,心里也是一阵激荡,没想到他能得野王百姓如此之爱戴,就算为其战死又如何?陈诺偷偷抹了把眼睛,好在他还能自制,没有让泪水淌下。 不过,他心里也很奇怪,自与那个老者生死一别后,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开始‘多愁善感’了起来了?昨晚入睡前,老者那句‘小友,你我今日就此别矣’,不时就在耳边回荡着。这淡淡的一声‘别矣’,就好像他们之间不过是几个月不见面而已。想老者在死亡面前尚且能看得如此淡然,陈诺思之再三,却是不忍读懂。午夜梦回,也终于明白,这‘别矣’,是真正的永不再见面,不管世上千年万年,不管沧海轮回桑田重生,从此再无此人矣,不禁是泫然涕下。 这句话说得容易,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看得透呢? 当然,他‘多愁善感’的同时,他也深刻的明白,在此乱世之秋,人命如草芥,你若不强大,神仙也保护不了你!至于‘多愁善感’,实在不是身怀王霸之气的陈诺该有的。 陈诺呵然一笑,对张杨道:“张将军送鄙人至此,鄙人感激不尽,不如将军让百姓别再跟着了,将军你我也就此别过吧。” 陈诺昨天帮了张杨一个大忙,张杨当时还要求让陈诺和他的三千人马全都入城,但陈诺深刻明白此中的大忌,就算张杨心思单纯,但不保他的那些部下也是跟他一个心思,也就一口笑拒了。故而,战后,他们之间还是按照原来的‘规矩’,陈诺只单单带了典韦的十几人入城,其余人等皆都让朱灵和潘璋带着回了原来扎营的地方安歇。 只是,这次张杨虽然没有说动陈诺将人马带入城内,但毕竟野王城得以安如磐石,陈诺功不可没。既然他不愿意将人马带入城内,也只好由着他了,但犒劳的牛羊水酒不能少,且还送了陈诺三千人马一个月的粮草,算是给陈诺的报酬。 粮草的问题,当然是一支军队所要考虑的大问题。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是不能不考虑的。且,陈诺这次是远行西征,虽然是得到了袁绍的同意,那么也就不怕袁绍不保证后续粮草的供给问题,可这个问题当然也没有表面这么简单,还是不能看得太过乐观。 袁绍什么人,陈诺是知道的,袁绍能放他西征,那是因为受到当前形势所迫,巴不得陈诺离开。可若是陈诺在宛洛站稳了脚跟,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么袁绍也必将忌惮陈诺三分,为了牵制陈诺,那肯定是要在粮草上做做小动作的。只要袁绍断了陈诺三千大军一天的粮草,虽然不至于让陈诺三千大军就此解散,也必是不小的威胁,人心上必然难稳。 要知道,当年吕布与曹操相斗于兖州,双方手上各有数万的人马,但因为当年蝗灾肆虐,导致颗粒无收,双方的数万人马顷刻间是就地哄散,直等到有了粮草的接济,那些逃散的士兵这才重归于队列。由此可见,粮草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相当于军队的命脉,是不可以轻易让人掐住的。 虽然陈诺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也有心要改变这个状况,但就目前来说,他却又是一时无可奈何。他虽然身兼渤海太守,那也只是‘遥领’而已,没有土地自然无粮可产。而为了养活这三千的士卒,当然不能不暂时仰袁绍之鼻息,却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这点,正如当初袁绍觊觎冀州时的状况一样。当时袁绍使人来逼夺冀州,韩馥尚且在要不要让出冀州上做了长久的挣扎,当时就有深见的谋士向韩馥建议,让韩馥不要让出冀州,因何?冀州粮草丰厚,而袁绍虽然有人马,奈何他的粮草供应还要仰赖于冀州,若将粮草供应切断,那譬如婴儿之如母乳,绝其乳汁,婴儿断难再活,是立即可以扼杀的。只可惜韩馥庸碌鼠辈,未能明白这一点,因而冀州最终会被陈诺施压在其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给压垮,其实也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了。 既然陈诺深刻明白这个道理,当然不会让这种低级而致命的错误发生在他的身上,故而,在临走之前,他也有了一定的安排。他先是从郭嘉那里讨教此去宛洛的策略,接着拜访了袁谭。袁谭虽然因为三弟袁尚夺去了他父帅袁绍对他的宠爱,一时不得欢心,但毕竟人皆有护犊之心,对袁谭,袁绍在某些方面还是得迁就的。 陈诺当时找他,他是恳请袁谭不论何时务必要时刻督促,保证他三千人马在外的粮草供应。而袁谭,他的命都是陈诺在黑山上给救回来的,且对陈诺多少有些依赖之心,想要陈诺今后帮助他在青州立足,故而对于陈诺这点小小请求肯定是得答应的。单单是这点承诺还不行,陈诺又问他,若是袁将军要断他粮草,你当如何,袁谭则愿意以自己军中粮草以做接济,断不会断陈诺粮草,请陈诺放心,陈诺这才辞别袁谭,从邺城启程。 不过,对于袁谭给他的承诺,陈诺还并不是很放心。他不担心袁谭失言,他担心是他终非袁绍,若袁绍对他真的起了忌惮之心,死活不让给粮,只怕到时想哭都来不及了,故而他不得不做好二手准备。正好,此时张杨既然愿意白白送给他三千军队一月之粮,岂有不收的道理? 陈诺一路出城而来,当然也不是瞎子,对于那些紧随而来的百姓,以及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全看在眼里的。他们一路而来,每人身上或肩挑或背扛,三斤五斤的粮食拿在手上,萝卜白菜挽在腋下,富裕些的,甚至拉了活羊抱着鹅鸭之类的在怀中。他们这样一路送出来,到了南城门这边聚集,鸡讲鸭叫的,加上人流攒动,还真像是热闹的东市搬了过来了。 当然,陈诺很是清楚,他们带来的这些东西,自然是准备送给他的。在未得到陈诺的准许前,有的百姓甚至已经开始往这些亲兵卫手上堆了。若非是纪律严明,这些亲兵卫只怕此刻早被百姓的热情给埋汰了。 不过,陈诺深刻的明白,张杨的东西他可以收,但百姓的东西,他却不能要。这一点,不单单是操守的问题,还在于主客的厉害关系。陈诺入野王城,能得到野王城几乎全城百姓之爱戴已经很是让张杨那帮部下眼红了,若再收这些百姓的东西,势必会引起张杨部下的反感。是反客为主,乃处世之大忌,更何况是在此敏锐时刻。 而张杨这人,虽然是个老好人,也不会因此而忌惮陈诺,但他要想与部下之间搞好关系,有时是不得不权从的。若因为此事而迫得张杨从此与他陈诺翻脸,是因小害大,是必将对他今后的大计有深刻的影响。而陈诺,他断然是不会因此一点小小的疏忽,而将昨日好不容易从张杨那里争取的一点信任而轻易给抹杀掉的。 故而,在清楚了这点后,陈诺立即刻意提醒张杨一句,让百姓都回去,让他也就送到这里。 他此时也已经注意到,由于百姓过火的举动,又出现了他第一次进入野王城时的那种状况,害得张杨那些部下跟着紧张了起来。若非是陈诺昨天还帮助过他们击退了白波军,心里尚对陈诺等存了感激之心,只怕此刻脸色老难看了。虽然这次张杨的那帮部下已没有上次那样明目张胆的阻挠百姓,但有些士卒也已经跟百姓起了冲突,将百姓的视线拦了下来。南城门下,一时人头窜窜。 那张杨好像还未明白过来,还想再让百姓跟随他送他出南城门,陈诺当然为了将来好见面,只能是断然拒绝。只要张杨不再离城,那些百姓自然不能跟着出来,那样也就无形中谢绝了百姓的好心。 南城门外数里处,朱灵、潘璋等早已经将三千人马集聚在此,专候陈诺等一起动身。 “张将军保重,诸位将军大人保重!” 陈诺一拱手,飞身上马。张杨走上前两步,想要追赶已自不及,也连忙与部下等对陈诺道了声保重。可怜那些百姓还想要出来将东西亲手交给陈诺的部下们,奈何道路被阻,陈诺等也已相继上路了。 第十四章:夕阳无限 陈诺一行离开了野王,一路而南,过波县,不二日间也即到达河阳。 当初河阳城为韩馥部下赵浮驻军之所,后来赵浮因欲以兵谏韩馥,故而舍此,离了野王城率军到了邺城。这之后,由于韩馥为陈诺劝动归降了袁绍,赵浮虽无能为力,却仍是不自量力,欲与陈诺相抗于邺城城外,最后落得身死下场。虽说这之后冀州为袁绍所领,对于河阳城,袁绍虽有其‘继承’权,但奈何其鞭长莫及,是以旁落到张杨之手,张杨因委以心腹驻守之。 对于河阳,陈诺当然不陌生。到了此时,他也已很清楚的知道他与河阳之间的关系。 他本是出身武威,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董卓,被董卓收为义子。本来,他以为董卓讨伐西凉羌胡,是个忧国忧民的忠义之士,殊不知最后竟做出兵逼长安,劫持天子之事,此事后他与董卓之间的关系遽然冷淡了下去。而他们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也就隐瞒了互为‘父子’的关系。这之后,他还想要带着父母立即离开董卓,奈何董卓事先扣押了其父母,并以其有急智,于是将他遣送到袁绍帐下,随时准备替他干掉袁绍。 而袁绍,也看出他这方面的优点,故而在董卓未灭,盟军未散之际,将陈诺潜伏于赵浮营中,以为将来计。而陈诺,之后一直待在河阳城,对河阳城再熟悉不过。直到赵浮那次让他送信给韩馥,在半途上遇到后世的‘陈诺’,也就是现在的陈诺,之后的一切方才发生了逆天的转变。 陈诺这个身体里虽然有两个灵魂,但好在这两世的灵魂以后世为主宰。当然,虽然后世的灵魂暂时站住了上风,奈何因为‘父母’之事,陈诺虽在东面战场,心却时时牵挂着长安。而‘父母’一日在董卓之手,他的当世灵魂就不得安生,时刻欺扰着后世的灵魂。 甚至于,他亲切的能感受得出,若不能及时解决此事,那么当世灵魂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若让当世灵魂反噬成功,而他这个后来者被打倒,甚或被反控制,成为附庸,只怕这将是穿越世上最杯具的穿越者了。 所以,就算没有赵雪一事发生,没有袁绍等人的忌惮,在界桥之战后,他也必会找理由离开邺城的。而赵雪之事和袁绍等人的忌惮,不过是促成此次西行的催化剂罢了。 既然已经在路上,那么什么也不要想了。而如今难得路过故地,重游也是一件赏心的事。 陈诺将军队远离河阳十数里外驻扎,在出发前,先让人去了河阳城,向此地县令递上了他自己的名刺。还别说,这河阳城毕竟是张杨的地盘,此地县令在对待陈诺上也极是恭敬。他也许是得到过张杨的关照了,在看到呈上的名刺后,县令当即是召集幕府大小吏佐并衙役,备了马匹,亲自出城来迎陈诺。 陈诺尚在指挥军队扎营,听到此地县令出城来迎,倒是颇为意外。那县令听说陈诺要让军队离城驻扎这么远,便道不必,可让军队入城就食。陈诺自然不同意。野王城进不得,这河阳城当然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陈诺一口谢绝,让朱灵、潘璋等就近安排,他则和上次入野王时那样,只独独带了典韦的十数亲卫一同入城。 这县令当然只是客气两句,要真让陈诺领着这三千人马入城,别说扰民,只怕他也睡不踏实。听陈诺如此安排,也即佩服起陈诺的稳重和谨慎,心道怪不得从河阳出来的这个驿吏如今已是手握兵权的领兵将军,原来此人还真是不简单啊。县令放了心,也即让人在前带路,他则按辔在后,小心翼翼的陪同陈诺入城。 对于县令此举,陈诺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有点强龙压过地头蛇的感觉,陈诺心里过意不去,便故意将辔羁落后了半步,与县令说些河阳的掌故。陈诺见识颇广,而此地县令又是新近调来的张杨心腹,对此地还不甚了解,倒是听陈诺说得滔滔不绝,不禁是拍手叫好。殊不知,无形间,他的坐下马已与陈诺的坐下马并辔,等到发现时,也已入了城。县令看见,方才是吓了一跳,又故意落下陈诺半步,以表示不敢与陈诺齐肩。 县令虽是张杨心腹,又是此地官长,但他两天前已接到张杨快马令书,说不日陈诺将至,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虽然说这是强制的命令,一般人受之也不甘愿,顶多就是阳奉阴违糊弄一场。但对于县令来说,却是打心眼里敬佩陈诺,不敢与陈诺齐肩。何则? 陈诺所立的武功是其一,但毕竟是以武凌人,服则服矣,未必能令其从内心折服。可是在他与陈诺一路交谈下来,不难发现陈诺不但是能武,亦且能允文,且言谈甚是合理,颇有妙言,县令听来,却是浑身舒泰,对陈诺是肃然起敬,并非是揉捏做做。 一路入了县城,等到到了县寺,接风的酒宴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陈诺等来开席。 这次入席比起野王时要轻松多了,那县令或许是趣闻当日典韦在野王时所发生的事情,也知道陈诺心喜他这个侍卫,故而在宴席上还刻意给典韦安排了一个席位,好让典韦坐下来饱食一顿。 县令来请典韦入席,典韦却是不搭理他,反问道:“将军和县令在此,焉有鄙人席位?” 此时毕竟与彼时不同了,虽然一路劳顿,肚子也确实如上次那样饿了,但上次他接受张杨席上赏饭,那是因为他发现席上张杨的那干部下对他的主公陈诺有点敌视的意味,且在赏饭时一个个对他怒目瞪眼,似乎是笃定他不敢接受。典韦当然不肯示弱,他若拒绝,只怕让他们瞧不起。但他那次吃饭,也算得是对于张杨那干部下敌视的一个小小回应吧,甚至带点挑衅的意味。不过总是说来,他当时之举是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这次,毕竟不一样了。野王一战后,张杨对陈诺尚且客客气气的,而这县令也明显是个老好人,是不会加害陈诺的,且他的这干幕僚多为文人,没有武者那种凌人的意味,典韦也没必要赌气吃饭。再说,他为人虽然粗猛,但对于上下尊卑还是看得很重的,且自他决心追随陈诺以来,他就视陈诺为其主公,在主公面前,自然没有他的席位。 县令听典韦反驳,倒是没有任何的恼怒,反而对典韦、对陈诺是更加的敬重了。他心里叹了口气,怪不得陈诺能在数月间成就一方将军,这与他的驭人之术是密切不可分的。想这么粗猛的汉子尚且能为陈诺死心卖命,陈诺之不简单,由此可知。 县令赶紧道了声歉,立即命人撤出了多余的木案,方才与陈诺等痛饮起来。 陈诺这次入河阳,算是路过。他这两天接连行军,士卒也的确有点乏了,而他领军到河阳时,也刚好还剩了半天的时间,是可以顺路进河阳城去看看的,也顺便让军队在城外休整休整,明天一黑早好再起身赶往孟津渡河。 既然是行程匆匆,陈诺自然不好和在野王时那样任由县令以及他的那帮幕僚们陪着痛饮。就在小饮了一番后,陈诺推说身体不适,不能再饮了。那县令可是知道陈诺的海量的,只他本来量浅,这次邀请陈诺入城也是拼着舍命陪君子的态度,此时也已喝得有点高了。他听陈诺一说,暗合其意,心里虽喜,但嘴巴上也得勉强劝上两句,见陈诺当真不能喝了,方才把盏,撤了宴席。 县令等人陪着陈诺在寺内喝了些盐茶,酒也稍醒了,又说了会儿话。他也知道陈诺以前曾在河阳呆过,他这次回河阳,也想必是要到城内走动走动的,他也就将此提议与陈诺说了。 其实,河阳在于陈诺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毕竟他在这里呆了也是很短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熟悉的地方是熟悉了,熟悉的人,如韩猛,却因为被调到袁绍身边,已经很难再跟他见上一面了。如果说河阳城有什么值得他依恋的地方,也只有城头的夕阳了。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最多不过一个时辰怕也要天黑下来了。不过,倒是此时出登城,倒是可见夕阳缓缓西落,却也是一种情趣。陈诺想到这里,方才一点头,说要去城头看看,县令自然答应。只是县令说要亲自陪他,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但县令的热情他的不好推却的,也只好答应着。 陈诺等一行,骑着快马很快也就到了西门这边,登上了城楼。只见西天的夕阳镀了层金边,发出摇曳的光辉,黄中带红,射出柔和的光芒,很暖,却不是让人刺眼。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陈诺背负着手,缓缓的踱步,情到处,从内而发,道出了这句千古名句。紧跟在陈诺身后的县令大人,此时也已届五十岁了,在汉时年纪也算得是大的了,且鬓发斑白,看着夕阳内心已有凄凉之感,忽闻陈诺这句,仔细回味,不啻惊雷,感同身受。 这时,突然城下一骑马飞至,远远的落下。那士卒拾级而上,一面喘着重气,抬头看典韦拦住了去路,赶紧是纳头就拜,说道:“典将军,请速让陈将军出城,大事不好了!” 第十五章:我辈可为 时陈诺立于河阳城西门城头,在此地县令陪同下观赏着西天落阳,不想这时城下一骑飞至,一人向典韦报告大事不好。典韦问了那人两句,让那人先回去,他则快步走到陈诺跟前,面色凝重。 陈诺与县令相视一眼,再去看典韦的脸色,知道是出事了。他向着县令一点头,拱了拱手,便即离了县令,带着典韦到旁边说话。 “发生了何事?” 陈诺知道典韦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若非出了大事,他的脸色也断不会如此的难看。 典韦向陈诺说道:“主公,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朱灵、潘璋二位将军在营中不知因为何故打了起来,若是有个好歹,他二人的部下再闹僵起来,只怕会发生兵变。” 典韦这句话并非危言耸听,陈诺点了点头。 陈诺是知道的,这潘璋、朱灵二人向来都是暴脾气,谁也不服谁,他们之间也早已存在着矛盾。他两个,一个统领骑兵,一个统领步兵,本来互不干涉,只是朱灵毕竟是营司马,主兵,而潘璋只是个小小的马弓手,朱灵自然以为他有权利干涉潘璋的骑兵营,而潘璋又鄙视于朱灵是个‘外来户’,不忿其管,矛盾自然难免。 当然,朱灵的‘外来户’也并非妄言,在他加入陈诺本部之前,尚在清河国任司马,是平级调动,空降的将官。而他入陈诺本部又比潘璋晚,且潘璋是陈诺一手提拔上来的,潘璋自然不服他管。当然,这只是其一,而最主要的原因则是他两个人的脾气了。这两个人都是火一样的脾气,一点就着,也已有过数次矛盾冲突,但都因为有陈诺居中调解,二人都只是引而不发,不知这次为了何事突然就闹翻了。 两个主营将军不和,这必对全军的士气大有影响,陈诺当然明白其中轻重。只是,他若是匆匆的跑回去为此二人调解,他二人纵然是迫于他的威严,不得已一时和好了,也必各自不忿,将来难免生事。 再说,他此去长安是不能带着三千人马全数过去的,也只能是少数,而余下的人马他也必交给此二人统领。若离营时间短尚且好说,可此去长安路途险阻,且将来不知有何事发生,短则月余,多则数月,甚至以年计,若留营将军不和,则必出大事。 现在倒好,既然矛盾提前爆发了,那么就得想办法应对。 本来,他在决心西去长安前,早已在心中有了一番计较。他是准备让典韦陪他上长安,然后让赵雪为留营司马,统领全营。若潘璋,若朱灵,他二人在聪明如赵雪的统领下,也断然不会闹出什么大的事情。可目下赵雪既然不在,他也只能另作他算了。 陈诺瞥眼望向典韦,心里也立即有了计较。像典韦这样如铁塔般的身躯,配合他满脸的横肉,也的确能给人一种恐惧之感。而在这个混乱的大时代里,像典韦这样的孔武之辈,正是英雄所惜者,也唯有以力服人,人方服尔。 要说朱灵、潘璋二人脾气暴躁,那也的确如此,可他二人不服者,是因二人一直未能真正打上一架,高下未分,互相轻视之心难免。当然,也不是一方打赢了另一方,另一方就铁定服了这一方,说不定还因此成了世仇。但这点,在典韦身上却没有。 如典韦者,先后与潘璋、朱灵二人都有过较量,且初见面时各自不忿,但打了一架后,朱灵、潘璋二人对于典韦却是十分的看重,而且私底下跟典韦关系不错,俨然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 陈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看来此事他不便亲自出面,这事还得交给典韦来处理。 要说到营中将领不和有可能激起兵变一事,却也并非危言耸听。潘璋带领的骑兵营,虽然算不得是他的本部,但他投奔陈诺时带来了好多老乡,算得是东郡一系;而朱灵,虽然身为司马却不能有效的控制营兵,但好在他加入陈诺阵营时也带来了一支人马,算得是清河一系。两系人马本来就有地域之差别,分歧难免,若非陈诺居中震慑,怕也不能如今日这般齐肩作战。而如今,眼看两系人马的头领闹翻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派系,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激起兵变也是有可能。 而陈诺,决心以典韦来处理这事,当然是有所考虑的。 典韦目今的公开身份是步弓手,但还有个隐藏身份,那就是刺奸营统领。典韦的这个身份除了陈诺而外,潘璋和朱灵身为统兵将军,自然也是知道的。刺奸营虽然在人数上不多,但其负责有察举营下各将官犯法之事,是有权处理将官之间的纠纷之事的。而他既然不好出面,那么请出典韦来,倒是目下最合适的人选。 陈诺对典韦如此这般的交代了几句,那典韦听后眼睛也是徒然一亮,摩拳擦掌,也即点头向陈诺告辞而去。 远处立着的县令,虽然没有听出他们之间说些什么,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起先,那个叫典韦的是脸色凝重而来,分明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被陈诺几句话一说,却是神采奕奕而去,判若两人。县令也搞不懂,陈诺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何以让看似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县令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陈诺,可当真不简单啊。 “不知陈将军可有什么难处,或者是有什么地方要下官帮忙的,若方便,陈将军尽管说来,下官无不竭力相助。” 对着迎面而来的陈诺,县令立即是走上前两步,向他一拱手。 陈诺听到,立即摇了摇头,道了声谢,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无需惊动县尊大人,倒是这夕阳……” 陈诺又即抬起头来,只见西天的夕阳又下去了几寸,离远处的高山越来越近了,怕过不了多久就得藏身于高山之巅了。 县令望着陈诺,见陈诺又是一副专情看着夕阳的样子,心头不由一动。他刚才无意间听到陈诺吟诵出的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也一下子触动了老来情怀。心想着,他目下虽然是一县之尊,也颇得张杨重用,但他却是很少高兴得起来,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如意的地方。这样说吧,有时他觉得他与张杨不是一路的,甚至在看透了张杨在行为举止上的软弱无能后,也深刻的知道,张杨绝不是可托之人。在如今乱世,若跟错了人,站错了班,那就不单单是前途的问题,而是小命能不能保住这样的大事了。 县令自内心由陈诺一句无心的话触发了他对前途的隐忧,陈诺自然不知,不过他在眼望夕阳时,也一下子意识到,像他这个年纪,虽然是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岁数也够三十几四十了,可他此刻的身躯才只有不到二十的年纪,可谓少年意气,风华正茂,如何就整天的说些丧气的话,想些‘沧桑’的念头呢?这样可不好,不完全符合自己这个年龄的人啊! 在他这个年纪,所思所想就应该积极向上,奋发有为才是,可千万不能被‘低迷’的情绪所缠绕! “夕阳无限好,我辈犹可为!” 陈诺将后面那句略带苍凉的‘只是近黄昏’抹掉,改头换面,张口而出,倒是很顺口。哈哈,自勉自勉。 显然,陈诺的这句‘夕阳’很是不符合陈诺此刻的年龄,但在县令听来,却并没有追究这一点。诗词讲求意境,就算稍稍脱离现实也无不可。虽然改后这句逊色于前面那句‘只是近黄昏’的境味,但在县令听来,不免把他这句‘夕阳’搬到了自己身上,感触自然良多。 他届五十的年纪,当然可谓‘夕阳’,若是一般人,也就认命了,但他却不甘。不甘心于就此做一个小小的县令,不甘心于听从命运的安排。可每每午夜梦回时,他都为自己这身老骨头而忧伤。日去一日,年去一年,他在心中呐喊,不甘心单单成为众人口里美好的‘夕阳’,他还要‘有所为’! 县令身子一震,豁然抬头看向陈诺。 虽然陈诺改后的这句名句确实能够振奋其心,若是让他知道几十年后老曹的那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只怕他就要激动得握住阿瞒的手,老泪纵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县令收回狂野的思绪,将身一正,向陈诺一拱手:“下官不揣冒昧,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陈将军,不知陈将军可否为下官参考参考?下官当感激不尽!” 陈诺既然将河内谋划在‘棋子’之中,有心结交张杨,对于他的这帮部下当然不能放过。再说,张杨虽然以野王城为郡治,但若论起地理位置来,河阳城莅临于黄河岸边,城内有步骑,城外有港口,可造船浮于河海,位置十分之优越。他的位置就相当黎阳之于邺城,是河内的门户城市,足可见其之重要性。陈诺若能结交此地县令,对将来的谋划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听县令如此一说,当即正了正身子,让他道来。 第十六章:贾诩老乡 夕阳如火,炖炖而下。 河阳城上,县令说有事要征询陈诺的意见,等到陈诺答应,他方才对陈诺略一施礼,说道:“在说这件事情之前,下官先向将军告罪则个。其实……下官并非如外间人所言的‘王县令’,要说起来,下官本姓段名煨,乃武威人士……” 陈诺听到段煨之名,立即联想起了贾诩。 “县尊大人也是武威人吗?可认得贾诩贾文和先生?” 陈诺突然这么一问,县令段煨微微一愣:“咦?将军也认识我的这位老乡?” 陈诺嘿然一笑,向他拱手道:“实不瞒大人,在下本家也是武威人,要说起来与县尊大人还是同乡呢。” 县尊段煨一听,两眼熠熠生光,他近来不断从外间听到陈诺之名,但所知者不过是陈诺的丰功伟绩,对陈诺的身世却迷迷糊糊。段煨此时听陈诺说起来,也立即不疑有他,喜道:“唔!原来将军也是武威人士,怪不得能认识贾文和先生。” 陈诺连连点头,原来眼前这人,当真就是历史上与贾诩同是老乡的段煨段忠明。 说起此人,不能不说贾诩。 当年贾诩为自保,以一言而令李傕、郭汜兵犯长安,逼退吕布,杀害王允,致令长安成为千里焦土。天子东归时,贾诩路过段煨领地,乃去李傕、郭汜而投段煨。只是,毕竟贾诩乃当世名士,在段煨军中很得人望,很受段煨部下的爱戴。而段煨,并非大肚量之人,在当时情况下,对贾诩的畏惧之心日增,害怕贾诩会趁机夺走他的势力,为此不得不假意逢迎,且对贾诩执礼甚恭。 对于段煨此举,贾诩很是不安,也当即从他这位老乡的面色中察出,知道此非久处之地。恰好这时,同是西凉军的张绣领兵在南阳驻扎,且其身边尚无谋主,贾诩于是与南阳张绣暗中交结,张绣则派人将贾诩接到了南阳。 而贾诩之去,却将妻儿留在了段煨那边。这当然有其高明之处,段煨所畏惧者不过贾诩,今贾诩去南阳而从张绣,是结一外援,所以贾诩去后,段煨很是善待贾诩妻儿。而贾诩,也因为张绣身边没有谋士,正得张绣重用。贾诩之谋,一可安身,而可保富贵,此处可略窥矣。 只是,历史上贾诩之从段煨,是在华阴,当时是受董卓之命,屯兵于此的。可此时的段煨,却为何在河阳,且如何成了外间所言张杨的心腹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段典故,又为什么会与历史出入这般大? 提起贾诩,那段煨以为陈诺想要向他打听他最近的状况,便将知道的一一告诉他:“要说文和先生,他自董太师入京,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仕途倒是颇为顺畅,一路升迁。最近消息说道,因陕县一带不宁,董太师便让他的女婿牛辅为中郎将屯扎在此一带,而文和先生好像也以讨虏校尉的身份参赞牛中郎军事。如果没有变动的话,文和他应该还在陕县一带。” “唔?是吗?” 陈诺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消息很是感兴趣。 陕县是陈诺此去长安必经之路,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他? 段煨虽然因为听说陈诺是他老乡,对陈诺也一下子亲近了起来,但外表的这种亲近,却并没有让他内心平衡。要说起来,贾诩和陈诺这两个老乡,一个是武功中郎将,且兼领渤海太守,而另一个则已是一营的校尉了,且都积有军功名望,算得是小有成就了。 而他自己呢,因为一棋之错,到老了却如丧家之犬,从西凉一路跑到这里,老来还要拼命讨好人家,才能换来眼前这么一个小小的县令来当。这且罢了,在此乱世,人命如草芥,若手无兵权,如何自保?今天是县令,明天很可能就被一帮土匪或者豪强杀了都不知道。他这个县令在外人眼里光鲜,可是手无兵权,在陈诺和贾诩面前,他是自愧弗如。 本来,最近因为一道任命书到他案牍之前,他尚且迟疑,一时不敢有任何的妄动。在去与留之间徘徊着,他这些日子是寝食难安,不知如何自处,幸好这时因为陈诺的到来,看这小子很有见识,于是想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可现在,在他得知他的这两个老乡都已先后是校尉、中郎将级别的,而想想自己,到老了仍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这么一比较,让他内心燃起了熊熊的妒忌之火。不是说他有多妒忌陈诺和贾诩,他是实在痛恨自己在他们面前的相形见绌。这种羞愤,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也就在这一刻,他也已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豁出老脸,全力做最后之一搏! 陈诺虽在欣赏着夕阳,但眼睛却是时不时的溜到段煨脸上。此时的段煨,脸色突然间凝重起来,且老脸如蒙羞了一般,呈现猪肝之色,很是可怕,这可与先前一刻的段煨区别太大了。 陈诺心里微微一惊,面色不改呵呵一笑,说道:“对了,县尊大人,你刚才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是吧,不知是何事?” 段煨听陈诺一说,凝重的脸色稍微缓了缓,脸上虽带着笑,看上去却仍是僵硬。 段煨既然在先前一刻将徘徊不定的事情下了决心,也就没必要再征询陈诺的意见了。且在他心里,却在不时的黑着陈诺,想着大家虽然是老乡,在此利益攸关的时候,他陈诺也未必真正的替他考虑。因此一念,他也就更不想将事情说出,只是扯些无关痛痒的与陈诺说着,把这件事情盖了过去。 本来,陈诺还想着借看夕阳之机,加上老乡的关系,好好的与段煨谈谈,套套近乎。就算不能将他拉拢过来,好歹在将来河内的布局上,他不会对他起阻挠的作用。可眼前的县令,虽然还是先前那个人,且笑脸愈恭,反而让陈诺有种错觉。他的这种恭敬的态度,正是他刻意远离他的信号。陈诺想来,难不成是‘老乡’的这层关系让他有了忌惮,正如当年的贾诩? 可一想,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啊。当年的贾诩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投靠了他,想在他手底下为家人为自己讨一口饭吃。而贾诩当时因为在他军中深浮众望,故而引得他的猜忌,从而对贾诩态度愈加恭敬,释放出了不信任贾诩的信号。可此时,他又不是在他军中谋职,也非仰仗于他,他的态度为何也这般呢?且说起来,他现在身为县令虽有理民之权,却无掌兵之实,要说仰赖,应该关系互换才是。既然不是这样,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段煨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来个大转变呢? 陈诺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也许,正是因为关系互换,他手中有兵权,而他手里没有,他此时的‘执礼愈恭’,却是因为忌惮他手里的兵权。或许是这样,但好像又说不通,他明明知道他在兵临野王城时,在白波贼的攻击下,他尚且都没有趁机夺取野王,难道他觊觎他这小小的河阳不成?且,他是在知道他是老乡这层关系后突然变得‘疏远’起来的,这却不能不让陈诺想起一句俗语:老乡见老乡,背后给一枪。看来,他是把自己当成小人了。 多说也无益,只要能维护表面的客气,对将来的布局没有深刻的影响,那么他也不需要因为他是老乡而刻意跟他多废话。 陈诺这么一想,虽然是想到了关键上,但他哪里能知道段煨内心真正的想法呢?既然多说无益,且时夕阳如火已西坠,他心里还记挂着城外朱灵、潘璋之事,也不知道典韦处理得如何了,正好借机会就此别过。 本来,对于段煨来说,在他不知道陈诺与他同乡之前,在没有他这个老乡优秀的光环之下,他还是愿意倾心结交陈诺的。毕竟,如今乱世只有手握兵权才是王道,能引陈诺为外援,将来对他必有好处。为此,他还准备如野王故事,留陈诺在城中休息一晚,明日再亲自送他出城,就算支援他一些粮草也没有关系的。 可现下,却已是不一样了,他不能这么做。两个老乡都比他优秀,他老脸无光,自然不想将他引到自己身边来羞愧自己。更重要一点,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奉诏赴任,那么此间也不必刻意跟陈诺说些废话了。再说,他如赴任,则将重归于董卓阵营,而陈诺,却是袁绍的人,袁绍与董卓势同水火,是没有必要两边讨好,最后两边都讨不得好。 在他看来,董卓之稳,稳如泰山,而陈诺,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介手握重兵的将军,将来能翻起什么浪花?而他,只要赴任,亦可揽兵权于一手,不怕不能在乱世中保护妻儿老小。 段煨既打定了这个心思,听陈诺辞行,他表面上虽然客气两句,留他夜宴,但只不过动动嘴皮子,也就点着头,一面说些怠慢的话,一面送了陈诺下城。 第十七章:三系恩怨 陈诺从河阳城出来后,一路径回城外大军驻地。 此时天色也已经微微暗了下来,营地笼罩在一片昏蒙之中。营内狼烟处处,士卒穿梭来往,不时传来嘹亮的喊号声。辕门处,守兵立于鹿角之侧,瞭望塔上,士兵临其上,营内卒子各司其职,秩序有然。陈诺远远望见,点了点头,看来典韦已经将朱灵、潘璋之事处理好了,他可以入营来善后了。 那守在瞭望塔上的士兵,远远望见数骑马前来,立即向下打了旗语。下方守护在辕门之后的卒子,也立即注意到远处逼近的马匹。他们尚未看清是他们的将军陈诺回来到了,但他们身为卒子,骨子里也早已经严格执行着陈诺的每一项命令,不管是谁人,只要逼近辕门,必须立即让来人止步下马。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鹿角之侧的士卒在向陈诺喊话的时候,陈诺等十数骑也已经相继到来。守门卒子终于看清楚是他们的将军,赶紧叫了一声,随即将辕门处拦路的鹿角搬开,放任陈诺等十数骑进入。 陈诺毕竟是将军,到底还是有这特例的。 当然,陈诺规定,除了紧急军情需要快马传递外,营内一般是不准骑马的。陈诺身为将军有这特例,这也很是正常。但是,若非紧急情况下,他还是不想随便滥用职权的。需知营内道路虽广,但毕竟是行军驻扎之处,士卒往来多矣,要是匹马横冲进营,很可能会误撞着人的。 像今天,陈诺也是不得已,毕竟营内虽然正常,但对于朱灵、潘璋一事他还是不能轻易马虎的。他带着亲卫径直到了西角营地,远远看见仍有一伙士卒围着圈子站在那里,虽然并没有吵吵闹闹,气氛却是很诡异。 陈诺远远下马,那边就有卒子迎了上来,向陈诺连称将军。陈诺丢下马匹,一路径直闯入,娘的,人还真多,全都挤在这了。陈诺一来,那些士卒也是远远让开了道,不敢逼视。等到陈诺来到圈内,却见有三条汉子立着。不用说,一个朱灵,一个潘璋,还有一个自然是典韦。 那典韦五大三粗的往人群里一站,的确是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而潘璋跟朱灵,身材相对弱小,但也都是铁打的汉子,要论起武勇来,自然都不是好惹的。但今天,在陈诺眼里,典韦的昂然而视,潘璋、朱灵的气焰萎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典韦,外面一层袍子内里一件亵衣都扒下了,只剩了精赤赤的一个上身。他此时正背对着陈诺,只顾着瞪视朱灵、潘璋二人,倒是没有发现陈诺的到来。单单从后看他,也是巨人铁塔一般。那两条粗壮的臂膀上,肌肉如虬龙一般捆扎着,盘旋起伏,凹凸有致,如坟丘,如深潭,有物居其中焉。他那后背,肤色呈古铜之色,腰躯浑圆,粗如水桶,给人一种即厚重且雄壮之冲击感。 相对于典韦的凛然站立,在典韦面前的潘璋、朱灵二人,却都是铠甲散乱,头盔倾斜,气喘吁吁,面色青肿,气焰萎靡,倒是有点小孩犯错误的感觉,正被典韦这个大人在训示。 到此,陈诺不用问也已经明白,刚才典韦一定是代他狠揍了这两小子了。当然,陈诺心知在众士兵面前如果他们的将军输了,那对于将军来说很是没有面子,甚至从此与打赢他们的人心生嫌隙。陈诺要典韦代他处理此事,当然是想典韦能够以此一架来震慑住他二人,只要他二人怕了典韦,服了典韦,那典韦的作用也就起到了。 既然典韦已经打了前站,这时也该是他陈诺出面的时候了。 陈诺在稍微的观察了一阵后,也即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向两边笑问:“怎么,本将军才出去不到半会儿功夫,各位将军就耐不住技痒了,现场切磋比试了起来?如何,到底谁更加技高一筹啊?快快说与本将军知道。” 典韦三人也是刚刚热身完,一时倒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此时突然看见陈诺来了,也立即是各退后了一步,向陈诺拱手行礼,叫了声将军。那潘璋、朱灵二人各走上前一步,由潘璋向陈诺回道:“末将哪里是典将军对手?说来不怕将军笑话,典君一人可敌我二人,我二人如今皆已败在他的手上了,今日我二人算是栽了。” 朱灵也走上前一步,向陈诺证实潘璋的话。 陈诺自然看出潘璋二人虽然语气平和,但在他们的部下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是老脸无光,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陈诺听他们一说,也即打了个哈哈,问他们:“有这等事?典君,你上前来!他两说的本将军不信,本将军新学了一套枪法,想要与文博、文珪三人轮流合战你,就如当年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故事,典君,如今你可还有胆量接招?” 刚才一场架,虽然是典韦独战朱灵、潘璋二人,但当时他二人毕竟刚刚还因为一点误会生了嫌隙,自然不能齐心对付典韦,被典韦分个击破。典韦非但打了他二人,且故意以言语相激,这当然是临走前从陈诺那里‘受教’而来的。而这两个本来是互憎着对方,但是面对共同的‘强敌’,又被羞辱至斯,故而两两拥上,一时间他两人倒是配合得亲密无间。这一激,反而让他二人心向一处,至一场架打下来,他二人也不觉得对方有任何的可憎恨之处了,反而有种对典韦同仇敌忾的感觉。当然,陈诺要的就是这点。不过,若是化解了潘璋、朱灵二人的仇隙,反而让他二人从此对典韦有了敌视,自然不是陈诺所愿意看到的。 陈诺此时说这些,不过正是为了化解此事。 而典韦这人本来憨直,在听了陈诺的话后,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只知道刚才打的还不过瘾,如果再能来一战,那就更好了。他听陈诺如是一说,当即是拍拍胸脯,吞声说道:“如何不敢!三位将军是车轮战还是……罢了,还是一起上吧,俺典韦就奉陪到底!” 典韦说着,向后退了一步,扯开架势,准备一战。 在这里围观的除了各营士卒而外,多是潘璋背后的东郡一系,和朱灵背后的清河一系,他们因为将军之间的喜怒而立场分明。本来,朱灵与潘璋打架之初,两系人马甚至到了怒目而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但正是因为典韦突然的横插一杠,将此两系的恩怨一下子全都堆积在了典韦身上。当然,典韦的刺奸部虽然少为人知,但出入典韦身边的都是他带来的那些乡里侠士,又可谓是典韦之一系了。这样,两系的矛头一指,全都指向了典韦的陈留系。 这两系刚才还因为典韦出言无状,且打败了他们的将军,胸臆间甚为不平。此时,却因为典韦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被弄的啼笑皆非了。非是为他,谁都知道,之所以有部下和将军的区别,那是因为尊卑之序。虽然是在乱世,但这点却毫不含糊,不然将军何以统领士卒,士卒何以为将军卖命?在这些士卒看来,典韦虽然一直与陈诺关系很好,也很得陈诺的信任,但这点却不可逾越。而典韦之应战主将陈诺,在他们眼里,不是匪逆,就是憨人了。匪逆当然不会,也只有憨人一种解释,故而他们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也就对先前将军们的成败全都释然了,原来典韦之出言无状,典韦之粗莽,不过是因为他憨,并不是有心要侮辱他们的将军的。如此一来,他们三系人之间的恩怨,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这一笑间,怨隙全无了,有点一笑泯恩仇的味道了。 就是潘璋和朱灵二人看到典韦那架势,一个个都是跟着扑哧一声,赶紧抿了抿嘴巴,差点笑了出来。他两这一忍笑,皆都是涨红着脸,互相瞧了一眼。这一眼,让他们突然觉得,先前为了一个破锅的事情大吵甚至动起手来,也实在是大题小做,不值啊不值啊。 那典韦看到众人的动作,举手挠了挠头皮,闷头一想,好像自己这次真的是‘出言无状’了。他幡然醒悟过来,害怕主公陈诺误会,赶紧是收拢架势,上前请罪。 陈诺看看皆大欢喜了,方才哈哈一笑,对典韦挥了挥手,说道:“我嘛,的确是新学了一套枪法,急需找人应证。这样吧,我和文珪、文博三人也不急着一起出手,还是一个一个向你车轮战如何?不过你可千万别大意,我三人武功虽不及你,但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哈哈,我三人对你轮番轰炸,就怕打不死你!来,典君休要客气,先接我一招!” “三个臭皮匠?” 典韦挠了挠脑袋,很是不解,“将军,韦能问下将军吗?将军,那个,谁是诸葛亮?” 潘璋、朱灵二人互望一眼,也都是存了同样的疑问,看向陈诺。 第十八章:二将谢罪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营内篝火燃起,处处通明。陈诺也是跟典韦等耍的一身臭汗,方才回了大营,洗了个热水澡,用过晚饭,就在营内灯下静静坐下来翻翻奏牍,读读书简。 先前在与典韦等说话时,不小心将诸葛亮也带了出来,实在是口误。谁知典韦等倒是听的仔细,还问‘诸葛亮’是谁。诸葛亮能是谁,此时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有可能还在老家琅琊,也有可能早随叔父避难江东去了,在三顾茅庐前,又有多少人听过此人?陈诺当然是打了个马虎,随口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随后,他开始向典韦讨教武艺。 他从赵雪手上习练了‘赵家枪法’,打败了赵雪后,也曾向典韦讨教过。他自认为此套枪法在他手上使得还算可以,但在典韦手上也只能走过十个回合。此时他突然使出从名师手上习得的‘百鸟朝凤枪’,先前几招因为招式还不够娴熟,故而堪堪遇险。等到十数个回合后,陈诺迭遇险境,也不得不使出百鸟朝凤枪的终极杀手锏‘枪花出海’。 典韦可是个浑人,若换做别人跟陈诺较量,只怕还要让着点陈诺。但这样一来,陈诺面子是保住了,可武艺没有精进,也必是害了陈诺。故而,陈诺是情愿向这个‘浑人’讨教,也绝不浪费时间在其他将领身上。典韦一击使得老辣,也断断没有作假,只是风头太过劲疾,迫使陈诺把压箱宝贝也拿了出来。 只陈诺这一枪出,枪头如碧海潮生,浪花穿眼,杀向典韦,典韦也是吃了一惊。由于陈诺向典韦讨教过几次,典韦也基本上熟悉了陈诺的套路,所以对陈诺很是了解,闭着眼睛也能应付。只是今日,先前那几招枪法已是改进了不少,且往往有杀伐之处,若非陈诺使得还不够老辣,不然典韦此时在陈诺手上也必讨不了多少的便宜。这且不说了,然而眼前这招枪法,实在是太过诡异,且陈诺从未用过,此时突然用出来,倒是让典韦有点仓促了。 不过对于陈诺所使的这招枪法,典韦虽不熟悉,但他还是有点印象的。当日他与陈诺等遭遇西凉将军张济时,陈诺就曾与一个年轻将军张绣有过接触。当时张绣所使的枪法,跟陈诺今日所使的却是如出一辙。而唯一不同的,则是对方张绣使的娴熟,而陈诺手上这路枪,虽然有模有样,对付一般人也颇有其震慑之处,但对于典韦来说,还是嫩了些。 陈诺也没有想过他的这路枪法如今在典韦手上也已走过二十多回合,可见其可用之处,若能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到达张绣那个水平,也必能纵横一时了。只是,他虽在界桥时见过典韦与赵云酣斗的场面,但当时赵云手中所使的并非‘百鸟朝凤’,而是一路对陈诺来说很陌生的枪法。想来赵云武艺精湛过人,百鸟朝凤已娴熟,他又自创了其他几套枪法也未可知。 当然,世上如赵云、典韦之辈能有几人,他当然不奢望能胜过他们,但在此乱世,艺多不压身,能娴熟一套枪法,用以自保,对陈诺来说已经很是知足了。陈诺想到先前与典韦酣斗时的场面,想象着这招若能稍稍使老一点,那么典韦是不是不敢欺身了呢?陈诺想到这里,不由放下在读的竹简,就要站起身来,再耍上一回。 不过,他刚有了这个想法,帐外就有潘璋求见。 陈诺微微一愣,潘璋此时来,难道还是没有放下与朱灵之间的嫌隙,是要向他告状来了?陈诺也即跪坐回席上,将身正了正,让潘璋进来了。那潘璋一见陈诺,也即下拜。 陈诺笑着站起,走到潘璋面前,上下打量了潘璋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说道:“文珪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也不等潘璋开口,就将潘璋拉到席边,与他对坐。潘璋觉得此举不合礼仪,但陈诺不管,只说此时你我暂且都忘了上下级关系,只以朋友相待。潘璋一听,身子一震,也就大大方方的与陈诺对坐了。 陈诺与他说道:“文珪,你我既然是朋友,那就说些朋友之间的话。说实在的,以界桥之战的劲头,如果我继续追随袁将军北伐公孙瓒,是完全可以再立大功,到时各位不说赏赐丰厚,且能水涨船高,获得更多的利益。可如今我突然舍此而就彼,主动请求镇守宛洛,文珪你等虽表面上没有反对,可内心深处也必然不解,是也不是?” 潘璋微微一愣,这点也正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不光是他,就连跟随他而来的那些东郡一系老乡也很是不理解,每日都来他跟前诉苦,说些嘀咕的话。但潘璋自跟随陈诺数仗以来,自认为陈诺是个人物,将来也必能建立一番功勋,是以在内心早已下定了追随陈诺到底的决心。如说到眼前镇守宛洛一事,他虽然在内心无数次说服自己,但这点不理解的念头还是有的。他此时听陈诺突然提了出来,还以为是他的刺奸部探听到了潘璋部下的抱怨之声,故而有此一问。潘璋不由身子一颤,赶紧下榻,就要向陈诺替他那些老乡回护几句。 对于这点,陈诺其实也已经从典韦的刺奸部得到了消息,不光是潘璋,且连朱灵等部下亦有此怨言。陈诺不是暴戾之人,对于部下们有这些想法,陈诺当然能理解他们,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说与他们知道。当然,他不能说他是因为怕袁绍等人忌惮,所以才出走宛洛,或者说是在来宛洛是有更大更远的布局,他目下能够解释的,当然是打‘亲情牌’。 这张‘亲情牌’自然是他印象中的‘父母’。不说他与董卓那层关系,更不说‘父母’是被董卓扣押了,只用解释为因战乱与父母分离,最近才得到的消息,故而心急如焚,这才不得已做出了目前的决定。但此决定又不能随便说出,毕竟是为一人而耽误全营士卒富贵,说来不免自私云云。 那潘璋虽是个粗豪之人,然也懂得‘孝’乃人之大伦,在听了陈诺前后一说,也是不由虎躯一震,赶紧为陈诺辩驳,说此乃孝道,实怪不得陈诺如此行为,若敢再有怨言者,是可杀也!他又立即向陈诺请求,愿意一路跟随陈诺西行。 陈诺抚慰了他几句,说道:“文珪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文珪你不要忘了,此去向西皆都是西凉董卓的势力,你以为带上这三千人马能一路杀过去?就算能到,将置全营将士性命于何地?” 潘璋沉闷了一声,缓缓落座。他虽是粗人,一言不和可以杀人,但他身为东郡一系的老大,带这些老乡出来是建功立业,当然不是无畏的送死去的。而今被陈诺一说,他也觉得是有点鲁莽了,故而一时沉下了气。 陈诺于是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道:“我此次西行,当然是不能将一营人马全数带出,也只能是让典将军等数十人跟随我同往,其余人马还是得留守宛洛。只是,我这一走,少则月余,多则年计,所以在留守方面,我很是头疼。本来,在此之前,我也曾有考虑,想有文珪和文博两位贤将军在,如我之股肱臂膀,我虽走,二位将军若能相扶相帮,我无忧矣。 然则,今日之事发,实在是让我很是痛心。想二位股肱尚且不能相携助我,必为外贼所趁,是必连累全营将士性命。若如此,我看我也只能是暂时舍小私,成全大义,不去也罢!只是此事若让天下人知,必讥我以不孝。罢罢!此事后,我当亲自向袁将军向天下人谢罪,也无颜面再苟活人世了!” 陈诺说到这里,看了潘璋一眼。 潘璋脸色早已大变,听陈诺说完,立即离席而拜,口上谢罪,眼睛里甚至是老泪纵横而下了。陈诺这句也实在有杀伤力,将潘璋比做股肱臂膀,可见陈诺对他的信任了,怎不让他感动?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有此而已。而他,想想白天之事,居然会为了一己之私与朱灵闹翻,差点还坏了陈诺大事,且因此有可能无意间造成陈诺的‘不孝’之名,实在是大罪了,如何不让他且惶恐且惊惧? 汉时以孝而治天下,虽乱世不能违也,人主不可逆也。 潘璋叩首流涕,且言道:“璋实不知白天之事会影响至斯,是璋之罪也!若将军不弃,璋愿戴罪立功,以恕前罪。将军且放心西去,今后就算是文博误会于璋,璋为大局计,忍让便是。但将军切不可因为此事而坏了将军仁孝之名,若如此,将军谢罪之日,璋虽活,亦如偷生,不能再欢也!将军恕罪!” 哗啦一声,帐门掀开,只见一将长身而入,到了陈诺跟前,亦是跟着倒头谢罪。 陈诺看见,却是将军朱灵也来了,想必他是在帐外呆了一时,将他跟潘璋之间的话听了过去,此时也是一脸羞愧,故而闯将进来。 第十九章:陈诺辩解 早在河阳西门听到朱灵与潘璋因一事不和干架的事情,陈诺虽表面平静,内心里实在忧心如焚。 要知道,若此去长安而留守诸将不和,那将会发生何等严重的后果!这是陈诺所不敢想象的。赵雪不在,不能让她留营,而他又不能不去长安,所能考虑的潘、朱二将又不和,陈诺别无他法,只好兵行险招,让典韦出马。 在陈诺的思维中,典韦能打,而潘、朱二人又是粗猛之人,打不过当然也只能服输。所谓文人相轻,武人相重,古人豪杰之气不外乎如此。以陈诺的意思,为了后方的安稳,他也只能是舍典韦在营为留营司马,节制潘、朱二将,方能保住后方无事。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如今,既然潘璋、朱灵二将都自知错误,这个安排可不必要了。 陈诺眼见潘璋、朱灵二将皆拜伏在地,且都有悔过之意,陈诺乃心大慰。他走上前两步,一手拉起一人,左右看了一眼,哈哈而笑,说道:“古人有云,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我辈出身军伍,一言不和、拔刀相向乃是家常便饭,何足道哉?可若在此一仗后,能从对方身上学到一些真本事,且见识到自己的不足,亦可谓‘好学也矣’!二位白天一仗,可从对方身上学到哪些优点?又且见识到自身哪些不足呢?” 陈诺这话可谓是避重就轻,也不过问他们打架的目的,更不论他们之间以前的嫌隙,只将此事当做军官之间正常的较量,可说是有意替他二人说项开罪了。潘璋、朱灵二人身子皆是一震,面上羞愧之色更甚,对陈诺的敬佩之心更是大增。 潘璋此来本有悔过之意,听陈诺一说,更不忍隐瞒此事真相,乃将身一震,退后两步,拱手道:“将军!说来惭愧,这件事情实不是将军所想象的那样。其实,璋与朱将军斗仗并非为了什么切磋之类,也并不是为了一口铁锅那么简单。此事说来……璋实有愧!” 潘璋说到这里,脸上一红,看了朱灵一眼,方才继续说道,“说来,璋先时因朱将军身无寸功,且有广川城外被困之辱,却能一入军营便在璋之上,璋心实是不服,故而有意要找茬,才借此事发作,现在想来,璋实不该!” 陈诺听潘璋一说,也即明白了。 他口里所谓的铁锅事件,陈诺也已经从典韦那里了解到。 原来自陈诺进入河阳城后,潘璋、朱灵二将也已指挥将士在城外继续安营扎寨,且因天色不早了,便即埋锅造饭。只是,朱灵所部缺了一口铁锅,故而遣人去找潘璋借。只是,潘璋营内虽然是有多余的一口,奈何此时被用来烧水,潘璋自然没得借。 而朱灵,因为想到潘璋平时里对自己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误以为此事是潘璋故意刁难,且在下属的怂恿下,乃亲自上潘璋营内,找潘璋要。潘璋呢,有一种被人信不过的感觉,内心愤恨,加上平日积怨,故而有意说他营内实多出一口铁锅,但就是不借。 朱灵这人与潘璋一样,都是火暴脾气,但他在对待下属方面却很是迁就,以至于他有时说话,下属都不当做一回事,如今日这般,若就此闷气吞声的走了,只怕他的那帮下属就更加瞧不起他了。或许正是为了争这口恶气,朱灵于是不分好歹的就跟潘璋干了起来。 这些都是表面的冲突,而此仗的真实诱因,正如潘璋所说的那样,这两人都是平日积怨太深,只不过今日是借了机会一股脑儿全发作了出来。 陈诺一时不说话,再看朱灵,却是老脸紫涨。想来朱灵也是很无辜,躺着也能中枪。只怕朱灵会在心里嘀咕着,想不到他潘璋之所以平日对他倨傲不理,原来是因为小看了他,又且一上来就在他上面了,是以对他不服。 朱灵正要开口,被陈诺抢先。陈诺哈哈一笑,拍了拍朱灵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却对着潘璋说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平生所愿唯建功立业尔,文珪你有这个不服的想法实在怪不得你。老实说吧,当初我在任命文珪你为马弓手时,你以为谁都服了你?你自己想必最是清楚,我任命一下,典君就表示反对,何则?因无人识尔!因此,这才不得已让你跟典君比试一番,以让典君以及其他诸人心服口服。而这场比试后,试问还有谁人认为你不适合担任这马弓手一职?” 潘璋听来默然,心知陈诺说的在理。仔细回想,他虽然在武艺上不及典韦,但好歹在马术上胜过了他,也是可喜了。他想至此,不由身子一振,不无自豪之感。 陈诺顿了顿,接着道:“文珪你先前说道,如文博一上来就在你辈之上,你心不服。其实这也难怪,就如文珪你说的,文博在入我本部之初,就曾在广川城外被公孙范的人马困住,吃了个大败仗,你之对他不屑也是很正常。 但文珪你想过没有,当时文博所部不过千人,且都是步卒,而他所面对的是幽州精骑!更重要的一点,当时清河相姚贡虽然表面上支持我取修县,但暗地里他为了防止我趁机夺取兵权,收拢了他的士卒,故而将些老弱妇孺之辈全数调了过来。 想当时,文博带了一群毫无战力可言的步卒,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公孙范幽州精骑,且又是在归途之中懈怠之心难免,遽然遭此大战,能保住士卒性命,龟缩于广川城外不让公孙范悉数歼灭已经很是不错了,我辈还能指责文博什么?” 当时修县之战,陈诺是不费一兵一卒取了其城,随后因为修县暂无大敌,而姚贡又怕陈诺吞并了朱灵一部,故而急招朱灵回城。朱灵后在途中遭遇了公孙范的幽州精骑,惨败,龟缩于广川城外的土山之中。而潘璋是在这之后到的,也听说过此事,但传话之人只说结果和经过的惨烈,却断然不会深究朱灵之所以惨败的原因。故而潘璋之于朱灵,是已经有了先入为主之感,在朱灵突然驾临于其上时,不忿不服之心实是难免。 潘璋此时听陈诺稍加分析,也即恍然明白过来,不禁是羞愧难当,这件事情却是鲁莽了! 而朱灵呢,则是不由泫然而涕。 朱灵这人虽粗猛,但相较于潘璋来说,实在是逊色了点。或者说他的粗猛,正是表现于行军打仗上,但对于人事上,却未免有点多愁善感的意味。这一点,完全可以从他对待下属上看出。他的下属可以在大仗时跟着他不计生死的冲锋陷阵,但在日常方面,却少有敬重朱灵的味道。 对于广川城外一战,朱灵其实也很是纠结,也正是因为此一战的败绩,害得他的下属对他更加轻视,且有好多不明就里的下属,更是在此战后离开了朱灵。而朱灵,平时在郡内所积攒的声望,在此一战后,一扫而空。 也正是这一点,朱灵就算有了后来协助陈诺守城之功,但在袁绍等眼里仍是被贬得一文不值,将其部纳入陈诺营中,很是不看好他。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平级调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朱灵却因袁绍这一安排,已不能再单独建制,从此受制于陈诺之下。就算朱灵对陈诺再加敬重,那心里面的一道坎儿却是怎么也轻易迈不过去的。 当然,在后来的数战中,朱灵随着陈诺每战必克,士气升腾,对于袁绍所给予的‘羞辱’,也已经不再在意了,甚至有时想想,能跟着陈诺,其实远好过于自己没头没脑的在清河独闯。想纵然当初袁绍论功行赏,将他提拔为清河郡尉什么的,但若是公孙瓒领兵前来,说不定在界桥之战前他就已经身死被俘了,更别说这之后的富贵了,所以他对于陈诺是更多的敬重。 而此时,对于广川一战的败绩,在潘璋,在天下人都给予不理解的时候,独有陈诺出来为他辩解,且能精辟入微,如其肺腑之言,感触颇深。不为陈诺为他辩解,乃喜世人皆以我为非,独陈诺以我为是,陈诺乃知我之人也!古有钟子期,今有陈然之,何其之幸哉! 朱灵啼泣不止,拜服于地,有言无以表。 旁边潘璋既然听陈诺解释清楚了,也深悔自己对于朱灵的误会实在是不察之失,不无羞愧。再一想,朱灵入陈诺营为司马,乃是平级调动,且他原来就有战绩,能不在他之上么?可是,当时我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想法呢?我怎么不好好细想想!原来那些所谓的嫉妒,不过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觉,以至于其他一切,却已是不论是非了,实在是鲁莽愚蠢! 潘璋痛责至此,头下垂,昂藏男儿撩起袍服,七尺身躯望着朱灵跟前纳头就拜,一面说道:“璋知错了,还请朱将军原谅!” 第二十章:孟津渡河 陈诺在看到潘璋在自己的一番口舌之下,能够立即明白大义,且与朱灵修好,心里大慰。 虽然先前潘璋曾向他保证为了大局,可不与朱灵计较,且朱灵也有差不多的表态。但在陈诺看来,这二人虽然在口头上这么说,时日久了等自己远离之后,他们二人未必记得住今天的承诺。所谓治标不治本。于是,陈诺决定再废一番口舌,为朱灵辩解。也算是潘璋深明大义,立即有了悔过之心,且能主动向朱灵赔不是。在这点上来说,陈诺很是满意,知道他二人是真正的和好了。 想只要潘璋、朱灵二人能同心协力,还怕有什么难关渡不过去? 看着他二人互相埋怨了自己两句,且言语难得的谦卑,陈诺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方才拉了他二人起来,笑拍着他二人肩膀,说道:“看到二位贤将军能够互释嫌隙,修归于好,我心大慰!待我西行之后,留营之事就要劳烦二位将军了!” 潘璋、朱灵二人赶紧应声称是。 陈诺点了点头,三人各自坐了下来,又大概聊了些关于走后留营安排的事情。只是朱灵二人眼看时候有点晚了,且明儿得继续赶路,便即起身向陈诺告辞。陈诺此时也有些疲乏了,也就不做挽留。只那潘璋与朱灵相携走出两步后,潘璋突然一拍脑袋,转过身来,笑道:“你看我这脑子!” 潘璋走上前两步,向陈诺一拱手,说道:“将军,璋还有一事忘了说了,就是关于铁锅之事……” 又是铁锅?白天就是因为一口铁锅搞得自己手上两员大将闹翻的!陈诺不由看了朱灵一眼,朱灵也甚是尴尬,便向陈诺一拱手,就要先行告辞,不想被潘璋挽留处。潘璋脸上一红,说道:“将军误会了,且听我说。” 陈诺看潘璋如此举动,也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便即一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潘璋劝住了朱灵后,便即向陈诺说道:“是这样的!璋因白天之事,突然想起一事来。想我大军所出,粮草器械皆由袁将军供应,本该无有他虑。但要说起来,像将士们平时的日常用度,损耗量大,经常是难以为继,确实是个头痛问题。就像今日……今日铁锅之事,说起来忏愧,想我堂堂一支西征军,居然为了一口铁锅差点闹得将士不和,外人听来岂肯相信?璋回去后前后考虑过,为了不使今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将军是否考虑在军中设市?” 潘璋说到这里,抬头看了陈诺一眼。 陈诺听到这里,眉头一挑,想起了赵雪。 在赵雪未离营前,她曾数次跟陈诺提起过类似的问题。 她说,营中将士日常用品耗损太快,但申领过程太过麻烦,处处遭到军需官的刁难,迟迟不肯供应接济,以至于营中经常出现短缺想象。为此,这些所欠缺的物品,又不得不临时向外购买。遇到有市集的地方还好说,但若是在荒郊野外呢?虽然短缺之物不是很贵重,但有时候却能关乎一营将士的士气,是不能不考虑的。 而陈诺,虽然明知这种状况,但他对于这种耗损量太大的物品,也知道没有一个衡量标准,是以会遭到军需官的刁难也并不奇怪,至于对策上,实在不敢妄谈。何以?此事说到底,还是纠结于供求关系。谁叫他这种军队到目前为止得事事仰赖于袁绍呢?这却是不争的事情啊。你若是在军中特立独行,就怕沮授这位监军大人首先不同意。 如潘璋今日所提在军中设市,陈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样一来,到底还是弊大于利。先且撇开沮授那边的压力不说,单说设市方面的弊处。这其中的弊处,其实不难想到。想来自古有言,无商不奸,若一支军队所考虑的不是行军打仗,却是在蝇头小利上斤斤计较,那将会出现什么后果呢?这里且不说别的,单单说潘璋当年的事迹。 当年潘璋身为孙权部下,也是一方统兵将军。三国志有言,说潘璋为将时,其征伐止顿,便立军市,他军所无,皆仰取足。单单这几个字,的确能从中读出在军中设市的好处。就若目前,若军中有市,缺锅造饭,完全可以到军市上去购买,也不至于出现像今天这样的状况。但这种做的后果呢?只怕无异于饮鸩止渴,确实是能够满足一时所缺,然则后患无穷。何也?接下来,三国志有言:然(潘璋)性奢泰,末年弥甚,服物僭拟。吏兵富者,或杀取其财物,数不奉法。 既然潘璋此时已经随了他陈诺,也就没有孙权什么事了,更不可能在明知有这种后患无穷的结果下而依然做那推波助澜的事情。对于潘璋此时所提出的想法,陈诺也只能是以袁绍,以监军沮授作为推脱,一口否决了潘璋的建议。潘璋听陈诺没有同意,且搬出了袁绍和沮授二人,也立即想到此二人只怕不会同意,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与朱灵告退出帐。 出得帐来,朱灵见潘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他对陈诺否决他的建议心里有点不舒服,便拐弯的安慰了他两句,又替陈诺说了几句好话。潘璋也听了出来,方才笑道:“陈将军说得有道理,我何能不知?只是我想,在军中立市方便的是全营将士,为什么不能为之?此事说起来,若将军能自立,不再仰赖于袁绍,那我这个建议是不是就可行了呢?” 朱灵一听,脸色骇然,赶紧是低声劝他此事不可再说。 潘璋也一下子意识到是自己鲁莽了,此虽在陈诺大营,但也不能保证没有被袁绍所收买的奸细。若今天这话传到袁绍耳里,不但是他,也必连累于陈诺,是以赶紧不说了,反而一笑,以他言掩盖过去。 第二天一黑早,军队按照行程,从河阳拔营,一路往西,沿着河水往孟津赶去。孟津为津渡,陈诺准备从此处渡河,以达宛洛地界。等到大军赶到孟津时,天色尚早。只是白天渡河的话,只怕会惊动宛洛的西凉驻军,若西凉早为之备,只怕对于诸军渡河就有了阻碍,是以陈诺让军队暂时在离孟津不远处的隐蔽地带扎营,一面让士卒去沿河临时征集船只,以为晚间渡河之用。 宛洛之地经过战火,其古都洛阳已为战火所摧毁,几乎达到千里无人烟的地步。正是因此,西凉军觉得在此已无油水可捞,驻军方面当然较之陈留、颍川几个富裕之处要少得多,这也正是陈诺选择在此处渡河的原因。 当然,虽然大概的情况是这样,但西凉军多为铁骑,若此地一旦发现有异军存在,也必惊动陈留、颍川的军队,而这些军队骑行甚速,也必在很短时间内赶来增援,所以陈诺才不让军队白天渡河。而只要军队渡过了河水,等到了阳城与周昂会合,也就不怕其他人马的骚扰了。毕竟周昂且能以孤军立于袁术和董卓之间,他也就更加不怕两军互为犄角,到时还敢有其他人马轻易进犯。 当然,在刚入宛洛之初,也必惊动西凉方面的注意,是以将有一场大战,这却是不能避免的。想周昂在阳城时为袁术军的孙坚部所围,最后还不是经过一战而让袁术败走的?此战后,不管是袁术还是董卓方面都不敢再轻易小觑周昂的存在。而他要做的,也正是入宛洛后急需一场大战来立威。等到将西凉诸军都打怕了,自然也就没人敢轻易进犯他的驻地了,这样他才能放心将大军丢下,西行去长安。 对于陈留和颍川方面的西凉军陈诺当然还是事先做了一番侦查。这些西凉军中,除了有上次在京县城外所遭遇的将军张济和他侄儿张绣一部外,还有将军李傕、郭汜等辈。至于牛辅、徐荣等人,他们好像并不在这边,应该是在陕县一带。 虽然在此之前,陈诺已经杀了西凉军的轘辕关守将胡轸,以及将军杨定等,但西凉铁骑闻名天下,陈诺是真实的见识的,自然不可小觑。因此,他也明白,以他孤军进犯此地,未免有点托大,但他同时知道,西凉军之间也未必能够齐心,只要他杀退了其中一路人马,其他人马也未必敢冒进。 这点其实不难理解,张济等辈之所以舍宛洛而掠陈留、颍川之地,不过为利益耳。所谓以利交者,利尽则散,他们既然能够无视于周昂的存在,自然是有自己利益方面的考虑。所以对于宛洛之行,陈诺还是很有信心的。 夜幕降临时,陈诺的三千人马,莅临于孟津津渡。 浩瀚的河水在夜色下,滚滚的往东而去,穿沙度石,所向无前。他,和他的手中的这支军队,正如眼前的河水一样,即将以此为踏板,所向无前。随着一声令下,三千士卒分为数个批次,缓缓渡河而去。由于船只的不足,只能让步卒先行,骑兵压阵。 等到船只往返了数次后,两千多的步兵也已基本渡过了河,就知剩下陈诺、典韦,以及身后的三百骑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夜幕下,孟津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似有大事发生了。 第二一章:贼兵大至 迟到的感谢!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才发现读者‘浪迹一天涯’君给俺前后投了好几张月票,都没注意,汗!!再次说声谢谢!!! —————— 得得得的马蹄声划破静谧的夜幕,如战鼓一般,每逼近一丈扣人心弦三分。 三千士卒其中的两千多步卒也已经渡河而去了,如今留在孟津渡口的不过是三百骑骑兵,外加不到百数的弓箭兵了。陈诺等尚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且听马蹄声杂沓,仓促之间将至,不敢大意,乃命令左右一齐动手,将尚未搬运过河的辎重车全都堆上前去,形成一道防护网,让百数的弓箭手藏身于其后,三百步骑则在陈诺的带领下,巍峨立于马背之上,横枪持戟以待! “来者是敌是友,速速报上名来!” 典韦的声音洪亮,话喊得中气十足,如一面破鼓一般,嗡嗡嗡的传扬出去。 然而,将到近处,陈诺也已经注意到,这伙骑兵在前,不过几十人,后面更有一连串的步兵紧跟着。但看骑兵不成方阵,步兵没有队形,陈诺大概也已清楚,这伙人只怕正在逃难之中,非是针对他而来。只是,要是任由对方骑兵这么一阵乱冲,只怕自己这方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甚至队形被冲毁。陈诺无奈,看着这些疯跑的骑兵根本就没有听到喊话,更别说他们能够识趣的停下脚步来。一声令下,百数弓箭手分为三波,一轮接着一轮,望着对方骑兵队立射落。 刷刷刷,很快就有三五人中箭落马。而后面赶上来的骑兵,在看到前有伏击的情况下,也是吓得调转马头,不敢再往前冲。可这样稍稍阻滞之间,后面赶上的步兵将路给断住了,人马顿时局促起来,比起先前显得更加的混乱了。 三波箭矢射完,陈诺没有让人再射,毕竟已经给了对方震慑,而对方也无硬闯之意,再射也没有必要了。 而那边,在一阵慌乱后,似有人向这边喊话,问陈诺等是何人,为何阻住他们的去路。此地毕竟不是陈诺的地盘,且陈诺也不想跟这些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故而让典韦回了他们一句。那边听说是冀州袁绍部下人马,方才有人问可是陈诺陈将军?陈诺听他喊出自己名字,也是微微一惊,此人是谁,如何知道我的?但叫典韦称是。 那边立即有人喊误会,自报姓名,原来是河阳县令段煨到了。 此地虽然离河阳不远,但陈诺怎么也不会想到段煨会到此,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边段煨怕陈诺误会有假,乃亲自出来,在马背上喊话,口称下官,并让旁边士兵打亮火把,照着自己的面目,还怕陈诺认不出来。 段煨的声音是一下子听出来了,只是段煨的那张老脸在火把下一照,披头散发,如鬼厉一般,很是渗人。陈诺微微一愣,也即命令让人将辎重车搬开,亲自打马向前。那边段煨也是屁颠屁颠的带着众衙役赶上来相见,到了跟前,赶紧丢身下马,向陈诺行大礼。 段煨毕竟是一县之令,且陈诺有意要接纳他,虽他在落难时,他也不好怠慢半点。陈诺也立即下马,伸手扶住段煨,问段煨发生了何事?那段煨听陈诺一问,脸有愧色,方才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啊!将军不知,将军你刚走,就有一伙千数的匪人打到了我河阳城下。我河阳城,目下已是被匪人占了去,下官是不得已才逃难至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将军你。” 陈诺眉头一皱,看了看他身后众衙役,此时也已陆续赶到,连骑兵在一起怕有个两三百之数。有这么多的人马,居然连区区千数的匪人都拦不住,还让人鸠占鹊巢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想河阳也非普通城池,就算匪人再多,也只需要紧闭城门,再派出一支骑兵突围去向野王城张杨处求救,怕也可以支撑到野王那边的援军到来。 而且,看这些人的架势,应该是尚未接战就弃城而走,这要说起来,也未必说不过去啊。更何况,贼人就算势大,架不住了,当跑去野王向张杨求救才是,何以会往孟津赶来?他们是想渡河乎?就算渡河,河对面也是董卓的西凉势力,他们连匪人都不敢接战,难道还胆敢跟西凉势力较量较量? 陈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故意问道:“哦,原来如此,可我有点不明白,县尊大人不北上找张将军,何以到此啊?” 段煨一听,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却见后面一阵慌乱,听出来是匪人即将追到了。县令一听,奇了怪了,河阳城都丢给这伙贼人了,这伙贼人追上一阵意思意思也就罢了,何以还要追着我们不放,都到河水边了,难道你非要逼我跳河不成?但他也无瑕他想,赶紧是一脸无辜的看向陈诺,向陈诺求救。 陈诺轻叹一声,说道:“说来不巧,孟津这边虽有船只,但都被我临时征调了。我数千人马目下有一大半都到了大河对岸,至于其他的大概都还在河中心,要等他们赶来只怕已经来不及了。目下看来,县尊大人还是断了渡河的念头吧,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全力一搏了。如果县尊大人你信得过我,就请将尊下的这些人马暂时交由我来指挥,县尊大人你看如何?” 段煨原本还指望着赶到孟津渡河,现在听陈诺一说,知道已经是不可能了,看来也只能是将最后一点的希望全押在陈诺身上了。 段煨赶紧一点头,回身命令一声,他身后的衙役也即答应着。 远处火把遥遥的连着,看这队形,怕有个千人左右。如此看来,贼人是倾巢出动了。这就有点奇怪了,若非段煨跟这伙贼人有深仇大恨,如何放着县城不要,还仍是紧追至此,有种不死不罢休的意味,实在是没有必要啊!陈诺也没功夫多想,赶紧带着段煨的人马再入阵中,将辎重车重新摆上,弓箭手如前放在辎重车后。 只是,县令这次毕竟带了两三百人,除了骑兵安排在后,其余步卒大多手中有些长枪大戟之类的,便将这些人安排在弓箭手之前,躲在辎重车下,将枪戟架在辎重车缝隙里,严阵以待。 贼人的骑兵差不多也有个十数个,只是他们也不敢跟后面的卒子拉得过远,是以在等待了一阵后,贼人步骑大至,火把晃得人眼睛都花了。那段煨虽然仍是端坐在马背上,少了陈诺半个肩膀,但对于贼人汹涌而来的气势,仍是止不住内心的惊悸。 段煨看了一会,禁不住开口叹道:“陈将军你看,虽在黑夜看不清贼人的样子,但单单从这些火把和脚步声来判断,这伙贼人纪律严明,且懂得阵法布置,哪里像是什么普通贼子,分明比正规军队差不了多少啊!” 段煨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虽然因黑夜看不清对方贼人的面目,但单单从这些人所打的火把以及调动的步伐来看,也的确是在黑夜下布着阵势,一般的贼人哪里懂得这些?虽然尚未能明白这些贼人是属于黑山还是白波一伙,但陈诺单单从布阵来看,难免要犯嘀咕,对于这伙贼人的头目,心里面也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杀!” 步卒在前,骑兵游走于两边,贼人发起了第一轮冲锋。轰轰轰的步子迈下去,大地发出胆怯的震颤。百丈,五十丈,二十丈,十丈,八丈……嚯!箭矢如雨飞射出去。在一轮又一轮的射击下,贼人并没有倒下,仍是保持着阵型,一个接着一个填补着冲了上来。几个回合后,等到箭矢的打击已经不足以威慑到对方,藏身于辎重车下面的长枪大戟起到了作用,那些试图想要闯将进来的贼人,突然被对面辎重车内捅出的枪矛给刺中膝盖,划破肚皮,不得不哀嚎着倒了下去。 又一轮攻击下来,地上留下了成堆的尸体。而辎重车阵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被贼人从后射来的箭矢给扫了一圈,同样留下了一堆死尸。但说到底,这伙贼人的损失远远多过于陈诺这方,但他们却并没有退下去,而是接着组织下一轮的进攻。段煨看在眼里,方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贼人也不过如此嘛,这一轮下来都差不多死了两三百了,可他们还仍是不知好歹组织进攻,他就不怕把唯一的一点家底也打光了?” 陈诺并没有表示乐观,是啊,如果按照现在的架势,贼人在损失了这么多人后,士气也已经低落了,当就此撤退才是,可他们为什么还仍是急于进攻呢?要知道,再打下去,只怕他们也不会讨到任何的好处的。再说,他身后还有三百多的骑兵未动,他们不是瞎子,当然看得见,他们就不怕这支骑兵的力量?可为什么仍是执意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起于河阳方向,如雷霆之势鲸灭一切,向着这边扫射而来。陈诺明白了,贼人原来远远不止于眼前这些人,原来他们还有更多的伙伴还在后方。他们在前不计死亡拼命的冲杀,不过是做拖延罢了,而真正的杀手锏还未亮出呢! 第二二章:非战之罪 这边有千数的贼人在纠缠着陈诺一伙,而远处又将有一批贼人骑兵赶到,形势已经处在万分危急的关头。 阻挡在最前面的步弓手面对贼人的先头人马已经很是吃力了,若等贼人骑兵大至,只怕大事去矣。 躲在陈诺身后的段煨再也笑不出来,脸上一僵,心里打着鼓,直勾勾的眼睛瞧着陈诺。再看身后,江面上黑漆漆一片,一星火光也看不到,目下是前无出路,后有险恶的河水阻拦,只怕今儿不是死在贼人的铁骑之下,就要跳进河里去喂鱼喂鳖了。 森然一身冷汗直下,段煨轻叹一口气,只怪自己一时糊涂,因一念之差,富贵尚未看到,现下却要将命搭在这里了,实在不值! 段煨抹着头额上的汗珠,悔恨之色溢于言表。 陈诺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没有心情去了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使自己内心镇定下来。 若说现在唯一的希望,当然是那些或已送到河对岸或尚在河中心的那两千多的士卒,若能将他们再遣送回来,那么也就不需惧怕这些贼人了。可是,好像起风了,刚才还不觉得,但过不一时,风渐渐的大了起来。风不停的刮,撩拨着耳鬓,若非长发束起,裹在兜鏊里,也必迷乱人的眼睛。 陈诺心里咯噔一跳,岸上的风尚且如此的大,河中心只怕是十倍有之了。而且,他临时征集的这些船只虽然数量多,但多为渔船之类,大点的也只能载个十几人,面对如此的风浪怕有掀船的危险,要奢求他们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只希望那些尚在河中心的士卒能平安到达对岸津渡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前方的士卒苦力支撑着,已渐渐显出颓败之势了。 本来,贼人步兵冲杀的就很是没头没脑,此刻因为他们后方的援兵都到了,士气也相应的随之高涨。喊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完全掩盖住了他们内心因战友的死亡而恐惧的心灵,黑夜里,他们如幽灵一般嗜血狂冲。 相对于贼人,前方守卫的那些士卒就显得很是无力了。 抵挡在最前的,起到作用的,不过是陈诺手上那区区的百数弓箭手。至于那些后来加入的衙役们,也实在不能指望他们。这些人若平时让他们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但面对贼人的狂轰滥炸,之前还积攒些的勇气也已完全用完,已经和他们的县令大人一样,从表面以至于内心,完完全全暴露出对敌人的畏惧之色。 有不少衙役因惧怕而退缩,连兵器也不要了,希图从死尸堆里爬出来。但无一例外,只要他们一离开辎重车的保护,立即就为从后飞射的敌矢射中,或被贼人的刀矛给劈杀了。 在此生死关头,拼的不但是势力,且更多的是双方的士气。本来,若单单用陈诺这百名弓箭手抵抗,虽说不能完全挡住敌人,但好歹比起现在能够更多的拖延住时间。可现在呢,还在拼死作战中的弓箭手,就因为受到身旁衙役的影响,以至于产生了对敌人莫名的恐惧。因此一来,士气跌落,很快出现颓废之势,且已经有两处明显将要被贼人冲破的迹象。 在前督战的典韦将情况报给陈诺,陈诺尚未打话,倒是他身后的段煨躁动不安,问陈诺奈何奈何! 陈诺抬头去看,贼骑距离这边已经不过一里之地了,转眼可至。若等贼骑冲到,而前方障碍物尽去,只怕情况会更加的糟糕,更加的不利于他们,所以前方决不能有失。以陈诺的意思,是准备让典韦再往前加派人手,务必要阻拦贼人一阵,而只要将贼骑遏制住一时,自然出现疲惫之态,而他身后一直养精蓄锐的这三百余骑也就可以趁机出击,一鼓夺气,起到奇兵的作用。 所以,为了保证身后这三百余骑起到最大化的作用,挽大厦于将倾,也只能是牺牲一部分人了。 陈诺正欲开口,风向突然一转,往他后背吹来。他身后的大纛在风中呼啦啦的扯着嗓子嘶喊,显然风很是强劲。就连迎面站在陈诺下方的典韦,此时被狂风鼓囊起的细沙打在他身上,他那铁塔的身躯也不禁挪了挪,身子往旁边侧开。也幸好,三百骑以及陈诺等都是背对着风,才没有被风沙给迷住眼睛。虽然这样,仍是惊得胯下马躁动不安,嘶鸣不已。 在陈诺身后的段煨等人,先前还一直指望着或许到达河对岸的陈诺士卒还要再回来,到时可再随船过河尚未可知。只是,看着眼下风力越来越猛,心里已是徒然一凉,手压着头顶的进贤冠不让风吹跑,嘴上却是一个劲的叫着糟糕糟糕!可见心情已坏到何等的地步了。 大风卷着砂砾在头顶弥漫起来,虽黑夜不能见,但那些打亮的火把已多数被狂风所吹灭,而那些躁动的马匹若非人力努力控制,也已经随风乱走了。徒然被这大风一吹,陈诺是顷刻转忧为喜,狂呼:“真乃天助我也!”苍狼拔出佩刀,突然发布了攻击的命令。此时也不需再向前补充人马了,全都杀上去吧! 在陈诺对面的典韦,似乎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也立即是挺着一对铁戟,紧跟着陈诺的马匹往前冲杀而去。而对面那些本来还在冲杀中的贼兵,士气再如何旺盛,在狂暴的风沙面前,连眼睛都睁不开,士气跌落,何谈接战? 那在后督战的贼首,在眼看到陈诺这边已出现缺口,再攻打一时也必能够冲入对方阵中,已是心喜莫名。然而,突然面对逆面而来的风向,心里顿时是大挫。在即将到来的胜利面前,他当然是心有不甘,风虽大,但他相信只是一时,故而强令士卒不可退后,并喝令其余人马全都冲上。可是,风势的确是有利于对方而非他,他的那帮部下起先还是抵挡了一阵,可是面对狂风和对方顺风冲杀而来的铁骑,一下子崩溃了。 陈诺收回佩刀,挺起长枪,在黑夜里,顺风冲杀,果然是事半功倍。那些迎面的贼兵,虽然一时不退,但在狂风下占不住脚,被铁骑一冲,早已是如水泄一般,往后退去。 “有敢退者,杀!杀!杀!” 贼首举起手中板斧,如切瓜一般,已是极其利落的剁杀了两名部下的首级。然而,纵然他平时如何训练士卒卖命,如何整顿军纪,在此关头也已经失去了作用。剁杀败逃的部下已经无法起到震慑的作用,因为就算向前,在逆风面前,他们根本就站不住脚跟,同样也是被杀。既然往前是死,退后也是死,如其逆天而行,他们宁愿选择向后。 嚯! 贼兵再也支撑不住,如水一般向后退去。就连贼首身后的那帮忠心于他的亲卫,也已明白大势已去,是以不断劝说他们的将军撤兵。贼首虽然心知败局已定,但在他看来,实在心有不甘。 野王城下他败了,那是因为他太大意了,先输给了那个闷头闷脑的汉子,后又被陈诺出了奇兵,那一战败了他也认了;可现在呢,在对方兵力明显不足,且形势明显不利于他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是能够反败为胜,这是何等道理啊! 贼首是仰天一叹,心里也是纳闷至极,出发前他可是向杨将军领过军令状的,如今眼看又要败了,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啊! “将军!快走吧!” 贼首闭目,一时也不开口,不说走,也不说不走。他身边的那些亲卫,忠心于他的尚且留下没走,至于其他人,则已是偷偷溜走了。其实这也难怪,此时的形势已经不容他们再做犹豫了。 且不说这边,单单说那些从河阳方向奔驰而来的千数铁骑,他们逆风之下尤且难行,已经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冲上。也正在他们左右为难时,突然看到对方也有一伙人马顺风冲来,且手上枪挥戟闪,很是渗人,已经有了怯意。然而,这些冲上来的人马也并不是摆摆样子,枪戟在他们手里有如神助一般,见人就劈杀,气势奔腾如虎,很是高昂。 这些本来就已失去决战之心的贼骑,在突然面临对方如此的疯狂进攻之下,也一下子失去了奋战到底的决心。而他们士气一旦低落,自然是各人自顾,也没有几个敢于应战的,纷纷调转马头,往回就跑。而那些还来不及逃跑的,大多也都被随后追上来的骑兵,以枪戟加诸于项脖,死于非命了。 那贼首,在听到援兵同样大溃的那一刻,心里是极其愤怒,突然睁开了双眼,扫视着左右。 “将军,走吧!” 面对众人迫切的眼神,贼首知道他若不走,其他人也必跟着战死。他拎起了手中的巨斧,愤怒的大吼了一声:“陈诺!你给我记住,今日之战,非战之罪也,乃天意若此,我徐晃亦无能为也!但这笔账,我一定要再向你讨回来!” 随着一声‘驾’,在众贼子的护卫下,徐晃恨恨不平的调转马头,往着另外一条小道上跑去。 第二三章:有所请益 从孟津渡河,陈诺的落脚点就在对岸的平阴县。 回望滔滔的河水,河面上归于平静,只一丝丝风偶尔吹弄着衣甲,似传来昨晚那汹涌的马蹄铁敲击大地的震颤之声。 陈诺借助着风势,一鼓作气,先是击溃了徐晃的前部步兵,接着又败了杨奉的千数铁骑。他一路追击下来,直到将这伙贼人送出了河阳县城,等到天色微微亮起时,他这才缓过气来,知道不需再追了。而在后的潘璋等部,与段煨等也相继赶了上来,与陈诺等会师于河阳城下。 早在先时,潘璋、朱灵等人先行渡过河,朱灵在河岸负责压阵,潘璋则护送士兵过河。只是船到半途时江面上就刮起了大风,卷起了大浪,因为船只吃水量太浅,根本经不起大风大浪的颠簸,很快许多船只被卷走了。潘璋也是在更大的风浪来临之前抢着渡河,这才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但到底还是弄丢了十几艘船只,失踪了百十号的人马。 站在对岸,望向津渡方向,只见火光有如星星一般沸腾着,潘璋与朱灵二人皆是大急,知道将军肯定是遇到麻烦了。但面对狂风大浪,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只好一面扎好了大营,一面期盼着风浪息却。等到风力稍微小些的时候,潘璋与朱灵商量,让朱灵继续监督人马在河岸驻扎,他则带着所有船只,并三百多的人马再次涉河而去。 这也没有办法,想要带更多的人,奈何船只有限,这已经是最大量了。只是,潘璋哪里知道,这风浪实在是作弄人,刚刚小了些,突然到了河心又慢慢变大了起来,顷刻间浊浪滔天,拍打船舷,又有不少船只被风浪卷走。潘璋也无瑕救助,喊着号子,与众人一心,一步步艰辛的与风浪对抗着。也亏得是黑夜,不需担心河水汪洋无边,浊浪腾空之骇人场面。好在这一路都是顺风,他们的船只不论如何被风浪捉弄,到底还是顺利到了河对岸。只是,等到上岸时这才发现,能拢集的人马不足一半,其余多半被河水卷走了。 潘璋也无瑕顾及此,将船只抛锚,系住了缆绳,赶紧带着余下的人马往河岸上跑去。只是,远远的,又有一伙人马迎面而来,也不顾潘璋等人,望着津渡就要冲去。潘璋也觉得奇怪,这伙人看来是要夺他带来的船只啊!潘璋如何肯,赶紧是喝住了那些人的举动。眼看两下里就要动起刀兵了,好在黑夜里尚有火把亮起,潘璋也很快看清对面站在着的是河阳县令段煨。 对于段煨,潘璋本没机会认识他,但在陈诺入河阳前,段煨曾亲自出城来迎,是以潘璋跟他有过一面。那段煨一门心思要逃离河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来者何人,他在战乱时也没有追随陈诺去冲杀,只聚拢了些衙役在身边,一面焦急的等待着河面上随时会出现的船只。也可说是望眼欲穿吧,本以为无望时,这时潘璋带着人马过了河,且留下了不少船只,便即不客气的带着部下就要来夺。只他也没有功夫跟潘璋等照面,匆匆而来,不想被认了出来,当即知是陈诺的部将,也就不敢妄动了。 潘璋问了将军陈诺的去向,段煨也就老实跟他说了。潘璋一听将军陈诺只领着三百骑就去追击贼兵了,不敢耽搁,二话不说,裹挟着段煨以及他身边的人马全都追了上去。要说段煨,他本意是想坚持当初的想法,一心想要渡河赴任,只被潘璋说到将军陈诺是为他的河阳城才拼命追杀贼人,也就不好意思再坚持了,只得随了潘璋的人马往河阳而去。 等到潘璋与段煨赶到河阳城下与陈诺等会师时,天色也已经微微亮了。 一夜的苦战,陈诺也不记得自己手中这杆枪挑杀了多少贼兵,直到看清贼骑的影子时,他这才确定这伙贼人非是别人,正是杨奉的白波贼一伙。他当时也想到,怪不得跟他对战的步兵战阵如此整齐,有如见过一般,却原来黑夜里与他对战的正是徐晃所部。只是,这件事情前后想来其实也不难理解了,想这伙贼人为什么会如此拼了命似的追击段煨,攻打河阳城,想来他们是听说了他兵到河阳的消息,因为野王时的大败,故而有意要偷袭河阳,以血前耻。只是他们哪里想到,他在河阳城没有多加耽搁就出发了,而他们所追击的段煨,当然也并非是他。只是最后徐晃能够杀上来,完全不过是个天大的巧合罢了。 当然,若这巧合能够再顺利一点,或者说陈诺那边没有天时之助,想必陈诺所部的三四百号人,再加上段煨的那点毫无战力的人马,只怕就要就此断送在津渡渡口了。也算得是天幸,有了风向之助,加上陈诺敢于拼死,敢于一鼓作气的勇气,这才击溃了白波贼,保住了河阳城。 而河阳城的百姓,由于到了晚上家家闭门,街市无人,这才在白波贼攻入的那一刻没有受到太过的惊吓,加上这伙白波贼目标并不是抢劫,故而城内的损失也降到了最低。甚至等到第二天天亮开了城门,他们这才听说了昨晚所发生的大事。这些百姓一个个听来无不是脸上大变,想到若真的被贼人占了城池,只怕接下来将是一场大抢劫甚至是大屠杀了,这在他们看来,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不过拍拍胸脯,幸好,事情并没有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不过听说贼人是被县令联合陈诺给击退了,方才是一个个感恩戴德,沿途以鲜花香果相迎陈诺等入城。 陈诺之光复河阳,连带着段煨也面上有光。说实在的,他段煨自接任河阳县令以来,整日的为着张杨的军费催逼民户交捐,城中居民自然也不会以好脸色待见他,他今日入城能得百姓如此之爱戴,虽然沾的是陈诺的光,但心里面的舒畅却是从未有过。看着百姓欢欣鼓舞的笑脸,段煨一厢情愿的以为百姓是为他而发,不无感叹的对着陈诺叹道:“鄙人为官数年来,今日方知为官之乐也!” 对于段煨曾欲夺潘璋船只的事情陈诺也已经从潘璋口里听说了,但他此时也不好当面责备他,也只是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说道:“哦,是吗?不过经此一战,相信杨奉的白波贼是不敢再轻易进犯河阳县城了,县尊大人当可放心与民同乐。” 陈诺的话虽只三言两语,却无意间触及了段煨内心深处,一路羞愧无语。 等到了县寺,段煨立即屏退了众人,只独独留下陈诺一人。 陈诺缓缓落座,看段煨脸色,知道他是准备将某些事情告诉他了。果然,段煨眼睛转动了数圈后,也似下定了决心,方才向着陈诺一拱手,说道:“当日河阳城头,下官曾道想要向将军请教一个问题,不知将军可还记得?” 陈诺就喜欢段煨这种开门见山的态度,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哦,当时县尊的问题不是已经说了吗?好像是……” “将军恕罪!当时的问题,下官因一念之差,故而没有说出来,只打了个马虎随便说出,只怕下官自己都忘了。但下官此时已经想通,这件事情还得向将军你请教,不知将军此时可否愿意再教我?” 段煨此时看起来谦卑极了,也羞愧急了。 如果先前是因为突然听说陈诺这个老乡日子比他混得好,从而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将此事拿出来让他参详,有意藏私的话,那么现在,或许是感激于陈诺替他不遗余力的收复了河阳城,且换得了城中百姓的爱戴,故而让他感激羞愧之余,发自内心的将陈诺当成了自己的人,甚至是朋友,方才决定要将这件事情跟他说出,让他替自己拿个主意。 同时,他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将一封任命的诏书交到了陈诺的手上,让陈诺自己看过。他相信,只要陈诺看过,他要问的问题陈诺也当自然明白的。 诏书中的内容很简单,陈诺一眼就饱览而过。 这件事情果然是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啊,陈诺在思虑了片刻后,也即将诏书还到了段煨的手里。不说一句话,好像只是看了两页闲书,跟他无关。陈诺无动于衷的表情在段煨眼里看来,那就是大麻烦,他身子一动,向陈诺一拱手,说道:“将军,诏书也给你看了,不知将军你可有什么教下官的?” 说了两遍,陈诺方才不动声色的笑道:“县尊大人想要我拿主意,可到现在我是一点也看不出县尊大人半点的诚意。在县尊大人问我之前,县尊大人可否先告诉我你以前的故事呢?或者说,县尊大人你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如何成为河阳县令的?” 问段煨的话言犹在耳,陈诺站在河边,思绪突然被典韦打断了。 “主公!” 只见典韦五大三粗的往陈诺面前一站,陈诺方才一愣,回过神来,问他:“怎么?” 典韦向陈诺拱手道:“主公,刚才侦骑消息,说是平阴县令闻我大军过河,已然弃城而走。主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诺一笑,看了滔滔河水一眼,想到当初兵临修县时的情况,不由笑道:“哦,是吗?看来又是一个识时务者!走吧,既然县令都走跑了,那我们就去他那里补给补给点再上路吧。” 第二四章:最终决定 平阴县城位于河水下游,距离津渡不远,与河阳相望。 陈诺带着所部人马从津渡这边向县城一路赶来,不过半日功夫也就赶到了。正如先前探马所带回的消息那样,这里的县令在突然听到陈诺人马天降之际,已是吓得不轻,赶紧是卷起铺盖,带着家眷并金银细软,半夜就撤出了县城。 要说起来,陈诺之入平阴,如当初之入修县何其之相似。只是他入据修县,不过是为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今次之临平阴,则是意外之收获。以陈诺原本的打算,半路渡河,正是为了遮掩人耳目,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渡河而来,是准备半夜袭击平阴,部队稍稍得到补给,然后天明之后撤出。只是,现在看来,因为一场突然的遭遇战,这件事情好像一下子变得看似顺利了许多。 当陈诺带着所部人马到达平阴城下时,城内的三老如修县故事,面临陈诺的大军的到来,不得不大开城门,恭迎陈诺等入城。 陈诺所部经过昨晚一场血战,损失了三百的部下不说,且人人在体力上都已是透支状态,没有睡一个好觉,也的确急需一场休整。 虽然,在这之前,陈诺所部也已得到了河阳县令段煨的一些补偿,但毕竟那只是物质上的,现在精神上的休养更加的重要。 河阳时,当段煨决意将他的想法透露给陈诺,让陈诺替他拿主意,也就不得不将事情的本末跟陈诺说清。 原来,在段煨来河阳之前,他曾跟李傕、郭汜等人一样,也是西凉将领之一,曾跟随着董卓一起入京的。只是因为他职位卑微,并没有得到董卓的重用,不像李傕他们都封了校尉之类的。而他,以部曲督身份,隶属于杨定所部。而这杨定呢,在此之前甚至比他职位还要低,此时却一下子凌驾于其上,段煨哪里受得了?因此不问可知,他与杨定的关系也好不了哪里去。 后张杨任河内太守,在袁绍的授意下,要他趁机离间西凉所部。张杨乃故意与段煨暗中通了款项,数次以高官厚禄劝他叛出董卓大营。段煨先前还顾念他与董卓同属西凉,不忍有此心,一直支支吾吾不做答复。但随着他对杨定的看法越来越失偏颇,又有了张杨说项,他更加不将杨定放在眼里了。有一次,可能他话说得太过绝了,被杨定拔刀以胁。段煨当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做声。在此事后,他左右一想,去他娘的,立即是连夜带着所部人马悄悄偷出大营,一路投靠张杨。 张杨其人倒是面对段煨初来时的‘哭诉’很是替他打抱不平,故而有意要兑现他当初的诺言。只是,张杨这一关好过,袁绍那边却并不好说。既然已经将段煨骗来了,袁绍没有授意杀了其人也就不错了,何时想过要用他?袁绍没有发话,张杨当时也是奉袁绍为盟主,且河内一地都是受盟主节制,更不会为了段煨而得罪袁绍。 但随着关东盟军的瓦解,袁绍的东去,张杨有了自治之权,也就不用太过顾虑袁绍的感受了。更何况,在袁绍以盟主身份节制各路人马驻扎于河内时,他河内可是出钱出力最多的地方,这战没打赢,河内倒是损失不少。袁绍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可有治下百姓要养。且随着关东盟军的瓦解,各地盗贼四起,不说远的青州黄巾,冀州黑山,就他眼皮子底下一下子冒出了两股贼寇。一伙黑山,一伙白波。这两伙贼人,黑山倒还好说,由于其主力不在这边,故而压力相对要下,不过是不时的打打秋风。而白波就不一样了。这伙白波贼因为北面山丘纵横,利于隐匿,故而最喜活动于此一带。 在张杨之河内,本来形势就不怎么样,再经过袁绍任盟主时在此一地的一味征敛无度,财力拮据,因此闹得民声鼎沸。袁绍走后,张杨所要面临的困难也就可想而知了。在此情况下,他若想要在河内站稳脚跟,也必须立即着手治理河内。本来,他手上可用之人就很有限,如今一面要治民,一面要镇压寇暴,人才上面也立即是捉襟见肘了。 在此情况下,张杨无奈,不得不偷偷的将段煨请出来,瞒过袁绍,胡乱委以一职。后来,袁绍之去东面争夺冀州,虽然在此时也听说了张杨此举,但亦无可奈何。且此时袁绍有意要与张杨巩固关系,故而对于此事也只是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这样一来,张杨也就放心任用起段煨。段煨感念于张杨的厚爱,亦肯为张杨卖力,且段煨也的确有治民的能力,故而慢慢也就得到了张杨的信任。这之后,赵浮之弃河阳,对于张杨那些部下来说,可谓机会来了,也是人人摩拳擦掌,想要得到这个位置。河阳的重要性大家当然都明白,张杨更不会不清楚。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个位置,张杨却留给了叛将段煨。当初时,许多人出于不理解,故而屡次谏于张杨,但张杨力排众议,最终确定以段煨为河阳县令。因此一事,外间就有了张杨视段煨为心腹一说。 当然,段煨之守河阳,却是有理民之权,而无统兵之实。对于这一点,段煨其实也很是清楚。这河阳虽然地理位置重要,在此乱世,按理说此地的县令当兼治军与理民之权的。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毕竟曾是叛将,张杨虽表面信任他,也未必做到以兵权实授。要说起来,张杨最终能够力排众议,以县令相委,段煨已经很是感激不尽了。 陈诺前后听段煨一说,对于之前的那些尚有疑惑的地方也顿时释然了,一下子明白了他为什么在此地的原因了。只是他话里说到他与杨定之间因嫌隙而生叛心,想来这杨定已早在数月前死于他的手上,他肯定是听说过的,此时听他口气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恨意了。 那段煨将前后话一说完,方才指着旁边案上放着的诏书,拱手向陈诺说道:“将军要下官说的,下官也已经前后据实说来,将军现在可否替下官拿个主意?” 诏书上的内容陈诺也已经看过,无非是董卓以献帝的名义发来的,有意提拔段煨为校尉,让他去陕县到任。 不问可知,陈诺也不难明白,董卓这时突然来了这么一道旨意,也断不会是董卓突然在某一日想起了他还有这么一个老乡,想要对他关照关照。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利益耳。段煨在此之前或许对于董卓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此一时彼一时,段煨如今担任了河阳县令,已是张杨的左膀右臂,张杨去北面扫贼,而有段煨为其守卫西门,这在董卓看来很是不爽。既然段煨原来就是西凉的人,而他也得到当初他出走的原因,此时杨定既死,也就完全可以以这个理由再来招揽段煨。而只要去了段煨,那么张杨失去了段煨的帮助,自然也就容易对付。当然,董卓最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张杨,对付张杨,不过是为了扰乱河内,而只要河内一乱,就会牵扯到袁绍的利益,所以董卓的最终目标是袁绍。 在理清楚了这些之后,陈诺只是轻轻一笑。不说他此时与袁绍的利益是共同体,一荣俱荣,且在他的规划中,河内可是个举足轻重的棋子,而这颗旗子又以河阳最为关键,所以决不能失去。也幸好有了白波军的再次杀来,这才让段煨最终决定将此事跟他说了出来。若非如此,想到昨晚的情形,只怕他前脚刚刚离开河阳,他后脚就要跟着去陕县赴任了。 当然,在去与留之间,陈诺虽然不明白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却不难猜到,若段煨能去陕县赴任,则是必从此掌握了军权,对他来说或许比起当一个县令要实在得多。但或许因为这样一做,因此也就有愧于张杨对他的信任,故而又有所不敢断定,是以让他去留难定。 其实,段煨所能考虑的也正是这些。他因为听说了杨定死于其手而对他产生好感,加上河阳城头时陈诺的表现,让他心有悸动,故而有意要请教于他。只是,后来又因为陈诺说出是他老乡,联系其自身的窘迫之境,故而对陈诺有了偏见。想老乡未必见得老乡之好,是肯定不会替他往好的方面考虑,故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入城时看到百姓面对自己的目光,这才感觉到当一个县令也未必差过领兵将军,是以一下子动摇了。再加上陈诺卖力为他收复了河阳城,心里感动,对陈诺的偏见因此也去了,故而在此问题上再次请教于陈诺,也知道陈诺必将公允以待。 陈诺能给他的意见,当然不会逃出让他留在河阳。只是,这话不能明说,但说以董卓之暴戾反复,可当真能与其久共?段煨在听了陈诺的话后,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啊,若走河阳是背恩,若从董卓,则未必能长久。段煨当即拱手,向陈诺称谢,说他心里已有了决定,让陈诺放心。 临走时,为了弥补陈诺此战的损失,段煨还特意学野王故事,赠送了陈诺三千人马所需的一月之用粮,并亲自挽送陈诺出城十里。当然,对于河阳之光复,城内的百姓对于陈诺的感激更是无以言表,亦是纷纷相送,只是他们想要送物以表,皆为陈诺所拒。 当然,河阳城的事情暂时有了个了结,而目下,陈诺已带着所部人马,正兵临平阴城下。他所面对的,正是如修县故事,百姓以三老为代表出城相迎,延请陈诺等入城接手其城防务。 第二五章:军临平阴 感谢‘浪迹一天涯’君投出的宝贵月票,谢谢!! ———— 平阴县城城墙低矮破旧,有些地方且有坍塌的痕迹,像是被雨水冲刷过,只怕都未曾修葺。低矮的城墙下,从城中出来的这些平头百姓,一个个战战栗栗,头低垂着,在掌握他们命运之神陈诺面前,显得那么的卑微渺小。 这个年轻人,身子端坐在马背上,一身盔甲,肩披大红披风,腰背笔挺,手扶着刀柄,虽自始至终不无一语,却能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在如今乱世,手上有兵,掌中有枪,则可凌驾于一切,甚至操控他人的命运。在年轻人身后三千的士卒皆是威武雄壮,气势腾腾,加上昨晚刚刚经过一场杀伐,衣甲上所沾有的鲜血未能洗尽,此刻更在他们铁峻的面庞上无形中增添了一股杀气。 年前时,董卓这只豺狼,突然带了一支虎狼之师兵临洛阳,掌控了天子。这之后,董卓西凉所部四出抄掠,将在关东.军那边受到的损失全都算在了附近百姓身上,百姓也就因此遭殃。像平阴等地,由于在地理位置上去京师洛阳不远,且都是富庶县城,故而经常遭到董卓所部的洗劫,百姓对西凉人等是畏之如虎。 这之后,董卓胁迫天子迁都长安,在走之前,又是一番洗劫。在此劫中,像平阴这样的县城难免遭难,为西凉人一番劫杀,所剩无几。而有的县城甚至是十室九空,人烟全无,皆罹于此难。及董卓迁都到长安后,这边民户大减,西凉贼人在此一带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故而相对光顾要少些。若非此地毗邻河水,为门户所在,西凉贼人也断不会在此设立办公机构。这样一来,附近百姓稍稍归拢,城内也就渐渐有了生气。不过,现在城内的百姓大概也不过三五千人,不足千户。 若是依照汉制,县满万则称令,下则称长,此地官长当然也就无所谓县令之称。只不过,如今天下大乱,像宛洛地区能有个三五千人居住的地区已经算得是大县了,可见董卓之患,所荼毒之深若此。 城中百姓大多也是从各个地方逃难而来的,也算得是见过世面的,在如今气势汹汹的人马面前,他们对于陈诺这样的军阀,其实跟董卓也没有什么区别,同等对待。在他们眼里,反正他们都是杀人,踩在他人尸体上上来的,所以见之两股颤栗也很好理解。如今他们的县令都弃他们生死于不管了,他们自然明白,面对凶神恶煞的官军,他们是没有抵抗的余地,自然也只好选择妥协,委曲求全而已。 被迫领头的三老尚且镇定,而他们身后的百姓,则一个个脸色很是难看了。甚至,有的于半路上,突然抬头看到陈诺身后气势汹汹的人马,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刀枪剑林,已经是两股打颤,胆子小些的,口角流涎,当场软趴下了。这也难怪,谁叫陈诺的人马刚刚经过一场血战呢,这可比不得修县时啊。想当初兵临修县时,陈诺所部尚未有过接战百姓见之都颤栗了,更别说现在了。 当然,让百姓‘害怕’也非陈诺有意为之,乃是一种战术耳。未入城,先慑人以威,是很有必要的,不然那些宵小不法之徒未必将他当做一回事情。更何况,在进入一座陌生的城市之前,谁又会知道会不会还有一些不怕死的留在其中,以伺机作乱呢? 陈诺在前,典韦在马下,身后马背上则立者潘璋、朱灵二将,其余三千人马按着方阵摆开,如临大敌一般。风呼啦啦的吹扯着大纛,纛旗上中书‘渤海太守领武功中郎将陈’数个大字触目惊心的舞弄着,虽声不如百姓牵扯走动之响,但在每一个百姓耳里,却如惊雷一般的震颤着众人。 陈诺这边不动,等着城内的百姓相携着走出城来。过不一时,三老颤巍巍的身躯离了陈诺已不足两丈远了,典韦当即上前喝止,示意不可再进。三老也已懂得,勉强干笑了两声,方才止住步子,带头向着陈诺等叩拜,口称死罪。 百姓说得卑微若此,不过是为了讨上一条性命罢了。乱世如此,人命如此,陈诺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悲怆。 他想着,若这其中一员有一个是自己,或者说他们之中有人是他的父母双亲,在面对如狼似虎的军阀面前,他会作何感想?他是人,众百姓也是人,这人生来本无贵贱之别,只有际遇之分。际遇对了,成就各自的对;际遇错了,成就各自的错罢了。 陈诺身子一动,连忙翻身下马,挽住三老的臂膀,让他们不需行此大礼。那三老身后的百姓,如蚁一般,不敢做声,只跟着叩拜。陈诺将三老挽起,同时劝慰众百姓一番。这次,县令走得倒是挺干净,连带着大印也没留下,只不过还剩下些衙门的掾属,被典韦揪了出来,纷纷向着陈诺请罪。 陈诺斥责了那些掾属一番,说他此来不过是路过,非为扰民。又道,此地的父母官,也着实无礼,不来迎接他大军也就罢了,还胆敢弃民于不顾,自己逃走了。像这种狗官,也必是贪污无能之辈,捉住他定要将其枭首以谢百姓云云。陈诺这么慷慨陈词倒是颇出乎百姓的预料。别的他们不懂,但听陈诺话里的‘路过’二字一出,如一道曙光,将众百姓眼睛照亮。那三老尚未反应过来,就有那些机灵之辈,故意打着腔调,劝说陈诺既然领兵到此,城内虽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款待,但务必请将军入城,以待众家百姓凑些粮草以助军资云云。 他们说得客气,陈诺哪里听不出话外音,不过是想试探他是不是只单单的‘路过’,还是想进城去打打秋风。说实在的,陈诺在临渡河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作战方案,是准备半夜渡河再袭击平阴县城,到县衙门去捞上一笔,以好为养军之用。但由于行动晚了,惊动县令自己跑了,这计划也只能落空。再说,在一个无主的城池里,在面对突然到来的大军面前,本来百姓的内心就已经很是不安了,若再轻举妄动,就算能讨些便宜,只怕也将会对他今后的名声带来影响,实在是不智之举。 陈诺抬头看了看眼前低矮的城池,罢了,想来县令临逃难尚且不放过手中的那方印信,想必他所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怕也没有留下多少,若跟修县时那样,冒然入城却一无所得,是不是太过得不偿失了? 这城,不入也罢! 陈诺想至此,立即是展颜一笑,向众百姓拱手道:“这位兄弟说得对,我大军不过是路过此地,也绝没有入城骚扰居民之意。既然此地县令都不在,那我就更没有再入城的必要。也感谢各位乡亲能出城探望我等,我代众将士感谢各位的乡亲的厚爱!” 陈诺说着,再一拱手,就要转身带人离开。不想这时跟前那两三县内掾属却眉头一皱,赶紧上前,务肯陈诺率军入城。陈诺有点奇怪了。要说大兵入城,县令又不在,这些县内的掾属可能就要遭殃了。他不过是因为不想滋扰百姓,故而有意要放过他们一马,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不知趣的家伙居然非要请自己入城,内心嘿然一笑,斜看了一眼身后朱灵、潘璋二人。 潘、朱二人也很是不理解,皆是对望了一眼。 其中一个稍微胖点的掾属大着胆子走上前两步,似欲对陈诺套近乎说两句话,倒是很快被五大三粗的典韦走上前来,很不客气的伸出手来,往他衣服上一抓,呼啦一声将其整个身子给拔地而起,横举了起来。那胖子是吓得半死,若非他两个同伴赶紧叩首赔罪,陈诺开口让他放人,只怕就要被典韦丢出丈外去。 以典韦的个性,三老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且只能靠近陈诺两丈以外,他竟敢无视他直接跟陈诺走得那般的近,没有立即给上一拳头已经很是客气了。那胖子气喘吁吁,抹了一把头额上的汗珠,却不敢支吾半句,反而要向典韦告谢饶则之恩。典韦可不理他,自顾自站在陈诺身边去了。陈诺看典韦那副块头,亦是嘿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无事!他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陈诺向那胖子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那胖子犹豫着看了典韦两眼,看他没有冲上来的意思,方才壮着胆子向陈诺靠拢了两步,但实在不敢逼得太过靠近。陈诺眼睛瞅着他,问道:“你有话要说?” 胖子嘿然一笑,手抹了一把汗,方才看了看左右,尽量压低声音,对陈诺说道:“将军不知,这县令大人虽走,但府库内仍是有不少钱粮,足可支应大军一月所需。将军你看……” 陈诺眉头一挑,看了胖子一眼,也不说话。那胖子被陈诺凌厉的目光一扫,身子一颤,赶紧是连退了两步,拱手道:“此是实话,将军不信,这二位可以作证!”旁边两位县里掾属也是赶紧点头,证明他所言非虚。 那远处的百姓虽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他们眼看陈诺将要走开,倒是有点不适应了。如陈诺这种过城而不入的,只怕是很少有了,这样反而让他们不好意思。百姓毕竟是百姓,在他们眼里只要你对他好一分,他就可以对你好上三分,故而,当陈诺决意不入城,他们反而真心相邀起来,且满脸诚恳。 陈诺一时没有开口,只是嘴角微妙的翘起,有意思了。 第二六章:不胜酒力 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正因兵法有此一说,且考虑到军行在外,不能完全指望袁绍能够为他大军及时补给上粮草,故而陈诺一路所谋者,‘布局’而外,当然无过于考虑粮草之问题。要说起来,他一路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抓住一切可能,能筹集则筹集。野王如此,河阳如此。当然,这两个地方好歹还算是友善之地,因为一两场战斗不但解决了粮草,且能赢得对方的尊重,善莫大焉。而一旦过河,则大部分地区都是被西凉所控制,他自然也不再指望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不同的人。既然明知感化不行,那么也只有换一种办法,以强强取。 只是,他三千军马过河,因为白波贼的到来,拖延了大军过河的时间,已是失去了先机。而又由于县令的逃走,面对满城的平头百姓,陈诺自然下不去手,且考虑因此得不偿失,方才决意收兵。只是他哪里会想到,先是县下掾属,后是三老百姓,突然又伸出橄榄枝来,邀请他们入城。这突然的转变,未免有些生硬,但陈诺还是愿意考虑。 他召集了朱灵、潘璋等人,稍稍的计较了一番,方才答应了此事。只是,为了不骚扰民众,让百姓彻底放心,依然如野王故事,他只单独带了典韦等三五十人入城,其余朱灵、潘璋等去城外数里安营扎寨,不得随行。 那两三掾属听说陈诺答应了,且将大队人马留在了城外,亦是松了一口气,方才屁颠屁颠的在前带路的在前带路,前行安排的前行安排,倒是将他们忙得不亦乐乎。 陈诺一时也不急于进城,一路上与三老百姓说些闲话。虽然这本地的父母官是逃走了,但慑于旁边还有县内掾属在,故而这些百姓在说话之前还得掂量掂量,不敢说实,生怕父母官哪天回来,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些应付当官的话陈诺其实第一句也就听了出来,却也没有纠正,更没有让掾属就此走开。 陈诺听了两句,嘿嘿一笑,对旁边那个胖子说道:“如此说来,本地父母官姓邹,倒还是个好官了?只是他胆子嘛……” 陈诺说到这里,一顿,看向他那张大饼脸。 那胖子掾属猝然一愣,似是被陈诺窥破了心思,心下大急,头额上冒汗,双手发颤。 陈诺摇了摇头,并没有下定论,手按着佩刀,又转过头去,继续跟那些百姓三三两两说些闲话。这些百姓倒还算是实诚,先还因为惧于陈诺的官威,就算说话,亦是吞吞吐吐,言语不清。不过,到底因为陈诺平实的语言,畏惧之心渐渐少了,更多了一层的敬意。这样一路走来,不觉间也就到了县寺这边了。 远远的,县寺外刚去的掾属领着众衙役上前来,摆开阵势,隔离百姓,恭请陈诺入内。 陈诺正与其中一个父老说得高兴,偶尔抬起头来哈哈一笑,突然看到头顶的匾额,‘平阴县衙’四个大字在目,方才恍然大悟,与众人说道:“唔!是县寺到了!”他走前两步,只见两边所立的衙役不下二十人,方才一笑,又道,“嗯!不错,邹县令虽畏罪潜逃,但是各位依然能坚守本位,实在难得!” 得到陈诺一句夸奖,两边掾属以及众衙役皆是称谢一声,又即请陈诺等入了县寺内。陈诺本想带着众百姓一起进去的,但这样一来,掾属众人皆犯难了,且百姓也都是畏而不能前,只好选了三老等代表,与陈诺等一同进去。 寺内的大厅空旷华丽,若不是因为县令大人逃走,只怕三老以及这些百姓毕生也未必能够得入,更不要说是以半个主人的身份与寺内掾属一同招待陈诺了。本来,县令逃走,陈诺入主平阴,算得是本地的主人了。只是陈诺偏偏客气,说他不敢当,且只准备在平阴借宿一晚,所以这个主人的席位是万万不敢坐的。陈诺不坐,其他人更没有敢妄自僭越者,只好空了出来,请陈诺坐了首席。但陈诺又以尊老为由,让三老且依次坐下,他倒是执了晚辈之礼入席。其余掾属等一看,如此一来更没有他们的位置了,也只能是手执酒壶,不停为陈诺等斟酒夹菜的份儿了。 三老等人与陈诺对席,掾属衙役打杂,这倒是闻所未闻之事。陈诺倒是可以暂时忘记将军之尊,三老则不能忽略平民之实,这餐饭吃下来,三老是战战兢兢,在他们眼里,这场宴席比起‘鸿门宴’来是不遑多让了。 “别尽往本将军盏里倒酒,三老那边可不能空着!” 陈诺可是注意到了,那胖子掾属倒是勤快,在他这边倒上三盏,三老那边也未必能倾上半樽。他此话一出,胖子也似被他戳破了把戏,赶紧是屁颠屁颠的给三老斟酒,但很快又转回来,为陈诺眼前空盏满上,又亲自敬他酒。 旁边还有两个掾属,则为陈诺不停的夹菜,却也没有忘记轮流捧起酒盏,敬陈诺的酒。 陈诺在席宴饮,典韦始终如一根柱子立在他身后。 在多盏去后,典韦眉头一皱,夺过胖子举向陈诺的酒盏,对陈诺道:“主公,你不能再喝了!” 典韦的量不浅,几乎能跟陈诺打个平手,但他自贴身保卫陈诺以来,除了在平时喝上两盏,或者陪陈诺喝上半壶,当值时却是滴酒不沾,且连刚才这帮掾属轮番轰炸的劝酒,他是一概不理。本来,以典韦对于陈诺的了解,他喝下这点酒当不在话下,尚不到平时量的一半,但他出于安全考虑,又看不过这些人轮番劝酒,方才将酒盏一把夺过,不想让陈诺再喝了。 那胖子刚才在城外时在他手上吃过亏,也知道他的厉害,一时倒是愣住,不敢说一句话。其他两个掾属亦是微微一愣,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陈诺还没发话,那三老等人倒是先害怕起来,赶紧就要起身告辞。 陈诺别过眼去,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想要去借典韦的肩膀,却是重心失衡,往他身上一栽。好在典韦伸手得快,赶紧将他扶住。陈诺嘿然一笑,去夺他酒盏,说道:“典君,你不还我酒盏来,是何道理,莫非你也是馋酒了?哈哈,既然你不还给我,我就赏了你这口酒罢!” 陈诺说着,身子一歪,往下一瘫,居然倒在了席上。众人一愣,相互屏息以望,一时不敢说话,想要试探的去拉起陈诺,陈诺却是借势起身,哈哈傻笑着,最后干脆是身子一腻,抱着典韦粗壮的大腿,哼哼唧唧的闭上了眼睛,嘴巴里咕哝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在说什么?” 众人相视,不清楚。 典韦是个憨性子,他只想到主公不是这点量的人,除了与麴义那次,就从未有醉过,且醉后的酒品仍是上好,绝不会如今次这般胡言乱语的。典韦顾不得去看陈诺,冷眼扫视着那三个掾属一眼,只见他们缩头缩脑的相互看着,神情古怪。典韦闷哼一声,突然手摸背后双戟,大声喝问:“主公如何会这样,尔等在酒水里下了药不成!” 典韦这个架势不但将掾属等人唬住了,且连三老等人亦是吓得不轻。三老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偷偷放下酒盏,就要起身开溜。不想这时陈诺突然起身,抓住三老,不放他们走,又猛的睁开眼来,歪斜的打量了胖子一眼,说道:“对了,你可说了县内府库里尚有许多的粮草,是也不是?” 胖子被陈诺满嘴的酒气一喷差点是醉晕过去,但见他目光锋利,且有典韦在旁,不敢否认,赶紧点头承认了:“是是!” “好!” 陈诺伸出手来,重拍胖子胸口。胖子是脸色一窒,差点被拍过气去。但面对陈诺,他是不敢动弹一下,被陈诺拽了两步,方才稳下身来,耳边只听陈诺继续道:“听说去年本地庄稼多数为战火所毁,今年粮食尚未上来,许多百姓已是无以为继。既然县令不要这里了,你也说要将库内粮草送与我。这样吧,粮草一半,一半……” “一半?” 胖子愣住了。 陈诺瞪视了他一眼,大叫道:“就是我与百姓各分一半,可明白!” 胖子身子一哆嗦,半天挤出个无奈的笑脸,说道:“此话好说,这些粮草既然已奉送将军,自然是任由将军处置。这样吧,等明儿将军出城,再开粮仓,分与众百姓与将军如何?” 陈诺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但好像又因为不胜酒力,手拍了拍脑门,指着典韦说道:“此事立即执行,由典君代为负责,尔等奉命行事即可!” “主公!” 典韦一直跟着陈诺身后,怕陈诺真的有事,此时看他话已说完又要歪腻了,赶紧是伸过手来,一把将陈诺挽住。他满脸的焦急之色,还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陈诺却是哼哼唧唧的喊着头晕,突然又对着他一眨眼睛。 典韦这个浑人,一时没明白过来,抓了抓脑袋,方才恍然大悟,赶紧是配合着应了一声。他一面是扶着陈诺下去休息,一面则命令其他掾属不可离开,并让三老通知百姓来县寺领粮。 第二七章:布局杀龙 “主公!” 平阴县寺后院厢房,典韦步履匆匆,从外赶来,顺手掩上了房门。房间内一片昏暗,陈诺正躺在榻上,双手枕着头,好像在想着一些事情。典韦进来,突然看到陈诺这副神情,也不敢立即打扰,只是往后稍稍退了退。 自从在县寺大厅上‘醉’后,陈诺就被典韦搀扶着送到了这里安歇。这地方原是县令一家子的住院,只是县令这匆匆一走,除了带走了些贵重物品,其余妆奁被褥等物倒是丝毫未动,房间里也收拾得一尘不染,倒不像是主人已出逃的样子。主卧室陈诺是不想进去,也就将就着在这客房暂时歇下。 他这一歇,除了留下一些亲兵护卫,其余都让典韦带去替他处理‘分赃’的事情。这些事情他不好自己出面,只好让典韦代劳。当然,这分赃二字并不好听,毕竟府库内的这批粮草大概都是此地县令平时贪墨所得,本不是干净东西。只是因为县令这一走不及席卷,如今他入主了此城,这些粮草理所当然也就归了他。所谓见者有份吧,既然这些粮草都是县令平时搜刮所得,现在用它来顺手做个人情,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再说,在他与百姓谈话中,得知此地今年很可能将会出现饥馑,他这也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当然,他让典韦办理此事,除了让他替自己打掩护外,也是在锻炼他的办事能力。 而他,则正好可以借助这个难得的时间段,好好的规划规划。在未入河内前,他将目标直指张杨的野王。如今不但接连了张杨,且意外的收获了河阳的段煨,在他这局棋中河内算是完成了初步的布局。 而接下来,既然到了宛洛首站平阴,那么也该开始详细规划此地的布局了。要说起来,河内之行之所以能顺利完成布局,那是因为张杨尚未跟袁绍翻脸,而他又有意要借助陈诺的兵力来对付白波贼,也正因为有所求,故而难免反过来为其利用。可是,宛洛之地却不一样了。此地虽经战火频繁摧残,已至西凉贼等不愿在此地驻军,外表看起来也失去了相应的利用价值。但其实不然,这个不能引起西凉人感兴趣的地方,却正好是他陈诺三千人马难得的立足之地。 陈诺此去长安,最关心的莫过于这支人马的生存问题了。既然有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存在,却也正好利用。只是,宛洛之地虽然守备相对薄弱,西凉人对此地的控制较为松懈,却也丝毫马虎不得。不说他前有斩杀西凉将军杨定、胡轸之事,后有得罪将军张济、张绣之举,单单他这支外军突然插足西凉事,西凉众将也绝不会置之不理。 而他,要想自己去后三千人马能够得到‘平安’,却是并不比河内之行轻松。如果说河内之行是为将来布的‘活局’,宛洛之行,则是为当下三千人马的生存而不得不布下的一个杀‘龙’之局。这条龙,当然是陈留、颍川等地的李傕、郭汜等辈。他现在不怕打战,怕就怕他们不来。若他们不来,他自然不能等,而若等他走后他们再来,则非是朱灵、潘璋等能够轻易相抗的。 所以说,对于此次宛洛之行的杀龙之局该如何巧妙安排,却是需要一番精心的筹谋。 在此事上,别人不知道,以他先知先觉的能力,陈诺却是丝毫不能大意。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到长安,或许就会发生吕布杀董卓一事。这件事情看似是除了一只老虎,而后患则是带来了一群狼,一群西凉狼。董卓之乱长安尚且保存,而李傕、郭汜之乱,则长安为之十室九空!既然他很清楚的知道董卓之后即将发生这些,不论是对天下苍生,还是对自己将来的大局,他都不愿意袖手旁观。虽然他此去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但不论如何,这个努力还是得去付诸的。 当然,这长安之所以出现十室九空的局面,源头却不得归咎于王允老儿。想当初,若非此老儿不识大体,放言不赦西凉人,以至西凉群贼惶恐不安,这才有了贾诩自保之谋,以至出现李傕、郭汜扰乱长安之举。然而,在这些事情尚未发生之前,陈诺或许还能做些什么。别的不说,如今贾诩在陕,而李傕、郭汜等则在陈留、颍川一带,且他此去长安之前是必料理一些西凉贼子,所以在此事上,他虽不奢望改变一些什么,但决不能置之不理。 “李傕、郭汜!” 典韦站在一旁一直皱着塌眉,不明白主公陈诺嘴里一直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两个人名是何意思,但他,在陈诺没有想通事情之前,他却是不敢轻易打扰的。其实,陈诺在典韦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只是他故意不去理会他,却是在考验他的耐性。陈诺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双眼内敛的肃立在侧,一副憨然实在惹人忍俊不禁,若非陈诺知道他是个杀起人来都不眨眼的‘恶汉’,只怕也会被他这样子给萌住了。 陈诺躺不住了,突然一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翻转身来,看了典韦一笑,笑道:“典君何时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对了,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主公陈诺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来的他不知道,但刚才陈诺那偷偷一瞥,以典韦武人的灵敏,早已是内视而知,只是陈诺既然不点破,他也自然不好说出。不过,刚才那一眼却是有点滑稽的味道,这也正是陈诺可爱的一面吧。典韦想笑,但到底还是一抓头巾,咯咯两声,方才再次正了正身,向陈诺拱手回道:“主公交代的事情韦都已经处理好了,全城百姓皆分得粟米若干,其余的也都让潘将军带兵.运出了城外。要说起来,这府库内粮草还真是不少,分了百姓后,所剩者居然可供应大军二十日之需……” 陈诺听典韦从头道来,说到百姓领到粟米后无不是垂首而泣,视陈诺如再生父母,陈诺却是不敢生受。毕竟,他今日所为者,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要说起来还真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呢。 典韦回禀完,又想起一事,抓了抓脑袋,说道,“不过,虽说这粮草是那些掾属愿意交与主公你的,可临了到发放粮草时却又是磨磨唧唧,若非他们怕了我这只拳头,怕是不会轻易将府库打开的。” 陈诺其实也不难想到,这件事上只怕典韦可能是以武凌人了,但不管如何,事情做了,府库开了,他也可以放心而为了。陈诺嘿然一笑,说道:“典君你也无需烦恼,要说起这件买卖,他们只怕是要如担心的那样血本无归了。典君,你且静静,消息很快就来了。” 陈诺突然将此事上升到‘买卖’的规格,典韦是有点不理解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咚咚’两声响,停了一下,又接着一声‘咚’,之后就没有动静了。陈诺与典韦对视一眼,示意典韦让来人进来。不时,一名亲卫在典韦的带领下,低头而入,向陈诺报告:“将军命卑职监督那三名掾属,目下又有了新的动向,特向将军道来。” 亲卫顿了顿,在得到允许后,方才将从掾属哪里监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众掾属陪同典韦将粮草分发了后,也就不等典韦监督运粮之事,相携着回了内宅。这三个掾属屏退众人,立即是有模有样的开始安排起来,让人先去查探一下陈诺的‘醉’,在得到仍是未醒后,众人乃心大悦。 其中一名掾属道:“此乃天助我也!我等本欲引此子入城再杀他个措手不及,现在倒好,他这一醉,也就无法连夜回营。这样一来,主将与将士分开,也就更加利于县令大人行事了。” “是也!只是可惜我等以粮草为诱饵不过是想哄哄他,哪里想到他执意要马上得到,如今府库搬空,等县令大人回来我等如何交代?” “有句话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县令大人领了援兵到来,还怕到时不能将粮草再行夺回?就算被百姓分出的那些,只要等县令大人回来一道命令下去,谁敢不上交?” “正是!既然我等已稳住了此子,而县令大人也已经赶了回来,此时不派出人马告诉大人让大人杀回来,更待何时?” …… 亲兵将听到的话全数告诉了陈诺,陈诺是笑而不语,对于这件密谋其实他早在入城前就已经心里有底的,不过是只差借着‘酒醉’证实一番罢了。但这件事情典韦是自始至终迷糊的,此时听来,不由得虎目一撑,就要大骂,劝陈诺赶紧离开。陈诺笑了笑,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典君切勿急着发怒,再者说他们话里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他们在县令回来之前是不会动手的。再说,这府内所在也不过二三十人,有白天典君你露了一手,他们是不敢乱来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典韦支吾一声,看到主公陈诺如此镇定,他内心的紧张也就稍稍宽松了些。 陈诺就等他这句,嘿然道:“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派出人马去通知城外那个狗头县令了,如此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典君,你现在就去将他们统统抓来,我们要看一场好戏。” 卷第二:司隶校尉部 第二八章:将计就计 “这么大半夜请大家过来,大家不会怪本将军不近人情吧?” 陈诺笑着,眼睛从胖子脸上逐一而过。 在陈诺面前的这三位掾属,一直是垂首而立,噤若寒蝉。他三个刚刚谋完大计,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不想就被典韦‘请’了过来。 本来,他们还想找借口不来的,奈何典韦是二话不说,伸出手来,一手拿下一个,另一个被他端起一脚,踹着屁股赶着走,押送着过来。这三个还想反抗,奈何出门一看,这才知道门外的弟兄全都被他带来的人给料理了,知道反抗无益,只得稀里糊涂的被典韦一路‘请’来。 他们三个自然不相信陈诺已经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听到陈诺反问,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那其中一人赶紧欠着身子,向陈诺连道不会不会,又问他:“将军酒可醒了些?要不卑职让人熬点解酒汤送过来吧?” “嗯?!不必了,本将军若再不醒来,只怕明儿一早……哦不,只怕半夜就要被人给‘请’起来了!” 陈诺这个‘请’字故意说的音重,似乎若不起来,他们这三人就是对照。 他一伸懒腰,手撑着,扭了扭脖子,方才掀开被褥,脚下趿鞋,从暖被里爬了起来。还别说,这一觉睡得是当真的舒坦,看来今晚是不用睡觉了。 眼前三人心里本来就有鬼,又被陈诺此话一说,更是心惊胆战,不敢接话。 有人上前来为陈诺更衣,陈诺乐得双手一张,任由他们摆弄。他此时将眼斜视着三人,饶有兴趣的说道:“要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得幸亏有各位从中帮忙,不然怎会轻易让你们的邹县令大老远的赶过去又赶回来?” 三位掾属一听,两股颤栗,六目交射。 胖子掾属手上一哆嗦,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陈将军可真会开玩笑,这县令大人早已逃得不知踪迹,如何……” 话到一半,立即紧闭上了嘴巴,若再瞎说,只怕典韦第一个就不饶他了。conad1(); 典韦双眼撑着,死死的瞪视着他。他这两眼如两道凌厉的刀光射来,由不得他再瞎说下去。 陈诺目视了胖子一眼,又看向其他二人,抖了抖衣袍,嘿然一笑:“怎么不说了?看来大家是不相信本将军的话了?也好!如此也只能是委屈各位暂时与本将军去一趟北门了,如何?” 北门乃陈诺所部三千人马屯兵之处,今晚的战事也必发生在那里,此时陈诺言语中突然直指北门,他三个心头一惊,也知道是事情多半败露了。但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们到此仍是存着侥幸的心理,还想着废话几句,想要将此事赖过去。 如今是三月末的天气,半夜里依然是寒气袭体,虽里面穿了件衣袍,外面仍要罩上一层铠甲,加上肩上的披风,也就不觉得刚才那般冷了。陈诺整了整衣甲,看了三人一眼,也赖得跟他们啰嗦,带头走了出去,并示意了典韦一眼。那典韦看他三个不走,当即是虎躯一震,走到他们跟前,喝道:“请吧各位!” 三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犹豫不敢前哪,不过眼看着一只巴掌大手就要伸来,赶紧是一个哆嗦,想起先前一幕,不敢再犹豫,不请自走了。 陈诺将所带来的人马全都带到了北门城楼上,望着北门外黑漆漆的夜空,沉不做声。陈诺如此镇定,倒是显得胖子三人格外的心虚胆战了。本来就在夜里,又是在这城楼上站着,寒风如小刀子一样剜着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久了渗进人的身体,就算体质强健,也必能感到一股寒意。但他三个此时是心虚得发汗,还不时的伸手擦拭额头的汗。 北门外,数里之处仍是清晰可见星星之火盘踞在一起,想必那里就是陈诺三千人马所驻扎之地了。或许是因为离得远,营内的火炬却是显得格外的安详,仿佛只是万家灯火其中数盏而已。conad2(); 夜,显得如此的静寂,如死。 砰砰的心跳声在陈诺身后传来,陈诺收回瞭望的目光,方才回身打量了身后三人一眼,问道:“各位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没,没有……” 按理说,人马已经派出去了,县令大人也应该有动向了。此时的静,反而让他们很是不安。也许是侥幸心理吧,不论如何,他们相信,就算陈诺对他们怀疑,只要县令大人能及时杀回来,这个败局仍是能够扳回来的。 陈诺沉默着死死盯着他三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声笑刚刚歇下,典韦回转身来,指着陈诺看向远处。再东面,又前后有数星火把,前后相距蜿蜒如长龙一般,正向着这边赶来。哦,不,应该是目标直奔陈诺所部大营而去。 三人激动起来,是了,这一定是县令大人搬来的救兵! 他们心里狂跳,眼睛扫向陈诺,他要看看此时仍是镇定的陈诺是如何的暴跳如雷的。但出乎他们的预料,陈诺反而笑了起来,向他们问道:“可是你们邹县令搬来了救兵?” 三人不敢狂言,不敢做声,陈诺也并没有追究,只是目光随着那条‘游龙’游弋。 这条‘游龙’相距数里之远,在如此黑夜行军,却只有前后不到五六支的火把,可见他们极为谨慎,不想因为火把太多光亮太甚而提前暴露了目标。从这间距来看,这支人马少说也有个两三千左右,且前面有不下数百人的骑兵在开路。只是这些骑兵不敢太过拉远距离,不得不缓慢行进,但也能够轻易辨别出来。 在他从邺城出发前,自然对于此一带的西凉兵力部署要先行刺探一二,心里做到知数,所以面对这支人马的出现,陈诺很是坦然。 如眼前这支人马,能在一天之能就能发兵而来的,想必是距离此地最近的平县。conad3();平县距离洛阳比起平阴已是很近了,洛阳虽然荒废,但此地仍是驻有一支人马时刻防备着北面的河内诸郡。这支人马数量虽然不多,但正是他此去洛阳的绊脚石,迟早是他清除的目标。既然他能够远来,他当然乐意恭候了。 兵法有言,故敌佚能劳之,陈诺还怕他们不自来呢。 要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他身后这个胖子,若不是他急着要挽留他入城,陈诺如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呢?他本来是准备就此带兵离开平阴赶赴平县的,奈何在他一番‘挽留’下,反而让他起了疑心,且很快临时改变了策略。陈诺深刻的明白‘人为财死’这个道理,想他兵临城下,对方不嫌弃他明言让他赶快滚蛋已经很是不错了,还突然反过来请他入城,且以利诱之,如陈诺者,他有那么好骗的吗?如果单单是百姓挽留他让他入城,尚且还能考虑考虑,若是官方代表,不问就知他们所谋者为何了。 当然,他也明白,他们敢以粮草为诱饵,也并不是真心要送给他的。他们将这些搬出来,不过是让他陈诺有个期盼,好哄骗他在城内呆上一晚,又故意以酒劝之,就是想要将其灌醉。如果这样,那这件事情也就更加好办多了,等陈诺醉了,而城外人马无人指挥,他们县令大人也就正好成事。只是这三个掾属是千算万算,那里想到陈诺是一直装傻,将计就计,将他们反算了进去。 陈诺是故意邀上三老百姓看戏,先是装醉,以麻痹众人,接着又让典韦假戏真做,将府库搬运一空。而他回房躺在榻上,‘醉’卧不醒,也就更加让他们放心将诡计进行下去,利于他进一步的行动。他所患者就是怕城外安排好的戏,没人配合着演呢。却正好有了他三人‘传话’,比起任何人来想必都管用。 城头上的陈诺,眼看着城东而来的人马即将陷入自家人马的埋伏圈,嘿然一笑。这一切,都朝着他所谋划的方向一步步的实现,如何不令他满意?很快,那条‘游龙’在距离城北大营近了时,骑兵的速度显然缓窒了下来,好像是怕惊动了营帐里的目标。而那些从后赶上的步兵,在稍稍停顿整理后,分了开来,从各个方向朝着城外大营逼近。 骑兵发起了冲锋,步兵开始了攻击,城外大营火光冲天,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陈诺身后三人,亦是紧张着不敢开口,呼吸沉重。 然而,在贼兵进入营帐大肆放火后,显然并没有引起想象中的混乱。而也就在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又闪出来无数的火把,显然是将冒然冲进来的贼人给震住了,两厢厮杀了起来。但不问可知,贼兵是深陷困境,已经被伏兵给彻底压制住了。 陈诺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上翘,看着身后三人。 当初,他入城时,就是这么个表情,三人看后皆是胆颤,也突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一局,各位跟着自己县令只怕是要赌输了!” 陈诺淡然若无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里,仿佛如同惊雷。 printchaptererror(); 卷第二:司隶校尉部 第二九章:中侯老弟 一旦过了河水,到达平阴地界,要赶往洛阳,只能是往东走平县,再南下向洛。因为其他方向皆是山脉地区,不利大军行进。 本来,此次陈诺宛洛之行,如果按照正常路线,当是如前次一般,下黎阳,走陈留、颍川而入洛阳才算做方便。毕竟这些地方大多都是平原地带,利于行军,而望河内走,则多为山区,是颇不利于军队行进。但也正是陈诺有意要与张杨结好,这才不得不改走此道,一路过来自然要比正常行军耽误些时日。 不过,现在既然过河,入洛阳这一路还算是好走的。洛阳虽毁坏于战火,但其毕竟曾是东汉京都,官道修得很是宽敞,颇为利于大军行进。这一日,陈诺的大军已由平阴过平县,在平县稍作停留,便即向洛,一路倒是颇为顺畅。 也亏得他将计就计,故意给平阴县令机会,让他去平县借兵,等到平县大兵到,他则趁机一鼓歼灭,倒是省去了不少的力气。那平阴三掾属哪里会知道,他们以为陈诺入了县城,就算是入了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而其实不然,陈诺呢,在未入县城前就单独给朱灵、潘璋下了命令,让他二人做好备战准备,随时应对平县方向的攻击。而等到陈诺入城,他二人也立即派出侦骑,向平县方向不断探听,等到发现那边当真有了动静,他们也早在之前做好了相应的应对准备。他们将所有辎重全都拉了出来,堆放在了离营数里之外,为了虚张声势,仍是篝火不熄,又扎了许多稻草人放在关键位置。 想这些从平县赶来的救兵黑夜里哪里分辨得清,等到他们冲入营垒,发现帐中根本就没有一个活口时,埋伏在外围的潘璋、朱灵等人立即是举火壮大声势,大喊大叫着冲入内营。那些惊惶中的平县来兵,还想要夺营而出,早为朱灵、潘璋等合围,杀得前后不能相顾。 城外一阵大杀,城头上的那三位掾属眼看情况不妙,且陈诺话中有话,方才承认的确是上了陈诺的大当了,悔恨不及,为保命,也只能是拼命叩首请饶。这一战自打到天亮,天亮后,俘虏贼兵不下千数,其余则多为乱兵所杀,能够逃走的也不足两三百号人。conad1();且带着这支人马而来的平县都尉,亦为乱兵所杀,至于平阴县令,则被陈诺的部下给活捉了。 这一夜的城外大战城内百姓也不是没有听见,虽然此地县令都逃走了,但对于夜禁这样的命令他们是很清楚的,也并没有因为城中无人主事而敢轻易触犯,所以半夜虽闻见刀兵之声,但亦没有几个敢出来探视的。等到天亮了,城中百姓也多闻昨晚之事发者,皆是相拥于北门,谈论臆测,说得玄乎其玄。 战事结束,陈诺也很快让人押上平阴掾属,带同典韦等出城善后。 平县都尉的首级被献上,赏! 平阴县令被推上来,骂! 典韦是一直被蒙蔽在其中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县令如此歹毒,跑了也就罢了,却还胆敢去平县搬兵来欲陷主公于死地,着实可恼,实在该杀!典韦看到县令那副猥琐之像,立即是大骂一句‘庸狗!’,冲上前去,伸出手来,将其身子高举,喉咙里哇哇大叫着。他身后那三名掾属未免有点兔死狐悲的味道,赶紧在后想要劝上一句,被典韦听见,倒是以手中县令做为武器,径往三人头顶抛掷而去。那三个哪里想到因为一句话祸从天降,啊哟一声不及,三个立即是被人肉炸弹给砸懵,掀倒在地! 看地上滚做一堆的县官和掾属,旁边那些兵痞们是哄声叫好,若非是有主将陈诺在此坐镇,怕就要上前趁机痛打他们一顿了。陈诺也只当没有看见,等到县令等人被处置得差不多了,方才示意亲兵将他们拖了过来。 前两日这里刚小下了一阵雨,又因为接近山区且在河水边上,潮气重,此刻城内外不少地方仍是为泥泞所扰。刚才这一滚,已很是令县令等人狼狈不堪了。县令这一夜东奔西走,此时进贤冠脱却,头发蓬松,深衣上满是泥渍,就连脚下的履鞋亦不知跑丢在哪里了,光着脚丫踩在地上,全身上下,除了腰边悬着一方印囊,哪里还看得出有半个县令的影子? 陈诺眉头一皱,看了旁边朱灵等人一眼,故意问道:“尔等不是说抓了县令了吗,县令何在?” 朱灵眉头一挑,未及开口,倒是潘璋指着县令,假意支吾:“莫非此公?” 朱灵闻言,也知道陈诺是有意要捉弄县令,故而开口说道:“潘将军,你看此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哪里有半点县令的样子,怕不是他!” “不是?” 潘璋假意咳嗽了一声,突然脸上一绑,喝令左右,让将此人拖到后面杀了。conad2();那县令本来还不敢轻易承认自己身份的,但听此言,知道不承认那是死得更快,也就惶恐的为自己辩解。见对方主将掸着衣甲始终不理,又是赶紧拉着身后三位掾属出来,让他们给他证明。 陈诺发笑,看了潘璋一眼,潘璋倒是反应得快,上前道:“县令乃民之父母官,天子所任,你说你是县令就是县令了吗?你以为有他们包庇,我家将军就随便相信了吗?除了他们,可还有别的证据证明?若是没有,就判你一个冒任县令之罪,当众斩杀!” 县令是额上抹汗,证明,要怎么证明?突然看到对方主将眼睛瞄着他腰边悬挂的那方印囊在看,也立即明白过来了,跟着心里一惊。这印囊里的县令大印乃是天子所给,是他作为此地父母官,治理县内大小事务的印信,如何能轻易捧出?但看目前情势,就算不给,只怕也不行了。县令倒是识时务,赶紧假意醒悟了过来,解绶,捧印。 潘璋将印囊松开,露出一方‘平阴县令’大印来,交于陈诺看了。陈诺一点头,让潘璋收好,他则嘿然一笑,对着县令道:“不错!有这方县令大印的确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不假。” 县令听后是狠喘了一口气,但他还没来得及换气,又被陈诺接下来一句话给呛住了。 陈诺扶着披风,走上前两步,问他:“可县令大人,你的县令大印呢?” “在……” 县令转眼去看潘璋,潘璋手上的大印自然藏了起来,再看陈诺表情,知道是被耍弄了,想要争辩,陈诺哪里理他?县令被陈诺左右人的灼热目光瞪视着,两手抓狂,差点就要吐血了。conad3(); 陈诺两眼盯着他,突然又道:“你姓邹是吧?我看你虽然弃城而走,倒也算是半条汉子,尚且知道从他处领兵回来自救。只是,本将军昨日入城问过三老,说你这人贪心太重,只怕已不适合再当此地父母官了。这样吧,你偷袭本将军之罪,本将军可暂不做追究,但你也要识时务,该明白进退道理。现在,你是该何去何从,已不用本将军点明了吧?” “罢了!” 姓邹的县令在一番挣扎后,终于是迫于形势,轻叹一口气,向陈诺一拱手,说道:“不烦劳将军责问,鄙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县令说着,脱下深服,向陈诺等一拱手,转身就走。 “慢着!你难道就这样走了吗?” 陈诺此话一出,典韦立即是虎步向前,拦住了姓邹的路。 姓邹的也许是被陈诺的举动给逼得不知所措了,当即是愤然转身,想要发作,但慑于左右士兵的威猛,气又泄了下去,不敢说话了。 “北军中侯邹靖与你是何关系?” 陈诺突然想起一事,问他。 那邹姓县令一愣,也不明白陈诺为何要发出此问,但他最后还是老实向陈诺说道:“他是我大哥。” 陈诺眉头一挑,似乎是抓到了什么,倒是不徐不疾的继续追问:“听说邹将军先前曾在幽州为刘焉效力,还曾数次挥军击破黄巾贼寇,颇有忠义之名。刘君郎任益州牧后,邹将军没有跟去,如今听说倒是跟了太傅刘虞。你既是邹将军兄弟,你二人为何一个大义为天下,一个却效命于贼子董卓,是何道理?” 那邹姓县令微微一愣,提起这件事情似乎仍是心中不平。 他长手一拱,说道:“鄙人若说是为董贼所抓来,迫于贼势不得不从,将军你可相信?” 陈诺嘿然一笑,眉头一挑:“我如何不信?敢问先生大名?” 陈诺只听说此地县令姓邹,倒也从没有对他本名感兴趣,不过此时已经不一样了。 “邹靓!” 县令说着,再次向陈诺一拱手,就要转身走开。 陈诺既然抓住了这个邹靖老弟邹靓,自然也不会这么便宜放了他。陈诺当即说道:“本将军虽然夺了你县令之印,但有说过不杀过或者放你走吗?我不让你当县令,是因为你才不在此,但我可以让你留着我身边,为我幕僚,可好?” 邹靓浑身一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printchaptererror(); 第三十章:委任县令 感谢“zxgqwe”君投出的宝贵月票,谢谢!! ———— “这平阴县令,我看你也不要再当了,但你可以举荐一人出来暂时顶替你。也就是说,在朝廷未有新的任命下达之前,这个人将暂时行使你的权利,替你教化吏民。不知对我这个安排,邹先生你还满意吗?” 陈诺不动声色的将话说完,又不动声色的将眼睛扫向眼前这个年纪明显比他大上一轮的老先生邹靓的脸上。 邹靓身为一县之令,在长官‘渤海太守’陈诺来的时候没有出城相迎也就罢了,却胆敢设下陷阱,欲陷陈诺于死地,实在是岂有此理!虽二人道不同,但他今已沦为阶下囚,对于陈诺的安排,自然只能是听之任之了。况且,陈诺也已有言在先,可不杀他,将他纳入幕僚,又让他推荐‘县令’人选,对于他,不可谓不仁至义尽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邹靓先是称了一声谢,但随即说道:“将军待我以德报怨,鄙人就算冥顽之辈,对于将军的命令亦该言无不从。但将军好像忘了,鄙人是受董贼胁迫不得已才在此地任官。鄙人今天若是答应了将军的应邀,是陷妻子儿女于不顾,就算苟延,与猪狗何异?!我看将军还不如杀了鄙人干脆一些!” 邹靓说着,头颅高昂。脾气倒是不小。 “不识好歹的东西,是欺将军之刃不利乎!” 陈诺旁边潘璋、朱灵等一个个是脸显怒色,拔刀挺枪就要为陈诺出气。 陈诺将手一挥,制止了他人的妄举,当即是哈哈一笑,说道:“邹先生言重了!若我没有二手准备,何敢陷先生于不仁?先生放心,先生妻子儿女我可带为营救,绝不少他们一根头发!再说,先生到我身边为官,我自然不会蠢到将此事宣扬出去。邹先生入我幕僚后,我即向天下宣言先生是我所俘虏,想他人自无怀疑道理,别人也一时断然不会轻易害到先生的家人,如何?” 邹靓身子一动,陈诺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只是鄙人何德何能,有劳将军如此抬爱?!” 在决定留下邹靓之前,他们之间所能接触的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较量,陈诺除了从这场较量里知道邹靓有一点胆色外,则是贪污的本事了。要说‘抬爱’,自然算不上,只能说他有一位好大哥,他叫邹靖。且这邹靖扫灭黄巾时略有薄名,现在还在太傅刘虞处听差。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但要命的是刘虞所在正是幽州,乃公孙瓒的地盘。如今虽然是袁绍与公孙瓒打得不可开交,但虎视在侧的刘虞也不是好惹的,亦能起到举足轻重的重用。想刘虞身边有一个邹靖,而他手上却有一个邹靖的老弟邹靓,二者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若能有一根线,将这两颗‘珍珠’串连在一起,那么到时又将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作用目前尚不可知,但可以预知,留下他,绝对只有好处。所以,不管他是有才无德也好,还是如典韦所骂的‘庸狗’之辈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邹靖老弟,这就足够了! 当然,像是如今乱世,许多人为了自保,甚至连亲人也是可以出卖的。想大耳贼刘备那可是出了名的为了大业连妻儿也不顾的,而如今日之邹靓,他虽然贪污而薄德,但好在能有一颗顾全家人之心,也算得是‘仁’了。对于这一点,陈诺很是满意。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邹靓其人到底能不能真正为他所用,起到‘幕僚’的作用,他倒是大可不必在乎,只要将他在回河北前紧抓在自己手里也就行了。至于为什么由他来推荐县令人选,看似是陈诺给他的特殊优渥,实则不过是偷换一个概念罢了。 陈诺手上虽然夺得了平阴县令的大印,以他‘遥领渤海太守’的身份,在此乱世,任命一个县令似乎也无不可,但陈诺到底不敢轻易妄为。毕竟这上面有一个监军沮授,还有一个州牧袁绍,在他羽翼未能丰满前,他可不想轻易触及这二者的眉头,随便一个罪名也有得他受的。但是,既然他入了宛洛,且拿下一县,若不能过过瘾,安排一些心腹为己所用,以为将来大业扫平道路,似乎又说不过去。 也正是因为有此考虑,他才大方的让邹靓替他推荐可用之人。这样一来,让邹靓感激于他;二来,他推荐的毕竟是他熟悉的,也必可镇得住他走后的局面。有此两点,还怕将来的这位县令大人能不对他感恩戴德?就算不能听命于他,亦不会起到阻挠的作用。由此,陈诺的这个安排,可以说得是‘不是他任命亦是他任命了’,这亲自任命与委托任命,此二者之间不过是概念偷换罢了。 邹靓受到陈诺如此的优待,且陈诺已向他保证定会在董卓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家人接出来,他感激之余,当然没有二话了。只是,让他推荐县令人选,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陈诺的意思,倒是连称不敢,若不是陈诺再三言之,他还以为陈诺是在跟他开玩笑。但听陈诺说得诚恳,似乎他今日不举荐一人,他陈诺就不放过他了。 对于陈诺对他的信任,邹靓很是感激涕零,为了不让他失望,也只好认真考虑起来。他最为倚重的三位掾属,此刻都站在他身后,邹靓也只好先从这三人开始,一一为陈诺点评他们的优劣之势。这三个都从邹靓在衙内半年有余,且其中两人还是上任县令过来的,至于那个胖子掾属,却是从小吏开始当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已历县事四五载了,若不是董卓之乱,官吏凋零,像小吏这样的身份是很难爬到掾属这样的位置的。 邹靓的意思无非是想让陈诺先从他这三人之中挑选,若满意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且听他言语里的话,倒是颇为看重那个胖子。陈诺对于此人自然是印象深刻。他入城,就是被这个胖子给‘骗’进去的。想当时另外两位掾属脸色很是不好看,就连话也不敢多说,还是这胖子开的口,倒是有些胆识,也怪不得邹靓在走前能与他三个谋划这件大事,应该也不算太差。更重要的是,看着眼前胖子那张胖嘟嘟的大饼脸,陈诺此时觉得是说不出的可爱,有种可信的感觉。 “呃……” 被陈诺目光点扫而来,那胖子是头皮发麻,想到他坑害他一事,怕是要趁机报复了,赶紧是退后一步,说道:“将军,骗你进城的只是麻狗一人所为,不关其他人的事,还请将军不要责罚他人,麻狗愿意一力承当!” “麻狗?” 陈诺看向邹靓,问他:“他没有本名吗?” 邹靓听他一问,立即向他解释。原来这麻狗出身贫苦人家,他从小就失去了亲人,是沿街讨饭到此的,差点饿死,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的衙役保举他入了衙门,从狱吏开始做起,一路上来的。想他一个贫民,且是一个孤儿,能有什么正式的好名字?这些也都是邹靓后来听胖子说的。陈诺眉头一皱,问胖子姓什么,胖子也不知道,麻狗算得是他的绰号,也算得是本名吧。 陈诺摇了摇头,说道:“以麻狗为县令,这个名字就不雅了。这样吧,本将军现在就替你取一个名字,你看可好?” 胖子麻狗一愣,被县令扯了一下,赶紧是连连点头。 陈诺想了想:“你既没有本姓,那就暂时跟了我姓陈吧。至于名字嘛……最近我读老子五千言,有第一句‘道非道,非常道’,你就叫‘道非’吧。” “啊?盗匪?” 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啊,麻狗挠了挠脑袋,想必将军是在作弄我吧。旁边邹靓看麻狗这副表情,赶紧是纠正道:“是‘道非’,陈道非!平时让你多读读书,哎……” “盗匪?还真盗匪?” 麻狗嘀咕了两句,但看邹靓拿眼瞪他,赶紧是不再说话,一面谢过陈诺赐名。 陈诺是摇了摇头,这种心思既单纯又有点胆色的人,陈诺还是愿意任用的。他低头掸了掸铠甲上的污渍,方才说道:“看来道非你是平时少读书啊,这样吧,这个县令还是你来当,大事由你来处理,至于文案之事,还是多多请教你身后这两位兄弟吧。” 后面那两个虽然是多读了点书,心中点墨,但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接手着县令一职的,听陈诺提拔麻狗时仍不忘记抬举他们两句,心里自然高兴,隐隐的那点不愉快也立即没有了,赶紧是谦逊说了两句,言道愿意一力辅助麻狗……哦,不,应该是陈道非陈大人。 陈诺既然认定了平阴县令由胖子陈道非来担任,自然还得客气的问一声原县令邹靓的意见,邹靓自然是没有二话,也即点头同意。 看着潘璋将‘平阴县令’的大印交到陈道非手上,陈诺那是一个劲的爽啊。 当初袁绍任命冀州大小官吏时,那可是‘诏书一封,邟乡侯印’,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如今呢,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做。而且,他手上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县令大印,又是在原县令面前亲手交接,如此,怎么说比起袁绍来是更加的合法了吧? 卷第二:司隶校尉部 第三一章:旧京洛阳 眼前这座巍峨壮观却又颓废破败的城门,乃洛阳十二门之一的上东门。由于受到战火和雨水的洗礼,墙垣倒塌多处,光从外表来看,已经无法让人联系起那个昔日的繁华古都,洛阳。 从平县至此,陈诺一行人马一路平安到达,颇为顺利。 在平阴县时,他带走了县令邹靓,又让邹靓推荐胖子掾属陈道非暂时接任县令一职。这边安排好后,也立即挥军东向,直抵平县。也正是因为先时一战顺手解决了平县驻军,是以这一路走来毫无阻拦。要说起来,平阴一战不但射杀了平县都尉,且唬得平县县令不知去向,丢了座空城与陈诺,陈诺倒是省了不少力气来处理其他事。 平阴之战,他曾俘虏贼兵不下千数,兵器粮草无算,更有战马五十匹。这批战马当然是直接没收,补入三百骑里面,至于千数俘虏,实在养不起那么多人,且这些人良莠不齐,陈诺乃精简其中能战者两三百数,纳入所部,算是填补之前的损耗,让部队数保持在三千左右。至于那些剩下的人马,陈诺直接将其交由新任县令陈道非手上,让他自行处理。 在平县耽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黑早他也就带领所部从平县一路西南行,过邙山,涉阳渠水,从洛阳东面上首的上东门入城。 洛阳已是一片废墟,陈诺之前没有来过,但单单从那些废墟堆里,也不难看出这座古城之前的辉煌。 听说洛阳未毁时,外城有十二座城门,城内则有二十四条主要街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街道两侧种植粟、漆、梓、桐四种行道树,并且修建了排水渠道。内城更有南北二宫,南宫为朝议之地,北宫为后寝之所。 南宫外有四座城门,分别为南方朱雀门,北方玄武门,东方苍龙门,西方白虎门。有五排殿宇,为却非、为崇德、为中德、为千秋万岁、为平朔。北宫则有温錺殿、安福殿、和欢殿、德阳殿、宣明殿、平洪殿……旁边更有太仓、武库、濯龙园等等,京观巍巍,可谓盛极一时。洛阳之盛起于光武,洛阳之败,败于董卓。conad1(); 史书有言,初平元年春二月,董卓乃徙天子都长安。临走前更是丧心病狂,焚毁洛阳宫室人家,发掘陵墓,盗取财物以自足。这之后,等到孙坚第一个进入洛阳,‘旧京空虚,数百里中无人烟’,可见其之惨烈! 要算起来,这董卓焚毁洛阳距今也整整两年过去了,可这里,创伤仍是未能愈合。被大火烧毁的城门,熏黑的城墙,颓败的屋脊,零碎的屋瓦,以及斑驳的青石板上苔痕今年又添了的新绿,无不向每一个驻足者述说着它的沧桑过往。 陈诺没有见过盛世时的洛阳,自然对破败后的洛阳没有那种鲜明对比的感触,但面对眼前满目的疮痍,他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这就是洛阳,东汉的古都,却因为一场大火消匿于无形,多少人埋骨在此,多少孤魂不得安宁? 旁人发现更多的是枯骨,是满目的荆棘拦道,是数里无人烟的修罗场,没有一个人提得起兴趣。好多人都开始埋怨起来,这旧京还不如野外来得干净,在这里面扎营,实在是遭罪。 陈诺一路带着人马行来,也终于明白董卓为什么要弃洛阳于不顾了。原来,这里已无一处是可利用的。城门的外表虽看起来巍峨壮观,却是华而不实,多为战火所焚,根本起不到隔绝内外的作用。就算城墙,亦是为当初的战火和积年的雨水所冲刷,加上没有及时修葺,坍塌多处,甚至可以骑着墙缝爬进城来。城门无门,城墙无墙,谈何起到防护的作用?这且不说,最起码,一座城池要有人,有人才有烟火,有烟火才能有活力,有活力才能各行其是,兼分士农工商,有士农工商才有交税的人,有了税收,方才可维持一支军队,一套行政机构的运转。而若没有人,一切也免谈! “哎……” 陈诺轻叹一口气,对于眼前的状况,他只能是以爱莫能助来形容。他想,若他有生之年,他能够实现干戈休戚的局面,他当重修洛阳,还洛阳昔日之繁华。 远处的夕阳如烟,缓缓坠落,莅临于高耸的城墙头,显得如此的沧桑味十足。conad2();陈诺发自内心一叹,却不知道该以何种语言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悲怆,只能是远离人群,且行且远。那从后赶上来的典韦,在得了朱灵、潘璋等人的嘱托后,走到陈诺身后,向陈诺问道:“主公,天色不早了,我等是在城外安营还是在城内?请主公示下!” 陈诺回过神来,反问他:“城内城外还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的确是没有区别了。城外是阳渠水,露天而营,城内虽有城墙护着,却等于无,所以要说起来,的确不管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安营,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不过,眼看典韦抓耳挠腮的样儿,知道他是明白不过来,也就指明他让将军队直接出中东门,在城外驻扎就行了。 “那主公你……” “我还想到南宫那边转转……” 典韦明白了。他有保护陈诺的职责,故而像安营扎寨这种事情也只能是交到朱灵、潘璋等人手上,让他们负责。他则另外挑选了百名亲兵带上,随同他保护在陈诺身侧。 荒郊古迹,陈诺纵然是有心一一踏足,但时间也不能允许。看着典韦牵过马来,陈诺也即踩着单马镫,翻身而上,呼喝一声,电驰而出。在他身后的典韦,平时是有马不骑,喜欢锻炼脚力,今次也不例外。眼看着陈诺策马而出,他也立即是招呼一声,同身后百数儿郎们紧追而去。可别说,典韦脚下有力,随同他而来的这些亲卫也很是耐跑,被陈诺驰马丢开,不一时也能够追上来。 当然,此时此地虽然是在城内,但因为年久没有人烟,路上野草荆棘弥漫,甚至有多处泥坑,所以跑起来也不是那么的顺畅。再说,陈诺也不想走马观花,某些殿宇旧迹,他还是愿意不时下来凭吊凭吊。一路而来,不觉到了南门这边了,夕阳时已没下了城墙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在典韦的提醒下,陈诺知道是该往回赶了。 然而,一路人烟全无的洛阳城,在夕阳即将西坠之时,城南那边居然有袅袅的炊烟升了起来。 陈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一眼,是,没错!的确有炊烟升起,且不止一家一户! 陈诺叫上典韦,让他仔细看看。conad3();典韦也立即警觉起来,看了两眼,低声道:“这也怪了,满城没有人烟,倒是在南门这边却有了人家。将军,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或许这伙人是贼兵也说不一定,我等还是快快回去吧!” 看到典韦那副谨慎的样儿,陈诺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那边虽然没有营帐,但满城荒芜如此,此处居然还有人敢在此安家落户!若是普通民户,那这伙人胆子也忒大了点,难道就不怕西凉骑兵袭扰? 陈诺一点头,正要勒马转身,不想身后村中突然传来‘梆梆梆’的金铁敲击之声,接着有人鬼哭狼嚎,声音凄厉,入耳悚然。鸣金在军中乃是撤退的命令,这金声传到众人耳鼓里,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何意?但突然被这金声惊动,众人不免是内心惴惴不安起来。要知道,他们所立之处几乎是断壁残垣,茅草丛生,跟荒郊野外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加上此地前为董卓一场大火所焚,不知烧毁民房几何,民户几数,又是在此黄昏落日之下,能不让人因之浮想联翩,从而心生胆怯? 其他人可以害怕,但典韦绝对不能,也绝对不会。他这人胆子从来都是豹子养的,哪里还知道一个怕字?眼看着诸人变色,他是立即对着他们当头一声喝骂,转过身来,向陈诺一拱手,请求陈诺回营。 陈诺本是想就此回去的,不过听这声音不远不近,也并没有朝这边来的迹象,也就心下大安。此时此地,照理说听从典韦的意见兜马回营是应该的,但陈诺突然起了好奇心,若不能了解清楚,似乎又劝不住自己。 “驾!” 陈诺一扯马缰,往前驰去。 “唔!主公,主公!你要去哪里?” 茅草丛生,典韦是单手撩起袍子,害怕前路有不测,赶紧是从后紧追上来。他身后的那些亲卫们,此时自然也不能落下,片时蜂拥着跑跟了过去。陈诺马背上回头望了典韦一眼,笑道:“说不定这些是普通人家,我等去他们那边讨口水喝也是不打紧的。” “……” 典韦没有二话,既然陈诺执意要去,他也只能追随,“主公,你慢些!” 远处的炊烟袅袅,金铁之声敲打了一阵又落下一阵,凄厉的喊叫声过了一阵又来了一阵。 夕阳西下,天色也逐渐暗了下去。 printchaptererror(); 第三二章:英雄相惜 村子前方有一大片的空地,方圆广数丈,周围则被蓬松的荆棘所阻隔,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保护墙垣。而就在这片空地上,此刻聚集了男女老少不下百数的人。 这些人或半跪或站立,团团围着一堆尚未引燃的柴薪前,低着脑袋,嘴巴里努努的张着,好像还嘀咕些什么。而内里一层,则有一群壮硕的青年男女手持着刚刚点燃的火炬,蹦着跳着将火堆引燃,围着火堆跑了起来,嘴巴里还喊出一些古怪的号子。这号子声声声凄厉,传在这空旷得如同废墟堆一般的洛阳城里,让人听来是如此的毛骨悚然,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此时,天色也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若非有这些人的火炬照烧着,只怕是很难看得清对面人的模样。洛阳城的风刮了起来,徐徐而起,吹起茅草沙沙作响,远的近的,如低音乐器缓缓奏响,从背后一声声噗噗打来。风虽不大,但却很能撩人。 陈诺远远望见的炊烟并不是眼睛所能看到的那点距离,但他好在有脚力,不多时也即涉过一堆堆废墟,缓缓向这边靠近了来。前方有一条小溪拦住了去路,不过小溪不远处就是村子所在。陈诺当即做了安排,为了不惊动村中人,他让所带来的百人中留下八成人守在这边,并看护马匹,只让典韦挑了二十几个好手,随同他悄悄过去。 与小溪所连的尚有一座松松垮垮的木桥,踩上去都是吱嘎作响,好像要随时塌下去似的。不过好在村中金铁之声虽然停息了,那些凄厉的喊声仍是未完,脚下的这点响动断不用担心会惊动到任何的人。这样一路走来,借着夜色的掩护,也并没有多久也就靠近了这片空地。陈诺当即停下,打着手势,让其他人迅速分开,做好哨探工作,他只和典韦二人悄悄上前,借着荆棘丛的掩护,在暗地里打量着场上的动静。 这块空着的土地上,除了那些又跳又喊的青年男女,以及团在外围的那些老幼而外,最让人瞩目的无过于火堆前用木板搭起来的高台上坐着的那个女子了。那女子头上梳着普通汉人样式的堕马髻,着一身火红短襦,下穿裈裤,整个人虽不善修饰,却给人一种干练之态。借着灼烧的火光,陈诺在她那张脸庞上仔细逡巡了两眼。 她那张瓜子脸上五官堆叠精致,特别是她那双流动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透射出一股傲然之气。然而,就在陈诺刻意打量这女子时,身坐高台上的女子突然用她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灼灼然的回敬了他一眼。 这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突然让陈诺胸口如石乱撞,唬得他呼吸顿时一窒。但也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好在那女子将目光游弋到了另一边,似与下首的那个青年男子说些什么。 陈诺轻吐了一口气,幸好他并没有被她发现。 不过要说起来,这女子一对英气逼人的双眼倒是与刘莹颇为相似,不过刘莹眼睛里的英气少些狂悖,而这个女子,却多了那一丝丝的杀伐果敢之气。陈诺身子一凛,看来今晚上是要看一场好戏了。 他身后的典韦一直旁观着,此时也是不由皱起了眉头。要说起来,这些村人穿着打扮都与汉人没有多大区别,也没有什么值得典韦担心的地方。只是,怪就怪在,这些身着汉人衣服的男女却做着些古怪的举动,且嘴巴里喊出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懂,这就有点诡异了。以他的阅历,这些人多半为异族,若是羌胡之辈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村男女罢了。但怪就怪在,他们即为异族却还刻意以汉人衣物来做掩饰,似乎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了。虽然只是百数人,但也不得不防。 典韦想到这里,立即向陈诺请示:“主公!韦看这些人行事诡异,恐非善辈,不如韦立即派人出去通知朱、潘二位将军,让他们速速带兵前来捉拿他们,可好?” 典韦的想法固然好,但在陈诺看来,若要出动军队,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这些人行事固然诡异,但也并没到要动刀动枪的地步。再说,纵然动手,只要一个典韦上前也必能撂倒一大片,更别说身后尚有百数亲卫。且若是有危险,只怕此刻去请朱灵、潘璋也未必能及时赶到,恐怕还要影响军心。 陈诺笑笑,让典韦耐心等候。 典韦见陈诺尚能如此沉稳,他也就放心了,倒是被身后的风刮着,听着沙沙的响动,以及身后亲卫挪着步子的声响,也立即毛了。在这种处境下,要是稍有不慎弄出声响来被场地内的人发现了,那就糟了。典韦当即转身瞪视了这些人一眼,吩咐他们不可乱动。 这些亲卫虽然隔个十数步才一人,有的甚至要孤身立于道旁,置身黑暗被周围的动静影响了也很是正常。不过,好在他们毕竟都是跟随陈诺一路从邺城而来,且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胆子自然不小,被典韦监督一句,也即站直身子,努力屏息,不去听身后动静,很快也就恢复到了理智状态。 看到众亲卫炯炯然的眼神,典韦方才放下心来,重又回到了陈诺身后。 然而,待他眼睛投向场中,却立即被震住了。 空地前的火堆熊熊燃烧而起,那些跳着叫着举着火把的男女并没有停下来,旁边的老幼仍是低着脑袋,嘴巴里咕哝念着一些什么,那个高台上的女子,仍是端坐在上,眼睛睥睨着众生。然而,火堆外的地上,此时却躺着一人。 那人头发蓬松,满脸胡茬,身着袄袍,手臂处甚至断了一节,露出棉絮来。光脱脱的一节臂膀,看起来倒是挺壮实的,且以目测,他那身材颇为粗壮,应该是有股子力气。然而,此时这个中年壮汉,被人推在地上,两膝跪立着,他那头额上的青筋暴跳如雷,张动的嘴巴无助的喊叫着,却始终被那些叫着跳着的青年男女之声掩盖而过,几如溺水求救。他那双硕实的臂膀想要奋力张开,奈何被两三壮健的青年人刻意压制着,让他那股子愤搏的力气徒然而发,不知泄往何处。 “哼!” 典韦身子一动,立即被陈诺反手抓住:“你干什么?” “韦…………” 自古有所谓英雄相惜,典韦不能免之。看到那壮汉身负天大力气却反而受制于人,实在是看的窝囊透顶,典韦焉能置之不理?他一句‘韦’字出,就要奋身挺上,但奈何手臂被陈诺抓住,眼睛又被他森然的目光一扫,也立即气蔫了。 对于自己不能救出那条汉子,典韦是感到颇无奈,也知道此时决不是莽撞行事的时候,那样只怕会置大伙于险地。典韦不敢冒这个险,只能是轻叹一口气,赶紧低下头来,退后一步。 对于典韦的举动,陈诺当然能够理解他,但在事情没有到万不得已时,他是断然不能轻易出手。陈诺虎视了典韦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转过头来,再次看向场上。 场上,那个被反制住的中年壮汉,虽然知道处境不佳,但他仍是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他开始集中意念,奋力挣扎,终于让他抖开两个。他哈哈一笑,正要起身,后面却又有两个青年立即补上,将他再次扑倒。 青筋崩怒,雷吼如蚁,却仍是挣脱不开众人的束缚。中年壮汉嘿然一笑,疯癫也似的抖动着身子,脸色瞬间大变,由红而紫,由紫而黑,并且迅速升腾。他雷怒崩裂而出的双眼,此刻凶光毕驳,血丝如注,极为骇然,可见其愤怒痛苦至极。 对于‘英雄相惜’,典韦有之,陈诺当然也不缺乏。为了顾全大局,始终保持头脑的冷静,他可以一忍再忍。但此刻,面对眼前这头倔强的驴子,陈诺亦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但他出手毕竟还要考虑更多,所以一时也不敢妄动。然而,他此时却能明显的感到后项处正被一片灼热的呼吸喷薄着,那是典韦刻意压制的怒气! 然而,也许是中年壮汉的样子太过可怕了,那些扑上来的青年们,终于被他的那副凶残模样给吓住。他们指着壮汉的脸庞,一个个是吓得浑身哆嗦,勉强支撑了一时,便即轰然而散。失去了制衡的那条汉子,此时是立即暴跳而起,就要扑向就近的一个少女。当众人发出惊讶的呼声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突然一道红光天降,一条腿影莅临。砰然一声,砸了下去。 “啊!” 一声惨呼,中年壮汉的身子尚未蹲起半截,突然往下一趴,膝盖着地,勉强维持了跪姿。再一看,一条修长的长腿如一座大山,压在了汉子的肩膀上,使得汉子动弹不得分毫。 “呵!更有意思了!” 陈诺眉毛一挑,禁不住喝了声彩。 卷第二:司隶校尉部 第三三章:灵蛇足弓 让陈诺感兴趣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在踏入洛阳这片废墟的第一时间起,他哪里又会想到,在这一片废墟堆中居然还有一个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村庄,炊烟,小桥,流水,呃,还有垂杨。这样诗意一般的存在,却又恰到好处的以一个红衣女子潇洒的登场,惊艳的亮相,而勾勒出烟火气之外的那股惊世骇俗的脱俗之美,红袖添香乎?侠骨柔肠乎?这怎不让陈诺心情为之大变? 陈诺哈哈一笑,眉头一挑,却没有发现典韦仍是那副不忿的表情。 也难怪,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身,居然会被一个弱流女子给制服住,怎叫典韦咽得下这口气! 好在陈诺的笑,典韦的不忿,皆都被场中众人所哄传出的怪异之声所掩盖过去。 刚才因为中年男子的失控而走却的青年人纷纷上前来,抓住了他的臂膀。这次,分明是带了些许的怒气。但却又因为男子越变越难看的脸色而心生恐惧,脸上不无担忧的起了犹疑,纷纷看向那个红衣女子,向她嚷嚷了起来,似乎在请求些什么。 对于这个红衣女子他陈诺既然感了兴趣,当然不能对她事先一无了解。他一面观察着场上众人动静,一面试图抓住一些线索,随口向典韦发问:“典君,你可听出他们说些什么来?” 陈诺先前来时倒是怀疑这些人是否羌胡之辈,不过,他仔细一想想,不可能。何则?他脑子里的记忆虽然多为后世带来,但原来身体主人的记忆仍有碎片残留。在他的记忆中,身体主人出身西凉武威,而羌胡多活动于此一带,西凉人经常跟这些人打交道,不可能不对羌胡熟悉。所以纵然记忆模糊,但只要深究下去,却还是能够分辨得出,立即做出判断。 本来,若说是羌胡,那还好解释,毕竟汉朝与羌胡经年大战以来,羌胡人多数内迁,洛阳因为靠近西凉,附近有这股王化的异族也不足为奇。可既然残存的记忆已将此排除了,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匈奴人呢?好像也不可能,他虽然尚未到过匈奴的王庭,但右贤王于夫罗他还是见过的,且曾听他的部下用匈奴语交流过,虽然听不懂,但绝对迥异于眼前这些人。conad1(); 既非匈奴也非羌人,那么有可能是乌桓吗?但好像也不可能。 要说起乌桓,当然不得不提幽州。在公孙瓒治下的幽州与乌桓一部接壤,他虽然与乌桓人打得水深火热,但有时也会俘虏一些乌桓骑兵,将其并入幽州铁骑。而陈诺,在当初阳城外一战大破公孙瓒胞弟公孙越后,从他那里俘虏了不少的幽州兵,其中也有乌桓人,且此刻还有不少在他骑兵营中效力。虽然这些人基本上被汉人同化,平时服饰打扮以及言行举止与汉人无异,但他们有时会偶尔说些族语,陈诺听得不多,但也能很好区别得开。 在陈诺所认知的这些异族被一一排除后,他陈诺一时还真想不出这些人到底隶属于哪个范围,故而不得不向典韦相询,或许典韦能够知道也不一定。然而,在听到陈诺发问后,典韦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巾,摇了摇头,说道:“主公,恕韦不知!” “……” 这也不能怪他,陈诺没有继续发问。 就在这时,那个暴戾的中年汉子再次试图反抗,但很快又被那些青年人给反制住。片刻的慌乱后,场中很快恢复了秩序,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那个红衣女子终于从中年汉子身后款款走了出来。在旁一个老妇人,看了中年人一眼,又即走到红衣女子身前,俯首而拜,嘴里嘟囔着,手上做着夸张的动作,似乎在求她什么。 那纹丝不动的红衣女子,此刻两片柳叶眉微微上扬,看了老妇人一眼,向其点了点头。老妇人见其应允,立即是叩首再拜,又很快被人劝了下去。 陈诺自始至终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些什么,但到此刻,似乎隐隐明白了一些。本来对于那个中年男子,因为受到典韦的影响,不免对其有‘相惜’之情。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中年人脸色的古怪,以及动作的暴戾,心里面隐隐的那层‘相惜’换成了一丝丝的疑惑。conad2();或许,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就怕典韦这种粗暴脾气此时突然发作会坏了大事,因此刻意吩咐了他一声:“没有我的命令,典君切记不可动手!” 典韦捏起的拳头,偷偷的放下,从后看了陈诺一眼,不由泄气了。 “主公是怎么知道俺要动手的?” 他挠了挠脑袋,赶紧应了一声。但只刚放下手,又立即是倒吸一口气:“主公,你看!” 陈诺当然看到了。 在那红衣女子美丽的外表下,她那只柔荑如雪般白皙,五指修长,灵巧可人。然而,就是这么一只柔美的小手儿,轻轻的往袖子里一拢,立即捧出了一枚小巧的铜鼎。鼎有三足,鼎盖掀开,里面立即钻出一条细长的灵蛇来。那灵蛇全身赤红,露在外的身子比起筷子粗不到哪里去,半截身子探出来,不过数寸之长。 但就是这么一条小小灵蛇的出现,那些不管是叫是跳,是俯首,还是嘟囔中的男女老少,见之无不是为之下拜,以头捣地,双手挥动,如做舞蹈,动作夸张至极。且喉咙里还不时发出模范蛇类所发出的那种嘶嘶之声,听来诡异之极。 陈诺是头皮发麻,浑身一个哆嗦,他平生虽然自诩胆大,但对蛇之类腥臭之物很是反感,看了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幸好,这条蛇如此之袖珍,并没有恶心到想象中的地步。不过,也许是反应太过灵敏了,看到这条蛇,不由的退了两步,眼睛向着旁边扫射着,可不能有条蛇就在脚下啊。 典韦看陈诺这个表情,不由的心里疑惑,想要问他,但又被场中的‘表演’给吸引住了。 那条灵蛇足弓而起,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口中吐着腥红的信子,头高昂着,显然已经习惯于接受苍生对它的舞蹈。就在一片嘶嘶声中,红衣女子缓缓转过了身去,面对着那个中年男子。conad3(); 已经看不出那个中年人是什么表情,红衣女子此时巧合背对着陈诺这边,且遮住了陈诺看向中年汉子的视线。这种恶心的东西不看也罢,陈诺调整了状态,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刚才那条灵蛇的丑陋模样。突然一阵惨呼,红衣女子转过身来,那些束缚中年人的青年人纷纷退开,只剩下那个在地上滚动的中年人了。 中年汉子跪着的膝向后一掀,伸出双手,紧紧抠住喉咙,表情扭曲,脸色痛苦…… 转身后的红衣女子,手中仍是托着那方铜鼎,但那条在鼎内寄存的灵蛇此时却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似乎,对于灵蛇的去向除了陈诺和典韦两个人感到惊奇外,场中其他人无一不是面色如常,除了更加虔诚的‘舞蹈’外,看不出任何不妥的表情。 陈诺倒抽一口气,将眼睛望向典韦,希望从他眼睛里确认,灵蛇不是从那个中年汉子的喉咙钻了进去,而是不小心给逃走了。但典韦的表情看起来是如此的愤怒,他与陈诺相对一眼,立即向陈诺请示:“此女子用如此卑鄙如此毒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大男人,实在是可恶至极,请求主公让俺杀出去!” 场上那个死抠喉咙的中年男子,先还是一阵张嘴猛吐之状,但过不一时,他已经痛苦得不由自主,利索的望着熊熊烈火滚去。奇怪的是,那个老妇人,面对那个中年人的痛苦始终却是视而不见,仍是与他人一起做着古怪的动作,嘴巴里吼出古怪的声响,对于中年人的痛苦,仿佛与他无关。 陈诺此刻哪里有功夫去理会典韦的请求,侧过脸来,神情冷峻,饶是他两世为人,他也不会想到,今日会遇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要说那老妇人是在请求那红衣女子帮忙救那男人,但却又让那男人忍受如此酷烈之刑,实在又说不过去了! “真是一群疯子!” 陈诺恨不能畅快的骂出是声来,他很想让典韦此时出手,但他想到这神秘莫测的红衣女子,却又不能不忌惮三分。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他的确是不好轻易出手。 那个痛苦至极的男子,望着熊熊烈火翻身滚去,甚至有点奋不顾身的味道。此时的他,或许不如滚入这烈火之中,与烈火同焚的好。这样,或许能够不再那么痛苦,可以一了百了了。然而,他的这一举动刚刚有了苗头,就立即被旁边人群瞧了出来。对于中年汉子的这一举动,他们似乎颇为愤怒,不等他靠近,早已经是冲上前来,将他踢打着远离火堆。 熊火在烧,惨叫声凄厉,却远远没有‘嘶嘶’声来的刺耳。 陈诺皱起眉头,想他,或是族中人,因犯了法,故而受此惩罚!又或许他是个俘虏,正接受者非人的折磨! printchaptererror(); 卷第二:司隶校尉部 第三四章:红衣女子 “典君,护我!” 不管此是何人,陈诺决意出手。 场中那些男女老少对于陈诺等人的突然出现,不过是稍有惊讶,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对陈诺等人更多的兴趣。似乎对于他们的到来,他们也只不过是平常过客等视之。可纵然是平常过客,这么大晚上的,又突然在此废墟之中出现,他们难道就不感到很是震惊吗?没有。那些人仍是极其虔诚的进行着他们的仪式,且再也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随同陈诺出现的还有十几名亲卫外加典韦,其余人则仍是散在外围充当哨探工作。一行人里除了典韦而外,皆都是身披铠甲,腰挂佩刀,手持长枪大戟,皆做官兵打扮。自古民见官皆先要胆寒上三分,更何况是在此杀人如麻的乱世。看这些人淡漠的态度,他们若非是无知,便定然是仇视于官兵,不将官兵放在眼里了! 陈诺嘿然一笑,想到今晚居然会被这群刁民如此无视,也知道这趟浑水的确是有点深了。 先还本想再忍上一忍,事情了解清楚了再动手不迟。但又想到此时若不及时出手,只怕这中年男子就要被毒蛇活活咬死,也就不好再见死不救了。他这一出来,目标当然立即认定眼前这位红衣女子。 对于这个红衣女子,陈诺虽然不大了解,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凭她先前所露的那一手,也足以不能等闲视之,更何况她还能操纵灵蛇袭人!他让典韦护住,就是怕一言不和下红衣女子会对他动手。当然,就算他不出口,典韦也决不会轻易离开陈诺半步。 陈诺扫视了一眼地上那个中年汉子,见他脸盆上如死灰一般聚集着灰褐之色,两眼如血,双手更是在肚腹上摸索折腾,不问可知其之痛苦惨烈了。陈诺咳嗽了一声,向那红衣女子一拱手,说道:“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 红衣女子醉眼盈盈的看向陈诺,却不轻启朱唇。conad1(); “呵!姑娘莫非是听不懂在下所说?” 陈诺微微一愣,突然想到她是异族人,未必能懂汉人语言。若彼此言语不能相通,交流上未免要麻烦一些了。陈诺正思索着是不是该向她打手语,请求她看在他薄面上饶了这位中年汉子。 不想,那个红衣女子却是死死的盯着他看了一眼,方才哼然一声,笑道:“我听得懂怎样,听不懂又怎样?似你这般开口就问女孩子家的名字,莫非别有企图?唔,我知道了,你是看上我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问,姑娘芳龄几何,仙乡何处,可曾婚配?得了,我全都告诉你,姑娘我年方……” 一口流利的汉人语言,且妙语连珠,伶牙俐齿。 “呃,我想姑娘你是想多了。” 陈诺狂汗,对于这么漂亮的女孩说出这么‘诛心’的话,陈诺是想不动心都难,但一看到她手中的铜鼎,想到那条赤红如火的灵蛇,赶紧是全身一个哆嗦。果然是美人蛇蝎,不可亵渎。 陈诺整了整铠甲,退后半步,指着翻滚在地的男子,直截了当的问她:“不管这位兄弟犯了何法,他应受的罪也受了,还请姑娘看在鄙人的薄面上,就此放过他,如何?” “放了他?你这人,真好笑!” 红衣女子掩起嘴巴吃吃一笑,身子如浪蝶一般前仰后合,煞是可观。 手段如蛇蝎,身材如佳肴,笑声如醇酒,这女人倒是可以为陈诺佐上一桌宴席。可惜美酒虽好,佳肴可口,奈何蛇蝎蜇人,陈诺可千万马虎不得。面对红衣女子的戏谑,陈诺再退半步,说道:“姑娘为何发笑?难道你觉得蛇蝎心肠可为乐乎?” “咯……” 红衣女子的笑声嘎然而止,突然冷下脸来。conad2();陈诺故意将话说得文绉绉,就是不想让她马上听出本意,没想到她不但汉话说得流利,且领悟能力极强,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她鼻子轻轻一哼,冷声道:“将军这话里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想我又没有抓他,他始终就在这里,何来放不放?将军难道想要硬扣一顶蛇蝎心肠的帽子给小女子吗?小女子虽是女流,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岂有此理!” 这女子非但手段毒辣,行事诡异,且到了此时还说出这些歪话,难道在事实眼前,她还想狡辩不成? “主公!” 典韦手执着刀柄,虎步向前,是想要向陈诺请命了。 陈诺举眼向着那个女子看去,却见她冷若寒霜的外表下,却掩藏不住内心的那份愤恨。陈诺仔细一想,将美女比作蛇蝎,似乎有点过分了,且当着她面指了出来,难怪她刹间就翻脸。不过,他既然已经现身,且说了无可挽回的话,在明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人的情况下,那么这件事情也只能是付诸于武力了。 典韦看着陈诺。陈诺在半响后,向他不动声色的瞥去一眼,允许他动手。 “嗤……” 典韦抬起头来,以坚毅的目光虎视红衣女子,手中的长刀缓缓拔出。半寸、一寸…… 寒光闪动,却又立即消失。陈诺的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背上,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行动。典韦不察觉的撇去陈诺一眼,陈诺示意他看向旁边。 旁边,地上那个中年男子,在痛苦的一阵抓狂后,终于失去了力气,身体痉挛起来,两腿一蹬,一动不动了。 霎时间,凄厉的叫声缭耳,众人的舞蹈成了魔法,就连那一声声‘嘶’,仿佛也成了怨毒的咒语,将那个中年男子活活诅咒而死。没有人哭泣,更没有人慌乱,甚至当陈诺投之于那个红衣女子的一瞥,从红衣女子的冰冷的脸庞上,亦看不到一丝丝的愧疚! 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这么活生生的被人折磨而死!而他们呢,且犹若不知情,仿佛与他们无关,这是何其的怨毒!就连那个明显是中年男子亲人的老妇人,在片刻的惊恐后,也只是继续做着手上滑稽的动作,向老天释放出怨毒的咒语。conad3(); 陈诺震怒,无可名状的震怒! “嘶嘶!” 蛇声若厉,引得陈诺不由悚然直身,转目而视。 中年男子的身子僵卧在地,头颅上扬,脖子外露,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喉结处的隆弓。然而,此时他的脖项,犹如双面胶撕开,被人从中用笔缓缓捅入一般,正有一个粗大不可名状的东西在其中游走,且是蠢蠢蠕动。这个现象,又像是茅房里的俎虫,耕耘于粪便之中,极其恶心。饶是他陈诺胆大,看得也是不由头皮发麻。 然而,更加恶心的还在后头,那蠕动的物体,此时终于是从那个中年男子的喉咙里爬了出来。没错,中年男子本来微张的嘴巴,此时像是被从内撑开一般,一物从其中勃然怒出焉。“嘶嘶”“嘶嘶”是蛇!先出来的是一只头,如拳头之大,且眼睛睁开时,犹如火炬燃烧,在旁边火堆的照耀下,更加显得精赤骇人。 “嘶嘶!” 众人如见天神,刹间是精神抖擞,手上舞蹈着,口里名状着,显然看到此物,他们是精神更加亢奋了。 “可恶!” 陈诺真他妈想踩烂这条蛇,让他看到这一幕,真不知要接连做几天恶梦了。腹内五脏没来由的一阵恶心,差点就要把晌午的饭全吐了出来。 “主公?!” 典韦倒没有多大反感,但看主公这副痛苦表情,想起他先前在荆棘墙后的举动,也立即知道他是怕蛇,对蛇类敏感。他放下握刀的手,立即转身探看陈诺。陈诺干呕一阵后,心下大恶,也不管其他了,暴了句粗口,叫道:“妈的!恶来,给我杀了它!” “是!” 陈诺一声令下,典韦立即是虎拳一抱,将身转来。 “啪啪啪!” 那条可恶至极的蛇,就在这一转眼之间已然从中年男子的腹腔内涌出,足有小半丈的长度。它平地立身,身子足弓着,蛇头连摆,顿时从它口腔中吐出一些腌臜之物,臭不可闻。它那碗口粗的身子,在猛吐片刻后,渐渐缩了下去,且随之短小。不到转眼之间,那条粗大的灵蛇,已然恢复到当初娇小袖珍的模样。那红衣女子走上前去,掀开鼎盖,嘴巴里轻呼一声,红袖一招,那条灵蛇已然飞身进入了鼎内,鼎盖加上,顿时不见。 “怎么,你要杀了它?” 红衣女子袖子一招,铜鼎不见,飘身来问典韦。 在地上一坨的腌臜之物缓缓向着左右流淌,很快触及了下首那具尸体。然而,惊异的一幕出现,那个原本僵卧在地的男子,也不知道是被臭气所熏臭醒了过来,还是平白的诈尸了,突然啊哟一声,醒转了过来。他一拍额头,看了看左右,不解的咕哝了两句。陈诺等人听不懂,但那些周围的男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嘶嘶嘶嘶!” 男女老少口里怪叫着,手中舞蹈的动作更加夸张了,且欢喜敬畏之情溢于言表,一个个相继望着红衣女子纳头叩拜。 printchaptererror(); 第三五章:一念之间 “主公!” 说实在的,典韦被眼前这一幕给弄糊涂了。明明是一条袖珍版筷子粗细的小蛇,从那男子喉咙里钻出来时却忽然变得如此粗壮,如一日千里般瞬间长成。然而,这也罢了,可怪的是它从那腹胃之中吐出一连串的腌臜之物后,却又能刹间打回了原形,实在是太变态了! 吐在地上的一堆腌臜之物臭气熏人,典韦甚至是无从下脚,等到他反应过来,那条小蛇却已经回飞了女子手中铜鼎之内,且铜鼎也被她掖藏了起来。面对女子轻蔑的发问,典韦鼻子一哼,不论如何,既然主公有命令杀死那条蛇,他也断不会手软。 只是典韦刚刚应了一声,待要虎步向前,手臂却被陈诺拉住。 典韦回头,陈诺手一挥,示意他让他稍安勿躁。 面对臭气熏人的腌臜之物,陈诺是真的不想多呆片刻,更何况是从那条匪夷所思的小蛇腹内吐出来的,要有多恶心可想而知。可是,眼见到那个中年男子‘死而复活’,却不得不让陈诺为之动容了。 这是怎么回事情? 古人相信神鬼,那是因为许多现象无法解释,不得不托之以神鬼。可,以他穿越者的身份见识,对于眼前一幕,依然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一千八百年前无法解释的事情,一千八百年后也未必真的能够解释的清楚。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幕,他隐隐联想到一事。那还是在他来这里之前曾经发生的。 他在那一世,醉心于游玩,也曾到过云南、福建等偏僻山区。在山区里,他听人说过有关蛊虫一类的传说。据说,有一些人会将毒蛇、蜘蛛、蜈蚣之类的活物捉来放在一个蛊里,让它们互相撕咬,直到剩下最后一条毒虫,这条集百毒于一身的至毒之毒虫便是蛊母,它产下的卵将被用于下蛊。而害人者多半在人饭菜中,或者于衣服上下蛊,往往中蛊者不数日即死。可这种事情终究是传言,且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渺茫而不可尽信。conad1(); 当然,到底有没有此事姑且不论,若将这个传说联系起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的所作所为,或许能解释一二。她手中的那方铜鼎,还有铜鼎内的那条灵蛇,很难不让陈诺联想起这件事。不过,很显然,如果当真有蛊虫之类的,眼前这个红衣女子虽然能够轻易的操纵‘蛇蛊’,但她却并不是在蓄意害人性命。起码到目前为止,这个中年男子仍是活着。 面对红衣女子的质问,陈诺示意典韦后退,他则走上前来,向她微一拱手,笑道:“姑娘误会了!我们不知姑娘你是在救人,故而一时莽撞行事,吓着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救人,而不是在害人?”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目光一凝,看向陈诺。 陈诺没有立即回答她,他转过身来,仔细观察了一眼那个中年男子。很显然,中年男子先前那副极为污浊的嘴脸,被灵蛇在身体内一翻搅动,将胃部的腌臜之物全都吸收吐出来后,脸上已是红光满面,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且,从那个老妇人面对中年男子时脸上所洋溢出的喜悦之色中,他不难辨别,红衣女子对中年男子确有再造之恩。 再次面对红衣女子,陈诺不得不将之前扣在她头上的那顶‘蛇蝎心肠’的帽子拿掉,表示自己的歉意。但他,面对这个神秘的女子,仍是不能完全放心。虽然这件事情终是他误会了她,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手中的那条灵蛇所引起的。想她能够操控这条灵蛇,今日救下一人性命,那么也就有可能随时取走他人性命。对于这种可怕的力量,如果不能清楚对待,随时都将是一个大灾难。不管是对于他人,还是对于她自己。 陈诺当然知道此时劝她放弃这些毒虫是不可能,她也未必肯听。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说出他想要说的话:“姑娘是在害人,还是在救人,你我不需争论。但所谓的善恶不过一念之间,何须分得太过清楚?至于一念为佛,还是一念为魔,就要看姑娘能否保持本心。姑娘,你说是吗?” “一念为佛?一念为魔?何谓佛?何谓魔?” 红衣女子出言讽状的嘴角僵硬在当下,她美丽的眸子一转,倒是没有立即反驳陈诺的话。conad2();她此时的模样,就像极了一个迷路的羔羊,急需他人指点路径。陈诺不想让她糊涂,还想要因势利导,再跟她多多说上两句。这时,有亲卫走上前来,向陈诺报说朱灵、潘璋二位将军因为他迟迟没有回营,已派出人来找他,如今已到小溪对面了。 “哦,是了!” 陈诺一拍额头,原来时候不早了!他本来来此是为讨口水喝的,但看地上一堆腌臜之物,看来是不必要了。他看了一眼那个红衣女子,不想那个女子已经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恰恰抬眼看向他。陈诺被她那道柔媚至极的目光射至,不由得全身一颤,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没来由的将眼睛挪开。 “将军看来是准备要走了吗?” 香风飘来,陈诺这才发现那个红衣女子说话间已然走到了他的跟前,且柔荑半伸,像是要为他去扯肩膀上的披风。陈诺身子一凛,想起那个关于蛊虫的传说,知道有一种衣服接触下蛊之法,看她突然如此刻意接近,自然不敢大意,赶紧抖擞起精神来。 陈诺一个机灵,连退了两步。 红衣女子看到陈诺如此举动,早已是将手缩回,按着嘴巴吃吃笑了起来。眉目顾盼,故意在陈诺身子上下逡巡着,笑问:“看将军神色,难不成是怕我这弱流女子会吃了你不成?”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更何况是这种‘带刺的玫瑰’。陈诺将身一正,挺起胸膛,向她一拱手,说道:“圣贤且有敬畏之心,我何能无?更何况,在姑娘如此美色的诱惑之下,我陈某自问定力不足,不敢大意。若是我因此做出了不雅的举动,亵渎了姑娘,那可就是死罪了!姑娘见谅!” 红衣女子听陈诺如此一说,扑哧一笑:“将军你这是在取笑我吗?想如将军你这般千人阵中的杀敌英雄,如何还会怕我们这些弱流女子了呢?” “你……” 陈诺神色一冷,感觉不对劲,怎么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好像自始至终他都是入了她的圈套。conad3();他的到来,以及她的出现像是早已有了预谋的呢? 陈诺冷眼逼视着她:“你知道我是谁?” 红衣女子没有预料中的那种慌乱,她只是吃吃一笑,说道:“像将军这身甲胄,难道不是带兵打仗的,不是千人阵中杀敌英雄?” 陈诺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但从她脸上,一点破绽也找不出来。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他收回目光,向她一拱手,说道:“时候不早了,适才多有打扰,还请见谅。姑娘,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 “再见?” 红衣女子凝眸望向他:“将军是说,我们以后还能再见?既然是以后再见,那么我们为什么要现在分别?” “……” 笨啊,现在的分别,当然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见面! 呃,陈诺自然说不出这种酸溜溜的话来,更何况是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女孩子面前。陈诺将身一正,也不多做解释,再一拱手,带着典韦等人速速离开了这里。 面对陈诺远去的背影,红衣女子呆立当地。夜风徐来,带着茅草沙沙作响。 红衣女子一撩发丝,突然干笑两声,道:“你虽然回答不出我的话,但你说得对,我们迟早是要再见面的!” …… “留下一些人,让他们监视住这里,有任何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陈诺临上马前,想起那个红衣女子始终是不放心,刻意交代了典韦两句。典韦听到陈诺吩咐,也立即一拱手,做了安排。陈诺一路往回赶,对于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他还需要梳理梳理。先是炊烟,后是金铁,再有嚎叫的人声,就是这些,将他一步步引到了村庄这边的,且入目了一场不可思议的‘仪式’。照理说,这也并没有什么,脚毕竟是长在他自己的身上的,他自己过来能怪得谁?自始至终,他陈诺也未有怀疑过,但就是那个女子的一句话,突然让他起了疑心。 不过,要说起来,他身穿甲胄,瞎子也知道他是个带兵的将军,所以说起来她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只不过,他的第六意识告诉他,这件事情远远的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的简单。虽然他不过是路过洛阳,但这件事情如果不弄清楚,不说他不放心,怕是事情的本身也会举动找到他身上来。如其让它自己找来,到时仓促应对,那还不如主动出击! 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村庄,沉静而神秘,这个神秘的面纱何时能揭下? printchaptererror(); 卷第二:司隶校尉部 第三六章:梦焉蝶焉 中东门外绵绵数里的营盘,在天色微微熏亮时,升帐鼓已然敲响,大军又将再次开拔。 “主公,主公醒来……” 平时这个时候主公陈诺往往是第一个醒来,然后督促大军做好出发准备。然而,今天天都快大亮了,陈诺依然卧在帐内,分明没有动静,既然三军已经聚齐,也不好让其他将士多等,在朱灵、潘璋等人的催促下,典韦不得不冒着触犯陈诺眉头的危险,硬着头皮走进帐来。 “嗯?” 典韦推了陈诺两下,陈诺突然睁开双眼,一个机灵挺起身来,全身上下一阵筛糠,冷汗直下。典韦吃了一惊,赶紧撑开虎目问他:“主公,主公你这是怎么了?”陈诺瞥眼看到典韦,方才轻吐一口气,额上抹汗,说道:“唔!原来是典君!我没什么,一个噩梦罢了!” 其实,要说起来,这个梦的前半段还是挺好的,甚或说是旖旎无限。梦中他与赵雪相遇了。陈诺欢喜着,与她说说笑笑,好像还跟她说了他哥哥赵云并没有战死的消息给她。这丫头当然是高兴,抱着陈诺蹦蹦跳跳。二人这样抱着,陈诺闻着怀里赵雪身体上所散发而出的阵阵体香,自然是精神亢奋,禁不住轻轻抬起了她的小脸蛋儿,仔细的看了起来。 梦中的这张小脸蛋,已经洗去了伪装的尘垢,一脸的白皙,且眼眸流动,鼻息咻咻,美艳而动人至极。那微微张开的小口儿,气息灼热,望着陈诺脸上喷来。陈诺咽着口水,将她下巴轻往上抬,他则俯下头来,就着她那张朱唇轻轻的吸.允了起来。丁香饶舌,入口处,香甜如糯。一声轻轻的吟唱之声,如超度亡灵,九幽为之震颤。陈诺那只扶在她后背的手,明显感到了她全身如筛糠一般的抖动了起来。 赵雪的反应让陈诺深受鼓舞,在片刻间,他的这只魔爪也已从她的后背,经纤腰,而达臀.丘。臀.丘脚下,又如花瓣分作两股,却是平行上抛,忽而已至丘顶。丘顶处,堆雪积融,滑腻如霜,很是可玩。可怜一座臀.丘,被陈诺一只魔爪肆意摆弄着,随手而赋形。conad1();赵雪那有如筛糠的身子再也经受不轻,口里轻唤着大哥大哥,身子扭动着,直往他怀里钻去。 陈诺放在她臀.丘上的魔爪,忽而滑腻,却已抓她不住。她那身子冰凉如雪,颤栗的有点可怕。虽然陈诺的身子此刻已是**,但却也禁不住她周身的冰凉之气,整个人如大热天里突然堕入了冰窖,让他禁不住浑身颤栗起来。陈诺实在受不了,想要轻轻推她一推,这个小丫头却仍是往他怀里钻来。 “雪儿,听话,不要再胡闹!”陈诺想要再劝她两句,没想到雪儿好像是没有听见,仍是将身子往他怀里钻来。陈诺抓之不住,推之不开,她的身子此刻有如一条蛇一般,滑腻不可捉摸。当陈诺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直觉同时间在告诉他,没错,你怀里的就是一条蛇。陈诺张眼去看,吓得浑身哆嗦,居然真的是一条蛇! 噩梦此刻开始。 那条蛇周身赤红,先是筷子粗细,但忽而身如水桶。陈诺平时在最厌恶蛇类,猛然看见,且是在自个怀里,那是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就要伸手架住它的攻势。没想到,手至它七寸处,忽而变作一张美人脸。且,这张脸分明就是先前所见的那个红衣女子,此刻却是全身**在他怀里。陈诺股腹处明明感到了一股暖流,那是女子修长的**夹在中间。 红衣女子被陈诺掐住喉咙,脸色难看至极,好像是将死模样。陈诺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条蛇,可千万别上当。但同时,上半身的理智思考,立即被下半身给否决了。丹田下的暖流已在告诉他,这是个女人,且是个懂得男人的女人。看她,看她!果然,眼前这个未着红衣的红衣女子,此时却是双眸萌动,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她那样儿,怎不让他为之心软?更何况,此刻是下半身决定了上半身,根本就不用思考,赶紧松开手来,怜惜不及。 只他,刚刚将手松开,还不及喘息,突然耳畔传来‘嘶嘶’之声。陈诺浑身一颤,不及细想,忽然一看,却见那个被他释放了的红衣女子已然变回了一条巨蛇。巨蛇全身赤红如血,猛的张开了它那张血盆巨口,巨口里牙齿尖细如刀戟,口腔如无底黑洞。豁然张开,仿佛欲要将他整个人连肉带骨全都吞进肚子里去! ………… “嘶!”陈诺浑身一个颤栗,此刻想来仍是尤有余悸,且场景历历在目,有如刚刚亲身经历了一般。conad2();前后想来,若**韦的及时出现,只怕自己在梦中就得沦为那个红衣女子口腹里的美味,让她美餐一顿了。因而,当陈诺醒来第一眼看到典韦就在身边,那个感激是无以言表,也顾不得去问其他的,拍着典韦手臂,连连说道:“典君真乃忠臣,我将来必不亏待你!” “呃?主公你说什么?” 典韦有点莫名其妙了,他今天是冒着大不违打搅了他的好梦,不挨骂已经很是不错了,没想到陈诺居然还叫他‘忠臣’。 片刻清净后,陈诺自问这句‘忠臣’不妥,赶紧是咳嗽两声,问他:“怎么,这么一大早典君就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典韦微微一愣,说道:“那个,那个,主公,现在已是卯时三刻了……” 陈诺微微一皱眉,看向他,问他:“怎么,卯时三刻又怎么了?” “……” 典韦微微一愣,今儿主公是怎么了,他好像一点也不感到着急呀,难道是睡糊涂了。典韦赶紧走上前一步,低声笑道:“那个,主公……” 陈诺眉头一皱,挥了挥手,说道:“声音大点,怎么今儿说话跟娘们似的,听着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主公!” 典韦嗓门徒然一壮,向陈诺说道:“主公,这卯时将过,大军是不是该拔营离寨了?” “哎,是这事!” 陈诺一拍脑门,说道:“这事我倒是忘了吩咐!这样吧,朱灵、潘璋二位将军可到了,你让他们进来。conad3();” 朱灵跟潘璋二将已在帐外候着,听得典韦在里面一惊一乍的叫着,还道是被陈诺给骂了,不由的是相互抹汗,噙嘴而笑。突然看到帐门一掀,典韦将身出来,怕他一身晦气要撒在他哥两身上,赶紧是将身一转,就要溜开。典韦正摸着脑袋,还想着,也不知道主公今儿是把什么事情给忘了,何以要临时召见朱、潘二位?难道是主公昨晚有过吩咐,我却忘了没有执行?可好像没有啊。忽然抬头看到朱灵、潘璋二人就要走来,赶紧是叫了一声,将他二人叫住,说道:“主公有请!” 听说将军陈诺叫他们,朱灵、潘璋不敢耽搁,赶紧在典韦的带领下,纷纷入帐来。陈诺已经爬下榻,脚下趿着鞋,手上整理着内衣,未及去穿深服。听到帐门掀动之声,知道是朱灵、潘璋二人进来了,陈诺也没去他看他们,嘴上已经说开,道:“二位将军来啦?唔,是吗,将士们都在账外候着?那好,天敞亮了吧?吃过了吗?好好,既然这样,你们二位暂且下去,先带着他们操练操练。这连日行军,虽然脚力锻炼上来了,倒是操练少了,怕是要生疏了。对了,典君你留下。” 可怜朱灵、潘璋二人进帐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又被陈诺打发了出来。 那朱灵摸着脑袋,说道:“这,这,平时里将军都是急着赶路,恨不能两天的路一天走完,今儿将军是怎么了,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啊?” “你问我,我问谁来?” 潘璋回了他一句,看他神色有些尴尬,又道:“好啦,将军既然安排下来,我相信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等执行命令就是。” “将军说得对!” 朱灵也不再多说,与潘璋一拱手,各自回了营帐,准备操演兵马。 帐中,陈诺已然穿戴洗漱完毕,外面送进的早餐也已经用过。 放下筷箸,陈诺看了一眼在旁的典韦。典韦闷着头,虽然一句话也不说,但知道他是对于此次的安排仍是纠结于心,有可能是误以为是自己的失误了。陈诺一笑,说道:“典君,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是我临时改变主意,忘了跟你交代了。对了,昨晚侦骑报说他们已经到哪里啦?” “说是已到荥阳了吧?” 这件消息还是半夜送来的,是典韦亲自告诉陈诺的。陈诺仔细一想,是了。他手指轻轻在帅案上击打着,尚未开口,帐外一声喝,打断了陈诺的思绪。典韦走出帐来,却是又有侦骑回来,向陈诺报告最新消息。 那侦骑入帐来,向陈诺拱手道:“报将军!贼人目下已至成皋,正向巩县这边开来!” “巩县?图来!” 陈诺脑子一转,手一张,向典韦要图。 printchaptererror(); 第三七章:庙堂之谋 感谢‘浪迹一天涯’兄投出的宝贵月票,感谢感谢!! ………… 在平铺张开的河南地舆图上不难看出,洛阳此去向东过阳渠水,即为偃师,偃师而东,不过百里即是巩县,巩县东北向就是成皋。 “好!来的好快!” 陈诺一击帅案,仔细再看了地舆图两眼。昨晚,他接到消息时,这伙贼人尚在荥阳附近,没想到转瞬之间,已经过了成皋,就要向巩县开来。他目视‘荥阳’,荥阳的东向,即是陈留、颍川诸地了。他指肚轻轻在上面划出隐形的线路,由‘荥阳’平行而经‘成皋’。不难看出,就在成皋与巩县之间,尚有旋门关,伊水等阻隔,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若涉‘伊水’而来,他们用不了多久,也就可达‘巩县’了。 “巩县,巩县!” 陈诺在‘巩县’上面停留片刻,即向西回扫,定格在‘偃师’之上。 在此之前,他已经请教过本地向导,将‘偃师’一带的地形了解得清清楚楚了。听说这偃师的南面即是嵩高山(即嵩山),为嵩高山之屏障,而北面则是茫茫的北芒山,北芒山再北就是浩浩的河水了。 这偃师两边皆山河缭绕,沟壑纵横,山势陡峭,中部低矮,为平原地带。这种地形有如双峰插翅,虎盘其中,可以说,只要扼守此处,则将隔绝洛阳内外,为洛阳之屏障。这一战,看来也只能是在这里进行了。 陈诺反复计较着,时而蹙眉,时而轻叹,典韦在旁,一时却也不好轻易开口说话。听到陈诺说贼人来的好快,方才大着胆子插了一句话:“主公,贼人来得这么快,想必他们是怕主公你的人马会与阳城周昂大人的人马会合,是以想赶在我们之前将我们的路拦住呢。” “唔!” 陈诺看了典韦一眼,说道:“典君你分析得不错,继续说下去。” 典韦一听糊涂了,想来主公是知道这一点的,可他为什么看起来不着急呢? “主公,如果按照贼人这个速度,不等我们过偃师,只怕我等就要与贼人遭遇于巩县了!” “哦?” 陈诺转过身来,嘿然一笑:“典君你明白这点就好。” “……” 典韦以为陈诺还有话要说,没想等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 对于行军路线的安排问题典韦从来是不敢干预的,也从不指手画脚。可今天不一样,既然确定贼人就要堵在半道了,自然不能眼看着局面恶化下去。典韦没等到陈诺开口,方才又急着补充一句:“可是!既然时间紧迫,主公你为什么不加紧赶路,却将人马留在洛阳不走了呢?” “嗯?谁说我不走了?” 典韦今天的话真多,但陈诺也心知这是他的忠心,故而并没有怪他,只道:“你看,我这不是在考虑落脚地吗?” 典韦想的简单:“这还有什么考虑的,当然是撒开脚丫子能跑多少算多少,等到遇上了贼人,实在脱不开身了,咱们再战也不迟啊?” “啪!” 陈诺一拍帅案,他思考的时候最怕别人打断思路了。听典韦话说得如此简单,真是恨铁不成钢啊!想他这些日子以来有意安排他接触营内大小事务,不将他单单当做‘亲卫长’来看待,就是有意要提高他‘智商’,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他居然说出如此没有考虑的话,能不令陈诺对他失望? 陈诺目视着他,咆哮道:“典君!你想想,贼人能够在一夜之间从荥阳赶到成皋,你以为他们是撒着脚丫子就能跑出来的吗,那还不是因为清一色的骑兵在前!想我军不过三百骑兵,其余步兵,难道你想要我让这些步兵去跟骑兵赛跑吗?没脑子!” “可是……可是主公你也看到,这洛阳残破,根本无法据守,如何能展开大战?” 典韦脖子一僵,居然顶了起来。 啊哟,我的这暴脾气呀! 陈诺双目一起,从地舆图上挪开,跳将起来,啪的一只脚伸出,狠狠的踹在他一只大腿上。典韦身躯粗壮,两只腿就像是两只粗柱子,被陈诺一脚踹上去,肥肉抖开,根本无法撼动。陈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想不到这火一发,却是撒在了典韦身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责之切? 陈诺指着他:“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韦,韦还能说吗?” 典韦无辜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陈诺了。 “闭口吧!” 陈诺一声下去,只见典韦乖乖的轻哦一声,伸手挠了挠头。白色的头巾被他这只脏兮兮的爪子一挠,顿时变了颜色,成了猫爪。陈诺看到他那萌样儿,终于是败给了他,不由扑哧一笑。 他摇了摇头,手伸过来,拍了拍他大腿上的脚印,手伸到他肩膀上,低声跟他解释起来:“典君,贼人千里来袭,必是疲惫之躯,在这种情况下,我等只用以逸待劳即可,何用与他半路相遇?兵法所谓‘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是也!所以,我才会安排大家养足了精神,不急着上路。当然,你话里的意思也对,我军既然不上路,自然是要找到一个好的地方,以截击贼人。如你所说,这洛阳已然残破,无险可守,非是理想之地。我呢,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方才思索着可战之处,希望能借此一战打出威风,不让贼人小觑,典君你可明白?” 典韦待陈诺以‘主公’,便是尊卑有别,从不敢越矩。只他哪里想到,陈诺刚才还是大暴脾气,转眼间却以兄弟之礼相待,且语言柔和,分明是没有生气的样子。陈诺跟他吼,甚至打他也好,他尚能接受,毕竟他既认他为‘主公’,这点小小的委屈他还是能够忍受的。可如今,他被陈诺如此亲切的举动反而弄得有点受不了了,浑身不由颤抖起来。他的话倒是没有听进去几句,眼睛里却是蒙蒙一片,似要堕泪了。 听陈诺说完,他赶紧是将身后退一步,向陈诺一拱手,道:“主公!今日之事是韦顶撞在先,韦甘愿接受主公你的责罚!但不论何时,请主公勿忘尊卑之礼!” 陈诺身子凛然一动,是啊,这是什么时代,尊卑有别,岂能含糊?且古来成大事者,对于这点就更加不能马虎对待了。典韦今日所做,就是有意要给他人以示范作用,若他人不知礼数,动不动与陈诺勾肩搭背,那就断然不会对他陈诺起敬畏之心。如此,则号令何出?大业何成?陈诺当然明白典韦的苦衷,也深知他对他的忠心,听他如此一说,也只能是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其实,如果说起来,他倒是挺羡慕刘备的。毕竟,刘关张尚且能以‘兄弟’视之,而他呢,来到这里,虽然结拜了一个麴义,却是很少在一起,能说话的更没有几个。当然,刘备成大业,虽然得益于‘兄弟’,但终是以‘尊卑’为界线,轻易不能跨越。否则,刘备称帝后,何以‘兄弟’分‘君臣’呢?不论如何,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你无法轻易改变。 陈诺一点头,说道:“其实典君你也不必拘泥于此,只要你的意见正确,说出来又何妨?今日说到底,还是我脾气大了些,不该轻易发火,典君你切勿放在心里。” 典韦身子一正,说道:“主公言重了!” 陈诺回到帅案前,眼睛一扫地舆图,突然拍手笑道:“有了!就在这里了!” 典韦伸过脖子,只见陈诺指肚所指,却是‘尸乡’。 ‘尸乡’,就在偃师西面,阳渠水边上,距离洛阳城也不过几十里的路程。 “主公的意思是我军屯扎于此,以候贼兵?” 陈诺一点头,笑道:“还是典君聪明!安排下去,让朱灵、潘璋二位将军操演兵马至晌午,下午全军休息,早些吃过午饭就埋头睡觉,等到晚上再连夜发兵尸乡!” 典韦听陈诺如此安排,不再犹豫,赶紧领了命令下去安排。陈诺在帐内来回踱了两步,等到将一些细节考虑完好后,方才停下步来,典韦也已经传下命令回来复命了。陈诺让典韦将河南地舆图收起,方才笑道:“左右无事,你我二人喝上两杯如何?” “呃……主公此话当真?” 要说到酒,典韦可是好久没有碰过了,此刻突然听陈诺提起,那是立即闻之嘴里生津,精神也是跟着亢奋了起来。陈诺哈哈一笑,说道:“如何不当真?”在典韦出去传达命令时,陈诺也早已经安排下面让准备午饭了,且刻意让他们拿了两壶米酒送了上来。陈诺这边也没有等一会,帐外就有人报告准备的饭菜已好,问陈诺是否现在用膳。 陈诺示意了典韦一眼,典韦赶紧是掀帐而出,大手一挥:“抬上来!” 不过片刻功夫,粟米饭上来,两盘下酒菜上来,两壶米酒上来。 “咕咕!” 早已听到典韦肚子在叫了,陈诺抬头一看,哈哈一笑:“快快入席吧,今天你我二人好好喝上一杯,将来战场上好有精神杀敌不是!” 第三八章:黑白巫术 两方食案并在一起,酒菜也放在了上面,陈诺与典韦二人相继落坐。 “是先吃饭还是……典君,没人跟你抢,你慢点,我这里还有呢。那个,你快去将粟米饭都用木桶打上来吧。” 陈诺还没坐好呢,典韦老兄早已是捧了一碗香喷喷的粟米饭吃了开来。不过摆放盆碗的功夫,典韦一碗饭就已经朝了个底。陈诺赶紧将摆在他跟前的一碗也端给了他。典韦也不客气,接过去就哗哗的扒了起来。 那送饭的亲兵一看,傻愣了半天。等到典韦将第二个空碗丢在案上,听到陈诺的命令,方才咂着舌头,连忙应了一声。亲兵就要按命令行事,只刚转身,就被典韦叫住。典韦连忙向陈诺说道:“那个,主公,韦想着喝酒之前先填填肚子,没想到韦一时忍不住,倒是把主公你的那一碗也给吃了。这个,要不让他们再送上一碗,让主公先填过了肚子,咱们再喝上?” 空肚子喝酒容易伤胃,这是以前陈诺告诉典韦的,没想到典韦倒是记住了。 罢了,陈诺一挥手,让亲兵先下去。他则抓起筷子,笑道:“要填肚子不是非得米饭啊,你多吃米饭,我多吃菜,咱们分工合作!”夹起一块肥嫩适宜的咸鸭块,丢在嘴巴里细细的咀嚼了起来。一块鸭肉吞嚼下去,再倒上一盏剔透的米酒,细细入喉,倒是享尽人间之福了。 “咦!典君你如何光顾着喝酒,怎不动筷子呢?” “主公,你刚才不是让韦多吃米饭来着?” “……” 陈诺眼睛一翻,再次败给这小子了:“咳咳!对了,昨晚上我回来得晚,今早一直在忙,我好像记得让典君你派人关照关照那位红衣女子来着,怎样,派出去的人可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典韦眼前一亮,说道:“这倒是没有,不过听主公提起,韦倒是想起一事来!” “何事?” 典韦将盏放下,说道:“主公昨晚不是问韦可知那些人的底细来着,韦当时虽不知,却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韦回去后,立即找来那些跟过去的弟兄,一一向他们问过,不过他们八.九都不知道。等到白天时,倒是有被问过的弟兄将此事说给他人听了,倒是有一人大概知道这些是些什么人……” 典韦说到这里,陈诺已是嘿然一笑,问他:“有知道的?快说,他如何说的?” “那弟兄说道,虽然他光从描述里无法完全确定此事,但从中不难知道,昨晚那些人所行之事应该是跟巫术有关。” “巫术?嗯,巫术!” 下蛊一类本来也就是属于巫术范畴,陈诺也并不奇怪。 典韦一点头,继续道:“而且,据他所说,红衣女子之所以对那个中年男子施以灵蛇,很可能是中年男子在此之前中过类似的毒虫,所以这件事情前后看来,那红衣女子之所以将灵蛇放入他体内,多半是为了替他驱除那些毒虫……” 陈诺听到这里,回想到那一堆腌臜之物,没来由的一阵恶心。 典韦看他脸都变绿了,想起他很可能厌恶毒蛇一类的东西,此时又在饭桌上说起,实在是不该!典韦自我批评了一句,赶紧闭口,问他:“主公,你没事吧?” 厌恶毒蛇还不至于到这一步,陈诺心里所想的,当然是联想起那一世的所闻。 看来,如果典韦口中所转述那人的话没错的话,那么将那个红衣女子手中操纵的灵蛇说成是‘蛇蛊’,却也没有冤枉她。想那个男子应该是中了其他人在他身体内所下的蛊虫,是以脸色会变得难看,这才有可能被灵蛇入他体内能捣腾出那么多腥臭的腌臜之物。而红衣女子的出手,却是在帮他‘解毒’了。 要说起来,这下蛊之法,虽然多为害人,但也有黑白之分。如那中年男子所中者即为‘黑巫术’,而那女子所施之法,却是‘白巫术’。这黑白之分,虽然看起来模糊,实则是泾渭分明。 虽然昨晚在场时陈诺已经差不多看出红衣女子所行之事是助人为乐的好事,他也本不该责备于她,只是他对于毒蛇之类很是反感,难免有了偏见,一概视之为洪水猛兽。故而,对于这个亲近于毒蛇的红衣女子,他是‘恨屋及乌’,没有给她好颜色看。现在看来,却不免有点伤人心了,好像是自己太过多虑了。是不是因为雪儿的被‘骗’,故而对于他人缺少了信任了呢?甚至连带脾气都不知不觉滋长了起来,今天居然还动手打了典韦,这种事情他之前是不敢想象的啊!此时想来,实在是不该了。 听到典韦来问,陈诺挥了挥手:“这一段跳过,捡重点来说。对了,你可有问过他,从这些人的举止中,他有没有可能从中猜得出这些人的来历?” 典韦摇头道:“这一点韦也问过了,只是那人说了,因为这种巫术源自于上古,中原多有人为之,蛮夷亦多为之,所以单单从他们这些简单的动作里是很难知道他们的来历。” “是吗,源自上古?” 在陈诺心里,还以为这样的下蛊之术应该多半出自古代的蛮夷地区,那么范围小了,也就好找了。只是如今听他这样一说,可能性也就随之增加,不免吸了一口气。 还别说,这中原地区虽然多用官方语言,但各地仍是有各地的方言,外人要是听不懂的完全可以视之为‘蛮夷’之语。所以,在他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的情况下,这些人就有可能是中原人或是蛮夷人,实在不好区别了。 陈诺一个头两个大,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消息也只能是止于此了。 “不过……” 典韦突然说道:“不过主公你也不要着急,虽然这小子不知道,但别的地方也未必没有消息。” “是吗?” “是这样的,韦也只是跟他描述过这些人的古怪举动,至于他们的语言却是学不来,自然无法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消息。不过好在昨晚跟去的弟兄里面,也有能听得懂他们话的人。” 听典韦如此一说,陈诺精神一振,连道:“是吗,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是想卖我关子不成?” 典韦自然听不懂他口里所说的‘卖关子’,只是挠头说道:“这也是事后那位弟兄突然想到的,韦也正要向主公你说来呢。” 陈诺看他窘迫的样儿,也不难为他,只问他:“那这人可判断得出这些人的来历?” “是的!” 典韦连忙点头:“据他说,这些人好像是益州那边的南蛮子。” “南蛮子?” 益州包括陕西、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等地,对了,好像还跨过国境线,囊括缅甸、老挝、越南等国,是刘备鼎足三分的基地。要说起来,虽然这益州跟他所在的司隶校尉部就是毗邻,可这范围可广着呢,若说南蛮子,大概也就在四川西南,云贵以及广西一带,那就更加扯远了。如果这些人是南蛮子,何以跑这么远路到了这旧京洛阳来?更何况是如今这种破败之地,他们来是图个啥子呢? 陈诺一连喝下两口米酒,脑子机器似的转动起来。别的没有想到,倒是脑子里片刻掠过那个红衣女子纤细的背影,还有梦中那个同样化身赤蛇的她。陈诺身子一凛,鸡皮疙瘩的都起来了,赶紧是猛灌下两口酒。 “咳咳咳!” “主公,你怎么了?” 喝得急了,酒水都呛到气管里去了。陈诺停下盏来,心里想着,既然知道这些人是南蛮子,且又有人专门盯着他们,想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而眼下最重要的,莫过于将心思放在从陈留、颍川赶来的那股西凉贼人了。 既然侦骑已经探知对方的路线,他也在帐内谋划了‘庙堂之策’,那么接下来也该是做出第一步行动的时候了。 陈诺将酒盏推开,说道:“典君,你去让潘将军过来听我密令!” 酒喝着好好的,陈诺就要安排军务了,这样的情况好在以前典韦也经历过。他闻陈诺一声令下,不敢耽搁,赶紧是丢下酒盏,将身站起,拱手道:“是!” 典韦每次领命令,不论是在何时何地都能够很好的端正自己的态度,对于这一点陈诺很是满意。虽然,在印象中典韦应该是个五大三粗的‘粗鲁’之辈,但在这声‘是’里,他不得不感叹典韦的心细之处。 一般来说,他人领命令时都是一声唱‘诺’,然后匆匆行事。这声‘诺’,本也没有什么,但以古人避讳的观念来说,却是无意间触犯了‘陈诺’的名讳。他人可能还不在意,毕竟这看起来是小事,但在陈诺看来,却能从这声避讳里知道这个人对他是否‘尊敬’。当然,陈诺也并非刻意忌讳这些,但谁人不想获得他人的尊重呢?这是最起码的处世道理,更何况是在这种‘尊卑’有别的年代。 所以,单单从典韦的这声‘是’里,也完全能看够出典韦对他的‘尊敬’之心。 陈诺挥了挥手,典韦随即虎步出帐。 第三九章:张济发兵 “报!张将军,前方不远就是伊水了!” 一骑马飞至,向马背上一位张姓将军拱手称道。 那张姓将军听后一挥手,吩咐:“架浮桥,准备渡河!” “诺!”侦骑领了命令后,不敢耽误片刻,赶紧折返,向前军不断传达张将军命令:“将军有令,架浮桥,准备渡河!” 这声远去,那个端坐在马背之上的张姓将军遥望了一眼前方,轻轻吐了一口气。这连日以来的行军,让他这个纵然是铁打的身躯也已是疲惫不堪了。他回望了一眼身后,身后清一色的骑兵摆开,遥遥不见边际。这些随他一路而来的儿郎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想来也已经累得可以了。前方在造浮桥,正好他和大伙儿借此机会稍稍休息休息。 “胡车儿!胡车儿何在?” 张姓将军拍马叫了两声,这才从后方骑兵堆里闯出一条五大三粗的汉子,跑上前来,向他连忙拱手:“将军,车儿在此,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那张姓将军也不急着说话,瞥眼向他看去,问他:“胡车儿,你刚才哪里去了?” 被称作胡车儿的汉子听将军发问,也即答道:“回将军,车儿刚才屙屎去了!” 他这声‘屙屎’还真是回答得干脆响亮,而且面不改色,果然是面糙皮厚。那左右的骑兵一听,悚然而视,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这么胆大的。想想,这里虽然都是一群大男人,但说话文明一些可好?更何况,你要知道你可是在跟堂堂领军将军在说话啊。 那张姓将军一听,瞪了他一眼,掩着鼻子,挥了挥手,叫道:“还不走远些,可曾擦过屁股?” “哈哈哈!” 将士们是轰然而笑,疲惫了一天一夜,此刻难得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擦过了擦过了,干净着呢!” 胡车儿嬉皮笑脸的退了两步,就要走开,随之又被张姓将军叫住,说道:“回来!吩咐下去,让将士们原地休息,等待命令!”胡车儿连忙点头,端着屁股跑远了,一路传达着张姓将军的命令。 “哎!” 张姓将军也是有点累了,动了动胯,踩着单马镫就要翻身下马。这时,后腰上伸过来一只粗大的手掌,一把将其托住,一面笑道:“张将军,您老慢些!我来扶您!” 张姓将军下马来,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笑道:“呵呵,原来是张县令啊。县令大人尊贵之躯,如何敢劳尔!” 那张县令嘿嘿笑着,连忙说了几句便宜的话,转而说道:“这个,这次有劳张将军您亲自出马,下官当真是感激不尽啊!” “县令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想你我都是张姓,说不定咱们八百年前还是一家子呢。所以要说起来啊,这个忙咱怎么说也得帮的,县令大人你无须客气!再说了,你我皆效力于董太师,早已是不分彼此了,想县令大人你如今是有家不能归,我焉能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说不得,怎么也得护送县令大人你打回去不是!” 张姓将军一席话将张县令说得心里暖暖的,很是受用。只是想起当晚兵败平阴,又被人家追击,有城不能归,却要千里迢迢向外人搬取救兵,张县令老脸是不免难看。 张姓将军瞥眼一瞧,也已经明白了,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哼哼起来。 他与这位县令大人同姓不错,也同在董卓手上卖力,但要单单以这两点就能劳动他发动大军不惜千里奔袭,怎么也说不过去的。这张县令当初千里迢迢来投奔他时,身边不过十几个骑兵,甚是狼狈。而他,当时所在已是河南尹附近的陈留,距离洛阳路程不少。若非其他利害关系,他断然是不会轻易发兵的。 当他从平县县令口中知道有人袭扰平阴和平县两地时,他还是不敢相信的。他甚或在想,这袭击之人难道是张杨不成,也只有张杨有这可能。可左右一想,又不可能,张杨是隔河相望,当他在有内患黑山和白波贼的情况下,断然是不敢越河而有两地的。如此一想来,又问了县令两句,方才从他断断续续的描述里,知道这位领兵将军是个年轻人。而且,他也隐隐知道此人是谁了。 去年京县城外之一战,让他不但没能帮助将军杨定击杀陈诺,且让杨定战死当场,一直引以为大耻。虽然后来陈诺一直都在河北一带活动,但他从未有放松过对陈诺消息的重视。今年开春之后,就有消息传出,说是陈诺很可能来宛洛。虽然消息来得突然,在外人看来也极为不可能,但他还是愿意相信的。 这之后,他还刻意将所部重心从河南尹往陈留迁移,努力经营布置。因为在他看来,陈诺如果当真要走宛洛,最大的可能是从黎阳渡河而至陈留,经颍川,再跟阳城的周昂部会合。可是,千等万等,在他最没有耐心的时候,看到张县令的突然出现,他傻了。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一直都是在白忙乎,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走这边。 谁又会想到,放着这么一条便捷的入洛之路不走,他陈诺却偏偏选择那么弯弯绕绕的路线呢?也正是因为出其不意,才能让他人防无所防啊! 当然,如果只是凭借臆测,他是断断不可能轻易出手的。在这之前,他也已经让人拿着陈诺的画像,派出人马侦查过一遍,在确定对方就是陈诺后,他立即拍案,决定亲自来与陈诺一个了结。 只是因为这数天往来的耽搁,在他起兵前陈诺也已将至洛阳。而从陈诺踏入洛阳那一步开始,他也很快断定,他陈诺不论是选择哪条路线,必然是准备跟阳城的周昂所部会合。在确定了这一切后,他当机立断,准备赶在陈诺与周昂部会合之前,先行将其截住。而这个最佳地点,无非是偃师。 偃师地形,隔绝洛阳内外,要是陈诺经过了偃师,那么很可能得到周昂部的响应,阻击起来也就更加的困难了。而且,在洛阳到偃师和陈留到偃师之间,他们所拉的距离要远远多过于陈诺,已是失了先机。而这个补救的方法,无非是加紧行程,努力缩短距离。千里奔袭,实在是不得已尔。 他,张济,既然在一天一夜之内领着人马到了伊水附近了,只要渡过伊水巩县也就不远了,那么,还怕不能在陈诺来之前抢先占领偃师吗?张济想到这里,踌躇满志的安慰了张县令两句。就在这时,一起马飞至。马上人看到张济,赶紧是飞身下马,向着张济气喘吁吁的说道:“张……张将军不好了,这偃师……偃师……” “偃师怎么啦?你好好说话!” 张济心里咯噔一跳,刚刚还念到偃师呢,偃师不会出事了吧?果然,只见那侦骑狠狠喘平了两口气,急着道:“偃师……这偃师城外十里之处突然出现了一股贼人骑兵,正朝着偃师城急速赶来……” 张济倒抽了一口气,转而怒道:“先前让你们探听,你们不是说这伙贼人目下尚在洛阳附近吗,也没有起营的动静,如何转眼之间又有一股人马出来?哼,你不知?你且说说,这伙贼骑来了多少?” “烟尘蔽天,不计其数。” 听到侦骑如此回答,张济差点气昏过去,喝道:“不计其数是多少!” “大概,大概有个数千的样子吧?” 侦骑打着舌头,实在是看不清贼骑来了多少,只能是张口猜了个数字。那张济听来,当即是手按刀柄,喝道:“记得张县令说贼人总计不过三四千尔,如何这会单单骑兵就有数千?混账东西,到底是多少!” “这个……” “说!” 张济一声断喝,拔刀就要来杀。侦骑吓得不敢做声,身子瑟缩着。 张济还待发作,旁边张县令赶紧走上前来,提醒张济:“虽然这伙贼人当初的人数不过三四千,但也有可能是后来增加了。张将军你切勿动怒,且听下官说来。想这陈诺千里来我宛洛,他若是单单依靠手上这点人马只怕无以为恃。何则?想有张将军还有其他几路人马在,他陈诺就算是天大的胆子,只怕也未必敢轻易冒这个险。那么,陈诺此时借兵,也是极有可能的。当然,此时能够借他兵马的,当然也只可能是张杨了。想那张杨与袁绍关系一直很好,而陈诺又是袁绍的部下,陈诺若是想从张杨手上借兵,也是不无可能。只是如今突然多了这些人马出来,将军你切勿大意!” 听了张县令这句话,张济也终于是似有所悟。他鼻子里冷哼一声,让侦骑再探,侦骑如蒙大赦,赶紧走了。张济则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不管张杨有没有借他兵马,但偃师是决不能有失。传我将令……” “将军请吩咐!” 胡车儿不知何时已经兜转过来,向张济讨要命令。张济鼻子一哼,继续道:“传我将令,全军出发,速速渡河!” 第四十章:陈诺筹策 “偃师那边的烟瘴是放了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引起张济那厮的重视?” 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全营将士都差不多睡醒一觉过来了,大概也只有陈诺的中军大帐仍是灯火高烧,主人还未曾闭眼。陈诺手捧着一卷竹简,一目目一竖行的读下去,样子倒是颇为惬意,读到妙处还时不时放声笑了起来。 陈诺身侧的典韦,始终侍立不动,端端然有如一座铁塔。可这座铁塔,在无法劝动陈诺回榻休息后,也只好不再多说,站在那里几乎已经数个时辰过去了。就在数个时辰前,陈诺让他传令三军午后入睡,晚上.将有行动,又让他找来潘璋,交给他一件光荣的任务。陈诺交给潘璋的任务没有隐瞒典韦,他当着典韦的面,说了出来。 “文珪啊,你知道我此时找你何事?” 陈诺这句话将潘璋问住了,是他要找他的,他哪里又知道他叫自己干什么?不过,以潘璋目前身负训练骑兵的责任来看,他大概也不难猜出:“将军找我莫非是想要动用骑兵营办什么事情?” “文奎聪明!” 陈诺一拍大腿,向他招手,让他近前来。他一面指着案上摆放的河南地舆图,一面与他说道:“据我侦骑了解,有一伙贼人正向着巩县进发。将军勿急,这伙贼人的意图我当然明白,想他们此次匆忙前来,无非是想抢占先机,在我之前占领偃师,从而截断我军与阳城周昂所部的会合。只我所部多为步兵,无法跟他们赛跑,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所以,说到这里,想我不说将军你也明白,此次我找将军何意了吧?” 潘璋的目光早已被陈诺手指的‘偃师’吸引住了,他犹疑了片刻:“将军难道是准备让我领这三百骑兵先行抢占偃师?可……” “我知道你心里面所想的,但文珪你放心,我当然不是想让你凭借手上这么一点人马就能攻下偃师县城。这偃师县城虽然驻军不过千人,但好歹是西凉军的回军要地,他们就算放弃洛阳,但也绝不会放弃此地,是必加固城防,所以你想要占得便宜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这骑兵利在平原攻击,要说是攻城,那就非其所长……” “那将军的意思……” 潘璋突然想到了,“莫非……莫非将军是想让我详攻偃师?” 陈诺笑道:“正是如此!但若是简单的详攻,只怕也未必起到最好的效果。我的意思是,将军你可以让部下的三百人不是三百人……” “三百人不是三百人?” 将军这是在打哑谜了吧?潘璋一时模糊起来,什么叫三百人不是三百人,难道是鬼?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这么说吧,将军你手上虽然只有这三百人,但你可以让别人看成是千人,是两千人,甚或是三四千人……呃,简单点来说吧,只要你模糊了他人的视线,让他人看不出你手上到底有多少人马,这样就行了。文珪,你可明白?” “唔!” 潘璋似有所悟,连忙拱手:“将军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陈诺嘿嘿一笑,问他:“想不用我教,文珪你也有这个办法办到吧?” 潘璋想了想,说道:“目下天气干燥,若在马尾巴上绑上些树枝,这样一阵阵跑动起来,是必烟尘漫天,再加上虚张旗帜,想来他们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状况,自然无法知道我手上到底来了多少人马。” 陈诺笑道:“此计可行!但此次行动谨记适可而止,等到救兵来时,你可躲入这个方向,不可接战。这段期间你们只需休整就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而你等在得到休整后,就可以从这个方向出来,见机行事即可!” 陈诺将这些事情一一安排下来,潘璋也一一受教。等潘璋明白了,陈诺也即让他下去准备。如今潘璋那边去了已经数个时辰了,按照骑兵的速度推算,想必也早已经到了偃师城下了。潘璋率部去偃师无非是吸引张济所部,只天色也黑了下来,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陈诺虽然坐得住,典韦却有点担心了。 典韦在旁边嘀咕,陈诺也是听了出来。 陈诺放下竹简,笑看典韦:“典君放心好了,偃师有难,张济岂能有坐视道理?倒是典君我让你下去休息,你如何还站在这里不动?若再不休息,只怕也没时间了。典君你可不要忘了,今晚还有一夜的夜路要走呢。” 典韦道:“主公休息韦才休息。” 陈诺摇了摇头,笑道:“随你吧!” 陈诺不睡,当然并非是不想睡,实在是睡不着,他有更多的问题要去思考,更多的任务要他去安排。他下午也只迷糊了小半个时辰,此刻却是精神奕奕,捧起竹简来读得很是带劲。 “那个……” 典韦摸了摸脑袋,说道:“主公,韦有一个问题不明白,还望主公赐教。” 陈诺捧起的竹简又丢下,瞥眼去看他,心里也乐了。他当然明白典韦心中所惑,只怕潘璋等人亦是有同样的疑问,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罢了。想典韦在他身边站了数个时辰了,一定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不知该不该问,心里痒痒,恐怕憋了好久了。 陈诺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将之放在双膝之上,端了端身子,说道:“我看你站着也挺累的,不如且坐下来再说吧。”典韦还待拒绝,但被陈诺说到若他不坐下就不要问了,他也只好是干干脆脆的在他旁边席上坐了下来。 “这才对嘛,我坐着,你站在,你以为咱们这样说话我脖子不酸啊?” 陈诺打趣了两句,方才说道:“这次贼将张济一路轻骑而来,想我既然打定了要‘以逸待劳’,只需在此好好安排安排也就是了,断不用再派出潘璋这股疑兵,显得多此一举。典君,你此刻可是这么想的?” 典韦一听,也没有隐瞒,挠了挠脑袋:“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韦仔细想来,也觉得此事似有不妥。正如将军所说,既然张济都拼着命的赶来了,也正中了将军你‘以逸待劳’的计谋,这……这其余的安排看好像也就显得多此一举了。不过,既然是主公你有此安排,想来主公你也一定有自己的打算,韦实不该妄言,还望主公恕罪!” 典韦站起身来,就要向陈诺赔罪。陈诺赶紧一挽他衣袖,笑道:“典君能有此想法,而且道出,也正说明典君你肯用心了。哈哈,我心甚慰,我心甚慰!” 他这‘甚慰’也的确是‘甚慰’。要是放在以前,典韦可从没有如此静下心来思考一个问题,往往是有胳膊没脑子。今日他能够将所想到出,且问题尖锐,陈诺能不开心吗?陈诺将典韦按在席上,点了点头:“典君你问得好!这样说吧,这张济虽然是来了,但我觉得他还不够积极,走得太慢了。” 典韦有点不明白了,问他:“可据侦骑所探,这张济数千人马一天一夜就从陈留赶到了荥阳,又从成皋赶到巩县,速度也不慢啊,主公何以有此说?” 陈诺笑道:“按照这个速度当然不慢,但我就怕他跑到了伊水边,眼看着巩县就在目前就松下气来不想再跑了,那就麻烦了。想典君你是知道的,我部尚在洛阳城外,若是他们赶到了巩县,以距离上来判断,他们所在跟此行目的地偃师也已经不远了,那么他们还用担心我们跑了吗?若是典君,你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一鼓作气继续进军偃师逼近洛阳呢,还是在巩县城内先行休整,等恢复了体力,再继续接下来的行动呢?” 典韦一听,半天愣住,似乎是抓住了关键,却一时又无法用言语表达,只是豁然开朗的拍案叫道:“原来如此!” 陈诺看他尚有迷茫之色,干脆解释清楚:“这么说吧,我让潘璋将军突然出现在偃师,目的自然是为了吸引张济的重视。而他只要听说偃师城外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支数千人的骑兵,你想他不心急,加快行军?就算消息传到时他就在巩县城中,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是必继续出兵。这样,他们没得休息,主帅又乱了方寸,那么还用怕他们骑兵的优势吗?此一扰一劳,正是兵法所谓‘故,敌逸能劳之’是也,典君你可记住了!” 典韦一拍脑袋,说道:“主公原来是这么安排的!韦记住了!只是,这次张济突然发兵,主公你也知道是平县县令从中捣鬼,而主公你在此之前曾与平县县令有过较量,想来他对于主公你的人马必将是了然于胸了。想主公你这次突然安排了这么一支数千的骑兵在偃师城下出现,张济就算不怀疑,难道平县县令他不会怀疑吗?若他跟张济说了,只怕张济也未必肯上这个当。” “这个问题问得好!” 陈诺一拍木案,笑道:“我手上自然不会有这么些人马,但河内有啊。” “河内?” 典韦似有所悟,突然站了起来:“对对!河内张杨张将军与袁将军交好,将军你又帮助过他打过白波贼,虽然这些事迹张济一时也未必知道,但只要从张将军与袁将军的关系一梳理,再加上张将军这次借道于将军一事,也不难让他们误以为这伙人马就是张将军所借,是以必然方寸大乱,没有理由不重视。” “真乃孺子可教也!” 陈诺也是跳了起来,拍案叫绝,想不到典韦分析得这么好。看来他的良苦用心到底没有白费啊。他一高兴,就想喝酒,叫道:“距离大军出发尚早,典君你既然没有睡意,可愿意陪我小酌一杯?” “咕咚!” 站了几个时辰了,上午喝下的水酒早已经淡鸟了,此时听陈诺提起喝酒,典韦是空腹打鼓,馋涎欲滴。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为难的说道:“这军中粮食金贵,将军你也数次下了禁酒令,便是将军你这几个月来也是很少喝上一口,想今日白天难得破了回例,韦有幸沾沾光,已经很是满足了。至于这酒嘛……” “你也别啰嗦了,快去备酒来!” 陈诺连连挥手,让他下去准备着。当然,他也并非是非要喝这顿酒,实在是因为典韦能够遇事用‘脑’去想了,很是开心。且他怜惜典韦空腹站了数个时辰了,觉没有睡好也就罢了,难道不能在大军临出发前填填空腹,解解馋虫? “是,韦这就去安排!” 典韦听陈诺如此一说,也不好再说了,还怕是陈诺饿了,馋酒了,也就不再啰嗦,赶紧爬起身来,向着帐外走去。只他刚刚一掀帐门,帐外倒是有一侦骑走上前来,见过典韦,说是偃师那边有了消息。 陈诺让来人进来,问他偃师的情况。来人连忙说道:“潘将军按照将军的吩咐,率领所部人马一路奔袭偃师,直临偃师城下,围而不攻。那城内的贼人看到潘将军的人马到来,皆都站在城头上,执戟之士怕也不下千人。只是他们不清楚城外到底来了多少人马,故而一直不敢轻易开城应战。就这样,潘将军所部耗在偃师城下,一直到了天黑。这之后,潘将军因闻从巩县那边赶来了一伙贼兵,潘将军也没有接战,按照将军的吩咐,乃将所部悄悄退出了偃师。” “好!” 既然已经将张济所部吸引到了偃师了,那么,接下来该是他登场的时候了。陈诺挥手让侦骑下去填填肚子,好好休息休息,他则再次回到帅案边,展开了河南地舆图在看。他的手指指肚,轻轻按在了这个叫‘偃师’的地名,又回缩,定在‘尸乡’之上。 尸乡,就是他谋划已久的最佳战场。 “主公,已经安排下去了!” 典韦重回了帐中,向陈诺拱手复命。此时的陈诺好像忘记了刚才的话,向典韦招了招手,说道:“想来大伙儿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典君,传令下去,让大家立即整装,半个时辰后大军集合!” “啊!” 典韦看着自己手中的粟米粒,有点无语了。刚才他也是饿极了,抓了一把冷饭粒子路上嚼吃了。这不动嘴还好,一旦动了嘴,饥饿是连连啊。他呆呆的问陈诺:“可是主公,半个时辰好像不够啊!” “什么不够?” 陈诺眉头一皱,双目瞪视着他。叫他传命令,他还给我啰嗦了起来,半个时辰够不够是我的事情,用得着你来讨价还价?突然看到典韦手中那沾粘着的饭粒,忽然明白了过来,一拍脑袋,说道:“这事情我倒是忘了!不过既然已经准备了下去,那也不要浪费了。这样吧,等饭菜热好了,你兜在路上吃就好了,我不怪你。但这酒嘛,咱们私下里喝喝也就得了,可不好在全军面前摆弄,可曾明白?” 典韦实在是饿了,应了一声,又问要不要给他准备一份。陈诺此刻肚子也不大饿,更何况行军路上他是骑马,比不得他走路可以边吃边走,所以也就拒绝了。那典韦不好再说什么,又想起陈诺刚才的命令,也立即跳出帐来,向朱灵等传达出发的命令。 半个时辰后,三军也已经结束装备,拔起营帐,在空地前集合,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 这些人自午后睡起,差不多睡了将近四个时辰了,早在陈诺下达命令之前其实有一半也已经醒来,此时听到集合的命令,人人都是精神着呢。陈诺前后看了一遍,虽然这些人的军纪比起赵雪在时尚有差距,但好在他亲自督导,这些家伙还算是给面子,没有打马虎眼的,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啊啊!” 这哈欠打得可真是响亮,陈诺眉头微微一皱,这才看清是那个被他从平阴县硬请到军中的‘幕僚’邹靓。虽然陈诺不指望这邹靓能替他办什么事,但在这种三军集合的严肃场合也不能任意破坏气氛不是?陈诺忍者没有说什么,但这家伙是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眼缝里都挤出眼泪来。陈诺赶紧是走上前去,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先生这是没有睡好吗?” 邹靓也听出陈诺话里的意思,不由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这个,这个日夜颠倒的事情下官一时还真的不能适应,将军勿……啊,勿怪……”看他这样儿,陈诺也只能是安慰两句:“这行军打仗就是这样,想先生慢慢也就习惯了。对了,先生的家眷我已经派人去接了,想必用不了几天也就有消息了。” 听到家眷,邹靓整个人立即精神了起来,赶紧连声向陈诺表示谢意。他投陈诺,最担心的就是被扣押在董卓那边的家眷了,如今听说陈诺已在安排搭救,自然是从心里感谢陈诺,强忍着睡意,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陈诺跟他打了两句哈哈,方才命令一声:“好了,三军听我将令,与我直奔尸乡!” 第四一章:大军在途 “驾驾驾!” 无数铁蹄敲击在大地上,由远及近,声势如雷,滚滚而来,响彻天际。黑暗,无边的黑暗,火把在前后狂舞着,发散而出的火光犹如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星。没有止境的行走,没有停歇的奔波,只为前方的目标! “快!目标偃师,目标偃师!” “目标偃师!目标偃师!” ………… 承前启后的号令声不断发出,好像催命符咒一般,在每一个士兵耳里不断的念叨着,念叨着,让人心烦,意乱,却不能不听。这是领军将军张济发出的命令,他们作为卒子的,自然只有听从的份,丝毫不能反抗!甚至是怨气,也是不能轻易撒泼出来,否则后果……后果,没有人敢想。之因为不敢反抗,所以他们就算是违心,那也只能是听从。 “驾驾驾!” 没有人敢有怨言,他们看起来比‘命令’来得更加急迫,嘴上呵斥着畜生,手上挥动着马鞭。既然命令不可违,那就将这烦躁的情绪发泄在胯下马身上,总不会有人职责吧?一路疯跑,跑了一天,一夜,如今再次入夜,身上的体力已经榨干,脑袋几乎是昏昏沉沉。在未渡伊水之前,好在一路上还能歇上一阵,吃口饭,喝口水,体力保持得尚且均衡。可如今呢,也不知为什么,他们的领军将军张济忽然让他们片刻不停的紧跟着他,一路杀奔偃师,就算是路过巩县,却是过而不入! 在出发之前,他们的将军可是给了他们承诺的,说只要渡过了伊水,他们就在巩县休整一晚,且还有丰盛的犒赏等着他们。本来疲惫不堪的他们,在听到将军许下的承诺后,也即一个个来了精神,咬着牙,不再有抱怨。本来嘛,有了盼头,也就有了动力。于是他们随着将军从陈留起兵,一路过阳武,到荥阳,达成皋,奔伊水。到了伊水,天色尚早,本以为今儿虽累了点,但能早点到了巩县好好休息休息,也还算得是不错的。可为什么将军的命令又突然变了呢?说好的巩县呢?说好的犒赏呢?难道到了嘴边的熟鸭子就这样飞走了? 是什么让将军如此的急迫,居然是等不及伊水上的浮桥完全架起,就发下命令催促三军急速过河!架好的浮桥不过两座,哪里容得下千军万马一起过去?那些踩着浮桥过河的尚且没有什么,可那些抢不到浮桥的可就悲催了。将军命人在后不停的催促着众人渡河,没奈何,那些来不及爬上浮桥的,早被人赶鸭子下河了。 虽是三月天,可河水还很冷好不好?这一声声的催促声此起彼伏,跳入河水的将士也是一个接一个,噗噗不绝。霎时间,人下河,马匹也游河,河面上立即的沸腾起来,好在,去冬到今春雨下得少,河床变得浅窄,勉强能够狗刨过去,但也有好多人因为不识水性猛灌了几口水,被人及时拉住的还好,那些没有人注意的,早就被河水给卷走了。 就这样,他们虽然是勉强涉过了伊水,却有一大半人是因为衣甲被河水泡过,变得湿透不堪了。且时已下午,将欲落山的太阳并不强烈,无法让他们感到暖意,风吹在衣甲上哪里是一个冷字了得!但他们必须没有怨言,上马,继续赶路! 湿就湿了吧,好在不远就是巩县。 可是当他们知道巩县都不能进去时,巩县,突然变成了奢望的目标,可望而不可即了。他们在巩县想要停留下来,但将军命人驱赶着他们,告诉他们,他们的目标并非巩县,而是前方……偃师! 偃师! “目标偃师!目标偃师!加速前进!” …… 其实在他们到达巩县时天色也早已完全黑了下来,但他们不能入城,只能是绕着巩县城走。又冷又饿,还犯困,几乎是濒临最后的极限了,但在将军张济凌厉的目光下,这些人也不敢不从,有的,也只能是从内心而发的抵触。甚至某些家伙,狠狠的抽打着胯下马,恨不能从愤怒的胸腔里大喊出一声‘不’字,但既然只能是欺负欺负畜生,却没有这个胆子说出,那么也只能是乖乖的跟上。 “将军将军!” 将军张济也非是铁打的身躯,在这样超负荷的奔跑之下,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了。甚至,他奢望能够停下来小小的歇息一下,那怕只是一下也好。想着温暖的被窝,想着家中温柔的妾,想着那个可以遮蔽风雨的家。但他,却狠下心来,宁愿过巩县而不如,一路继续狂飙。非他是铁打的身躯,实乃不愿意因为获得短暂的温馨,从而忘却战争的残酷。 战争,争分夺秒也,时机就是一切。如果错过了时机,那么也就错过了一切!他去年时已经在陈诺手上败过一战了,且没有保护好将军杨定,已经很是让他的名声受到了影响。他忍辱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到将军有那么一个机会能够亲手报这个仇,亲手将京县城外的耻辱还给陈诺。如今既然有此机会,那么他就断然不能轻易放过。那么,就算是最后神经崩溃,他也要坚持住,不能让自己松懈下来。 所以他,宁愿失信于将士,宁愿做这个恶人,让将士们心里骂他。但他,却很是明白,只要他带领他们打赢了这一战,不但是血洗了前耻,且能获得更多的名望,更多的功勋,这样,将来受到厚重的赏赐,到时候还怕将士们不能明白他今日的苦衷吗? 所以不论如何,这个‘恶人’他是当定了! “将军!将军!” 张济抿着嘴唇,挥舞着鞭子,驱赶着马匹不断,机械似的奔驰着,完全忘记了置身千军万马之中。那一声声的喊叫,他也浑然当做梦中,根本没去理会。他只是不停的咆哮,不停的向后面传令兵不断的传达这着他的命令。 “目标偃师!目标偃师!加快行军!” 一声声,传了下去。命令如山,麻木得像是一个机器在响动,努力让每一个人无时不刻的听见,无形中给他们增加压力,催促着他们不要停止运动。目标偃师! “将军!将军!” 这一声终于让马背上的张济回过神来,哦,是有人在叫他。他侧过头来,看到的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楞汉子。 “胡车儿!你有什么事?其他人继续进军,不可耽误!” 他一面在减缓马速,一面等着胡车儿近前。 “呼哧呼哧!” 胡车儿跑得满头大汗,嘴巴里不断的喘出粗重的浊气。他远远看到张济,方才赶紧催马上前,大声叫道:“将军你总算是听到车儿的叫唤了!” “有事快说!” 张济心里可急着呢,也不等胡车儿靠近,又即伸手扯起了马缰,看架势倒像是离弦之箭,随时准备听完胡车儿的话就要‘射’走了。胡车儿跟随张济从西凉一路而来,哪里不知道他这急性子,也怕他没等自己的话说完就要跑了,赶紧是打马叫道:“那个,将军不要走啊!将军听车儿说,那……那张县令已经跑不动了,刚才还差点还栽下马背来了……” 没等胡车儿说完,张济是大骂了一通,怪这张县令拖后腿,没奈何说道:“他既然跑不动,那也不要勉强他来。这样吧,你就告诉他,让他从后面慢慢撵上来就是了,本将军可没有时间等他!” “驾!” 张济一面说着,一面脚下踢打着马腹,就要继续上路。 “将军!将军且等等,车儿还有话说!车儿这一路上肚子难受得紧,只怕……只怕车儿又要又要屙屎了……” 胡车儿生怕张济跑得快,听不到他的话,故而一连串说了下去。那张济听到,鼻子一哼,算是服了他了。这家伙一路也不知出恭了多少次了,想是肚子是真的坏了,且刚才还泅着伊水而来,想来他那肚子也被河水给泡坏了。本来,他这一战还指望着胡车儿呢,但此时若带上这么一个病秧子,不但帮不到自己,恐怕还得连累他人。 张济鼻子一哼,连连挥手:“罢了,罢了!你就与那张县令从后面慢慢赶上来吧,记得到偃师与本将军会合就是了!” “是!” 胡车儿一面摩擦着脸上滚下的汗豆子,一面应了一声,赶紧拽马后跑。张济还有点不放心,又吩咐了他一句:“回来!你给本将军记住,我让你在后,可不是让你去县城给本将军喝酒去了,可曾明白!” 他们刚刚路过巩县,折返也不远。胡车儿这人贪嘴谁不知道,且还会偷懒,向来是依仗着张济和他侄儿张绣的宠信,从不把命令当命令,他此时刻意吩咐胡车儿一句,不怕胡车儿敢有违逆。那胡车儿听后,脑袋一炸,怎么张济将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刚有这个想法就被他道破?不行,就算是蛔虫,我也得把这条‘蛔虫’给屙下来! 胡车儿一阵意淫,也不敢不答张济的话,赶紧回了一句:“张将军放心吧,车儿知道了!嘿,知道个屁,都他妈跑一天一夜加半夜了,又拉了一二三……五次肚子了,老子早他妈拉脱了,更何况还饿着肚子呢!既然到了这县城,若是不进去那还能对不起自个这肚子吗!” 胡车儿这前面一句当然是说给张济听的,后面一串呢,自然是在给自个儿打气。看着张济鼻子一哼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是嘿嘿一笑,赶紧去找那张县令。张县令毕竟是细弱的文人,让他握笔杆子还行,这样没完没了的行军打仗,哪里能受得住?他刚才眼看着胡车儿过来,要不是在他面前‘虚晃’了一枪,再花言巧语博得胡车儿深切的同情,哪里能停留下来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 “张老头,可好?” 大军还在不断的向前滚去,胡车儿往后跑了半里路,这才赶到张县令这边。那张县令眼看胡车儿过来,又在他面前装死了一番,喘着重气说道:“胡将军,胡将军,跟张将军说过了吗?他怎么说,有没有同意啊?” 胡车儿看他这样喘气下去怕是要断气,赶紧问他:“那个张老头,你不要紧吧,都休息一刻钟了还没有缓过气来吗?啊呀,张县令原来你体质这般弱啊……咳,我不跟你说了,你先等我一下!” 胡车儿说着,甩下马背,望着道旁黑漆漆的山地钻去。 张县令没有得到他的答复,怕张济不同意,又赶不上路,看他就要跑开,也赶紧下马,一把将他胳膊抓去,急问道:“那个,胡将军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张将军他怎么说呀,你先告诉我呀!” “不!” 一声气息来如雷震,把个张县令吓得赶紧丢手。 “看你这老头子,都把我屁股后面这口恶气憋出动静来了!你的事等会说,我……我……” 胡车儿是爆粗口都来不及了,手抓着屁股,赶紧在第二个‘不’来临前往黑漆漆的山地里窜了进去。那张县令的自认晦气,赶紧连退几步,赔笑着不再说话。 千军万马如过江之鲫,看看就要跑完了,可胡车儿还在里面蹬着呢。 “乖乖九九,再喝一口。 窈窕骚.女,君子好球,好球……”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一声声歌吼得还真带劲,张县令在旁听得却是流着满脸的臭汗。等到这‘好球’出来,张县令实在忍不住纠正他:“胡将军,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别介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谁教给你的!” “哇哇!” 胡车儿端起裤子,指着张县令鼻子叫道:“难道这不是县令大人你教我的吗?你敢说你那天晚上你在屋子里不是这样唱给你那小妾听的……”胡车儿还没有说完,张县令早已是面红耳赤,原来这闺房之乐,居然被这臭小子给听了去。听去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模有样的学了去,实在丢人! 张县令虽然只与他相识几天,却也知道这家伙嘴巴没有把门的,就算是某些‘雅事’经他嘴里说出来也立马变了味儿,在胡车儿没有再说别的之前,他赶紧插话道:“这个,胡将军,这事老儿是记不得了,你也别乱唱。对了,刚才你不是向张将军请命去了吗?他是怎么说的?” “哦,张将军让你老儿在后面慢走就是了,只要到时候别忘了去偃师会合!” 胡车儿说着,又即飞身上马,就要打马走开。此时骑兵队伍也已经远远跑得没了身影,且是在这么乌漆墨黑的半路上,那张县令胆子本不大,可没有胆子单独上路。他眼看着胡车儿就要走开了,赶紧去拉他的马,笑道:“将军方向错了,那边才是巩县!” “咦!” 胡车儿不想带上老头儿这个累赘,故而假意将马头朝着大路,准备是兜一圈儿后把县令丢了再入城的,此刻被他道破,嘿嘿笑道:“你这老头真会作怪,将军既然已经放下话来,允许你我二人在后面跟着,但却并没有让我们入城去呀!虽然这城就在身后不远,可要是我们进去了,也就是违了将军的命令,被将军知道了,只怕将军又不高兴了……” 张县令别的本事没有,但早已经看出胡车儿是动了心了。他嘿嘿一笑,开导他:“这张将军准许你我二人从后赶来,却也并没有说是今晚还是明儿呀,想今晚是到,明儿也是到,何必要拘泥于一时呢?再说了,你我二人一路上这么跑来,就算我咬咬牙坚持下来,只怕胡将军你也受不了了吧?更何况,将军你可别忘了,张将军在先时可说了,这巩县内早已经安排下‘犒劳’,就等着我大军莅临呢。想如今我军虽然没有入城,但那些‘犒劳’却还在呀,难道胡将军你愿意看到这些个美酒佳肴放在哪里却没人光顾,这可多糟蹋啊!” “是啊,老头说得在理!这样吧,既然我们来了,要是不去一趟这巩县似乎太不给本地县令面子了,更是在糟蹋食物啊!” 胡车儿挤着眼睛,痛快的应承下来,调过了马头,向着巩县方向。那张县令眼看说动了胡车儿,赶紧是踩上单马镫,打马上前。 这两骑往巩县折返,那张济仍是率领着大军马不停蹄的往着偃师方向赶去。只他到了半路想起胡车儿一事,越想越不对劲,猛一踢马腹,叫道:“坏了!”旁边亲卫不知他‘坏了’是何意,以为他是要叫停人马呢,心下一喜,只根本没那回事儿,张济仍是打马不停。他是摇了摇头,心下叫道:“我怎么能相信胡车儿这馋鬼呢!他这下只怕是要回巩县吃酒去了!”心里虽然有气,但也并没有多想,摇头苦笑了笑。 “张将军!张将军!” 然而,也就在这时,对面数骑马飞至,一路连呼。眼看就要到偃师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支侦骑,难道是偃师有变?张济心下一紧。 第四二章:诱惑三军 “报张将军!贼人骑兵现下已退出我偃师城!” 听到这个消息,张济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偃师出了状况。转而,他问那人:“贼人退往了哪个方向,目下我等距离偃师城尚有多少路程?”侦骑告诉他贼人已往南面退去,此地距离偃师城尚有一个时辰的骑程。 “南面?” 张济微微一愣,他虽然出身西凉,但自跟随董卓进京以来,一直活动于此一带,对这一带当然很是了解。南面,全是山区,再往里走就是嵩高山(嵩山),翻过山,轘辕关就在那里,过轘辕关也就是周昂所部驻地阳城了。难道陈诺是准备从这条路逃走?张济心下一惊,不过很快清楚过来,陈诺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想陈诺所部既然多为骑兵,让骑兵走山路,那简直是在开玩笑!谁不知道此一带是山脉纵横,又没有大路可走,大军难道飞过去不成?若是被人从后撵上来,那无异于自己找死。以张济对于陈诺的了解,陈诺当然不会愚蠢至此。他能想出,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麻痹他,好让他琢磨不透,他则好趁机向原路开溜。 再说,陈诺派到偃师的这路人马,如果依照路程来推算,若非纯骑兵拼命赶路,那是很难在他之前抵达偃师的。既然如此,那就有悖于他之前所得到的消息了。在出发前,他也已然从张县令口里知道陈诺所部顶多不过数百的骑兵,其余则多为步兵。而陈诺突然多出来这么多的骑兵出来,也足以证明他和县令之前的猜测没有错。他,陈诺,的确是借了张杨的骑兵!既然陈诺这支人马是借来的,那么将这支人马带往阳城就不合适了。再者,既然这次出来的都是张杨所部的骑兵,那么陈诺的步兵很可能还在后面。如今骑兵‘袭扰’完毕,既不能兵向阳城,也只能是折而向西,原路返回与陈诺所部会合了。 张济在经过一番推测后,也终于在心里确定了这一点,似有豁然大悟。只是他不明白,陈诺既然抢先派骑兵对偃师下手,如何是围而不打呢?难道是单单为了将他人马吸引过来?此事虽然多有蹊跷,但张济一时也不能完全想通。不过有一点,他既然猜测到陈诺这支人马的意图,心里不免犹疑,要不要趁这支人马深入山区时,打马将其截击在半路上呢? “不行!” 张济很快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不说他这支人马离偃师尚远,就算此时过去,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何则?以疲惫之师迎击虎狼之骑,纵然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那也未必能够得到任何的便宜。更何况,陈诺他有此安排,也必有后手准备,若截击不成,反而被陈诺的前后两部人马给夹击住,那就不好看了!此一举实在是无智,不提也罢了!再说,他这一路无休无止的赶来,已是腹内饥馁,脑袋昏昏沉沉,还哪里有力气再战?既然他们突然又弃偃师而走,那么这个难得的休整机会如何能够轻易错过? “传我将令!大军继续赶往偃师,咱们去偃师休整!另外告诉偃师县令,让他准备酒水,为本将军以及身后三千将士接风洗尘!” 张济这声令下去,从偃师而来的侦骑立即应诺一声,一路折转而去。 而他身后,三千骑兵,轰然叫好,身震尘寰。 “出发!” 张济大手一挥,三军在他的带领下,又接着上路。本来,偃师的隐患已除,他们也不必急着赶路的,只这些人既然认定前方有食物在等着他们让他们饱餐一顿,又有宽大的帐篷来帮助他们熬过这漫漫的长夜,让疲惫的身躯得到放松,已是如归家的游子一般,心里早已是亟不可待了。这时,这数千的骑兵也不用他们的领军将军张济再催促了,已是一个个卯足劲儿往前拼命赶去! 男儿,汗水! 偃师!偃师! 得得得的马蹄声响彻大地,如云雷滚动,急速的往偃师城铺盖而来。这偃师城内的百姓,白天已经被惊扰了一阵,好不容易听到贼兵撤走的消息,一个个是长吁了一口气,本以为今晚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可是……轰轰轰,大地在震颤,声音极其可怕,将他们又从睡梦中拉醒过来。至于那些尚在黑夜里努力耕耘的男女们,则吓得从被子里突然钻出头来,仔细听了一伙儿后,觉得天大的事儿还有被单顶着,也就不作理会,继续耕耘。这个乱世,自董卓领着西凉骑霍乱京师后,一直就没有安稳过一天,大兵过府,烧杀淫掠,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面对不可逆改的事实,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得过且过尔。 嗡嗡嗡…… 偃师城门正缓缓开启,如天光,从内.射出许多支火把,将大门内外道路照得敞亮一通。偃师城城楼上,同样是火把高烧,县令大人莅临其上,耐心的等待着从东面如滚雷一般即将到来的人马。先前的那支贼兵退后,这县令一直就未有休息过,这之后不久他就知道有将军张济的一部人马即将到来,知道他们今晚是要在偃师城打尖了。 这‘接风洗尘’的酒水,当然早在派出人马通知张济偃师兵退的消息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上了,此时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耳闻东方天际的雷声越来越近了,县令大人自然不好继续呆在县寺里,亲自带着衙役登临偃师城头。 这偃师城因为西凉势力扩张到陈留,颍川一带,成为了西凉军‘西归’的咽喉重城,守兵虽然不多,但其城池在战火后得到了充分的修葺扩充,所以还算得是高大。本来,自董卓挟持天子西迁后,洛阳被毁,旧京衰落,又加上战争的火苗早引到了陈留、颍川外围地带,所以相对于其他地方,此‘重城’却相对不那么重要了,也‘平安’了好一阵子了。只是,这个乱世,到底还是没有一个地方能够真正谈得上‘独善其身’,这战火,最终还是在一天之内引到了这里。 县令皱眉,满是无奈。若让他选,他宁愿听不到东边的马蹄,西边的战鼓,让他回归到之前的宁静。只是,这宁静一旦打破,偃师这个重城必将成为双方争夺的要点。而在此情况下,偃师城又将重新沐浴战火,而在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生气,亦将被这战火摧毁得荡然无存! “哎!” 县令手心抓着一把冷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这时,从东方天际飘来的火把如星星一般的闪耀着,伴随着马蹄铁敲击大地的震颤而越发的亮了、近了。 “大人!” 他身后的掾属看着县令呆滞的目光,怕他没有听出来,故而在他耳边刻意提醒了一声:“大人,张将军的人马快到城下了,大人您要不要……”张济乃西凉将军,县令这样芝麻点的小官,面对张济的到来,当然最好是在城下欢迎他入城。县令明白他所说,轻轻‘嗯’了一声,只还没转身,那掾属突又指着远方,叫道:“大人,你看!” 东方本来游龙般的队伍,突然分做两股,一股往南面折去,而另一股,看起来不过十数骑,往着这边继续赶来。 “这……怎么回事?” ………… 一路望着偃师扑来,张济虽然是昏头涨脑,但也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的‘理智’当然是在陈诺突然派出的这支人马上。这支蹊跷的人马,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是不是太过‘潇洒’了点?张济一旦想到这点,他心里就是强烈的感到不安。如果,他陈诺派出这支人马单单是为了‘袭扰’他而来,那么,其作用似乎不是太过明显,好像很是不符合陈诺的‘风格’!说不过去,说不过去! 当然,他与陈诺前后也不过遭遇一次,要谈他对陈诺有多了解,似乎太过勉强,更别说以此来判断陈诺的风格了。只是,他毕竟曾在陈诺手上吃过亏,这之后又有陈诺领兵破黄巾,退公孙瓒一连串的战绩传入他的耳中,让他不得不对陈诺‘高看’。 只是,某个灵感闪亮的瞬间,他突然觉得,他先前对于陈诺那支骑兵去路的判断似乎过于简单了些,或许是受了某种外在的迷惑,而没有将这件事情往本质里去想。陈诺的这支突然撤走的骑兵不可能真正退往山中,也更加不可能就此走山路去与阳城的周昂会合,这一点很是确定,毋庸置疑。可对于这支人马的去路问题,似乎又想得过于简单了点。他不去南面,难道就非得折返回去与陈诺的人马会合?若不是呢? 若不是呢?! 张济脑袋嗡的一声巨响,恍然间明白了过来!是啊,若这支人马不走原路,也完全有走西面的可能啊!他们可以沿着南面山路,一直往西面而去,那么其后果呢?西面,是他来时的路,有巩县,巩县城池不高不大,且驻军不多,若数千人马突然攻击,也必守他不住。若这支人马占领巩县,而陈诺从偃师进军,那么他这可怜的一点人马岂不是被他前后夹击包了饺子? 张济想至此,满身大汗! “回去,回去!” 张济神经质的这么一声大叫,让紧跟在后的骑兵全都傻愣住了。 “将军!您刚才是说?” 偃师已然在望,而张济突然又说要回去,这个,谁他妈受得了!这将军是不是疯了,怎么一天净折磨人!心里面的怨气,腾的上窜!张济在马速完全保持的状态下,突然往斜刺里冲去,一面道出了他的命令。当然,他也很快听出了哗然之声,为了不然将士们感到心寒,不得不强做解释:“大家听本将军说,本将军是说,这偃师城下的贼兵虽然退了去,但只怕会沿着南面山路绕袭到我等后头,断了我等后路。所以我等必须赶在贼人之前将他们的去路截住,大家明白没有?出发!” 身为将军,若是因为将士稍有的怨气从而迁就于他们,那将是得不偿失。好在这些人虽然满身疲惫,饥寒,加上一肚子的怨气,但他们之中到底多数出身西凉,这样的苦头也并非吃不下,且他们向来对于张济为人很是敬佩,所以此时突然面对张济的改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随着将军继续上路。当然,张济出发前被亲卫提醒偃师那边县令还在等着他,也只好是另派出十数骑,让他们去偃师通知此地县令,让县令可以不必再等了。 “驾驾驾!” 数千的人马,突然由东折向南面,如长龙一般游走。据张济的判断,只要赶得及时,纵然这伙数千人的贼兵是往西面去了,也必能在半道上.将他们截住。此时,子时早过了,这一行人马没有停歇片刻,接着赶路,饥寒与疲惫交相夹攻,可别说有多凄惨了。 有那些体力差的,早已经是在疯跑中栽下马来尚不自知,还以为是在马背上。这还算是好的,而那些运气不好的,栽到路边,不是被大石给磕破面皮,当场晕厥过去,就是被从后而来的马蹄误踩中身子,立即毙命。这种状况也随着时间慢慢的流失,越来越严重,那些掉队的人数也在激增。不过,张济此时也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了,他满脑子里紧绷的神经,已容不得他多做思考。 巩县的路决不能让陈诺给截断,他必须赶在这支流窜的人马到来前,先行将其堵住!其他不管,伤亡不论!咬着牙,张济的人马已到偃师最南面的山路旁,可是并没有看到贼兵的踪迹。张济喘着粗气,眉头紧锁。他当然不愿意陈诺的人马被他料中来了这里,而若是没有,难道他们当真是简简单单回了东面? 粗重的喘气声不断的传入耳中,鞭子落地的声响更是响彻耳朵,张济知道,他的这帮部下是着的怒了。扫视着这些人的闪烁的目光,张济这个平时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不知为何感到了些许的颤栗。他突然意识到,若不能很好的给部下们一个解释,只怕怨气蒸腾,以后兵也不好带了。 张济兜转马头,顶着脑门正欲说上两句,突然那边一甲士奔上前来,向他拱手说道:“将军,这条路上的确有大股骑兵经过!” “什么!” 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只是,也可能是他反应的慢了些,或者说是对方太过狡猾,太过神速了,居然在他大军扑来之前已经过去了! “三军听令,贼兵已从这里逃了过去,若不想我等后路被断,现在与本将军一起追回去!” 张济的声音在嘈杂的骑兵堆里,似乎显得不那么强劲搏动了。他人马虽动了,也有亲兵跟着动,但好多士兵好像没有听见,仍是迟疑着不动。甚至为了表示他们没有听见,拿着马鞭击打着地上,目光别移。 将军令下,居然应声者寥寥无几,这可是张济从未有遭遇过的事情! “本将军再说一遍,凡我三军,皆与本将军折马向东,违令者斩!” 他这声‘斩’字出,反手抽出腰间佩刀,佩刀‘苍狼’一声,在火把的照射下光亮夺目,令人为之目眩。再无人敢当做没有听见,更无一男儿敢不从令。嗤声中,张济佩刀回鞘,手上缰绳紧扯,脚下一踢马腹,马长嘶而动。张济目视着黑漆漆的东方,突然大吼一声,扯着马匹,往前奔去。他身后的三军,在张济‘离弦’后,跟着齐动。霎时间,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有如滚雷一般经过。 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在东方,巩县! …… 得到张济不来城的消息,县令轻轻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了下来。都紧张了一整天了,又是与城下贼兵耗着,又是准备酒水犒赏张济的三军,县令能不辛苦?不过好在贼兵突然退去,张济也没有领着人马进城,虽然是白白忙活了一个晚上,但好在眼下的麻烦都没有了,一下子消失了,有什么能比这结果更好的? 虽然他不知道白天这伙人马的来历,也很担心这伙人会去而复返,当然也希望张济能够及时驻军偃师,以好对付接下来的兵灾。但他在骨子里,还是不希望看到张济,不希望他将军队驻扎进偃师。何则?想若是迎这张济入城,这城内是必出钱出力,惹得民怨不说,光是粮草供给就要耗费不知多少,只怕还不够大军吃上一个月的。他们吃完拍拍屁股倒是走人了,可苦的是他和他治下的百姓啊,他可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大人?” 那些投递消息的张济所部也已经入城得到了安排,县令却仍是站在城头感叹,他身后的掾属们自然疑惑。他们叫了两声大人,大人也终于是醒转过来,挥挥手,闭城,下楼,回府! 第四三章:偃师夜火 “停!” 一支由东而南,又由南而东的人马在跑出十数里后,突然被前面的一声命令喝断。三千骑兵,滚滚如潮水般涌来,声势如雷,沸腾如鼎,然而,在这声命令后,如潮水断流,声势立竭。三千骑,顿时止住前进,就地待命。 领军将军张济在这声命令发布后,勒住缰绳,突然跳下马来,往前奔了两步。那些身后赶来的甲士不知将军此是何意,一时不敢上前打扰,纷纷控马,稍稍落在后头。张济跑出丈许,眼睛向地上扫去。三月末的时节,天上根本没月亮,就算有也是一条细尾巴。张济当然不能指望天上的月亮照亮眼前的道路,可是那些七七八八打着的火把离得他实在太远,根本让他无法看得仔细。 “火来!” 对于身后这些笨蛋,张济恨不能跳起来掴上他们几巴掌,这点事情还需要他这将军开口。那些身后亲卫听见,突然明白过来,赶紧就有三五个应了一声,跳下马,举着火把往张济身边围来。火把光亮都被这些人的身影给遮住了,张济夺过其中一支,望前走了几步。呼,火把平地一扫,再一扫,心惊肉跳。果然,没有马蹄印了! 跑出了这么远的路了,就算对方是飞,那也得留下点痕迹是不?天色如此之黑,他们非是夜视眼,断然是要借助火把等物照明的。就算他们为了掩藏行踪,最起码前后中间也得有数支火把亮着的,可这一路行来,居然连半星火也看不到!这也罢了,或许因为距离以及视野等因素使得他们无从判断,但现在地势不一样了,已经略处于高处。以此登临览视,就算火光在十数里之外那也是完全可以看见的。可奇怪的是,借助这样有利的地势看着前方,居然仍是两眼抹黑,怎不叫张济起疑? 张济性子是急了点,但也绝非是无脑之辈,面对此种奇怪现象,焉能不心有他惑?而今看到这个眼前现象,他是心惊肉跳,本来浑浑噩噩的脑袋,此刻突然痛裂开来,胸口如刺锥,手上连抖,差点将火把也给丢了。 “将军!将军!” “将军你没事吧?” 亲卫上前,抚着张济摇晃的身躯,迫切追问。张济身后的甲士多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们还在疲惫中没有缓过神来,但这一声声急迫的‘将军’,却使得他们也是惶惑不安,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骑兵阵里,你一句我一句,七七八八,嗡嗡的响了起来。这声响如沸腾的开水,或如在耳边嗡嗡嗡叫着的蚊子,实在是令人烦心。 张济,他身子一震,努力挣脱开那些亲卫,恨不能将他们一个个踹倒在地,将他们当做敌人扑打。但他,很快从晕眩烦恶中回过神来,轻轻吐气,半响道:“本将军……无事!” 是真的无事吗?张济的一张脸,在火光下变成了紫色,很是可怕。最让人不敢面对的是他那张惨白的嘴唇,还有布满血丝的双眼!面对众人惊诧的目光,以及三千骑兵嘈杂的声响,张济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不使自己崩溃。他只是鼻子里轻轻一哼,向着左右轻蔑的笑道:“没什么!若非本将军机智,发现得及时,差点就中了陈诺小儿设下的圈套了!” “圈套?” 众人不明所以,他们这一路奔来就连半个敌人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将军何以这么说呢? 张济这也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虽然他发现贼人失去了踪迹,可要让他知道贼人此刻的位置,却实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贼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张济到现在,突然想到,被敌人这一路带来带去两头的跑着,还真有点被人当猴耍的味道。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发怒,他要冷静。可冷静,能冷静得下来吗?贼人会去哪里?贼人会去哪里?贼人会去哪里?张济闷下头来,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可他,本来疲惫的身躯,昏胀的脑袋,这一想事,也就更加的迷糊了,根本理不清这其中的厉害了。敌人突然不见,有没有可能是在故意耍他的?可他们的目的不是在巩县,不是准备截断他们的归路吗?若不是,何以要废了这么多的力气将他们引来,难道只是简简单单的将他们当做猴耍?可恶的陈诺,天杀的陈诺! 张济脑袋发胀,思绪混乱不堪,不知所谓,也没有进一步的命令,只呆呆的站在那里,却浑然忘了身后躁动的三军。 这三千人马,一路随他从陈留而来,路上也几乎很少休息,吃的更少。而自从过了伊水以来,他们更是滴水未曾沾过,且一路跟个没头苍蝇似的随着将军乱跑。饥饿,疲惫,左右夹攻,有许多人早已经倒在了路旁,而坚持下来的,简直成了牵线木偶,没有了知觉。这突然的停下来,身子得到松懈,神经得到放松,心里面的怒火却是无处发泄,咔嚓咔嚓的骂了出来。当然,这个骂也只能是‘指桑骂槐’,指着旁边的伙伴骂着,越骂越火起,也就伸手扯对方,若非是看在将军张济的面子上,只怕还要打起来。 这三千人马咕噜噜的谩骂着,撕扯着,因为张济没有开口制止,反而动静是愈发的闹得大了。 张济没有开口,他身后的那些亲兵倒是看不过去了。毕竟他们心是向着将军的,若看着这些人不成体统的闹下去,只怕是不好收拾了。他们赶紧提醒张济两句,那张济回过头来,面对着谩骂的将士,突然疲惫不堪,扶着脑子,摇着头,蹲到一边去了。他此刻,最需要的是静。然而,静不可得! “急报!让开!让开!” 三千骑从后面开始裂出了一条口子,有数骑马涌入其中,慢慢的渗入到腹心,如利剑刺下,酣畅淋漓。因为这一声声的‘急报’,甲士们再大的脾气也只能是暂时的压制下去,争吵的声音也随之减小。那‘急报’往前面闯来,前面拦着的将士也不得不赶紧扯马闪开,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侦骑落马,飞身到了张济面前。 “将军!急报!偃师城火起!” “什么!” 张济腾的一声撅起屁股,从旁边一块大石上跳下,眼睛瞪视着侦骑:“你再说一遍!” “将军!偃师方向大火!” 偃师大火!张济是听清楚了。他最不愿意联想到的一幕终于还是发生了。偃师火起,那还用说吗,定然是这伙失去踪迹的骑兵干的好事!原来他们这一路东跑西跑,却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张济先前一刻甚至想到了,只是他太过疲惫,宁愿相信这伙失去了踪迹的贼人是闯入了山中,然后不见了。可偃师火起,不能让他不将此事联系到这伙贼兵身上。 张济再也无法镇定,推开侦骑,手按佩刀,走向眼前的甲士们,高声喝道:“偃师城乃此战要地,切不可轻易失守。儿郎们,请随本将军杀回偃师,驱逐贼寇!” 静!静得可怕! 没有人响应。 然而,也并非是静,在这细细的静声里,甚至听得见细细的咀嚼之声。这声音不小,但在三千人的队伍里,却显得格外的小。拼命的吞咽,拼命的吞咽。咳咳,甚至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这声音就大了。 张济分开众人,却看见,有三三两两的士兵,面色惨白中带赤,这赤色却是被手中的面饼给噎出来的。一张本来不大的下巴,已经被面饼撑开,像极了一个盘子,能装的下世间所有的食物。而他那张本来干裂的嘴唇,也被撑得一丝丝鲜血渗出,可他不顾,甚至被粗糙的面饼给撑得噎了,咳嗽得眼睛都流泪了,浑然忘了腰下面还别着水囊。 他就这样,争分夺秒的抢着吞噬掉这块面饼,纵然是将军发现了又能如何? 饱死鬼总比饿死鬼要强吧! “噗噗噗,咳咳咳!” 咀嚼没有停过。 张济逼近了,啃着面饼的将士只微微一愣,突然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根本不去看他。 张济脸上的紫气更甚了,手按着佩刀,气壮如山。他治兵多年以来,何曾发生过如今夜这样的状况,没有!他张济,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向着那一个个士兵脸上扫去。饥饿,寒冷,比起这世间任何事情都来得可怕!没有人再害怕张济的目光,没有人再脆弱,甚至没有人会想到,在将军如此凌厉的目光下,他们居然敢抬眼以对!是的,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迎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是饥寒,疲惫,驱使他们奋不顾身的做出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举动,也是饥寒,疲惫,让他们一起面对这迫在眉睫的杀戮而胆色不变。 张济的目光回扫到身前那人脸上,他双手捏着面饼,粗糙的面饼还有大半块没啃完。“咕咚!”张济听到腹内饥肠滚车一般的在叫着,拼命的抗议着。他伸出手来,突然抓在了那个士兵的面饼上。咀嚼中的士兵突然被人夺食,很是不甘的回夺,用他那一双手,一口牙齿,使劲的咬着面饼不放松。哪怕,眼前的人是他们的领军将军张济也不行! 血,已经从士兵口里濡出,但士兵仍是坚持不让,咬着面饼不放松。 粗糙的面饼干硬得如一块火烧的铁板,要是继续拉扯下去,而他仍是咬着不放,那势必会将他牙齿也给崩下几颗的。周围围观的士兵们看到这里,心情各异,怜悯者有之,愤怒者有之,他们死死的盯着张济的手,好像这被夺走的,正是他们口中的粮食。 民,以食为天!士可杀不可辱! 已经能听得见‘咯咯’的响动,是手指骨节压碎的声响,看来不忿的情绪已经到了顶点。然而,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张济将军不但没有放手,且笑骂起来:“面饼都这么硬了,哪里能咬得动,是不是该濡水来吃!” “啊?” 与他争执中的士兵突然愣住了,双手一松,嘴巴一张,面饼已经落到张济的手中。 “不瞒你说,小兄弟,本将军也饿了!”张济坏笑着,一面解开腰畔的水囊,递给了呆愣中的士兵,一面张开血盆,嘎嘣的咬下一口。这面饼……咳咳,真他妈硬啊!他使劲的咬了下去,连扯两下,总算是有一小块脱离母体,迫不及待的往喉咙里吞去。“咳咳,水水!”张济又去回夺水囊,使劲的灌下两口,这才没噎着。 “将军,其实这里也有!” 给他背粮的亲兵总算是明白将军的举动了,他走上前来,解开包裹,拿出了一块完整的递给去。张济眼睛一瞪,意思是怪他不早说,但他随之手一挥,笑骂了一句:“他妈的,现在给老子干嘛,还不赔给这位小兄弟?” 呆愣中的士兵,看着手中的一块完整的面饼,还有那只装满水的水囊,突然不知为何,两眼酸涩起来。空气里,硝烟味没有了,换来的是士兵们对于他们的领兵将军无比崇高的敬意。这,就是领兵之道。张济大手一挥,既然偃师的火都烧了起来,也不急于这一时了,他索性传下命令,让众人也都先解决了饥饿,喝点水,休息一下再上路。 “可是,偃师大火!” 侦骑提醒他,张济却装作没有听见。不过,他的那些部下却因为张济先前足够的‘义气’,深受鼓舞,也已经将内心的怨愤撇之脑后了。他们此时也完全忘记了饥寒,疲惫,纷纷嚷嚷着,要求张济继续上路,说回救偃师要紧。张济等了半天就是要他们这句话,试了两句,也知道他们是心甘情愿的,方才哈哈一笑,吞了一口面饼,忽然回身上马,拔刀喝道:“传令三军,后队变前队,目标,偃师!” …… 偃师,黑夜中,陈诺尚未见到。不过,他此时倒是饥肠辘辘了起来。 “典君,你回来!” 大军自洛阳拔营,一路沿着阳渠水,往东赶来,所行不知多少里了。但他们目标很是明确,尸乡!这个阳渠水分叉的地方,距离偃师不远。陈诺一天没有休息,坐在马背上晃悠起来倒是有点想睡的意味了。但大军在行动之中,且时有颠簸,想睡也不能踏实。这睡意来了,跟着那饥饿也来了。算起来,就白天跟典韦吃喝点能顶什么用?先前一直在帐中思考着问题倒还不觉得怎样,此时晃悠在路上,倒是突然饿了起来。 本来,大丈夫饿他两餐也并没有什么的,且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只是,现在不一样啊,本来饥肠辘辘的肚子,可怜又闻到那香喷喷的美食,那简直是干柴遇到烈火,想不燃起来都困难啊。 天杀的典韦,临出发前倒是没有忘记将那些热好的食物全都包裹着带在了身上,且,还以为他没有看见,居然是背着他一路偷吃了过来。吧嗒吧嗒,那声响嚼出来跟猪吃食差不多,且风送香味,能不勾引得他腹内‘肠君’暴跳如雷? 典韦一直在陈诺马前面跑着,时饿了,想起怀里包裹里的热食,也就呱唧呱唧的嚼上两口。陈诺唤他的时候,正抓出一只鸡屁股慢慢品尝着,只被陈诺这一叫,来不及慢嚼,往嘴巴里一送,巴掌大手抹着油嘴,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到了陈诺马前。他左右看了两眼,也没看到什么动静,赶紧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典君,你可知罪!” 陈诺突然这么开口一问,典韦一下子糊涂了,陈诺哼哼两声,说道:“不明白?仔细想想!” 那典韦挠着脑袋,实在不明白啊!陈诺看他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由扑哧一笑,说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偷吃东西?是什么?给我也来一块吧。” “呃,是鸡屁股,没有了!” “谁要你的鸡屁股……”陈诺笑骂打趣了两声,看了看左右,让其余人继续上路,他则扯过马匹,调转马头,与典韦往旁边钻去。下了马来,手向典韦一招,说道:“快来快来,老子的肚子都饿瘪了!”典韦应着声,连忙将怀里的熟食包裹拿了出来,递给了陈诺,一面说道:“主公饿了早说啊,韦这里还怕吃不完呢!” “是吗,是吃不完吗?” 陈诺打开还尚有点热气的包裹,却见包裹里面居然只剩一块肉了。且,还是一块鸡头!陈诺呆呆的看着典韦,他是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能吃,那些菜肴吃了也就罢了,居然连米饭都刨光了,还一粒不剩!这还叫还怕吃不完的样子?典韦两眼一起,盯着看了两眼,这才十分不好意思干笑两声,低下头去。 陈诺摇了摇头,手一甩,只剩个鸡头还吃个屁,饿着吧。只还没甩出,倒是被典韦这家伙给接在了手中,拿在嘴巴里咀嚼了起来。陈诺摇了摇头,笑骂不得,只等他吃干净了,方才说道:“吃饱了也好,等会有你卖力的地方,只不知潘将军那边一切可还顺利?” 第四四章:典韦焚粮 对于典韦来说,有‘卖力’的地方比起整日的无所事事来的强。 呱唧,呱唧,可怜一整只鸡头在他嘴巴里经过,如绞肉机一般,三下五除二,噗噗噗,肉进了肚子,骨头渣子吐了出来。 “主公,你刚才说什么,当真有韦卖力的地方?哈哈,主公不用客气,尽管吩咐来,韦这就去办!” 陈诺让潘璋出去办事了,说实在的,典韦可眼红一整天了,就盼望着陈诺也能交给他一两件事办办。刚才陈诺‘无意间’说出的话,典韦还怕他只是说说,不当真,赶紧是猛拽尾巴,向他请命,生怕陈诺抵赖似的。 陈诺瞥眼去看典韦,突然哈哈一笑,心想这家伙还真的能来事。以前吧,他虽然是急于表现,但好歹他不说话,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只是没想到最近这家伙在他的开导之下,脑袋活泛了,也知道来‘揽活’了。不过,看他这模样儿,又是抹嘴巴,又是搓手的,一副憨傻的表情,还是以前那个典韦,陈诺心情大悦。 有所谓,不择手段非豪杰,不改初衷乃真大英雄,典韦是也! 陈诺一笑后,脸上突然一绑,说道:“看来今天这鸡头、鸡屁股你也没白吃。不过,典君,你且告诉我,是鸡头好吃还是鸡屁股好吃啊?” “啊?” 他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吃,只要是吃的,大概都好吃。 典韦嘴巴半张,一时没有明白陈诺是跟他开玩笑,但看陈诺神色冷峻,以为是在考验自己,一时不敢乱说。他挠了挠脑袋,半响说道:“是……是鸡头吧?嚼起来带劲,不过就是上面毛太多了……呃,韦说错了吗?那……那要不就是鸡屁股?” “嗯?到底是鸡头还是鸡屁股?” 陈诺一张脸仍是绑着,嘿嘿的看着他。 “主公,那你说是鸡头还是鸡屁股?” 陈诺此刻冷下的脸,转动的眼,在这黑漆漆的环境下,还真是能让人见之若鬼。典韦心里闹腾,怕说错了,一时犹豫不敢断定了。 有人说,猪哥一思考,人类就发笑。陈诺看他这傻样儿,还真是禁不住笑了出来。只是这声笑差点岔过气,连连咳嗽了几声,眼睛里都挤出泪水来。典韦一愣,看他坐在大石上躬身哈背的样子,赶紧是蹲下虎躯,扶着陈诺颤动的身子,连连问他可好。 “咳咳咳!” 陈诺一把将他推开,努力屏息,不去想他那傻愣的表情。待气顺了过来,方才缓缓站起身,瞥眼去看典韦。此时的典韦,已经侧身站在了一边,仍是愁眉锁紧,要让他思考一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陈诺向他一招手,说道:“典君,你要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不管是鸡头好吃还是鸡屁股好吃,只要你以为好吃,那就是好吃了,明白吗?你,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喜好而笼统为自己的喜好,这是对喜好本身的侮辱,同样也是对自己的不公!如果你因为别人说好而说好,那就是没有主见,没有主见的人,还谈什么是非?” “这,就好比是行军打仗,主帅有主帅的判断,而你,也自然有你自己的判断。若你因为他是主帅,便认为他的判断就是正确的,从而抹杀了自己的主张,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或者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从而使这场战斗失败。如果是这样,你认为这件事情你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是忠,还是不忠?” “……” 典韦听陈诺前后一说,仔细回味起来,只觉陈诺的每一个字都是说得铿锵有力,且每每戳中要害,如饮醇酒,令人回味无穷。他也立即明白陈诺为什么要拿鸡头和鸡屁股说事了,就是要让他明是非,持主见,可谓用心良苦。 典韦后退两步,身子一正,拱手说道:“主公!韦明白了!韦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到典韦这副表情,陈诺是轻吐一口气。谁说典韦智商低,其实他领悟能力还是可以的嘛,只要循循善诱,假以时日,不怕不能将他锻炼出来。嘿嘿,陈诺心里这么想着,又去试探着问了他一句:“那典君现在说说,是鸡头好吃,还是鸡屁股好吃呢?不要犹豫,凭着第一感觉说话!” “是!” 典韦将身再次一正,顿了顿,说道:“韦觉得……主公如果能再给韦一块鸡屁股还有一块鸡头,让韦慢慢品尝品尝,应该……应该能吃出来吧?不过,主公,何谓第一感觉?” “……” 败给这小子了。陈诺吹胡子瞪眼睛,不过,胡须还没完全长成,还是瞪眼吧。这小子,能不能让人省省心啊。他一扯战袍,腾的转过身,正要离去,不想逆向奔来一骑马,看来是侦骑回来了,应该是偃师那边有了消息。 陈诺不动,静候着那骑绕到他跟前,远远落马。果不然,那骑看到陈诺,立即查查查的跑了过来,向其叩拜道:“报!将军,潘将军所部已离开偃师往南而去,贼人大兵将至偃师!” “知道了!” 陈诺挥了挥手,让侦骑下去,他则又向后招手,让典韦上前,与他说道:“典君刚才不是急着卖力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可准备好了?” 典韦嘿然一声,说道:“主公但请吩咐!” 陈诺点了点头:“你现在就下去,在刺奸部里挑选出十数个干练的家伙出来,然后带着他们上路吧。我这里有一个任务,需要典君你亲自带着他们去完成。” “敢问何任务?” “无他事,让典君你去偃师放一把火!” “放火?” 典韦眉毛一挑,放火这种高尚不能见人的事情虽然是第一次干,不过想想还是带劲。 “只是……这潘将军一走,张济那支人马就要驻扎到偃师城内外,韦此时去放火,是不是……” 陈诺知道他心里所虑,笑道:“若是张济的数千人马已驻扎在偃师内外,自然危险系数也就高了,我断然是不会轻易让典君你去冒这个险的。可若是我说,典君你放火时,张济却恰不在城中了呢?” “不在城中?” 不在城中,那还能去哪里?典韦有点想不明白了,但看陈诺眉头一挑,笑道:“典君放心去吧,一切我都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只要及时赶过去,保证你遇不到张济那小子。” 典韦非是怕死,只是他去之前,还得为陈诺考虑这件事情的本身。他去送死不要紧,要说因为将这件事情办砸了从而坏了陈诺的大事,那就对不住陈诺对他的信任了。他此时听了陈诺如此一说,方才身子一正,说道:“如是这样,那主公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就包在韦身上!” “噗噗噗!” 典韦三拍胸脯,让陈诺放心。 陈诺对他点了点头,又低声交代了他几句,一拍他肩膀,说道:“去吧!小心些!” 看着典韦的身影消失在队伍里,陈诺方才仰起头来,望向头顶那一望无际的黑暗。月如牙儿,有跟没有也差不多。风轻轻吹动,撩起了他两鬓发丝。虽小,却也足够了。 足够、放火! 有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偃师,今夜应该很是热闹! ………… 偃师城,如有一只魔爪凌空伸了出来,魔爪所在,遮挡住一切光亮,将黑暗笼罩城头。 “走水啦!” 偃师的县令大人处理完一大堆杂务,刚睡下去没有多久,迷迷糊糊中就听到这声喊。呼,浑浑噩噩中,县令大人抱起被子,往耳朵上塞去。什么走水,老子还放水呢。想到放水,手触之处,一片冰凉,却不失柔暖。嗯嗯,抓弄两下还很是舒服的。县令大人脑袋昏沉着,眼睛一直未睁开,手上却没有停下片刻,该摸的摸了,该弄的弄了,好像这水还真多! “大人!你好坏呀!” 县令烦躁不安的转动着身子,头往一片柔腻处钻去。那片柔腻在屋外火光的照耀下出现了一片腻白。是一堆白肉,白肉露在了被子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出白肉上沟壑纵横,惟妙惟肖。只是此时那堆白肉的高挺之处,上面居然还覆盖着一只巴掌大手,且还不停的抚弄着。肉在掌中,赋予出千奇百怪的形状,且极其丰富。迷迷糊糊中,终于是挠到了那片白肉的痒处。白肉睡梦中咕哝着,一只手使劲去掰那只不老实的手掌,另一只则去扯那片被蹬开的被角。 冷啊,虽是三月末的,这大半夜的,在暖乎乎的被子里好好的呆着,突然被人给给掀开了,这算什么事啊,跟被人突然扒了衣服有什么区别啊! “咯咯咯!” 睡梦中,白色鲜肉打着牙齿,冷得有点过分了。想要去扯被角,却发现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力气渐渐小了下来。不过,这边力气小了,并不是忘记了反抗,却是因为身体高挺之处被人揉弄着来了感觉,不觉沉沉的哼了一声。声音极其的**,在这卧室里面,荡悠悠,摄人心魄。 “大人,你好坏啊,都弄痛人家了!” 去掰弄那只魔爪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她这一声带着震颤的哼声出来后,这才猛然睁开眼来,醒了!她看到,县令大人就像是一个小孩似的,缩着身体,躲在了她的怀里,也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只手仍是不老实,县令大人嘴里且还嗯哈哈的嘟囔着:“水……水真多!” “什么水真多,真的羞死人了,啊呀!” 白肉颤动起来,想不到这老爷是假正经啊,上榻前洗干净身子让她弄的来着,可因为什么破杂务给累的,倒榻就睡了。本还以为今晚上没戏了,可现在倒好,好戏就这么半夜开演了。 白肉也不去掰他手了,反而抓着他的那只暖手,恨不能引导着它在她小小的身体上四处游弋。 “走水啦!走水啦!” “水……走水?” 县令眼睛突然睁开,身子腾的想要坐起,不想因为半个身子被一堆白肉裹着,倒是差点把榻边卖弄的姬妾给顶下了榻。他呼的一声,也没去管她,只见窗棂外一片火光大起,红彤彤的照来,照在他赤着的上身上显得格外的狰狞。屋外,奔跑的动静清楚的传进了耳朵里,且喊‘走水’的声音,突然更加的刺耳了。他伸手一拍额头,原来这‘水’是这么一回事啊!梦中的妖娆,现实的枯骨,所谓美人伐身就是这样吧? 县令来不及去想,就要找衣服穿上,谁曾想刚刚扭动残躯,后背上却贴过来一对丰腻,将他刚刚冻冷的身体,突然又给烧了起来。他高耸的肚腹上有一对小手紧紧抱着,让他不能动弹,同时,与他后背紧紧贴着的那对丰腻如蛇身一般不停的摆弄着,撩拨着他。耳边,传来火辣辣的一口气,这口气在他耳垂上轻轻落下,咬动。 “大人,急什么!妾……” 敢情这**身子被撩拨得不行了,还想要在这紧要关头偷他二两灯油。县令下处杵怒如贲,如火烧了起来,还不是因为刚才梦中被那妖精给弄出来的。本来,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便宜也就便宜了她,只是现在什么情况,还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来人,发生了何事!” 他双手一挣,身子脱离火坑,立即是抱着衣服下了榻,自个儿胡乱穿起衣服来。那有在门外经过的家兵,突然听到屋里县令大人发话,赶紧停了下来,向县令禀告:“大人,不好啦,粮仓着火!” “粮仓?什么,粮仓!” 偃师一县所征收的粮草都存放在一座粮仓里,若粮仓着火被烧没了,今后还吃个屁!县令草草穿了衣服,趿着鞋子,不及修饰,打开门来,只见偃师屯粮的方向火光冲天,已经是狠狠烧了起来。看着火光扑腾扑腾的向着两边扭摆,知道是风助了火势,灼灼的烧起。也幸好这风还不算太大,不然不知要连带多少地方也就烧没了。 “快快!快去救火啊!” 噗通!县令大人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这声响也确实挺大的,也立即惊动了里面那个姬妾。那个连衣服都没穿好,满头乱发的女人,在突然听到这声响后,赶紧是从内跑了出来。她一面叫着大人,一面俯下身去想要搀扶起他。只她低下身的一瞬间,面部被黑暗所笼罩,又是披襟散发,完全没有个人样,反倒是是把个县令吓得半死。 “鬼呀!” 屁股刚刚着地,被姬妾这一吓,县令立即是爬身起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是倒霉连连,白天不知哪里跑出来一伙贼人,接着又是被张济给折腾一晚上,此时还要被一个‘女鬼’给吓得魂都差点丢了,县令大人是连连跺脚,再也不看地上姬妾一眼,赶紧领着众人往粮仓方向救火。 ……………… 偃师的大火烧了起来,典韦的任务自然也就完成了。 黑暗里,他带着这十数人,悄悄的退往城南。南城这边的守兵因为被城内突然亮起的火光一下子给吸引住了,聚成一堆,指手画脚议论了起来。典韦等了一时,看清楚的了情况,方才手上一挥,从黑暗的墙角边走了出来,身后,十数名黑衣人亦是紧跟着。如风一般,这伙人在典韦的带领下,悄悄的来到前方垛口处。 “撤!” 数条铁钩同时附住垛口拐角,呼啦啦,绳子向着城下抛去,这数个黑衣人则同时拽着绳子,依仗着绳钩之力,缓缓缀了下去。偃师城墙因为加高加固的缘故,也有个两丈左右。没等这数人缀下,后面又有几人接着行动。 “典将军!” 已经下去了两批,典韦身边只剩下三五人了,这些人不想典韦留在最后,故而低下声去,催促着典韦快走。典韦没有理会这些人,手一挥,让他们先下去。“这……”也就在这一瞬间,那些聚拢的守兵堆里,有一人咦了一声,突然回过身来。由于他们之间视线呈折角,一时只看到黑漆漆一遍,倒是没有立即发现典韦等人。 但典韦,却片刻感受了这道目光,他将身下伏,躲入了黑暗之中。扑腾扑腾!虽然他自诩胆大,但这片刻的对视却也使得他那颗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他非怕死,而是怕若是此时就被敌人给发现了,那么那些尚未缀到一半的同伴,也就有危险了。等了一时,没有动静,他方才轻吐一口气,伸出手来,拽到了一根绳索。他身子呼啦一声,袖口带风,往垛口上跳来。片刻不停,再往城下翻去。如脱兔一般,接着往下缀落。 “什么人!” 他自认为他的动作够麻利了,可没想到,还是在他平平稳稳的落下脚之前,被人给发现了。啪,绳索被人一刀从上面给砍断,典韦胖乎乎的身子急速下落。距离地面尚有丈许,典韦是硬生生的给跌了下来,屁股开花。 典韦闷哼一声,左右立即上前将他扶起。这时,城头上火把打亮了,有羽箭交相射下。 第四五章:兵临城下 “轰轰轰!” 有一种声音,如雷怒一般,自东方天际碾压而来,渐渐的渐渐的,逼近了。偃师城门再次嗡嗡的响动起来,门后面火把照耀得格外刺眼,光亮无孔不入,透过缝隙,射出了城门外。那些站在火把下的人群,皆都排成队伍,屏息以待,眼睛目视着缓缓开启的城门。终于,等城门完全打开后,那站在队伍最前的县令大人,跨出了步子,往城门外走去。 偃师城的黑夜没有过去,且仿佛永远也不会过去了。 就在前半夜,县令大人站在城楼上,等候着远方即将入城的人马,可突然这支人马不知为何突又折了回去。后半夜,刚刚扑灭下一场大火,得知这支人马重又赶了回来,县令大人是水也喝不上一口,端着袍服,就带着这群衙寺役从匆匆往这城南赶了过来。 呼呼夜风扑来,吹在县令大人身上,县令大人不禁是打了个颤栗。 刚才为了扑灭大火,早已经忙坏了,体内的汗腺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此时突然停下忙碌,往这城外的空地上一站,夜风扑来,身体立即就感到了不适,一股冷飕飕的寒流在身子上下乱窜起来,“哈欠!” 县令大人刚刚打了一个喷嚏,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也终于迫近,无数的火把如蛇一般游走在偃师城外,照得方圆数里一片光明。旁边掾属立即提醒县令大人:“大人,张将军的人马到了!” “哈欠!本……本官知道!” 县令抬起袖子,又在袖子里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脚下不停,往前迎去。这城门外的人马越来越多了,如游龙一般的游走着,县令眼花,也不知道哪个是领兵将军,只好是面对着这些兵大爷们不停的作揖:“下官吴选,恭迎张将军!” 吴县令打着哈哈,那些兵痞们互相笑着,倒也没有人敢随意冒认是张济。 也难怪呀,如今乱世手上有兵就是大爷,面对这些兵痞们,就算是他这个县令也只能是矮上一矬。 这些士兵们皆是骑着高头大马,且都是甲胄在身,县令是看一个像一个,可是一路拜下来,只见寒森森的刀枪剑戟在眼前晃来晃去,却未有一人是张济张将军。正是吴县令苦哈着脸的时候,从后方骑兵堆里轰然飞出一骑马。马上.将军甲胄全身,身披战袍,手按刀柄,目光电扫而至,高声道:“县令大人可别拜错了,本将军张济在此!” 得到偃师火起的消息,张济是前队转后队,后队转前队,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来。他本来在前,只因先前一转,已在全军后面了。故而县令大人是拜了那么多人,这才将真正的正主儿给拜了出来。 那些骑兵呼啦啦的围着县令等人远远的转动,听到张济这句打趣的话,皆是哈哈的大笑起来。 县令举头看到这中军将军自称是张济,赶紧拎着袍服,往前再拜:“下官吴选,恭迎张将军入城!” 张济虽然是浑身疲惫加上饥饿,但他一时也不急着入城,只是看了一眼城内,已不见火光,方才问道:“唔!看来到底还是本将军来迟了一步,这城内的火已然扑灭了吗?”吴县令赶紧点头称是,也不敢揽功。张济点了点头,又问道:“是何处起火,贼人何时退却?” “不瞒张将军知道,是粮仓起火,这贼人,早在将军来前就已然退去!” “粮仓?” 张济心里微微一震,他这次远路而来,部下身上每人也只带了两三天的干粮,就是指望巩县、偃师等地的粮草供给,如今听说偃师烧了粮仓,如何不心惊!他身子一动,赶紧问道:“粮草还剩几何?” 听到张济问,吴县令是胸口一疼。 “粮草还剩多少?听不懂本将军的话?” 张济眉头竖起,手按着刀柄。 “将军恕罪!这粮草……这粮草已尽数化为灰烬!” 吴县令也实在不甘心将这个结果说出来,若说起心疼只怕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如今要狠心让他亲口说出来,就得面对这个沉重的现实。而这个现实,却是县令也无法接受的。他虽然组织人马救火了,只是因为一来发现得晚,二来偏偏今夜又有风,根本就控制不住火势,眼看着一县囤积的粮草就在眼前化为了灰烬,他却是无可奈何。 “灰烬!化为灰烬!” 张济咬着牙,内心的火腾的上来,就要抽刀劈他。面对张将军手中的那把刀,吴县令面色顿时如死灰,脚下连连倒退。他心里当然清楚,若是这个结果让张济知道,他势必不会放过他。是以,在出城前,他也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是,要当真面对死亡,从内心而发的恐惧笼罩着全身,本能使得他现在看起来极为狼狈。 好在,张济身后有识得大体的人在,立即阻止了张济的举动。 张济这一刀下去,虽然能够轻易将吴县令给斩杀了,但终究失的是人心,更何况是在大战将即之际。张济一咬牙,将抽到一半的刀重又送了回去,仰天闭目,一时却不开口。 在出发前,他张济就已经计算好了,跟陈诺的这场遭遇战,势必发生在偃师城。而偃师城因为许久没有发生过战事,得到了短暂的发展机会,城池得到修葺,百姓得到安定,而粮草也势必积攒了不少。想他若是领兵前来,单单依靠偃师的粮草也必能供应大军开支,是以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偃师身上。只是,如今偃师粮草被烧,他大军带来的粮草不足使用两三天,若粮草不支何以为战?不战也必兵溃! 张济突然睁开眼来,向着身后一名亲兵说道:“你,连夜去巩县,传我将令,让巩县县令打开仓库,将库内所有粮草尽数运到偃师城来,不得有误!” “诺!” 亲兵身子一震,带着三五骑马,打马向着东方而去。 巩县有多少粮草张济并不知道,所以他又转而看向吴县令。 “吴县令!你听着,天一亮,你立即派兵下去给本将军全城征集粮草,可明白?” “这……” 吴县令头大了,上次征粮还没过去两月,如今再征只怕百姓又要有怨言了。但看张济射来的眼神,心下一凛,不敢再多嘴,赶紧应承下来。张济话说完,勒了勒马,突然想起一事来,眼睛盯着吴县令,吞声问他:“不对!这粮仓是在城内,贼人是在城外,贼人又是如何入得城来放火的?” 吴县令心下一惊,连忙说道:“这……是下官疏忽!贼人是偷偷进了城来,然后偷偷放了一把火,又偷偷逃出了城!” 张济一愣,喝道:“胡说!贼人大军逼城,何用冒这个险!再说,他数千大军突然来到偃师城下,如何没有一个人知道?难道尔等是瞎子是聋子,还是对方使了什么障眼法,居然让尔等不闻不见,轻易得手?你当本将军是好欺骗的!” “数千人?” 吴县令身子一凛,左右看了一眼,明明贼人来了没有十几个,张济如何说成是数千?这小子是在梦游吧? 在张济的设想中,他被陈诺设计骗了往回兜了一圈,而牵着他们鼻子走的这支人马突然又不见了,且同时偃师火起,那么,这支不见的人马无外乎是将他们甩脱后再次扑向了偃师城。 只是,看到吴县令吃惊的目光,他突然感到全身冰冷。 没有?! 被他们跟着的那支人马如果没有过来,那么他们是去了哪里了?而来偃师的大火又是谁放的? 天!张济脑袋瞬间大了,仔细回想,这整整一天,都是被人在玩弄着,片刻也没有停过。可悲的是,他到现在还仍是不知道敌人到底在哪里,他们的目的何在! “咯咯咯!” 他手指抓着刀柄,一寸寸的往下抠去,指甲盖都将掀开了,血从指缝隙里流淌下来。 “吁吁吁!” 一连串的马嘶声霍然鸣起,从远处传来,将张济从惶恐愤怒中惊醒过来。他在思考时,身周的骑兵几乎都不敢开口,被这诡异的气氛所笼罩着。人声没有,那马嘶之声更是刻意的被控制住,断然不会突然间发狂的嘶鸣起来。张济身子一震,就要发怒。这时,远处靠林子那边,有三五个士卒叫了起来,向张济禀报:“将军,这边有十几匹马!” 有马就很稀奇马! 张济将身来看,只见这些马都是孤零零的被绳索系在林子边,此刻因火光还有人群惊得躁动不安起来。这些马当然不是张济的,张济疑惑的看向吴县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不是本县的马!” 吴县令当即撇清。他县寺里虽然有十几匹马,但都没有这些马的个头。再说,就算是县寺里的,也断然不会将它们系于城外的,这不是吃饱撑着吗?但他仔细一想,突然拍手道:“张将军勿急!虽然不是本县的,但下官知道,这些马匹或许就是……” “是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他可不想听这县令卖关子。 “是那些放火贼人留下的!” 吴县令说出,张济突然愣住,说道:“你是说,这……这伙放火的贼人只有区区十几个?”张济看他点头,抓狂不已,大叫道:“当真只有十几个?!” “是……” 吴县令很是无辜的将眼睛转向那些马匹,我说十几个你不相信,难道你不会数数吗?还要问几遍?吴县令表示很受伤,但看到张济抓狂的样子,突然又胆怯起来,只能是极其小心的应答着。 “既然对方只有十几个人,那我问你,你又是如何让他们跑了的?!” 张济气往上冲,也不再去想那数千人马的去向了,只很是弄不清楚的是,这粮仓是不是纸糊的,这些守兵是不是泥捏的,居然让十几个人来去自如,把粮仓烧了,人还跑了没踪影! 那吴县令一听,眉毛一挑,倒是胸有成竹的回答道:“张将军你误会了!张将军你当时是不在,若将军在的话,或许将军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唔,将军勿要动怒,下官所说的乃是实话。将军,你听我说,虽然说这些贼人只有十几个,但他们却一个个身手都很是不错,特别是他们领头的那一个尤其厉害。” “想当时,这伙贼人在城内放了一把火后,还想借着绳索跳下城去,被我偃师守军及时发现,割断了贼人的绳索,当场摔死他们两个。因为情况紧急,发现贼人后,一部在城上放箭,阻滞了贼人的逃路,一部则立即开城追击,并且有人来通知下官。等下官赶到,这伙贼人倒是被下官的守军半围了起来,差点就要包了饺子。” “只是,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中间那个领头的,杀人跟切菜剁瓜似的,可怜把我数倍的人马杀了一地。张将军若是不信,你且看向那边,对,那一地的血就是……就是先前那些贼人还有下官的那帮部下给留下你看。乖乖!下官现在想到当时那个场面……那个贼子手举一对铁戟,疯狂剁杀,下官是……” “一对铁戟?” 张济眉头一皱,心中一动,眼睛瞪视着吴县令:“一对什么样的铁戟?” 吴县令一个人干说着也没意思,难得张济有心配合他把话说下去。他听张济来问,立即说道:“张将军问得好!要说起这对铁戟,确是比起一般的铁戟要不一样。何则?据下官目测,他的这对铁戟要比一般的长上一些,且甚是锋利。只是他在这之前还尚是手持一对长刀,后来因为刀钝了,这才迫不得已从后背拔出了这对铁戟。想当时铁戟一出……” “果然是他!” 昔日京县城外,他受杨定委托与他一起阻截陈诺所部,当时他就见识了那对铁戟。要说起来,他侄儿张绣刺向陈诺的一枪就是被典韦一戟给破坏的,而杨定,更是被典韦一戟给刺死。 这些都是昔日的羞辱,他如何不清楚! 张济身子腾的立得笔直,不再去听吴县令啰嗦,看着贼人留下的这些马匹,他的脑子活泛了起来。 在初到偃师城下时,他还以为偷袭偃师的是那伙数千的骑马贼,故而眼看敌人走了,他心里也就打着放弃追赶的念头。毕竟,他现在所领的皆是疲惫之师,追上去也未必能够讨到好果子吃。而如今听说贼人不但不是那一支数千的人马,且还只有十几人,更加关键的是这伙人情急之下弃马步行,那么情况也就不一样了。这些人既然都是步行,就算他们跑得再远,想要撵上他们,那还不是很容易办到? 再说,既然有这么一个陈诺的得力干将出现在这里,若能一击灭之,不但是小小的‘回敬’了陈诺一番,且还能因此折了陈诺的一只臂膀,如此巨大的诱惑,怎不惹得张济心动呢? “唔,张将军,张将军,你有在听吗?” 吴县令可是一直在呱唧呱唧的说着,自将典韦说得跟神人似的,有点崇拜的意味了。但他说了半天,口也干了,舌也燥了,突然抬起头来看到张济那对乱转的眼珠,还有他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他再好的兴致也被扫没了。呱唧,突然闭口。 张济自然没有将这个‘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家伙看在眼里,也根本没有兴趣继续听他说下去,只是突然开口问他:“本将军问你,这伙贼人此刻都往哪里去了?” “哦……” 显然他是真的没有听,吴县令愣了两愣,方才手一指:“往那边小路跑了!” 张济一看,嘿然一笑:“这些家伙没有了马匹,倒是知道不好走大路。行了,县令大人这里也不用你忙活了,你先回城去准备些食物,待本将军捉了这些兔崽子回来,咱们再好好聊聊。” “……将军的意思是准备追过去?只是他们过去很久了啊!” 就知道吴县令有此顾虑,张济眼睛一翻,懒得理他,只催他回城便是。他这边,也不管吴县令有什么想法了,突然一扣马,又动员起身后的将士,希望他们跟随他再辛苦一趟,务必要将这些放火的贼人给拿了,好给大伙出出气。他的这些士兵已经忙乎了几乎两个晚上一个白天了,虽然极其的疲惫,此时也不在乎再多跑这么一段路了。如果能如将军所说抓到这些放火的贼人当然好,若不能,起码他们可是亲耳听到将军已经吩咐县令大人为他们准备食物了,只要等这一趟忙回来也就有得吃有得休息了,也无所谓了。 只那吴县令听要准备食物,两眉一耷,城内所积粮草刚刚被一堆大火给烧没有了,就算征粮也不可能一下就有啊,难道用抢不成?吴县令在张济将军马屁股后面“可是,可是……”了半天,可是人家张济将军只当做没有听见。 既动员起了将士,张济立即是拔刀而出,刀指前方,传令道:“三军听我命令,追击!” 第四六章:陈诺手书 “嗷!嗷嗷!” 典韦屁股刚刚触了身下那块大石,又立马狼嗷似的叫了起来。他大手一捧屁股,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石块,避过石块的边边角角,咬着牙忍者疼,缓缓挨了下来,手心却是捏了一把汗,脸上更是黄豆大的汗珠往下颚滚去。 旁边那些扶着他的黑衣人围着他,看他没再动了,方才轻吐了一口气。 “想将军先前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人虽然没事,只怕屁股一定摔得不轻吧?要不,将军你且转过身来,让属下们先给你看看?” 典韦虽然是个大老粗,平时也不在意这些枝枝叶叶,但他还算明白屁股蛋.子的私密性,就算痛死了,那也不能随便扒开给这些大老爷们看。他是大手连挥,将说话那人一推,骂道:“去去去!谁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想来你们许久都没有碰过娘们了,身下又痒了是吧?哼!可杀材,居然把主意打到本将军身上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屁股痒了?” 那人被典韦一说,脸蛋一红,如被人戳中了心思,语塞下来。左右人一听,顺着典韦的话,开起玩笑,反撩起那人的衣服,露出屁股来一阵捉弄,一时闹得笑声不断,也浑然忘了他们刚刚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偃师城下一战,被敌人纠缠不休,且城内一下子涌出了许多的人马,将他们路都截住了。若非是典韦忍着下身的疼痛,手持双刀,狂砍贼兵,等到长刀砍钝了,换上背负的双戟,重新杀入重围,方才震慑住敌人,不然焉能从容脱围? “只是……只是实在可惜了!想当时若非情况紧急,我等也断然不会弃下坐下马于不顾,便匆匆的走了。只是留下那十几匹好马,倒是便宜了偃师城的狗官。” 来时的十数人,如今剩下的,加上典韦已经不到十人了。他们在一阵闹腾后,也累了,各自或倒或坐或卧,横在路旁,趁着休息随便说些话。这黑咕隆咚的天色,加上又是在林间小路上,说实在的,众人也只能是各闻鼻息,根本就不能看清对方,只是在黑夜里处久了,方才慢慢的适应下来。他们叽叽咕咕的说着些闲话,却没有想到典韦一直在沉默。 那典韦,刚才一阵拼命,虽然带着大伙儿从容杀出,但身体上确实中了许多处刀剑砍伤,有些地方血还在冒着。对于这些小伤典韦也从没有放在眼里,随便撕下一两块衣角包扎包扎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只是,他先前还不觉得,这一坐下来,屁股上的痛感阵阵传来,让他痛得脸上汗珠直滚。 想想,从丈许高的地方往下摔去,屁股先着地,承受了所有重力,能不受最大伤害?好在他皮糙肉厚,且是臀部着地,倒是没有跟另外那两个倒霉鬼一样,居然活活从半空落下给摔死了。只是他当时落地还不觉得怎样,毕竟当时城上箭矢交相射下,再是守军开城而出,全性命要紧,哪里顾得上去想屁股有没有开花?而现在,一旦停歇下来,又是将伤口触着大石,能不痛吗? 坐没一时,典韦只得将手伸出,去捧屁股蛋.子,努力不让伤口触及石块。当然,对于城外留下的那十几匹马,他典韦并没有发表意见。当时情况虽然紧急,但也不至于连抢马匹的时间都没有,且坐上马,比起步行逃起来更加容易。而他,不去理会那些马匹,却是陈诺事先吩咐,至于目的,则只有典韦知道。在没有看到效果之前,他典韦当然也不必急着跟他们解释,只让他们发发牢骚,也不插口。 “对了,典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这些人虽然性情豁达,不惧生死,但他们好歹是刚刚从虎口里逃生,且还没有跑出多远,心里不免余悸未散。说是在休息,其实内心里却是心惊胆战,想到偃师城随时出动的人马,他们那里休息得好啊。 “嗯!你们急什么,既然休息好了,那就活动活动吧。这样,大家也别闲着,去林子里给本将军捡些干的柴火过来!” 典韦这声吩咐下去,倒是将这些人给愣住了。 “这个……” “将军……此是何意?” “哪有那么多废话,本将军让你们做什么,你们照做就是了!” “……” 三三两两散开,不敢再多说一句,分头行动起来。 这些人一走开,典韦站起身,撩起衣服,将身前半段袍子撕下,往屁股前后一裹,再一扎,绑得结结实实。弄完了这些,这才发觉手上满是鲜血。可见,屁股蛋.子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这样一绑屁股上的伤像是没有先前的痛了,血也应该稍微止住了些,等到众人三三两两捡着干柴火回来,典韦方才如没人事儿一般,指挥着他们将柴火堆积起来,摸出一颗火石,让一人打火。 “打……打火?将军,你确定?” 他们处在黑暗之中虽然不便,但也足以不让贼人发现他们的行踪,若是此时点起火来,虽然火光很小,但这突兀一点的火光只怕就会引来偃师方向的注意,是自暴行踪,与自杀何异?他们刚才捡拾干柴时就心有疑惑了,现在当真听说要点火,这不是要人命吗?是以,在他们闻听典韦如此一说,皆都是心惊胆战,反复问着典韦,生怕典韦是一时糊涂,没有考虑周全。 “当然!别废话,难道是要本将军亲自动手!” 典韦也不喜欢致使他人,只他现在屁股开花,蹲下身来只怕就要弄裂伤口,实在不便轻易妄为。 “可是!这火一点,只怕立即会引来偃师那边的追兵。将军,三思!” “将军,三思!” 典韦眼睛一翻,没奈何,只得说道:“这一点你们以为本将军不明白吗?本将军此举,正是要让贼人看到!若贼人不能看到,先前遗留在那里的马匹岂不是当真白白便宜了偃师那帮狗官?” “哦……啊?” 众人一个头两个大,更加不明白了。 “将军说是,将军这么做都是故意的,是故意要引贼人过来?” “嗯,嘿!啰嗦什么,点火!” 典韦转过身去,不再多说一句。 熟悉了黑夜,众人的眼睛也‘亮’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摸着脑袋,大概是各有疑问:“将军,将军这是怎么了?他最近好像是越来越变得高深莫测了……” 这些人中还有几个是典韦的老乡,对典韦的脾性他们很是了解,也从没看见过今天这样的典韦。今天的这个典韦,他,居然能把话噎着一半不说,实在跟以前那个动不动举拳头的家伙难以联系上了。 既然将军申明是诱敌之计,虽然他们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怎么做,但他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他们也不敢违令,只得催促着捏火石的家伙,让他点火。火,燃了起来,先是一星的星星之火,但没有一会儿,干柴碰上烈火,腾的烧了起来,照得周围大亮。众人举目去看典韦,只见典韦屁股后面滑稽的绑着一块布片,变得十分的臃肿好笑。只是,那干净的布片此刻也是被从内渗出的鲜血给染红了,看起来很是可怕。 典韦,脸上一副木然的表情,心里却是爽开了。 他的这些主意当然都是陈诺告诉他的,他不过是照搬着做罢了。本来,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他是准备将‘目的’一股脑儿的跟这些人说明白了的,这样方符合他的个性。只是,陈诺在临走前,特意告诉他,他可以跟下面说,但最好还是别说。 “为什么?韦不明白。” “行军打仗,说得简单粗暴一点,不过杀伐果敢尔。若是前方有大敌数倍于我,而我又处在劣势,势必要与他一争方能符合我方利益,那么我方将如何?能怯战而退乎?当然不能,既然不能,自然是要务求一战以胜之!而在此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为了稳定军心,那么我方首先该如何做呢?对,自然是不能将贼人数倍于我的真实情况告诉下面。这,也就是兵法所谓:(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当然,我说的也不过是打了一个比方,典君你慢慢揣摩就是了。” “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 典韦先前不觉得,此刻细细咀嚼起来,却体味到了另一种味道了。这种不可捉摸的感觉,实在是有点让人兴奋,却同时让人身受胆颤。高则高矣,可高处亦是不胜寒啊!典韦身子一凛,转过身来,与众人笑道:“我知道大家害怕什么,可大家别忘了,就算是贼兵来了,我们只要往林子里一窜,还怕贼人能抓到我们?” 他嘴上说着,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前方。他不担心贼人来,就怕贼人不来,这可是主公设的一计,他可不想白白留下那么多兄弟的性命,弄到最后却是一事无成。 那些黑衣人本来习惯的黑夜,一旦火光亮起,自然的感到不舒服,也担着心。但他们此时听典韦一说,也觉得有理,看了看四周茂密的山林,就算贼兵追来,往黑暗里一躲,的确是不用担心其他,也即放下心来,不再啰嗦了。 ………… “将军,咱什么时候动身?” “等!” “将军,可以走了吧?” “等!” …… “将军,火快熄灭了!” “不必添了!” ………… “轰轰轰!” 一阵阵排山倒海似的声响自东方传来,大地震颤着,摇晃着,好像随时都能坍塌出现裂缝。听到这声响,典韦木然的脸色终于是有了生气,,如释负重般轻吐一口气。 等等等,居然等到了这般大的动静出来,众人是吓得脸上失色。有人上前将耳伏在地面,仔细一听,立即是大惊失色:“无数骑兵!无数骑兵正往我这边赶来,不时便至!快灭火,快灭火!” 众人跳起来,就要上前踢灭火堆。 “干什么!滚开!” 典韦往前一站,说道:“你们以为现在踢开这些就能让贼兵发现不了吗?让开让开!都站着别动!”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帛。白色的锦帛打开在手掌,典韦扫视了一眼,还好,上面没有染上血迹!他将锦帛拿在手里,往旁边伸出的一根枯树树杈上系好,方才转过身来,看着众人痴呆的眼神,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找个藏身的地方躲起来,难道是准备等着贼兵冲过来咱们让他砍啊?” 这些人也不知道典韦现在玩的是什么花样,也没有功夫去想,听到典韦催促,方才跟着典韦望着前方黑林子里走去。 “轰轰轰!” 典韦带着众人在林子里刚刚藏好,那从东边来的铁骑突然就近了。 “停!” 火堆还在腾腾的烧着,但火光明显小了下来,柴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在这个黑漆漆的羊肠小道上,突然有这么一支火堆拦住了去路,且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怎么说这个气氛是太过的诡异了。 离了火堆尚且还有数丈之远,张济突然勒马,一声令下,停止了前进。张济在马背上扫视一眼左右,确认没有人,方才手左右一挥,让两边士兵进入山林,他则带着其他人马缓缓向着火堆逼近。 悉悉索索的声响离得典韦等人的藏身之处渐渐近来,众人不免内心惴惴!手上摸着家伙,手心里却出着汗。幸好,他们藏身之处离得比较远,且较为隐秘,但若是他们扩大范围的搜寻,只怕难免会被他们找到,到时避免不了将有一战。 放火烧偃师粮仓被大兵围住,本来那条性命早该丢在偃师城下了,亏得典韦将他们救了回来。所以,就算此时因为典韦的固执而害得大家此身犯险,他们却并没有一人会有怨言。 战斗,已做好了准备! 典韦,他是两目撑着,完全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更没有将眼前的危险放在眼里。他,那一对撑着的双眼却是紧紧的盯着火堆旁边的张济在看。张济仍是立身马背之上,缓缓控马逼近了火堆。他骑着马,此时也已经绕着火堆看了两圈,眼睛没有离开过火堆中心。从火堆的灰烬来看,应该是烧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且添加的次数不过三次。以此判断,这火堆要在第三次添加柴薪后仍能不熄灭,最起码是半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说,这伙人就算走了,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只是,他们走了,为什么不踢灭火堆,难道就不怕留下痕迹? “哼!他们这么做,莫非是故意为之?” 张济有点猜不透了。今晚所遇上的事,本来也没有一件是正常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都不敢轻易下定论断了。正是他犹疑时,那方有一士兵跑了过来,手捧一方锦帛,交到张济手上:“将军,是那边发现的!” “嗯?” 张济狐疑的看了一眼,伸手接过锦帛,将其展开。只见那方白色锦帛上,有密密麻麻的墨迹,写着些字,是陈诺给他的亲兵手书。 渤海太守领武功中郎将凉州武威陈诺敬拜张济将军足下: 昔日京县城外与将军匆匆一别,得睹将军风采,鄙人幸甚!今忽闻将军自陈留提骑千数,夜以继日往我洛阳而来,不知何故?是欲与故人会猎于城郊邪?如是,则不劳远走矣! 想将军目下既已过偃师而不入,是必为我他军所累,心有不忿,欲杀之而后快,将军之心我诚能谅之。但念故人之情,鄙人在此不得不多说两句,将军此来,可知我他军之何往?若因将军弃偃师而走,侥幸让我孤军深入将军之后,将军得无归乎?将军当慎之! 诚然,鄙人之所言将军你也未必肯听,但若将军要来,鄙人当扫榻而迎。今念将军远来劳顿,鄙人特领三军至尸乡以恭候将军之大驾。来与不来,鄙人故在,将军且自斟酌…… “哼!” 张济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两遍,方才将锦帛狠狠的捏入手心里,额头上青筋直绷。不难从陈诺的话里知道,他陈诺是承认他戏弄了他,并且派了一支人马将他引得东奔西跑。而且,他还向他坦言,他已经料到他接下来的行动,所以早在尸乡‘恭候’他的大驾。但同时警告他,他若来。但必须想好后果。这后果,自然是那支已经消失的数千人马。若他来,而这支人马突然抄了他后。那么,也就得不偿失了。 陈诺的话说得直白,好像有点推诚布公的味道了。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张济感到不安,感到疑惑。 他,陈诺有这么好心?! “将军,眼下当如何?” 是啊,眼下当如何,张济一时犹豫不决。 张济犹豫不决,其实,远处盯着他‘进一步行动’的典韦,内心其实也是紧张得不行。这一步的成败,关键就要看张济接下来做何选择了! 第四七章:张济所虑 “典君,让你挑的人可都挑好了?嗯,很好,这里是我早前准备的一封手书,是给张济将军的。你带上,到时候你需如此如此……” “是!韦记住了!” 典韦伸出双手,等待着陈诺将手书交到他手中。 然而,等了许久,一直没有动静。典韦举目去看陈诺,却见陈诺幽幽一叹,说道:“在信中,我已明确的告诉张济将军我在尸乡等他,并且还告诉他那支袭扰他的人马,也会随时准备动手。只要他一离开偃师,那么偃师将随时遇到危险……” “……” 典韦微微一愣,将手缩回,皱眉道:“主公这是何意?主公不是告诉韦,放火烧偃师粮仓只在其次,其实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一步步吸引张济,将他引到主公这边来吗?可主公你若是让韦将这封信交到张济手上,张济看后只怕胆子都吓没好,还如何乖乖的过来?这样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如其这样,还不如不将这封书信交出,岂不更好?” “不然!”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到那时,张济虽然是一时脑袋发热不惜一切的追上来,可他一旦距离尸乡近了,等看到尸乡的地形,再联系起潘璋这支疑兵的去向,也势必冷静下来,从而缓缓退去,到那时才叫正在的前功尽弃。而我呢,如其让他有冷静下来思考的机会,倒还不如先提醒提醒他,免得他到时犯糊涂。” 典韦听后,一个头两个大,抓破脑袋也想不通陈诺话里的意思,只怕敌人没有糊涂他倒是先糊涂起来了。 “可若是他为了贪图便宜,非要孤军深入,根本就没有想起来呢?而主公你这么提醒他,岂不是正好便宜了他?”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这点也有可能。可行军打仗之际若是指望他人犯糊涂,那这个决策者也必然比敌人更加糊涂,还何谈取胜?而我,将我自己真实的目的全数告诉他,就是要让他更加迷糊。想我与他乃敌我关系,我说得再有利于他,他焉能轻易听之任之?只要他心有疑惑,则必糊涂办事,也就着了我的道儿。我说得这么清楚了,典君你可明白了?” “呜……” 典韦摇着脑袋,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陈诺,生怕陈诺恨铁不成钢就要打他。 陈诺一笑,瞪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动手,只是说道:“有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你越是将道理讲明,把问题说透,越是能迷惑住敌人,让敌人无从猜测。用在兵法上,就是简单四个字。” “哪四个字?” “兵不厌诈!” …… 兵不厌诈!典韦揣了陈诺的手书,按照陈诺的意思去做了。如今,在看到张济看到书信后,居然不是马上就走,而是脸上疑色重重,他心里,也不由暗暗佩服起主公陈诺来。 看来,这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还当真是管用啊! 典韦一面臆想着,心口却是砰砰的跳着,手心抓了一把汗,不管主公此计多么高明,就要看他是否真的乖乖钻入这个圈套。 张济,看着陈诺留给他的手书,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些从后而来的部下们,亦是用疑惑的神色交流着,看着他们的将军。 “陈诺说他在尸乡等他,可是真?” “陈诺说我这一走,那支隐藏了的人马可能会随时袭扰我后,可是真?” “若是人马向后,不再去追,倒是稳扎稳打,可以回偃师城歇下。” “可我若是这么做了,那么对于陈诺来说,他的好处又在哪里呢?他断然不会傻到去替敌人考虑害处,而不替自己着想,傻子也不会这么做!” “那么,这个傻子他的目的何在呢?” “偃师?对,当然是偃师!” “想他陈诺烧我偃师粮草,自然是事先预料到我军此来必据偃师而断他与阳城周昂所部的会合。而他只要烧我此处粮草,那么我大军想要继续呆在这里,也必从他处调运,是拉长我军补给路线。如此一来,对于他陈诺来说则有可趁之机。” “而他为了确保顺利完成任务,不惜派出左右臂膀,以求一击得胜。当然,他心里自然清楚,想要烧我粮草也没有那般容易,是必遭到我大军的追击。为此,他为了甩脱我大军,让他臂膀能够顺利逃脱,故而布此疑兵,就是想要吓阻我大军!” “可……” “如果这件事情就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的话,好像又有点小题大做了!想他为了让我放弃追击,还刻意安排一支数千的骑兵兵临偃师,似乎没有这么个必要啊!可,若他不是呢?” “若不是,自然正如陈诺所‘坦言’的那样,是准备绕袭我偃师了!不过,若他真的想这么做,他白天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何必要兜上这么一个大圈子来绕袭我军之后呢?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果真这么做了,只要我这边速战速决,也必有时间回救。到时他不但不能如愿,且正好着了我军的前后夹击,岂不快哉?” 张济思虑至此,轻吐一口气。 望着幽森的密林,他突然又害怕起来。 尸乡,前方就是尸乡,陈诺说他在那里恭候他。他先前追击时没有考虑前方就是尸乡,现在冷静下来,有点后怕了。 尸乡的地形他比谁都熟悉,那边地势险要,容易隐藏兵马,若是陈诺当真在那里,那他此去,以疲惫之军,岂不是正着了陈诺的道儿? “咝!” 张济倒吸一口气,眉头蹙起,左右顾盼,一时真正的是犹豫不决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骑马绕了过来,向张济禀报:“将军!受我军监视的洛阳城外的陈诺所部,突然在阳渠水附近消失!” “什么?” 在出战前,张济当然已经悄悄派遣了探子对陈诺所部进行了严密的监控,没想到居然在黑夜下被他们给跟丢了,如何不让张济心惊?但探马接着又说:“不过,在洛阳南向突然出现了一支不明人马,正往西南赶去。” “嗯?” 张济微微一愣,洛阳附近除了有陈诺一支人马突然空降外,似乎没有其他人马活动,怎么会突然又出现一支人马?莫非…… “可探清楚,贼人有多少?” “这个……” 探马摇了摇头:“天色实在太黑了,属下实在无法断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不过应该不下千数!” “千数?西南方向?” 张济眼睛一转,立即让人捧来行军地图,在地图上仔细看了两眼,西南向,眼睛落在了‘伊阙关’上。 没有定格。再行,不知觉的绕着,绕着,看到了‘阳城’。 阳城! 虽然伊阙关与阳城之间不在一个点上,若是从伊阙关出发往南,再东行,虽然路途漫长,连绵的都是山路,但最终亦能顺利抵达。且,若走此路,却是能够很好的避过大队人马的阻击。 “笃笃笃!” 张济眼睛转动着,嘴里嘟囔道:“陈诺人马突然消失在阳渠水,而西南方向,突然又出现了这么一支至少千人的部队……而伊阙关与阳城之间亦可绕行,且省事不少……这一连串的点,到底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难道那支消失的部队正是陈诺所部!而他,而他正是准备从伊阙关逃走?!” 张济思虑至此,脑袋嗡的一响,眼睛跟着亮起。 这,也极是有可能的啊! 可否这样设想: 其实,他陈诺的目的自始至终都不是走偃师与阳城周昂会合,而是伊阙关呢?如果是这样,那么那支数千人的骑兵,还有偃师城烧粮等一系列举措,也就很好解释了。陈诺让这支从张杨手里借来的人马在偃师城周围乱转,就是要拖垮拖累他,同时为了增加可信度,又故意派出一支小股人马火烧偃师粮仓,又在半路留下书信,故布迷藏,一切的一切,却原来都是为了迷惑他! 而他陈诺,先走阳渠水做出要跟他决战的姿态,迷惑那些他安排在洛阳的探子,而他则暗地里借着夜色的掩护,突然又折而西南向,准备来个瞒天过海之计,将他们骗过去。等到他们醒悟过来,那一切也就晚了!而那些与他玩‘捉迷藏’的骑兵,陈诺自然不用担心,因为这支骑兵在办完这些事情后,压根儿就没有必要再跟陈诺见面,直接可以回河内去向张杨复命了! “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 张济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识破了陈诺的诡计呢,还是该痛心自己被陈诺坑的好惨。他鼻子轻轻一哼,嘴角上翘,笑道:“陈诺啊陈诺,你想跟本将军玩这些把戏还嫩了些!哼!你步兵我骑兵,你就算此刻到了洛阳西南,距离伊阙关也尚远,我现在来追尚且不急。” “唰!”张济将地图一丢,手按剑柄,目视着黑漆漆的前方,与旁边那个捡拾地图的亲卫说道:“传令下去,让不用再搜了,都给本将军回来!” “是!” 亲卫将地图重新包裹收起,方才向着左右传下张济的命令。 那些在两边密林里搜索的骑兵,在听到这声命令后,也立即停止了行动,向着道路中间聚来。 “呼!” 若是再继续搜索下去,只怕典韦等人就要暴露行藏了,不过还好,被张济亲口叫住了。他们暗暗抹了一把汗,轻轻喘了一口气。那典韦,紧张则紧张尔,不过是为张济而紧张。张济接下来会怎么做,他尚不知道,但最后跑过来的那个骑兵,从那骑兵口里所说出的话,他还是听到的。主公陈诺突然消失在阳渠水,那当然是为了摆脱贼人的耳目,可突然又出现在洛阳的西南向,他却是不知道的。如果是真的,那么主公陈诺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一声呢?是为了‘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 典韦不敢这样想,他只知道,就算主公这么做了,那也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 ………… “血!将军,这里有好多的血!” 等到林子里的骑兵都出来了,张济也已经打定了注意,正欲命令三军上路,不想这声惊呼打断了他司号的口型。张济瞪视了那人一眼,叫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贼人能从偃师城逃回来,难道能一点事情也没有?受点伤流点血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看你一副什么表情!” “不是,这血……” 那发现大股血迹的骑兵手指着地上,眼睛随着那滩血迹往前去。再去,举目看向斜前方黑暗的林子…… …… “遭了!” 千算万算,典韦逃进林子时,完全没有想到纵然是将屁股包裹得好好的,但血仍是流了一地,且可能会因此让对方循着血迹找过来。这骑兵无意间的一个抬头,一个目光闪烁,迎上黑暗处典韦的目光,典韦如触电一般,感觉到心脏跳动得十分的厉害了。 那个骑兵当然不会看见藏在黑暗处的典韦,但他只要一口说破,怕是踪迹也就要因此败露了。 …… “咝!” 有人动了,带出了些许的声响。这声动静虽然不大,但足以让躲藏于黑暗里的这些人听来有如惊雷,使之颤栗。 “不想死就别动!” 典韦立即伸手拉住那个愚蠢妄动的家伙,那家伙脸上的细汗滚出,口里热气噗噗的喘了出来,打在典韦脸上一阵灼热。典韦伸出的手,明显能赶到人手心的颤抖。 ………… “好了!住口!三军听令,与我继续追击!” 张济急迫要去拦击陈诺,自然没有心思理会什么血不血的,也不让继续听那人说下去。呛啷一声,他拔出刀来,刀指前方,喝令三军继续向前。当然,为了军心稳定,他自不好将此去真实的目的说出来。 “叉!”刀回鞘,张济带路,三千骑立即如风一般的往前卷去。可惜,此时走的是小路,已经不能再折回去了,若是选择走大路,那可就要快多了!张济心里一阵嘀咕,扯紧了手中的缰绳,打马狂喝:“驾驾驾!” 伊阙关,我来了。 陈诺,我来了! 他此时也似乎忘了,他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追击典韦,为了斩断陈诺的这只臂膀,但当猜测到陈诺的‘真实’目的后,能不能追到典韦反而只是在其次了。他现在,一心想要拦在陈诺之前,将伊阙关的去路堵住。那样,陈诺也就别无选择,只能跟他一战了! 这一战,务必要一击必胜! 张济兴奋着,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甚至忘记了他们正走向那个叫‘尸乡’的地方。他正领着这支三千的人马,正一步步,一步步的向着‘尸乡’踏进。那里,有陈诺正在‘恭迎’着他。 尸乡,地势险要,易藏兵马,而且,极其不利于骑兵发挥。可以说,这里是步兵活跃的天堂,骑兵的地狱! 可是他现在忘了。 甚至,他也忘了,他可以兴奋着继续追赶而不知疲惫,可是他身后呢?三千人马,极其疲惫的三千人马,已经行走在马背上两个晚上一个白天了,且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还是饥饿着肚子,就算拉过去,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有人愤怒,有人不甘,但更多也只能是认命! 三千人马,在领军将军张济的带领下,如烟云一般,朝着黑暗的前方席卷而去,绝不回头! ………… “嘘!” 每个人如泡了一回冷水澡,不但汗流全身,亦是身体虚脱,从未有这么紧张过。 而典韦,除了紧张,则是刺激。 “主公成功了!主公成功了!贼人终于是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去了。” 典韦庆幸着,激动着,此时的喜悦跟谁人说呢?陈诺不在,不然当真要摆开席面,陪陈诺大喝三天三夜。壮哉!壮哉!真他们是过瘾啊。由主公陈诺出谋,他来实施,配合得如此亲密无间,且让敌人从容钻进了圈套,有什么比这能让典韦更加开心幸福的事情呢!这种畅快的感觉,其实比起战场杀敌来也是不遑多让啊! 哈哈哈哈!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兵不厌诈!嘿嘿嘿,我终于明白啦!” 典韦搓着手,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他人。 “典将军,刚才他们好像说主公突然去了西南向,并没有在前面等着我们,这是真的吗?难道主公他是要丢下我们吗?” 有那些精明的开始回味起先前张济的胡言乱语了,典韦听他们一说,心里大惊,赶紧喝道:“胡说八道!贼将说的话尔等怎么能轻易相信呢?再说了,就算主公他这么做了,也必是他的巧妙之策,我等焉能识之?尔等管好自己就是了,何用乱嚼舌根?” 典韦粗猛,但脾气还是很少发的,此时突然看他脸都变了色,赶紧是吐了吐舌头,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说。 “那典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典韦目视着前方,咬了咬嘴唇,说道:“按原计划,返回尸乡,与主公会合!” 第四八章:埋骨尸乡 “将军,前方就是阳渠水!” “是吗,阳渠水到了?” 陈诺张耳去听,阳渠水流动的声响如同脉搏的搏动,已然清晰可闻。“哗哗哗”,水在不停在流淌着,未曾间隙。前方黑漆漆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也唯有静下来,去听,才能听得一二。陈诺嘿然一笑,一旦过了阳渠水,那么他们今晚的目标也就不远了。他这一路走来,小心谨慎,不但没有让人打亮火把,且还故意绕行到偏僻之处行进。他也相信,他这么做绝对不是多余。 反正他们也不急着赶路,加上所部差不多都是步兵,有没有火把也是一个样。黑夜嘛,只要多呆会,等眼睛习惯了这种没有光线的光线,自然也就看得清了,也没有多大的不方便。 陈诺,立于马背之上,说道:“传令,部队暂时停止前进!让朱灵将军来见我!” “诺!” 令兵下去没有多久,那边一骑绕了上来,拱手见过礼:“不知将军找末将有何吩咐?” 陈诺看了朱灵一眼,问道:“文博不需多礼。对了,早先我让你准备的,你可曾有准备好?” 原来是这事!朱灵赶紧拱手说道:“将军放心,已按照将军吩咐,千数人马已全数点齐,随时待命!” 陈诺一点头:“那好,本将军命令你部,现在、即刻、马上,立即领着这支人马重转回去,且沿路打亮火把,动静越大越好,直奔洛阳西南向,可曾明白?” “……是!” 朱灵刚刚领了命令,又蹙眉道:“可是,将军此是何意?想贼人正从东面偃师方向而来,将军你所部人马又不多,陈兵尸乡已经很是紧张了,若此时再分兵,似乎不妥。” “嗯?文博你也这么想吗?” 陈诺就知道他会有此疑问,罢了,也就跟他说了:“这样吧,我老实告诉你,尸乡这边你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贼人不来。虽然有典君亲自出马,并带去了我的亲笔信,但我就怕张济这小子突然看到尸乡地形,又胆怯不敢前进了,势必坏了我的大事。没办法啊,为了能够取信于他,我不得不再次加重砝码,让他不得不信,或者是让他见利忘义,不再有任何犹豫。而只要他听闻洛阳西南方向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支兵马,你以为他会怎么想?对!他肯定以为我军将从伊阙关逃走,所以他也就再无顾及,一路杀奔而来。嘿嘿,到时我只需守在尸乡,给他个措手不及,任他千军万马,也必撅他个‘上.将军’!所以多出这一千人不是多,少也不是少,文博可明白?” 朱灵听陈诺如此一说,也即明白过来。 “可是……既然我这一千能够走脱,那将军何不来个将计就计,趁贼兵迷糊之际,将全数人马都往伊阙关赶去,不与贼兵相接,岂不是省得许多事么?” “……” 陈诺轻轻一叹,立即闭口。 还是老问题,伊阙关这条路线他不是没有想过,且以他三千人马多为步兵的优点,也不怕走山路绕行至阳城。但他之所以选择偃师这条路,自然是因为他在按部就班的执行着‘杀龙’大计。他怕的是这些人不来,还哪里有躲的道理? 当然,他身为主帅为了稳定军心,自然不能将这个计划一下子告诉他们,就算是朱灵等将也不行,若让他们知道他是在拿着三千人马来搅动陈留、颍川的万计西凉守军,那对于他们来说,岂不是在开玩笑?到时别说布局了,只怕未战已自胆怯了三分,还何谈驱使他们,继续着大计呢? 更何况,如果按照他这个计划行事,若他带着人马就这么走了,那么将置后方的潘璋与典韦于何地?难道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了吗?是何其之歹毒也!当然,他也明白朱灵这是无心之语,倒也谈不上‘歹毒’。 陈诺不想解释,只得缄口,不语。 而朱灵,在抬头间,突然看到陈诺眼睛里射出的那道凌厉的目光,也一下子反应过来。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的‘过失’了,实在是太过莽撞!而陈诺不接口,则是在保全他的面子。 朱灵想到这里,暗道惭愧,不再多说半个字,赶紧应诺一声,调转马头,就要下去办事。 “报!” 从后方赶来一骑马,远远落下,向陈诺叩拜道:“报!将军,洛阳城南为我军所监视的那伙村民突然消失,失去踪迹!” “消失!” 陈诺哼然一笑,他临走前刻意让典韦派人监视的红衣女子以及那些村中人,居然会在众目睽睽的监视之下消失了,这什么鬼?陈诺冷笑一声,尚未开口,又有一骑侦骑奔至,向陈诺禀报:“报!将军,洛阳西南方向突然出现一支千人部队!” “千人部队?西南方向?” 陈诺嘿然一笑,望了朱灵一眼,招手让朱灵先不要着急走,他问那侦骑:“可曾辨别清楚是某支人马?” 侦骑摇了摇头:“没有旗号!” 陈诺眼睛眯起,又问:“确定是往洛阳西南方向去了?” “是!” 听到侦骑的回答,陈诺眼睛连连转动。这可奇了怪了,这城内的村民突然消失,接着在洛阳西南方向又出现了一支千人且无旗号的部队,确实有点意思了。不过,这支部队的出现,倒是很是时候。不管他是不是要往伊阙关而去,都足以起到诱敌的作用,那么也就行了。有了这支人马的突然出现,倒是省了他再分兵行动了。 对这两个侦骑,第一个,让他继续查探,找出‘消失’的村中人。第二个,吩咐他继续跟踪那支人马,随时汇报情况。将这两个侦骑打发走,陈诺看了朱灵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朱灵知道,有这支突然出现的人马,他是不用再去了,行动也相应取消。 “走吧!” “出发!” 陈诺一声令下,大军再次开拔。 渡过阳渠水,不远处也就是尸乡郊外了。这里,绵绵数里都是险要的山势,青草埋没处,即为藏身之所。寂寂的黑夜下,窜走的人头,也终于是停了下来。他们找到了各自的绝佳地点,静候着贼人的人马入彀。 黑夜里,陈诺回望了一眼尸乡,轻叹一口气。 路过尸乡时,他能看到村庄上地基犹在,甚至还有些房屋没有完全倒塌,留下了那些昔日的痕迹。可惜的是,已经不闻犬吠,不闻鸡鸣,更别说人影了。荒野外,马行得得,不想脚下蹄铁踩到了一块枯骨,将之带起,差点将陈诺掀下马背。左右将士一见,就要拿这枯骨出气,将之大卸八块。看着这埋没于青草下被无意间带出的一堆枯骨,陈诺不忍,呵斥,并令部下挖坑埋了。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 陈诺为当时情景所触动,也一下子联想起了曹操的《蒿里行》,焉能忍心不见?在如今乱世,若连自己性命也无法保全,那也唯有落得弃尸荒野的地步了。所以,除了同情,陈诺更是在以此激励自己,不管路有多难走,既然走上了,那就决不能退缩! “将军!你听!” “轰轰轰!” 如雷般的震颤声,遥遥的传了过来,大地在晃动,抨击着人心。陈诺从‘悲悯’之中醒悟过来,抬头望去,只见东方天际,一支支绵延的火把燃烧着,如一条巨龙,望着他们这边坚定的游了过来。 来了,张济他终于是来了! 陈诺眼睛余光游弋着,望向头上的穹顶。穹顶漆黑一片,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过去,天也就会亮了。 他安排潘璋,安排典韦,用尽一切心智,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行动! “将军,贼兵距我不足三里!” “将军,两里了!” “将军,只有一里了!” “将军,贼人已经进入我军伏击圈,快到这里来了!” “将军……” “不用废话了,给老子杀!” “嚓!”陈诺佩刀拔出,漆黑的夜里,突然寒芒一闪。 …… 张济抬起头来,眼角余光惊愕的向着山道这边扫来,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胸口狂跳着,霎时间好像觉悟到了什么! “快速通过!” 再往前走一段,也许这段难走的路也就走过去了,那么任他千军万马也可轻易闯过去。可惜,陈诺没有给他机会。陈诺手中的刀芒一闪,片时间大石乱下,羽箭梭梭梭的交射,很快也就将前面的山道给堵住了。 大军乱了,张济愤怒了,胆颤了。 阴谋,这是阴谋! 他不相信陈诺会在尸乡‘恭迎’他,所以他来了。然而,当他认为不可能时,陈诺确实是在这里等他。所以,要硬是塞给他一个‘阴谋’罪,又未免是冤枉了他。可若不是他这么一说,又怎会让他坚信陈诺不安好心,从而心理逆反,偏偏要来亲自证实呢?而且,那说好的伊阙关呢?为什么陈诺没有走伊阙关,却把人马都摆在了这里? 噗,一篷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冰冷滑腻。 他突然仰起头来,哈哈一声大笑。原来,陈诺,是他太过小看了他!没有什么伊阙关,那是陈诺在故布疑兵,故意让他放心追来。也没有什么‘恭候’之说,那简直是个笑话,因为从来待客之道绝不是陈诺这样做的!陈诺,这个恶魔,在将我三千骑兵耍弄了一圈后,继续‘诱敌深入’,让我片刻得不到休息,就是要把我引到这里来,然后一口气将我吞了! 尸乡!当真是个好地方!难道是我张济埋尸之乡? 张济挥着刀子,怒不可遏的狂砍着,击打那些流窜的飞矢。在几番冲刺下来,知道前面的道路已经不可能冲过去了,张济只好命令人马往回折退。但这狭窄的地方,如何容得下转身的余地,很快,骑兵乱做一堆。这些骑兵本来就是身体疲惫、饥饿,又突然遇到伏兵,早已是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也只是拼命的躲逃着,却限于艰难的处境,一时无法逃窜。 惨呼声连连,火把丢了一地,马嘶人昂,山下面无异于人间地狱。 看着人马一个个倒下去,张济也是疯了,前进不得,后退不及,他也只能是指挥人马往着斜刺里冲去。尸乡虽然险峻,但碍于多为平原地带,山势本来不高,且还有许多缓冲地带,张济带着人马这一杀上,上面的也不便继续窝着,纷纷拔刀挥枪,迎着张济的人马杀了上去。 黎明前的黑夜本来就不长,天色应约渐渐放亮了。 山道两旁,尸体堆积如山,不论是马尸还是人骸。清晨凉风袭袭吹来,不闻清新,方圆十数里,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这种气息能让人闻之作呕,也能令人闻之振奋。 朱灵长枪一出,有如游蛇一般直奔张济而来。 张济浑身浴血,手上的大刀砍缺了,摘取鞍旁放着的那支铁枪,呼啦展开,片刻挑杀了身旁四五个小兵。身处沙场之上,张济也已经浑然忘了疲惫,饥渴,却是一心的杀敌,头都未曾抬过。猛然间,只闻耳畔风声乍起,直奔面门,来势霸道凌厉。张济手中铁枪不曾停歇,枪.刺一人,起手处,接着将其往前横扫。当!啪!堪堪将来枪打歪! 本以为,他这枪出,对方也必被其浑厚的力道给震走,不敢再轻易冒犯。殊不知,对手在惊愕片刻后,并没有放弃,接着又跟着手起一枪。噗!一枪当胸命中!张济或者是因为流血过多,人也迟钝了,居然没有算到他一枪之后还有一枪。 “哼!” 张济抬起头来,虎目怒视着眼前这人,手中长枪同时如风乱舞,狂砸过去。 张济满脸是血,几乎看不到眼睛了,但从他喉咙里唤出的怒气,还有他‘血色’后面射出的那道凌厉的目光,让朱灵片刻感受到张济这家伙的霸道之处了。这个血人,没想到在中了他一枪后,反而看起来更加的不可一世起来。眼看对方一枪狂砸而来,朱灵不敢大意,虎吼一声,仓促迎击。但没有坚持住十个回合,便被张济一枪啪的挑中,大腿上着了他一枪。 “嗯!” 朱灵闷哼一声,低头去看,大腿上血流如注,显然是伤得不轻。他暴跳如雷,怒不可遏。他自诩身手了得,除了一个典韦,轻易不把他人放在眼里。而如今,他居然会被此人给伤了,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顿时是雷吼连连,举枪狂砸。 枪王张绣好歹是张济的侄儿,张济手中一杆枪自然也不弱,只他一夜奔袭下来,此时又是劳累过度,身体吃不消,某些反应能力也就落后了,片刻间就被朱灵杀得有点仓促不暇了。那朱灵,一旦火起,也根本不顾其他,一路狂杀下来,把个张济杀得气喘吁吁,光在他手上就落了好几处枪伤。张济恼怒着,却奈何不了朱灵,且处处落了下风,眼看再打下去只怕性命就要丢在这里了,心里自然是慌了下来。 而他身边,先还不觉得,这时,恍然看见,已经倒下去一大片了,此刻还能喘气的没有几个了。 张济大骇,难道今天就要将小命丢在这里了? “去你的!” 张济虚晃一枪,摆脱朱灵,提着马,呼喝一声,带着众人往后便去。那朱灵突然失去了对手,自然心里不甘,也不管其他,拍着马将身来追。只他跑得太猛了,后面跟不上,而张济身后的亲卫在眼见情况紧急之下,也不得不赶紧兜转马头,往后拦住了朱灵,使得张济从容脱身。那张济再也不敢逗留,带着余下的人马拼命往偃师方向赶去。 张济人马虽然损失过半,但他所部毕竟都是骑兵,跑起路来也很容易。而从后追上来的朱灵等人,就算想要追,也已是慢了半拍。眼看着张济就要逃远,朱灵是扯马狂奔,一路挥枪大骂着张济小子。张济自不理他,逃命要紧了,不管今天损失若何,先回了偃师再说。他俯身马背之上,转头去看身后,身后,留下了一地的死尸。这一战,可谓是损失惨重。 他轻叹一声,闭上眼,没奈何,先走吧。 张济调过头来,正欲拍马向前,不想,前方密林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之声。这声响,如催命鼓一般,差点让张济吓得栽下马背:“快走!” “贼将哪里去,潘璋来也!” 潘璋的突然出现,让张济惊悸不已,心里大骇:“这,这难道就是昨天消失的那伙人马?陈诺,果然是诚不我欺也,他们终于是在我走之后出现在了我的后方了!”张济苦笑一声,没奈何了,到此境地硬着头皮也只能是拼命冲杀了!不过,这些人好像并没有传说中的数千人啊,怎么杀来杀去也不过区区数百!这,又是怎么回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道陈诺这次才是真的‘骗’了我? 远方,潘璋人马及时的出现让陈诺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他心里狐疑着,潘璋从远路都赶了过来,典韦应该比他们先到才是。可典韦呢?典韦一行人怎么还没有出现呢? 第四九章:愤怒的拳头 “将军,你看!” 典韦一行人火烧偃师粮草,接着又奉命设计将书信交到张济手中,眼看张济中了计,一行三千骑往前去了没了踪影,他们方才从黑暗的密林里走了出来。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不可闻,典韦如释负重,心里畅快莫名。他拍拍手,想要找两支火把引路,只是转身一看,傻眼了。先前燃着的那堆篝火已然被铁蹄所过踏为碎片,星火散落一地,差不多都已熄灭了。典韦正无可奈何时,倒是旁边有一人捡起一根粗枝,迎风舞动,重新将火燃了起来。 火光再次出现,照亮了众人,那旁人之人也就赶紧弄了几根干柴,将火接上,免得半途烧没了。这一行人借着这些传递的火光,沿着小道继续前进。只是,在此之前,典韦也已经问过向导,知道这小道的旁边还有一条山路,从此地到尸乡的路程倒是省了一半,相信就算是张济等人骑马,他们也相差不了多久就能赶到。 只是这条山路说起来简单,找起来可着实不易,找了许久,典韦等人才总算是摸到了路径。他们一行往里走去,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前人开的路还在,只是七拐八拐,就是看不到头,众人心里也慌了,不会是走错路了吧?典韦当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状况,本来寻找山路就是想尽快赶到尸乡与主公陈诺会合的,要是真如他们所说的走错了路,那可就麻烦了。 正是典韦等烦闷的时候,有人看到,那漆黑幽静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支支火光,且多得如星星闪烁。那人赶紧喊了出声,也把典韦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呼!” 紧张,空气遽然凝固。 典韦看到,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这些星星之火里不难判断,来的人绝不下于三五十之数,且可能更多。这本来没有什么,可以看成是山里猎户。只是,猎户狩猎,哪里有这么多人全体出动的道理?且看他们是火把高举,只怕人没到野兽也早已跑没了。若非猎户,那么他们何以出现在此? 他们刚刚从张济的眼皮子底下逃生,此时又突然遭遇这么一群不明来历者,心里自然不免惶惶起来。 而观着架势,这火光是有往这边跑来的势头啊! “救~命!” 这救命声好像是被山谷所断,先是细不可闻,而一旦走过山谷,声音接着一荡,立即清晰的传入他们每个人的耳朵里面。典韦先前看到火光尚远,准备趁这伙不明人追上来之前熄灭火把,然后借着黑色掩护,从容走脱。可这声‘救命’突然来得这么仓促,这么急,分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则不远了,此时想走已经不及了。 “救命!” 这声清晰可闻了,虽嘶哑,却是腥甜,是个女人的声音。 “将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们此时的踪迹已被这伙不明者发现,虽然不知道这伙人会如何处理,但怕就怕这伙人是官兵,那就麻烦了。所以目下想走已经是不及了,且还有人有难,焉能置之不理? 典韦回身命令:“熄灭火把,本将军断后,尔等快走!” 典韦命令下去,也根本不去理会众人,身躯如猛虎出山,循着声音方向冲了过去。黑夜下,密林里,虽然视线受到阻碍,但典韦的听力却是很好,循着声音方向,很快就冲到了声音的源头。是个单薄的女子。这个单薄的女子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典韦等人所打的火把,如汪洋中溺水的人儿所抓住的那根稻草,正拼命的迎着典韦跑来。 眼看就要近了,但随之紧紧撵在那女子身后的火把突然近了来,看到典韦的举动,立即是粗猛的大喝起来,挥动着手中的木棍,还有些明晃晃的家伙向着典韦招呼过来。虽然典韦与那女子之间相距不了多少距离,但也正是因为这么一点距离,而让她身后追上来的那些汉子如猛虎一般的拼命冲了上来,他们挥舞着火把,朝着典韦前后夹攻过来,将他二人隔断了。 “啊!” 典韦不及挽住那女子,女子早为一人所抓,拼命的往回拉。 既然与这伙不明来历者狭路相逢,不管是为了拖住这些人,好让自己的兄弟顺利逃走也好,还是为了救出这个女子,典韦既然已经出手,自然没有再退的道理。这些人既然不问清楚就对他动手动脚,那么他也不客气了。哗啦一声,他操起旁边一根粗木,手臂一张,抡了个圆,噼噼啪啪就有三五人火把被打飞,棍棒被打落,哎哟哟的滚在地上。 典韦虽然是解决了眼前的几个,但奈何后面又有许多人接着扑了上来,迎着典韦就是一顿没头没脑的乱砸。别说典韦臀部负伤,就算是完好无损,但他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被这左右棍棒夹击,终于是慌了手脚。啪,手中的粗木被一顿杂乱的枪棍所折断,只剩了半截在手。典韦看了一眼手中的木棍,脸上黑气紫涨,看来他们是要逼他今晚第二次出戟了。 一对铁戟负在后背,典韦是轻易不出手的。因为,一旦出手,也必见血!本来,他与这些人无仇无怨,且看他们都非官兵打扮,有意只是教训教训他们,将良女救出也就是了。可如今看来,是不能不使出杀手锏了! “将军勿急,我等来助将军了!” 啪啪啪,从典韦身后出来八.九个黑衣人,他们舞着刀剑,成半圆形拱卫而出,片时抵住了这些不明者的攻击。典韦拼了命阻挡住这些人就是为了好让小伙伴从容逃走,如今眼见他们去而复返,怎能不生气?但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他一路带过来的,要让他们弃他不管就这么走了,又不是这些人的个性了。 “将军,救那小姑娘要紧,这边我们替将军顶着!” 差点忘了!典韦半截粗木在手,砸倒一人,从他身上踩了过去,往着前面,如猿猴一般的跳跃着。那个被他们抓走的女子,正有五六人挟持着,往后山那边死命的拖去。那女子不停的叫唤着救命,催人心魄。典韦急了,一路疯狂跳跃,迎上那些噼噼啪啪的棍棒,打在他身体上下,却浑然不觉。 吼! 有三人拦住去路,典韦一拳横扫,噗噗噗,三人立即被打趴在地,半天爬不起来。那典韦,胸前的衣襟在混乱中或被木棍或为荆棘所绞,已然碎裂出一道道凌厉的口子,他走动起来,风往胸襟里猛灌着,如有一只手在其中翻云覆雨的搅动,呼啦啦扯着。而他整个人,跳跃如猛虎,所挡着无一合而倒。那些想从旁边过来拦阻的厮杀汉,在突然面对典韦一副凶煞的神情时,早已是吓得两腿发软,没打就将路给让开了。 “不要过来!” 前面拦路的都被击退,这五六名挟持者,不得不三个两个的出动,结果都被典韦打倒在地。现在仅剩的一个也在典韦一只拳头下,吓昏了过去。“姑娘……”威胁都解决了,典韦触及女子下滑的身躯,正欲拉她起来。不想,黑夜之下没有看得仔细,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他这一脚踩空,整个身躯跟着急速的往下坠落…… …… “啊!” 典韦再次醒来,东方天际已经吐白,黑暗消失了。他摸着脑袋,眼睛一闭,恍然记起了昨晚那临空一脚的一幕。他掉下来之前,好像还连带着一位小姑娘一起坠了下去。典韦睁开眼来,慌乱的想要去寻那个女子,不想身子刚刚一动,就被一只纤细的小手给按住。 “壮士,你醒了?” 吐气如兰。典韦这才看清,此刻身处一座茅草屋内的榻上。榻下的被子很是单薄,都能贴切的感觉到身下木板拼凑得很是不用心,都咯人的慌。他想换个姿势,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俯身在塌的。在一个女人面前弓着屁股,趴在榻上,这像什么话啊?典韦惊呼一声,就要将身起来。突然,后项处一片灼热,屁股上接着挨了一巴掌,传来那女子埋怨责备的口语。 “看你这人,屁股都成这样了,还不给我老实趴着,动它作甚!” 那只拍打他屁股的小手儿,接着抹油似的在他屁股上轻轻揉.搓着,一圈,两圈…… 典韦昨晚为了行动方便,外身除了罩了一身短袍子,身下且还穿了件连裆裤。甚至为了止住屁股上的伤口,他还撕了前身衣袍,将其绑在腰.臀之间。刚才不觉得,此时被这只下手儿扶上去,臀部顿时如春风吹水,涟漪四起,梭梭梭,立即感到了一股寒气。典韦瞥眼去看,绑着臀部的衣料不见了,且后袍被人撩起,连裆裤脱去一半,两只古铜色的臀.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怪不得这么冷呢! 典韦自打记事起,就从没将屁股这么光明正大的露出来,且还是给一个陌生的女人看,如何不气?立即是两眼圆起,差点气晕过去。 “啪!” 一声雨打芭蕉,小手掌再次落下,典韦扭动的身躯被那女子另一只手按住,没好气的叫道:“你这汉子,再乱动,看我不打你!” “……” 典韦咬牙,怒目,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何曾被人今日这般如此折辱过?奈何明知是折辱,一时却有不好轻易伤她。要他杀人容易,可多半杀的都是男人,女人还是没有过。且听她这架势,分明是打他有理了。典韦不服,嚷嚷道:“姑娘,你再乱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典韦怒从心起,索性举起脸盆大的拳头来,作势要打。 “哼!别以为只有你们男人有拳头,本姑娘也有!” 那只黝黑,且有些伤口的拳头旁边,忽然又多了一只嫩白如雪,小巧玲珑的拳头。拳头靠了过来,有誓欲一决高下的架势。 两只拳头,一个这般黑,一个那般白,且都是握得紧紧的,愤怒相对,谁也不让谁,倒有点较劲的架势了。 典韦举出的那只拳头,被旁边的那只细小的拳头紧紧的挨着,缓缓的摩擦着,麻麻的,酥酥的,一种古怪的感觉直往他手臂间传来,霎时间遍及五脏,而及六腑。典韦举着的拳头,忽然颤抖起来,缩了回去。 “咦!看你是怕了我了?” 女子笑嘻嘻的收回了拳头,眼睛往典韦臀部一扫,那本来就被伤口逮及的臀部,又因为她刚才不知轻重的一巴掌给打出了红红的五指掌印,显得格外突兀。女子吐了吐舌头,好似怕他发现似的,赶紧用手搓着,想要把那条掌印搓没似的。 典韦眉头轻轻一颤,身子抖动着,趁着话能说清楚之前,赶紧问道:“姑娘,是你救了我?对了,你救我时,可还曾见到一个跟你年纪相仿的女子?” 女子小手缩回,轻咦一声,反问:“女子?什么女子,我不就是女的吗,你难道看不出来?” 她那柳叶的眉毛,小巧的嘴巴,仿佛都能说话似的,极其活泼的在典韦面前跳动起来,逼得典韦不敢直视。 “我是说,姑娘可曾看到一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女子?” 典韦脑子一时间迷糊了,只是想着昨晚那个被他连累着带下山的女子此刻是不是安全了,却全没有理会到女子话里的意思。典韦这次问得急了,女子吐着舌头,说道:“我不都说了嘛,那个女子就是我呀!你为什么不信,还要再问?哼!你可别动,我现在正为你包扎伤口呢!” 女子说着,拾起一块布片,沾了些水,回头看了典韦一眼,见典韦没有反对,她也就放下心来。她举起手中这块沾水的布片,照着典韦的臀部,轻轻的,轻轻的按捺下去,为典韦擦洗着伤口。 “嗯!” 虽然女子小手行动起来很是轻柔了,但毕竟血肉连心,一旦不小心被她碰触到伤口,典韦仍是忍也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头额上汗珠连连。 女子停下手来,仔细看了典韦一眼,说道:“现在知道疼啦,早知道现在会这样,当初又何必乱来呢?” “什么?” 典韦听不懂她说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女子举了个托盘过来,往他面前伸来。典韦不及再问,鼻子里传来一股血腥,瞥眼看向她手中粗糙的盘子,却只见盘内放了一块带血的肉。据目测,这块肉少说也有个一二两的样子。典韦看到这块血淋淋的肉块,眼睛没有退缩,肚子里倒是咕咕的叫了起来。这也难怪,他食量大,此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肚子早饿了,看到盘中肉,喉咙里不觉的跟着生津。 “你这莽汉子,别告诉我你是饿了?想吃了它?” “……如果姑娘你不介意的话,我想……” “我不介意。” 不介意就好,典韦连忙伸出手来,将那块肉抓到了嘴边。别说是如今乱世了,就是在家乡,他常常是山中射杀猛禽,下山饿了,来不及烧烤烹饪,就将活物生吞活剥了。对于这种生吞的感觉,他反正已经很是熟门熟路了,也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你屁股上掉下的肉,你还……还吃呀!” 小姑娘是吞了吞口水,艰难的把接下来的三个字也给说完整了。 “既然是我身上掉下的肉,那更要吃了。父精.母血,焉能弃之!” 典韦一口吞下,嘴角边还带着血。现在想来,昨晚从城上那一跌,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这伤口很可能是被城下的铁蒺藜之类给弄伤的,后又加上没有处理得及时,以至这块肉连皮掉落,也难怪,他昨晚臀部会流了那么多的血。不过,思及偃师城放火之事,他也徒然想起主公陈诺来。 “不好!” 典韦匆忙起身,也不管伤口有没有处理好,立即是跳下榻来,端起连裆裤,扯好衣襟,抓起榻边放着的那对铁戟,拎起来匆匆往外就走。他一面走着,还不忘一面回头说道:“姑娘,你今日救了我,我将来定然找机会报答。若你有什么事,尽快到偃师来找我,我叫典韦!” 典韦走出茅草屋,却发现那个女子连一句话也没有回他。他轻咦一声,转过头来,只见那女子手抱着双臂,蹲下身来,眼睛看着他,一副玄玄欲泣的样子。 “这……姑娘这是为何?” “哼,你走吧!反正我家人都没了,就等着东山那伙贼人来欺负我好了!本来,我以为昨晚为壮士所救,从此也就有个依靠了。可谁知道,你这坏人跟他们也是一样,也是见死不救……啊,你走吧,你走吧,让我死了好了!啊,你干嘛,你放开我……” “姑娘,你不是说我见死不救吗?我现在带上你走,你还叫什么?” “唔……” 女子瞥眼去看,只见典韦神色匆匆,分明是为自己所迫才做出的决定,心有不甘,说道:“你不是真心,我还是死在这里好了!啊……你放我下来……” 典韦一心急着要赶到尸乡去见陈诺,哪里有功夫跟她继续啰嗦下去,抓起她身子就往肩膀上扛去。他臀部的伤是她救的,那么典韦也就欠了她一个恩情。既然她有恩于他,且又闻若弃她,她则有难,他何以忍见?没办法,看来只能是带上她了。 “将军!将军!” 突然几声叫唤,转眼就见几个黑衣人找到了这里。典韦心里大喜,叫道:“尔等来得正好,快与我去尸乡见主公!” 第五十章:吾有胡车儿 “开门!快开城门,吾乃张济将军麾下胡车儿是也!” 偃师的城门紧闭着,城上士卒如临大敌,注视着城下那伙不速人马。 这伙人马不多,也就三五十个,都是清一色的骑兵。他们的旗号也没有,无法判别是敌是友,城上的守兵也就不好轻易开城了。再说,昨儿白天被一伙不明骑兵袭扰,晚上又接待了张济一伙骑兵,对骑兵,他们已经很是感冒了。 “兔崽子,说什么都不听是吧,那好那好!快去通禀张济将军,让他来见我……不,让他屈尊来这里跟尔等好好说道说道!” 眼看着城上守兵愣是不吃他一套,说死了就是不开城门,城下的胡车儿是抓破了脑袋,急得哇哇大叫。 昨晚,他肚子不舒服,跟平县的张县令一同回了巩县。在巩县,县令倒是很客气,将早先准备好的犒赏拿了出来,任由他们胡吃海喝。等到吃饱喝足了,那巩县县令又故意将胡车儿等留下,还弄了些美人儿来侍候着,一边打探张济的消息。 在此之前,张济可是说要带领所部人马入驻巩县的,还吩咐巩县县令备足犒赏之物等候着他大军的到来。只是,临了了,张济没来,大军没有看见,却来了这两个活宝。巩县县令不明白此中原由,心有疑惑,猜疑着张济是不是还要回来。当然,这些话他不好直说,只得留下他二人,在他二人面前拐弯抹角的说了出来。“什么什么?”胡车儿只顾着喝酒,根本就没有听懂他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倒是旁边张县令听出了大概。 张县令于是告诉他,张济将军因为偃师遭到大股贼人围攻,不得不连夜赶路,故而不能入巩县县城,临时改变了策略。不过,也请巩县县令放心,想来张济将军在剿灭贼人之前,应该一直会在偃师附近行动,不会再回巩县。巩县县令最担心的就是张济还会回来,到时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粮草来供给这支军队作战,是以心一直悬着,此刻听张县令将话挑明了,也就松下了一口气。 只他,也只刚刚松下一口气,接着,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送了过来。 “传张济将军令!为配合偃师作战,令,巩县县令立即打开粮仓,将县内所有粮草连夜运往偃师,不得有误!” 张济的令兵在加急速跑之下,从偃师一路往巩县赶来,到了巩县,将张济的这个命令告诉了此地县令。 “为什么?偃师不是有粮草吗,如何让我巩县送粮给他?我不干!” 巩县县令吐着舌头,愤怒的叫屈起来。 “嚓!” 张济也知道这个条件太过苛刻了,怕巩县县令不服,故而在临走前他还特意挑选了十数个精锐之士,随同令兵一起过来。在这个乱世,武力解决一切,巩县县令虽然不隶属于张济所部,也无需听从于他的命令。但张济是西凉将军,手上有兵,这就足够了!若他不从,也可以,大不了一死。到时,张济完全可以来个反诬陷,加他一个构谋之罪,也是白死。 “县令大人,你是说,你不准备听从张将军的调遣,准备抗令不尊?” “……我……我没有……” 虽然外面的衙役被里面的动静给吸引了过来,且人数还很不少,有欲一抗的架势,但县令他可没有这么傻,更没有这个胆子想要不尊。他嗫嚅着嘴巴,手上抹着汗珠,连连说道:“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就照这么办,正好本将军也要回去,那就顺个道儿吧!” 胡车儿吃好喝好了,虽然得的是巩县县令的好处,但在‘大义’面前,那可丝毫马虎不得。 “啪!”他将酒盏一放,将身而起,往着县令跟前那么一站,巩县县令身子顿时矮下半截。再看巩县县令却是脸上煞白着,不敢支吾半句。到底还是旁边那个张县令吃人嘴短,且怀里的美人儿还是承的巩县县令的情,一时倒是不好翻脸。他眼睛转了转,伸出手来,往美人儿柔软的臀部轻轻一捏,捉弄了一番,方才将她推到一边,款款的站了起来。 张县令走到那个令兵身前,打了声哈哈,问他:“据本官所知,这偃师城许久未有经过战事,存粮当是不少,如何今晚还要急着来巩县借粮?难道是偃师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那令兵是认得胡车儿跟张县令的,先前急着传令没有注意上,此刻看他两人先后蹦了出来,方才见过礼。对于张县令所问,他也只好据实说了。那张县令等听说偃师粮草被人一把火烧了,也是倒吸一口气,没再多说。那巩县县令,眉毛一耷,看来这事情是没得商量了。 张县令抚着胡车儿肩膀,说道:“看来偃师出了状况,胡将军你是不能久在此地了,毕竟张将军的安全重要,将军你当连夜赶回偃师才是。至于粮草,将军放心,有我在后督运,想来明日正午之前也必能运抵偃师,将军请让张将军放心。” 偃师被烧,此事的确不能等闲对待,胡车儿本有保护张济的职责,不能离得张济太久。 胡车儿此时听张县令一说,在理,立即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情好办!那么,本将军就先走一步,老儿你在后督运粮草,慢来!哦,不,尽快赶来!” 胡车儿拍拍屁股,一溜烟,转身就去马厩里选了一匹好马,连夜开城出了巩县。他这一路跑来,倒是遇到了不少被跑丢的散兵,也就边走边收集,走走停停,到了偃师城下却已经聚拢了不下三五十的人马。只是这些人都是散卒,一个个且自顾不暇,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什么旗号可打,如今突然出现在偃师城下,偃师城上的守兵没有立即放箭就不错了,还哪里敢轻易放他们入城? 那城头上的守兵听胡车儿提到张济,有那么两个知道的,立即是打起哈哈,笑道:“你若是找张济将军,自可西向,何用入城?” 胡车儿一听,眉毛一蹙,叫道:“什么西向东向,你等说明白了!” 那人哈哈笑道:“西向就是西向,难道将军东西不分?” “哇呀呀!” 胡车儿是暴跳如雷,扯着马就要直闯城门。这时,那城楼上走出一人,左右让开,尽皆见礼道:“大人!”偃师县令吴选头额上抹着汗,喘息着问左右:“是什么人一早叫门?” “尔是偃师县令?快快开城,本将军乃胡车儿,要见张将军!” 胡车儿这一扯乎,上面吴选也立即听到了。吴选望了胡车儿一眼,眼里的胡车儿,以及他身后的那一点点可怜的人马,虽然皆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但他这人早已经习惯了见兵大他一级的观念,对当兵的,他是畏之如虎。此刻突然面对胡车儿,以及这些甲士,他是不答话已自先胆寒了三分。 “这位胡将军,不知你口里的张将军是哪个张将军?” “笑话!还能有几个张将军,自然是张济张将军!” “张……” 吴选头大了,昨晚临走前张济刻意吩咐他要深入居民堆里征集粮草,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正是因为这句话,他昨晚剩下的几个小时一直也就没睡过,召集掾属,研究对策,草拟征粮命令。而这一大早的,也一直都是忙着分派任务,已经是昏头转向,突然又听说城下又来了一支大兵,他是吓得赶紧赶了过来。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张济尚未回来,他的部下又赶了来。 他赶紧拱手说道:“原来胡将军找的是张将军,真是不巧啊,昨晚张将军是在我偃师城下停留过,但他实已不在我偃师城……将军勿要着急,下官是说,这张将军因为偃师粮草被烧了,早已与数个时辰前出发往西而去了,只不知为何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唔,胡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要去哪里?” 西面!洛阳方向! 胡车儿拔出佩刀,大呼道:“儿郎们,快随本将军去西面接应张将军!” 吼! 这些落下的人,得到了半夜的休息,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体力也好歹恢复了些,虽然整个人看起来仍是邋遢,但比起那些奋蹄了一夜的其他兄弟要好多了。他们在将军胡车儿的带动也,也即各自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随着胡车儿,一路望着西面赶去。 烟尘,转眼绝去。 “唔!” 吴县令抹了一把冷汗,甩袖道:“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 尸乡,光芒所照,尸横遍地! 经过昨晚的一场伏击,张济部所留下的尸体已有千数朝上。陈诺,这一场费劲心智的精心策划,也终于是小小如愿以偿了。他承认,他虽然先后派出潘璋、典韦牵了张济的鼻子,使得其部人马得不到片刻的休息,且利用了尸乡险峻的地形,将其一举囚困于此,实现了他击溃张济精锐的目的。但他同时不得不承认,张济,以及他所部的数千骑兵,的确是勇猛!想在此身心俱溃之下,他们居然还能坚持到现在,也算得是奇迹了。 倘若,没有陈诺这一系列的安排,若是将他的步兵与张济所部的骑兵正面作战,只怕他未必能够支持一个回合。 天幸!张济如今入其围中,就等着合围绞杀。 他安排的潘璋如今也回来了,恰时堵住了张济的去路。 这次作战,陈诺居中指挥,没有像以前那样冲锋在前。 如今在前冲锋的,前有潘璋,后有朱灵,还有数百的弓箭兵,以及两千多的步兵。有这些,也已经足够了。在此险峻地形下,对方的骑兵根本就捡不到丝毫的便宜,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着他所部人马射杀。 那潘璋,昨天按照陈诺的吩咐,先是在偃师城下命令所部来回走动,以树枝绑住马尾巴,借助干燥的天气,搅动沙尘。又借助城下密林的掩护,让偃师城守兵做出误判,无从猜测出他到底来了多少人马。接着,又假装做出攻城姿态,让偃师守军胆寒一阵。而待到张济带领人马过来了,他则又按照陈诺事先的吩咐,故意弃城向南,一路做出假象,好让张济误以为他们将攻打巩县。而在跑出了一阵后,又故意绕进了山里,断绝了踪迹。 当然,人马入了山里后,潘璋所部也就进入了短暂休息的状态,吃了些干粮,稍稍恢复了些许的体力。而等到天一亮,则又悄悄穿过偃师,一路直奔尸乡来与陈诺所部会合。他这一路奔来,刚好掐住了时间,将张济的退路堵了个严实。 那张济,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利用马匹之利,就要率领人马往偃师方向逃窜。只是,斜刺里杀出来潘璋这一伙,倒是把张济吓了一跳。不过,所谓困兽犹斗,在面临如此大敌之前,张济的斗志也被挑了上来,他咬着牙,手中铁枪耍出,一路径奔潘璋面门。潘璋非是吃素的,休息了半夜,浑身的力气回来了,嚓的,一口大刀拔出,往张济这边直剁而来。 呛! 张济一枪被其击退,他闷哼一声,只觉虎口处都脱了皮。好大的力气!张济不敢托大,端着枪,重又抖擞起精神,与潘璋酣战一团。张济身后的人马此时也渐渐杀了过来,只是被陈诺所部的骑兵和步兵前后夹击,分作了数股。这些被隔断的人马,纵然是浑身力气,当真是有力无处使,加上地形不利,马背上转不开身,兵刃还未砍开,就被马下面三五长枪一举,戳成了马蜂窝。 潘璋凭的一股蛮力气,砍得张济连连吃亏,只是一旦战久,潘璋在巧妙老辣的张济枪下,还是着了道儿。嚓!肩甲被张济一枪挑中,立即破了一道口子。潘璋闷哼一声,不做理会,接着举刀直劈。擦擦擦!刀如重山,一刀刀泰山压顶。面对潘璋狂澜的攻势,张济倒是没有退却,迎刀直上。毕竟潘璋肩膀上着了伤,且还是使刀的右手,连带着他使出的力气也弱了三分,砍下的力道自然没有到达预料的效果。 潘璋缠住张济厮杀,后面朱灵也已经冲了过来,也已看出潘璋占不了张济的便宜,怕张济跑了,赶紧是再催战马,努力向前。 他一枪奋挑一骑,虎吼一声,噼噼啪啪,厮杀了上来。那张济身后的亲卫面对朱灵疯狂的攻势,皆都是吓了一跳,随即相互看了一眼:“杀呀!”左右骑,全都往朱灵这边招呼过来,拼命的抵挡着朱灵的到来。朱灵奋力厮杀,胯下又有好马,片刻不停的前进,早将身后的其他人马甩了下去,此时独骑冲上,被这些枪骑拦住,却是轻易脱身不得。 朱灵这边被张济的亲卫纠缠着,而潘璋虽然力斗张济却是一时间无法占据上风,眼看形势僵持下来,双方都陷入了死斗。张济重喘着气,若再继续纠缠下去,等到身后陈诺人马全都赶上来,只怕想要再跑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酣战中,张济只觉着脑袋晕转,耳朵乱鸣,甚至无法感受到左右的厮杀和惨呼声。突然间,他那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意念消失了,只觉得万念俱灰。 难道,今日我张济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将军勿惊,车儿来也!” “胡车儿?” 张济以为自己听错了,恍然间,胡车儿没有看到,倒是胸腹一颤,传来一阵剧痛。张济瞪起眼来,只见一把刀直砍了上来,一篷鲜血呼啦的洒了出去。潘璋这一刀砍得老辣,但却很迟缓,如果张济不是分心,也断然不会为他一击得中。只是可惜的是,张济他分心了。但张济中了这刀后,却自认为感觉良好,因为,他真的看见胡车儿来了! “将军!” 胡车儿带着一支只有三五十人的骑兵队伍就敢往潘璋阵后冲来,且眨眼间刺破了潘璋的骑兵防线,径直杀入。胡车儿看到张济,腾腾腾,拍着战马,一股脑儿的直闯,当真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将军!” 胡车儿冲到张济面前,拎着一口血淋淋的刀子,大叫道:“将军且走,车儿断后!” “好!吾有胡车儿,放心!” 张济捧着被刀划开的胸腹,扯着马,带着亲卫团往斜刺里冲去。那潘璋看见,气得直跳,扯马就要前来阻拦张济,却被胡车儿迎上,对着他大叫:“厮想伤我家将军,先过某这一关吧!”他手中一口长刀挥出,如风吹落叶,当啷一声,往潘璋头上砸去。 呼! 潘璋先还没有将胡车儿还在眼里,转眼一刀被他砸得虎口出血,他是脸上一白,知道这家伙非同一般,不好对付。他阻挡不了张济,只好回头去唤朱灵:“朱将军,截住张济,不要让这厮跑了!” 吼! 朱灵摆脱众骑兵阻挠,就要从胡车儿身边窜过去,没想到,胡车儿一刀落下,突然如猛虎下山,咆哮而至。 “你也给老子留下吧!” 胡车儿,以不可一世的口吻,向着朱灵咆哮。同时,将企图趁着机会上前的潘璋亦一并截了下来。霎时间,胡车儿一口长刀,独对朱灵、潘璋的一枪、一刀! 第五一章:非人典韦 “将军,你没事吧?” 那些紧跟张济杀出重围的亲卫们,看到张济马速突然缓了下来,且身躯摇晃,分明像是要随时栽下马背来,他们不敢大意,赶紧扯马追了上去,紧紧团结在张济身边。 “我没事!走!” 张济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前那被潘璋划开的血口子,一只手扯紧马缰,脚下不停踢着马腹,嘴上咬着牙关,任着额头上汗珠滚滚,仍是不愿将自己受伤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将军你流血了!” “住口!” 虽然后面有胡车儿和其他人马抵挡着,但他们逃出险地也并没有多远,要是胡车儿他们不支,贼人则很可能转眼追上来,张济当然不敢耽搁。他扯动着马缰,猛踢着马腹,往前奋进。为了不让部下感到惶恐无助,他又一面低下声来,说道:“本将军真的没有事,不过一点小伤,死不了人的!大家且听本将军说,只要到了偃师,贼人就算过来,我们也不用怕!大家都知道,我偃师不但有高大的城墙,且城内尚有千数的驻军,完全可以闭门自守。只要等我侄儿带领后继人马赶到,何用惧怕贼人?” “是!” 偃师城墙他们是见识了,城内也的确有千数的守军,若能赶到偃师闭门而守,以待后继人马,倒是不用害怕贼兵追来,他们本来低迷的情绪,在听了张济这么一番话后,倒是跟着振奋起来。 “将军说得是,只要到了偃师,我军就什么也不怕了!” “继续上路!直奔偃师!” “嚯!” 张济在前,众亲卫拱卫在后,立即向着前方奔驰而去。只是,他们在自我安慰的同时,却忘了一件事情。先前来时三千左右的骑兵,而数个时辰后,所能紧跟他回来的已经不过二三十的人马了,且负伤者众。 这二三十骑,皆是浑身浴血,满身狼狈,虽在奔驰之中,他们的精神看起来却很是不佳。然而,就只这么一点点的人马,其中居然还有人扛着将军大纛。大纛上面,中书一个大大的‘张’字。 张—— 还能有谁!当是张济啊! 典韦,就在对面,他离得远先还没有看清,只看到大纛上的字,等到近了前来,典韦方才认出,这支队伍之中领头的那个,正是许久不见的张济!张济,去年京县城下,他典韦就曾与他遭遇过。当时张济领兵追击主公陈诺,他就是那时带着人马正式投诚陈诺的,并帮助陈诺将张济等人一击击溃的。虽然他们一别许久没有再见面了,但只需那杆旗子,外加他的身形面貌,典韦不难认出他。 只是,当时的张济尚且威风,今日的张济却是盔歪甲斜,满脸污垢,中间还夹杂着鲜血,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模样。 今日的张济,可谓狼狈至极。他一定是刚刚吃了一场败战,此时正在逃命途中。典韦,手往下压,示意身后之人勿要着急出来,他则蹲下身来,瞪视着贼人的胯下马,盯着马蹄跨动的节奏,计算着人马到来的时间。 就在先前,他典韦因为突然想起主公陈诺还在尸乡等着他,便立即动身下山,匆匆往回赶。也就在这时,那九个与他失散的黑衣人,也正好找了过来。他们眼看典韦肩扛一女,虎躯而行,皆是相顾咋舌,哑然失笑。 如果说典韦是在劫色,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他自始至终看起来都是保持那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个色.狼的觉悟。可若不这么说他,他老人家却做得实在让人看不过去,一只咸猪手不知节制的按在人家姑娘翘.臀上,这算这么回事? “将……将军,我等打发了那些贼子后,发现将军不见了,好家伙,找了数个时辰,这才幸遇将军……” “哦,这句话你们好像已经说过八遍了,这已经是第九遍了。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嘿嘿,我们想说什么,将军你难道不明白?想将军英雄救美,如今不但得了美人芳心,且还得了美人的身体,只可怜我们这些助纣为虐……哦,不,见义勇为的帮凶,却最后连口汤都没有喝着……啊,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救命!” “你不是想‘喝汤’吗,给你就是了!” 典韦拎起肩上女子,望着那说话的黑衣人砸去,黑衣人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黑,一物飞至。物体飞炫得太快,那人身子来不及后退,早为是‘物’砸中,胸口上挨了一击,一屁股跌坐在地。这一击之后,是‘物’又飞回典韦手中。 那黑衣人吓得冷汗直冒,半天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是拍了拍屁股,站起来笑道:“好险好险!看来这个‘汤’还是不要轻易喝的好,搞不好就成‘飞醋’啦!” 典韦捉着脑袋,也不懂飞醋什么意思,不过好像听主公曾经跟部下开玩笑说起过,这些人应该是学了主公的话。他不明白,吃了哑巴亏,倒是两边互相挤弄着眼睛,哈哈的坏笑着。 “啊,你要死!” 被典韦拎起又放下的那个女子,脑袋一阵晕眩,小脸红扑扑的,内心惴惴。半天了,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是这家伙突然将她反抱了起来,猛然脱手丢了出去,只很快又被他抓了回来。敢情是因为他人的一句玩笑,这个莽小子却将她当做了一颗‘人肉炸弹’,抛出又收回,实在是惊险至极。 “噗噗……” 女子喘着重气,一口口望着典韦胸口打去。就典韦那件破衣服,里面一蓬黝黑的胸毛裸露在风里,又被这一口口热气扑打着,轰然灼热。小女子脑袋仍是晕眩着,来不及多骂他两句,早望着典韦宽阔的怀里钻去,小脸在他毛茸茸的胸膛上停留着。 “噗噗……” 气息交织,小脸紧贴胸脯,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搏动而有力。从那胸臆间传来的幽幽热气,往她鼻孔里不断钻去。猛然间,她全身一凛,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男子气息,强烈而勇猛。 “啊!要死,你这混蛋多长时间没有洗过热水澡啦!” 女子琼鼻轻轻打皱,小手捶打着他的胸口。 砰砰砰,典韦只当做是在给他挠痒,未曾退却半步。 “哈哈哈!” “住口!” 典韦环视了众人一眼,方才将眼睛回扫向身前的女子,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要继续赶路!” “……啊,你又要肩扛我?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自己走路!” 典韦一只手臂伸出来有如水桶般粗细,且上面青筋乱舞,肌肉如丘壑般纵横蜿蜒,让人看之咋舌。他这一只手臂轻轻如猿探出,早已将眼前那个女子挽在怀里,只轻轻往上送去,另一只手往她臀上托着,片刻间,那个女子有如死物一般,再次回到了典韦的肩膀上,根本就没有让她抵抗的机会。 “啊!” 女子再次被他赶鸭子上架,想要挣扎已经不可能了。 典韦皱着眉头,很抱歉的说:“不行!这一路不好走,且放你走你也走不快,我……啊!” 这次,换做典韦变态的叫出了声。 “咝!” 左右人,皆把脸瞥过来,用着一只眼睛猫笑着,表示很同情。 女子一口明眸皓齿,突然张开来,望着典韦一只耳垂上狠狠的咬了下去。听到典韦这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她并没有松开牙齿,仍是咬着不放。不过,从典韦扭曲的表情里可以看出,皓齿咬到的地方,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力道了,到最后,甚至只能感到一只柔暖的小嘴唇时不时的开合着,在他耳垂上吮砸着,已经不再是咬,反而变成了某种锥心蚀骨般的温柔呢喃! 受不了了,典韦大叫。 “啪!” 他重重一巴掌下去,拍打在女子臀上,清脆如炒豆。 “松开!松开!” 众人走着走着,惊闻这声脆响,皆都是头往后看。突然看到典韦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皆都是身子机灵一抖,不敢再看了。哎,女人在他手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呀。 “以为你老实,原来你也这么坏!” 典韦这一巴掌下去,没想到那女子鼻腔里突然发出嘤咛的一声哼,较之任何甜言蜜语来得更加让人**蚀骨。且,她说这句又是什么意思?我坏?坏在哪里?你咬我不放,我打你屁股又怎么了?典韦不明白,也没有空闲的手去挠头,不然倒可以坐下来好好的想想。只是,不知为什么,被她如此作弄着,他也没有感到真正的气恼,发而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四肢百骸。这种感觉,让他说不出的难受。 就如刚见面时,他们两个一只大拳头,一只小拳头,两两相对,两两相怒,分明是气得要死,愤怒得不行,可真正一旦想要出拳,却完全被另一种神奇、酥麻的感觉代替了,使得他怒不知何起,亦不知何去。 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典韦很是讨厌。 “刷!” 他双手齐出,将这团软绵绵的尤物往地上一放,说道:“你还是自己走吧!” 盯着女子看了两眼,挠了挠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跟她之间会触碰出这种感觉,难道就因为她是女的,我是男的?这种感觉不好,嗯,今后还是远离开!“你……不要过来,我都放你走了,你还想怎样?” 典韦刷的转过身,丢下一群惊愕的人种,往前走去。 “噗……” 典韦适才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完全跟他一身的血腥气联系不上来,倒像极了邻家傻大个。 “喂!傻大个,你慢点。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你我相识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一直不问我叫什么,你难道不好奇吗?” “哦。你叫什么?还有,我叫典韦,不叫傻大个。” “苏离,我叫苏离,好听吗?傻大个!” “……” 典韦奋力迈着步子,坚决不回头。 苏离看着那群还在惊愕中的人种,赶紧飞也似的追上典韦,挽住他的胳膊。到很快,被典韦一把甩开,苏离一笑,却不怒。典韦就这么走着,突然举步停了下来。后面,那些黑衣人完全收敛住了笑脸,低声道:“大人,好像有无数人马正向这边赶了过来,会是什么人?”典韦身子一紧,他不但判断出这些人并没有他们口里所谓的‘无数’,却还能明确的感受到这些人身上所带的凛冽杀气。 他回过头来,立即命令其中三人保护苏离在后,不得赶来,他则带着另外六个黑衣人往前赶去。如今,当典韦手轻轻往下压时,那奔驰而来的人马,转瞬间数个呼吸也该到了。典韦目光如炬,手指大动,他身后的六名黑衣人也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将军……” 虽然敌人不多,且战力未必强劲,但毕竟他们昨晚经过两场鏖战,不但身子疲惫,且还流了好多血,力气所剩无几了,要是硬拼也未必讨得了便宜。更何况,他们之中战力最强的猛人典韦,此时却是臀部受了伤,那就更加没有胜算了。他们面对典韦此举,想要阻止,但典韦手里早已经抓起一根巨木,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张济落单,且还如此狼狈,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他典韦自然不能放过。就算拼却一死,也要将他拦住。他心里很清楚,抓住张济,也是主公陈诺想要看到的结果。 典韦身子往道中间一滚,将手中巨木扔出,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猛的迎着这十数骑狂马冲去。他身后的六个黑衣人,阻拦既然已经来不及,也只得相继操起身旁枯枝败叶,抓着什么就是将身冲出,学着典韦将手中物事往道上乱丢。 “吁!” 霎时间,道路被阻,怒马狂嘶,咋呼一团。那些匆忙中奋蹄的马匹,来不及收缰的,早已经相对碰撞,眼尖手快的,则赶紧扯着马匹往旁边乱冲,顿时陷入了惊慌之中。 “擦擦擦!” “找死!”“保护将军!” 怒喝之声四起,马背上的骑兵,片刻间的慌乱之后,纷纷亮出长兵,望着道路旁突然冲出的黑衣人乱攒。那将军张济,眼看着偃师城已经不远,以马匹之力不时也就能够到达了,也就放松了警惕,完全不会想到半路上还有这么一支不知死活的人马冲杀出来。 他扯马跑在最前,马匹突然被横亘在路中间的巨木所吓,控马不及,两只前蹄乱掀,人立而起。若非张济出身西凉,从小熟稔控马之术,不然这遽然间的遭遇还真难以对付,说不定当即就要被掀下马背。 只他,胸口上先前受了潘璋一刀,也只是在路上随便的包扎了一下,此时一旦猛烈的运动,也立即扯到了原处的伤口,鲜血再次往外直溢而出。饶是如此,他张济仍是不能分心,因为从路中间跳出的一只猛虎,让他无瑕再思其他。嗤,典韦一窜一跳间,负在他后背的一支长戟抽了出来,呼啦一声,望着张济当头砸下。 张济全身一震,人立而起的马刚刚被他按下,突然而来的戟风,不得不让他举起了手中的铁枪,铁枪疾扫而出。呼啦一声,两相碰触,险险的挡了典韦这致命一击。 噗! 长戟磕在铁枪上,立即擦出一道火花,张济只觉手臂巨震,一股外来之力从手臂处往胸腹间猛然钻了进去,打在了五脏六腑之内,使得他身子猛然摇晃,虽然勉强没有将手中铁枪丢出,但这股强力,仍是震得他腹内翻涌,喉咙里突然一股腥甜往外狂涌而出。“哇!”一口热血,从张济口中射出,如剑一般洒在了大地上。 “将军!” 左右亲兵疯狂也似,赶紧丢下手上的黑衣人,全都往前面扑了来,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往着典韦身上罩去。张济得到喘息之机,没有急着逃跑,他抬头仔细看了两眼典韦,恍然认了出来,惨然一笑:“是你!” 京县城外那一戟,一戟杀杨定,一戟败张绣!他能败在他手里,倒也不冤。 典韦嘿然一笑,说道:“张将军,你不是找了本将军一个晚上吗?怎么样,现在本将军自己过来了,你是有什么表示吗?” “嗯!” 张济苦笑一声:“成王败寇,我能说什么!今日能落在你的手里,我张某也不冤!” “那就过来吧!” 典韦不想跟他啰嗦,猿臂一伸,又是一戟扫出。砰然一声,他这一戟倒是被前面那些骑兵举枪给挡住,片时砸出一圈火花,接着,就有三五骑被这一戟所带的巨力给震飞,惨呼声四起,马匹乱走。 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但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弃抵挡,将张济围在垓心,一个接一个迎着典韦手中疯狂的长戟捅了出去。 “杀!” 杀性大起的典韦双眼喷火,戟下不停,血花翻飞。张济看在眼里,脸上却如死灰一般,颓然想死。这哪里是人,简直跟魔鬼没有区别,就算是他的爱将胡车儿,只怕也未必能够战胜过他。 “将军,车儿来也!” 他刚想到这里,不想身后马蹄得得,原来是胡车儿赶了来! 第五二章:吼吼吼吼 吼! 典韦手起戟落,一戟砸在一名骑兵马头上,马惨嘶一声,整个身躯轰然往地上摔去。马上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早已跟着跌落马下。典韦这一戟出后,又即扯着虎步,往前继续杀来。 拦在他前方的骑兵尚有十数个,一半除了对付另外六名黑衣人之外,一半则专门用来对付典韦。 他们排成阵列,手中端举着长枪,枪尖森然的直指前方,静候着典韦杀上。 吼! 典韦戟下不停,挥着长戟往枪阵前扫下。啪啪啪,三五枪头被他手中长戟扫落。但也趁着这个机会,另外几名骑兵则迅速转圈,抢占有利位置,将典韦围在垓心,他们手中的长枪则如雨落一般,片刻不停,纷纷乱攒而下。 从各个方向,五六支长枪疾刺而来,眼看就要将典韦攒成刺猬。 典韦,他双戟在手,如舞枪花,啪啪啪,一阵雨落,枪头飞溅。接着一阵惨呼,四骑被枪尖反刺而下,跌落尘埃。其中一骑因为在他身后,反应较快,不但逃过了这一阵戟杀,且手中一枪及时挥出,刺在了典韦后背之上。 “啊!” 惨呼声自后传来,他这一枪.刺出,典韦没有颤抖,倒是他被典韦反手捏住枪杆,一阵猛喝,劲力所带,将其举在了半空。那骑猛然拔离马背,身子悬着,心胆刹间碎裂,一声惨呼后,早已是吓死过去。被典韦暴跳一掷,远远的摔出! “保护将军!” 张济脸色煞白,瞥眼看向身周,身周所剩者已经不过七八骑了,而典韦虽然吃了一枪,显然一点事儿也没有,反而激起了他的杀气。他浑身颤栗,猛然看到典韦血红的双眼,还想着爱将胡车儿若在,恐怕也未必是他对手,内心如死。 也许是受到了将军张济强烈的召唤,居然在张济想到胡车儿时,胡车儿就出现了。 胡车儿,他手中一口长刀,敌住朱灵和潘璋两个。这两个,潘璋在与张济战斗中虽然趁着张济心神不宁之际砍了他腹部一刀,但他在先前战斗中亦吃了张济两枪,受伤在前。那朱灵,也曾与张济纠缠了多时,疲惫在先。这二人虽然还想着一人敌住胡车儿,一人去撵张济,奈何未能如愿,早为胡车儿手中一口长刀困住,一时出围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济带着亲卫突围而出。 要说起来,胡车儿的刀法实在比不得潘璋,但好在他有一股子蛮力气,使巧不会,硬拼倒是拿手。他刷刷几刀跟他磕下来,潘璋立即是气喘吁吁,感受着伤口处崩裂的痛楚。潘璋受伤在先,此时又被逼与他硬拼气力,吃了大亏,气血乱窜,一时却也抵挡不住胡车儿的攻势。 在料理潘璋的同时,胡车儿当然要同时面对朱灵的进攻。那朱灵眼看走脱了张济,自然是一心要将胡车儿拿下问罪,手中长枪如蛇一般纠缠着胡车儿。胡车儿稍稍困住朱灵、潘璋二人,且看看将军张济也差不多走远了,他也无心跟他二人继续斗下去,将战场交给了旁边骑兵,他却只带了三五十人马往回扑去,一路撵着张济而来。 也幸好他赶得及时,在张济绝望无助之际,他带着这支生力军接住了典韦等人厮杀起来。 “将军快走!车儿来断后!” 还是那句话,但张济很爱听。张济长吐一口气,最后看了典韦一眼,方才在身后骑兵的簇拥下,望着道侧拼命跑去。张济想走,典韦当然不乐意看到。他还想拦截,可惜被乱骑拦住。这些骑兵长枪大戟相加,组成钢铁之阵压制着典韦,典韦奋起长戟,一顿乱舞,却根本砸不出一条口子。而等到他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时,不说张济已带着十数骑跑远了,且身后的胡车儿及时补上,拎着一口长刀,疯狂的砍了过来。 刀风猛的在脑后响起,典韦人如猛虎,往前滚去,险险的避开了这一刀,顺手一戟挥出,将一骑马马腿砍断。奔跑中的那骑突然一声惨嘶,热血狂悖而出,洒了一地。他这一戟挥出时,同时身子一起,一弹,照着长刀的来路,手中长戟和身顺势劈下。 嗤! 长刀在胡车儿手上,但握着长刀的手,却是虎口崩血,手臂乱颤,差点就要抓不住了。 吼! 典韦这一戟刚刚砸下,接着一戟,在他另一只手里,奋力挥起,长戟破风而下。 嗤!崩! 胡车儿手中一把长刀,突然断成两截。一截在手,另半截,断下来,跌落在地,被血色所污。 嗡嗡嗡…… 胡车儿脸如死灰,煞白一片。他眼睛转动着,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长刀。长刀断,断两截。手中半截长刀刀柄虽然仍是握在他手上,但这半截刀已没有任何作用了。他仍是不敢相信,刚才,就在刚才,贼人的双戟交加,居然能令他双臂为之震颤,虎口流血,且,血气翻涌,就差吐血了。 平生以勇蛮自诩的胡车儿,何曾遭受过今日这般之羞辱?能有谁,谁能发出这般雄浑的力道?他震撼的同时,抬起头来,正面对手。 胡车儿震惊的时候,其实典韦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以典韦的脾性和他的气力,双戟在手,在一般的情况下,他是断然不会对同一个人使出的。所以他杀敌,一般也只用一戟就能使对方毙命,甚至有可能一戟连伤数人。而今天,在凶悍的贼人面前,迫使他蓄满浑身力道,从容反击,却在接连两戟之下,除了断了贼人的长刀,却未能将贼人格杀当地,实在是出他预料之外了。 且,他双戟挥出,双臂处明显受到了震颤之感,分明受了极大的阻力。而这种阻力,不是一般人就能够给予典韦的。显然,今天接下他两戟的,也绝非等闲之辈。典韦在片刻的惊愕后,也即将眼睛抬起,瞪视着对方。他要看看,与他对敌的会是谁! “是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呼出。 京县时,张济领兵助杨定,胡车儿就是随着张济一起出现的。当时他二人就有过短暂的接触。时,胡车儿为了帮助张济脱困,就与张济合力,将典韦缠住,并用大刀与他对磕,直到将典韦手上一口刀磕断为止。也是那时,让典韦见识了胡车儿的浑身的蛮力气,同时让胡车儿见识了典韦的武勇。 当时胡车儿能够勉强缠住典韦,那还是因为典韦手中只有单戟,且旁边还有张济助战,如今张济是不能战了,而他手上拿的还是双戟,眼看着仇家见面,胡车儿任是自负,亦是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嘿嘿!” 胡车儿知道硬打不过,且手中兵刃断裂,这样跟典韦继续打下去,那还不是死路一条?他眼睛一转,立即收刀:“啊!原来是你,我们见过,你忘了吗……我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谁……啊,你还是不记得吗……唔!你不要这样啊……” “哼!” 典韦脸上神色一窒,显然也是认出他来。只是,他印象中这小子蛮力气倒是不小,也挺能打的,没想到他还这么能说,倒是小看了他。典韦一声不哼,谁有功夫跟他啰嗦,举起长戟,又是向他猛击而来。只是,典韦在与胡车儿相认的功夫,他身后一骑擦过,想要从他身后偷溜过去。典韦这一戟挥出后,又霎时转过身去,一只巴掌大手抓住了骑兵马尾巴,将个奔走中的马匹扯得倒走。 “给我回来!” 任是马匹狂嘶反抗,但在典韦一只大手下,却休想动弹分毫。很快的,马匹被拽着倒走,那个马背上的骑兵吓得六神无主,抓着缰绳乱吼乱叫,被典韦一只巴掌大手扯住后背,倒提而起。 他虚晃而出的一戟,也立即起到了作用,愣是将胡车儿唬得脸色一白,赶紧举着断刀以抗。断刀被震飞,但典韦并没有继续追击。胡车儿睁开眼来,突然看到典韦倒扯马尾巴,使得奔跑中的马匹倒走的一幕,亦是吓得连吐舌头。若是让他来,在此关头,就算能将马急扯住,却也未必能做得到典韦那般漂亮。 跟典韦为敌,实在不智啊!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眉毛半耷着,想着如何逃走。眼睛却无意间瞟向典韦后.臀,那后.臀之处,血渍模糊一片。胡车儿心里一惊,以为那血迹不过是为他人所染,只是,揉着眼睛一看,分明血迹未干,且还有新鲜血液冒出的势头。啊哈!胡车儿心里大乐,看来,要想赢典韦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立即从地上捡起一支长枪,趁着典韦抓起马背上骑兵之际,赶紧是如风一般,偷偷冲了上来,端起长枪往着典韦屁股上攒去。 “吼!” 典韦手抛骑兵,感受到身后的风声,立即是转过身来,眼睛扯起,怒视着奔跑而来的胡车儿。看着胡车儿手中的长枪,他瞪视的眼睛,分明是在责备他将欲何为?那胡车儿偷袭不成,目标不见,知道是典韦反应了过来,脸色堆起怪笑,嘿嘿嘿,嘿嘿嘿,看着典韦,一副卖力讨好的样子。典韦鼻子一哼,双戟啪啪挥出,往他枪杆上剁来,霎时间枪尖堕地,胡车儿手中又只剩了半支长枪。哦,不,只能算是半截木棍。 木棍断了,胡车儿反应的倒是挺快的,他将木棍扫出,接着身子一滚,往着典韦身后滚来。那典韦哪里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面对滚来的肉球,举戟砸下。当啷一声,到底他们之间相距得太过近了,且胡车儿身子颇为灵敏,他这一滚,一折,戟下已经失去了目标。典韦心下大惊,忽然感到屁股后面呼呼生风,没等到他反应过来,本来**辣的屁股,突然被人狠狠一踹,传来一阵剧痛。 啪!胡车儿一脚得手,赶紧是撑着木棍往旁边马腹下闪去。看看马背上的家伙被人拽走了,马匹空着,他赶紧是踩上单马镫,扯起马缰,手中木棍猛刺马屁股,马吃痛,高嘶一声,望着前面狂冲而去。 胡车儿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根本就不给典韦任何时间反应,转眼间就已经跑出了丈许。那典韦本来屁股处就受了重伤,最是怕碰到了,且先前乱战时因为顾及伤口,还不敢太过用力。但饶是这样,腾挪之时仍是不免触及了伤口,也明显的感受到创口的崩裂。本来,他一直奋战着,就是想要先击退胡车儿,以好追击张济,现在倒好,被胡车儿这一脚猛的端上,当真是要多疼痛就有多疼痛。 被他这一脚猛的踹上,他是上下门牙打颤,脑袋跟着晕眩,闷哼一声,眼睛紧闭,努力支撑着身子没有倒下。 终于,在片刻的晕眩消失后,典韦反身去找他,身后却不见了胡车儿。 吼!典韦两只血盆大口向天咆哮:“呀!贼人哪里,我要杀了你!” 那向前奔驰的胡车儿已经跑进了骑兵堆里,典韦根本就不可能一眼找到他。而胡车儿,也正因为凭恃着远离了危险,相信典韦一时也追他不上,倒也不怕典韦发威了。他听到典韦震天价的一吼,却是回转头来,向着典韦打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得意至极的举起手来,挥舞着半截木棍向典韦示威。 典韦是双眼瞪起,血丝如注,刚跨出两步,却发现屁股下面鲜血狂涌,痛得要死。正好一骑马经过,想要趁着典韦受伤之际往前逃窜,不想被典韦看见,大吼一声,一拳轰击而出。马上士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后背早为典韦一只手抓去,随手一扔,丢到了半天去了。 “啊……” 只典韦尚未爬上马背,前方忽然传来胡车儿一声惨呼。再看他,身子一晃,差点摔下马背。不过,胡车儿在跑出数丈后,倾斜下去的身子却又重新坐正了。那胡车儿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方才感觉到了什么,手去抹臂膀。臂膀处,一支蛇镖被他咬牙拔了出来,溅起一篷鲜血。胡车儿大怒,向着左右嚷着:“是谁!是谁暗算老子!”骂了两声,没有应答,转眼看到典韦好像已在马背上了,他是吓得脸上一黑,再也不敢多说,赶紧是打马向前乱走。 “哼!你胆敢踢傻大个屁股,我就敢削你!” 从道旁闪出一位妙龄女子,她叫着跳着走了出来,手上做势又眼发镖。典韦转眼去看,却是苏离。苏离那双美目正好扬了过来,与他对接而上。苏离嘴巴一嘟,说道:“傻大个,屁股疼吗?你屁股受伤了如何骑得马呀,快下来……啊,傻大个,你怎么不听话呀,气死我了……” 苏离跺着脚,典韦却已扯马追了上去。 不是屁股伤了不能骑马吗,那我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屁股伤了,照样也能骑马!典韦拍着马,回头吩咐一句,让同来的黑衣人好好照顾苏离,他则身子往马背上一伏,撅着屁股趴在马背上,往前遛马。 “啊……嘎嘎嘎!” 苏离捂住嘴巴,没想到典韦还能这么有趣,居然这样也能骑马?只不过,看着典韦等骑相继离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追着典韦大叫:“你等我!你等我!”身后负责照看她的三名黑衣人,眼看着她就要跑远,赶紧是扯着她回来。这样兵荒马乱的,要是放出去出了事情,等典韦回来该怎么解释呀!苏离被他们拦住不能走,也只能是撅着嘴巴,低下头:“那好吧,我不难为你们,听你们的就是了!” ………… 驾! 胡车儿扭过头去,发现跟上来的骑兵很少,且还有一匹马跟了上来,马背上没有人。胡车儿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好像,并没有错啊,如果是失去主人的马匹,也断然不会如此行进有速。他摇了摇脑袋,向前看去,看到了前面人马的马屁股了。胡车儿大喜,没有再想其他,扯着马匹狠狠的追了上去,一面大呼:“将军,将军!我是车儿!” 前面人马的速度已经落了下来,片刻,胡车儿带着十数骑追了上去,赶上了张济的步子。张济回头望了一眼:“怎么,车儿你已经将追兵都甩了?”胡车儿笑道:“将军放心,贼将吃了某家一脚,只怕此刻已疼得在地上打滚了,这贼将一落败,其余人自然不敢再追上来。” “呼!” 张济轻喘了一口气,眼前一亮,上下扫视了胡车儿一眼。想不到典韦那么厉害的家伙也能被他摆脱,看来这胡车儿还真是他的福将啊。张济哈哈一笑,赞赏了胡车儿一句,方才指着前方说道:“这次车儿你立了大功,本将军回去定当好好赏赐车儿。当然,还有诸位扈从人员。前面就是偃师了,我等再努力跑上一把!” “嚯!” 众亲卫听张济许赏,皆是面有喜色,精神也跟着振起,就是那胡车儿亦是乐得合不拢嘴巴,笑道:“当然当然,有酒更好!” “车儿说什么?” “没有没有!” “哈哈哈!” 张济大手一挥,说道:“要酒有何困难,尔等跟我入城便是!” 第五三章:年轻将军 “快开城门,张济张将军来了!” 偃师城下,胡车儿拍着马背,举着刀子向着城头晃动着,扯着破喉咙,大喊大叫了半天。可是,偃师城头上的守军好像是睡着了,居然没有人答应。 “哇哇哇!” 这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胡车儿打着马乱转,就差冲上去拿刀砍城门了。 他身后的张济,手拎着长枪,眉头紧锁着,也不说话。他目视着枪尖,枪尖上血迹如新,仍是滴着鲜血。吧嗒,吧嗒,一滴滴望着地上砸下,掩埋进了尘埃里。撇去胡车儿哇哇大叫吵杂的声响,张济侧耳去听,突然觉得偃师城实在太静了,静得让人可怕。 他身子一动,一种不祥的感觉洋溢上来。 偃师城内。 县寺衙门,一骑马落下,直奔了进去。 在寺内的县令吴选,听到厅外笃笃笃的声响,立即从温柔乡里挣脱出来,推开身旁的姬妾,将身站起。这时,脚步声到了厅口,来人称了声大人,县令立即让其进来,劈头就问:“怎么样?张济,还有他的人马是不是都回来了?怎么,是没有,还是只回来了一部分?啊!你的意思是全都败了?他们连……连旗号都丢了?这……这怎么可能?” 吴选抹着额头滚滚而下的汗珠,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所以,只是来回的转着步子,嘴上不停的嘟哝着:“天哪!昨晚偃师城下清一色的骑兵,数也数不清哪。可……可转眼就被贼人给绞杀了,这……这么会?这……这么可能?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 传令兵被他转的头都晕了,好不容易看看县令大人脚下开恩停止转动,赶紧是走上前去,小心的问道:“大人!这……这张将军还有他的那伙人马此刻就在城下,大人,要不要开城放他们进来?” “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啊?” 传令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县令哄了出来。啪,门一关,世界清静了! “大人!大人!” “滚!” 世界是清静了,传令兵却是挠着脑袋,满脑袋的问号。什么叫自己看着办,到底是放任张济一伙进来呢,还是不放呢?如此模糊不清的命令,实在是伤人脑子啊!还想向县令大人进一步讨个清楚一点的命令,可人家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他也没这个胆子了。罢了,在县令大人拿刀出来砍他之前,还是赶快走吧。 “驾!” 传令兵翻身上马,向着原路赶回。可是,因为他满脑袋的问号,一时分心,明明去的城南,却跑去了城北。等到他啊哟一声反应过来,从北城城头下来,再翻身上马赶到南城城头时,却见城下,空空如也。 “这……人呢?” …… 轰轰轰! 大地发出震颤,好像是为某种神秘力量所驱使,土壤都要从内连根拔起。眼前的骑兵,有如流水一般的奔驰,向着前方消逝,骑兵后面,又夹杂着无数的步兵,步兵踩这这片土地,土地又是发出一震晃动。 “杀!杀光贼人!” “快跑!” “杀!贼首张济就在前方,捉了张济,大伙儿领赏哪!” “杀呀!” “跑呀!” …… 一拨又一拨的人马惊魂着,得意着,颓废着,高昂着,一一跑了过去,仿佛从未有停歇,后面还有无数的人马涌了上来。 那道旁,苏离睁大着眼睛,贪婪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惊奇着,哇哇大叫着,拍手着,嚷嚷叫着:“哇哇,人马好多呀!” “是……” “你看,那马背上的骑兵,还有那跑着的步兵,有挎刀的有拎枪的,有拿盾的,还有拿弓拿箭的!哇哇,好威风啊。咦,那又是什么,怎么看起来那么笨重啊?” “那是攻城车。” “那……” “是……” 可怜站在苏离身后的三名黑衣人陪着她说了半天的话,嘴巴都干了,可这小姑娘好像仍是一副孜孜不倦上下求索的样子,一路大惊小怪的,逮到什么都问,就是不肯好好走路。到此时,他们还真是怀念典韦。看来,典韦的做法是对的。这种人,就欠‘扛’。 “……是……姑娘,我看我们还是先上路吧,照这样走法,天黑了都走不啊。” “哦,好!对了,我们这是去哪?” “姑娘没有看到吗,如今我军大部队都正往偃师赶来,我们自然是要去偃师的。” “哦,这……这都是你家的军队吗?” “不是我家的军队,是将军的军队。” “那你们家将军叫什么?” “我们将军姓陈。” “姓陈?哦,明白!对了,我看这一路上人马哗哗的跟流水似的过去,看来你们家将军手上肯定有不少的人马吧?” “那是!” “那有多少呢?” “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随便问问嘛,不告诉就算了,小气鬼!” 苏离对着说话那人吐了吐舌头,甩着手臂,迈着步子,正要走开,却听身后一人高声叫道:“你们看,将军他们过来了!” “哪里哪里?你说的可是你们家的陈将军?” 苏离转过身来,眼前一亮,明眸皓齿张开,一瞬不瞬的朝着身后看去。其实也不用他人指点,要说是这伙人的领军将军,一眼也能判断出来。那骑兵堆来,大纛之下,正有一将身着铠甲,肩披披风,腰悬佩刀,端着笔直的身躯,目光注视着前方。但看他侧脸冷峻,眉头紧锁,威严端正,俨然是主将的派头。 “他吗?” 苏离得到肯定的点头,立即是往前冲去,向着兵堆里叫道:“陈将军,陈将军!” “什么人!闪开!闪开!” “陈将军,陈将军!” “嗯?” 马背上的陈诺,耳朵微微一动,这才恍然听到有人叫他,方才将侧着的脸,正面对着那个被亲兵压制的苏离。 昨晚一战,虽然击败了张济,绞杀了张济的千数人马,但因为张济狡猾,却被他夺路逃走了。虽然他不见得非要砍了张济人头,但陈诺知道,张济此去,也必是偃师。而偃师,是他整个计划的重点,他不能让他得到。是以,他当即着令潘璋、朱灵二人统帅三百骑兵继续追赶,他这里也不及打扫战场,又立即驱使步兵往偃师赶来。 如今张济大军新败,就算张济先入了偃师城,只要他大军开到,相信张济也未必能够守得住。当然,如果骑兵能赶在张济入城前,先行将张济拦下,那是最好也没有了。 前有潘璋、朱灵,后有他亲自督促大军,此一战,不难成功,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只是,心里放不下的,却是典韦。 典韦昨晚带着十数人奉命潜入偃师城火烧偃师粮草,以吸引张济人马回转,按理说,他任务也完成了,当早在潘璋之前回来的,可为什么到如今仍是没有消息呢?典韦是他的爱将,自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看到他有事,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没来尸乡跟他大军会合也就罢了,如何他大军将要开到偃师城下了,而他却仍是没有消息,如何不让他担忧? 只是,他典韦尚未看到,如今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这么一个俊俏的丫头,倒是恍然间,将她看成是赵雪。 “啊!雪儿!” 赵雪被刘莹诓骗,离开大营也有些日子了,说实在的,赵雪这一走,他还真是有点不适应。梦里见到她,现在就连走神,也把她人看成了她。恍然间,有这么一个高矮瘦胖与赵雪都甚是相仿的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是心口一跳,呼之欲出,连忙让三军稍停,他则翻身落马。 “将军将军!” 那个跳着叫着的女孩,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被从后赶上来的三个黑衣人将她拦住,不让她惊扰了将军的大驾。直到亲兵将护卫的大戟撤了,陈诺这才看清,原来,此女子并非是雪儿,好一阵失落。不过,听到那三个黑衣人一声声的将军,陈诺转脸去看,心下一紧,连忙问道:“嗯,你们是昨晚跟随典将军去偃师的那伙人吧?唔!典将军人呢,他如何不见?” 回来了三个,却没有典韦,陈诺如何不急? 三个黑衣人尚未开口,倒是旁边那个女孩苏离咯咯一笑,抢着说道:“原来将军是要找我家那个傻大个呀,嘻嘻,将军放心,他现在好着呢,只是屁股不好。” “傻大个?” 怎么回事?陈诺看向其他三人,三人顶着头皮,说道:“那个,她口里的傻大个,就是典……典将军。” “傻大个?典韦?哈哈,这……” 典韦出去一晚怎么就落了这个外号,还有,这个女子又是谁?他说典韦屁股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诺重新扫视了眼前这个女子一番。此女子个头比起赵雪来高不了多少,但皮肤白皙程度却要差赵雪许多,但也算得是健康的白。五官端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她眼睛倒很是灵活,有如一泓秋水,能够勾魂摄魄,实在不能多看。 “咳咳……屁股?典君他屁股怎么了?” “呃,就是……就是少了一块肉。” 苏离轻轻一说,陈诺心头却是一颤。这还了得,屁股上少一块肉,那还不痛死。他转眼来,立即瞪视眼前那三人:“这是怎么回事?典君如何会少一块肉!” “呵呵……” 三个黑衣人你看着我看着你,方才吞吞吐吐将回撤时行事不谨,被守兵发现,割断了绳索,以至弄得典韦从半高的城上摔了下来,弄伤了屁股云云,一股脑儿跟陈诺说了。陈诺又问他们,可知道典韦其他地方可有什么不舒服,从这么高的地方坠下,要是折了腰,落下毛病,那可就废了。那旁边苏离看陈诺一副焦急的样子,赶紧说道:“这不用担心,我都替他查看过了,没事的!便是屁股上那点小伤,陈将军你也不用担心。想来傻大个他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都自己吃了,还怕会有什么事吗?” “自己吃了?” 陈诺当真无语了,听说过吞眼珠的,没听说过吃臀.肉的,且还是自己屁股上掉下的。典韦,真乃第一人也。陈诺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得双眼一扫,落在女孩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道:“姑娘,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你瞎掰的呀?” “瞎掰?什么叫瞎掰?” 苏离鼻子轻轻一哼:“当然是本姑娘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这种行了吧?” “哦,怪不得他身上有没有伤你都知道呢,只是,他屁股上的伤,他自己够不着,又是如何处理的呀?” “当然是本姑娘亲自动的手……” 刷,霎时间,周围那一道道诡异的目光投射而来,如电击一般,全都带着火花。苏离被这些目光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这才知道是自己说漏嘴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这样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虽然是救死负伤,可这种事情yy空间太大了,赶紧不要继续。 “哈!渤、海、太、守、领、武、功、中、郎、将、陈,哇哇,这几个字好大好威风好霸气啊!” 苏离眼睛一转,手指着陈诺身后那方大纛,鼓掌称颂起来。 “呃,谢谢姑娘夸奖,可姑娘能不能将这几个字连着起来读,要‘顿’的话,麻烦在最后那个字,‘陈’,上面顿住就好了。你是不知道,被你这么一念,我这渤海太守和武功中郎将都被你念搬家了,知不知道这样很是容易让人误会的?还有,刚才姑娘说,这典君的屁股,当真是姑娘你亲自动手给……” 陈诺眉头一挑,若当真是这个女子动手为典韦擦的屁股……呃,救死扶伤的,那这种艳遇,也当真太过便宜典韦那小子了吧?不行,典韦不在,怎么得也得向这个女孩穷追到底。且,看这女孩窘迫的样子,却正是紧张的行军之余难得的放松啊。 “哇!想不到你就是这‘渤海太守’领‘武功中郎将’、‘陈’啊,原来你是这么年轻,这么帅气……” “对!还有玉树临风。其实呢,我这人向来是很低调的,也不会说话,我也一向不爱听别人说假话。不过呢,你这句话倒是很真诚,我很喜欢。可就是……你如果能再真诚一点,老实面对我的问题,认真回答我,如果能将这其中细节再稍稍透露那么一点点……” “哇,你这人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有二十岁吧?真了不起!你这么年轻,想不到就是领兵将军了。” “这个……姑娘,你是在拐着弯的向我打听我的真实年龄吗?呵呵,这不好吧?我可是有喜欢的人……” “……” 苏离眼睛一翻,终于是被陈诺给说败了。她身后那三个黑衣人,皆都是憋着气在肚子里笑,人说将军陈诺打起仗来是疯子,想不到逗起女孩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且终于将这个叽叽喳喳的‘麻雀’给说得没话可说的,不由得不佩服啊。 “咳咳!” 陈诺将身一震,说道:“玩笑到此为止!那个,这位姑娘你也不要太当真,你既然是典君的朋友,那也就是我陈诺的朋友,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也不等苏离开口,转眼去看那三个黑衣人,问道:“对了,典君既然没事了,他现在又在哪里了,如何我没有看见他?” 三个黑衣人头一低,说道:“这个,典将军与我等回来时候正好遇到了一伙逃兵,想是贼将张济一伙,当时典将军就追了上去,另外让我三人护送这个姑娘过来,想必是他此时应该是到偃师了。” “张济?典君他一个人追过去了?” 陈诺心里大急,跺脚道:“穷寇勿迫,他这个道理难道不懂吗?不是他带伤,且还是孤身一人,若是为了拿下一个张济让典君犯这个险,我宁愿典君不去追他!” 但是什么也晚了,他立即吩咐道:“这样,你们都跟着我去偃师吧!至于姑娘……对了,未曾请教姑娘芳名。哦,苏离?好名字。这样,苏姑娘,你会骑马吗?” “会……哦,不会!” 陈诺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话,那你就跟着他们慢慢在后面走着,他们知道偃师方向,到时我们在偃师会合就是了!” “那个……” 苏离还没有开口,到时他身后那三个黑衣人抢出来说话。 “怎么了?” “那个,她虽然不会骑马,但将军你让个人带带就就是了,至于跟我们……”他们也实在是怕了,这一路折腾得也够了,早甩包袱早好。他们快速的说完请求,却也不管苏离在旁边瞪过来的那道凶恶目光。 “这样的话……” 陈诺回身看了两眼,骑兵部队都被潘璋、朱灵带着去追张济去了,如今跟着他而来的骑兵不过数个,且看他们一个个怒目獠牙的样子,就知道非是怜香惜玉之辈,要当真让他们带上,只怕没几个心甘的。 陈诺摇了摇头:“这样的话,苏姑娘如果不嫌弃,就跟我同乘一骑如何?” “好啊!” 苏离眼睛一亮,倒是不客气,跑上前来,指着前面一骑马,道:“这是将军的马吧?”也不等陈诺点头,她立即踩着单马镫,将身飞上。 “?” 身手好到了这个程度,像是不会骑马的样子吗?陈诺嘿然一笑,也没有多想,翻身上马,抓起缰绳,抱她入怀,叫道:“坐好了!” 第五四章:入主偃师 “末将等恭迎将军入城!” 偃师城外,代表陈诺身份的中军大纛缓缓向前推进,当马背上那个年轻的将军出现,众人皆是轻吐了一口气,迎着陈诺走了上来。将军朱灵以及他身后的将士,摆成井然有序的队列,立即拜伏在陈诺马下。 “诸位将军辛苦了,都免礼吧!” 陈诺驻马,眼望着偃师城。城头上,本该是他色的旗帜,如今换上了‘陈’字旗。陈诺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可以小小的吐一口气了。他翻身下马,伸手去抚马背上的小姑娘。小姑娘苏离眼睛笑着,看着眼前威武之师,不禁是长吁一口气,笑嘻嘻的大手一摆,叫道:“哇!好多人啊!” 陈诺没有开口,场上数千的将士也不敢做声。本来森然有序的将士们,突然被这声惊呼所扰,皆是震惊了。他们刚才只匆匆迎上来,还未看清前面的状况,此时抬头一看,也立即愣住了,接着是大怒。他们的领军将军下马了,马背上却还仍有一个小姑娘调皮的双手叉腰,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俨然是受了他们半个礼了。 这些大老粗平时只懂杀人,哪里有几个真正懂得怜香惜玉的,他们恭迎的是将军,马背上居然还有个小姑娘在,却还放肆的生受了他们的礼,再加上言语放肆,皆是面有愠怒之色。嗤鼻着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欣赏者有之。 “给我下来!” 小姑娘虽然不懂事,但若是因为她的某个不经意的玩笑从而惹怒了这些大老粗们,让大老粗们误会是他有意纵然她戏弄他们,那可就寒了将士们的心了。看着仍是挺胸撅臀坐在马背上看热闹的苏离,陈诺是头皮发麻,摇了摇头,赶紧是伸手一扯,直接将她拎下马背来,一面喝令:“不许乱叫,也不许乱跑,听见没?” “哦。” 小姑娘苏离被他狼狈的拽下马背,心里有火,还想要不从,奈何两边立即有亲卫手按着佩刀,两眼怒视着她。这种凶煞的模样苏离哪里见过,赶紧一吐舌头,不敢有二话,乖乖的应承一声,退到了陈诺身后。 场上不忿的声音稍稍退去,陈诺手按着佩剑,丢下苏离,将身上前,安抚着朱灵等人。 “人家是小姑娘,众位是大丈夫,大丈夫又何必跟人家小姑娘一番见识呢?” 他也懒得将她身份说出来,只随便跟他们说了两句,刚才还有怒色的将士们也立即释然,是这个道理,纷纷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陈诺看他们这副神情,方才点了点头,手按着刀柄,对着朱灵等笑道:“我本以为偃师就算再怎么不济,也定能够支撑一时半会,只是没有想到我后路大军未至,诸位将军就协力攻下了此城,真乃神速!诸位之功我这里给记下了,将来一并升赏!” 本以为他们立马就要谢恩,倒是出陈诺预料,他们一听,却是面上一红,也只是笑笑。 朱灵走上前一步,笑道:“这个……将军不知,这城其实并不是我等所破……” 陈诺哈哈一笑:“不是你等所破,难道是它自己开了?” 朱灵等一齐点头。 陈诺一愣,看向朱灵,偃师并非平县,断没有弃城而走的可能。平县时,那是因为县令刚刚经过一败,胆寒所至,乃弃城而走。可偃师情况就不一样了,就算张济新败,但城内仍是有些驻军的,以张济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轻易弃城的。 “将军所言,确实如此!我等来时,这偃师城门就已经是敞开着,且守城将士也不见了。我等看到这个情况,一时不敢冒进,也曾怀疑是不是贼人的伏兵之计?不过,等我等派出小股侦骑入城,从城内得到的情况,方知城内已无驻军,敌人的确是弃城而走了。且听闻早在先时,张济也曾从城下经过,但此地县令也不知为何,并没有放任张济进城。等那张济走后不久,此地县令带着小妾偷偷开了北门而走,等到我等追至城下时,那些守城的将士听到县令逃走的消息,亦是轰然而散。有开城走的,有在城内趁火打劫的,我军入城时,谁也顾不上谁,正好趁乱杀了进去,轻易夺了四门,拿下了偃师!” 陈诺听朱灵前后一说,也即明白了。这县令不敢放张济入城,或许是听闻张济数千人马败亡,心胆俱震,这才突然面临张济来时,一时不敢做出决定,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以偃师作为赌注,陪着张济一起疯下去?只是,这位县令大人看来最后还是令张济失望了,没有纳张济等入城,倒是便宜了他。 其实,陈诺能够入得偃师的确是亏了这个糊涂县令,同时也亏了那位传令兵。那位传令兵从县令吴选口中得到‘自己看着办’的糊涂命令,本来就已很是糊涂了,又糊涂的一通乱走,以至耽误了放张济入城的最佳时机,等到他赶到时,张济却在早前一刻,因为后路人马追了上来,不得不打马弃城而走。而眼看着张济走了,那个传令兵当然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之后没有多久,又突然传来县令大人开城而走的消息。传令兵听后,又气又急,大骂一声,也就胡来了。他假了县令的命令,传令也把偃师南门开了,他自己则带着伙伴趁乱跑了。也正是这样,倒是便宜了从后赶来的朱灵等人。他们眼见城门大开,且侦探得知城内并没有伏兵,从而杀入城去,兵不血刃拿下了此城。 陈诺听说大军都入了城,又闻城内仍是乱着,赶紧吩咐下去,说他军队乃仁义之师,不可扰民,尽快平定民乱。他一面下着命令,一面询问张济的下落。从朱灵口里方才知道,张济已从南门小路那边跑了,有将军潘璋带着三百骑兵追了上去。 怪不得潘璋始终没有看见呢,他向朱灵吩咐道:“穷寇勿迫,传令让潘将军收兵吧,不用再追了!” “诺!” 朱灵将身一正,接了陈诺的命令,就要下去安排,这时只见陈诺身后闪出苏离,嚷嚷道:“你们都在这里,那傻大个呢?他怎么没在?” “傻大个?” 朱灵本不欲理会她,但她话是冲他说的,没理由不回答了。且先前听陈诺的语气,分明偏袒这个小姑娘,且联想起她是跟将军陈诺同乘一骑马前来的,当是陈诺所看重的人,他也就更不敢放肆调头就走了。只是,从她口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傻大个’,天知道傻大个是谁?他眼睛一翻,看向陈诺。陈诺却是知道的,也立即代她相询:“对了,典将军不是在你们前面过来的吗,如何没有看到他?文博,你可曾见着?” “典将军?” 朱灵老实说道:“不瞒将军,自昨晚半路与他分道扬镳,到现在末将都未曾见过他一面。不过,如果他是在前面的话,有可能是随潘将军一道追击张济去了吧?” 有这可能,陈诺一点头,说道:“好吧,传令下去,让潘将军还有典将军他们都回来吧,不许再追了!” “诺!” 待朱灵领了命令下去,陈诺转过身,向苏离招手道:“偃师城虽然掌握在我军手中,但城内叛乱未定,还是很危险的。这样吧,在典君回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许乱跑,就跟着我的身后,可曾明白?” “……哦。” 苏离乖乖的低下头,眼睛却是看向东面,心里默念着:“傻大个,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傻大个典韦,他屁股上的伤本来就很重了,又被胡车儿一脚给踢中要害,那是锥心蚀骨,差点痛晕过去。在片刻的晕眩之后,他是痛定思痛,想要立马去追。可惜,他这一扯大腿,后.臀处鲜血狂溢,知道这样跑下去,就算能追上,他也会因血液流尽而死的,不得不抢夺马匹,拽马去追。只是屁股上本有伤,哪里能骑乘?好在他学聪明了,骑马时将屁股撅着,身子伏在马背上。但这种姿势是不能长久的,跑一程就得换一个,且因为他马术不甚熟练,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好在,深切的仇恨让他忘记了痛苦,忘记了危险,总是能在频临险境之时,最终能够克服过去。他这样一路追来,一直追到了偃师城下。突然,他看到张济等就在前方,居然没能进城,他是心里大喜,赶紧催马迎上。只是,那张济本来就惧怕他,且胡车儿虽然阴了他一次,但胡车儿肩膀上因中了一支蛇镖,多少影响到了气力,面对典韦的突然出现,皆是心惊胆战,没等他逼近,赶紧是弃城而走,往东面跑出。 典韦的突然出现,着实让张济感到意外,他带着人马一面跑着,一面不免要责备起胡车儿来。 “你不是说你已将贼人甩了吗?那个家伙不是没有追上来吗?怎么,这追上来的又是谁?” 面对张济的质疑,胡车儿的扯着眉头,有苦说不出。本来,先前时,他虽然是看到典韦上马了,且将身追了上来,只他心里还侥幸的想着,暗道典韦那厮屁股上着伤,当支撑不了多久势必落马,不能追来。且他跑出一阵后,除了看到一匹空马远远的追在后面,没有看见人,便道典韦已经放弃了追赶,是以放心追上张济的人马,一路赶到偃师城下。只他,哪里想到,这典韦居然克服了诸般痛苦,忍者颠簸的马背,最终如阴魂一般的缠了上来。此时说什么也晚了,胡车儿也只能是低着头,咬着牙,权当没有听见。 张济当然也不能将这事情怪上胡车儿,只心里愤恨偃师县令居然敢不开城纳他人马入城,心里发着誓,势必要待此事后捉拿此狗以泄吾愤。当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张济也只好是弃偃师而走,准备回巩县再说。 只是这事说起来也当真可气可恼可笑,想他堂堂领兵将军,虽败了,但身后好歹还有二三十的人马,另外还有爱将胡车儿在侧,面对一个典韦居然的是火烧屁股一般的跑下去,实在是很觉没面子。可,若当真让他们狠下心来,放手跟典韦一搏,却又没有这个胆子。面子想要,胆子却没有,张济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带着这些人一路跑下去。 只是,他们只知道典韦要命的追来,却并没有去想他的伤到底有多严重,还能够坚持多久。典韦,这一路追来,也终于耗尽气血,脑袋突然一阵晕眩,身子一轻,往下沉去,向着马背栽落。呼,头巾被道旁的荆棘撕开飞走,头发散落一地。典韦也立即惊醒过来,本能使得他伸手扯缰,疯狂的勒住马辔。呼呼呼,耳后的风声劲起,马仍是向前疯跑出了数丈远。看着道旁嶙峋的山石突兀,擦肩而过,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及脑袋,后果当真不堪设想,立即是吓出一身冷汗。此时,可谓是命悬一线。也幸好,这个奔跑中的畜生最终没能抵过典韦向后猛扯的巨力,勒得它鼻孔流血,方才是突然停下没有再跑。片时惨嘶一声,累死道旁。 而那典韦,被这一阵折腾,气力虚脱,手刚刚离开缰绳,惯性所使,一股大力便将他整个身躯远远抛出,丢在了路上。 “典将军!” 潘璋带着数百的骑兵从后撵了上来,突然看见典韦落马,赶紧是疯跑一阵,跑上前来,抱起典韦查看死活。典韦身上多处伤口,屁股下的鲜血湿遍了衣襟,染透了尘埃。他眼睛半合着,面目尤自狰狞不屈。潘璋伸手探他鼻息,典韦鼻孔里喷出的气息虽然没有正常人的灼热强烈,但好在仍是有些。“吁!”潘璋松下一口气,手一招,留下十数人照顾典韦,他又立即翻身上马,带着余下人马继续追赶。 而就在落马的这个机会,张济等人在跑出一阵后,也终于发现紧追着他们的典韦不见了,心下大喜。只是,还没等到他们高兴过来,接着又看到了典韦身后更多的人马追来,脸上一黑,他们不敢大意,赶紧是趁着这个间隙疯狂往前跑去,倒是转瞬间跟潘璋等人拉远了距离,将潘璋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追!” 潘璋等数百骑人马绝尘而去,那典韦被人掐着人中,哼了两声,睁了睁眼,却又因为气力不济,再此晕了过去。因为在野外,只得是简单的为典韦身上的伤口包扎了下,砍了个担架抬着,将典韦放上去。这十数人弃马轮流抬着典韦一路飞奔,往偃师城紧急赶去。因为也只有到了偃师,才有军医为他救治,耽误不得。 先前追来时因为张济等知道典韦屁股受伤,颠簸不得,而刻意选了这条颠簸的小路。此时回去,因为小路不好走,加上比起官道来要绕些,为了抓时间,他们自然是选择走官道,且前面不远处就是官道与小道的分叉口。 这些人一旦担上典韦往大路跑来,到底是脚下要灵便些,不用太过顾虑路况,走起来快多了。他们这样一阵疯跑,也不知道走出了多少里,突然担架上的典韦啊哟一声幽幽醒来,脑袋在担架上的粗藤条上熟悉了一会,估摸着晕眩的感觉消失了,方才轻轻哼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立即摆手:“快停下来,停下来!你们难道就没有感觉出贼人已经追了上来?” “啊,将军你醒啦!” 抬着担架的士兵听到这声,也立即从疯跑的状态下恢复正常,停下步子。只是,他们听典韦嚷着什么贼人不贼人的,以为典韦脑袋被撞坏了,赶紧解释道:“啊,原来是这事!将军你不用担心,贼人是有,但有潘将军在追,不怕跑了。现在将军你身受重伤,又刚才从马背上摔下来,我们这里没有军医跟来,只好委屈将军再稍等等,我们这就抬将军回偃师那边,相信到了那边陈将军会让人救治将军的。” “不用了!来不及了,大家赶快停下,放我下来!” 典韦身子本来就沉重,一个担架也只能两个人抬,为了速度,没跑出一段路就已将他人压得气喘吁吁,不得不换人。此时典韦醒来,在担架上乱动,挣扎着要起来,自然是更加的让抬着他们的人感到吃力了。只是,听典韦说一会儿说有贼人追来,又一会儿说来不及了,他们也只当做典韦是脑袋糊涂了,一时也不敢听从他的,害怕耽误了救治。只他们哪里知道典韦一个不及,看看他们仍是不放他下来,就是将虎躯一扭,猛的跳离开担架,滚到了道旁。 “啊!将军!” 所有人都停住了行动,立即跑了过来。“我没事!”典韦闷哼了一声,将身爬起,立即往官道旁边的密林里闪去,且吩咐说道:“都愣着干什么,把担架给我弄走,不要挡道,其余人都给我上来!” 将军这是怎么了?好在他们的马匹都交给其他人带走了,此时闪到道旁倒也没有什么累赘要带上。只是,对于典韦这个命令,虽然他们照做了,但仍是不解,却又不好去问。在噤声之后,周围的动静变得格外敏锐。他们,也终于感到了大地晃动的声音,正从远处传来。啊,听这声音,当真是有好多的人正向这边赶了来! 到此,他们也不得不把惊讶的眼色看想典韦,由衷钦佩。 “都不要乱动,听我命令行事!” 典韦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得出,这是辎重车轧轧的声响,且还不少,正向着偃师官道这边一步步逼来。 第五五章:典韦截粮 抬头,就是偃师县寺,县寺大门外,已换上陈诺的人马。 笃!陈诺翻身下马,手按着佩剑,回身再次吩咐朱灵一句:“尽快平定城内战乱,出榜安民!切记,无事不可扰民,敢犯者,杀!” “诺!” 得到朱灵的答复,陈诺带着亲卫径直进入县寺内,在寺内大厅上,陈诺又接连发布了几道命令,无非是安排人员接收偃师府库各曹,出榜安民云云,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朱灵进来,向陈诺汇报最新情况,陈诺方才从俯首的案牍上抬起头来。 “唔,是文博。文博,城内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陈诺询问,朱灵一拱手,说道:“将军放心!城内各处战火皆已基本平息,剩下的就是安民了。另外,这次平乱中,那些趁机作乱的贼兵为我军所杀者百数人,俘虏者两百人,另外还有投诚者三百人。将军,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陈诺说道:“俘虏?老规矩,愿意投诚的就地收编,不愿意投诚的放出城去,免得浪费我军粮食。至于那些请降的,是否真心,是否有战力?否之,也一并放了便是。” “诺!” 朱灵想了想,又道:“对了,刚刚得到消息,那个逃走的县令已在半路上被人杀了,就连他的姬妾也一并被人杀害。” “哦,是吗?” 陈诺点了点头,说道:“这偃师县令虽然名义上是我军大敌,但我军来时,他好歹识得时务,并没有跟我军过意不去,且他不放张济人马入城,多少还得了他的恩惠。这样吧,为其收尸,草葬。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他既然逃出城去,定然知道这沿路不太平,他难道就没有带上些人马在身边以防不测?” “听说是带了,但好像这些人也正是因为贪图县令身边的钱财,故而将其杀害。” 陈诺一点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如此!好吧,不过他这小子临死之前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文博你可知道,昨晚我派典将军入城烧了他粮仓,没想到这县令大人倒是又搜刮了不少粮食堆放在了县寺后头。这下好了,他做了恶人,倒是便宜我做好人了。这样吧,将这些粮食全都散济给城内贫民,算是稍稍弥补他们一些损失吧。” “这……” 朱灵虽然知道陈诺这人很是爱惜百姓,可那也要在‘富裕’的情况下乐善好施吧?想昨晚典韦的那把火一烧,城内储存的粮草都没有,且府库掳掠一空,如今大军入城了怎么说也得得点好处吧?想难得有前县令为他背这黑锅,给他弄了些粮食来,又为何不要呢? 其实要说起来,陈诺让典韦烧粮草之前,若是让他‘先知’张济不能入偃师,且县令必将弃城而去的话,陈诺断然是不会让典韦烧这粮草的。就算要烧,随便烧其他也就是了,只要能吸引张济的人马回来就行。只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先在尸乡消灭张济所部,然后就算张济逃到偃师城,那也必因为没有粮草支撑不了多久,加上军心涣散,从而败走,那么他这一举两得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是他哪里知道,张济最终是没能入偃师,粮草却烧了个精光。其实要说起来,这粮草烧的还不是他的?陈诺想想有点肉疼。 虽然说这前任县令临走前的确是替他搜刮了点粮食集于寺后,也算得是便宜了他,不拿白不拿。可总的来说,这点粮食虽多,但相对于数千的大军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也不缺这点粮食。再说,他如今刚刚入据偃师,偃师百姓对他这个陌生人多少有点敌意,且这里‘和平’良久,前任县令的余惠尚在,要想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获取民心,那么送出这点粮食也是不错的选择。再说,这些粮食多半也是前任县令临走前临时从城内居民头上征集来的,如今还给他们,也算得是取之于民还之于民,且还能因此获得城内居民的民心,何乐而不为呢? 陈诺一笑,手一挥,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就麻烦文博你下去办了此事吧!” “诺!”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朱灵一点头,拱手而出。 这时,一名传令兵进来,向陈诺拱手道:“将军,潘将军回城了!” “是吗!” 陈诺站起身来,说道:“快请!” 哆哆哆,一连步子声响,转眼间,一将从外匆匆奔入,见到陈诺纳头便拜。陈诺也已经迎上前去,双手抱住他臂膀,蔚然道:“文奎,辛苦了,不必多礼,起来吧!”潘璋却是不动,低头道:“末将该死!末将虽奉命出动数百骑兵追击,最终还是没能捉回贼将张济,还望将军责罚!” 陈诺一笑,说道:“文奎你言重了!我不是已经传下命令了吗,让你回来是我的意思,能不能捉住张济是你的运气。如今没捉到,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再说了,张济他这一走,丢下一千七八百的尸体在尸乡,加上投诚我部的五百将士,三百匹战马,能够回去找他的也不足五六百了。他都留下了这么些了,你难道还想将他衣服、裤子也扒光了,让他光着屁股回去吗?这要是让外人听到,岂不是也要连带骂我是个小贪心,没良心的?” “这,这可绝对没有!” 陈诺一句戏谑的话,立即让潘璋一扫阴霾,将身直起,说道:“不过,将军你说有五百将士投诚?还捕获了三百匹战马?这,这是真的吗?” “咳!” 陈诺将身一正,说道:“你仔细看看我,有像说假话吗?” “啊,五百骑兵,三百匹战马,哈哈,这下又可以增加不下一倍的骑兵数量了。三百加三百,那不就是六百吗?哈哈,这下发了!” “那个,文奎你在嘀咕什么?” “没有!”潘璋一笑,说道:“我在思考。” 思考个屁,陈诺看他那副挤眉弄眼的表情,差点笑出来。谁不知道,他现在是马弓手,训练着现有的三百骑兵。虽然他没有调兵之权,要想带这些人还得另外得到陈诺的首肯,但这三百骑兵好歹都是他平时花着心血一点一滴的训练出来的,怎么说对这三百骑兵他是很有感情的。而如今,在听说了有五百精练骑兵,三百匹战马俘获的消息,若能补充进来,那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骑兵部也势必跟着势力大增,他身为‘马弓手’骑兵部的老大,焉有不乐的道理? 陈诺一拍他肩膀,笑道:“嗯,不错,你是得思考,思考如何将这些现成的力量迅速转化为战力,若能完成,当记大功一件!” 陈诺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也不过了,是许诺将这些俘虏都交给他处置了。潘璋听后,身子一抖,立即拱手说道:“请将军放心,必不负将军厚望!” 陈诺点了点头,刚要开口,突然厅外嚷了起来:“姑娘,将军在处理公.务,你现在不能进去!” “陈将军,陈大哥,陈哥哥……” 外面一阵乱叫,陈诺也立即听出是苏离那个小姑娘。他扯着袍子,走出厅外,对着苏离说道:“你陈哥哥在这里,不要再叫了!”然后命令那亲卫兵,“放她进来吧。”将身一转,又回了大厅,拍了拍潘璋肩膀,说道:“将军浑身浴血,还是早些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吃些热饭吧,可别累坏了。” 潘璋一拱手,就要出去,那厅外苏离跑了进来。没进大厅就听她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陈哥哥,陈哥哥,听说那个奉命追击贼人的潘璋潘将军都回来了,不知我那傻大个他回来了没?他回来怎么还不来看我呀?” 看忙昏了,若不是苏离提醒,都把这事给忘了! 陈诺叫回潘璋,问道:“对了,文奎你去追击张济的时候可有看到典将军?” “当然!可他不是早该回来了吗?” 典韦从马背上摔下来,他立即安排人给担回来了,按照速度,也早应该先他一步到的偃师城。只如今听陈诺这么一问,他心里也是一紧,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出了意外? 笃笃笃! 传令兵走到厅外,称道:“将军,典将军求见!” “快传!” “傻大个!” 苏离如风一般,瞬间飘出了厅外,等到再看到她时,已是扯着典韦的胳膊,正跟典韦较劲呢。典韦想要掰开苏离挽在他胳膊上的那只小手,可这小姑娘就是倔,嘟着嘴巴,嚷嚷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我扶你一下又怎么了?”扯着他进来。 “主公……呃,潘将军也在!” 典韦赶紧甩脱苏离的小手,头低着,脚下抢上前两步,与陈诺、潘璋二人见过。潘璋与陈诺但看典韦面对苏离时窘迫的样子,不由的双眼一对,有意思!那潘璋轻轻咳了一声,向陈诺拱手道:“这个……既然典将军已平安归来,末将也放心了,末将还有公.务在身,也就不打扰了。”又与典韦打过招呼,也即走了出去。临出大厅前,回头看了一眼典韦,再看看典韦屁股后面跟着的那个小姑娘,不由的摇了摇头,低声一笑,径直走了去。 “典君!你这身……” 典韦平安回来陈诺当然高兴,但看他全身衣服撕烂,多处血肉模糊,脸上全是污垢加血渍,若非苏离搀扶着,只怕有将竭之象,分明是受了重伤。陈诺心下大骇,赶紧上前挽住他胳膊,连说道:“什么也不要说了,典君能平安回来就好。这样,你赶快下去休息会,我等会再来看望典君你!” 典韦连忙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不过,主公在此之前还望先行处理一人,另外还有些粮草辎重需要将军你下令让人帮忙搬运。” “粮草?还有,‘一人’?” 陈诺看向典韦,心里一紧,什么人?何来粮草? “是这样的……” 人,是从平县跑到陈留去请张济搬取救兵的那个张县令。粮草,自然是他带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典韦从马背上摔下来,被潘璋留下的十数个骑兵制作了简易的担架,一路由小道转入官道,准备将他送回偃师让军医医治。典韦虽在昏迷之中,但他却是清醒得很,尤其是被人担着,脑袋靠在藤架上,一时间倒是进入了‘澄明’状态。就算是在疾行中,但那一丝‘澄明’之感,却是格外的灵敏。在他迷糊之际,耳朵先是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些许声响。那是脚步声,就在耳边,无妨。可,除却这脚步声外,远处大地上那一声声的‘轧轧’,以他平时的警觉,虽迷糊中,立即惊醒,片刻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 而正是因为这点警觉,使得他从昏迷的状态下立即醒了过来。且因为紧张,身上的痛感也立即消失不见。 他知道,是有大敌逼近了。他立即喝令他们停下来,躲在官道两旁的密林之中,静候着那‘轧轧’声的逼近。而典韦这突然的举动,自然让那些担着他来,准备送他入偃师城医治的士兵来说,很是不解。他们很是不解,只是碍于典韦的职务,他们不得不从。本以为,典韦的举动是纯属发疯,但当他们听到这‘轧轧’声时,也立即震惊了,且不得不佩服典韦的厉害。 一直等到那‘轧轧’声逼近了,典韦这才看清,来的的确是辎重车队,前后相继。辎重车上,粮草无数。这下不但是典韦气息重了,却他身旁的将士都跟着瞪大了眼睛。 眼看着粮草车队逼近了,典韦的双手也很是自然的摸到了背后的铁戟戟柄之上了,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粮草车队,不歇片刻,有欲生吞活剥的架势。 “将军,你……你这是……你不会是想用这么点人马就去截这支粮草吧?” “有何不可?” “这……” 典韦,以及他身后加起来的人马不过十数人,且典韦还是身负重伤的,而即将被典韦劫持的一方,光护粮将士就不下百人,且还有数百的车夫,绵绵数里的车队,他这么干,简直是开玩笑啊! 典韦当然不是开玩笑,有这么多粮草送到了跟前,若不取之,岂不是更大的玩笑。 既然不能捉住张济,那么张济送来的这份大礼,却是不好意思不收的。 典韦拔出铁戟,将欲动手,一眼也不看身后将士紧张抹汗的表情。 “怎么办?” 这群人中带队的什长大人,被身边伙伴这么一问,他将手按枪,扭头说道:“还能怎么办?典将军既然要动手,我等跟着就是!”没办法了,其他人也只能的跟着点头。 但他们发现,典韦本来可以马上动手的,却并没有。 典韦,眼睛望着下方,打量着一队队滚过的辎重车,还有那些走过去的贼兵,手按着戟柄,仍是没有动。 难道是将军看到这么多人马他又反悔了,这也是有可能的!也正是他们这些人猜测不定的时候,他们的典将军,突然出手了。 辎重堆中间,有竖起了一杆旗子,打着张济的旗号,但旗号下面骑上的人显然不是张济本人。那个人,典韦有幸在平县见过一面。当时,他随着主公陈诺开城而出,帮助朱灵、潘璋二人剿灭那些余孽,当时就听人喊他县令。而这个县令,也就是后来逃走的那个张姓县令。只可惜当时兵荒马乱,这个张县令有幸在他手上逃过一劫,想不到今日却是狭路相逢。 典韦双手一紧,已然如猛虎跳出,拔戟在手,一直冲向那面大旗,冲向张县令。 本来,若是依他平时脾气,既然打定主意要下手,也就断然不会犹豫再三,屏息以待。只是,在跳出之前,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主公陈诺跟他说的一句话,这句话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显然,立身大旗下,两眼狻猊跋扈的这个家伙,就是这些人的头儿。且,他还知道他是一县之尊,除了此人,好像就连带兵的将军都不见,要想‘擒王’自然也只能是找他了。 典韦这一出,杀喊之声从他喉咙里崩来,如雷霆一般,立即是将场面打乱了。 “保护县令!保护县令!” 典韦一出来,直冲张县令而去,张县令旁边左右士兵疾呼,纷纷来挡。就连,张县令他本人突然看到典韦那跳跃之势,也是吓得差点栽下马背。他想逃,但很快,他的脖子早在典韦手中的那张冰凉而又充满杀气的铁戟之下,彻底屈服了。 “不想死的,滚!” 蛇无头不行,更何况他们这些人都是巩县派来的散兵游勇,根本就没有经过什么战事,突然被贼兵杀去,当即是轰然而走。典韦将张县令捉了,先行带了回来,但因为辎重车太多,无法带回,典韦只好先行入城向陈诺请命。 陈诺听典韦前后一说,也立即是眉开眼笑,命令道:“将这姓张的县令暂时监禁下,粮草立即派人出城去取!对了,典君……唔,典君你气色不好!来人,来人,赶紧给我传军医!” 第五六章:山雨欲来 “什么,你说什么?混蛋!粮草怎么会没了,你胡说!” 张济两眼圆睁着,气色差到了极点。 尸乡一战,他被陈诺截击,丢下了三千骑兵,仅仅带着胡车儿等二三十骑回了巩县。他进入巩县城,铠甲未脱,血迹未去,却突然听说县内粮草已经搬运一空了,无法再接济大军所需,这如何让张济承受得了?当即是大发雷霆。 “这……” 巩县县令吓得体如筛糠,赶紧道:“这如何说呢?张将军你难道忘了,这粮草的事情还是将军你特意吩咐下官操办的,说是急需。即然将军有命,下官岂敢不遵?下官接到命令后,片刻不敢耽误,立即按照将军的意思操办。这个……胡将军,你当时可是在场的,你可得替下官作证啊。” “是吗?胡车儿,有这事吗?” 张济转过身来,看到胡车儿尴尬的脸,清脆的咳嗽,眉毛一挑,恍然是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情。都是因为气急,完全忘了昨晚偃师城下所发布的那道调粮令了。张济大手一挥:“既然是本将军的命令,那也不能怪你。我问你,你让谁人押运粮草,带了多少士兵,去了多少时候了?” “将军有问,下官不敢隐瞒!” 巩县县令立即说道:“当时下官接到将军命令,就立马操办了此事。下官立即带人打开府库,将县内粮草全都装上辎重车,天还未亮时,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妥当。因为事情紧急,下官不敢耽搁,下官与平县张县令稍稍商议,便在城内抽调给他百数人马,临时征调数百劳力,请他亲自督运粮草连夜出发赶往偃师。如果按照路程推算的话,此刻只怕早已入了偃师城了……” “什么!” 张济两眼圆起,脑袋一片空白。这些人办事积极是好事,可要命的是偃师城现在不是他的了。此时送粮,那不是便宜了陈诺那小子? “不好了!不好了!” 厅外,一人负伤带血,匆忙跑着,半路栽了一个跟头,又爬起来继续往大厅这边赶来。 “慌个什么!” 来人是巩县令的部下,巩县令一眼认了出来,看他神色匆匆,知道是出事了,赶紧喝道:“你不是陪着张县令一起去往偃师督运粮草了吗?怎么,你回来了,如何不见张县令?” “张县令……” 来人喘着粗气,半天接上:“张县令他被贼人活捉了去,粮草……粮草也被贼人截了去!” “嚓!” 张济屯屯屯往后退了几步,手中按着的刀被推了回去,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喉咙里腥甜的血丝拼命往口腔钻来,若非他努力压制,只怕就要张口喷出。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甚至他还来不及补救。 “将军!” 胡车儿扶住张济的身子,一面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我……” “哇!” 张济口一张,血如剑,迸射而出。他这血剑出,却是不偏不倚的,正正打在巩县县令的脸上。巩县县令文人一个,哪里见过什么叫血,此时突然被张济张口血剑一喷,糊的满脸都是,吓得立即是一声尖叫,伸手抓脸,身子抖不成样。 那张济一口血吐罢,长叹一声:“罢了,便宜陈诺那小子了!” 旁边胡车儿看到张济一副脸如死灰的样子,也是心惊,虽然张济说得轻松,但他内心的不甘却是只有胡车儿明白的。这件事情,虽然错不在巩县县令,但对于胡车儿来说,正是因为巩县县令的太过‘积极’,反而将这件事情弄成如今局面,以至让将军颓废至斯,所以巩县县令没错也得有错了。既然一时无法找陈诺报仇,看来暂时也只有是找巩县县令出这口恶气了。 “胡……胡将军有话好说,下官可是李傕李将军的人,你,你不要……啊!” 胡车儿本来只想踹上他几脚,吓唬吓唬他,也就算了。只是看到巩县县令那副猥琐怕死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且他到这时候了还搬出什么李傕来了,难道还想用李傕来吓唬老子不成!胡车儿怒气升腾,拔出刀来,一刀端的往巩县县令脑袋上砍去。 “啪!” 咕噜噜,那颗脑袋离了巩县县令的脖子,往前至滚,滚到那个说话人的脚下。 那个从外而来报信的小子,突然看到脚下多了一颗血淋漓的脑袋,当即是吓得大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真他.妈没用!” 也不管外面县令的那干部下叫反了天,反正外面有亲兵护卫着,也不怕控制不了局面。他一面让人抬走了县令尸体,弄走了那个晕倒在地的家伙,一面回转身来,伸手去抚将军张济。 那张济,恍然看到胡车儿手上那口染着血的刀子,方才明白场中所发生的事情。他身躯一震,怒视胡车儿:“车儿,你如何乱来!这巩县令多少跟李傕李将军有点关系,且关键时刻我等正是需要李傕将军帮忙的时候,你这时突然杀了他,这叫我今后如何向李傕将军交代?” 胡车儿将身伏地:“若将来李将军怪罪下来,将军将车儿交出去就是了!” “罢了!” 张济故知胡车儿的忠诚,且一直引以为‘福将’,若此事换了别人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了。他转眼看到胡车儿臂膀处的伤口,触目惊心,赶紧伸手托住他双臂,说道:“车儿,我那里有止血的伤药,很是灵验,你待会拿去擦擦肩臂上的伤吧。” 胡车儿将身一震,听他一说,仿佛此时才注意到那个被人暗中打了一镖的伤口,且隐隐有点作痛了。 “谢将军!” 张济拍了拍胡车儿的肩膀,突然想到一事,说道:“也不知我那侄儿领兵到了何地了,他有没有联系上李傕、郭汜二位将军,这二位将军可否同意发兵前来?只是,就算他们来了,奈何目下我巩县粮仓所积粮草无多,看来是必须从其他各县调运才行了。” 他眉头才起,外面立即又传来厮杀之声。张济知道,胡车儿杀了他们的县令,只怕某些忠于他们的部下想要杀进来替县令报仇了。 张济入城只带了二三十骑,好在尸乡那些大败而回的将士听说他们的将军回了巩县了,也相继赶了回来,此时他能掌握的兵力也有两百了。巩县本来就没有几个守兵,且还被张县令带走了百数,此时城内巩县令的力量很是薄弱,且巩县令一死,群龙无首,牵头捣乱的相信也闹不起事来,不用大惊小怪。 张济看向胡车儿,胡车儿立即从他眼神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胡车儿一点头,向他拱手:“将军放心!”重新拎起血淋淋的刀子,望着厅外直奔而去。 …… 夜,黑了,黑得无边无际。 偃师城在经过一日一夜数次大惊后,城内百姓终于在第二夜得到安定,睡了个踏实的觉。陈诺大军的入城,积极的扑灭战火,剿灭乱匪,张榜安民,以及散发县内粮食于贫民,博得了城内居民的爱戴,使得陈诺这支人马很快融入了偃师,融入了百姓,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抵触,反而有种受欢迎的趋势。陈诺,终于是放心了。 但他,一旦入县寺,一直忙得未有歇过。 典韦,昨晚受命火烧偃师粮仓,白天却又误打误撞的截了张济的粮草,这喜剧的一幕全都发生在他一人身上,实在让陈诺难以相信。不知是该替他高兴呢,还是该替他担忧。典韦,也因为臀.部流血过多,加上身上多处创伤,体力不支,晕厥了过去。陈诺当即是召集军医为典韦治伤。典韦一直没醒,但他手头的公.务过巨,根本分不开身,只能是暂时离开典韦,先行回了县寺大厅,接着处理其他事务。 这一忙,他人送上饭菜,抬头时,天已黑。 他虽在吃着饭,脑子里却在想着事情。张济这场大败,精锐丧尽,加上粮草丢失,不怕他立马杀奔过来,也正是他大军休养生息的大好机会。而这机会一过,接下来的一场更加艰巨的战争就要爆发,他不能不全力将心思扑到这场大战上面。只是,他一直引以为臂膀的典韦却因为昨晚一场战斗而身负重伤,也不知多少时日能够将养好些,焉能不担心? “哎……” 陈诺叹了一口气,放下饭碗:“撤下去吧!”亲兵上前,将食案上的饭菜都撤了。陈诺抹了抹嘴巴,将身站起,想着要去典韦那里瞧瞧,不想,这时又有亲兵进来,向陈诺报说有原平阴县令邹靓求见。 “请来!” 听到邹靓,也知道他此来的目的了,不好不见。陈诺将身坐回蒲席,等着邹靓进来。 笃笃笃,一阵脚步声,亲兵将邹靓带到。陈诺站起来亲自迎他,笑道:“邹先生,可吃好,喝好,一路行军辛苦了吧?不知先生你这么晚了找某有何事?难道是为家人事来?我昨晚不是已经告诉邹先生了嘛,某已派人去取先生家眷了,先生不用担心。哦,不是……那所为何事?” 邹靓笑了笑,说道:“这个,适才靓听说将军捉了平县张县令,不知可有此事?” 陈诺一点头:“是啊!这平县张县令奉了张济张将军的命令来我偃师送粮,如今已为典将军请入城中做客。对了,当初先生你为平阴县令时曾冒死弃平阴而去,直接去找这平县张县令帮忙,想来,二位应该是老相识吧……呃,先生不要急,我故知先生乃孝义之人,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昔日的泛泛之交而弃家人安危于不顾,是不可能做出此等糊涂事的。对了,先生此来,可是有意要见一见这位张县令?或者是,来此为他求个人情,让我放了他?” “这……不敢不敢!” 全都被陈诺说中了,邹靓头额上滚着汗珠,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先生你不需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这样吧,其实我呢对于张县令本人并无恶感,反而要感谢他将张济引了来,不然我也不会打下尸乡这场漂亮仗,所以说起来,我还真没有打算要杀他的意思,邹先生你尽可放心就是。” 有无恶感邹靓不知道,但他知道张县令数次坏他好事,且还引了张济这等巨寇前来,如今他落入了陈诺手中,陈诺焉有肚量饶了他性命?不过,他说什么感谢张县令引张济前来云云,倒是把邹靓给说得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人家都引仇人入门了,他还有感激的道理?反话能说得如此坦荡漂亮,还真少见啊。不过听陈诺亲口说不杀张县令,他的一颗心也放下了,赶紧是恭维陈诺两句,称道陈诺雅量非常,令人十分钦佩。 陈诺挥袖一笑,也不当真,接着道:“这样吧,张县令虽然与我昔日有些过节,但来者是客,我正想着要让人去招呼招呼他。你来正好,先生有空就去看看他吧,不必忌讳!” “谢将军!” 邹靓连忙拱手:“靓先行告退!” 看着邹靓走出厅外,陈诺方才轻吐了一口气:“哎,明明我说的是真话,看他样子是根本不相信,还以为我正话反说呢。罢了罢了,这位张县令一引张济二送粮草,该做的都做了,是该送他一程了,免得他回平县去,突然又多出一位县令来给我添堵。” 陈诺想到这里,立即招来一名亲兵,与他密语:“若有人去看望平县张县令让他尽管进去就是了,另外,戒备要外松内严,他若敢逃,出城立斩,可明白?” 亲兵受了陈诺的命令,称诺一声,立即下去了。 看看灯火摇曳,陈诺轻吐一口气,应该再没什么事了吧?合上案牍上的竹简,就要起身,又有亲兵进来,向他报说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却是发生在昨晚,当时他为了增加胜算,准备让朱灵单独令一支人马大摇大摆的往洛阳西南方向开去,以吸引张济的侦骑,从而让张济误以为他要改走伊阙关路线。只是,后来因为有消息及时传来,说是洛阳西南向已有一支人马出现,这倒是不用他出手了。 只是,以陈诺事前探马所知,这洛阳一带因为大火关系,城池被毁,没有其他人马出马没,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一支千人的部队来,如何让陈诺放心得下?陈诺因此派出侦骑追踪查探,此时也终于传回了最新消息,可惜,据他们说,这支人马的确是往西南去了,也被他们追踪上了,可尚未到伊阙关,在那边的山区地带却将这支人马给跟丢了。 “活见鬼!” 陈诺不得不用这个词汇来形容,要知道,这可是一支千人的部队,说丢就丢了?不过陈诺仔细一想,或许这支人马正如他的人马一样,有故意不让敌人知道踪迹的意思。想他为了摆脱张济的眼线,故意走偏僻道路,借着黑夜的掩护,照样能将张济的眼线弄得团团转,最后成功将他们甩脱。他能这么做,别人当然也能够这么做,所以他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陈诺轻吐一口气:“那洛阳城南那些居民的动向呢,别告诉我你们还没有查到?” 看到那士兵的样子,就知道是没有了。陈诺手一挥:“下去吧!” 等到士兵走了,陈诺捏着拳头,左右一想,还真是有意思。 一支不明的人马,还有那个会操纵灵蛇的红衣女子,突然就这么不见了,有点邪乎!那支人马还好解释,是一支不明来意的军队,有可能是友,也有可能是敌。若他是敌,从伊阙关杀回来,在他背后捅上一刀,那可就麻烦大了。而那个红衣女子,在此时也是突然不见,让整个事件看起来迷雾重重了。 想起那个红衣女子,以及红衣女子那动人的眼神,陈诺不由愣住。回想起她那眼神,似乎是哪里见过,可真是见过吗?或许是他先见过她的眼神,后又看了别人有此眼神,从而让他弄混淆了,误以为是以前见过也未可知。陈诺摇了摇头,笑了笑,如今大战在即,还是将这些儿女之事先放放,现在,他应该趁这空闲的机会去看看典韦。 这次他带着三五亲兵,径直来了典韦这边,却发现屋内灯火是亮着的。陈诺心里大喜,以为是典韦已醒来,可入内一看,典韦仍是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在他房内服侍他的却是那个叫苏离的小姑娘。 “陈哥哥……” “啊,苏姑娘还没睡吗?哦,我是说典君他怎么样了,有没有醒来过?哦,这样啊,那晚上要多多辛苦姑娘你了。对了,典君醒来后还麻烦姑娘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先去了。” 陈诺将身而出,却见苏离仍是坐着那里,手捧着一碗药,目光呆滞,揪揪然的看着典韦。 陈诺一笑,转过身去。 不过,她那眼神!陈诺心里一惊,随即摇了摇脑袋,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第五七章:红衣掩体 “昨晚火烧偃师粮草,可都有诸位功劳?哦,辛苦了!” 从典韦那边回来,陈诺片刻不停,将这次跟随典韦去偃师烧粮的行动小组所剩的五六名黑衣人都招了来,亲自加以抚慰。废了一番口舌后,方才将其真实目的说了出来:“想必诸位都一直跟随在典将军左右前后不离,所以他的所有行动诸位都应该很是清楚了?那么我想问,他身边带来的那位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他们又是如何相识的?麻烦诸位跟本将军详细说说。” “这……” 众人相继失色,一时不敢开口。 他们这些人都是隶属于刺奸部,而刺奸部的直接老大就是典韦,他们这次行动,身负保护典韦的重责,除非身死,是不可离开典韦半步。而实际情况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一个脱离了老大数个时辰而不知其踪迹的一群部下,已经很是严重的失职,按军法当斩。幸好典韦没事,他们才没有将实情说出,如今被主将陈诺问到与此事紧密相关的细节,自然哑口。 “卑下等该死!请将军责罚!” 到了这时候,他们也只能将昨晚遭遇一伙不明贼人,典韦为救那小姑娘以至失足坠谷,等到天亮了数个时辰后方才再遇典韦的事实跟陈诺全都说了。陈诺听后哑然,这可是典型的英雄救美情节,典韦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当时他初遇小姑娘苏离时,只见她和三个黑衣人在一起,没有看到典韦,记得那时还问过是怎么回事。与她同来的三个黑衣人还没有开口,苏离倒是抢着乱说一通,他听得也没有一个头绪,所以此事一直不解。想亲口问典韦,奈何典韦又一直没醒。而这次,他从典韦房中回来,总感觉到此事蹊跷,欲弄个清楚。只是听他们如此一说,原来他们中间跟典韦分开了数个时辰,看来他们不知道此中具体情节也是正常。 “好了,没事了,我只是想随便了解了解,你们也不必紧张。但这样的事情以后千万不可再犯,听明白了吧?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陈诺也实在有点疲惫了,他疲着眼睛,向左右挥了挥手。 众人如释负重,赶紧向陈诺称谢,连忙告退。 “回来!” 陈诺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你们几个再去现场看看,打听打听附近的山民,向他们询问,可曾有认识这么一个叫苏、离的姑娘的。明白?” “明白!”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当即点头,退了下去。 “将军,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亲兵卫走进里,向陈诺提醒。 “嗯!” 推开繁芜的奏牍,陈诺将身而起,径直进入了内室。内室的灯火早已经亮起,床被都已铺开,亲兵先后退下。陈诺坐在榻上,摸着稍带凉气的被褥,一张笑脸引入眼帘。 曾几何时,他每每因为公.务繁多,以至埋头下去不知春秋几何,一抬头来,灯昏油尽。身为亲兵长的典韦,提醒过陈诺几次,但都没有效果,而他自己也是个大老粗,陈诺不听他也没奈何。往往这时,帐外一声轻咳,赵雪进来,直接将一双小手按在在批的奏牍上,或者竹简上,然后嘟哝着小嘴巴,向陈诺嘿嘿发笑:“大哥哥,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雪儿服侍您吧!”当然,她口里所谓的服侍,也只是限制于将他从昏暗的灯前拉到床榻边,强制他睡下,然后甩甩手,转身出帐了。而这种潜移默化,以至赵雪走后,他听到亲兵卫的提醒,也当做了赵雪的‘命令’,居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哎,若雪儿在,何至于落得让大男人催着上床的道理?雪儿雪儿……” 陈诺抬起头来,眼睛迷离,内心揪然,不知所以。不知此刻赵雪可好? “呵呵!时候真的不早了,将军你难道还不歇下?” “哦……” 细腻的声音,突然从耳后传来,陈诺根本就没有多想,心里一乐,以为是雪儿在说,嘴上应着,身子跟着一动。伸手掀被,但手立即僵硬住了。他的肩膀被人轻轻一点,一只小手拂了上来。 陈诺浑身一凛,转过头来,却与身后人来了个亲密接触。 除了一只柔荑的小手,还有一张精致的脸庞,一起送了过来,几乎从后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陈诺这一扭头,脸蛋恰恰迎着她那肉.唇印了上去,波!陈诺如被毒蛇咬到,整个身躯向前一去,转过身来,豁然发现榻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个女子。 “是你!” 陈诺身子不动,凛然不可犯。 “是我!将军杀场冲阵,果断豪雄,却畏小女子如蛇蝎,实在令小女子我不解。” 女子仍是一身的红衣,不过,此刻红的只剩内衣了,还有下身的那件灰白色的连裆裤。她秀发披肩,束胸缓解,高山丘陵印显,两腿向后曲压着,脚踝抵住臀.丘,膝盖压在洁白的被褥上。说话时,轻咬编贝,英气的眼转动起来却是十分的柔媚,小脸上红艳欲滴,恰似处瓜破时,娇羞模样。 陈诺浑身巨震,想不到这个玩弄蛇蝎的女人,一旦柔媚起来,却是风情万种,不输他人。 “咳咳!” 对于这种女人,不可抵挡,谦虚了实在是伪君子。但时候不对,人不对,场景不对,这个红衣女子再如何惊艳,在陈诺看来,仍是蛇蝎无益。陈诺假意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的道:“看来是我那帮部下招呼不周,姑娘何时驾临都不知道,当真是些睁眼瞎,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想姑娘适才如果伸向鄙人的是蛇是蝎,而不是姑娘你的……呵呵,那鄙人此时岂不是已然死翘翘了?这也罢了,关键是人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枉我做了鬼,只怕风.流未曾沾边,那岂不是很是糟糕?” “哦,鄙人废话这么多,只是告诉姑娘,其实呢,姑娘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当然我没有怪罪姑娘的意思。我只是说,若有典君在,也不至于如此怠慢了姑娘,想必他定能很好的招待招待姑娘,不至于冷落姑娘至此。说起来,都是鄙人之罪也,姑娘恕罪则个!” “……” 红衣女子睁着圆眼,她到此时还真不得不佩服自我耐性,她自己还没有说几句呢,他的话就有一箩筐了。他说这么多,无非意思是说若有典韦那家伙在,定然不会让你这小姑娘轻易爬到我的榻上。同时向她发出警告,今后可别再这样乱来了。 红衣女子两眼一翻,咯咯笑道:“陈哥哥,何必如此。你说的什么典韦的,可是上次带在身边的那个傻大个子?你可千万别拿他来吓我,我胆小,不惊吓得,要是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陈哥哥?傻大个儿?当真的人来熟啊。” 陈诺心里默念着,不动神色的笑道:“我是你陈哥哥,那你是我什么呀。” “我当然是你的好妹子了。” 红衣女子媚眼流转,望着陈诺身子上下扫视着。 陈诺,被她这眼神一扫,如赤.身裸.体接受着她眼睛的巡礼,不由浑身一热,恨不能抱着她叫声小乖乖。 “咳咳!天下哪里有这个道理,哥哥的名字妹子知道,妹子的名字哥哥却不知道。你说,岂不是岂有此理?” “咯咯咯!” 秀发如水,拂肩掠胸,纤纤银丝,如有万缕,牵人心魄,摇人心智。若非在洛阳城南看过她操纵灵蛇时的英气勃勃的样子,此时小女儿的模样如何不让陈诺为之牵肠,魂为之断? 但‘蛇蝎’在前,陈诺畏之在后,实不敢他想。他眼睛在她周围扫视着,这才发现榻边一角露出衣物,想是她的。陈诺嘿然一笑,说道:“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妹子你衣服单薄若此,坐在这三月天的黑夜里,凉风丝丝穿衣入肌,难道不觉得冷吗?姑娘,我看你还是努力添衣,可千万别冻坏了身子,到时做哥哥的我可要心疼死了。” 刷刷刷…… 陈诺回身取刀,一刀抖出,压在被褥下的衣物全都抖了出来。刀往后送,衣往女子身上盖去。刷!刀光一收,再次回鞘,弃于案边。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片刻功夫,潇洒至极。就连那女子也不得不稍稍惊愕,方才将衣物轻轻捏在手里。她编贝轻咬着肉.唇,眼睛晃荡着,一时倒是痴呆了。等到陈诺弃刀于案,以示无敌意,方才轻吐一口气,幽幽道:“你……你真的要我穿上?” “嗯!” 陈诺一点头:“当然,我非强迫,你若不愿,那自是妹子你自己的事!” “你……” 红衣女子仍是不饶:“可你……就对我,就对我没有别的意思?或者,或者是我不漂亮?不能让你心动?” “妹子误会了,似妹子你这么美貌女子,我想,应该世间少有。妹子若说自己不漂亮,我都要为妹子打抱不平了。” “当然,若能没有见识到妹子耍灵蛇时的样子,或许我心无忌。” 陈诺嘴上说着,心里驳着,但他的话到底还是真心的。这女子的确不错,人间尤物,可惜,也只是‘尤物’,他的下半身虽然反抗强烈,但最终还是输给了理智的上半身。 揪然的看了陈诺一眼,红衣女子似看穿了陈诺的心。但他最后一句‘打抱不平’,立即让她破涕为笑,也没有再问。衣服在她身上,只轻轻抖了抖,刷刷刷,一个回合,利落干净,麻利的往身上穿着。在红衣女子穿衣时,陈诺很识趣的转过身去。悉悉索索,不片时功夫,听到两声脆响,小手肉掌相击,想来已是穿好了。 陈诺转过身来,眼前一晃,榻上女子却已不见。等他反应过来时,只听背后咯咯一笑,红衣女子轻拍着手掌,已然坐在木案前的蒲席上,娇笑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你刚才是在作诗吗?我虽然不懂,但也能体味得出将军你的一片良苦用心。敢问将军一句,将军这么风.流的人儿,却不对小女子动心,想来将军心中所念,是有他人吧?” 榻上还是哥哥,榻下就是将军了,陈诺有点不能适应。 他转过身来,走到案边,将膝跪压臀.部,与红衣女子相对而坐。 对于她的问题,陈诺没有回避,将头一点,说道:“是!她叫雪儿,有机会我引你认识。不过,姑娘你深夜至此,想不是专为认我这哥哥来的吧,有话请直说!” 红衣女子的将军,陈诺立即还之以姑娘,算是扯平了。虽是随性见性,红衣女子听来不知为何柳眉轻蹙,喟然一哂,幽幽道:“是啊!前次你我在洛阳偶遇,余兴未了,小女子尚未来得及登门拜访,不想将军你晚上就带人走了,今日我才打听到将军你是入了偃师。不过,我听说将军昨晚还曾派人去洛阳打听过小女子,不知可有此事?所为何来?” 陈诺嘿然一笑:“原来当晚你我别后,姑娘你又去找某去了,只某行军匆匆,未能缘锵一见,实在遗憾。不过姑娘今晚能来,某亦欢迎得很呐!只是,姑娘你说道我曾派人回洛阳打探过姑娘,实不相瞒,却有此事!只是,可惜的是,这件事情就如姑娘你找不到我那样,我也找不到姑娘。恕某冒昧,想某军旅匆匆,有家无定,难道姑娘你也是这样吗?如何我数次派人过去,却是不见一人,这却不知为何?难道姑娘已经不在原来地方住了,还是姑娘喜迁新居,连同族人都一起连夜迁走了?” “哈哈……” 红衣女子一笑,说道:“将军开玩笑了,想我既非有飞天之功,亦没有遁地之能,如何能轻易说将人没了就没了?更何况,那可是一村的大活人,怎能一夜之间就不见了?将军开玩笑了!其实呢,这人啊还在那里,只怕是将军你的人找错了地方也未可知呢?将军你说呢?” 连个真名字都不敢相报的女子,要想从她口里套问出此中缘由,就算打一夜弯绕绕,只怕也未必能套得住她的一句真话。陈诺嘿嘿一笑,说道:“原来如此!看来都是这群兔崽子的错,看我明天不扒了他们的皮!不过,既然姑娘仍是和村人住在洛阳城南原来的地方,有一件怪事正好发生在那边,不知姑娘可曾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昨晚的事。” “昨晚上,据我侦骑所知,就在城南一带,突然出现了一支千数的人马。这伙人马席卷往西南方向而去,最后却消失在了我军侦骑的眼皮子底下,姑娘你说这事怪不怪?想来有这么一支人马经过城南,姑娘你也应该是能听到一些动静的吧?不知姑娘你可能判断得出来,这支人马是从何而来,又将消失于何处?” “将军,你不是跟我在说笑吧?” 红衣女子眼睛瞪着大大的说道:“想自洛阳大火后,谁不知道这洛阳荒芜无人,除了像将军你这样过路的军队,哪里还有什么人?再说了,就算是其他过路的军队,想以将军遍布的眼线,也早该察觉,断不会等到这支人马靠近了洛阳这才知道。若是如此,那该多危险呀!而洛阳,谁不知道此刻还是将军你的大后方呢,自然极为重视,想来将军断然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对吧?” 红衣女子在说话时,陈诺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希望能从她说话时的口气,还有她脸上的神情里找出些许的破绽,可最后,陈诺不得不放弃。 被看她在笑,却是古井无波,根本无从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喜怒不形于色,实在是个厉害难缠的女人! “所以……将军的话小女子不但不明,而且吃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将军你可不要见怪!” 红衣女子在陈诺那对凌厉目光的注视下,把剩下的话也给说完整了。 避实就虚,好一招! 陈诺不动神色的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听姑娘一席话,当真如醍醐灌顶,浇得我焦头烂额,不得不清醒过来!这件事情想来又是我手下那帮兔崽子们眼睛瞎了,竟然睁眼说瞎话。哼!看我明儿不把他们的招子都给废了,看他们还敢胡说!” “咯咯咯!” 红衣女子眼眸一转,伸手掩唇,笑得花枝乱颤,许久才道:“想不到将军你能对我的话如此偏听偏信,信之无二,实在让小女子深感荣幸,小女子这里谢过将军。不过,正如将军所言,小女子来此,一非专门过来认将军你这个‘好哥哥’的;二来,自然也不是等着将军你来问一些‘莫须有’的事。” “哦,那么姑娘此来,却是为何?还请不吝赐教!” 陈诺脸上挂着笑,眼睛逡巡着她。红衣掩体,不遮风.流身段,果然好瓜,心里道:“三来,自然也不是专来送‘鲜.肉’给本将军尝的。” 红衣女子款步而出,突然当着陈诺纳头便拜,说道:“若将军不弃,请将军收了小女子吧!” 第五八章:轘辕关下 出乎陈诺预料,红衣女子突然纳身下拜,且还求他收了她,实在让陈诺不知所以。 何谓‘收’,入宫也? 回想起红衣女子洛阳城南时凌厉的手段,显然这种干练的女人,绝不会自求‘入宫’的。陈诺呵呵一笑,将身而请,伸手虚托她双臂,说道:“好妹子,怎么说着说着就下拜了起来,哥哥我可不敢生受。至于妹子口里所谓的‘收了’,哥哥我实不知何意,妹子你千万把话说清楚,不然哥哥我想差了,到时可就沾污妹子你的一身清白了。” 红衣女子脸上一红,小嘴一别,幽幽的横了陈诺一眼,说道:“将军这么聪明的人还难道还不明白小女子我的意思?好吧,小女子我就把话说清楚了吧。” “虽然,小女子我不知将军你为何冒此大不违胆敢孤军深入洛阳,还得罪那帮西凉贼子,但将军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小女子我还是十分敬佩的。就比喻说这次吧,据我所知,将军不过数千的步兵,就敢面对西凉张济的数千西凉铁骑,可见将军你的胆色不输他人。且,尸乡一战,将军歼敌数千,伏尸百里,大获全胜,实乃大快也,小女子我不得不再次佩服!” “不过,令小女子不明白的是,将军胆敢孤军深入,自当明白,这洛阳虽然残破,张济虽败,但好像陈留、颍川一带尚有李傕、郭汜等辈数万精兵强将,将军你今日大败张济,就不怕他日他们联军而来,喋血偃师吗?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孤军深入,这可是犯了兵家之大忌,不知将军你到现在为何还如此之镇定,实在让小女子我看不明白。或者说,将军你镇定若此,信心从何而来?” 红衣女子一连数语,侃侃而出,一席话说完,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紧紧的盯着陈诺,看陈诺如何回答。 这红衣女子在陈诺心目中的形象,如果说在此之前她是个能够操纵灵蛇的神秘巫女,那么这之后,巫女的神秘面纱更加神秘了。她一个小小女子玩玩灵蛇也就罢了,居然对这些事情如此关心,且能分析得头头是道,这实在不能让陈诺对她等闲而视了。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且行事神秘的女人,陈诺如何能将实情轻易透露。他嘿然一笑,拂袖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济我都败了,我还怕李傕、郭汜等辈?纵然双拳难敌四手,可我还有两只脚不是?就算他们来了,大不了我双手加双脚,敌他四手就是了。姑娘,你可别笑,我这话难道说错了,竟然惹得姑娘如此好笑?” 红衣女子别了他一眼,一笑掩口,说道:“我是跟将军说正经事,想不到将军却这般跟小女子打马虎眼,想是欺负小女子我不懂什么战事了。罢了,既然将军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说也罢。只是,我看将军你这架势好像不是路过此地,是准备呆在偃师不走似的,虽然这是将军你的事情,可小女子既然看到,就不得不多劝说将军两句了。” “有句俗话将军你可别不爱听,所谓好狗不挡道,而恰恰相反,将军你可知你现在占据的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西凉将士东出西归的咽喉要道,你把人家这条路给堵了,无异于掐住了他们的脖子,想来纵然张济大败,李傕、郭汜等辈也未必轻易出兵,但若是听闻将军此举,只怕立即发兵前来,势必是要跟将军你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我劝将军一句,要么将军你不当这只‘好狗’,要当,就当只凶猛厉害的‘恶狗’!只要他们敢来,将军你就敢‘咬’,绝不姑息!就让他们尝尝将军你的厉害,好让他们今后不敢轻易再犯!” 红衣女子一席话罢,陈诺听来却是触目惊心。 他此来的目的,正是想要借此‘要道’掐住张济等人的咽喉,迫使他们不得不出兵,从而一举击之。而只要重创了这些遍布关东的西凉骑兵,方才他才能放心西上长安,将人马留屯此处。他如此周密的计划,没想到却被她口里随便几个‘狗’字给点破,若非陈诺仔细看她脸色,不过无心之语,不然陈诺还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要说出这样的话,来点破他的初衷。 陈诺暗暗的抹了一把汗,脸上却是骂笑不跌,说道:“好哇!我只不过是说了句双手双脚敌人四手,你这妹子就把我骂成是四条腿的恶狗了,妹子你可太不厚道了。想你哥哥我若是‘恶狗’,那妹子你又是什么,难不成是‘母狗’?” “母狗?” 红衣女子眼睛一翻,呸了他一句,道:“看来,将军你是当真准备做只‘恶狗’了。既然如此,看来偃师城这场山雨势必难免了。也罢!值此风云之际,想必将军你也正是用人之时,我还是先前那句话,若是将军不弃,小妹愿助将军一臂之力,共退大敌!当然,这个前提是,将军你可否愿意收留小妹?” “咳……” 若单论见识胆色,这个红衣女子的确无可挑剔,且不输于一般男儿。可她身份实在太过神秘,且值此风云之际,若她向他还好,若非,则功败垂成,追悔莫及矣。 陈诺身子定了定,一笑道:“没想到妹子你如此古道热肠,哥哥我很是敬佩感激。只是,妹子你应该听过一句话,所谓‘无功不受禄’,不知妹子你相帮哥哥,前提是什么?换句话说,你的条件是那些,不妨说出来让哥哥我先听听。” 红衣女子哈哈一笑,说道:“果然爽快!既然将军你都开口了,那么小妹我也不兜着掖着了。我帮将军的条件是,将军你事后必须答应小妹一个要求,且不许拒绝,不得反悔,不管此事如何困难,将军你都要为小妹办成!” “哦,我看还是算了,小妹若是让我陈某去死,陈某只怕不能答应,非拒绝不成,那就是失信于小姑娘了。想我陈诺虽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滚滚红尘,既然来了一遭,若不能玩个尽兴,就这么被你一个要求稀里糊涂逼我自杀,那可就没趣了。” 陈诺当然知道她不会提这样的要求,但陈诺知道,若非等价的价值,他又怎么能轻易应人? 红衣女子脸色如旧,也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失望之色,只是如常笑道:“看来将军你真会开玩笑,我只怕废再多口舌将军你也未必会答应,就算一时勉强答应了,只怕将军还会在心里嘀咕到底值不值得?这样吧,我也不逼将军,等到将军你哪天想明白了,或者是哪天困惑了,突然想到小妹或许能相助一二,到时将军你再来洛阳城南老地方来找我吧。我相信,我绝不会让将军你失望,也一定让将军你看到我的价值!” 红衣女子说着,向陈诺一福,往后一退,飘然而去。 陈诺微微一愣,此女子如此之气度,如此之胆色,实在非常人也。且她最后那句话居然说得坚定若斯,信心十足,让他陈诺听来由不得很是好奇。难道,她能未卜先知不成?陈诺相送红衣女子出了门,一拱手,笑道:“妹子好走,有空来看哥哥!” 红衣女子嘿然一笑,往前而出,忽然消失于黑夜。 “这……” 守卫在陈诺门外的那两个亲兵,分明没有看到人进去,此时却有人出来,都是相顾骇然。好在陈诺只是瞪了他们一眼,没有重加责罚,只好是赶紧低着头,不敢去看陈诺了。 呀…… 陈诺关门,闭户,和衣上榻,眼睛轻轻合上。 但眼睛里,却分明是刚才那红衣女子风.流的身段。手摸被褥,这才发现褥子里面尚有热气,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时候偷溜进来的,以至于他先前都没有察觉。这幸好不是刺客,不然小命可丢在这里了。不过,他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却是那位姑娘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她说得如此坚定自信,他倒是要看看,将来是不是真有用得着她的时候…… 脑子里不知何时,突然又有赵雪的身影溜了出来,与她说着笑着,不觉沉沉睡了去,日已三竿矣。 ………… 驾! 数骑马从偃师方向扑来,直奔至轘辕关下。 “是何人,快快下马,否则休怪我等乱箭杀之!” 轘辕关城头上,劲弓利箭,已瞄准了城下那数骑不速之客。 “不得乱来!” 当前一骑,将手高举,望着城头的守兵,高声叫道:“鄙人潘璋,奉渤海太守、武功中郎将陈诺陈将军之命,前来送信与你家豫州刺史大人,望城上兄弟行个方便,开城放我等过关去阳城!” 城上守兵互相看了一眼,方才问道:“你说你是渤海太守、武功中郎将陈诺陈将军派来送信于我家周大人的,可有什么证据,让我们如何相信你?” “有陈将军印信在此!” 潘璋从怀里摸出印信等,高举过头,且指着身后陈诺的旗号与他们看。那些守兵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一人道:“你且等着,容我等先行请示!”那人说着,立即吩咐左右继续监督,他则转身下了城去。 潘璋,以及他身后数骑兜转着马匹,不得不静候关下。去后多时,方才只听关门呀呀的开了,一支人马哗哗的跑了出来,摆成了阵势。阵中,一人骑着匹高头大马,甲胄全身,缓缓扣马上前,抬头目视潘璋等,开口问道:“陈诺将军信使何在?” 潘璋等距他数丈远,听到这声问,方才扯马上前,高声应道:“末将潘璋,奉陈诺将军之命前往阳城送书,望这位将军行个方便,放我等过关,末将先行谢过!” 那人却是仔细的打量了潘璋两眼,说道:“书信何在?” 伸出手来,向他就要。 潘璋微微一愣,当即一凛,说道:“恕末将眼拙,不知将军高姓大名?末将所送之书乃是豫州刺史周昂周大人,未见其人,恕不能轻易易于他人,望这位将军恕罪!” “大胆!你眼前的就是你口里的豫州刺史周昂周大人,如何不识得,还不赶快下马送过书来!” 那将旁边突然有人这么一声大喝,倒是让潘璋吃了一惊。再看那将,却见那将向那说话人同样呵斥一声,说道:“此乃陈将军信使,不得无礼!”又即看向潘璋,拱手道,“这位潘将军久闻大名,刚才他说得没错,鄙人正是豫州刺史周昂周某人,望将军恕罪则个。”一面说着,一面恭迎潘璋等先行入关休息,备了些酒菜给他们吃喝了。潘璋等从偃师而来,赶了大半天的路程也的确很是饥饿了,却也并不推辞。 饭后,周昂等也即请潘璋来说话。 周昂手中陈诺给他的书信是用绵帛书写的,火漆已经拆开,显然已经看过了。他将书信放在案上,看向潘璋,笑道:“想去年时,下官曾与袁公路等周旋不下,被他数路人马困死于阳城,险些丧命贼手。后来,幸得陈诺陈将军率义师相救,方才脱得此困,下官一直念此恩德,从不敢或忘。” “不瞒潘将军,便是这轘辕关,想当初亦是陈将军打下,后来将军从此处撤兵后,便将关口暂时交由下官派兵驻守。就在此之前,下官听说陈将军率领义师将至,半途却为张济等西凉贼寇所阻挠,下官听了此事后忧心如焚,立即从阳城移师至此,以为策应。今有陈将军书信来此相问别后安否,麻烦潘将军转达一声,托将军之福,下官身体无恙,谢他挂念。只是,下官看这前后书信都未曾提到西凉之事,不知何故?难道是陈将军他信不过下官,以为下官在西凉贼徒面前就不敢说话了,视下官为见利忘义之徒,因此不赐片语?” 潘璋来前听说周昂一直驻守在阳城,他也准备过轘辕关到阳城送书,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但他此时听周昂一说,也即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听说了西凉事,立即从阳城移师至此,也的确是难为他有此良苦用心了。 不过听他后面激昂之词,说得脸色都通红了,想来他是误会陈诺了,赶紧解释道:“周大人误会了!想将军此来,乃是奉了袁将军之命驻守宛洛,正欲与大人你做个邻居呢。不说以前的事,就是邻居有难,大人焉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将军与我说过,诚然,将军他以前的确是曾帮助过大人你击杀袁术等寇,解了阳城之围。而今将军遭遇西凉等辈,诚然渴望大人你守望相助,只是将军说他不愿因为昔日一点恩情,便对大人你指手画脚,实乃小人之径,不齿为之。只是,将军正是因为想到昔日之事,又故知大人你深明大义,听闻此事必不肯见死不救,势必起兵相救。只不过,将军在此之前不敢冒昧揣度,故而信中不敢言明,只好先行派遣末将前来,与大人你窜通消息,以好做接下来安排。” 周昂一听,方才点了点头,是自己鲁莽了,原来陈诺信中不提,确实考虑周密。 周昂想了想,说道:“烦请潘将军带话给陈将军,就说只要西凉贼寇胆敢涉伊水向洛,下官必亲提阳城大军直扑巩县,为将军掠阵,好叫西凉贼人知道将军不是好惹的!” 潘璋拱手说道:“大人高义,末将佩服!末将在这里先行谢过。不过,将军在此之前有过交代,说道大人若欲起兵,并不急于一时。” “嗯?” 周昂有点不明白了,看向潘璋。潘璋一笑,走到周昂耳边如此如此一番说过,周昂听来惊疑不定,看了潘璋一眼,说道:“这样不好吧?我岂能坐视贼人围城不理?若贼人攻破偃师,这便如何是好?外人不知的,岂不是要骂我乃不仁不义之徒,这却不是损了我的名声,你家将军是怎么想的?” 潘璋一笑,说道:“大人说过,若贼人能破偃师,那大人也不必来,来也没用。但若是贼人相持于城下,则是大人你用兵之时,大人也必能成此大功。将军交代的也就是这些,还望大人善自斟酌。” 周昂眉头皱着没拉下,仔细想了想,拍案道:“既然将军有此周密安排,那我周某人全听他的就是。麻烦潘将军回去告诉将军,说我同意了。只是若偃师城破,若我来不及救他,到时可别怪我周某人不仗义。” “大人这是哪里话!” 潘璋打着哈哈,将身站起,说道:“时候也不早了,相信贼兵这几日就要扣关偃师,末将的任务也完成了,是要赶着回去的,这就与周大人一别,来日再会!”周昂也站了起来,想了想,说道:“如此,那我就在此静候时机,希望到时果能取到效果,一击大败贼寇方好。” 潘璋重重点了点头,别了周昂,与随行数骑出了轘辕关,一路往偃师城回赶。 第五九章:偃师路上 “将军!” 安排了潘璋去阳城送信,陈诺这边刚刚歇下,就见一亲卫走了进来,向陈诺说了两句。陈诺一点头,吩咐道:“好,我知道了,你去把邹先生给我请到这里来。” 他这边处理着公务,也没有多久,厅外脚步匆匆,邹靓已被带到。 “将军,你找靓?” 这一大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陈诺紧急叫来,见到陈诺阴寒着的一张脸,邹靓顶着头皮走了进来,吞吐的问了两句。平时‘慈眉善目’的将军陈诺,此时不知为何脸色变得那么的难看,就连他说话,他也如若未闻,空荡荡的大厅上,顿时寒霜附体,周身不由一颤。陈诺虽然没有开口,但他也似乎猜了出来,他找他来可能是跟平县张县令有关。 昨天,他听说张县令被抓,念及往日之情,害怕陈诺会杀了他,故而冒死来向陈诺求情。而陈诺,也一口答应不伤害张县令,且许他可以随时看望他。他别了陈诺后,当晚也即去看张县令,且因为话说得投机,一时忘了时间,一说就是大半夜。此时想来,多半是因为陈诺知道了此事,以为他二人关系密切,因此恼怒,变成了此时的脸色。 邹靓想到这里,惊悚而栗,脸色一暗,身子不由抖了起来。 虽然他在陈诺营中尚短,但他也闻说了陈诺的一些事迹。这个陈诺,有时好起来,那是笑眉慈目,能够感动得他人哗哗流泪,誓为之死;而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是翻脸不认人的。现在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实在的大意,太过小看陈诺了。陈诺没有杀他,那是他的宽恕,可张县令毕竟是原平县县令,而平县在陈诺去后又委给了他人,所以陈诺可以不杀他,但绝不会放过他,更不会让部下与他走得过近,这就是陈诺的底线。可怜他一时糊涂,并没有体会他昨晚话里深层的意思,把陈诺的话想得太过简单了,以至不小心触及了陈诺的底线。邹靓悔不当初的骂了自己一句,不知陈诺会如何处置他。他死不要紧,可现在家人都落在了他的手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邹靓苦着脸,心里打着鼓。 “你可知罪!” 就在这时,那帅案前的陈诺抬起头来,眼睛目注着他,突然问了他这么一句。 也就是这么一句,吓得邹靓两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靓……靓知罪!” 邹靓现在,也只能是希望陈诺能够看在他幡然悔悟的份上饶过他一命。 陈诺一点头,又问:“那你有何罪?说来听听!” 这……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邹靓两眉一皱,苦颤了两下,这才把昨晚与张县令深谈的事情都跟陈诺一股脑儿的说了,甚至就连其中细节都与陈诺一一道来。陈诺听来打了个哈欠,摇头道:“谁要听你说这些,我问你,这张县令既然跟你有些交情了,那你为何却没能劝动他,让他好好为我效力?这也罢了,居然最后还让他给连夜跑了,这是为何?你呀,枉我信任你,却没想到你就连这么一点事情也办不好,当真让我失望至极!真是可恼,真是可恨!” “啊?” 邹靓掉了下巴,原来陈诺不是怪他太过接近他,而是怪自己没有用力接近他。邹靓缓缓松了一口气,想要说:“可将军昨晚话里也没有这个意思啊?难道,是我老糊涂了,没有明白过来?”邹靓苦着眉头,仔细回想了昨晚与陈诺之间的谈话,可陈诺前后话,好像也只是让他有空去看看张县令,不必忌讳云云,实在没有拉拢之类的意思。 “可能……可能是我太过愚钝,没能立即领悟过来吧,实在可怜将军这片苦心了。” 邹靓看来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了。 “都是你……都是你做的好事!你不但没有替我招呼好这张县令,还让他误以为本将军将对他不利,以至连夜跑出城去。这也罢了,最后居然还被郊外乱民给杀死,让我痛失一人才,且还可能因此引来他人误会,让我受此污名。你说,你有没有罪,是不是讨骂?” “这……张……张县令死啦?” 看着陈诺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邹靓不无他想,身感将军陈诺大人爱才心切,同时痛恨自己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以至白白的错过了这次立功的大好机会不说,还连带害死了张县令。 邹靓是痛哭流涕,认真在陈诺面前检讨错误,也请陈诺勿要再伤心了,若要责罚,就请责罚他好了,他心甘情愿领受。可怜陈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坚持到底,大骂一声滚,戟指邹靓。那邹靓虽然被陈诺狼狈的赶了出来,但好在因为此事知道陈诺也是爱才之人,想自己就算是受些委屈背了黑锅也是值得了。 只是,这张县令死得也太过冤枉了,逃了也罢了,居然还被乱民给杀了。“哎!”邹靓摇着头,叹着气,侥幸的抹了一把冷汗,玄哪,差点小命不保。回头望了一眼,在陈诺没有赶出来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哈……” 这边邹靓被陈诺骂走,陈诺立即是倒吸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还好,没有露出破绽!强制没有让笑声出口,赶紧是装着咳嗽了两声。这张县令一死,不但平县的危机解除,且几句话一说,让邹靓如堕云里雾里,断不会将此事怀疑到他头上,反而让他深感惭愧,没有比这效果更好的事情。他身心一松,轻吐一口气,嘚瑟的展开竹简,正要读上两行书,外面有亲兵传来苏离的话,说是典韦醒了过来。 陈诺立即丢下竹简,带着亲卫往典韦这边赶来。进了典韦所在的内室,那小姑娘苏离站起身来,见过陈诺,丢下一句话就出去了。陈诺看她两眼上满是疲惫之色,心里不由一惊,难道这小姑娘照顾了典韦一个晚上不休不眠?这也,这也太他.妈感人了吧! 趴在榻上的典韦,眼看陈诺进来,就要从榻上爬起,立即被陈诺给按住。 陈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嘿然的笑着,查看典韦的气色。典韦的气色倒是不错,已经没有了昨天倒下去时那虚脱的死亡之色,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只是因为流血过多的缘故,嘴唇上仍是翻着白垩之色。 陈诺就这么盯着他看,且一脸的坏笑,把个典韦看得发毛,轻轻咳嗽两声,脸上有点不自在的颜色了。 “嘿嘿嘿,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可要老实交代!” “这……主公你说什么?对了,粮草的事……” “粮草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都搬运进城了。当然,这次你立了大功,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不过现在,你可否能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典韦埋着头,手挠着脑袋,居然知道不好意思了。若非他脸皮厚,断然能看见他脸上的那层红晕。 陈诺摇了摇头,手拍他脑袋,说道:“挠什么挠,有这么痒吗?你也不用跟我装了,你老实说,这个叫什么苏离的小姑娘可是你的相好,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啊?” “啊!” 典韦激动得差点跳将起来,不过还好被陈诺按住肩膀,说道:“干嘛这么激动,若是相好,能在此地再次重逢,岂不是好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男女之事,色也,性也,食色.性也,这是本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明白吗?” “可是……” 典韦立即争辩:“可是韦跟她在此之前确实并不熟识啊……”害怕陈诺误会,支支吾吾,立即又将那晚的遭遇,以及白天苏离救他的事情说了。陈诺听来,摇了摇头:“细节!细节!怎么这其中一点细节都没有啊?有你这样说故事的吗,一点也不顾及我等听众的好奇心理。什么她手端着一盆水,然后点着头告诉你,我已经替你包扎好了伤口啦,你可以放心啦。什么跟什么嘛,什么伤好了,这伤在哪里,她又是怎么给你包扎的?哦,对了,你伤的是屁股对吧?那她是不是先要扒开你裤子,然后再用冰凉的小手……咳咳,要这样说才对嘛!还有啊,听说你曾吃了自己臀上掉下的一块肉,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块肉是直接从屁股上掉在地上,然后你捡起来就吃了?是不是会有一只小手啊……” “……” 典韦张大嘴巴,啊哦的看着陈诺,听着他一句句有头有脸的说下去,循循善诱的样子,典韦也是惊呆了,一句话也插不上口。不过,陈诺能跟他像朋友一样的说着这些事情,且毫不避讳,不知为何,听到后来典韦是深受感动。陈诺有如大哥一般的关心着他,让他虎目噙泪,差点哭了出来。典韦听了许久,看他口干舌燥的样子,方才关心问道:“主公,是不是要下面端碗水上来?” “不用了,谢谢!” 陈诺袖子一拂,一拍手,话锋一转,问他:“对了,你先前说你是‘迫不得已’才带她回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典韦点头道:“不瞒主公,当时情况紧急,苏姑娘又说若我不能带上她,她就会被东山的那伙贼人给害了。韦,韦当时也没有过多考虑,毕竟韦是她所救,她有恩于韦,韦不敢单独丢下她,不得已才将她暂时带上。韦也知道,这军营之中不能有女人,这件事情看来是给主公添麻烦了。” “确实麻烦!不过典君你不用担心,这事有我处理,你好好养伤就是。” 陈诺与典韦又随便说了些话,看看典韦脸上堆满了疲惫之色,知道他刚醒不能太过劳累,安慰了他两句,方才从典韦这边出来。他径直回到大厅,那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刚刚落座,就有昨晚替他探听苏离消息的黑衣人赶了回来,向陈诺报告查探的消息。前后听他们一说,倒是没有什么破绽,苏离其人的确是有,且有人认得。 陈诺听来点了点头,想到一事,问道:“东山是否有伙贼寇,当晚是不是他们为难苏姑娘?” “将军英明!的确有这么回事!” 听到答案,陈诺轻嘘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他们都先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心里道:“看来,这件事情是我多虑了!”疑虑消了当然是好,陈诺又即重新坐回席上,提起笔来,面对着奏牍,轻轻划上一勾。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力太过松散的缘故,这一勾划得有点丑了。 “吐!” 陈诺丢下毛笔,看向厅外。厅外远处有树,树木清脆,枝枝叶叶离离。今天,是汉献帝初平三年三月二十四了,春意正浓,夏热将至。 “三月?” 他突然心里一紧,似乎是有个大的细节被他忽视了。本来是脱口而出,可,他却又一时想不过来,忘了。陈诺拍了拍脑袋,到底,我把什么给忘了?而且,这件事情应该很是关键,甚至关系到他的本身。只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呼!”陈诺长呼一口气,干脆,就暂时丢将公.务,忘却繁芜,在这春意盎然里好好领略一回吧。好像厅后还有个园林,有假山有活水,倒是可以去赏心悦目一番。 …… 驾驾驾! 马蹄如雷奔驰着,片刻不停的向着偃师方向转来。只是,因为黑夜,在这群人之前有人打了一支火把,在前照路,他的后面,则有数骑不落的紧跟而来。 潘璋,奉陈诺之命向阳城守将周昂下书,没想到会在轘辕关遇到他,倒是可以少走一程。而他,自拿了周昂的回书后,也即片刻不停,当即转回,连夜往偃师回赶。 “大家再加把劲,偃师不远也就到了!” 潘璋一面扯缰狂奔,一面为大伙儿打着气。他嘴上虽然说着不远就到,其实谁也没有当真。他口里的‘不远’,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可好像永远也不能到,当真有点望山跑马死的味道了。 要说起来,他们从偃师到轘辕关,又从轘辕关赶回偃师,中间也只是稍微在轘辕关落下脚,用点酒菜,其余时间基本都在马背上,这么来回数百里奔波,焉有不累的道理?潘璋其实也不用这么累,完全可以在轘辕关歇上一晚再走,毕竟他们的目的地是阳城,而到了轘辕关就少走了基本一半的路了,所以也不必急着回去。只是,现在毕竟是关键时期,这张济虽然暂时退却,但他后面的人马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进犯偃师,潘璋心系偃师安危,实在不敢在路上过多逗留。 得得得的马蹄在地上砸出声响,火把在前,头上星月一丝不见。这数骑马,有如幽灵一般,望着偃师飘去。 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一骑马一声惨嘶,一人疾呼。马惨嘶着,两只前蹄下陷,屁股撅起,连带着将马上那人往前直抛而去。这人虽然精于马术,奈何在此黑夜,在此紧急之下,居然也来不及自救,疾呼一声,手脱缰绳,抛却兵器,一头往旁边丛林栽落,片刻没了声息。 虽然声音很急,前面数骑也听到了,且及时控马扯缰,却早已经跑出了数十丈之远。 “怎么回事?” “好像是霍二小子的声音!” “回去!” 在潘璋的一声令下,数骑马打着火把往回转,等到他们看清,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马匹的两只前蹄已经陷入了路边的洞窟,难以再爬动起来,身子仍做后撅之状。而马背上,那个本名叫霍二的士兵却已经不见了。“霍二!霍二!”打着火把,众人跳下马来仔细寻找,先是发现了远处抛落的一支长枪,循着迹象,这才看清不远处的道旁有一块大石,他们口里的霍二就在石头旁边。 “霍二!” 石头菱角尖锐,上面分明鲜血横流。不是石头流血,是霍二的血!不用说,是霍二被这横抛之力砸在了大石上,脑袋不偏不倚的磕中了石头的菱角,翻身落下也就一命呜呼了。数骑看到都是傻愣了,刚刚还与他们一道而来的同伴,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失误,以至毙命此地,实在是太过无常了。 他们漠视着,一时间都是吐着凉气。潘璋试探对方鼻息,知道是已经气绝了,救不回来了,不由重叹了一口气。这霍二毕竟是骑兵部的人,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此时突然死了,多少有些难过。他沉默了一时,仔细一想,此地离偃师尚远,且身后的这匹马也已经受了伤,不可能载着他的尸体回去了。没奈何,只好让数骑帮忙,将尸体抬到树林里面一点,用刀剑铲泥挖土,就地掩埋了。 祭拜完毕,众人也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将军,你看后面!” 他们走的是小路,还有一条平行的官道。而这‘后面’,指的就是后面的官道。官道上火把稀稀疏疏,拉得很远,有一支人马少说也有数千之多,正往这边缓缓推来。从这些人马走来的方向,不难判断,他们跟他们一样也有同一个目标。 偃师!他们是去偃师! “将军!” 数骑看着潘璋,潘璋也是不由身子一紧,手心里沁出了一把汗,脑袋里同时钻入两个字——夜袭! 第六十章:发起攻城 “索”“索索”“索索索” 夜幕下,偃师城内外一片寂寥,就连城头上守卫的士卒都仿佛为夜色所催眠,差不多都是东倒西歪,或拢做一堆,或找个偏僻的拐角,拄着长枪,歪着脑袋,都似睡着了。偌大的偃师城,似乎完全进入了休眠状态,无一人监视内外。 太过安静了。 梭梭梭的声响打破了这个黑夜的寂静。啪啪啪,感受着手中铁钩勾住了墙砖缝隙,在等待了片刻后,确定城上守卫没有反应,偃师城角下一排排轻衣甲士,皆都是互望了一眼,眼睛里闪烁出异样的光芒。接下来,他们手拽着绳索,脚踏在厚重的城墙上,借助绳索的拉力,两脚张开,如履平地一般望着墙上走去。只要上了城头,杀退城上守兵,再走到城下开了城门,那么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城外,黑夜之下,则有数千的甲士屏息以待,准备着接下来的行动。一只只亮起的眼眸,全都盯着城墙上那些如蚁而走的轻衣甲士,手中拿着兵器,不做一声。只等城门开了,他们将一拥而入杀入城去,胜利就在眼前。 “咳咳……” 黑夜里,西凉将军张济骑着高头大马,他的旁边就是爱将胡车儿,还有侄儿张绣。 那张绣手里拎着一杆长枪,看到这里,轻蔑一笑,看向张济:“叔父!我看陈诺小儿也不过如此。你看,我大军布于城下,先头部队都已经行动了,可城上士卒居然没有一个反应过来。哈哈,难道他的部下就是这样给他守的城,我实在……” 张济的脸色很是凝重起来,听了侄儿张绣的话后,愈发的难看了。他没有接茬,两眼始终盯着城头在看。 偃师城,太过宁静了! 如果,他没有在尸乡吃过陈诺一次败仗,那么对于眼前的状况他很有可能跟侄儿张绣有同样的想法,将城内的诡异忽略不计。可,经历了尸乡一败,他就不这么想了。偃师城的宁静,不但没能让张济宽心,反而愈发的不安起来,且愈发的强烈。 他前次出兵,亲自带着骑兵在前,侄儿张绣引着步兵在后。而他一败退回巩县之后,并没有得到陈诺趁机发兵的消息,他一面暗自庆幸,一面传令给侄儿张绣让大军连夜赶路,争取早些时候赶到巩县与他回合。而张绣,自京县与陈诺一场遭遇,被他逃脱,也一直嫉恨在心,根本不用他发话,一路上紧急行军,他回巩县时,张绣就引着大军到了荥阳。及至听说他大败,张绣又令人丢下辎重在后,轻兵上前,经过连夜奋进,果然在白天天黑之前到达巩县与他会合。 之前,他也不知陈诺留在偃师何意,以为他只是在偃师稍稍休整,不日将走,他害怕陈诺大军会脱离他的掌控,故而一旦张绣大军到来,他立即又连夜发兵赶往偃师。而等到他大军兵临偃师城下时,离天亮也不足一两个时辰了,正是人最易困乏的时候,此时发动夜袭也最是容易成功。本来,在一路之上,张济是信心满满,也决意以此一战扭转尸乡一战之不利。就在先前一刻,他还甚至有这念头。然而,随着轻衣甲士渐渐逼近城头,他却不由的心口一紧,战未打内心就有点惶惶不安的感觉了。 侄儿张绣说得对,他的大军有五千之数逼临偃师城下,都摆好了阵势,而先头的轻衣甲士也都将借着绳索偷上城头了,而城内的反应却是如此的淡然,仿佛都睡死了,没有一人是醒的。 一支队伍再怎么烂,也不可能烂到这一地步。而他知道,陈诺绝不是这些烂人的头子,他绝对带不出这样的烂兵。 此时的偃师城越是宁静,在张济看来越是危险加重。 张绣一句未了,张济尚未反应,突然眼前大亮,前方喊杀声大起。 那些轻衣甲士用极短的时间,攀越上城墙,踩着城垛,将要跳下。然而,当他们一足往前踏出时,立即又后悔了。脚掌伸出,突然不知是该踏出呢,还是该缩回呢?或者说,是他们内心的惊惧,让他们顿时不知所以了。 宁静的偃师城头,仿佛没有一丝人气的城墙之上,突然多出了一对对明亮的眼睛。他们一直目注着前方,面无表情。而一旦看到这些轻衣甲士的突然出现,他们的眼睛里立即是闪出择人而噬的光芒,全都投注过来。这些人,皆是半蹲着,前后相继,密密麻麻遍布于城上。他们手中捏着长枪大戟,腰边挽着弓箭等物,却是一动不动半蹲在那里。轻衣甲士的突然出现,就像是一只只猎物,而这些静候在城头的士卒,正如猎户。猎户们等待的,正是这些自投罗网的猎物们。 嘿嘿…… 有人笑了,那目光诡异得极其可怕,让这些冒然闯入的轻衣甲士们看见,吓得突然全身颤栗。 “啊!” 一声惊呼甚至不及,就连踏出一半的脚掌,也不需他们犹豫要不要踩出。而几乎就在双方目光接触的那么一个呼吸之间,对面靠得最近的甲士全都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往着他们胸前衣甲上攒来。反应灵敏的或许还想着拔刀抵挡,而那些没有经验的,则被左右长枪攒中,脚下不稳,身子后去。但不管有没有抵挡能力,最后都是被这股大力往后一送,整个身子失去平衡,迅速往下坠落。 从这声惊呼开始,接着是一连串的惨嘶。 “我去你的!” 啪啪啪啪,无数刀子往着缰绳上落下,砍到城墙上厚实的夯土,发出哆哆哆的声响。崩!绳索一旦与铁钩分离,那些借力缘墙而上的轻衣甲士,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上猛然一轻,身子往下疾坠,耳边风声乍起。这些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从着数丈高的城墙上急速坠去,多半落到城角砸成了肉泥。 喊杀声大起,火把高举。 偃师城头,在平静的风暴下潜行,终有爆发了。 梭梭梭,箭矢跟着交相射下,如雨一般蓬蓬射落。而那些靠近城角的贼兵,先前一刻还在仰头惊看城上坠下的轻衣甲士,下一刻,他们面对的是如蝗虫一般射下的箭矢。 腾!变化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啊! “快退快退!刀盾手上前,弓弩对射!” 在遽然的变化面前,城下最近的那支人马立即乱了阵型,虽有指挥官及时反应过来,但也抵挡不住疯退的浪潮。 偃师城头火光如星星一般的闪起,城下惨呼连连,突然的变故,打断了张绣继续说下去的话。“这……”张绣腾的拎起长枪,大叫道:“不好!贼人居然事先有埋伏!” “哼!” 张济肉眼俱颤,他就知道,陈诺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为了确保这次夜袭一举成功,早在离偃师很远之处就让军队将火把熄灭,缓缓推进,悄悄逼临偃师城下。就算是偃师守兵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也断然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这么一支人马进行伏击。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张济不信。如果不是这样,难不成是陈诺事先得到了消息?可这怎能可能,想来他侄儿张绣的这支人马是临时过来的,且夜袭偃师也是他临时拍板决定的,消息绝对不会走漏。那么,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并没有时间让张济去多想,一旦城上突然反击,火光高举,杀喊震天,箭矢蝗下,就有前方人马往后退走,那左右以及后方阵中的人马片刻受到影响,战未打倒是人心惶惶了起来。 张绣焦急的看向张济,叫道:“叔父,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张济重喘一口气,明知贼人有了防备,夜袭的效果也没有了,但既然来了,且惊动了偃师守军,那么这一战咬着牙齿也只能继续打下去了。张济紧握手中大刀,看向张绣,缓缓道:“既然来了,那就打吧!” “是!” 张济举起手中长枪,叫道:“贼人虽有准备,但侄儿却不能让他们讨到丝毫便宜。叔父,请让侄儿在前督战,打开贼人城门迎叔父入城吧!” “好!” 张济知道他这侄儿喜好立功,他既然愿意上前,也就放任他去。那张绣得到张济许可,精神抖擞,立即是拍马向前,领着一队亲兵往前督战。张绣一去,张济立即让令兵手舞火把,打号攻击。进攻的号令一旦打出,前队那些退却的人潮又即被后面冲上来的大军碾压,不得不调头往回厮杀。 “杀杀杀!” “梭梭梭!” 城下的士兵有如狂潮般涌来,城上的飞石落箭则是片刻不停往着下方砸落,惨呼声如暴雨跌涨不停。 “攻城车!快上!” “云梯,上!” 张绣眼看着前方死亡惨重,恨不能赤膊上阵,亲自操持这些家伙。他吼叫着,眼睛里血丝乱崩,手中长枪指挥不迭。嘎嘎嘎,笨重的攻城车缓缓的被推了上来,眼看着接近城门,但也就在这时,城上数块大石一阵雨落,将路拦住。等到大石落后,那后面的士兵立即上前开路,将大石搬开。但没走出两步,又为城头落下的乱箭给射倒,后面又有人补上…… 云梯,啪啪啪,望着城墙上靠去。“上!快上!”没等稳定,那些士卒有如蚂蚁一般的被人催促着,望着云梯上爬去。他们手举着盾牌,护着脑袋瓜子,避过一阵阵的箭雨,一步步艰险的望着上面爬去。而等他们好不容易靠近城头,不是被大石滚木所打落,就是被重达几十斤的铁滚给拍成肉浆,惨呼坠下…… 眼看着前方受到强烈的阻滞,在后督战的张济手心里也是抓了一把冷汗。 城上的守兵虽然被他城下的弓箭手给压制着,也倒下了不少的人,但他们一个倒下两个补上,有杀不完的人,射完的箭,丢不完的滚木,显然准备得十分的充分,绝不是临时准备的。张济抹着汗,他心里开始打鼓,反复问自己,自己这样不顾一切的冲杀是不是错了,这值得吗?也正是他游移不定,城下攻城部队伤亡惨重之时,突然身后士卒沸腾起来,大叫连连。 张济被这阵叫声惊住,等到他转过身来一看,这才吓出一身的冷汗。 “杀呀杀呀!” 他的左后方黑暗之处突然火光大亮,无数人头窜出,大喊大叫着往他这边扑来。单单从这些火把的数量上来看,这支埋伏的人马不下千数,绝对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张济突然看到这支人马杀出,身子一震,差点落下马来。尸乡受到陈诺人马伏击,他已经是丢了几乎两千多级尸首给陈诺了,此时陈诺又玩这招,他是前有被蛇咬,后有怕井绳,不战先怯了。 张济脑袋嗡嗡嗡的直响,一时居然不知所以了。 “吾乃渤海太守、武功中郎将驾下朱灵是也!我家将军命我等恭候多时了,张济贼子快快拿命来!” “朱灵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乱叫!” 一直静候在张济马下的胡车儿虎躯一震,抽出长刀,向张济拱手,请求让他领兵前去截杀。听到胡车儿请命,张济恍然想起他来,的确可以替他截杀贼人一阵,他赶紧是分给了他数百的人马。那胡车儿应诺了一声,拽了一匹马,领着这支人马往后扑杀,一面戟指朱灵方向:“贼子休得猖狂,胡车儿来也!” 前方投入三千多兵力久攻偃师难下,身后方的朱灵人马突然又杀出,张济以及他身后的军心早已经动摇不安了。本来,张济还指望着有‘福将’胡车儿出马,也定能抵挡得住朱灵的这支人马,只是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不说胡车儿所带领的人马远远少于朱灵所带之数,就是这些随同胡车儿而去的甲兵,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战力可言。 要知道,他带去的人马里,大多都是从尸乡一战败下来的,他们勉强重组已经很是不易了,而突然面对朱灵大军的扑杀,也立即陷入了恐惧之中。尸乡的惨败,不过两三天前发生的事情,阴影尤在,而今一旦再次遭到挫败,还能指望他们拼死力战?而他们此时的心理就像是他们的领兵将军张济一样,渴望一战翻身,只是一旦遭遇险阻,信心立即熄灭,心如死灰,如何能战? “啊!” 也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往后就跑。这一跑不要紧,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许多士卒还想再战的,但被这不明所以的一声惊呼,勇气顿挫,也即跟着往后就跑。“回来回来!”不论胡车儿言语吓阻还是用刀砍杀,一旦有人恐惧,有人逃跑,这种不好的势头也立即蔓延到了全队人马。可怜他想要阻止都不及,只能是硬着头皮拼命往前冲杀。 胡车儿的不利,也立即影响到了张济身边的人马,使得他们跟着不安起来。张济看的是心惊胆战,心想着若不然,大不了再从前方抽调人马回来,或者是立即收兵。可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思考,这胡车儿所领人马一旦崩溃,突然右后方又接着是一阵喊杀,跟着杀出一路人马来。 火光大起,马蹄如雨敲击大地,冲出了一支骑兵方阵。 “东郡潘璋在此,张济小儿受死!” 马蹄得得,一支数百的人马望着张济这边直扑而来! 腾腾! 张济身边人马大乱,有胆大的往前应战,胆小的早已经跑开了。要知道,张济在后督战本来人马不多,又分出一支数百的人马给胡车儿去了,他此刻身边不过百人。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左右疾呼,人马大乱,立即使得本来不利的战况跟着急剧直下,面临崩溃。本来在前战斗不利的将士,此刻突然看到身后一片火光,分明被人包了饺子,还哪里有心思再战?皆是狂呼着,往后乱奔。那在前督战的张绣,此时也是倍感压力,继续战斗也不是,撤军也不是,突然看到有人马直扑张济所在的中军,也是吓了一身汗,怕张济有事,赶紧是率着亲兵往后扑去。他这一去不要紧,那些被刀逼着脑袋,枪指着脖子在前攻城的将士们,突然看到他们的将军都跑了,还哪里敢继续逗留,纷纷乱呼着,往后疾奔,就连那些爬上城去一半的甲士,也都慌忙的跟着从云梯上疾撤而去,一时人马大乱。 而也就在这时,那偃师不动的城门,突然缓缓打开。就在城门后面,那早已经等待得不耐烦的甲士们,在城门开启后,立即如水一般的往前哗哗的冲去。他们在将军陈诺的带领下,望着张绣那伙人马屁股后面疾扑追杀! “张绣小儿,你要哪里去呀?” 大火之中,张绣听到这声疾呼,不由勒住缰绳,手捏着铁枪,往后急转,到底要看看是谁在叫他。他转了两回,就是没有看见人,正待走开,又是一声疾呼,火光堆里,突然折出一人一马。 “是你!” 张绣很快认出他来,不由紧了紧手中枪。 第六一章:张绣小儿 感谢“zhengbohong”兄的票票和打赏!谢谢!! …… 典韦睡着,睡着,迷迷糊糊中,似有一物隔着被褥重压在他身上,软绵绵一团。典韦几次试着想要摆脱,可每次都是白费力气。睡梦中,他闷哼一声,终于在半醒半睡之际,艰难的翻了一个身。也就在翻身当儿,明显的让他感受到软绵绵之物正急剧的脱离他的身子,从他身上滑落。他觉得舒服多了,正欲折转身去接着再睡。然而,也就在这时,他眼睛半睁半合之间,让他看到了一团绿色。这团绿色正从他身上继续滑落,眼看就要滚下榻去。而伴随着滑落,也立即传来一声急促的嘤咛。 听到这声嘤咛,典韦睡意全无,惊醒过来。他此时也终于看清,原来这团绿色是一个人,且还是个女子。 “小姑娘!” 眼看着苏离的身体就要滚下榻去,典韦猛然翻身,一把将苏离整个的娇躯抱入怀里。 “啊!” 睡梦中的苏离猛然醒了过来,两眼圆睁,却正好与典韦的一对大眼睛牛对着。因为脑袋被他一只巴掌托起,几乎脸蛋就要凑到典韦那驳乱的胡茬上,柔嫩的肉.唇被刺得生痛。她一时没有明白典韦这个动作何意,又是刚刚从梦中醒来,本能使得她抽离一只手臂,抬起肘子,一巴掌,五根指头往他脸上印了去。 啪! 清脆而响亮,几乎将典韦给打蒙了。而典韦,一对牛眼睁着,哼也没有哼一声,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也要动手,真是不可理喻!他眼睛下视,突然看到苏离一对灵动的注水的眼睛,典韦的恨意顿消。 苏离这一巴掌打得不轻,典韦虽然皮糙肉厚,但到底掴得他脸蛋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他没有哼一声,轻轻的抱起苏离,想要放她起来,却见苏离突然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这一只手,往他脸上……轻轻的,轻轻的,按去。 他眼睛里怎么会没有怒意呢,难道他不怕痛,还是见我是个女子而不肯还手?苏离一巴掌抽出,也立即后悔了。她等着,等着他还她一掌,但他没有。他没有打出,苏离反而心有愧疚。 她的一只小手轻轻按了上去,缓缓在他脸蛋上摩擦着。 “不痛不痛。” 苏离就像是哄骗小孩,嘟哝着嘴巴,对典韦如是说道。 这只冰凉凉的小手加在他脸蛋上,典韦内心里最后一丝火气也消了。但这一消后,一股寒流往他全身电窜,使得他周身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这种颤栗之感,比起当初见面时那对‘愤怒的拳头’好不了哪里去。 糟糕,这种感觉又来了!典韦不想要这种感觉,他想要要回刚才的那丝‘怒气’。起码,他得保持男儿的那股威严,绝不能让自己轻易玩弄于女子之手。他身子一凛,赶紧是双手松开苏离,让苏离离开他的怀抱。同时,他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来,将那只捉弄他脸蛋的魔掌也给拿开,远离她,神色戒备的看着她。 “噗嗤!” 苏离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典韦在看,可典韦躲闪的眼睛明白告诉他他怕她,她不由笑了出来:“傻大个,你这傻样子也不用做得太经典了吧,都让我每次看见不禁想要笑上一次。哈哈,看你这表情,你想干嘛,想要吃了我吗?” 典韦鼻子一哼,还想‘威严’的跟她好好谈谈,就是气势上不来。最后,他嘟嘟囔囔的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却是:“苏……苏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不用过来了吗?还有,谢谢你昨晚上照顾了韦一宿,韦,韦……” 苏离哈哈一笑,道:“韦……韦什么呀!你赶紧给我趴下,好好的给我躺着,把伤给我养伤了,争取早些康复,这就算是谢过我啦。”苏离坐了过来,一面扯着典韦让他趴下,一面给他拎了被子盖好。 典韦因为屁股有伤,不得不趴着睡。本来,这样也无伤大雅,毕竟他一个大老粗,有什么好忌讳的。可现在毕竟是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是别扭。他还想要扭过身去躺着睡,可这一扭动,也立即触及了屁股上的伤口,明显感到了一丝疼痛。苏离从典韦那副表情里立即看了出来,赶紧是按着他的身子,不让动弹。典韦倔脾气上来,忍者痛,还想要倔强翻身,气得苏离抬手一巴掌,噗,打在他屁股上。 幸好,屁股上面还隔了层褥子。 “傻个子,你想造反啊?给老娘趴好了!” “……” 这下,典韦不动了。身子没动,但并不表示他彻底服了她,为了表示他还在喘气,忍不住争辩一声:“我不是傻大个,你要我说几遍,可否不要这样叫我?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叫,白天主公还问我傻大个是谁来,你知道我多没面子?” “噗!哈哈哈,原来还有这事。那我不叫你傻大个,叫你什么?” “都告诉你几遍了,我叫典韦,典韦!你可以叫我典将军,或者直接叫我典韦也行,就是不能再叫什么傻大个了。再说,我有你说的那么傻吗?” “这可说不定。” 苏离眼睛灵动着,说道:“傻不傻,只要有人喜欢就行,你又何必计较?” “你说什么?” 苏离刚才那几句说得声响不大,典韦又是粗心,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我说……” 苏离嘴巴一嘟:“想我叫你典将军吗?哼,好大的官威,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这样吧,既然你实在不喜欢我叫你傻大个,那我就叫你……典哥?韦哥?对,就叫你韦哥!” “韦哥?” 典韦挠挠头皮,好像这韦哥听起来有点不得劲,但比傻大个要好多了:“韦哥就韦哥吧。” “韦哥韦哥韦哥……” 苏离抱着他的臂膀,开始以兔子的速度,蚊子的力度,在典韦耳边叫个不停。刚开始典韦还应了两声,最后干脆当做催眠曲在听,差点就要睡着了。但最后,他突然睁开眼来,耳朵一竖,叫了声:“苏姑娘……” “苏妹!我都叫你韦哥了,你还叫我姑娘!” “苏妹?呵……我还是叫你苏离吧!” “哼!好吧,你有什么事,说吧!” 典韦说道:“苏离,你帮我到外面去看看,看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见喊杀声了。对了,是不是张济那贼子又领人杀了过来?我我……” “你什么你呀,你现在有伤,不能动,就算发现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许动,好好的给本姑娘养伤,明白吗?” “不行!” 典韦一心系着主公陈诺的安危,此刻一旦听到远处传来的杀喊声十分真切,就算是身上有伤他也断然坐不住。眼看叫她不动,他也没跟她争辩的意思,赶紧是手掀被子,就要将身而起。“你干什么!”苏离眼看典韦就要起来,赶紧一把按住他,同时提醒他伤没好,不可乱动。但典韦好像生来就是属牛的,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绝对不顾及儿女私情,说什么也要下榻去看。 “好吧!我告诉你,早在先前潘将军从轘辕关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消息说是有支数千的人马正从巩县那边赶了过来,大概是张济那伙人,听他分析,他们此来定然是准备夜袭偃师。陈将军听说了这个情况后,连夜调集人马赶往城南阻敌,此刻应该是打了起来……”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典韦已经等不及了,打断苏离的话,推开她的身子就要走开,但被苏离将身抱住,死活也不放他离开。又道:“你不听我的也罢了,但你总该听陈将军的吧。他就是怕你半夜醒来知道此事会不顾伤势就要冲出去,这才将我叫了来,让我照顾在你身边,不让你做傻事。你现在若是出去了,你说你对不起你家主公的一片苦心,对得起我吗?” 典韦微微一愣,眼睛转了转,说道:“不行!主公身边不能没有我,我必须去!再说,上次一战,潘璋和朱灵二位将军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我担心他们保护主公不周。再者,主公这人要是脾气一旦上来,就喜欢在战场上玩命,不知道进退。这要是我不在他身边,他若是遇到强敌,这可如何脱身!” 典韦根本就不理苏离,掰开苏离的束缚,就要将身走出去。 “这个人,牛脾气真倔!他对主公如此忠心,也实在难得。可正因为如此,将来只怕他是不会听我的,最终恐怕只是落得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苏离脸色黯然消沉,一时没有再劝,心下一狠,就要准备抽身。但就在抽身之际,却见那典韦屁股后面一片鲜红,分明他这一动又牵动了伤口,鲜血又流了出来。不知为何,她心里一痛,奋不顾身的往前扑去,拽着典韦,往回便拉,一面叫道:“你给我回来!” 典韦此时的身体因为受伤的缘故的确是有些虚脱,但好歹他有徒手猎杀猛虎之力,怎么说也不可能被苏离拽着走。更何况,他此时心系陈诺安危,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他的决心,所以力气自然不小。却不知为何,他的身子在苏离手中,完全失去了抵抗力,片刻之间被她拉回榻上。 典韦微微一愣,吃惊的觉出,苏离刚才拉他的力气好大啊。可她不是普通人家女孩吗,如何好像是身怀功夫似的?不会!一定是自己弄错了,大概真的是自己身子太过虚弱了吧。 “好了!你不是担心主公安危吗?我代你去暗中保护他,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苏离此话一出,就要走开。 典韦一愣,赶紧道:“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家自身都保护不了,如何……” “好了,你别废话了,你再废话我就叫回傻大个,看你还啰嗦!” “……” ………… “是你!” 偃师城外战场上,张济手持铁枪,兜转马头,从火光堆里终于看见那个叫唤自己名字的家伙了。 陈诺打马上前,嘿然一笑:“是我!我们又见面了!” “哼!” 张绣鼻子一哼,突然叫道:“你来得正好!京县城外让你小子侥幸走脱了,便是尸乡荒郊也让你放肆了一回,既然来了,那么我们新账旧账就一起来算吧!”张绣说着,踢打马腹,拎起长枪,转身来战陈诺。陈诺嘿然一笑,大叫道:“张绣小儿说得好,我们是该把这些旧账新账一起算算了,便是那些陈年旧账也连带算算吧,我可是等了你好些时候了!” 陈诺说完,亦是举起手中铁枪,啪的扫了出去,一路将从那无名老者手中学的百鸟朝凤枪全都耍了出来,如风雷一般呼呼砸去。 “陈年旧账?” 也不知哪门子陈年旧账!张绣没功夫理会他胡说八道,兜马迎上,力战起来。但过没片时,他的心里就不由惊呼了起来:“这……这不可能!刚才,刚才陈诺小子手中所使的一路枪法也太过诡异了吧!且,且他跟本将军平时使的好像还是一个路子!”张济惊悸时,没想到眼前暴起一团枪花,只听陈诺口中咋呼:“枪花出海!” 太出意外了,张绣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铠甲。铠甲处,数块铁片被绞碎,脱离,撒了一地。这要是铠甲稍稍薄弱些,或者陈诺手中长枪再使点力气,只怕此时碎的不只是铠甲,而是心脏了! 张绣大汗淋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怎么也会这一招! 陈诺看看自己一枪得逞,逼得张绣狼狈至极的往后退去,心里暗呼一声罪过。想他‘枪王’张绣能够在他枪下出丑,却是实在的万分侥幸。到底是他突然使出了这一枪,让张绣在没有任何提放之下中的招,可谓出其不意,也难怪张绣片刻狼狈了。不过,想来刚才他招式若是能够再老辣一点,此刻张绣很可能也就躺在地上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多练习,争取早日将这手百鸟朝凤学熟学精。 张绣一退后,身子一凛,眉头竖起,胆战心惊的看向陈诺,大叫道:“你这厮是如何会这套百鸟朝凤枪的,快说,我哪里偷学来的?” 陈诺收起铁枪,扯马叫道:“张绣小儿,你难道忘了,去年京县城外……” 去年,京县城外。张绣一记‘枪花出海’欲要偷袭陈诺,没成,反被陈诺现学反击他。对于这事,张绣一直记恨于心,如何会忘记,被他一旦提起,也立即想了过来。 “不对!” 张绣仔细一想,戟指陈诺,叫道:“就算你学去了一招半式,但绝不会学会整套枪法。而你刚才所使,分明就是百鸟朝凤枪全部招式。快说,你是哪里偷学来的?是不是,是不是赵云小子破坏门规,私自传授于你?呀,我要将这厮杀了,替师父他老人家清理门户!” 陈诺突然扬起头来,大笑道:“可笑!可笑!你连自己都叛出了师门,你还有何面目说这些?” “你……我……” 这是张绣的心结,突然被陈诺提及,已是哑口莫辨:“你小子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快给我住口……”说到这里,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睁大眼睛,环视着他:“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陈诺哈哈一笑:“我怎么知道?我这手枪法就是你师父教的,这些往年的旧事也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你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不是可笑吗?” “荒唐!” 张绣咆哮起来:“谁不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向世人发誓,说他此生在我与赵云之后再也不收一徒,你又是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你师父不收徒,但他可以当我是小友,然后将这套枪法倾授于我呀,所以我才叫你张绣小儿嘛!” 陈诺提起马缰,笑道:“张绣小儿,你可明白了?” 张绣眼睛乱转,叫道:“这不可能!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归隐山林,你是不可能得见的!再说,你就算见到他,他也绝不会轻易传授你这些枪法!你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时,随着战斗继续,天色也已经缓缓放亮了。陈诺举起手中长枪,笑道:“我是不是胡说,你看这个便知。”迎着陈诺手中的铁枪,张绣看到,铁枪头处有纹路,上饰貔貅。张绣大惊:“貔貅铁枪!这是我师父当年使用的!” “对!这貔貅铁枪就是你师父当年所用之物,枉你小子还记得,总算是没有忘记你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你现在是乖乖跟我回去见你师父,向他老人家磕头认错,还是要我亲自抓你?” “去死!” 张绣手中铁枪猛然暴起,一圈枪花兜头砸向陈诺脑门。陈诺倒吸一口凉气,都怪自己太过轻视他了,完全忘记在百鸟朝凤枪上他浸淫的年数比起自己来要长得了,且刚才顾着说话,完全没有想到这小子突然发疯,且抬手就是百鸟朝凤枪的杀手锏‘枪花出海’!这盛怒之下的一枪,要想格挡,谈何容易! 第六二章:苏离姑娘 “啊,是陈哥哥,你来啦!快请进……啊,那是……” 陈诺背着袖子,让旁边亲卫敲开了小姑娘苏离的房门,将身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手里捧了一个坛子,突然就这么莽撞的闪了出来,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苏离微微错愕,眼睛盯着那个坛子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向陈诺,连忙说道:“陈哥哥,这坛子里的是酒吗,你莫非是想请我喝酒?可……可小女子我无功不受禄,陈哥哥你如此客气……” “莫慌!你自己打开看看!” 陈诺打断了她的话,微微一笑。 “哦……” 看陈诺弄得神神秘秘的,苏离倒是没有丝毫犹豫,伸出一只细嫩的小手儿,五指搭上,轻轻去拔开那坛上的封泥。泥盖揭开,坛檐处黑洞洞一片,不见酒水。苏离小鼻子往前凑了凑,使劲嗅了嗅,奇怪,也并没有酒香啊?她再次好奇的将眼睛投向陈诺,有向他询问的意思。陈诺就知道她有此困惑,嘴巴轻轻一努,小姑娘立即将目光回扫。 嗖! 阴凉凉的一股气息遽然降临周身,片刻周身只觉置身于万森的冰窖之中。这种感觉不过半个呼吸,却足已让苏离这个小姑娘全身颤栗。而一旦她目光再次扫到酒坛,她整个人如被马蜂追上,暴跳而起,望着陈诺身后躲去。 酒坛檐处那黑洞洞的一片,突然间,有一物勃然而出。先是一只头,后是那有如双指粗细的斑斓的身子。是物抬头而起,身子动如弓弦,就在这片刻间张口吐信,望着苏离猛的扑来。 “啊蛇!” 刚才那寒森森的气息,就是从这蛇身所发。那小姑娘苏离,也幸好跑得快,没有被立即缠上。她那一声惨叫,有如雷打在耳,陈诺摇了摇脑袋,耳鼓仍有震动之感。片时,他腰背之处有如捆扎般被那小姑娘一双手臂环扎住,而小姑娘的身子几乎跟他后背贴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缝隙。小姑娘的脑袋死劲的埋在他后背处,紧急呼出的热气,灼打着他的脊梁。而她整个身子的颤动,居然是那么的强烈,作假不得。甚至,到最后居然还发出了轻轻的抽噎之声,这是害怕的声音。 陈诺僵硬的身躯,稍稍宽松,便是眉头上也是一动,心里跟着轻嘘了一口气。 他右手始终缩在袖子里,手心处紧紧握着一个东西。这个东西为铁铸,长不过寸许,却是一个杀人的利器。 器身如蛇,蛇头处吐信如丝,刃芒就在这里。如果单单从外形上判断,不妨叫它蛇镖。 就是这支蛇镖,在战场上,曾救了他一命。 昨晚上,潘璋提前完成了他交给他的任务,回了偃师。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潘璋会在半路上遇到张济,以及他那支正准备开往偃师,夜袭偃师的人马。这也许是天意吧。第一,若周昂没有突然收兵从阳城到轘辕关驻防,那么潘璋势必还要继续赶往阳城,也绝对不能连夜回来。第二,潘璋回来,若半路上没有一个叫霍二的家伙突然马失前蹄,且摔下马立即死了,那么,他们也不会因此耽搁时间为同伴掩埋尸体,也就更加不可能在所耽误的时间内恰巧遇到张济的人马。 而这两个条件一旦符合,那么因缘际会,该发生的也就发生了。当潘璋猜到张济有夜袭偃师的可能,也立即是与身后数骑人马拼命赶回偃师,将消息及时的报告给了陈诺。也幸好,张济尸乡一战精骑损失殆尽,来的基本都是步兵,速度上自然比不得潘璋等,距离自然拉下。加上他们不敢引起陈诺方的主意,也不方便多打火把,而在漆黑的天色下,路不明,行军自然迟缓。而这些有利的因素叠加起来,也正好是让陈诺有了充分的时间让他调动全城的人马,以先一步做好了准备。 在一番思考下,陈诺决意亲自带领千数人马守城,另外让潘璋领骑兵,朱灵领步兵,两路人马埋伏于城外。只是平时他身边少不得典韦的,奈何典韦身负重伤,不能麻烦他,故而将他留下,没有通知。只他也怕典韦半夜醒来听到声响就要乱来,故而刻意请了小姑娘苏离去典韦房中看着他。 这一切安排虽然紧蹙,时间也不是太多,但好在张济大军到来之前,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而一旦张济派遣先头精锐准备借着夜色掩护爬上城墙偷袭城门,这些早已经埋伏在城上的甲士也全都杀了出来,给了张济人马一个措手不及,片时羽箭交射,打击了他城下前头部队。其时,陈诺亲自在城上督战指挥,他俯视城下,看清本来溃败的贼人前部,因为有人指挥,又即恢复秩序,发动了进攻,且声势浩大。 在火光之下,他看清,在前督战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那就号称‘北地枪王’的张绣。 张绣,张济的侄儿,无名老者的徒弟,赵云的师兄,陈诺名义上的晚辈。虽然,张绣与陈诺年龄相仿,但因为陈诺曾在无名老者手中学了一套枪法,他欲执师徒之礼,而无名老者不许,但以‘小友’相称。而这个老者既然是张绣的师父,那么说张绣是他晚辈也不为过。 尤自记得当初野王城外的那个不知名的山上,还有山上那个不知名的老者,以及他口里超脱生死的‘一别之语’,陈诺细细思来,不禁身为之震,气为之叹。 “……小友,你我今日就此别矣!” 老者之语言犹在耳,而斯人已逝,能不为之怅然? 老者身前虽然说他临死前因结识了‘小友’陈诺,倾诉了平生事,临别之际再无憾事。其实,老者言语豁达,真正的憾事又有几人知,几人懂?不说苦练半生,等到有所成就想要找宿敌一决高下,奈何敌手先他而去,从此高手寂寞,是其憾事一也。而单说他,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张绣,却因为急于求成,误会他没有将平生绝学倾囊相授,以至愤恨而去,从此与他天涯路人,此其憾事二也。 虽然老者无名,他陈诺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本姓,但老者既然以‘小友’相待于他,那么他岂能不报之以友礼?他既然去了,那么就该他来弥补他此生两大憾事。只是那个老者口里那个姓周的枪之高手既然已去,他身前不能与其一决高下,死后他更是帮他不上。虽然这第一憾事不能帮他,但眼前第二大憾事他却是可以相帮的。 偃师城上下,战火纷乱,陈诺却一直将目光盯着城下那个叫张绣的身上。 抓拿张绣,将他带到老者坟前叩头认错,让死者真正心安,就算再大的危险,他也要尝试去做! 终于,等到张济将人马都添到前面攻城了,在他后面兵力空虚之际,陈诺让人举火为号,让埋伏在他们身后的朱灵所部先行杀出。而等到张济再次分出一支人马去应对朱灵,他则又令潘璋率领骑兵杀出。而一旦张济人马前军攻城不利,后面又被人包抄了,军心自然崩溃,焉能有久持之理?也正是对方出现松动之时,陈诺知道,他的时机到了!他片刻不犹豫,当即大开偃师城门,亲自带队出战。 贼人前军指挥官张绣的所在陈诺早已经在城头上看熟了,甚至在未战之际都已经算好了他的几个可能撤退的方向。一旦偃师城门打开,陈诺立即是直扑张绣,追着张绣的屁股杀出,堪堪将他拦截住,不让他走。 本来,在当初与他交手时,因为他使出了整套的百鸟朝凤枪枪法,加上最后一击凌厉的杀手锏‘枪花出海’,的确是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很快将张绣刺退,使得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不过,也正因为是出其不意之下,这才让陈诺一击得逞。而陈诺呢,因为枪法到手学习时间不长,自然不是张绣这样常年使枪之人的对手,而一旦被张绣一击暴起,同样给了他一个狼狈不堪。 张绣枪法精湛,一枪.刺出,雷厉风行,陈诺知道他到底是小觑了他。且他一击就是百鸟朝凤的终极杀手锏‘枪花出海’,当时面对无数的枪影,陈诺是面色如死,早已忘记了抵挡。 他知道,他就算勉强还手,也断然不能找到关键,更不可能一击而破。 但是,世间的事并没有绝对,不然当时陈诺很可能就被张绣这一枪给扫落马下。 而他到最后没有倒下,却是因为恰时从他身后飞出一支蛇镖。 不错,也就是他此刻紧握在手心的这支蛇镖。蛇镖寸许,光芒内敛。 当时,这一镖突然破风而出,毫无兆头,径直射向张绣腹下。而张绣,因为抬手一枪,往上便刺,希图一击破陈诺面门。只可惜,因为他求战心切,一心要暴起杀死陈诺,却不想因此腹下空门大露。而也就在举枪之际,这一镖猛然打到,风声咋呼,转眼可至。如果说,张绣杀了陈诺,却最终要以一命相抵,张绣绝对没有这个觉悟。 所以,当这一支镖飞到半途时,张绣一击‘枪花出海’忽然往下一摔,及时将这一支蛇镖给打落,险险的避开了这一击。只是,在张绣长枪慌忙掉头失去重心之际,陈诺当然抓住了机会,手中那个授自老者的貔貅铁枪忽然抬起,砸向张绣。他这一击来势凌厉,不过因为枪起仓促之际,加上陈诺气力不足,重重的打在张绣身上,却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张绣也不过是肩上战袍被这一枪挑飞,甲片震下几块,最终还是让他打马走脱。 张绣这一走,陈诺并没有继续追赶,他只是掉过头来,要看看射出这一支蛇镖的人到底是谁。转过头来,只因身后人太多,根本找不出是谁。但当他重调头时,忽然间看到一条纤细的背影,也立即怔住了。虽然他一身士兵装束,却是盔歪甲斜,背影矮小瘦弱,人家往前他却调头往后。这个飘然往后走的身影,在陈诺脑际稍稍重组,却让他立即联系起了那个叫苏离的小姑娘。 张绣打马狼狈而走,陈诺寻找先前被张绣长枪打落的方向,居然找到了那支蛇镖,将之带在了身上。 张济夜袭偃师一战,因为人马溃败,勉强在胡车儿和张绣的保护下再次收兵回了巩县。陈诺经过此战,斩敌千数,俘虏贼人七八百之数,更有兵甲无算,再次大胜了一场。 偃师城外的战场丢给朱灵、潘璋二位将军,让他们派人打扫,陈诺则直接回了偃师城。 到了住处,看着手中这支蛇镖,联系上战场上那个转身的倩影,陈诺不能不怀疑了。虽然,在这之前他有过怀疑小姑娘苏离,但因为身份核实并没有什么可疑,他也就将疑虑暂时放下了。可现在,手中的蛇镖,转身的倩影,终于无法让他释然。这小姑娘突然的出现,也几乎跟洛阳城内那个红衣女子的出现前后相差不过一两天,如何不让他将她二人联系在一起? 而一旦联系起,陈诺终于惊觉出一件事情。红衣女子能够掌控灵蛇,而眼下这个小姑娘苏离,虽然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也会玩蛇,但若战场上这支蛇镖果真是她射出的,那么,由不得他不将此‘蛇’和彼‘蛇’联系在一起了。 他让人备蛇,故意带过来在小姑娘苏离面前舞弄,就是想一探虚实。 很显然,如苏离此时这个表情,以及她全身颤栗的程度,明显对蛇害怕至极,绝不可能是装得出来的。 陈诺暗暗吐了一口气,蛇镖收入袖子,手上一挥,让那亲卫将蛇收起,带出门去。从人皆退,他则转过身来,亲自安抚起眼前这个小姑娘来。说实在的,刚才蛇头勃然钻出来的那一刻,他身子一紧,动也不敢动,就连看一眼的**也没有。这种东西,实在一看就头晕。 “陈哥哥,你坏死了,可怜我还以为陈哥哥你是要准备水酒犒赏我劝阻韦哥之劳呢,没想到陈哥哥你会让人弄这些恶心东西出来吓唬离儿,离儿不理你了!” 小姑娘先前双手死劲的圈着他的腰背,死也不松开,等到松开梨花带雨乱哭一通,只陈诺怎么也哄她不好。好不容易叫左右人都出去了,再哄了两下,小姑娘受不了陈诺攻势,倒是破涕为笑,埋怨了陈诺一通。 陈诺呢,努力装作取她乐的架势,也不将此事说开。不过听她左一句‘韦哥’右一句‘韦哥’,都被她说蒙了,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弯来。 “伟.哥?” 难道此女子也是穿越过来的,也能知道这玩意?呵呵,那还真是了不得了,小看她了! “韦哥你都不知吗,就是傻大个呀!傻大个他又死都不肯让我再叫他傻大个,我也只好叫他韦哥或者典哥了……” “伟.哥好,韦哥好,你以后就该这么叫他。” 陈诺点头说着,旁边苏离也是跟着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还是韦哥顺口,想不到陈哥哥你也跟离儿有同样的看法。那不如……你以后也叫他韦哥可好?” “我?我看还是不必了,就算我这么叫他,他也不敢答应。” “也是……” 小姑娘苏离手上抚弄着肩上垂下的青丝,低着头,欢快的迈着步子,似乎很是快乐。陈诺看着她单弱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那个昔日的赵雪。他呆呆的看着,脸上不知不觉跟着洋溢起淡淡的笑意,一时间居然忘记再要跟她说些什么。不过,片刻的呆愣,也因为她这个转身的背影,立即又让她想起了白天战场上那个转身而去的倩影。 如果将此女子一身青裳脱去,换成一副不合身的铠甲,配合她这头青丝,似乎更像了。 像极了! 他眉头微妙的颤了颤,牙齿轻轻咬着,思绪纷乱沓来,百般情绪交战着。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叫刘莹的女子,若非这个不明底细的女子,也断然不会将她心爱的雪儿骗到了长安去,以至让他有此分离之苦。而正是有刘莹事在前,他今后做任何事情都不得不谨慎小心了。有如眼前这个小姑娘,他虽然已经证实了她的身份,也试探出她断然不会跟那个神秘的红衣女子有任何的联系,但本能,使得他暗暗下定决心,这事件情,绝不能轻易等闲视之!为了以防万一,只可能是他负她,也绝不能让她有机会负自己。 如果说是委屈,那么这个‘委屈’,也只能是让她独自领受了。 “陈哥哥……陈哥哥,你怎么了,脸上还出了汗?啊,你不要紧吧?” 与她眼眸相触,却是如此的清纯,刚刚下定的决心片刻又有所摇动。 “我……我没事……对了,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事情。” 不知为何,他说话时,肉脸跟着僵硬了,根本无法恢复先前的自如,就连小姑娘苏离看到也是微微一愣。但她很快轻轻一笑,一面请陈诺里面坐,一面说道:“好啊,陈哥哥,你有什么事情就请问吧,我苏离保证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第六三章:两大考题 “苏离姑娘,我想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是……” 陈诺两眼盯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定苏离目光没有闪避,方才接着说道:“你……自何处而来?” “我……” 她与陈诺相识不过两三天,相处机会也不多,但她能够感觉到,他陈诺对她一直都是不错的。起码,他每次跟她说话神情都很是自然,有时还会跟她揶揄两句,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那般,很是可亲。有时,从他灼热的目光里,她甚至看到了某种东西,虽然猜测不透,但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她也知道,这种奇妙的感觉,不过是如闪电一般,一闪而逝,并没有过多逗留。这或许,是她身上有某种东西让他留恋,让他找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吧。总的来说,陈诺这个大哥哥对她还是不错的。可今天,今时,今地,他脸上寒若冰霜,僵硬得要死,就连问话,也是那般的僵硬。这种僵硬,毫无通融之处,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自然,以至让她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陈诺的变化,让她一时无法适应,脑子里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突然间不知哪里去了。想不起来,她脸上跟着一红。 “呵……好吧,或许我应该换一个问法。” 陈诺干咳了一声:“苏姑娘你不愿意回答自何处来,其实也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很想知道,苏姑娘你现在将准备去往何处?苏姑娘,你不需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知道,这军营之中是不能有女人的,就像和尚庙里不能藏尼姑,你明白吗?” “陈哥哥……你,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苏离抬起眼睛直视他时,陈诺反而没有了刚才那种干净利落了。 他很想去摸袖子里的那支蛇镖,然后当面质疑她这支蛇镖是不是她的,她跟那个红衣女子又是什么关系?本来,若这个东西是她的,那么他说不定还要感谢她一声,毕竟是她恰时出现,打出一支镖救了他一回。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个救了他一回的人却始终缩头缩尾不敢露面,实在说不通,岂非更加可疑?且她处心积虑的接近典韦到底是何意,他当然不会相信这个小姑娘第一眼就看上了那个傻大个,这种几率太低了,很难说服他。那么,为了典韦的安全,他不能不亲手了结此事,做一回恶人。 陈诺没有直接回答她,也没有继续说话。 静,室内静得可怕。 “我知道了……” 苏离低下头去,伸出手来,拉了拉陈诺的袖子,说道:“那你,可以让我临走之前最后看一眼韦哥吗?” “这……” 陈诺一咬牙:“这样说吧……听说典君受伤时是你救了他,他的确是欠你一次。可姑娘你也知道,你自己身陷贼手,是他拼死从贼人手上把你抢出来的,所以只能说……你们是两不相欠。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苏离仰起头来,贝齿轻咬朱唇,两眼逼视着陈诺。要看她这个陈哥哥,为什么变了,变得这么狠心了。不过,她很快低下头去,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可笑。她与陈诺,相识不过几天,几天里能对一个人了解多少?或许,他陈诺本来就是这样呢。 苏离一笑嫣然,放下陈诺的袖子。 “陈哥哥,让我最后一次叫你陈哥哥吧……” “陈哥哥,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纠缠人的人。我这就走,不会去见他……” …… 笃笃笃,苏离的背影离开了陈诺的视线,陈诺呆愣了良久,从袖子里摸出那支蛇镖。 蛇镖轻巧而灵便,通体黝黑,不过寸长。 一寸长,一寸险,人心不也如此吗? 当初,如是仔细调查刘莹的底细,也断然不会出现赵雪被骗之事。人心,险恶,他不得不这么做。或许,有可能是他误会这位姑娘了。但如果一个误会能避免典韦成为第二个赵雪,那么,也是值得了。 “将军,那位姑娘一直从南门去了!” 陈诺的思绪被打断,听到部下的回报,也即点了点头。他将蛇镖再次收回袖中,左右踱步,问他:“她……临走前没有去看典将军吗?” “没有!” 陈诺一点头,又问:“那城外可都布置好了?” 部下拱手道:“将军放心,一切安排妥当!” “那好!行动吧。记住,万不得已时,不得伤害这位姑娘!” “诺!” “去吧!” 等到部下走了下去,陈诺方才仰起头来,看向天外。天外一片澄明,今天又是一个好天。 对了,昨天因为平县那位张县令的死,还骂了邹靓一通,现在看来是该他出面安慰这位前平阴县令的时候了。邹靓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他好歹是邹靖的老弟,将来幽州之事还有大用,切不可因此疏离了他。 陈诺想到这里,也立即去找到这位平阴的前县令邹靓,与他说了一通。解释说是,他是因为太过爱惜张县令的缘故,故而对于他的死很是伤心,当时心情不好,不该连带殃及到他,让他海涵云云。邹靓听来哭笑不得,连连说道:“我还道是何事?其实要说起来,都是我不好,若我能够早点明白将军你的意思,断然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将军你没有怪罪靓,靓已经很是感激不尽了,何敢让将军你亲自来赔礼?” 陈诺瞥眼看他那副表情,非常之诚恳,倒也并不是像是装的。看来对于张县令的死他是彻底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且还因此让他明白他的‘爱才’之心,看来这一箭双雕的效果是达到了。 陈诺放下心来,在他这里跟他胡扯两句,刚刚起身要走,不想外面送来的紧急消息传到了这里,却是有关邹靓的事情。 前次,邹靓在平阴城下之所以接受陈诺的‘招安’,进入陈诺军中为幕僚,却是因为陈诺答应会将他的家人从董卓手上悄悄的接入军中,保证他们的平安。而此事后,陈诺也立即实现诺言,悄悄派人去了一趟华阴,将被董卓扣押的邹靓一大家子都接了出来。这一路倒是颇为顺利,眼看再过几天也就能将他们平安接到偃师这边来了。可现在消息传来,说是邹靓一家子将至弘农时,突然为一伙山贼裹挟,失去了踪迹。 这个消息是亲卫悄悄告诉他的,他听来如雷轰顶,有点不安了。 他答应邹靓家人的平安,可此时突然失去了他家人的踪迹,若是有个好歹,这却如何是好?陈诺偷偷看了邹靓一眼,心里也打起了鼓。若将此事现在就告诉邹靓,只怕邹靓有可能立即暴跳而起,说不定会做出些意外的举动。看来,在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先还是悄悄隐瞒下来,不能照实说了。 “对了……我那妻小……” 邹靓很可能是从陈诺眼睛里感觉到了什么,没见他说话,他的一颗心倒是突然紧了起来。虽然陈诺答应接出他一家子,但毕竟此去路途遥远,且沿路多为西凉将士所把守,要想带出来也不是那帮容易。对于这件事情,只要一天没有落实,没有看到妻儿,他是一天也不放心。他此时突然看到陈诺脸色有变,自然而然的联系起了他的妻儿,生怕会有什么变故。 “先生不用着急,这件事情在办,你再耐心等个几天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诺暗暗抹着汗,看来这里是不能够多呆了,他赶紧随便安慰了他两句,从他这里出来了。那个传话亲卫就在外面按照他的吩咐等着他,陈诺一旦出来,他也立即闪出,紧跟在他后面。 陈诺一面走,一面给他下达命令:“加派人手赶往弘农附近,不管付出如何代价也一定要救出邹靓一家老小,可明白?” “明白!” “去吧!” 陈诺刚刚赶回大厅,又有人走了进来,传递小姑娘苏离的消息。 陈诺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试探出结果?她的马术如何,可否身负武功?” “这……” 来人摇了摇头,支吾了两句,方才说道:“好像是没有,不过现在要紧的是,那姑娘……那姑娘从马上摔了下来,被我等追上,却突然又昏了过去,到现在都没有醒来。将军,这,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乱七八糟,把事情说清楚!” 陈诺脑袋本来痛,被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说,十分恼火。他坐到蒲席上,那人走前两步,也即应诺,将前后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陈诺虽然将苏离驱赶了出去,却并没有将路完全给她堵死,为她准备了最后两道考题。 他有两个问题想要证实,一是她的马术,二是她的武功。 他与她初次见面时,就与她共乘一骑。当时他好像听她说她不会骑马,但她上马时的动作太过潇洒,让他印象深刻,实在不敢轻易相信她的话。而她既然会骑马,却又为什么要隐瞒这点?这是其一。 其二。他手中的这支蛇镖到底是不是她打的,不能完全确定。既然不能完全确定,那么就考验她武功。若她没有武功,那么断然打不出蛇镖之类的暗器,也足以证明她的‘清白’。 为此,他特地为她安排了这两道考题,等待着她为他解开。而南门外,就是很好的考场,他也早已经安排布置妥帖,只等着苏离往里钻去。 话说小姑娘苏离一旦出了南门,那些早已经等候在南门外的人马也立即行动起来,悄悄尾随她而去。这些人都是陈诺的部下,他们化妆成了匪徒,一直出了南门很远,眼看到了荒郊处,也即按照原计划突然冲了出来,追杀苏离。那苏离吓得当即往前乱跑,眼看着身后这伙匪徒凶险不堪,将要追到时,幸好路边及时出现了一匹马,让小姑娘苏离看到了希望。 这匹马孤单的系于道旁,当然是陈诺的安排。而小姑娘苏离见到时,左右无人,也就跑上去解开马匹的缰绳,将身上去。那些故意落后的匪徒们,眼看着苏离上了马,也即松了一口气。只要苏离打马而去,那么陈诺为她准备的第一道考题她就不过关。既然她会马术,那么他们也就不用再追了。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不用再追时,意外却发生了。好家伙,苏离在马背上左踢一脚马,右踢一脚马,把马弄得团团转,还没跑出几步,可怜却将小姑娘径直摔下马背去。不过好在她身子摔在了旁边的草坪上,这才没有出大事。既然苏离没有骑马跑走,那么他们还得装模作样的跑上前去,继续追杀她。 而苏离,虽然是从马背上摔下,却为了甩脱他们死命的往前跑去。但是,她的腿好像摔到了,跑不动,没两步就被他们追了上来。本来,他们事先已经得到命令不到不得已时不准轻易伤害她,但为了将戏做得逼真,这伙人冲上来,举刀就是一顿乱砍。可怜小姑娘苏离看到无数刀光剑影,当即是吓晕了过去…… 话说到这里,陈诺眉头皱起,又问了几个相关的细节,比喻她骑马时的动作,以及她是如何被摔下马等等。在得到答案后,陈诺松了口气。听此人述说当时苏离骑马的动作,倒是跟她上次爬上马背时模样几乎差不多,如果说苏离会骑马,大概也只是会些把式。那么马术一项,苏离勉强算是过关,并没有骗他。 至于武功一项,似乎更不可能了。想在当时的情况下,正常人都知道求自保,绝不可能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任由他人砍杀。看来,她的确是没有什么武功,这蛇镖一事却也跟她无关。 她既然一没有骗他会马术,二确实不会武功,那么,两道考题她都过了关,看来这次是他疑心太重了,实在不该轻易怀疑人家小姑娘。陈诺想到这里,也即释然。 “将军,那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她现在还在城外没有醒来吗?这样,传我命令,让人安排马车将她带回城来,并让军医随行,看她有没有受伤,给她及时处理伤口。”陈诺吩咐完这些,那人也即领命出去了。 陈诺这边处理着公.务,也不知何时,门外人报说已将苏离带回房中。陈诺长身而起,立即过去看她。苏离倒是醒了过来,见到陈诺,一声陈哥哥没有出口,换成‘将军’,在榻上说道:“将军,离儿……离儿没有走成,不想半路遇到了贼人,幸得将军你的人马及时发现救了离儿一命。离儿,离儿感激不尽!也……也请将军放心,我将养一时,天黑之前我就出城去,不会碍将军眼睛。” 陈诺默默的坐到榻边,一面问着军医,得知苏离并无大碍,这才稍稍放心。他听苏离一说,心有愧疚,也不做解释,只道:“苏姑娘,你还是叫回我陈哥哥吧。” “什么?” 苏离两眼一亮,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诺嘿然一笑,伸出手来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拍,说道:“叫我陈哥哥吧,我以后不会再撵你走了。” 陈诺伸过来的手掌结实厚大,拍在小姑娘头上,小姑娘仿佛受不了重力,跟着脑袋向下歪去,好像断了似的。正是陈诺吃惊时,小姑娘又突然抬起头来,别着嘴巴说道:“我可不敢再叫你陈哥哥了,谁知道哪天陈哥哥你又突然犯起脾气,又要对离儿不好,又要撵离儿走,到时离儿又要伤心的说最后一次叫你陈哥哥。想来一句话让我说上两回,离儿却是划不来……” 陈诺微微一愣,看她狡黠的笑着,恍然间看成是雪儿。 他伸出的手掌突然窒住,悄无声息的收了回来。这么亲密的动作虽然是无意,却似乎是某个巨大的磁场在引导着他,让他自然而让的做了出来。陈诺轻轻叹了一口气,居然没有接下苏离的话。 那苏离看到陈诺这副表情,赶紧是伸出手去,拉着陈诺的袖子,摇了摇:“好嘛,是离儿错了,既然陈哥哥让我这么叫,那离儿以后就这么叫陈哥哥你就是了。可陈哥哥,你好像突然看起来有些心思似的,你难道是在想念某人吗?” 是啊!某人,你现在可好? 陈诺伸出手来,不带任何杂念,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从苏离这边出来,陈诺又去探看典韦。典韦屁股上掉的肉多,受的伤重,虽然陈诺已经让人用了最好的伤药为他治疗,但要想完全治好,可能还需要耽误些时日。典韦看陈诺来,就已经不安分了。说到昨晚的战事,典韦只恨他不能亲自出战,好一顿埋怨。陈诺看他样子,笑着安慰了他两句,道:“你现在关键是要把伤养好,其余的事情已经再慢慢说吧。” 趁此机会,陈诺又跟他提到苏离的事情。说苏离毕竟是个大姑娘,将来大军移动作战,实在不好带在军营里,所以要及时做好安排。典韦听来悄悄低下了头,好半天道:“苏姑娘她毕竟有恩与我,让我此时丢下她……” “典君哪里话来,我找你并不是想要将她丢下,却是来和你商议如何安排。” 听主公陈诺没有驱逐苏离的意思,典韦方才轻吐一口气,说道:“韦一切听从主公安排!” 陈诺点了点头:“是这样,她既然不好以女孩子的身份出现,我想让她女扮男装留在我的身边,让她暂时担任亲兵卫,属于典君所部,将来也好为典君你帮衬帮衬,典君你看如何?” “那自然是最好,但不知苏姑娘的意思……” “我已经跟她说好了,她没有意见。” 陈诺这么一说,典韦忙不迭的点头。陈诺看他这样子,嘿然一笑,悄悄问他:“怎么样,苏离这姑娘还不错吧?” “嗯。啊!主……主公你说什么?” 典韦挠着脑袋,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好像噎着了。 第六..四章:三路人马 “不可能,这不可能!” 长枪在手,却是恁般重,仿佛都抓它不住,托它不稳。 偃师城下,陈诺那一手百鸟朝凤枪虽然使得不是很熟练,但好在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稳稳妥妥,毫无破绽,一气呵成。如果说,陈诺所使的最后一招‘枪花出海’有可能是在京县时现学,后来加以熟练的,那么其余招式就不好说了。陈诺就算是偷学,也绝无可能将整套的八十一路百鸟朝凤枪都学会。 可偃师城下,陈诺所使的每一招,每一式皆是历历在目,不管如何去寻找,皆无破绽可寻。 八十一路枪法,无一路少,无一路多。 “吁!” 偃师一战已过,当时城下对战陈诺的画面一段段在脑中掠过,张绣发现,不管如何寻找,他都找不出陈诺枪法上的破绽。或者说,他陈诺所使的这一路枪法,几乎跟他所学无二,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 张绣当然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如果说陈诺手中的这路枪法承自恩师,那么,他坚信多年的信念,即将一朝坍塌了。 何则?他当年就是因为自己打不过赵云,便以为是恩师偏心,故意将所学招式漏了一招半式,故而在恩师一巴掌下,愤而跳出师门,从此与恩师一刀两断回归西凉,投入叔父军中效力。可现在看来,如果陈诺手中一套百鸟朝凤枪是承自恩师,那么也就是说,恩师当年并没有隐瞒什么枪法,而是将整套枪法确实全都传给了他。 如果成立,那么他多年的愤恨,实在是无由之怒,却是误会了恩师。 张绣想到这里,猛然睁开眼来,看到手中长枪,仿佛看到了恩师当年的音容笑貌。 往事历历在目,如有电转…… “师父,你偏心!你说你已经将百鸟朝凤枪都传给了徒儿,那么徒儿为何至今就连师弟也打不过?” “痴儿痴儿!各人悟性不同,遭遇迥异,得道自然有所先后。就说你那师弟赵云,他能够胜得过你,除了悟性比你高,则是肯专一。而徒儿你,平时叫你练武要循序渐进,切不可太过贪心,你就是不听。你说,我如今已将整套百鸟朝凤枪传给了你,你却偏偏要说为师偏心,你让为师怎么说你?为师枪法已都传给你二人了,至于能不能最终得益,完全是靠自己的领悟能力,若领悟能力不够,别说是百鸟朝凤枪了,就算是传你一百套枪法,你亦枉然,最终还是打不过你那师弟。你先退下吧,且记住为师今日这句话,今后慎之慎之!” “哼!什么悟性不悟性,这只是师父你的措辞罢了!徒儿就是不肯相信师父你没有偏心,没有藏私……” “啪!” “痴儿你再要乱说,看老夫今日不逐你出师门!” “不用你逐,我自会走!” …… “师父!” 张绣默然念出,身子一震,所有画面都没有了,抓也抓不抓,悔之也无及,这才知道往事已矣。 他伸出手来,悄悄拭了拭眼角,却发现眼角边轻轻滑下一颗泪水,在阳光照射而来的那一刻,闪烁出凌厉的光芒。 哐当一声,那个紧握在手中的长枪,仿佛因为信念坍塌,再也承载不了往日的恨意,突然落在地,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团枪花。 “不可能!我没错,我没错!” 在长枪落地的一瞬间,他张绣仍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多年的信念不可能瞬间坍塌。 他看着脚下的枪杆,突然想到了昔日京县郊外的事情。当时,他陈诺也使得一手枪法,且好像跟他的一路百鸟朝凤枪很是相似。不过,看他枪法不全,当时便以为是经某人所授的一路残枪,跟自己有同样的遭遇。只是没有想到,几个月不见,他居然学得了跟自己同样的一路枪法。他这么聪明,会不会他的这路枪法也是偷自自己的呢? 这也有可能啊!当时在京县城外,他也曾使过这路枪法,且只使了一遍‘枪花出海’他就学会了,要是他回去将当日所看到的枪法加以熟悉,再一贯通,却也并非难事。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因为这不可能,当日他根本就没有将八十一路百鸟朝凤使全,如何让他学去? 既非跟自己学的,那么这其中的可能也只能是跟赵云或者恩师学的了,如果是,岂不是要承认当年自己的错误?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眼看着好不容易挽回的一丝信念又即坍塌,张绣痛苦的握紧拳头,拼命的去砸自己的脑袋。他此刻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又没有理由为自己辩驳,却是痛苦不堪,霎时间银牙咬断,嘴唇上鲜血四溢! “将军!将军!啊,将军你这是……” 外人一人进来,刚欲开口,突然看到张绣长枪在地,身子佝偻,神情上一副颓废将死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便是偃师城的惨败也没有让将军张绣看起来这么的颓废,可如今这副模样,实在不敢让人相信,那个平时英姿飒爽的人到底的哪里去了? 张绣转过头来,看到来人,缓了缓身子,擦掉嘴角边的鲜血,方才问道:“怎么,你找我有事?” 现在张绣的样子已经从颓废中恢复到凌厉,双目如电,扫视而来,看在那人眼里不觉全身颤栗。 “是……是这样的,将军,张将军让你立马过去一趟,说是李傕、郭汜二位将军如今领兵过了伊水,即将到达巩县,张将军说让将军你陪他一同去城外迎接。” “嗯,知道了!” 那人话传到,也立即走了。张绣震了震身躯,也不耽误转身就走,但走没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犹豫片刻,伸手捡起了地上的那杆长枪。仿佛,这个世界,现在唯一可靠的,也只有他手上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家伙了。 巩县城外,十里亭,张济亲自带同侄儿张绣,并爱将胡车儿出城来,远远迎接李傕、郭汜的人马。 “啊呀,终于将两位将军盼到了!” 张济看到,李傕与郭汜身后有绵延无际的人马,骑步皆有,少说以万计。看到这里,张济是心下一松,彻底放心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算是把这两支援军给盼到了。 要说起来,这李傕与郭汜二人虽然与张济等奉命同时经略陈留、颍川等地,且都是西凉的人,照理说关系应该不错,但也正是因为这层厉害关系,在经略陈留、颍川等地时不免互有摩擦,关系自然也紧密不到哪里去,也是时紧时松。本来,张济相召,他们也断没有听话的道理,绝不会立马带上人马巴巴的从老远赶来与他回合。他们之所以发兵,自然是因为陈诺的缘故。 陈诺大军驻扎偃师,塞住了他们西归的道路,这是他们绝不允许出现的。当然,在此之前,他们没有跟陈诺接触过,也不知道陈诺的厉害,以为冒然发兵也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还想装装老爷,拖个两天。可当他们听说张济一战在尸乡埋骨千计,精锐大失,终于让他们震惊了,不敢大意,也立即发兵前来。 如今三路人马会合于巩县之郊,却是难得的空前盛况。 那张济与李傕、郭汜二人一阵寒暄,说了些前时战事,一路直到巩县城内,早有人安排下宴席犒劳诸人。 当然,李傕与郭汜二人所带来的人马太多,不可能全都带入城去,余下之人不得不在城外安营扎寨。宴席上,三家人倒是彼此和气,说说笑笑,吃吃喝喝。那张济一直兜着心思,只不知道李傕二人带了多少人马,与二人一番劝酒后,拐弯抹角的提了出来。 那李傕一听,自报四千精骑,四千步兵,合计八千之数。张济听来,微微点头,心想李傕一向财大气粗,在经略颍川时打了一伙黄巾,发了一笔横财,这点人马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他这次能拿出四千骑兵,算是难得了。 对面郭汜一听,放下酒盏,啪啪高起的肚腩,哈哈笑道:“不才,某这次带来骑兵两千,步兵三千,合计五千之数!” 五千之数不多,但以势力来论,实在不少了。想他三人,若论势力,李傕排行第一,他张济排行第二,郭汜却是最弱。不过,经过尸乡和巩县两战,他张济骑兵几乎损失殆尽,余下不过百数,且都是惊弓之鸟,毫无战力。至于步兵之数,亦不过三千余,前后加起来不过四千左右。这四千人,在三人之中势力算是最弱的了。 张济稍稍计算了一下,他的四千,李傕的八千,郭汜的五千,加起来也有一万七八千样子,而偃师城内的守兵据他来看不过三四千之数。单以人数来说,已方是对方的数倍,双方一旦开战,围也能围死对方,不怕攻不破偃师,杀不死陈诺小子!张济合计到这里,心下立即大安,又即把盏,与他二人大吃大喝起来。 那郭汜把人数报出,又立即追加一句,说道:“张将军相召,我与李将军不得不来,但话说在前头,我等此次仓促来时,粮草未能备齐,所以将军你可不能饿了我两家人马的肚子。若是因为此事让我下面的那帮弟兄闹将起来,话可不好说了。” “那是,那是……” 郭汜是个浑人,简直说的浑话,好像这仗只为他一家打的似的,张济有点怒了。再说了,你二人是远路而来,难道我扎根在这里不成?不过,此时大敌当前,却是实在不能跟这浑人计较。也幸好,这巩县粮草虽然莫名其妙的送给了陈诺,不过他这些日子也已从周围各县紧急调集粮草堆积于巩县,不怕不能供给他二路人马。 等到一席宴罢,张济笑道:“既然二位将军都吃好喝好了,那么我也不再继续叨扰了。这样,想来二位将军远路过来身子也都劳顿疲乏了,不如二位将军下去先行休息,等休息好了,明日我等再行商议攻伐偃师之事如何?” “如此甚好!” 李傕与郭汜二人相视点头,在张济的安排下,各自回了房内休息。 那李傕去后不久,张济又即准备了一份礼盒,单独送到了李傕房中。李傕看到那一箱箱的珠宝玩物,不觉眉开眼笑,一面说些客气话,不客气的收下了,一面请了张济到房中坐下。话不两句,张济委婉的提到巩县令之事,表示巩县令的死纯属意外,暗示李傕在此事上不需计较,不要因为此事影响了两家人马的关系。 其实,要说起来,这巩县令的死,李傕早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巩县令死的当天晚上,就有巩县令亲信偷跑出来,连夜往他这边赶来告状,李傕当时听来是咬牙切齿。要知道,这巩县令与李傕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大,但此人好歹是李傕的亲信,是当初扶植在巩县的走狗,如今突然被人打杀了,且巩县因此落到了张济手里,这算怎么回事?便是此次来,李傕也是暗暗生了不好心思,准备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趁着张济元气大伤时吞并了张济这伙人马。心里有了计较,但在自始至终他都未有表露,对于巩县令的死他是只字不提,看他是不是当他是傻子。不过,既然张济此时亲自执礼道歉,那么这件事情就不能这么处理了。 李傕哼哼哈哈的听了两句,连连赞同张济的话,但同时兰花指一翘,说道:“我与张将军你同为西凉出身,又是同时奉命经络陈留、颍川诸地,关系匪浅,当然不能因为此事伤了两家和气。只是,这巩县令既然是我的人,如今突然被什么阿猫阿狗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了,这事情传出去多难听?想来有句话说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今日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若就这么置之不问,是不是让别个人太小看不起我李某人了?若因此坏了我李某人的名声,再也没人敢来我李某人处托庇,那我李某人今后如何在陈留、颍川诸地混下去,还不如早日滚回西凉。张将军,你说我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你……可你……” 张济腾的起身,脸上微有愠怒之色,怎么这人说翻脸就翻脸呢,刚才还把礼物都收下了! “张将军这是干嘛,谁又恼了你了,千万别生气,赶紧坐下来吧。” 李傕目光拉着张济坐下来,方才继续笑道:“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既然是个误会,张将军你也亲自过来解释过了,我李某人也不是个浑人,那么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不跟你张将军再计较其他的了,张将军你且放心。” 张济听来,心下大喜,赶紧起身称谢。 “不过……” 李傕语气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刚才我也说过了,我这不成器的巩县令既非阿猫阿狗,说起来还是有名有姓的,所以死也不能白死了。再说了,他可是死在了任上,说来是天子的臣子,多少也不能因为一句话就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了。这样吧,张将军不如将这个凶手交出来,让我来处理怎么样?” “你……” 张济手按佩刀,恨不能将这出尔反尔之辈给立马剁了。但一想他城外此时还有八千的人马在,却是实在不能乱来。强忍住了怒气,缓缓松开刀柄,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张济缓下语气,说道:“这……将军刚才不是说这事不再计较了吗,如何……” 李傕一笑,说道:“我是说不与张将军你计较,但没有说不跟凶手计较?再说,哪里又杀人不偿命的道理?张将军你说是吧?” 张济气鼓鼓的,强压火起,吞声问道:“如我交出凶手,李将军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杀……” 听到这个‘杀’字从李傕口里出来,张济两耳嗡嗡嗡直叫,身子缓了缓,手心里一把汗。凶手是胡车儿,胡车儿是他爱将,这人比别个不同,不但有股子蛮力气,且是他自命的‘福将’,若将胡车儿交出来任他杀了,实在不甘心。但,此时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若个让他杀了,不说从此威风扫地,也是在自断手臂。而,若不交出呢,那么只能是跟李傕立即翻脸。 这翻脸,毕竟跟翻书不同啊。书翻了,故事还继续精彩。可若翻脸,精彩是精彩,精彩过后呢?数年基业毁于一旦?张济想到这里,身子一阵恶寒,脸上汗珠滚滚而下。 “这杀嘛……自然是杀不得滴!” 谁想后面还有话,李傕故意没有一句说完,倒是将张济差点吓出了三魂六魄。只听那李傕轻轻一笑,说道:“想来这凶手好歹也是将军你的人,我今日若是动手打杀了他,虽然是替巩县令报了此仇,但对于两家面子来说,却是实在都不好看。且我这人一向心慈手软,见不得血光,杀人这种事情还是留给粗鄙小辈来做吧。” 顿了顿,只听李傕把话继续,“这样吧,这人我也不杀了,让我踹他两脚意思意思也就得了,到时我仇也报了,面子也挣回来了,且不会让张将军你太过难堪伤了两家和气,张将军你说李某这个注意可好?你说好?那好,就请将军将人拿来,就地执行吧!” 第六五章:大军临城 感谢‘zhengbohong’兄的票票和打赏,谢谢!!! …… “啊,呦呦呦!” 胡车儿撅着屁股,咬着牙齿,顶住了一阵疼痛,冒了些黄豆大汗,仍是止不住叫宣了起来。 “厮杀的娘贼,今日胆敢打杀老子屁股,老子明儿定叫尔等好看……啊哟,啊哟,轻些,轻些!” 胡车儿刚被张济叫了过去,挨了李傕一顿板子,屁股打的稀烂,差点昏死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已经被人搀扶回了卧室,躺在了榻上。不过,他此时后身的衣服被人撩了起来,光光的露出两只烂得一塌糊涂的屁股蛋.儿,有人正为他涂抹些伤药,清洗着血渍,中间不免触及伤口,害得这厮杀猪似的一阵乱叫。 胡车儿刚叫了两声,就有一只冰凌凌的小手儿往他臀部轻轻捺下一根小指肚,缓缓揉弄着,传来柔嫩嫩的一声娇.啼:“你这坏人,现在可好些?” “呜呜呜……” 胡车儿只觉得从后传来的那阵冰冷,如电击一般,往着周身大穴四处乱窜,直让他舒服得禁不住一阵低吼。闭上眼睛,感受着指肚的力度以及所行的方向,那种快.感实在是不可言传只可身受。 “嘻嘻,不痛了吧,那我继续上药了?” 与他同榻的那个女子,两只脚踝垫着自个儿的屁股,膝盖压在被褥上,一手拿着一只瓶子,一手刚从他臀部挪开,又即为他继续涂抹些伤药。那胡车儿哼哈两声,又即睁开眼来,想到浑人典韦,不由一阵长叹:“想老子上次踢了那老小子一屁股,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就有人打了回去,难道这真是报应不爽,如今又轮到老子头上来了?哼,哈,啊哟……你轻些个。” 想到这打烂的屁股,胡车儿又不禁骂了两句李傕小子真不厚道。想来先还说好的,只让人踢他两屁股那巩县令的事情也就算了,哪里想到这李傕恁般的狠,直打得他三魂差点出了窍。念及此,胡车儿又是抡起拳头一囫囵在榻上乱砸起来,好一阵泼骂。以他这暴脾气,若非顾及将军张济,怕坏了将军的大事,不然早就打了回去。 只他脾气刚刚上来,倒是被他身后那小妖精给收拾得服服帖帖,在他臀部一阵揉弄,哄了他两句,胡车儿内心的火气也一下子消没了。他此刻趴着身子,转过头来,只看那女子一身玲珑身段,不由的身下一阵燥热难当。他喉咙里生生的咽下一口口水,盯着她一阵呆看。 那女子明眸流转着,顺着他的眼睛早看到自个胸前那对丰满,也即知道这小子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了。也不等他看个饱,早是忸怩着身子,将药瓶放下,拎着衣服,娇滴滴的说道:“伤口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你这坏人……你这坏人想干嘛呀,我,我可是张县令老爷的小妾,你……唔……” 没等她爬下榻,一只手臂早就被胡车儿抓了个结实。她欲挣脱,反被那只巴掌大手一扯,顺势将她玲珑身段扯到了他的怀里,躺了个稳当。那狐媚子在胡车儿怀里如蛇一般的扭动着身躯,欲拒还迎,抖动着身子往上一阵迎合,把个胡车儿身下一堆干柴差点给点着了。不过,那胡车儿刚刚想要更进一步,突然屁股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分明感受到伤口处再次裂开,有莹莹鲜血往下躺去。 “你,你怎么啦?” 狐媚子双臂环扎着胡车儿脖子,突然看到胡车儿满脸横肉一阵抽搐,也知道是扯到了伤口,赶紧就要爬起来为了止血。这点痛在胡车儿看来自然不算什么,更何况最好的止伤药就在怀里,如何还要他寻? 胡车儿嘿嘿笑着,将她揽进怀里,叫她不要乱动,又道:“你这婢子,你那张县令老爷如今只怕是回不来了,就算回来,那也是死路一条!既没有了盼头,你今后倒不如跟了我吧,我保证比那老东西会疼你,叫你夜夜舒服。” “坏人……” 一阵蚀骨的颤抖,狐媚子往他身子里钻去,恨不能与他融为一体。她杏口轻启,美目流转,从他怀里爬出来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张县令老爷他一定得死?” 胡车儿手掌在她媚骨上一阵乱摸,口里说道:“这还用说?那老头将巩县一县的粮草全都拱手送给了陈诺那小子,你以为他回来张将军会放过他吗?再说了,我可听说张县令早在被陈诺那小子活捉了后,第二天就想偷偷溜走,最后死在了一伙乱民手里。虽然这消息不知是否准确,但他铁定是没戏了,所以你这小妮子倒是早日死心的好,就让哥哥来疼你!” “咯咯咯……” 那女子听后倒也没有多问,只道:“不论他张老爷死了也好,活着也罢,如今奴家做了哥哥你的人,你以后可要疼惜点奴家,奴家……咦,你怎么啦?” “唔,嘶……” 胡车儿一只手使劲的挠着臂膀,五指抓得上面一片赤红,肌肤几乎都要被他五指抓烂了。可饶是如此,越抓倒是越发的痒了,就算有冒血的势头他仍是止不住要继续抓下去。他听到女子问,随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上次与贼人遭遇,不知是那里跑出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背着爷爷偷偷打了爷爷一镖。说起来这伤口倒是不大,就是痛人得很,前些天还从张将军那里得了些灵药涂抹过了,伤口本也好了,都快结痂了,就是不知此刻突然又痒了起来。” 那女子还说要给他挠挠,被胡车儿抱住她半个身子,笑道:“这些都别管了,哥哥知道你平时爱听一些文绉绉的调调,如今哥哥想起一首诗来,就让哥哥吟给你听听,如何?” “咦?哥哥你也会吟诗?” “听来……” 胡车儿扯了扯嗓子,张口吟道:“乖乖九九,再喝一口。窈窕骚.女,君子好球。哇,真好球……” “这是什么诗啊……呜呜呜……” 双手握住丰满,好球在手,把个胡车儿口水直流。那女子在他手里被他一团唬弄,整个身子颤抖不停,魂灵儿差点就要出窍了,喉咙里禁不住一阵吟唱。火候到了,胡车儿就要挺枪开战,不想手臂处一阵燥痒,再也忍不住,丢开她一阵乱抓乱挠。这一抓挠,直到‘啪’的一声,从手臂处挠出来一只硕大的牛虱子,把个胡车儿吓得半天无语,方才罢休。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就肌肤里挠出了这个恶心家伙?便是旁边那女子一见,也是吓得满脸失色,不知所以。 那胡车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只拇指粗细的牛虱子丢在地上,啪一脚就将其给踩扁了。只他还想伸手去挠臂膀,却发现臂膀处痒痛已经消失,没有了感觉,方才轻吐了一口气。 那女子仍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胡车儿,颤颤栗栗的问他:“哥……哥哥,刚才那是什么啊,怎么会从哥哥你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这一定是我看错了吧?”胡车儿眉头一皱,臂膀一甩,说道:“管它呢!来,接着听哥哥给你吟诗……” …… …… 偃师城外,大军叩城。偃师城内,仍是平平静静。 县寺大厅上,除了典韦仍在卧室养伤,其余潘璋、朱灵等人皆都齐聚在此。 陈诺端坐帅案,听着诸将发言。 有将军朱灵说道:“将军!如今已经是第五天过去了,贼人仍是围而不攻,怕不是有什么蹊跷,我等还是要早些做好准备。” 陈诺轻轻颔首,未及说话,又有潘璋接着说道:“是啊,这伙贼人自上次被我等偷袭两次后,吃了些亏,便再也不敢发兵攻城了,且还退兵五里,不知这是何故?想来,贼人数倍于我,断没有一战不打就退兵的道理。他围而不攻,难道是想要困死我等?” 朱灵立即道:“怕不是这样!就算他围而不攻我等也不用惧怕他,想我大军入城之前身边就有些粮草,又有巩县的那批粮食,加起来足以供应三军大半年之需,粮草完全充足,完全不用怕他。而贼人呢,反而因为人数太多,他们的根基又在陈留、颍川一带,粮草运输拉得过长,倒是要担心粮草的供给问题,所有久困对他们绝对没有好处。” “再说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我等在偃师,还有阳城周将军所部在后对他们虎视眈眈,他们也绝不可能有这个耐心与我等久持下去。只是他目下围而不攻,想必也非长久如此,说不定正是有其他图谋,或者是等待什么机遇。所以,如其坐视他机遇降临,到时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倒不如我等先行下手为强,主动迎击,好叫他们知道我军的厉害,不敢小觑我等!” “朱将军所言有理!” 众人皆是交口称是,然后把眼睛看向陈诺,就要看陈诺拿主意了。 陈诺沉吟良久,说道:“这个‘先下手为强’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贼兵三处连营,却是先要计谋好先打哪一处,才叫贼人知道痛痒。” 潘璋说道:“据某前几次刺探得知,这贼人三处连营,中间一股是张济所部,在张济左边的是郭汜,右边的却是李傕。论起兵力来,李傕所部和郭汜所部皆有精骑,倒是在他们那里讨不得便宜,如今看来也只能是动动张济。想那张济一部有前两次惨败,只怕士卒胆寒,也未必有什么战力,打他却是正好。” “不可!” 旁边朱灵立即说道:“潘将军你或许没有看出来,他们三处连营,将最弱的张济一部放在中间,却还是有预谋的。想来,他们也会猜到我等若欲攻打,也必首先选择张济一部。可我等若是当真这么做了,只怕刚刚攻入张济连营,尚未深入就要被其他两路人马前后夹击,如此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到时可就正好中了他们的计谋,被他们包了饺子了!” “是啊是啊!” 众人一片七嘴八舌,纷纷相合。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这些贼人却也不可小觑,他们的连营之法,却也深合道理。兵法有言,有率然之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诚然不可小觑了他。” “那……那这便如何是好,张济最弱,若他都不能动,难道我们就干坐在这里等着他们发难吗?” “自然不能等了……” 陈诺轻轻一笑,手指轻点着帅案,漫不经心的说道:“这率然之蛇虽然可恨,但也不是没有不破的道理。不过,既然贼人算到我等要去破他中间张济所部,我这次倒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潘璋看了陈诺一眼,拱手道:“将军此话何意?莫不是……” 潘璋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有几个惊醒过来的。 “对!我的意思是,咱们不打张济,打……” 陈诺眼眸一转,吞声道:“打就打他们之中谁厉害的那个!” “打李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不理解了。 朱灵身子一动:“将军是说要打李傕所部?可是李傕所部有精骑数千,只怕在他手上也未必讨得好处。如果当真要打那还不如重新选择张济呢,反正他们首尾都能相救,何必选最强的啃呢?” “打张济那多没意思,要打就要打狠!” 陈诺继续说道:“想来张济所部已不足为惧,就算把他一部打残了,也起不到震慑作用,反而因为左右同时救他不好脱身。而若是攻打李傕所部,只要破了他,则其他两部不足为虑。就算不能一下子解决了他,但有所谓敲山震虎,先打了他让他们都害怕了,这样才对整个战事有利。” 潘璋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看来,将军你已经是成竹在胸了,那么也不必多言,就请将军发下号令,我等愿为将军出生入死!”下面朱灵等将也即站了起来,同时向陈诺请令。陈诺点了点头,说道:“不急!这次主动出战面对的是数倍的敌人,且所攻击的也是贼人之中最精锐的一部,若是正面攻击我等自然占不了上风,所以只能是出奇兵,以奇致胜!” 陈诺顿了顿,环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这样吧,这次出战之士皆自行招募,只需募足八百勇士即可。到时,给每位勇士装备上最精良的铠甲,拿上最锋利的兵刃,出战前,本将军将为每位勇士亲自赐以牛酒。同时,为了鼓舞士气,本将军决定,这次出击就由我本人亲自带队!” “将军,不可!” 陈诺一言未出,就有朱灵、潘璋等将死活不让陈诺亲自出马,陈诺说不过,只好是让潘璋带领八百勇士在前,另外再让朱灵带千余甲士在后,以做接应,陈诺则亲自守城。 诸事商议完毕,潘璋、朱灵等将也都相继下去准备了,只留下陈诺一人坐在席上。 自张济上次败去后,偃师好不容易得了几天的安稳日子,只是,这之后没有多久,张济就纠合了李傕和郭汜两部数万的人马兵临偃师城下,对偃师进行了叩击。只是,这伙人虽多,初来时不过是象征性的攻打了一次,这之后就是盘营扎寨,再也没有出战过。偃师城头堆积着滚滚的风雷,却是久久不动,如何让陈诺放得下心。他们不出战,陈诺当然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他先后组织了两次夜袭,但效果甚微,只是逼得他们将营盘往后挪了数里。这之后,一连五天,贼人就没了动静。 贼人如此反常的举动陈诺当然不敢大意,也知道这其中定然有猫腻,不能再等下去了。如今既然下定决心要集合优势兵力破敌一营,以震慑其他两部,那么该来的还是要来,哪怕贼人再多,再厉害,也得磕下他两颗门齿!只要这种局面一旦打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这里有他一个陈诺,只是贼人或许忘了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周昂呢。 陈诺思及此,握紧的拳头轻轻往帅案上砸落。 篷! 一拳头刚落下,厅外就有一人疾唤着主公。陈诺身子一紧,抬头去看,有一人走了进来。陈诺一眼认出,也即站了起来:“典君,啊呀,你怎么不在榻上,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陈诺一阵数落,一面伸手去抚典韦。 典韦却是绕开他,以示身体康健,一面说道:“主公,韦不是病秧子,韦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是下来活动活动的时候了。再说,韦可是听说了,这次主公你要招募八百勇士,韦虽不才,也愿意一往,特来向主公你报个名,还请主公万万同意!” “不可不可!” 陈诺连忙摆手,说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伤得这么严重,哪里是一日两日能好的样子,你赶紧还是回去给我躺着去吧。嗯?你莫要倔强,你若再不听话,我可就要叫苏离姑娘来亲自劝你了……苏离苏离,苏离何在?” “将军叫我?” 苏离现在是陈诺亲卫,就在附近,听到叫唤,远远的应了一声。那典韦不怕陈诺,倒是听得苏离的声音,立即是往着厅外转头就走,一面告饶道:“韦听主公你的话就是了,但请主公千万别告诉苏姑娘韦来过……” “咦,典君你不坐会啦?” 看他跑的一溜烟不见了,陈诺只觉好笑。 第六六章:诡异鼓声 “哟,怎敢劳烦将军你亲自来这一趟,快里面请!” “我若不亲自来,只怕姑娘你到现在亦是不肯相见呢。” 洛阳城南,陈诺带着一批亲卫来到这个城内唯一的小村庄子,被村中红衣女子迎了进去。 红衣女子掩着口,一面将着陈诺望一间里屋里让,一面笑道:“看将军你说的,我上次临走时不是跟将军你说过了吗,将军你若是哪天有困惑了,突然想到小妹或许能够从中相助一二,到时将军你尽可来城南老地方找我。想将军你何等人物,自可让属下带句话就是了,何敢劳烦将军你这么大晚上的自己亲自来呢?再说,现在偃师城外大兵压城,将军你这出来一趟要冒多大的危险啊?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小女子我怎可担待得起?” “少跟我贫嘴了。” 陈诺低眉笑着,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除了床榻柜橱木案蒲席,并无他物,很是简陋。将亲卫都留在了外面,陈诺席地而坐,笑道:“若是这么简单,那这件事件就好办多了。想我数次派人过来都没有找到姑娘你的所在,只我一来姑娘你就出现了,这还用说吗,姑娘想是生不能见到我,便不会出来了,可是这个意思?” 红衣女子和衣舞袖一屁股坐在榻上,腰肢款款,软软的折着,就那么凝眸看向陈诺,笑道:“有这等事?原来自上次一别,将军你又派人来找过我吗?啊呀,怕不是他们又找错地儿了吧?不然何以将军你一来就能一找一个准呢?要我说啊,将军你应该回去多掌他们几个嘴巴子,带他们过来仔细看清楚了,下次就不会找错了,也免得劳动尊驾不是?” “……” 她的口气陈诺是听了出来,看来人家是想在他这里找回场子,报复他呢。其实说来,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她,想她前次来时主动请求他让他收留了她,只是陈诺碍于她身份太过神秘缘故,不敢随便答应,又未免说了些‘风凉话’,一口拒绝了。而如今呢,她是猜到了他将有求于她,故意发两句刁难的话,想要挽回上次的面子呢。 陈诺一笑,拱手道:“好啦!这位妹妹,你的话我不敢不听,看来多半是我属下那干不中用的家伙都是些有眼无珠的酒囊饭袋,连找个大活人三番五次都找不到,看来回去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也替姑娘你出出气。” “怎么,我记得这句话上次在偃师时将军你就跟我说过了,原来将军你事后没有照办吗?哦,我明白了,将军口里所谓的‘教训’,大概就是事后派人再来三番五次的过来刺探刺探小女子我的行踪,是吗?嘎嘎,我可想不到,将军你居然对小女子我如此感兴趣呢!” 红衣女子话一完,横了陈诺一眼。 “……” 陈诺脸上微囧,这妮子有点不依不饶的味道了。 就是她说话时,分明眼眸流转,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免给人一种春风妩媚之感。这种感觉,实在让他猜不到她到底是在戏弄他呢,还是真的生气了。 对于刺探这个红衣女子的行踪,他的确是做过,曾派出了多批次人进行查探监视。然而,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不过,像今晚这般,他一出现,这个神秘的红衣女子,还有这个村中的所有人物都跟着出现,实在是让陈诺深感好奇,对这个红衣女子更加的感兴趣了。 似乎,就连他的出现,好像都是被这个神秘的红衣女子所掌握,所猜透,有点能掐会算的意味了。看来,这个红衣女子不单单是红衣女子,不只是一个会玩弄灵蛇的巫女,且还懂得玩弄心机,知道装神弄鬼。 不过,不管怎样,在出了偃师一档子事后,或许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了。 陈诺一囧后,又即呵呵一笑,努力将身份端正,摆出一副笑脸,要知道,他今晚可是有求于她。求人,焉能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对于陈诺这个人畜无害的笑,红衣女子是森然一冷,摆手道:“罢了!想来将军你冒死从偃师城赶来,也绝不是来找本姑娘说些闲话来的,老实说吧,将军你在战场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将军,你也不要一直傻笑嘛。来,张张嘴巴,动动舌头,把事情经过都跟本姑娘说说,看看本姑娘是不是能够有帮得上.将军你的地方。” “我了个去,什么叫张张嘴巴,动动舌头,不要说得这么生动好不好,老子会想歪的。” 陈诺心里嘀咕一句,嘴上仍是保持那个经典的笑容,张口道:“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 就在今儿白天,陈诺终于忍受不了城外万余大军连日来围而不攻的局面,乃决意寻求突破口,给敌以一击。于是,他召集众将,集思广益,乃决定派出一支八百的勇士冲入敌阵,杀入李傕大营,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只要触动了城外三路人马之中最强大的李傕一部,也不怕打不破现下的僵局。 于是,在将任务交给了朱灵、潘璋二将后,二将也立即按照陈诺的要求,在军中很快招募到了八百的勇士,带到了校场。在临出发前,陈诺亲自披挂,让人准备了牛酒,一碗一碗的敬了下去,并向他们每个人许以了重诺。说但凡参战之人皆有重金奖励,若不幸战死,其家人有陈诺本人替他们养活,让他们放心。 陈诺一碗碗敬下去,那些将士皆是胆气豪生,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仰头而干,手拽牛肉,生撕吞咽。他们当然知道,此一去,风萧萧兮易水寒,多半是不能活了。然而,他们没有一个感到害怕,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身后不但有陈诺,还有家人,所以他们必须活。为活下去,那就必须死战! “死战!死战!” 啪啪啪啪啪啪…… 无数酒碗一齐砸落在地,酒花飞起,雪片四溅。这一声声落下,没有一个犹豫的,甚是干脆利落。陈诺转过身来,将最后一碗水酒端给了潘璋,说道:“此一战,勿请将军打出样子来,给李傕他们瞧瞧,让他们再也不敢小觑我等!” “将军放心!” 潘璋伸出两只巴掌大手,将酒碗接过,昂起脖子,酒水便是哗哗哗的往他嘴巴里灌下。甚至,那跑不动的酒水,都一起望着嘴巴外面溢出,淋得胡须满是,在阳光下,射出金色的光。他喉结动着,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一碗酒被他一口气下来喝了个干净。 陈诺看在眼里,重重点头,大赞道:“好!潘将军真乃好酒量,各位也都是好儿郎!本将军等着各位凯旋归来,到时亲自与各位把酒庆功!” “啪!” 酒碗摔落在地,潘璋高吼一声:“上马!” “吼!” 八百将士雷吼应诺,没有一个犹豫的,纷纷跟着行动起来,上马的上马,拿兵器的拿兵器。招募的这支八百勇士,其中有一半的骑兵,一半的步兵,步骑配合,皆都身披重甲,头戴兜鏊,手拿利兵,算得是精锐中的精锐了。要知道,陈诺为了此一战,将骑兵几乎全都拿了出来,又将压箱的衣甲兵器一股脑儿的发下,砸了出去,下足了血本。 “吱嘎!”城门开启,八百勇士在潘璋的带领下,一声雷吼,蜂拥而出。 “酒来!” 陈诺伸手讨来一碗水酒,还想再敬朱灵一碗。只身子晃了晃,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了。朱灵看见,赶紧说道:“将军你适才饮了那么多的酒,只怕是上头了,再饮就要伤身了。将军且听末将说,这一碗末将干了,但将军那碗却是不能再喝了!” “无妨!” 陈诺酒量是大,但哪里架得住刚才那番海喝,酒劲上来自然有点不适了。但他并没有听朱灵的,举起酒碗来,一口喝干。那朱灵看见,再无二话,亦是喝得干干净净,涓滴不剩。陈诺大赞了一声,说道:“我虽有八百死士出战,但叵耐贼人势大,此一战胜负实难预料,不得不提早做好防备。这策应之事,就要拜托文博你了!” “将军放心!” 陈诺这边与朱灵喝了壮行酒,脑袋实在有点发胀,但既然潘璋已带领人马出战,他不能不在城头压阵。他勉强支撑着摇晃的脑袋,带同亲卫兵,一同登上了南城门楼。头顶阳光,清风徐来,陈诺被风呼呼的吹着,倒是有点清醒了。这时,只看见城下潘璋一支人马人头恰似马蜂窜动,呼啦啦全都朝着数里外的李傕大营蜂拥而去。 李傕、郭汜、张济的三路人马都驻扎在山脚下,且互相之间离了数里之远,成连营之势。陈诺就怕他这支人马一旦杀出,其他两支就会立即反应过来,并且迅速派兵接应,到时纠缠太久就起不了奇袭的效果了。只是,在陈诺看了好一阵后,也终于释然,原来他是多心了。 那张济和郭汜的两营人马,远远就有侦骑看到从偃师城内冲出的这支人,他们也很快的转回大营去,将情况禀报给了他们的将军。只是,那两家将军,除了调动人马往前寨守护,倒是没有将人马来迎。而就在他们耽搁的这会儿功夫,也给了潘璋这支人马绝妙的机会。 “好了潘璋!” 这个机会,其实也是潘璋自己争取的。陈诺的目的是让他攻击李傕大营,但潘璋为了迷惑其他两路人马,故意先往反方向冲,等到他们派兵准备死守时,他潘璋突然将龙头一摆,径直扑向李傕大营。而李傕所部,虽然发现了动静,但因为潘璋出来的方向是郭汜和张济,也就大了心,一时贪图看热闹,却被潘璋突然杀到,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潘璋的人马早已经径直杀入,大破前营。 这行云流水一般的攻势,不但让其他两家人马摸了一把汗,同时给了李傕本部一个小小的惊喜,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前营基本为潘璋这八百死士给踏烂了。这前营一破,潘璋所部立即杀往贼人中军。而中军所在,正是将军李傕。 这势头也太过凌厉了,几乎是一气呵成,毫无阻拦,陈诺不觉叫好。 “将军!” 这时,有朱灵让人准备了醒酒汤送了过来。陈诺微微一愣,没想到朱灵也这么细心。他伸手接过醒酒汤,一口气喝下,酒也醒了一大半。而再等他看城下,却又是一番忙碌景象。潘璋这一冲,先是震慑住了张济和郭汜两家人马,使得他们一时不敢妄动。而等到他们发现上当时,也即立即醒悟了过来,纷纷带着人马往李傕这边扑杀而来。 这两支人马有如蝼蚁一般望着李傕大营蔓延,等到他们赶到这边时,潘璋一部也早已经冲破了李傕所部的前军大营,正与李傕中军接战。那李傕前营一破,人马四散,大火漫天,而后面营盘的人马则如蚂蚁一般的望着中军扑来,试图抵挡住潘璋所部的攻势。但因为前部失利,军心不稳,抵挡也毫无效果。不过,好在对方人多,有如人墙阻塞了要道,倒是稍稍缓住了潘璋所部的攻势。 而就在这么一个僵持之间,眼看着张济和郭汜两部人马即将到来,潘璋当即弃了李傕,突然再次来了个神龙摆尾,调头猛攻这两家人马。这两家人马闷着脑袋冲杀进来,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呢,突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潘璋人马大杀了一阵,前头立即败了下来,后头的也是跟着稀里糊涂的溃散。陈诺看到这里,不由抚掌而笑,说道:“杀得好!” “将军!以末将来看,既然如今有两家人马都丢下本部去营救李傕去了,这个时候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若将军让末将趁这两家人马本部空虚之际率军突然冲杀过去,也必能重挫贼子。” 陈诺回过头来,却见朱灵不知何时也登上了城头,站在了他的后头。 陈诺听朱灵这么一说,也即点头,道:“善!” “不过……” 没等朱灵开口,陈诺又即补充,“不过,据我观察,这两家虽然向李傕部增援了一支人马,但却是很少,加起来不过两千之数。想来这两家人马再怎么不济,也断然不会只有这么点人马,所以势必有所保留。再者,他们派出援军之际,也必同时防备我军他路人马趁机偷袭,所以他们的主力断然仍是留在营中,若我等此时冒然冲杀过去,不但不能讨到好处,只怕会正中他们下怀,也必连累整个战局。是,不智也。” 朱灵听来,赶紧俯首道:“将军分析得是,是末将太过心急了。” 陈诺一笑,说道:“好说!我知道将军是欲建一大功,手痒痒了想要开城出战。这样吧,如今潘将军已经大杀了一顿,也必让贼子知道害怕了,既然效果已经达到,再战已是不智,现在也该是将军你出手的时候了。文博,出马吧,将潘将军接回城来!” “诺!” 朱灵全身一震,领了陈诺的命令,立即走下城下。城下,大门后,有一支千数的人马枕戈待旦站立在那里,随时准备开城出战。那朱灵一旦走下城来,立即喝令打开城门,领着他们蜂拥着杀了出去。城楼上,陈诺手按着佩刀,只见城门开处,一支人马轰然奔了出来,并且在朱灵的带领下,迅速望着城外战场扑去。 远处,潘璋那支人马在冲杀了张济和郭汜联军后,又即调过头来,猛攻了李傕一下。那李傕所部凭恃着人多,跟潘璋耗了一阵,却实在是抵挡不了潘璋所部的势头,又是一阵惨败。在外围的张济两家人马,他们在得到片刻的休整后,还想着反扑潘璋,却没有想到这时朱灵一支人马从后杀到,将他们反包围了。 张济这两家人马先前被潘璋所部一阵冲杀后已很是胆战心惊了,眼看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阵势,却又被人从后截杀一阵,立即崩溃,死伤无数。不过片时,朱灵一部杀散这两支人马,打开了通道,也即跟潘璋一部前后相合,声势大振。然而,也就在张济两家人马兵溃,李傕一部抵挡无力时,不想从李傕军中突然传出来一阵鼓声。 这阵鼓声却非同一般,怪异非常,在鼓声传出来后,不过一炷香.功夫,凡在鼓声周围百米之内的人马,尽皆口喷鲜血而亡。至于百米之外,则是痛苦非常,不敢靠近,直接败退。这也罢了,更奇怪的是,这些死的人几乎全都是陈诺所部,而贼人却是安然无恙…… “所以将军你是要告诉我,你们的人马本来是有大胜的希望的,只是因为这种鼓声发出,突然使得局面扭转,以至大败。将军你前后想不通这是为何,是以特意跑到我这里来,想要问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吗?” 红衣女子美目流转着,以甜雅的姿态看向陈诺。 第六七章:音攻杀人 “你太令本将军失望了!本将军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不尽全力将贼人都杀了,为什么还要放走了他们?” 偃师城外的李傕大营,将军李傕端着身子坐在帅案前,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这个黑衣人在看。 黑衣人,全身裹在黑袍之内,几乎就连整张脸也给裹在其中,五官不见。除了李傕问话时,他会小心的抬起两只眼,然后从内.射出凌厉的两道光而外,几乎是默不作声,仿佛没有了声息。 然而,当李傕问急了,他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当初我就已经说过了,在时机没有成熟之前强行唤醒蛊母,不但威力大减,还会带来反噬效果。你也看到了,我若继续施法,再要强行下去,只怕死的不但是贼人或许连我营的将士都会受到牵连。更何况,在当时情况下,既然贼兵已经自行退去,我军也取得了胜利,及时收手不是更好?若然过多杀戮,只怕有违天和,还望将军见谅!” 黑衣人说的没错,若非当时情况紧急,他也决然不会强行唤醒蛊母,以做最后厮杀。 这个紧急情况,当然就是发生在白天偃师城外的突袭一战。 当时,潘璋联合朱灵的一部人马,计有两千余人,先行攻破了张济和郭汜派出的小股援兵,接着又对李傕中军形成了强有力的威胁。本来,若是按照陈诺事先的吩咐,一旦朱灵和潘璋两部人马会合,不许贪战,必须立即往回撤。可是,当时情况实在太过有利于潘璋二人了,且他二人当时也已经杀红了眼,希图一口气强行攻破李傕中军,若能活捉李傕,那么此战功勋不小,是以一时不舍退却。诱惑当前,早将陈诺的命令抛在了脑后。 在当时情况下,李傕也是被潘璋、朱灵二人的攻势给吓得六神无主,差点就要弃营而走。而就在这当儿,旁边有将士点醒李傕,说到了这个黑衣人,李傕当即醒悟。他立即传令,让人招来黑衣人,并命黑衣人施法,勿要挽回当下颓势。黑衣人当时不管怎么说也不答应,只说时机未能成熟,劝李傕先行退军与张济、郭汜两位将军会合再行从长计议。 李傕当时只一心要扳回颓势,哪里肯听,见他死活不答应,愤而拔刀,架在了他的脖项上,大恨道:“如果说贼人没有杀过来,或许我还不逼你。但现在你是看到了,如今贼人都攻到了眼皮子底下了,你若再不出手,难道要眼看我中军大营被贼人一锅端了不成?” “时机未熟……” 面对李傕加在他脖项上的刀刃,黑衣人毫无惧色,仍是丢出这几个字。 “这些本将军都不管!我只问你,你可愿意施法?” 李傕手中的刀刃上寒芒森森,似欲饮血,就连他的眼睛,也是杀气沸腾。 但黑衣人,仍是摇头。 李傕怒不可遏,再次咆哮:“你可别忘了,我养你是因为你有价值,若你不为我用,则休怪我趁早弃之!” “……” 黑衣人两眼直盯着李傕,直到发现李傕此话再无后退余地,他方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人言李傕敬巫爱巫,他遂愿意常驻李傕军中,为李傕卖力。然而,当他发现他的所谓敬重不过是体现在‘价值’的基础上,而非是敬重他本身的职业,他恍然明白过来,他再风光,最终也会有被他拉下去的一天。而这一天,黑衣人显然不想看到。 黑衣人登上高台,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玲珑小鼓,轻轻一晃,系在上面的两只鼓槌咚的一声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由浅入深,由细入粗,由低入高,由低吟而悲歌,由颓废而豪壮…… 李傕听不懂这些韵律,额头上的汗珠早已是滚滚而下,眼睛里全是不满之意。他之所以一时不退,是因为把赌注全都压在了眼前的这个黑衣人身上。在他的想象中,只要有沟通神灵的男巫出手,那么再多的贼人也不过是一堆蝼蚁,覆手可灭。 然而,眼见贼军在打散了张济和郭汜的两支援军后,又立即以锋芒的势头即将攻破他的前军,李傕,对于黑衣人的能力开始怀疑了。而这‘怀疑’一旦冒头,则是无可抵挡的害怕。他坐下马开始不安起来。左右的将士也都劝着他,让他快撤! 李傕相信鬼神,所以军中奉养道人及巫者,而如今,眼看在此大难临头之际就连能够沟通神鬼的男巫也救不了他了,李傕也只能是任命了。他狠狠的瞪视了黑衣人一眼,脚下轻磕马腹,手上扯起缰绳,就要趁着前面防线即将瓦解之际赶快逃命。然而,就在这时,奇迹的一幕出现了。或者,这不叫奇迹,对于即将杀入重围的潘璋、朱灵等人来说,却是噩梦,是诅咒。 咚咚咚咚…… 终于在一炷香后,鼓声起到了效果。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潘璋所部,正与敌人砍杀时,突然被这阵音波灌入耳中,当即是口吐鲜血,栽下马背。而随着鼓声渐渐大了下来,凡是接近黑衣人百米之内的贼兵,全都为这阵音波所攻杀。这种突然的效果,不但是让在后的潘璋等人惊讶,就连与他们对阵的李傕所部人马一时间也是神智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首先是李傕看了出来,他大笑着,催促黑衣人继续摇鼓,不许停。因为他也看了出来,这鼓声起,只杀敌军不杀自己人,不管敌人是冲进来多少,管叫他人仰马翻,全都抛尸于地。 “哈哈哈!” 李傕看到这种效果,两只眼睛也是跟着通红,杀意更甚。呛啷,他拔刀而出,与左右大声说道:“这鼓声只会厮杀贼人,还有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尔等若想活命,只管冲杀,不许后退!” 咚咚咚咚…… 鼓点继续,死亡维持,不断有人莫名其妙的口吐鲜血,栽落马背,就连他们胯下的马匹亦是逃不过毙命的下场。一时间,战场上被一种浓烈而诡异的气氛所笼罩。那些不明的李傕所部,此时听将军这么解释,就算心生胆怯,也唯有咬着牙齿,拼命回头砍杀。 李傕部展开反击,而与此相对的潘璋、朱灵所部则是陷入了无边的恐慌当中。 冲天而起的鲜血,栽落马背的将士,无不让人看来心寒胆颤。前军人马栽倒无数,后军百米以外的人马,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被这种诡异的音波给灌入耳中,只觉胸内气血翻涌,心悸不已,未战已经生了惬意,有许多人已是拼命往后倒走。这种情况当然潘璋和朱灵二将也不能避免,从二人的表情中也可看的出来,他们内心里其实也是十分的痛苦。 眼看着有人往后撤走,将军潘璋不得不将身上前,还想要阻止这种不利的势头。然而,随着他越往里进,潘璋内心的惊悸更甚,脑袋跟着嗡嗡的响了起来,好像随时都要炸开似的。而糟糕的是,他的鼻孔里感觉出一种干燥的气息,且越来越厉害。 “啊!将军你不能再进去了,你鼻子流血了!” 被旁边将士提醒,潘璋这才感觉到鼻血哗哗的在流。他还想不当做一回事,继续往前,然而,随着更进一步,他也尝到了更加厉害的攻杀。不是很强的音波,猛然灌入耳中,一股气血往脑里滑去,经血脉,猛然攻入五脏。五脏内,似有某个东西与这鼓声琴瑟和鸣,居然躁动起来。而这股躁动的暖流不过片刻功夫,潘璋也即惊醒过来,赶紧扯马往后,连呼:“快撤快撤!” 他喊话时尚在两百米开外,而这种音攻的效果却已经达到了如此的地步,也难怪那百米以内的将士会立即毙命!潘璋一直压抑着这股躁动的暖流,自到他跑出千米开外,再也支撑不出,一口鲜血哇的洒了出来。 “潘将军!” 这时,朱灵也已经赶了过来,突然看到潘璋喷血,也是吓得要死。那潘璋摇了摇头,骇然一笑:“没事!我还能坚持。朱将军,不能再攻了,快让人撤下吧。”他可是切身的感触到了这种诡异音攻,若非他跑得快,也早已当场毙命。想来如果让人继续拼杀下去,只怕就要血本无归了。朱灵也害怕,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再打了,赶紧应了一句,传令撤兵。 而偃师城头,陈诺一直都在关注着战事。先前一刻,他还看到他的人马在潘璋、朱灵的两路人马会合后,居然没有按照他的命令立即收兵,陈诺当然是吃惊,震怒。但眼看着这两支人马一旦会合却是打得贼人分崩离析,好像对方有点架不住了,这让陈诺心中一动。他也知道,有所谓‘战机’,或许潘璋、朱灵二人正在抓住这个战机,试图将李傕所部一口气给吃了。既然他们有这个把握,陈诺倒是看得开,没有立即让人鸣金收兵,还想看看情况再说。 然而,也不过片刻功夫,当他再次关注战场,却发现,战场上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来严谨的队阵,居然开始出现了裂痕,且有不少人拼命往后跑,这是怎么回事?陈诺大惊,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化,他再也不敢耽搁,让人使劲鸣金,号令他们退兵,他则亲自带领人马开城迎接他们。 “撤兵了,贼人撤兵了!” 当李傕看到敌人留下遍地的尸体,然后没命的往后撤时,他立即命令所部人马开始反击。只是当偃师那边的金声响起,那站在高台上的黑衣人,也即熄鼓,没有再敲。黑衣人这一口气敲下来,脸上早已是惨白一片,很是难看。而当他突然看到周围那一堆骇人的尸体,禁不住惨然一笑,口喷了一口血,摇着头,颓然的从着高台上走了下来。 “嗯?站住!你为什么不敲了?快给我回来……” 李傕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厉声问他。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无力的摇头道:“贼人已退,何须再逼?”话说完,也不顾李傕愤恨的眼神,径直走了…… 而李傕,因为追杀潘璋、朱灵两支人马无功,又被城内陈诺领军杀出,反败了他一阵,因而恼羞成怒,将这责任全都怪到了黑衣人头上。在他看来,若是他鼓声继续敲下去,也必然影响到整个战局,绝不会被他反败一阵。他此时眼看这黑衣人仍是说些搪塞之词,不由大怒,大骂他:“狗屁!什么有违天和,本将军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能逆本将军不成!” 黑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看来他是不想跟李傕继续为此事争论下去了。他向他一拱手,退后两步,然后转身径直而去。 “你……” 李傕咬了咬牙,抓起帅案上的竹简,就要扔将出去。只他刚刚抓起,又即放下。这黑衣人毕竟是他花重金请来的,而他的目的不过以他能够沟通鬼神来庇佑自己,目下打杀了他却没有可代替之人,杀他不得。李傕想到这里,也只能是鼻子哼哼两声,不再说话。 …… “是,我想或许你能够知道,也一定能够给出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洛阳城南,陈诺与红衣女子的谈话还在继续着。陈诺将白天潘璋等人的突然惨败一一跟眼前的红衣女子说了,并将眼睛投递给她,希望她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了,陈诺不得不将之归类于‘巫’。他自己不能够解释清楚,也只能是讨教于他人了。当然,这个对象,莫过于红衣女子最是合适了。要知道,她既然能够玩弄灵蛇,也必归于‘巫’一类,所以,这种事情也只能是找她求解。 “这是蛊母音攻,巫术中的一种,很是邪异。施展这种音攻,必须是先让人饮下‘蛊子’,等过了九天过后,再催动‘蛊母’,则可利用鼓声,凭借音波操控他人生死。” 红衣女子说得很是精练,若是不懂的,根本不知道何谓‘蛊母’何谓‘蛊子’。当然,陈诺也知道她也没有心情去解释这些,好在他以前有听说蛊术之事。想来这蛊母无非是那种取百虫于一蛊,然后让它们互相撕咬,所剩最后一个也就是‘蛊母’。而蛊母所产者,另外剥离开,也就是‘蛊子’了。 “你是说九日?” 陈诺突然想到,李傕等自发兵来到偃师后就没有再行进攻,想来他们就是等这九日之期。看到红衣女子点头,陈诺想了想,又问:“那么他们又是如何将这‘蛊子’让我们饮下?” 红衣女子一笑:“这很简单,但凡有河流水井之处,无不可下蛊,且只要饮下,即中‘蛊子’。既然那些冲杀的将士无不为音攻所破,想来他们皆都饮了此水,中了‘蛊子’,至于将军,我看你也未能逃过。” 陈诺听红衣女子一说,也即点头,不得不承认。虽然当时他没有亲临战场,但那一通通的鼓声却是如苍蝇一般无孔不入,钻到他耳里,虽不至于当场吐血,但受音攻影响,却是心悸不已,只鼓声一停也就没事。 不过,听她说下蛊之人有可能是借河流水井,看来,偃师城内外都是遭了李傕他们算计了。只是可恨被他们下蛊成功,没有提前抓到下蛊之人,不然倒是可以提前预防。 “那么,可有解救之法?” 一想到腹内有个‘蛊子’在,只要再听到那种鼓声,靠得稍近了或许可能当场没命,陈诺焉能坐得住?且这中‘蛊’的不只是他一人,全营将士甚或全城的百姓都有可能被人下了‘蛊子’,那这件事情就更加的严重了。更何况,有许多将士回去,仍是口里吐血不止,虽一时不至送命,但也架不住这样吐下去。更有将军潘璋受伤不轻,鼻血时流,卧榻不起,陈诺是以更加的头痛。 “没有。” 红衣女子轻启丹唇,摇了摇头。 “没有?” 陈诺的一颗心凉了半截,神情有点呆滞了。如果红衣女子说没有,那一定就是没有了。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救了?陈诺心如死灰,为全营将士,为全城百姓,为胸中大志,不免惨然。难道,我陈诺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哇,一口鲜血再也止不住,往着口腔外吐去。 “将军,你别忙着吐血,我说没有,其实还是有的。” 红衣女子轻盈一笑,接着说道:“要想自救,别无他法,唯有杀死蛊母,则万事大吉!” 陈诺一听,连忙止了吐血,揩了两揩,埋怨道:“不早说,害我白白吐了这一口血。” 红衣女子咯咯一笑,将身而起,翩翩而舞,说道:“将军,你是要我帮忙吗?如果你要请我帮忙,那你就必须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哦,将军你是不想听听是什么要求吗?在说出这个要求之前,小女子我还可以免费赠你一个故事哟。” 陈诺连忙起身,说道:“不用了不用了,现在是十万火急,谁有功夫听你说故事,反正我都决意找你来了,也就知道姑娘你的条件一定不简单,非常人之所为。但没有办法,我还是得求你,所以不管姑娘你什么条件,事后说来我陈诺无不答应。现在要紧的是,请姑娘将眼下这事办妥。” “将军是爽快人,那小女子我也乐得以后再说了。” 红衣女子莹莹一笑,美目瞧向陈诺。 第六八章:黑牛虱子 “出去!” 一声断喝,帐门掀开,就见一士兵手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些热饭菜,屁股往后撅着,从帐内退了出来。在外巡营的将军张济,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让其他将士继续,他则走上前来,问那士兵:“怎么,张将军他还没用过晚饭吗?” 士兵回了一声是,张济眉头耷下,也不说话,让他先下去,他则将身径入内帐。 “我不说了不要再来打扰……哦,是叔父!” 埋首案前的张绣听到一声咳嗽就知道不对,赶紧站了起来,往前来迎:“叔父,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请坐!”张济看了侄儿张绣一眼,方才缓缓落坐,问了一句:“怎么,我的绣儿是在修炼辟谷吗?” 辟谷大概是方士修炼的一种术法,只要修炼成功可以许多天不用吃饭却也不感觉到饿,张绣当然做不到。他嘿然一笑,说道:“叔父说笑了,绣儿哪里有这个本事。” “那你为何连晚饭也不吃了?” 张济一句问完,又即补充一句:“对了,自上次一战之后,我见绣儿你好像一直都很不开心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不妨跟你叔父我说说,或许我能够帮到你呢?” “这……” 张绣不得不佩服叔父张济眼光的老辣,他这些天也的确因为与陈诺见了一面后,从他那里知道师父很可能并没有对不起他,突然觉出多年的信念可能将在一朝崩溃,自然是心有不甘,颓废如死。这些天来,就是这个念头一直在缠绕着他,让他很是痛苦,就连饮食也提不起精神了。 他抬起头来,与张济柔和的目光短暂相触,从他那里,感觉到了一股暖流。 他心中一动,咬了咬牙,终于启口:“叔父,你应该还记得多年前我突然下山投奔你的事情吧?” 在张绣进入军营之前,他曾跟随一位老先生学习枪法,这件事情张济当然记得。只是张绣也没有学习几年又突然跑了回来,说是要随他到军中历练。而张济因为前有丧子之痛,便将张绣当做亲生儿子看待,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将他带入军中,放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当时的情形仍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听到张绣来问,也即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记得当时我问你为何突然回来了,你告诉叔父说你师父偏心,并没有将整套百鸟朝凤枪教给你,所以你就回来了。还说今后再也不再跟他学习什么枪法了,要以实战来历练自己……” 说到这里,张济心中一动:“莫非你是见到你当年的师父了?他,是不是为难你了?不要怕,有叔父在这里,什么人也伤不了你。” “叔父!” 张绣心中一热,差点就要蹲下身去趴在他身上大哭一场。但这也只是一个想法,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大了,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孩了,不是受了委屈就可以在大人的怀抱里撒撒娇,然后没心没肺的大哭一场就把什么烦恼都忘了。他如今长大了,人立而起比起他叔父都要高大威猛,自然不再适合这么做了。 张绣克制了自己这个冲动的想法,将眼泪憋住,看着叔父,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叔父,若我说当年那套百鸟朝凤枪师父他老人家并没有漏掉一招半式,却是全都传给了我,而我……叔父,你明白我说什么吗?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这么些年嫉恨的师父,他却并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误会了他,我……我,我该怎么办?是我错了吗?叔父,我好痛苦,我好痛苦!” 这件事情,他已经在心里反复论证过了,最后得出的结果,无外乎是他误会了师父,他的确是错了。 而这一错,是数年,是数年信念的崩溃,如何教他一朝承受得了? 张济看到侄儿张绣这个表情,他也是心中一动。他既然将张绣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且有将张绣培养成张家军的接班人,看到他如此痛苦,他如何能忍受得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但他知道,他要张绣快乐,不想看到他如此痛苦。 张济任着张绣一葫芦说到底,并没有插口,等到他歇斯底里完了,方才站起身来,伸出厚实的手掌,在他脑门后面轻轻拍了拍。就是这一拍,却让张绣这些天的委屈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再也忍不住,身子颤抖着,就差眼泪从河沟里淌出了。 张济当然知道他这个侄儿,他是宁愿压抑自己的痛苦也不愿暴露自身的弱点,这又何苦呢?他轻叹一口气,随即开导他:“傻孩子,人世的事情不是对就是错,对对错错又有谁能够分辨得清楚呢?人这一生,就这么两个字,不论对了也好错了也罢,就这么过来了。只要是自己认为是对的,那么就坚持,是错的,那么就改过。” “就说我西凉将士吧,被关东贼寇骂做是乱臣贼子,还要联盟起来诛杀我等。他们视我等是暴虐之徒,是可杀之人。可谁又知道,我西凉将士未出关前忍受了多少苦楚?朝廷不但降我等户籍低人一等,就是一旦羌胡杀来,也要拿我等当做炮灰。这也罢了,而一旦羌胡被剿灭,朝廷就开始变着方的要拆散打压我等,说我等的不是。绣儿你说,这到底是朝廷对,还是我西凉将士错?” 西凉叩关,实在原因复杂,董卓有错不假,但当时朝廷昏庸,没能善待西凉,亦是乱因之一。也难怪董卓一怒,朝廷震荡,虽名暴虐,但却仍是得到了不少西凉将士拥护,比喻张济、李傕等。虽然这些人在他人眼里骂之为‘助纣为虐’,而他们却从没有‘坏人’的自觉,大概也跟这层原因有关。张绣以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叔父张济这么一说,便是不由眼前一亮,似有所悟。 张济看了张绣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当然,如果这件事情确实是绣儿你错了,绣儿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认错就是。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绣儿你实不必太过耿介于心。” 虽然这么说,但要张绣一下子想通此事,原谅自己,一时却是难以办到。只他也不愿意叔父张济为这事担心,只能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张济想了想,又问:“对了,刚才绣儿你说你并没有见到你的师父,那么这件事情又如何说通?” “这个,叔父,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张绣咬了咬牙,将偃师城下与陈诺的遭遇跟他叔父说了。听到大敌陈诺的姓名,张济不得不小心了。他想了一想,随即问道道:“这也是怪事,你不是说你师父自你走后就宣布不再收弟子了吗?如何陈诺这小子又会你的这套百鸟朝凤枪?” 张绣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侄儿也是不解,不过听他说他跟师父他老人家是平辈之交,所以传他枪法并不算入师父,自也没有违背当年的誓言。” 张济转过身去,低眉思索片刻,突然又道:“听说你师父还有一个徒弟,那会不会是他教他的呢?” 张绣说道:“这徒儿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关键的是,不管是不是赵云教他的,还是他承自我的师父,只要他所使的枪法跟我所使的没有区别,那么就足以证明侄儿当年的确是错了,这一点无法否认。” 张济不得不点头,又即问他:“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偷学了你的呢?要知道当日京县郊外……” 张绣也曾有个这个想法,但已经被他自己否认过了。他此时听叔父提及,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样给予否认。 张济给他找破绽,当然并不是想要否认此事,只是既然这件事情是从死敌陈诺口中说出的,那么就要考虑它所带来的后果了。而这个后果,明显已经加在了侄儿张绣身上,使得如今的侄儿变得颓废若斯,显然不利于他。而他,不管这件事情是否属实,对于陈诺诛心的用意他是不能不防备。所以此时,他张济既然不能抓出这其中的破绽,那么也只能是努力证明他侄儿‘没错’。一旦侄儿不再愧疚,那么陈诺险恶的用意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张济想到这里,方才又道:“那么,他说这套枪法是你师父他老人家传给他的,他又有什么证据?” “枪。” 张绣说道:“我师父当年所用的貔貅铁枪,现在就在陈诺手里,有这把枪就足以证明他的确是得到了师父他老人家的传承。” 张济轻轻一笑:“貔貅铁枪?可这是个死物,并不能证明什么。若是陈诺居心不良,他自可从你师父手中夺过去,或者是偷走。绣儿,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张绣这一点倒是没有想到:“可师父他老人家武艺精湛,平常人要想从他手中偷得这把枪,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如果说是抢,除非是杀了他,否则……”张绣话说到这里,一种不好的感觉传遍全身,使得他身子不由一震,“叔父是说……他陈诺有可能是先杀了我师父,然后从他手里夺走了那把兵器?” 张济点头:“这也不无可能!” 张绣脸色惨淡,怒气升腾,咬牙锉齿,叫道:“如果当真是这样,陈诺这小子他完蛋了,我张绣誓欲夺回此枪,为师父他老人家报这一仇!” 既然不能让他马上摆脱颓废,从愧疚中走出来,那么让他有个对付的目标,他也就算是重新‘活’过来了。拥有强大斗志的张绣,才是他昔日的侄儿。张济很是满意自己的一席话能让张绣重新拥有了斗志,很是欣慰的长出了一口气。 “去恨吧,去恨陈诺吧,只要你恨陈诺,就不怕你一直颓废下去!” 张济得意的这么想着,突然帐外传来一声惨嘶,跟着有人喝斗嚎叫的声音,很是凄厉。这是军营,且是半夜,差不多都已经安歇下去了,周围也比较安静,而这一声惨嘶虽然不大,传入耳中却是让人颤栗。 “怎么回事?” 张济豁然转过身来,手按住了佩刀。那张绣也即拎起旁边长枪,轻轻一抖,说道:“这声音好像是胡车儿那边传过来的。”张绣也已经听了出来,声音不远,胡车儿就住在旁边,难道是他出事了? 张济与张绣互对了一眼,立即掀开帐门,长身而出。这时,已有一士兵跌跌撞撞的扶着下巴,向他们报说:“两位将军,还是去看看胡将军他吧……” 亲兵嘴巴都肿了,口角在流血,看来是受了些伤。不用多问,是的确出事了。他两个丢下他,立即望着胡车儿所在的营帐走去。未赶到,就已经清楚的听到胡车儿吼叫的声音,这种声音十分可怕,有欲择人而噬的味道。张绣抢上前两步,转过帐来,却见有一人挥舞着拳头,左右乱打,正是胡车儿。就在胡车儿的前面,则有七七八八的士兵围着他,组成了半圆的阵型,将他包裹在其中。不过,这些士兵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一时也不敢动手,只是远远的钳制着他,不让他逃出圈子。 “胡车儿,你在干嘛,还不给本将军住手?” 张绣远远的抢步上前,喝了一句,谁知那胡车儿如若未闻,根本不搭理他,仍是暴舞着拳头,喉咙里嘶吼连连。 张绣虽然在军中职位不高,但他好歹是主将张济的侄儿,只要他亲自出马部下一般也好歹会给他一点面子,更何况是像胡车儿这样平时肯听话的主儿。他一声叫他不动,脸上一红,有点挂不住了。幸好,这时有那士兵告诉他:“张将军你来得正好!将军不知,这胡将军可能是得了疯魔症了。若不是拿走了他的兵器,只怕他此刻就要杀更多的人了……” “杀人?” 张绣想起刚才那声惨嘶,看向帐内,只见帐内的地上有一人倒在血泊里,分明是个女子。女子全身**着,仰八叉而死,倒是很滑稽。这女人不用说张绣也知道,是前平县张县令的小妾,只因为张县令死了,胡车儿便跟她私通了。本来,行军之中是不能带女人的,只胡车儿非要胡闹,且是一日离不得女人,张济又对他很是爱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胡来,随带入军中了。只不想,此时居然会身死地上,难道是胡车儿自己动的手,他是疯了不成? 也的确是疯了,不然也此刻也不会变得这样可怕了。张绣手一挥,让左右先退下,再次喝了一声:“胡车儿,你看看我是谁……混蛋,你连本将军都打……啊!” 实在不巧,胡车儿一拳头挥了过来,正中他的鼻梁。顿时是火辣如腥,鼻血长流。本来,以张绣的身手,虽然不战不是胡车儿的对手,也比不了他的那股子蛮力气,可要说在他拳头挥到之前避让开,张绣也不能办到。只听哪里想到,那胡车儿一拳头挥过来的时候,张绣突然与胡车儿两眼相对,只见他两眼赤红,面目狰狞,早被他吓了一跳,自然的没能想到避让,一拳头被他砸中,讨了个头彩。 “你!” 张绣尚欲提枪来斗他,早被从后赶上来的张济给往后一拉,让他勿动。他则趁着胡车儿挥拳击打他人时,从后给了他后脑勺一拳头,啪,打的胡车儿当场昏死过去。张济瞥眼看了地上胡车儿一眼,只见胡车儿全身上下几乎也是**着。张济眉头一皱,手上一挥,赶紧让人将他抬进去,他这个样子,简直是不像话了,明儿传扬出去,都要成全军笑柄了。而更大的笑柄是,在堂堂的军营里,居然还藏了一个女人,且全身**在地,死了。张济眉头拉得更低了,干咳了两声,让人赶紧包裹着将这尸体抬出去丢了。 等到他人将地上的血迹处理了,张济方才招来先前那几个士兵,问他们这是何故。这些人都只听到一声惨嘶,然后赶过来,就见到适才的那个女子被胡车儿杀翻在地的一幕。而胡车儿,在看到他们后,又即疯魔似的想要追杀他们。不过幸好胡车儿一刀砍杀了那女子后,将身起来,却不小心跌了一跤,方才丢了刀子,而他再站起来时也没有去捡起它,只是吼叫着,冲出帐来挥拳乱打人。他们看胡车儿如此模样,也怕他乱来,有人抢了地上的刀子,方才没让事情看起来更加的糟糕。 张济静静听来,一声不做,只让他们都下去,但同时警告他们,严禁将此事传播。 那旁边张绣仰着脑袋,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看到躺在榻上的胡车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来,问道:“叔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胡车儿,胡车儿这小子是疯了吗,他居然敢动手打我……” 张济并没有理他,在胡车儿榻上左右扫视了一眼,却发现被褥里正有一只黑物爬出。张济心头一颤,被子掀开,却发现还有同样的三五只,就在被褥里面乱窜着。 张绣也看到了,眉头一皱,不由倒退两步:“是……是牛虱子!” 第六九章:两大主巫 张济带同侄儿张绣从胡车儿这边去后,帐内空空荡荡,就只剩下胡车儿一人躺卧在榻上,不省人事。 也不知何事,胡车儿在睡梦中仿佛有了感觉,因为他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召唤。 “蠢货!醒来!” 混沌中,胡车儿应了一声,但他的身子并没有动,眼睛也没有睁,仍是处于昏迷状态。 “醒来!蠢货!” “嗯!” 这次,胡车儿身子终于动了动,眼睛睁开了来。只他或许不能看见,他那睁开的双眼,已经是血丝密布,很是怕人。通红的血丝,以至看到眼前的人也是通红的。胡车儿没有明白过来,只是迷迷糊糊中坐直了身子,向眼前那人开口问道:“你……你是何人?” 他这时也已经看清楚了,来人是个女子,全身裹着红衣。 红衣女子立在榻前,注视着胡车儿那对通红的眼睛看了良久,方才满意的一笑。他此时仿佛就是她亲手雕刻出的艺术品,已臻圆满了,可以见人了。她一笑后,又即说道:“你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你现在心里最恨的人是谁?” “最恨的人?” 胡车儿只觉脑袋空空荡荡的,茫然扑捉不到任何东西,对于她的问题,他只能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我,我最恨的人,谁?是谁?”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你不记得了吗?难道你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已经忘了哪个曾经殴打你的人了?不信,你摸摸屁股,现在还疼吗?” “屁股?” 胡车儿按着红衣女子说的,茫然的伸手去摸屁股,这才发觉臀部传来火辣辣的灼痛。而与此同时间,脑袋里无数信息钻入。他看到,一张很是熟悉的脸,面目狰狞,讥笑着他,但就是说不出他是谁。他整个身子一个机灵,身子索索如筛糠。许久,抬起头来,看向眼前那个红衣女子,问道:“他,他是谁?” “他就是你最恨的人。” “最恨的人?” “是的。那你想要报仇吗?” “想。我要杀了他!我要报仇!” 一股凌冽的杀气从脚底涌泉穴直达头顶百会穴,笼罩在胡车儿全身,升腾不止。红衣女子看到这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说道:“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听话,好好的跟着姐姐,知道吗?” “姐姐,姐姐……我听话……” 胡车儿一只手伸出来,毫不犹豫的掀开了盖在身体上的被褥,将身而起。“跟我来!”红衣女子伸出手来,胡车儿毫不犹豫的抓起她的胳膊,步子随着红衣女子,缓缓向着帐门走去。 帐外,黑漆漆一片,那守卫在外的两名士兵不知何时被人弄晕了过去,还没有醒来。而远处,则有一队巡逻兵朝着这边过来。等到巡逻兵走过,红衣女子便即带着胡车儿,往着黑暗里走去。 …… 黑暗,不止是黑暗,他的衣服也是黑的。 黑衣人坐在榻上,双腿盘着,双手很是顺其自然的放在大腿上,眼睛紧紧闭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居然连营盘内何事多出的两个人也没有让他惊醒过来。静得出奇的帐内,灯火噼啪一声,从灯油里剥离出一丝火星,向着地上弹去。 营内,还是静得那么出奇,反复一点生气也没有。 多出的两个人没有说话,盘腿静坐的黑衣人也是没有说话,就像是亘古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对峙着,经过沧海桑田亦是不该。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沉寂终于被那盘腿的黑衣人所大破,他睁开眼来,手仍是那么放着,膝也未移,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红衣女子旁边还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躺在木案脚边,双目合着,若非直他鼻息内扑出一丝丝的热气,黑衣人只当人死了。 黑衣人除了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人,嘴里发出轻咦一声,并没有多问,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红衣女子身上。 不过,他此时看她,须得将脖子扭过来,因为红衣女子已经从对立面,突然坐到了他的身边。此时,他们两两相隔,不过寸许,而从红衣女子身体上所发出的阵阵香气,已让他闻来不由轻轻皱眉。 体香好闻,最易摄入心魄,但黑衣人仍是没有动挪身子,扭过头来,直视着她。 “怎么,你是不欢迎我回来吗?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抢了你的黑衣主巫的位置,对不对?” 红衣女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嘴角轻轻划起,露出浅浅的笑。 黑衣人干咳一声,苦笑道:“黑衣主巫吗?呵呵,我现在终于算是尝到滋味了。” “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红衣女子问得没肝没肺,黑衣主巫看来,嘿然一笑:“当然不好受!现在我终于算是明白了,当年你红衣主巫为什么肯将这个位置轻易让出来了,原来你是想要将我放在火炉上烤啊。” 红衣女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听说自我红衣主巫走后,黑衣主巫你在将军府上就算是独一无二的一尊活菩萨了,将军什么事情都要问你。不管升官啦,发财啦,从没有少问你吧?嘎嘎,只怕你的势头都要盖过将军之下任何一个人了,可谓是一时风光无两啊!便是当年的什么黑衣、红衣之分,自我红衣主巫走后,便再无此一说,从此将军之下唯你一人尔,且视你为沟通鬼神之能人,不知道有多信任你呢!想来黑衣主巫你有此造化,该让旁人羡煞才对,如何说出这等话来,可谓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黑衣主巫眼睛在黑袍里闪了一闪,突然叹了口气,说道:“什么沟通鬼神,屁话!哈哈,我若真的能够沟通鬼神,也不至于为了混口饭吃在此劳什子装神弄鬼了。这些嘛,当然是将军有此需要,我满足满足他也就罢了,谁不知道将军他就信这些,不然当年也不会网罗我等在他身边,养活我等这些废人了。” “哈哈,这倒是你的心里话。” 红衣女子向他一笑,又即道:“不过听你话来,似乎怨气颇深,难道是将军的要求太过份,惹你生气了?而且,看你全身气息颇为不顺,且面露惨白之色,似乎为‘音攻蛊母’所伤。你呀,难道不懂得此术要九日圆满才能施法吗?看你,提前施法,终于尝试到反噬的滋味了吧?便是这种有违天和的巫术,难道不知道是不能轻易施放的么?就算是九日之期满了,也有一小半可能受到反噬效果,若有一个不甚,甚至你这魂儿什么时候被勾了,只怕你也不知道!” 黑衣主巫干笑一声,摇头道:“若我能够左右自己,何至于将自己性命拿出来开玩笑?你呀,也不要笑话我了,只要生在此位,将军哪天有这个要求了,你能大胆说个不字吗?” 顿了顿,又即看向红衣女子,“自你走后我们大概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吧?怎么,你这次突然来看我,怕不是简单的要来笑话我吧?等等,让我猜猜,你这次来,难道是想重新回到将军身边,为将军效命?这也好,若你能来,这倒是有个人为我分忧了,就算将来反噬,吐血的时候还有一个人陪着,也算是吾道不孤了,幸哉幸哉!” 红衣女子眼睛白他:“便宜你了!你都风光了这么些年了,难道让我一上来还要放任你这个劲敌在身边,跟我抢风头吗?” 黑衣主巫听来,不怒反笑:“是这样!的确是这样,是我糊涂了!想来天无二日,我能够风光这么些年,都是因为跟我争风头的红衣主巫突然出走了,这才便宜了我。哈哈,这些年承你情,也该是我还回去的时候了。也罢,你来,我走,咱们现在就成交!” 黑衣主巫话一说完,立即将身而起,就要下榻。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红衣女子笑了他一眼,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按住他肩膀,说道:“当年我走人,不瞒你说,其实原因还是在将军身上。想来将军他虽然口上说爱巫敬巫,便是行动上也知道四处网罗我等,将我等招入幕府,且以礼敬之。便是我当初也是为他外表所惑,也因为得到他的信任而欣喜不已。可随着时间推移,将军本性也就暴.露了出来,他哪里是什么敬重我等,分明不过是将我等当做取利的工具罢了!想来黑衣主巫你今日会有此颓废言语,也必是看透了这点吧?” 黑衣主巫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 “你看,你都承认了,知道这个位置不好坐,是个烫手的山芋,你现在突然将它让出来,想让我顶替你,不同样是想将我放到火炉上烤么?你这哪里是在还情,分明是想报怨哪!” 红衣女子话说完,轻叹一口气,幽幽的看着他。 “好一张伶俐的嘴巴!” 黑衣主巫摇了摇头,突然看了一眼木案脚边的那个昏睡中的人,说道:“你不领受我的这个情,又将这个失去心智的人送到我这里来,怕不是想要打我什么主意吧?” “看你说的!” 红衣女子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胡车儿,方才说道:“你说得没错,这个小兄弟的确是暂时失去了心智,被我敲晕了过去,我带他来见你,的确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你看是否能将他放你这里两天?” 黑衣主巫看了胡车儿两眼,并没有认出他来。他摇了摇头,说道:“我看我干脆还是腾出黑衣主巫的位置来报你昔日之恩,至于要不要留他在这里,我走后,你自己完全可以做主。” “你又要走?” 红衣女子拉住他,白了他一眼:“我不管啦,这人我已经放你这里了,你要不要留下是你的事情,两日后,我来找你要人就是了。到时我取了人,这样,你也就算是报了我当日之情啦!咱们也就算是两不亏欠了。” “这……” 黑衣主巫还想再说什么,奈何红衣女子站起身来,向他盈盈一福,巧笑道:“拜托啦,小苏苏!” …… “小苏苏?” “是啊,你不姓苏么?我叫你小苏苏又有什么不对?” …… 黑衣主巫浑身一震,仿佛回到了当年。当年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儿,就是这样经常在他耳边叫唤着小苏苏,小苏苏。这一声声‘小苏苏’有多少年没有再听到过了?怕是有好些年头了吧?到底多少年了?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这声‘小苏苏’只叫出了半句,突然被人凌空一剑划破血管,女孩儿身子软下去再也不醒人世后,便这么戛然而止了。 这是第一个叫他‘小苏苏’的女孩,第二个叫他的,却是那个比他小了好多岁的小妹妹,他的亲妹妹。当年的小妹妹稍稍长大一些后,便是这么目无尊长的叫他,一声声的‘小苏苏’追着他屁股,气得他大骂‘没大没小’。只是,小妹妹有一天突然不见了,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谁叫他‘小苏苏’了。 ‘小苏苏’,从此仿佛在他身边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当年,定格在回不去的过去,往事如烟。就算听到,那也不过是午夜梦回。多少年没有听到这声‘小苏苏’了,就连他自己几乎也给忘记了。然而,在多年后,这声‘小苏苏’突然被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给再次唤醒过来,有如回到了当年。 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彩云能归否?咫尺却天涯。 红衣女子已经出了帐外,那声‘小苏苏’也被她给带走了。现在,帐内灯火扑腾了几下,又炸出了一星火花。 静,寂静。 黑衣主巫一直不动的身子,终于动了动。他修长的双手拿起,轻轻将罩在头顶上的黑袍给掀开,露出了一张清俊的脸庞。同时,有泪如倾。 “主巫大人,刚才好像……咦,这是何人?” 帐外被打晕的两个士兵中,有一个先醒了来。只他刚刚一醒,突然感到身子被风声一带,刮起了些草粒。他身子往后一挪,本能使得他伸手遮了遮,也只片刻功夫,再次抬起头,却发现天际有一红影飘走。士兵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摸着脑袋,恍然有点疼感,但好像又没有了。他只低下头来,回忆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他很快发现,刚才与他一起值卫的弟兄仍是倒在旁边,一时间却并没有醒来。他蹲下身去,赶紧拍醒了那个弟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弟兄也只是傻愣愣的摇了摇头。突然,他们意识到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赶紧是两相商议,由先醒来的那个士兵入帐内查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另一个则留在帐外。 只这士兵没头没脑的走了进来,低头说话,也不敢在帐内乱看,却不知道此刻黑衣主巫被他突然闯进来已是一愣,摸去了眼角的泪水,但并没有将罩在头上的黑袍拢回去。 士兵刚刚开口欲要说刚才的遭遇,突然又看到木案脚边躺着的那个胡车儿,不由愣住了,什么时候帐内多了一个人他却不知道? 黑衣主巫看了那个士兵一眼,吞声问他:“怎么,我需要向你回答吗?” “不……不……” 黑衣主巫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突然说出将那士兵给吓坏了,浑身一抖,下意识的脚下动了动,身子往后挪去。黑衣主巫在李傕军中的位置,可谓是崇高无比,除了将军以下,几乎无人可以比拟,若是惹毛了他,哪天他跟上天一沟通,说此獠该死,那么这人多半也不能活了。其他人尚且如此,别说他一个小小卒子了。也不过片时,他已是吓得满头汗出,只在心里怪自己嘴巴太快,何苦要问这等不该问的话来。 静,静得颤栗,甚至能听到即将碎裂的心跳声。 黑衣主巫静了片刻,突然又即开口问道:“我问你,你既然看到这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来,你说,这该怎么办?” “这……” 士兵下意识的往后继续退着,一面颤栗着身子,说道:“这,这还要主巫大人你发话,主巫你说怎么做,小的便怎么做。” 黑衣主巫目视着他,叫道:“抬起头来!” “是……” 士兵身子颤栗不止,半天鼓起勇气,将头缓缓的抬起。首先,他看到一张脸,一张冷峻的脸,面目祥和,但双眼却是十分的毒辣。士兵稍一接触,连忙低下头去,手上打着摆子,心里连叫:“死了死了!”要知道,自黑衣主巫来到军中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突然以真面目示人,难道是要杀了他? 黑衣主巫鼻子一哼,说道:“眼下的人你是看到了,我如果说我不想再看到他,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这……知道知道!” 士兵连忙点头,赶紧抱住胡车儿身子,往外拖去。 直到帐内空了,就只剩了黑衣主巫一人,黑衣主巫嘿然一笑,淡淡道:“红衣呀红衣,我这么做,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第七十章:一身红衣 “是你!” 李傕身子一动,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人,等到确定没有看错,全身不由一震。 “是我。” 红衣女子淡淡一笑,盈盈上前,向李傕拜道:“将军别来无恙!” “哼!” 李傕长身而起,拍案叫道:“来人!”然而,帐外没有一丝反应。 红衣女子轻轻一笑:“将军不用再叫了,我能这么进来,自然是先解决了附近的耳目,至于巡逻方面,只要我想干点什么,便是这点时间也已经足够了,我保证在他们到来之前给足他们惊喜。将军,你说是吗?” 一股寒意在李傕体内升腾,不得不承认,红衣女子的话没有错。别人不知道红衣女子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当此时,他李傕也只能是识趣的闭上嘴巴,不再做无谓的叫唤。他将眼冷冷的扫向她,很不高兴的说道:“红衣,多年不见,记得当时你走,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只没想到,我们再一见面你又给了本将军一个惊喜!不过,红衣,你要知道,本将军从未亏待你,今日过来,如果是想对本将军不利,自然是唾手可得,本将军自问难逃你袖中的毒蛇。但是,红衣你可别忘了,这里是本将军大营,营内有数千的精锐,你杀了我后自问可以毫发无损逃出去吗?” 森然的目光扫来,红衣女子浅浅一笑,笑得青丝乱颤,柔肩摆动。 “咯咯咯。” 红衣女子一笑后,将掩口的小手儿拿下,找了旁边一个席子坐下,理了理青丝,方才横了他一眼:“将军!我们多年不见,怎么将军你一开口就说这样的玩笑话,差点笑死红衣我了。红衣我当年可是承蒙将军你关照,一直庇护于将军你的,就算我如今离开将军麾下另谋他路,那也是好聚好散不是。再者说了,既然我们不是结怨而散,如今见面自然应该是欢欢喜喜,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那多没意思。将军,你说呢?” 听到红衣女子如此说来,李傕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算是放下了一半。 他手心捏了一把汗,尴尬的一笑,说道:“红衣呀,不是我说你,想当年你说走就走,便是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这些年来将军我可是对你甚是挂念得紧,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还差出几波人马去找过,就是没有红衣你的消息,好是让我失望。就像当初你走,现在你来又是这么无声无息,你让将军我乍惊乍喜,患得患失,如何能定得住心神,自然是一见之下难免说些糊涂话来,红衣你可不要见怪。”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先前听李傕说话时中音还是很十足的,很有一股男子气,以为多年不见李傕已经改头换面,换了脾性。只哪里想到,紧张空气一过,这小子说话声调又变了一个,且说到一半,兰花指不觉的翘了起来,女人气十足,就连红衣女子看到都是跟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暗骂了一句。 听李傕这么一说,红衣女子识趣的一笑,说道:“将军这是哪里话,你以为红衣我是真的愿意离开将军么?红衣我……哎,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李傕眉头微微一皱,她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惹人揪心。 李傕当即说道:“红衣,你为什么不把话说完,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红衣女子看了李傕一眼,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说了吧?若红衣我说出来,只怕伤了你跟主巫大人之间的关系呀……嗯,还是不说好……对了,听说主巫大人最近施展了一个‘蛊母音攻’的术法,似乎对偃师城内的贼兵很有效果,只是不知将军凭借此等术法为何没能一举拿下偃师城来,这却是可惜了。想来有了第一次,再想使出第二次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说施法者短时间内不能再施,便是此一来已经给了城内贼兵一个打草惊蛇,只怕贼兵是很难再上当了……” 提到这事,李傕鼻子一哼,说道:“别提这事了,一提这事本将军就是一肚子鸟气!你说说,当时大好机会,我想让他继续施法,他愣是说什么有违天和,又说什么会受到反噬。想来他只不过是吐了一口血,就让他扯出这么一葫芦的理由来,我看他分明是在怕死!” 以为红衣女子这下会附和他一句,谁知她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能怪他怕死,想来将军你是没有明白其中关键,误会他了。” “我误会他?” 李傕眼睛一起,说道:“我哪里误会他了?我知道往日你跟苏墨好,可你也不能颠倒是非,冤枉本将军呐。” 听他话来,红衣女子是哭笑不得,摇头道:“确实是将军你误会他了。将军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之所以突然停止进攻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呢?或者换一句说法吧,想来将军你若是一口气攻破了偃师城,最终受益的会是谁?” 李傕被她说来,气得轻轻一笑:“那还用说,掰着指头都知道当然是本将军。” “那就对了!”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受益的是将军,可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与将军你一同前来的可还有另外两位。一位是张济张将军,一位是郭汜郭将军,想来将军你没有将此二人忘记吧?” “张济?郭多?我当然没有忘记……” 李傕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可那又如何?” 郭汜又名郭多,郭多是他的小名,李傕平时就喜欢这样称呼他。 “哎,既然将军想到了这二位将军,难道将军就没有进一步去想点别的吗?” 红衣女子循循善诱道:“想来将军你也知道,一旦攻下偃师受益最多的就是将军你了,可将军你有没有去想,他们二位可是同来,若是他们在此事上一点好处也得不到,那他二位还能甘心吗?” 李傕被他一说,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我们此来目的就是为剿灭陈诺小子,陈诺一旦剿灭,威胁解除了,此功也就成了,想来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红衣女子嘿然一笑,淡淡道:“他们当然不满意呀,想来以目前将军你的兵马,已经完全多过于其他两家。而若是再打赢偃师这场硬战,攻灭了陈诺,收拢了他的人马,势力也必因此大盛,更过从前。想到那时,三位将军之间的势力平衡也必跟着打破,而一旦打破,三家之间也必然迟早酝酿一场大战,不是你吞灭了我就是我吞灭了你。” “想来将军你带兵来此,不经过一战,便使用‘蛊母音攻’这种厉害的法术,想要一击而败陈诺,也必是想着以将军一人之力,独吞了陈诺,得此全功吧?可将军你想过没有,你这样想,其他两家也不是傻子,他们能看不出来?而将军你一旦攻破了偃师,想必接着就会掉过头来,然后一举攻灭其他两家吧?呃,将军你可千万别用这个眼神看着我,你可别告诉我,你从没有这个想法?” 到此时,他李傕那点小心思全都被她给说了出来,李傕听来亦是不觉心惊胆战,这个小女子厉害呀! 他暗暗捏了一把汗,勉强笑道:“看你说的,我不过是想要早点杀了陈诺,打通了西归去路,永除了这个后患罢了,何曾想那么多?就算是吧,那也要先将眼前大敌灭了不是?” 红衣女子嘻嘻一笑:“那看来我是多想了,不过将军你虽然没有这个想法,难道就不许其他两家有这个想法?你若是独得了此功,其他两家肯定会不高兴呀,所以说呀,将军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好,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嘎嘎,我不多说了。” 李傕连连点头,说道:“那是那是,想不到本将军听红衣你一席话,胜过千杯呀,果然是入口.唇齿飘香,让人久久难忘啊。不过……” 李傕突然醒觉过来,又即道:“不过,姑娘你说这么多,又跟苏墨他不听我话不继续施法攻击偃师又有什么关系?呵呵,你倒是把我给绕糊涂了。” 红衣女子白了他一眼,说道:“这就是关键呀,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将军你还没有醒悟过来么?” “这……这……” 李傕看了一眼兰花指,指头上好像有个黑点,他赶紧将兰花指缩了回去,用着手心的汗渍擦了擦,干净了,方才轻吐了一口气。随即,抬起头来,说道:“本将军倒是醒过来了,就是没有悟出来……”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我给将军你一个提示?” “说来!” 李傕脖子一伸,有点聆耳恭听的意味了。 红衣女子手指轻轻捏着袖边,抬起头来,说道:“听说将军你打了一个人,他叫胡车儿……” 李傕一愣,这又跟此时有什么关系,当听他来问,也只好是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这么点小事红衣你也知道,红衣你当真可谓是眼耳通天呐,看来当年的红衣主巫如今是越来越与鬼神走得近了,当真了不得呀!” “小事?” 红衣女子没有去接他恭维的话,只是咯咯咯掩口一笑:“将军你难道以为这件事情是小事吗?” 李傕被他问得愣住了,转眼笑道:“是啊,难道不是小事?想来红衣你既然听说了我让人鞭打胡车儿的事情,也必然知道这其中缘由了。你是知道,这巩县令虽然与本将军关系不大,但好歹他是本将军布置在巩县的一个眼线,到底在我这里挂了一个名儿,受我庇护。可你说倒好,胡车儿这小子不过小小芝麻绿豆大的屁官儿,张济手下一个部将罢了,居然胆敢越级将他杀了,他这么做是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吗?想来当时若不是张济将军亲自出面求情,我就算将他就地处决也不为过,更何况只是痛打了他一顿!” 红衣女子笑道:“这原也是将军你的仁慈,打他一顿好过将他杀了,诚然是给了张济将军一个面子,这件事情看起来的确是不大。可将军你有想过吗,这胡车儿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级武将,但他却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普通。胡车儿此人天生一股子蛮力气,不但上马能杀,下马亦能战,军中少有敌手,就是张济侄儿张绣亦难敌他。可想而知,有这么一个能人在,张济焉有不喜欢的道理?且张济此人确实是对他爱敬有加,常常在人前说道‘此乃福将’,深得他的信任,在他军中可谓是二张之下的不二红人。虽然他身上是有些小毛病,嚣张跋扈,但二张却对此人爱敬不疑,可谓是风头无双。” “当然,我若光说这些,将军你只怕也未必会相信。这样吧,我就说一件最近发生的事情给将军你听听,让将军你自己来判断判断,看我说的是否言过其实。想来将军你也知道军中无有特例,是不许有女人出现的吧?而这次胡车儿随军带病出征,不但是有女人跟随,且将军你怎么也不可能猜得出这个女人是谁。若我说,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正是已故平县张县令的小妾,他带她来,且还是得到了张济将军的默认,恩赐给他的,不知道将军你听后会有何想法?” “……” 李傕一愣,这件事情确实让他吃惊。已故平县的张县令他当然知道,就是那个将巩县粮草全都送给陈诺的傻xx。想来,他就算是身死,但他好歹曾经是一县之令,他的家室却随之沦为了他人的玩物也的确是让人神伤。虽然是乱世吧,也没有这些讲究,见怪不怪了,可好歹,这沦也不能随便沦啊,一个下级武将,怎么就不是我李傕呢?然而,话说回来,这胡车儿得到张县令的姬妾如果当真是在张济默许的情况下,且还带到了军中,那么这件事情说起来的确不是小事了。 李傕想到这里,随即说道:“那就算胡车儿此人是张济心腹吧,但我打也打了,他张济还想怎么样?他难道想要报回来不成?” 红衣女子击掌笑道:“原来将军你也不用我提醒,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什么?” 李傕微微一愣,赶紧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可喜可贺,难道他张济果真有这个想法?”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向他重重点了点头:“你打了胡车儿是小事,可你既然如今知道了胡车儿是张济的‘福将’,深受张济的信重,那么这件事情说来,也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你那几鞭子打下去,打的不但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胡车儿,还有他身后站着的张济张将军!想来你既然没有给他留脸面,还以为张济会有那么大度,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吗?到现在,你还以为打一个胡车儿是小事吗?” 李傕微微一愣,眼睛转了几转,突然哈哈一笑:“我打了便打了,他不放在心上便又怎样?以我手上的兵力我难道还怕他不成?” 红衣女子轻叹一口气,摇头道:“将军果然是仁慈,小女子不及也!” “咳咳,你先别忙着恭维……”李傕调头道:“可我听了这么多,还是没有绕出来。想来这件事情好像跟苏墨不出手的那件事情仍是半点关系也没有啊,你说这些,还是不能说明苏墨他不出手跟怕死无关。” 红衣女子浅浅一笑,话不对题的说道:“对了,红衣来看将军之前,便曾经去了苏墨那边一趟,想来将军不会怪罪吧?” “……” 李傕眉头一皱,这小丫头东扯西拉的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他手一挥,说道:“本将军麾下的红衣和黑衣两大主巫多年不见,从前关系也很不错,便是先去见他又有何妨,本将军有什么可怪罪的?真是莫名其妙。” 红衣女子咯咯一笑:“还有呢,在苏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人,大概将军此时也不想听到。罢了,我还是不说了,要是说了这事,只怕当年红衣我出走的缘由又要多增波澜,徒增烦恼,还是不说好了。” 真是被这女子急死,李傕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对了,既然提到当年出走之事,我还没有问清你呢,这其中到底是为什么?好像你刚才提起此事,曾说道若是将此事说出来会影响到我跟主巫之间的关系,难道这件事情跟他有关吗?” 红衣女子脸色微微一动,轻轻点头:“是吧!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就让他过去吧,红衣我也不想再提了,还望将军不要再追问了。” 李傕身子一动,勃然道:“你不说,可是顾及苏墨这厮的面子?看来,这事你不说本将军大概也知道,当年,可是他逼迫你出走的?哼,想来当初你为什么会突然不辞而别呢,原来为此!好个苏墨!还有,既然这事是真,那么将另外一件事情也说了吧,你说你在苏墨营中看到了一个本将军不想看到的人,他是谁?说来!不许再要维护他!” “这……” 红衣女子吞声了半响,说道:“好吧,看来我也只能做个小人了,将来苏墨怪我,让他怪去吧。其实说来,这个人刚才我们也曾提到过,想来将军你不会这么快就给忘记了吧?” “胡车儿!” 李傕差点跳了起来,胡车儿是张济的人,他这么大晚上去苏墨帐中干什么!原来她说了这么多,是要告诉他苏墨是奸细,他已经联系上了张济,想要来对付他!怪不得,他让他继续施法他不肯,原来是受了张济的蛊惑,他是跟张济窜在一起了! 李傕想到此,浑身一抖,大叫道:“好个苏墨,好个苏墨!” 第七一章:暗中较量 听闻黑衣主巫苏墨的帐中正招待着张济爱将胡车儿,李傕再也坐不住,越想越害怕,就要命人去将胡车儿抓来,但被旁边的红衣女子及时制止住。 “不行!” 只听红衣女子慢吞吞的道:“将军你应该明白,胡车儿去见苏墨的事情既然被我无意间撞破,那么将军你以为,他还会让胡车儿继续留在帐中等待将军去搜查吗?再说,苏墨现下好歹是将军帐下的人,又是深受将军你的信任,这随便让人闯入他大帐之中,捉到胡车儿还好说,若是他狡兔三窟,早已将胡车儿藏了起来,到时一无所获的话,岂不让将军你难堪?更何况,我红衣乃待罪之人,数年未归,今晚遽然回来就告诉了将军你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红衣心怀叵测,一回来就要找黑衣主巫的麻烦,实乃假借将军之手以报当年之耻,那我可不冤枉死了?” “呃……” 说实在的,刚才李傕说要派人去苏墨帐中抓人,其实他话一说完就后悔了。正如红衣自己所说,她与黑衣多年不见,今日突然回来就撞到这种事情,也实在太过‘碰巧’了点,以他多年的心机,也有了片刻的犹豫。不过,当他听到红衣出言相阻,且话说得光明磊落,他内心仅有的一点疑惑也去了。他手一摆,说怎么也得让人去苏墨帐中看看。 “哎……” 红衣女子轻叹一口气,说道:“既然将军执意如此,那我红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请将军听我最后一句,将军实在要去捉拿胡车儿也无不可,只是将军需来个调虎离山之计,方才不管是抓到也好抓不到也好,至少两边都不会为了此事立马撕破脸皮。” 李傕微微一愣:“调虎离山?何谓调虎离山?” “将军只需如此如此……” 李傕听红衣女子如此如此一说,也即明白过来,眼睛不由一亮,说道:“好,就这么办。来人!” …… 黑衣主巫帐中,灯火仍是烧着,仿佛永远也不会枯竭,燃出的光明无时不刻的照耀着空荡的内帐。 光明突然闪烁了一下,灯芯里的油炸出了花。 “主巫大人,将军请你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进来的居然不是他的卫兵,黑衣主巫恍然觉出那个替他外出办事的小子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大概,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盘膝坐在榻上的苏墨,缓缓睁开眼来,没有去看帐外突然走进来的那个传令兵,只是将头扭了过去,看了一眼那个炸开的星火。 “主巫大人……” 眼看黑衣主巫半天没有动静,传令兵也有点不耐烦了。虽然,黑衣主巫的威严不可逆犯,但将军的命令更不可有违。李傕在之前,已经给他下了命令,让他传李傕马上来见。 “知道了……” 黑衣主巫淡淡的言说,然后将脖子从那灯火边转过来,放下双膝,从榻上站了起来。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黑衣主巫开始整理起衣袍。那传令的士兵,禁不住抬起头来,看了苏墨一眼。 然而,就是这么一眼,却让那传令兵浑身上下不由一阵颤栗,赶紧低下头去。 那包裹在黑暗里的眼睛,依然能射出如此璀璨的光华,冰冷而傲慢,杀气丛生,让人不敢直视。 “带路吧!” 黑衣主巫瞥了传令兵一眼,轻轻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传令兵立即应了声是,赶紧在前引路。 苏墨刚出帐外,不过片时功夫,就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大帐帐门掀开,走进来一批持戟甲士。在这群甲士之中,有一位显然是他们的头儿。只见这个头儿向着帐内快速的扫视了一眼,突然举起手来,向着其他甲士发布命令:“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闯入我军大营的贼人!” …… 苏墨一袭黑袍,缓缓从帐外走了进来,带来了一口风。 将军李傕久坐帐内,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室温,此时却是没来由的身子一紧。虽然,他内心里很是嫉恨于他,且因为前次的事情他对他很是失望,甚是气愤,然而,当再次见到苏墨,且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李傕仍是不觉的感到了一阵寒意。他那翘起的兰花指没来由的缩了回去。拇指与食指轻轻的搓.捏着袍袖,掌心里好像是沁出了一丝汗渍。 哆哆哆…… 步子逼近,然后稳重的落下,帐内顿时没了声息。仿佛是过去了很长时间,只见那黑衣主巫两只修长的手掌,五指微拢,从袍子里伸了出来,向他拱手道:“将军!” “嗯……” 面对黑风劲裹的苏墨,李傕突然发现自己喉咙里居然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轻颤,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太过丢人了。他干咳了两声,别捏的扯了扯喉咙,然后告诉他是嗓子有点不舒服,所以才发音那么难听。只他突然又想到他身后还有一个红衣主巫在,他也很快调整了心态,抚平了内心的不安。 以前他不敢跟黑衣主巫轻易翻脸,除了依赖于他,则是惧怕他的那一身的巫术。然而,如今红衣主巫既然回来了,有了制衡他的人物,他的腰板也不觉的挺了挺。 李傕看了一眼苏墨,大袖一挥,让他不必多礼,接着说道:“本来,这么大晚上的本将军让主巫你过来,实在不该。只是,本将军联想起上次之事,仍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终究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想来,是什么原因能让主巫大人你决意这么做了呢?难道是因为主巫大人你施法过程中吐了几口血,或者是遭到了所谓的反噬,所以你就放弃了?” 李傕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衣主巫在看。 苏墨躲在黑袍里的眼睛闪了闪,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如果这样也不能说服将军你的话,那么将军你可以完全理解为……是我怕死。” “怕死?” 如果不是有红衣的话在前,李傕只怕也只能这么认为,但可笑的是苏墨到现在仍是不肯说真话,李傕不由怒气腾腾。 “是吗,你会怕死?” 李傕一只手掌伸放到了木案上,五指动了动,其中拇指与中指相扣,小拇指上翘,做捻花状。拇指搓着中指,眼睛闪烁着寒芒,有如在搓碾一只蚂蚁,如果这只蚂蚁是苏墨,只怕早已为李傕给碾死三遍了。 李傕突然抬起头来,嘿然一笑:“如果你知道怕死的话,恐怕你也不会这么做了吧?” “……” 黑衣主巫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将军的话太过深奥,恕苏墨一时难以明白。” “呵呵呵!” 李傕笑了两声,突然又将眼睛扫视着他,说道:“罢了!你到现在还要跟本将军装疯卖傻,我也由你了。我只问你,我若让你明儿立刻再行一次法,配合我军攻打偃师城,不知主巫大人你可愿意?” 苏墨整个身子笼罩在黑袍里,听他如此一说,仍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当然愿意!只是,恐怕明天不行。” 李傕嘴角微微一翘,心里大恶:“那么后天呢?” “后天……” 黑衣主巫身子动了动:“后天也不行,需得十八日之后方可。” 李傕鼻子一哼:“我若按照你说的,就算是我等得,你以为偃师城内的陈诺等得,其他两家等得吗?想必你也知道,我之所以稳住其他两家人马,不让他们先行进攻,便是为了给你创造这个机会,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偃师。可你倒好,机会白白被你错过不说,现在再让你弥补过失你却跟我推三阻四,哼,你之居心到底何在?” 李傕这话说得重了点,但好像黑衣主巫仍是不为所动,他只是淡淡的解释道:“将军言重了!并非我有意要推三阻四,实乃,实乃当日将军你万万不该让我提前施法。想这九日之期没过,而一旦冒然启动‘蛊母音攻’之术,不但威力大减,且容易让施法者遭受反噬,实乃……” “够了!” 李傕大手一挥,说道:“说来说去你倒是怪到本将军头上来了!我问你,当时情况下,贼人都攻到我中军大营来了,若我不让你紧急施法,难道要眼看着被贼人一锅端了吗?我问你,若我大营不保,你让本将军去哪里!难道露宿荒野不成?” 黑衣主巫不徐不疾的说道:“想来当日就算是有一时之败,但将军可别忘了,与将军前来的还有另外两家。就算到了那时,大不了还可以去张济张将军或者是郭汜郭将军大营那边躲躲。想来只要暂时安稳住了阵脚,再坚持个两日,等到了九日之期圆满,再行施展这‘蛊母音攻’之术,还怕不能重新杀回去吗?” “呵呵呵呵!” 李傕一阵奸笑,差点就要拍案而起:“好个张济张将军,郭汜郭将军,想不到苏墨你在我营中,倒是跟他们两位好得很呐。怎么,他们没有派出什么亲信来跟苏墨你拉拉关系,套套近乎吗?” “……” 空气遽然间凝固了,就连其中的某些微粒子都似突然沉重了许多倍,能压抑死人。 就算黑衣主巫再怎么镇定,在此之时他也能感觉到将军话语的沉重分量。呼吸,在半吐之间跟着加重了起来。 静,静得可怕,谁也不说话!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李傕即将发作。突然,帐中传来轻咳之声,但是没有人进来。 这是李傕与外面人约定的暗号,只要咳声起,也就表示交代给他们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他不想立即跟苏墨翻脸,只是手掌轻轻一拍,说道:“好啦!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你我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那就不说了。你,告退吧!” “是!” 黑衣主巫向他一躬身,也即向帐外走了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那帐门一掀,又有一甲士走了进来。李傕看到他,立即问道:“怎么样,可有在他帐中找到什么人?” “将军,末将奉命在主巫大人帐内外仔仔细细都搜过来三遍,并无一人。” 听到这个答复,李傕微微一愣,先让来人下去了。不一时,从他身后屏风走出来一人,正是那个红衣女子。李傕看了她一眼,惫懒的道:“果然是被红衣你给说中了,这苏墨当真狡猾得紧,居然真的被他在我派兵之前将那个贼人给转移走了。” “将军!” 红衣女子尚未开口,那帐外又有甲士求见。 李傕让那人进来,只见那甲士向他禀告:“将军!我等适才巡逻时,突然在营栅的水沟旁边发现了两具尸体,是否要抬进来将军亲自查验?” 尸体?如何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突然就多出了两具尸体?李傕身子一颤,看了红衣女子一眼,立即让人将尸体抬了进来。 死者分明是自己营内甲士,且甲胄在身。李傕眉头一皱,说道:“且给我抬下去立马调查,看看死的这两个到底是那位将军的部下,调查好了马上来回复本将军!”甲士领了命令,立即又让人将这两具尸体抬了下去。 等到这些人去后,帐内又即恢复了安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一直静静等着下面的消息。 “将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帐外突然一声高呼:“属下前来复命!” 李傕立即叫道:“进来!” “将军,调查好了!” 甲士匆匆走了进来,向李傕禀告:“将军,这两个人经过确认,他们不是别帐之人,乃是……乃是主巫帐下的两个亲兵。” “什么!” 李傕腾的站了起来,怒视着他:“你没有看错?” 被这一声质问,那甲士全身一抖,赶紧道:“将军,千真万确,已经找过帐下多人核对过了,认识他们的人都说这两位就是平时侍卫在主巫大人帐外的那两个亲兵!” “混蛋!” 李傕大骂一声:“苏墨这小子简直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居然连本将军派过去的人都敢杀害,看来他是不想活了!” “咳咳!” 红衣女子走到他旁边,说道:“将军,这件事情是否有误会?想来他苏墨就算再胆大,也绝不可能动将军你的人吧?他难道不知道一旦杀了将军你的人,也就算是彻底跟将军翻脸了,他难道不计后果了吗?” 李傕鼻子一哼:“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去过他帐中,且无意间撞破了他与胡车儿的那点丑事情了吗?想来他们也必害怕了,知道事情瞒不住了,这才狗急跳墙,先行动了手。只你在我这里,他们对你没有办法,但胡车儿既然进入了他帐中,自然逃不过他帐下亲兵的耳目。他急于解决了他们,这是怕本将军到时候追查,故而想要来个杀人灭口,毁灭证人。哼,好个苏墨,居然敢先与本将军动起手来了!” “还是将军你英明,苏墨那点小伎俩到底逃不过将军你的法眼。只是……” 红衣女子眉头轻轻一起,说道:“只是,他们这么做也实在没有理由呀,难道他们不懂得打草惊蛇这个道理吗?他现在就杀了此二人抛尸于野,若非是想要马上动手,也绝不会如此糊涂行事。想来,就算我等黑夜里没能及时发现这两具尸体,若是等到天一亮,也不难发现。如此一来,他们那点破事岂能隐瞒得了?” 李傕给她一说,眼睛徒然一亮,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红衣你说得是,本将军我差点忘记这点了!”李傕说着,就要马上派人捉拿苏墨,但被红衣女子拦下。红衣女子说道:“将军,你若是这么急着抓了苏墨,只怕是不妥啊。想来将军你也明白,捉贼捉赃,若不能抓个现行,就凭那两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只怕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到时就算抓了苏墨来,也未必能够让他彻底屈服。更何况,将军你也别忘了,这苏墨虽然是将军帐下之人,但他毕竟在将军帐下素来有威望,若是没有理由就随便处罚了他,只怕是未必让他人心服口服。” 李傕一阵沉默,说道:“那照你说来,明明知道他将不利于本将军,本将军难道就在旁边坐以待毙,等着他来杀本将军不成?” 红衣女子嘿然一笑:“对呀,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就让他来杀好了。” 此话一出,李傕甚是不理解,就要辩驳她两句。但看她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想来她说出这话一定是有其道理的,可其道理何在?他转眼一想,也即恍然明白了过来,当即笑道:“红衣你的意思是……” “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红衣女子妩媚一笑:“将军,你觉得这八个字怎么样?” “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李傕身子一震,随即开口笑道:“好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啊!看来本将军今晚上是要好好看红衣你演一出戏了。不过,这个戏的主角是本将军呢,还是红衣你呢?” “小女子我可不敢跟将军你抢戏。”红衣女子妩媚一笑。 第七二章:盼君归来 感谢‘时梦迁’兄的月票,呵呵,大大改后的名字很是威武啊! …… 从潘璋那边回来,陈诺眉头一直没有落下,皱得打了一个结。 两天过去了,红衣女子没有消息,潘璋仍是时不时的流鼻血,以至不得不回榻上躺着。至于其他受到影响的将士,回到营中,亦是出现了同样的症状。陈诺发现,这些人的症状,虽然不一,但基本都是发自七窍。也就是说,但凡头上眼、耳、鼻、口,这几个窍孔,皆有流血的可能。有鼻子流血的,有耳孔淌血的,有眼睛浑浊着血丝如注的,有口吞鲜血的…… 而这其中,就要数吐血最为高雅,也最为严重了。不问也能知道,想来一个人要是整天没事吐吐血,他身体里就算再多的血,只怕也架不住这样的吐,且还是大口大口。这期间,就有不下二十的人因吐血而死。虽然陈诺花了重金悬榜招募民间医师,奈何都是踊跃的来,扫眉的去,皆都是回天乏术。营内,因此笼罩在一股惨淡之中,军心不稳,士气跌落,很是让陈诺愁闷。 当日城外一战,虽然前半段大胜,且歼敌不下五六百之数,但,后半段却是惨了,以大败而告结。经过事后统计,这一战,损失甲士三百之数,且多为骑兵,马匹损失达百数。这百数虽然看起来不多,但对于本来只拥有马匹数不足五六百的陈诺骑兵大队来说,几乎占去了六分之一数强。至于受到‘蛊母音攻’直接影响从而身受创伤的,则有七八百之数,占据了全军人数的几乎四分之一弱,这对于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重。想来若非是陈诺亲自带兵及时迎接他们回城,回击了李傕这家伙一把,不然损失恐怕得重新掂量了,那势必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很有可能,陈诺因此一战而一蹶不振,回归到原始。 也幸好,他城中能战之士尚有两千多,且还有尸乡一战的俘虏,多有投降他的,勉强可以应付一般进攻。当然,为了不让士气受到影响,这些生力士兵与那些受到‘蛊母音攻’影响的甲士都是隔离的,不然情况只怕会更加的糟糕。但饶是如此,他如不能及时将这笼罩在全军头上的阴云扫除掉,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至于城内那些没有直接受影响的居民,陈诺是不会将从那个红衣女子口中听到的有关‘蛊母音攻’之类的事情随便说出的,不然到那时受影响的不但是军营,且可能连带偃师城内外都要彻底沸腾了,人心也必跟着大乱。 关于‘蛊母音攻’的形成,陈诺当然是从红衣女子口里知道的,且深深明白诱发这个‘蛊母音攻’的条件,却是因为城内居民以及军用饮水遭受了敌人奸细的投毒。这种‘毒’,当然是‘蛊’。只要敌人将某个‘蛊母’所产之子另外拿出,将这‘蛊子’杀死,并将其毒液投放到附近的河流乃至水井之中,而只要他人但凡引用了此中的水,基本也就在无形之中被人下了‘蛊’,体内也就有了‘蛊子’。 而这体内既然有无形的‘蛊子’存在,那么施法者只用敲响鼓槌,鼓声传出,无形中也就催醒了熟睡中的‘蛊母’。所谓母子连心,那么那些潜藏在人体内的‘蛊子’也必跟着攒动不安,以至在人体内没有规律的爬动,甚至钻入大脑,影响大脑中枢,从而破坏神经,让人产生各种心悸麻痹之感。 至于那些受影响较为严重的,也是因为离得鼓声近,而鼓声近了,蛊子与蛊母之间咫尺隔天涯,一时不能得见,自然会让其中的‘蛊子’更加的不安,攒动频率也势必跟着水涨船高。而一旦没了规律,所行无忌,自然是搅得人体内翻江倒海,器官破裂,血管爆体,以至当场死亡。如此,也不难解释当日偃师城外无数将士闻鼓声而吐血败亡的诡异现象了。 这些现象虽然诡异,陈诺应该是不会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邪术的,但因为有了当日洛阳城南让他有幸欣赏到红衣女子施展灵蛇时的一幕幕,他也不得不相信了。在这个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本来就多,有无数个不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却是真实的存在,真实的发生,那么你就不能一口的否认。 就拿他自身来说,他是怎么来的?从一千八百年后穿越而来的。这个诡异不诡异?当然诡异。且,他穿也就穿了,居然还能夺人魂舍主宰主人的身体。这个诡异不诡异?当然诡异。那么能用三言两语解释得清楚吗?解释不清!那就对了,既然连穿越、夺舍这种诡异的事情都能在这个世上发生,那么相比起来说,那个真实发生在偃师城外那闻鼓而吐血的一幕也就是小菜一碟,更加的烘托出此中事情存在的合理性了。 也正是因为他在洛阳城南目睹了红衣女子诡异的身手,这才让他在发生了偃师城外一档子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她。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当然也只能是相信她。以至于,他明白他的这次与她的合作或许有可能是在与魔鬼做交易,也必然将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但他却毫无顾忌的去找了她。当然,他这么做,除了不甘心霸业半途而废而外,则更多的是不想放弃手中辛苦培育出来的将士,更不想让偃师城的百姓因此受到连累。所以,他宁愿在先让她出手,后听条件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也绝不想浪费一刻时间。 多耽误一刻,那么就距离死亡更近了一步,这个道理陈诺当然明白。 然而,两天过去了,仍是没有红衣女子的消息,陈诺焉能不心急?饶是他自重身份,保持镇定,他也稳不住脚跟了。他白天去了营中查看那些伤员,晚上又去看了潘璋将军。潘璋将军乃是难得的马术好手,有他训练营中骑兵他陈诺放心。可是,一旦潘璋躺下后,骑兵部也就暂时没人为他分忧了。 本来,骑兵营中只都是些老兵还好,不需过多训练也能自成体系,随时投入战斗。只因尸乡一战,他陈诺俘虏了张济的许多骑兵,且连带了三百匹马,其中有一部分经过规劝,也答应向陈诺投诚,这样一来,新军加入,自然就得重新组编。这些骑兵都是常年跟随在张济身后的老手,训练方面倒也不用担心,拿出来就可以战斗了,且战斗能力也很是不错。 但话说回来,这些人毕竟是易帜而来,没有通过很好的融合,忠诚度自然难以保障。在此之时,若没有一个人出来镇压住这帮人,让他们很快的融入,一时也就自然不能将这些人投入战斗。 也正因为潘璋这一病,骑兵部没人直接领导,这些新近投诚的骑兵一时间也就无法进行收编,在此情况下,所能用的也只剩了朱灵和典韦两个。只朱灵要为他钳制诸军,守卫城门,自然忙不开身,而唯一能使用的典韦却是仍在榻上养着伤,在伤势没有复原之前,陈诺当然是不忍心让典韦出面的。如此一来,收编新兵的事情也只能是暂时搁置下来。这件事情说起来倒是不着急,关键是骑兵部没有了潘璋,陈诺又分身乏力,这对于骑兵一部的士气,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陈诺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潘璋能够尽快好过来,为他分担骑兵一部这档子事儿。 那潘璋看到陈诺来看他,只能是勉强从着榻上爬了起来,与陈诺没聊上几句,可怜鼻血就跟着下来了。实在不中,陈诺立即按住他让他仰着脑袋躺下。此时陈诺也不好再打搅他,想要就此走开,哪想那潘璋却是眼泪横流,言说他这种怪病恐怕是治不好,不日将去了,伤心不已,自然又难免跟他说些往日的事情。只恨这一去,只怕是再也不能追随在陈诺身边助他建功立业了。潘璋只如此说来,嘴巴上嘘嘘不已,尤似临终之言,闹的陈诺哭笑不得。 当此之时,陈诺也只能是宽慰了他几句,让他好好养伤。当然,他与他此时也不好提求红衣女子出面的事情,更不好说明他是中了‘蛊母音攻’之类的,只怕太过骇人听闻,传出去也就更加的挫败士气了。 等到将那潘璋安抚住了,陈诺也不好再继续打搅他,便即从他那里回来了。这一路上,想起目下偃师城上下所面临的处境,只怕是从未有之艰辛,让他好不惆怅,这一路回来也是格外的沉重。 当然,因为饮水被人投毒一事他陈诺也曾暗地里派人调查过,这才知道原来在此之前,也曾有小吏撞到个陌生人在他人家井水边徘徊之事。只是这件事情太过不起眼,没能引起下层掾属的注意,自然没有呈报给陈诺,以至于事发后才知道是稀里糊涂的上了人家的大当。只是,这偃师城内外的水源既然遭受了投毒,也已经过去了几天了,城内外的人断没有不饮用此水的的道理,自然不需在此事上再劳什子通知大家这件事情,让他们不许饮用城中之水。且饮一口是‘蛊’,饮两口也是‘蛊’,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 红衣女子说过,这‘蛊母音攻’虽然厉害,但只要杀死那只潜在中的‘蛊母’,那么一切也就万事大吉了。也就是说,只要这只蛊母被杀,那么他们体内的‘蛊子’自然消除,也就不是什么毒了,自然不需再忌惮。 只是,红衣女子到现在仍是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他陈诺也根本放不下心。或许,他有时会问自己,他将希望全都放在红衣女子身上到底对不对?曾有怀疑,也曾用其他方法试过,高薪招募民间医师前来医治,在他们都不能解决问题的情况下,那么也由不得他不再次将希望放在红衣女子身上,也只能是相信她了。 “陈哥……将军,你回来啦!” 当陈诺一脚踏入大厅,迎接他的却是苏离小妹妹。 苏离现在已经是陈诺身边的亲兵卫了,但因为要照顾典韦,一时间也很少有机会出现在陈诺身边。本来,她是准备叫他‘陈哥哥’的,且这个称呼很是亲切,陈诺也很是喜欢。只她,自第一天担任了陈诺的亲卫,入了亲卫部,那么也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军中,既在军中也就不能随她乱叫了。在军中,一声将军是对他人的尊重,也是最起码的尊重。 陈诺抬头看到这个小姑娘,因为一路上心事重重,一时却也没有听出她话里语句的毛病,只是搓着手掌,呵呵笑道:“你这小姑娘,怎么有空跑到本将军这里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典君吗?是否在偷懒呀?” 苏离走上前来,抱住陈诺的胳膊,扶着他走入大厅,一面揶揄道:“什么小姑娘?将军你不是说过,在军中但以职位相称,不能哥哥长哥哥短的吗?怎么,我刚刚改过口来,将军你却又犯这毛病啦?” “看你这小姑娘,当真伶牙俐齿,本将军说不过,这次就当是本将军口误吧。咦……” 刚才没留意,陈诺这才发现小姑娘苏离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不像平时的她了。她那常见的女儿身已去,换做亲兵打扮。但见她这身铠甲穿上,倒是英气飒爽,颇有巾帼之风。只他多看了两眼后,仍是不由摇了摇头,说道:“脂粉气还是太重,在这军营里哪里有你这样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你现在这娇俏的模样,倒像是他人口中所谓的娈童了。咳,你今后要是跟在本将军身后,弄不清楚的,只怕会让他们误以为本将军是有断袖之癖呢。” “什么嘛……” 这几句话下来,倒是夸得苏离整个脸蛋都红了起来,架不住陈诺戏谑,挽着他胳膊的小手不禁是在他袍袖上拧了起来。只可怜最近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夜晚也不是以前那么寒冷了,所以内外加起来只不过两件单薄的衣服,此时被她拧起肉来,虽然是隔了两层布,却是实在的疼。那陈诺夸张的咬着牙齿,反身来抓住苏离的那只小手,嘿嘿笑道:“好你个苏离亲卫,本将军还没开始使唤你呢,你就敢对本将军开始用起刑法来了。想来这要把你放在身边,岂不是在本将军头上放了个定时.炸弹,本将军一日三回受你这等酷刑,早晚也得被你折磨死。好啦。本将军这里暂时使唤不动你,也奈何不了你,你还是先回典君那边去,替我好好的照看好典君。只要典君早点伤势复原,能够从卧榻上起来,本将军对你就是感激不尽啦,到时任你折磨本将军也是心甘情愿。” 陈诺说着,手上一松,将那一只握在掌心的小手儿拿开,伸出双手抓住她一对柔弱的肩膀,扳动来,就要反身送她出去。只那苏离被陈诺一说,早已是逗得不行,小脸通红,笑得花枝乱颤,突然看到陈诺就要撵她走,也即醒悟过来,赶紧说道:“什么呀!陈哥哥,我又不是什么怪物,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个什么,我有你口里说的那么可恶吗?再说了,我这次过来,自然是韦哥他让我来的……” 陈诺手上一停,问她:“怎么,典君是否有什么事情让你转告我?” 苏离转过身来,很是郑重其事的向他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韦哥他说在此大敌压境之下,将军你心忧城内外大小军务,他身为亲卫长在此关键时刻不能为将军你分担一二,很是惭愧。他心知在此之时,将军你也必然为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操足了心,一忙起来就没个时间,如此一来,也必然会忘记了睡觉的时间。他说在此之前尚有个赵将军来提醒你,你也很听赵将军的话,而自赵将军走后,他又卧病在榻,也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来提醒将军你这些事情。他怕将军这段事情事情又多,而将军一忙起来就是没完没了,不知道休息,也必累坏了身体。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将军这样,所以韦哥他就叫我来履行赵将军的任务,督促将军要早点睡觉,记得休息。” “知我者莫过于典韦呀!” 不知道为什么,此话从苏离口中转述出来,陈诺只觉很是深受感动。想来典韦卧病在榻都能心细若此,得此爱将夫复何求?陈诺很久没有被这么感动了,此时不争气,差点就要泪流哽咽了。他赶紧再次伸手去扶苏离那对瘦弱的肩膀,连连催促道:“哦,就是这事吗?好,我知道了,现在你可以回去照顾典君了。” “可……” 苏离实在没有他手劲大,且肩膀掌控在他手里,不由的往厅外走去。听陈诺如此说,她连‘可’了两声,说道:“可是,我是来督促将军你休息的呀,将军你不能就这么推我走了。陈哥哥,呀,不要推呀……” “是陈哥哥还是情哥哥呀?怎么堂堂一个将军跟一个亲卫之间弄得如此扭扭捏捏,这要传出去……呵呵呵……” 这声突然从头顶飘来,至极近了,说话人已在厅外。 看到这人,陈诺连忙松开手,同时心里一喜,笑道:“你终于来了,我可等得你好苦啊!” 第七三章:祝融红衣 “去吧。” 厅外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与同时被陈诺打发的苏离照了个面,红衣女子对着苏离淡淡一笑,苏离别了别嘴巴低下头来,往外就走。陈诺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也不打话,只是笑着迎了红衣女子进来。红衣女子袖子一拂,笑道:“怎么,难道是我看错了,刚才那个不是女的吗?怎么生的如此俊俏,将军有机会可要引我认识认识这位小哥。” 陈诺一笑,说道:“怎么,刚才看你们交流的眼神,还道你两早认识呢,原来不是这样?” 红衣女子咯咯咯一笑,不客气的坐到旁边蒲席上,妩媚的看了陈诺一眼,说道:“只要是陌生的男人和女人一见面,两人都看得顺眼,那不都是似曾相识的表情吗,有什么大惊小怪,难道是将军你见我多看这位小哥两眼,因此不好受啦?” 陈诺一笑道:“你说的是吃醋吗?哈哈,老实说,还真是有点。” “吃醋?这种感觉就叫吃醋吗?” 红衣女子白了陈诺一眼,笑道:“有意思!原来堂堂陈大将军也会为一个小女子吃醋,小女子当真是受宠若惊呢!” 陈诺回到席上,说道:“怎么,当了将军就不是人了吗,难道就不能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喜欢上喜欢的女子?” 红衣女子嘴巴轻轻一呸,笑道:“原来将军你的嘴巴也是这么甜,就喜欢捡些现成的好话哄骗小女子。”两人互相打趣了一回,方才言归正传,陈诺轻轻一咳,说道:“想来你我这一别已经两天过去了,姑娘你今晚上过来,一定是将我委托姑娘的事情办妥了?不知……” 红衣女子从袖子里拿出一物,却是一面小巧玲珑的鼓。陈诺一眼看见,随即一呆,对于这个东西他很是熟悉。在那一世他的小时候,他就是在农村长大的,这个东西他没少见。当时,商店尚未兴起,于是某些人以买卖些小零食以及小用品,整天担着货物走街串巷,深入农村,名之为货郎先生。一但他们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便会拿出随带的那面小巧的拨浪鼓,然后咚咚咚的边走边敲。鼓声响起,也就同时告诉屋下的孩子们唐生肉来了,展超粉来了。对了,还有那通红色的或者全绿色的辣椒糖,五分钱一个…… “将军……将军……” 红衣女子眼看着陈诺突然呆愣的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不知是怎么了,试图唤了他两句,这才将深入美好回忆中的陈诺拉了回来。陈诺回过神来,这才尴尬的发现嘴角边有涎水流出,赶紧擦拭了去,呵呵一笑,以做掩饰,同时说道:“姑娘,你手上的这面拨浪鼓很不错啊,是准备送给我的吗?还是……不对!难道姑娘口中所谓的‘蛊母’,就是在这面鼓里?” 吱嘎吱嘎…… 陈诺说话时,也已经听了出来,这吱嘎吱嘎声正是从那面鼓里面传出来的。且鼓在木案之上动了动,似乎里面藏有某个生物。 红衣女子向着陈诺点了点头,说道:“对,鼓里面的就是‘蛊母’,只要取出杀死,那么将军还有将军的部下乃至全城的百姓也就得救了。” 陈诺一阵狂喜,他没有想到这所谓的‘蛊母’居然真的就在眼前的这面鼓里面,他一个激动,就要走下来拿起那面鼓,但他落手空了,那面鼓转眼间又回到了红衣女子的袖子里,不见了。陈诺看到这里,脸上不由一黑。那红衣女子看见,掩着嘴巴咯咯一笑,说道:“怎么,想不到堂堂一军将军这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吗?将军别急,既然‘蛊母’都在这里了,那还用担心其他的吗?我看,我们还是先来说说条件吧。” 陈诺心口遽然一紧,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是不好对付的。现在‘蛊母’在她手中,那么也就等于他和他部下乃至全城百姓的性命都掌控在了她的手里,此时就算再着急也只能耐心等待。 陈诺呵呵一笑,走回了席上,说道:“姑娘说得对,是我心急了。不过,姑娘难道不清楚我陈诺的为人,既然我陈诺答应姑娘不论姑娘开出的条件如何苛刻,我陈诺既然一言既出,必然是然诺如山,就算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要为说出去的话付诸实践,姑娘你还用担心什么?” “呵呵,将军言重了。” 红衣女子举手理了理鬓边青丝,方才抬头说道:“虽然有言在先,我先替你办事再说条件,但我觉得到了此时还是将我的条件先说来,我想将军听了我的条件,然后再然诺不迟。将军你说呢?” 事已至此,他陈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点了点头。 “好吧,我想在我说出条件之前,将军你应该听我一个故事。” 红衣女子顿了顿,也不管陈诺同意不同意,接着说道:“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八年之前。八年前,在益州境内蛮荒之地,曾聚居有数十万的南蛮之民,他们在我大汉朝管辖之下,繁衍后代。然而随着人口日益增多,各个部落逐渐兴起,此地遂有三十六寨酋长,七十二洞夷邦洞主之称。他们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互为攻歼,地方官府不能制衡,后来逐渐演变为东西两大势力。这两大势力中,一部以孟氏为长,一部以素有火神后裔的祝融氏为尊……” “祝融?” 祝融夫人?陈诺联想起这个熟悉的人物,不由肃然起敬,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从她口里,说出益州蛮荒之地,以及南蛮之词,陈诺脑子里飞转,还是有点不适应。在此之前,他就因为得到的消息猜出此女子应该是跟南蛮有关,难道真的是这样?不然她又为何提到这些?但看红衣女子白了他一眼,赶紧住口,听她把话说下去。 红衣女子也没理会陈诺的惊乍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这东西两大势力又经过了数年角逐,互有胜负,一时难分轩轾。后来,火神后裔祝融氏,因为连年战争给族人带来了无穷的伤害,乃决意罢免兵戈,与西部孟氏和好。但那西部孟氏向有逐鹿南蛮王之心,加上当前局势稍稍有利于他们,他们于是跟东部祝融氏讨价还价。最后,由孟氏酋长出面,说是愿为自己的长子求娶祝融氏长女为媳。” “祝融氏族长本不欲答应,只是迫于孟氏兵盛,无奈之下,只好做出选择,同意孟氏请求,答应将自己长女嫁于其子,两家罢兵言好。只是卑鄙孟氏,在迎娶祝融氏女时,居然在迎亲队伍里暗藏刀兵,突然杀入祝融氏部落。可怜祝融氏上下张灯结彩,一心操办喜事,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卑鄙家伙居然起了歹心,趁此机会杀了祝融氏部落一个措手不及,将大好喜事转眼变成丧事。当时,这刀兵一起,祝融氏本部根本来不及召集其他各部,一转眼间就为贼子杀得遍地尸体,最后不但祝融氏族长以及他的夫人皆为乱刀所杀,便是我那……” 陈诺突然看到红衣女子双眼泫然欲泣,且话里的语气越发的愤恨,到此时,他陈诺也听出一些眉目来了。陈诺随口说道:“这不是故事,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对不对?姑娘,你是否就是故事里的那个祝融氏长女,那个最后逃出来的人?” “呸,我有那么老吗?” 红衣女子虽然沉浸在往事里伤心难受,但被陈诺一说,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说道:“这是八年前的事情,你以为我当年能有多大,这么小就能嫁人吗?” 陈诺微微一愣,一直以来他猜不出这个红衣女子到底有多大了,此时听她一说,有心试探,便即说道:“是我错了,但不知姑娘你现下芳龄几何?可否告知呢?” 红衣女子被他一问,居然是浅浅低下头去,俏脸上一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诺说道:“好吧,我换个问法。你既然说你八年前不能嫁人,那我总可以知道你八年前到底有多大,是不是能够嫁人呢?你若不告诉我,不然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 红衣女子鼻子一哼:“好叫你知道!本姑娘八年前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又怎么会……” 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是上了陈诺的当了,赶紧闭口,俏脸又是一红。 陈诺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多想姑娘赐教!但不知那个祝融氏长女跟姑娘你又是何关系?看你关心成这样,莫非……” 红衣女子一点头,说道:“好吧,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瞒将军你了。将军你也应该是猜了出来。对,那个所谓的‘祝融氏长女’她叫祝融绿衣,是我的姐姐,我叫祝融红衣,她的唯一妹妹。” “祝融红衣?” 陈诺微微一愣,原来她一直不肯告诉他本名,却是她名字跟这故事切身有关,或者说她的名字跟那忧伤的往事牵连太过,她是不愿意轻易提及。只是,她口里说到火神祝融氏后裔尚可,不过与此事相连的还有一个‘西部孟氏’,实在让人糊涂。这孟氏……应该不会跟孟获那厮有关吧?而眼前这人,虽然以祝融为姓氏,但祝融红衣这个名字却是从未听过,一点印象也没有,应该不是历史上的那个祝融夫人吧?陈诺很快摇了摇头,因为这不可能,祝融夫人和孟获的故事怎么说也得是诸葛亮治蜀时的发生的,这年头出来似乎过早了些啊!那么就不是了。 陈诺脑子里这么一阵乱想,哪知那祝融红衣已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年孟氏耍这奸计趁着迎亲,暗藏刀兵将我族人几乎诛杀殆尽,我阿爸阿妈死在乱兵之中,便是幼小的我,若非我那姐姐……只怕,只怕我也逃不过那场劫难。当时姐姐突然遭遇这等变故,倒也十分镇定,立即想到了我。姐姐为了将我保下,特意让族中高手留在我身边,并让那些人全力护着我从后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只我那姐姐为了阻挡追兵,便不得不返回去与身后那帮贼人厮杀。” “本来,在此乱军之中,以我姐姐的本事也未必能够支撑得了多少时候。只我那姐姐毕竟与他们有姻亲,且孟氏那个贼子也的确馋涎我那漂亮姐姐的美色,于是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给他的那帮部下下了死命令,不论如何也要活捉我姐姐回去。也正是因此,我那姐姐便能从容杀入阵去,为了引开其他追兵,她便是以身犯险,拼死向着我那反方向杀去。直到,直到到了一个悬崖之前,再也不能走了……就,就……当时我是哭着喊着要回去,阿爸阿妈死了,姐姐就是我唯一一个亲人了,我想要回到我姐姐身边去。可……可我那姐姐,她为了不让那个孟浪贼子得手,在引退了追兵后,便是向我回身一笑,然后,然后就……” 祝融红衣再也无法说下去,泪水扑簌簌望着衣服上打落,湿透一片。突然,感到脑后一只厚实的手掌在她一头青丝上面轻轻拍打着,有如温良长兄般关怀着她,她抬起头来,看到了面前这堵高大而厚实的胸膛,仿佛避风港湾立着,随时等着她这艘多年漂泊在外的船只靠岸。祝融红衣再也无法矜持,一把抱住陈诺,埋首在他怀里。 陈诺轻叹一口气,款款的抚.摸着她的一头秀发,叹道:“斯人已逝,红衣,你……你要哭便哭吧……” 一阵嘤泣之声,顿时如梨花落雨,在陈诺胸前打起满衣凄凉。也不知多久,那祝融红衣突然推开陈诺,然后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红衣漂泊在外多年,一直未能将这件伤心事说出来,今日若非有求于将军,我也断然不会轻言。然,为了这件事闹得如今日这般狼狈,怕将军以后想起今日小女子这般作态之情境,只怕就要取笑小女子我了。” 陈诺举目看着她春雨过后的脸膛,不禁伸出手来替她轻轻揩拭起来,弹掉了一滴泪珠,方才幽幽说道:“看你说的,你看那天上的月亮都有月圆月缺的时候,人,岂能或免这俗世的烦恼?一个人再坚强,他也有脆弱的时候,更何况你还是个小女子。说来,惭愧的是我,或许你不知道,有时候我伤感起来,你不能及。” 祝融红衣听陈诺一说,微微一愣,想不到堂堂的一军将军,居然也会有伤感的时候,而且还亲口承认他的‘女儿态’甚至比她还厉害。这,这算是把我不当外人吗?祝融红衣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暖,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翘着,想要笑,却是不好笑,怕他误会是她在笑话他。这种心情,有点滑稽。 陈诺一眼与她对触,也立即感觉出来,赶紧是轻咳两声,说道:“呃,红衣你不要误会,其实我的意思呢,只是说我这个人虽然有果敢的一面,但也有善感的一面,不是外人看起来那样只是个战场屠夫而已。其实我很正常,我最起码还是一个人……呵,瞧我在说什么呢!不过,想当年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一人逃了出来,这之后辗转到此,行程数千里,也必然是经历了不少的艰险吧?” 祝融红衣点了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我族人在那一战中几乎死亡殆尽,这几年来,我辗转数千里,一日不得安寝。便是在这一路上,我也是不断的在招拢那些往日的族人,将他们团在一起,便是希望有朝一日杀回去,诛杀了孟氏贼子,重夺南蛮王之位。” 祝融红衣说到这里,很自然的将眼睛看向陈诺。 陈诺突然一愣,头皮跟着发麻,心里顿时了然:“呵……呵呵,呵呵呵,那个红衣,你,你跟我交换的条件不会是让我为你的族人报仇,助你登上这所谓的南蛮王之位吧?” 祝融红衣眼睛幽幽一转,眼角带了无限的笑意,赞许的看着他。意思告诉他,不错嘛,看来你不笨。 陈诺在得到她那确定不二的眼神时,愣了半响,摇头道:“红衣,你这条件也亏你想得到,你也知道,我手上就这么点……” 祝融红衣赶紧打断他的话:“这个将军你请放心,条件在这里,但完成条件的时间我们可以再议。我当然知道,将军你此刻手上兵不强马不壮,要想出兵对付他们数万的人马,肯定不是对手。但请将军放心,在接下来的日子小女子我必将竭尽全力辅助将军,只要将军强壮了,有朝一日自然也就能助我复仇。这一天,我可以等。” 原来是画饼充饥,也难为这女子肯将全部希望压在他身上,陈诺稍有感动,便即说道:“如果是这样,我答应便是。只是,想来姑娘你在洛阳一带应该是徘徊了不少些时日了吧,想这附近并非我一家人马,且我这家人马比起张济、李傕等人来可能算最是弱的,不知姑娘你为何独独选择了我呢?” 祝融红衣重重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因为我相信将军!” 第七三章:红衣祝融 “去吧。” 厅外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与同时被陈诺打发的苏离照了个面,红衣女子对着苏离淡淡一笑,苏离别了别嘴巴低下头来,往外就走。陈诺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也不打话,只是笑着迎了红衣女子进来。红衣女子袖子一拂,笑道:“怎么,难道是我看错了,刚才那个不是女的吗?怎么生的如此俊俏,将军有机会可要引我认识认识这位小哥。” 陈诺一笑,说道:“怎么,刚才看你们交流的眼神,还道你两早认识呢,原来不是这样?” 红衣女子咯咯咯一笑,不客气的坐到旁边蒲席上,妩媚的看了陈诺一眼,说道:“只要是陌生的男人和女人一见面,两人都看得顺眼,那不都是似曾相识的表情吗,有什么大惊小怪,难道是将军你见我多看这位小哥两眼,因此不好受啦?” 陈诺一笑道:“你说的是吃醋吗?哈哈,老实说,还真是有点。” “吃醋?这种感觉就叫吃醋吗?” 红衣女子白了陈诺一眼,笑道:“有意思!原来堂堂陈大将军也会为一个小女子吃醋,小女子当真是受宠若惊呢!” 陈诺回到席上,说道:“怎么,当了将军就不是人了吗,难道就不能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喜欢上喜欢的女子?” 红衣女子嘴巴轻轻一呸,笑道:“原来将军你的嘴巴也是这么甜,就喜欢捡些现成的好话哄骗小女子。”两人互相打趣了一回,方才言归正传,陈诺轻轻一咳,说道:“想来你我这一别已经两天过去了,姑娘你今晚上过来,一定是将我委托姑娘的事情办妥了?不知……” 红衣女子从袖子里拿出一物,却是一面小巧玲珑的鼓。陈诺一眼看见,随即一呆,对于这个东西他很是熟悉。在那一世他的小时候,他就是在农村长大的,这个东西他没少见。当时,商店尚未兴起,于是某些人以买卖些小零食以及小用品,整天担着货物走街串巷,深入农村,名之为货郎先生。一但他们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便会拿出随带的那面小巧的拨浪鼓,然后咚咚咚的边走边敲。鼓声响起,也就同时告诉屋下的孩子们唐生肉来了,展超粉来了。对了,还有那通红色的或者全绿色的辣椒糖,五分钱一个…… “将军……将军……” 红衣女子眼看着陈诺突然呆愣的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不知是怎么了,试图唤了他两句,这才将深入美好回忆中的陈诺拉了回来。陈诺回过神来,这才尴尬的发现嘴角边有涎水流出,赶紧擦拭了去,呵呵一笑,以做掩饰,同时说道:“姑娘,你手上的这面拨浪鼓很不错啊,是准备送给我的吗?还是……不对!难道姑娘口中所谓的‘蛊母’,就是在这面鼓里?” 吱嘎吱嘎…… 陈诺说话时,也已经听了出来,这吱嘎吱嘎声正是从那面鼓里面传出来的。且鼓在木案之上动了动,似乎里面藏有某个生物。 红衣女子向着陈诺点了点头,说道:“对,鼓里面的就是‘蛊母’,只要取出杀死,那么将军还有将军的部下乃至全城的百姓也就得救了。” 陈诺一阵狂喜,他没有想到这所谓的‘蛊母’居然真的就在眼前的这面鼓里面,他一个激动,就要走下来拿起那面鼓,但他落手空了,那面鼓转眼间又回到了红衣女子的袖子里,不见了。陈诺看到这里,脸上不由一黑。那红衣女子看见,掩着嘴巴咯咯一笑,说道:“怎么,想不到堂堂一军将军这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吗?将军别急,既然‘蛊母’都在这里了,那还用担心其他的吗?我看,我们还是先来说说条件吧。” 陈诺心口遽然一紧,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是不好对付的。现在‘蛊母’在她手中,那么也就等于他和他部下乃至全城百姓的性命都掌控在了她的手里,此时就算再着急也只能耐心等待。 陈诺呵呵一笑,走回了席上,说道:“姑娘说得对,是我心急了。不过,姑娘难道不清楚我陈诺的为人,既然我陈诺答应姑娘不论姑娘开出的条件如何苛刻,我陈诺既然一言既出,必然是然诺如山,就算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要为说出去的话付诸实践,姑娘你还用担心什么?” “呵呵,将军言重了。” 红衣女子举手理了理鬓边青丝,方才抬头说道:“虽然有言在先,我先替你办事再说条件,但我觉得到了此时还是将我的条件先说来,我想将军听了我的条件,然后再然诺不迟。将军你说呢?” 事已至此,他陈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点了点头。 “好吧,我想在我说出条件之前,将军你应该听我一个故事。” 红衣女子顿了顿,也不管陈诺同意不同意,接着说道:“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八年之前。八年前,在益州境内蛮荒之地,曾聚居有数十万的南蛮之民,他们在我大汉朝管辖之下,繁衍后代。然而随着人口日益增多,各个部落逐渐兴起,此地遂有三十六寨酋长,七十二洞夷邦洞主之称。他们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互为攻歼,地方官府不能制衡,后来逐渐演变为东西两大势力。这两大势力中,一部以孟氏为长,一部以素有火神后裔的祝融氏为尊……” “祝融?” 祝融夫人?陈诺联想起这个熟悉的人物,不由肃然起敬,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从她口里,说出益州蛮荒之地,以及南蛮之词,陈诺脑子里飞转,还是有点不适应。在此之前,他就因为得到的消息猜出此女子应该是跟南蛮有关,难道真的是这样?不然她又为何提到这些?但看红衣女子白了他一眼,赶紧住口,听她把话说下去。 红衣女子也没理会陈诺的惊乍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这东西两大势力又经过了数年角逐,互有胜负,一时难分轩轾。后来,火神后裔祝融氏,因为连年战争给族人带来了无穷的伤害,乃决意罢免兵戈,与西部孟氏和好。但那西部孟氏向有逐鹿南蛮王之心,加上当前局势稍稍有利于他们,他们于是跟东部祝融氏讨价还价。最后,由孟氏酋长出面,说是愿为自己的长子求娶祝融氏长女为媳。” “祝融氏族长本不欲答应,只是迫于孟氏兵盛,无奈之下,只好做出选择,同意孟氏请求,答应将自己长女嫁于其子,两家罢兵言好。只是卑鄙孟氏,在迎娶祝融氏女时,居然在迎亲队伍里暗藏刀兵,突然杀入祝融氏部落。可怜祝融氏上下张灯结彩,一心操办喜事,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卑鄙家伙居然起了歹心,趁此机会杀了祝融氏部落一个措手不及,将大好喜事转眼变成丧事。当时,这刀兵一起,祝融氏本部根本来不及召集其他各部,一转眼间就为贼子杀得遍地尸体,最后不但祝融氏族长以及他的夫人皆为乱刀所杀,便是我那……” 陈诺突然看到红衣女子双眼泫然欲泣,且话里的语气越发的愤恨,到此时,他陈诺也听出一些眉目来了。陈诺随口说道:“这不是故事,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对不对?姑娘,你是否就是故事里的那个祝融氏长女,那个最后逃出来的人?” “呸,我有那么老吗?” 红衣女子虽然沉浸在往事里伤心难受,但被陈诺一说,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说道:“这是八年前的事情,你以为我当年能有多大,这么小就能嫁人吗?” 陈诺微微一愣,一直以来他猜不出这个红衣女子到底有多大了,此时听她一说,有心试探,便即说道:“是我错了,但不知姑娘你现下芳龄几何?可否告知呢?” 红衣女子被他一问,居然是浅浅低下头去,俏脸上一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诺说道:“好吧,我换个问法。你既然说你八年前不能嫁人,那我总可以知道你八年前到底有多大,是不是能够嫁人呢?你若不告诉我,不然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 红衣女子鼻子一哼:“好叫你知道!本姑娘八年前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又怎么会……” 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是上了陈诺的当了,赶紧闭口,俏脸又是一红。 陈诺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多想姑娘赐教!但不知那个祝融氏长女跟姑娘你又是何关系?看你关心成这样,莫非……” 红衣女子一点头,说道:“好吧,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瞒将军你了。将军你也应该是猜了出来。对,那个所谓的‘祝融氏长女’她叫祝融绿衣,是我的姐姐,我叫祝融红衣,她的唯一妹妹。” “祝融红衣?” 陈诺微微一愣,原来她一直不肯告诉他本名,却是她名字跟这故事切身有关,或者说她的名字跟那忧伤的往事牵连太过,她是不愿意轻易提及。只是,她口里说到火神祝融氏后裔尚可,不过与此事相连的还有一个‘西部孟氏’,实在让人糊涂。这孟氏……应该不会跟孟获那厮有关吧?而眼前这人,虽然以祝融为姓氏,但祝融红衣这个名字却是从未听过,一点印象也没有,应该不是历史上的那个祝融夫人吧?陈诺很快摇了摇头,因为这不可能,祝融夫人和孟获的故事怎么说也得是诸葛亮治蜀时的发生的,这年头出来似乎过早了些啊!那么就不是了。 陈诺脑子里这么一阵乱想,哪知那祝融红衣已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年孟氏耍这奸计趁着迎亲,暗藏刀兵将我族人几乎诛杀殆尽,我阿爸阿妈死在乱兵之中,便是幼小的我,若非我那姐姐……只怕,只怕我也逃不过那场劫难。当时姐姐突然遭遇这等变故,倒也十分镇定,立即想到了我。姐姐为了将我保下,特意让族中高手留在我身边,并让那些人全力护着我从后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只我那姐姐为了阻挡追兵,便不得不返回去与身后那帮贼人厮杀。” “本来,在此乱军之中,以我姐姐的本事也未必能够支撑得了多少时候。只我那姐姐毕竟与他们有姻亲,且孟氏那个贼子也的确馋涎我那漂亮姐姐的美色,于是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给他的那帮部下下了死命令,不论如何也要活捉我姐姐回去。也正是因此,我那姐姐便能从容杀入阵去,为了引开其他追兵,她便是以身犯险,拼死向着我那反方向杀去。直到,直到到了一个悬崖之前,再也不能走了……就,就……当时我是哭着喊着要回去,阿爸阿妈死了,姐姐就是我唯一一个亲人了,我想要回到我姐姐身边去。可……可我那姐姐,她为了不让那个孟浪贼子得手,在引退了追兵后,便是向我回身一笑,然后,然后就……” 祝融红衣再也无法说下去,泪水扑簌簌望着衣服上打落,湿透一片。突然,感到脑后一只厚实的手掌在她一头青丝上面轻轻拍打着,有如温良长兄般关怀着她,她抬起头来,看到了面前这堵高大而厚实的胸膛,仿佛避风港湾立着,随时等着她这艘多年漂泊在外的船只靠岸。祝融红衣再也无法矜持,一把抱住陈诺,埋首在他怀里。 陈诺轻叹一口气,款款的抚.摸着她的一头秀发,叹道:“斯人已逝,红衣,你……你要哭便哭吧……” 一阵嘤泣之声,顿时如梨花落雨,在陈诺胸前打起满衣凄凉。也不知多久,那祝融红衣突然推开陈诺,然后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红衣漂泊在外多年,一直未能将这件伤心事说出来,今日若非有求于将军,我也断然不会轻言。然,为了这件事闹得如今日这般狼狈,怕将军以后想起今日小女子这般作态之情境,只怕就要取笑小女子我了。” 陈诺举目看着她春雨过后的脸膛,不禁伸出手来替她轻轻揩拭起来,弹掉了一滴泪珠,方才幽幽说道:“看你说的,你看那天上的月亮都有月圆月缺的时候,人,岂能或免这俗世的烦恼?一个人再坚强,他也有脆弱的时候,更何况你还是个小女子。说来,惭愧的是我,或许你不知道,有时候我伤感起来,你不能及。” 祝融红衣听陈诺一说,微微一愣,想不到堂堂的一军将军,居然也会有伤感的时候,而且还亲口承认他的‘女儿态’甚至比她还厉害。这,这算是把我不当外人吗?祝融红衣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暖,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翘着,想要笑,却是不好笑,怕他误会是她在笑话他。这种心情,有点滑稽。 陈诺一眼与她对触,也立即感觉出来,赶紧是轻咳两声,说道:“呃,红衣你不要误会,其实我的意思呢,只是说我这个人虽然有果敢的一面,但也有善感的一面,不是外人看起来那样只是个战场屠夫而已。其实我很正常,我最起码还是一个人……呵,瞧我在说什么呢!不过,想当年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一人逃了出来,这之后辗转到此,行程数千里,也必然是经历了不少的艰险吧?” 祝融红衣点了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我族人在那一战中几乎死亡殆尽,这几年来,我辗转数千里,一日不得安寝。便是在这一路上,我也是不断的在招拢那些往日的族人,将他们团在一起,便是希望有朝一日杀回去,诛杀了孟氏贼子,重夺南蛮王之位。” 祝融红衣说到这里,很自然的将眼睛看向陈诺。 陈诺突然一愣,头皮跟着发麻,心里顿时了然:“呵……呵呵,呵呵呵,那个红衣,你,你跟我交换的条件不会是让我为你的族人报仇,助你登上这所谓的南蛮王之位吧?” 祝融红衣眼睛幽幽一转,眼角带了无限的笑意,赞许的看着他。意思告诉他,不错嘛,看来你不笨。 陈诺在得到她那确定不二的眼神时,愣了半响,摇头道:“红衣,你这条件也亏你想得到,你也知道,我手上就这么点……” 祝融红衣赶紧打断他的话:“这个将军你请放心,条件在这里,但完成条件的时间我们可以再议。我当然知道,将军你此刻手上兵不强马不壮,要想出兵对付他们数万的人马,肯定不是对手。但请将军放心,在接下来的日子小女子我必将竭尽全力辅助将军,只要将军强壮了,有朝一日自然也就能助我复仇。这一天,我可以等。” 原来是画饼充饥,也难为这女子肯将全部希望压在他身上,陈诺稍有感动,便即说道:“如果是这样,我答应便是。只是,想来姑娘你在洛阳一带应该是徘徊了不少些时日了吧,想这附近并非我一家人马,且我这家人马比起张济、李傕等人来可能算最是弱的,不知姑娘你为何独独选择了我呢?” 祝融红衣重重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因为我相信将军!” 第七四章:黑衣苏墨 一句相信,倒是颇令陈诺感到意外。 对于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陈诺一笑:“是吗?可我好像记得我们在洛阳城南之前都未曾见过面,而我如果猜得不错,当时洛阳城南那一出好像是姑娘你特意要演给我看的,以期引起我的注意。那么在此之前,我们有认识吗?若连认识都谈不上,何来相信?不过,我突然想来,这前后事情都仿佛料在了姑娘的鼓掌之中,真是不得不让我对姑娘你再次刮目相看啊!” 祝融红衣嘿然一笑,说道:“有所谓神交,难道不可以吗?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想来将军你一出手,先是助豫州刺史周昂击退孙坚,杀死公孙瓒胞弟公孙越,之后又攻破轘辕关,杀死守将胡轸。这之后,将军你又在修县以数千兵马大败黄巾十数万人马,接着又在广川城外大破公孙瓒白马义从,从此威名远扬。” “在这之后呢,想来我不说将军你也比我清楚。界桥之战,将军你再破公孙瓒白马义从,从而扭转了公孙瓒与袁绍双方的强弱局面,奠定了河北战场的有利局势。然而,我弄不明白的是,以将军之兵势,将军完全可以跟随袁绍出击渤海,再立大功。可是将军你偏偏跑来了宛洛,看来,这就是将军与我的缘分吧。这之后,将军更是助河内太守张杨击溃白波贼兵,进而连破平阴,平县等地,一路兵锋直抵洛阳,可谓强悍至极。难道这些,还不够我神交的吗?” “想我慕将军大名久矣,欣闻这些事情,难道还不足以从中判断出将军你的优劣吗?至于在阳城之战前,将军你助袁绍说下邺城,又守诺于黑山等部,这些事情我可都知道的不少哦。有这些事情串连起来,想来也足够让我判断出将军你到底值不值得我去相信。至于洛阳城南之事,小女子我也不隐瞒,其实正如将军所料,也的确是我事先探知将军将要入洛,故而做了一番安排演了一出好戏。想来我红衣若不能在将军面前这么露上一手的话,今日将军你又怎会相信我红衣有这个本事,从而在偃师战场不利的情况下马上就能联想到我红衣呢?若我没有这个把握,自然也就不能跟将军你坐在这里商谈条件不是?” 陈诺轻轻一笑,当真无话可说。这个女子厉害呀,为了复仇,重夺南蛮王的位置,不惜对他这样的新晋人物都要调查分析得如此清楚,只怕另外那些在她考虑之下的当不在少数。只不过,她最终选择的是他。对于这样一个知己似的人物,陈诺此时除了感到意外,则是幸运了。若她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诸如张济、李傕等等,那么他该有多么的头疼就可想而知了。 那祝融红衣话一说完,随即伸手入袖,再次拿出了那方玲珑小巧的拨浪鼓。鼓在她手,看了陈诺一眼,当着陈诺的面,她将鼓往虚空一丢,随即一掌跟着拍下。“噗!”鼓皮震得粉碎,从中一只黑色的尸虫被打成齑粉,白色的黏稠物跟着溅了一地。陈诺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个躲在鼓皮里的‘蛊母’被她当着他的面杀死了,那么这一切也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然而,‘蛊母’死不过片刻的功夫,陈诺胸口突然一痛,跟着‘咕’的一声,无可遏制的从胸腔内涌出了一口鲜血,哇的吐在了地上。 刹间,陈诺脸色大白,看向祝融红衣。 祝融红衣,她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也即跟着脸色一暗,这怎么回事?这只鼓是她亲手从黑衣主巫苏墨的手上取得的,他说‘蛊母’就在其中,可为什么杀了‘蛊母’,仍是没有效果呢? …… 事情,还得从那晚说起。那晚,李傕在祝融红衣的劝说下,偷偷溜出了大帐,让祝融红衣假扮他留在帐中,为的是进行‘瓮中捉鳖’之计,将潜在杀手引出来。果然,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晚夜深之时,苏墨那边也终于行动了。彼时,帐内一片黑暗,祝融红衣卷着被褥,睡在榻上。不知何时,突然一阵破风之声响起,外面轻轻两声‘噗’未了,就有一人杀了帐外侍卫冲杀了进来,然后一剑直奔祝融红衣而去。 当时,那人一刀砍在榻上,却并没有砍中榻上之人。榻上的祝融红衣早在第一时间身子向里一滚,抱着被褥落下。不过片时,黑暗里火花星起,啪啪之声不绝,两人斗了起来。当然,在那人冲入的那一刻,旁边静候的李傕立即是招呼左右,往着帐门这边赶来。等到他们进帐时,帐内的油灯已经为祝融红衣所点亮,战斗结束了。 李傕看到,彼时那人手中刀刃被打落,人也倒卧在地上,祝融红衣则是用着眼睛睥睨的打量着那人。看到李傕进帐,祝融红衣方才拍了拍衣服,将那只踩在他背上的脚板拿了回来。 被祝融红衣制服的那人仍是两眼通红,瞪视着左右,突然看到李傕,立即是大喊一声,就要冲上前去厮杀。不过,那人还没有跳起来,早为李傕身后的亲兵赶上前来,将他给制住了。 李傕走上前来,只看了那人一眼,也立即是吓得脸上青色,吃惊的叫道:“胡车儿,果然是胡车儿!” 虽然胡车儿是来刺杀他的,但他毕竟是张济爱将,李傕捉到了他却也不好当即杀害,先叫人押了下去。那李傕先前还不敢全信祝融红衣的话,也想着苏墨断然没有这个胆子会当真勾结张济,派出胡车儿连夜来刺杀他,到底是心里还存着侥幸。及至看到胡车儿,也立即是震怒了。有胡车儿这事发生,也足以证明黑衣主巫苏墨勾结胡车儿,勾结张济的事实。他先前是碍于没有直接证据,所以没有拿下苏墨,而一旦事情到了眼前这一地步,那么他也再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立即命人将苏墨也关押了起来。 而李傕也正是因为苏墨的‘出卖’,心里是忿忿不平,也根本不想再见他,直接将他交给祝融红衣连夜审问。 祝融红衣从李傕那边出来,当晚就走入了关押苏墨的囚帐之中。 灯火之下,祝融红衣只看到帐中的黑衣主巫苏墨头发蓬松,手上拷着一根长长的铁链,但并没有因为现状的改变,让他变得如想象之中的那么狼狈不堪。他,还是他,仍是盘腿坐在榻上,坐闭目之状。 看到这里,祝融红衣不觉的点了点头,有点佩服他了。 灯火批驳,苏墨先开了口。 “想不到数年不见,红衣主巫你会送我这么个见面礼,当真是让我十分惊喜呀!” 祝融红衣走近前来,看他仍是没有睁开眼睛,不觉笑道:“看来,我的这份大礼主巫大人你还是比较满意的了?不过,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我送你的大礼可是一个大活人,你怎么在我走后就要让人将他灭口呢?这一点很是让红衣我不满哦。我要的可是活人,死人那就没意思了。” 黑衣主巫苏墨缓缓睁开眼来,轻哼一声:“死人吗?我倒是希望他就这么变成一个死人,到时也就威胁不到我了。可我还是小看你了,这个死人居然会被你给救下,且还用他来导演这么一出戏。红衣,你的心机可够深沉的呀。说来,替我办事的那两个亲兵也是你给杀的吧?你这一手毁尸灭迹,不但使得自己从容抽身事外,且将唯一能够证明我清白的人也给杀了,反而倒是可以将此事倒栽在我的头上,你这一手,果然绝!且那个被你带来的人,操纵完了又落在了你的手来,我要指望他来替我作证,当真是难了。看来,红衣你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让我输得血本无归呀,你够狠的!” “咯咯咯……” 祝融红衣一脸笑意,说道:“你喋喋不休的说了这么多,倒像是一个怨极仇深的深闺怨妇呢!你还有什么说的吗?要不都说了?” 黑衣主巫苏墨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叹:“看来数年前红衣你出走的事情,你嘴上虽然说是自愿的,没有怪我,可听你的口气,分明是介之在怀呀。让我怎么说好呢?当年的事情,可能也有我某些原因吧,毕竟在将军之下,有两个主巫来分享恩宠,怎么说也是十分的别扭,从而生了某些争宠之心,也是在所难免的。为此我不免做了些错事,伤害了姑娘,可姑娘你当时也并没有少还击不是,这件事情说来……” “这件事情说来……” 祝融红衣将他话接了下来,说道:“其实呢,是因为红衣我通过与黑衣你之间的某些较量,从而认清了某些事情。嗯,就是这样。本来,在此之前,我还曾道我红衣投靠了李傕是明智之举,故而很是感到幸运。然而,当我红衣通过与黑衣你之间的某些较量,也逐渐认清了一些事实。他,李傕,也绝不是我心中的明智之主!所以我很是后悔,后悔我当初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在他身上。而若不是认清了这些,让我从迷糊中走出来,从而重新判定了天下大势,再次认清了心中所想,我又怎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我心中的那个明主,从而奋不顾身的为他办事呢?所以说,我还要感谢你呢,若非黑衣你当年与我有主巫之争,我又怎会那么快就认清了事实,从而坚定出走?故而,这件事情,前后说来,却是我自己的选择,与黑衣你无关。” 苏墨微微一愣,说道:“看来,你今晚所安排的这些戏码,自是为你那心目中的明主准备的了?你将我拿下,又操纵胡车儿刺杀李傕,目的自然是想要让李傕和张济两家闹翻,从而让他人从中获利。你这离间之计倒是安排得天衣无缝,只怕这两位将军不上你的当也是不可能的了,势必要因此出手大打一场。当然,话说回来,你这计谋诚然厉害,不过我不知道我此刻是该恭喜你呢,还是该……咳咳!毕竟,你要知道,你的成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你这么做,害得我却要跟着吃这牢饭,你于心何忍啊?” 祝融红衣咯咯一笑,说道:“这也是没办法呀,我若不这么做,你会老实将我想要的东西交给我吗?” 苏墨身子一震,眼睛一闭,立即明白了。看来,她心中的明主果然是那偃师城中的陈诺。他没有二话,立即从袖子里取出一面鼓,交给她,说道:“什么也不要说了,我知道姑娘你想要什么,这个你拿去,里面就是你想要的‘蛊母’,想来我不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拿去吧!反正此物于我也无用,早知它会连累我,还不如早点交出来的好。” …… 这面鼓,是苏墨亲手交给她的,且她也能确认鼓里面确实是有那祸害他人的‘蛊母’。然而,‘蛊母’如今被她杀了,却反而害了陈诺长吐了一口血,这是怎么回事?祝融红衣脸上一白,赶紧伸手去扶陈诺,一面问道:“将军,你感觉怎样?” 陈诺艰涩的说道:“感觉……感觉在‘蛊母’死亡的那一刻,我同时间觉得对于世间的万事万物再无留恋,心生死灰,好是难受!像是,像是母子连心,‘蛊子’因为失去了‘蛊母’而遽然悲怆得厉害,想是要把一切撕咬似的,这大概就是‘蛊母’死后‘蛊子’在我体内的反应吧。可是,你不是说这‘蛊母’一旦死了,‘蛊子’也就跟着亡么?可我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痛苦的感受,好像体内的‘蛊子’不但没有死,且因为距离近,感受到了‘蛊母’的死亡,反而将它‘唤醒’了过来。这,这是为什么?” 祝融红衣全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看了陈诺一眼,扶他坐回了席上,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嘴唇一咬,转身立即走出了大厅。陈诺心中一动,赶紧起身,还想要叫回她,却见她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只留下了一道红影。“红衣!”陈诺一声未了,厅外却有一人兜头走了进来,向陈诺问道:“将军,你刚才在叫谁?” 陈诺回首一看,却原来是邹靓来了。那邹靓话一出,也即循着陈诺的眼光向黑夜里往去,可好像什么也没有啊。他奇怪的看了陈诺一眼,陈诺不动声色的迎着邹靓走了上来,将他请进了大厅。这邹靓,三天两头就要跑到他这里一趟,也难怪,陈诺答应护送他的家人来,可到现在仍是没有消息。他心里放不下,故而时不时的就要过来一趟,会会陈诺,早已是陈诺这里的常客了。 ‘蛊母’的事情只能是暂时压下,现在又得掉过头来对付眼前这个老头了。 这老头被陈诺请进大厅来,正欲开口问他话,只他一脚踩下去,却觉出脚板下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在油灯下先还没有看清,及至低头一看,却是一滩血,把他这个老实人吓了一跳。他赶忙连退了两步,再看陈诺,却发现陈诺嘴角边挂着血珠子。邹靓骇然,赶紧道:“这……这,将军你受伤了吗?”就要回身叫人医治,陈诺赶紧拉住了他,将口角血擦拭得干净,说自己没事。 真的没事吗?邹靓皱了皱眉头,绕血而行,被请到旁边席上坐下了。心道,你没事我却有事。当即也不跟陈诺客气,将此来的目的说了。陈诺是暗暗皱眉,只得哼哼哈哈,打了两句哈欠,想要把这件事情拖下来。只他两刚刚落座,那厅外又有士兵进来,却是有了邹靓家人新的消息。陈诺听那士兵密语几句,脸色也一下子暗了下来,小心的看了那邹靓一眼。看来,这件事情也瞒不得他了。 他挥手让传话的士兵先行退下,脸上做凝重之状,看了邹靓两眼,却又一时吞吐不语。 那邹靓在旁边虽然不好上前听他们说些什么,但看陈诺两三次给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心里悸动,似乎感触到了一些什么。他把眼来揪着陈诺,却见陈诺一拍木案,说道:“不瞒邹先生,刚才那士兵所传的话,就是跟先生家人有关……” “哦!” 邹靓身子一直,赶紧问道:“不知我……我那家人是否已经平安过来了?距离这里还有多少路了,我……我好做准备……”不知为何,他说话时舌头不觉的打起颤来,心里面的悸动更加的厉害,怕是要出事了。果然,只见那陈诺连连摇了头,说道:“本来,这件事情一直都很顺利的,前两天你那家人都快到陕县了。可不曾想,今日传来话,说道先生家人先是为附近贼寇所劫,后又被长安方面派人出来截杀,目下你那位夫人已死在了刀兵之下,便是你那女儿也是失去了踪迹……这,邹先生,你可还好?” 陈诺快步跑下来,却见邹靓大叫一声:“董卓狗贼!”突然身子一软,昏厥了过去。陈诺赶紧扶住人,就见他又醒转过来,一时泪流如雨,抓着陈诺的手嚷嚷要陈诺为他报仇,又道一定要陈诺帮忙找回女儿云云,陈诺自然是急着答应。 “来人!” 陈诺叫来部下,赶紧将邹靓搀扶了下去,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不觉叹了一口气。先前他家人突然失去消息,本还想继续找找,先不要告诉他,现在,等到告诉他却是这样一个消息,陈诺自觉很是对他不住。他转过身来,突然又看到地上的那滩血,心悸大动,不由联想起了此刻的处境来。这‘蛊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就连祝融红衣她也不能对付吗? 第七五章:张济张绣 “什么人!” 张济大营外,一条黑影急速窜了过来。眼看就要靠近,那据守在瞭望塔上的士兵立即举火为号,下方的守兵也立即拉起弓箭,向着那个即将漂移到射程范围内的黑影攒射而去,同时高声喝道:“止步!再不止步就要放箭了!” 嗖嗖! 有两支箭猛的向前射去,但很快被那条黑影躲过。眼看对方就要再射,黑暗里的那人赶紧喝道:“不想死的给本将军快开辕门!吾乃胡车儿是也!快开辕门!”黑影连呼着,连向着辕门靠近。 “啊,是胡将军!” 那些守卫辕门的士兵立即松开了弓箭,没有继续攒射:“快!帮忙!” 十数个士兵同时动手,将那辕门前横着的拒马努力往旁边移动,几乎也就在同时间,那胡车儿也已经跑到了近前。胡车儿根本等不及他们搬动,有了一隙之地,也立即窜了进去,噗出厚重的呼吸,向着左右急问:“张将军此刻在哪里?快告诉我?” 胡车儿平时太过跋扈了,这些下级士兵哪里敢轻易得罪,此刻听他一问,赶紧回道:“啊,张将军他们此刻大概还在中军大帐,不过胡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将军他们……他们都找将军你一天了……” 后面的话胡车儿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听,不等他说完,胡车儿早已向着中军大帐跑去。不过此地离那中军大帐尚有一两里的路,幸好半路上胡车儿硬抢了一匹马,飞身而上,望着中军大营径直飞奔。 “什么人,赶紧下马!” 营中无故是不得随便骑马的,更何况是胡车儿那般疯跑的速度,立即有中军大营的守兵冲了上来,想要拦住胡车儿。那胡车儿根本就不理会他们,猛地提缰,望着人堆里冲去。那些守兵吓了一跳,此时不管是谁,他们也断然不能让他人闯进去,里面毕竟是主将张济的大帐,要是有个好歹…… “啊!站住!” 那胡车儿脸上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哪里有功夫去理会他们,只一个劲的往前冲去,倒是引得身后追兵如马蜂窝一样的涌了上来,紧追不舍。也就在这时,前方又有呵斥之声,十数个士兵拔出刀子,挺着长枪大戟,望着胡车儿的方向迎了上来。那胡车儿同样呵斥一声,大叫道:“吾乃胡车儿,想活的不得拦路!” “胡将军!这……” 众士兵犹豫了片刻,这胡车儿一天都不见了,此时突然和疯了似的驾马冲过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众士兵不敢大意,毕竟此地距离主将张济的营帐不远了,要是没经过允许就放行只怕不妥,更何况他此刻是这个样子……众士兵胆子一寒,再不犹豫,左右呵斥一声,往前来拦。那胡车儿怒从胆边生,眼看众士兵架枪挺刀将要拦了去路,他是怒喝连连,一提缰,往前不顾的猛冲。 “帐外是什么人喧哗!” 远处的大帐帐门掀开,有将军张绣听到情况,在张济的允许下,直接带兵过来了。张绣突然看到胡车儿驾马冲营,也是吓了一跳,一天不见怎知他会变成这样,他赶紧从旁人手中拿过一杆长枪,上前呵斥道:“胡车儿,还不下马,你想造反吗?” 胡车儿驾着马.眼看就要直冲而来,突然听到张绣的呵斥声,身子一震,说道:“张,张将军……” 然而,胡车儿只顾着说话,却没有留意两边状况,加上没有控制住马速,居然被马径直冲向张绣。那张绣微微一愣,看胡车儿仍是马不停蹄的冲来,赶紧是振臂捻枪,欲要阻拦。哪知那胡车儿眼看就要到了,突然胯下马两只前蹄一折,屁股一撅,一声惨嘶,直将胡车儿从着马背上栽下来。那胡车儿屁股落地,又触到了昔日没好的伤口,顿时是痛得大汗淋漓,嗷嗷乱叫。 原来眼看着胡车儿将近,那些士兵不敢让胡车儿的马匹冲撞了张绣,赶紧是趁着间隙在地上拉起了一根绊马索,顿时就将那胡车儿连马带人给掀翻在地。那些士兵眼看着胡车儿栽下,也立即冲到胡车儿面前,架着刀子,将胡车儿制住了。胡车儿想要起身,突然面对这么多刀枪,立即不敢乱动了,同时拿眼瞪他们,呵斥连连说道:“厮等不想死的快些散开!” 胡车儿虽然闯营在先,这些士兵捉拿他那也是职责所在。然而,胡车儿虽然今日犯事了,但平时积威尤在,听到这声呵斥,也立即没有了主意,刀枪向后撤了撤,同时看向张绣,等待张绣发话。 “是何人如此放肆?” 那张绣看了胡车儿一眼,正欲说话,身后有张济走了过来。张济走来,突然看到地上的胡车儿,赶紧呵斥一声,将左右人都喝退,同时伸手扶着胡车儿进了大帐。 帐中,张济左右打量了胡车儿一眼,只见胡车儿全身狼狈不堪,也全没有一个将军的样,倒像极了一个地痞。张济摇了摇头,说道:“胡车儿,你这一天都到哪里去了?害得本将军一顿好找。怎么,你这一天不在,突然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把军纪放在眼里呢,还是凭恃着本将军平时的袒护,就无法无天了起来,难道你就不怕本将军治你大罪?” 那胡车儿再跋扈,在张济面前还是很乖的。他突然见张济落下脸来,也立即知道害怕了,赶紧拱手请罪,说道:“将军,将军!你听车儿说,将军赶紧做好准备,李傕就要攻打过来了!” 胡车儿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倒是将帐中二张给惊住了。 那张绣踏上前一步,说道:“胡车儿,你在胡说什么?你昨晚一句话没留到现在才回来,已经是严重违反了军纪,这件事情没说清楚,你却又在胡说什么,什么李傕要攻打过来,他不是昨晚受到刺客袭击,被人刺伤了么?他此刻重病在榻,自身都难保,何来袭营之说?” 张济也是不解的看着他。 那胡车儿一听,连忙摇着头说道:“什么刺客袭击,全没有的事情!那是李傕迷惑外人的把戏,其实李傕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重伤!” 张济眉头一锁,立即问道:“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就在李傕军中不成?” 胡车儿连连点头,说道:“是!车儿一直都在李傕军中,便是他……” “等等!” 旁边张绣立即说道:“胡车儿,你又是怎么会在他帐中的?” 胡车儿听他如此一问,眉头微微起皱,却是被他问住了:“对呀,我是怎么会在李傕军中呢?”他拍了拍脑袋,努力回想,只记得自己醒来时就是在李傕帐中的,至于如何进入的,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旁边二张互望一眼,心里都似猜到了些什么。那张济走上前两步,说道:“车儿,那你可还记得你昨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昨晚上?昨晚上?” 胡车儿头疼欲裂,脑袋空白,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昨晚上会发生什么?记得昨晚上睡前跟那张县令的小妾在榻上努力耕耘来着,可这之后呢?好像自己凭空就出现在了李傕的大帐之中来着,中间一点过度也是没有。那么,在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胡车儿额头上汗珠直滚,一时却也答不上话来。 二张两人对了一眼,心里面都是一沉,看来这胡车儿是傻了。 胡车儿扯去纷乱的思绪,又即想到重点上来,赶紧说道:“不,车儿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二位将军,现下的情况的确很是紧急,二位将军还是赶快安排下去,免得被李傕那厮偷袭了我军大营……” 张绣立即问道:“既然车儿你左一句李傕袭营,右一句李傕袭营,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当时的仔细情况吗?” 想来这事不说清楚二张也是不会相信他,胡车儿连忙点头,说道:“是这样的……车儿先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不对劲。我当时睡的大帐根本没有之前睡的宽大,便是被褥也是比原来的薄了好些,最关键的是车儿发生身边没有了那张氏小妾。当时我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陌生地方,只刚刚想要起来看看,突然帐外传来了两声急促的惨叫。” “这两声惨叫声音虽小,却在静夜里钻入我耳中,听来却很是渗人,弄得人头皮都不由的发麻。这两声后,我整个人也立即惊醒过来,还想要翻身查看,殊不知惨叫声刚过,便有一道红色身影如风一般的转了进来,车儿我当时甚至来不及反应,那个红色身影便已然定住了,立在我的身前。” “车儿这时才看到,进来的却是个陌生的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一进来就对我说,让我不要乱动,她是来救我的。车儿当时不明所以,正欲询问,这才发现肩膀被她轻轻一提,身子遽然一起,车儿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她带了出来,丢在了黑暗的帐篷后面。只车儿还想要问她怎么回事,她又突然间闪到了黑暗之中,把车儿丢在了当地。车儿当时正欲走开,突然听到那身后大帐中有人说话,一听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身在李傕帐中……” 二张听到这里,都是一愣。 张绣问道:“如此说来,难道昨晚上胡车儿你不见了,却是被李傕那厮派人给劫去的?可那红衣女子又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救你?” 张济眉头一拉,说道:“先别说话,让胡车儿把话继续说下去。” 张绣闭嘴,胡车儿立即接着道:“当时,帐中似乎有许多的人,只听一人说道,‘将军,既然抓了胡车儿那小子,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张济质问,却还自己装起病来,授人以短?这不是更让张济那厮嚣张吗?’又一人冷笑道,‘你傻呀,有你这么做的么?想来张济既然派出刺客了,那就决意与咱们闹翻了,他此时就是在等着好消息呢,咱们怎能让他失望!想来如果让张济他知道了我们抓了他派出的刺客,那岂不是打草惊蛇?而一旦张济知道他们的行刺计划失败了,也必惊惧,势必要直接闹翻。而李将军此时突然宣布他受了重伤,就是要迷惑张济,好让张济以为奸计得逞。如此一来,他张济也就不将咱们李将军放在眼里,也必很跟着掉以轻心,是可诛杀也……’” “等等!” 胡车儿的话虽然复述得很是完整,但让二张听来却是疑惑更甚,那张绣首先受不了,赶紧打断胡车儿的话,问他:“车儿,这是他们的原话么?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说我们派出刺客刺杀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绣看着张济,张济更是无可奈何的皱起眉头。这事情也太过蹊跷了,他没怪罪李傕将他爱将劫入他营中,对方反而栽赃起他来了,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纰漏,怎么会让李傕误会至此? 张济赶紧又按了按手,示意张绣不许再插话,让胡车儿继续说下去。 胡车儿此时脑袋倒是很清楚,将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继续转述出来:“是!当时这人话音刚刚落下,他人都是纷纷附和,又有一人说道,‘既然这件事情李将军你不想将他摆到明面上来解决,大概也是有了自己的打算。不知将军有何妙计,准备如何对付他们?’这人话一说完,帐内倒是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一人大笑了起来,说道,‘如何打算?想来他张济尚且沉寂在成功的喜悦里,他此刻得到我被刺重伤的消息不知有多高兴呢,只他此刻不行动,也不知他是准备等着我重亡的消息传出来后再动手呢,还是迫不及待的正准备着?不过,我想张济他碍于我部兵力的强大,他们是一时不敢动手,势必要看看风头。他既然想等,那就让他等去好了,不过我可没这个耐心。有所谓先下手为强,他不出手,也只好我先出手了。本来,我是准备等拿下偃师后再行解决张济这小子的,既然他迫不及待,那好,就让我先解决了他,再收兵对付陈诺!传我命令,令!三军连夜做好准备,准备随时跟随本将军夜袭张济大营,务必要将其一举溃灭,以洗前耻!’……” 胡车儿将话转述完,看向二张,那二张中张绣早已经对李傕‘大言不惭’的话语破口大骂,进行口诛了。那张济眉头皱得拉不开,他看了胡车儿一眼,确定胡车儿此刻是清醒不过,好像也并非是胡说,又即问道:“想来那李傕大营之中守卫不少,车儿你能够有幸听得这等机密已经很是难得了,只不过车儿你又是如何从他大营之中逃了出来,这只怕……车儿你也别怪本将军说话难听,只怕凭借车儿你的一身本事,要想从容脱困也未必那么简单。” 胡车儿赶紧说道:“是!将军说得对,当时李傕大营之中来往守卫森严,车儿要想从李傕中军大营那边出来,只怕没有走几步就会被守兵发现。只胡车儿能有幸从李傕大营之中逃出来,却是得了那个红衣女子。当时车儿我听了好些时候,情绪激动,便是想要冲出来和他们大打一场。只恰时有巡逻士兵经过,差点就要撞上,幸得那个红衣女子及时出现,并带了车儿我逃出了李傕大营……” “又是红衣女子?” 张济问他:“出来的时候你就没有问她是何人,她为什么要救你吗?” 胡车儿听来,连忙说道:“车儿问过了,只是她说,她让我只用知道她是在帮我就行,别的不需多问。然后就突然一转身走了,我还要问她,她却提醒我赶紧将听到的话传回来,不然张将军你可能就有麻烦了。我当时听了她的话,联系到营中所闻,自然不敢怠慢,也就一路跑了回来。只可惜半途没有马匹可乘,方才这时才到。至于车儿先前莽撞之举,实在是因为心里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方才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只没想到会将全营弄得一团糟,实非车儿本意,还望将军恕罪则个。不过,不管怎样,还请将军你一定要听车儿的,李傕他们很可能随时杀到,将军你不可不防啊!” 话到这里,二张也是沉默了一时。 张绣首先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太过迷糊了,这李傕为什么突然说我们派人刺杀他,而那个陌生的红衣女子又为什么要故意将胡车儿带到李傕的中军大帐,让胡车儿你听了那些话,她的目的到底何在?叔父,我看此事其中乖巧太多,可不能因为一着不慎,成了他人棋子。” 张济心里一惊,抬眼去看胡车儿,沉吟道:“可车儿毕竟是在李傕帐中发现的,又是为红衣女子所救,如果红衣女子要害车儿的话,自然不用她来出手李傕自可对付他。看来,这件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济想到这里,立即转过身来,向帐外喝道:“来人!” 第七六章:红衣黑衣 “什么人,快快站住!” 擦擦的拔刀声,笃笃的脚步声,从着李傕的中军大帐传了过来。三五士兵团团上前,却发现眼前这个冒然的闯入者,全身裹在一件黑袍里,若非远处传出的光亮,也无法轻易发现他。他就这么径直走来,似乎根本没有将拦路士兵的话放在眼里。这些守卫在中军大帐前的士兵皆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撩起兵器,就要格杀上来。 然而,有人很快发现不对。 “啊!是主巫大人,主巫大人不是被囚禁了么,如何……” 众士兵惊讶莫名,黑袍人近了,的确是那个昨晚被李傕将军下令关押的主巫苏墨。然而,主巫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眨眼之间,苏墨一对眼睛从着黑袍里闪了出来,定在了他们的面前,同时他的脚步也已经停下,嘴巴动了动,说道:“我乃主巫苏墨,请转告将军,说我有紧急事情求见他。” 然而—— 有一士兵松了松手上的兵刃,说道:“主巫大人,你……你来得实在是不巧,将军他不在帐中。” 听到这个消息,苏墨身子一动,厉声问道:“胡说!这时候将军他不在帐中,会在哪里?” 士兵为苏墨气势为慑,赶紧回答:“不瞒主巫大人,将军此时率部正赶往张济大营,只怕没多久那边就要打起来了……” “糟糕!” 苏墨听到这里,心下大动,袍袖一挥,就要转身走开。只是,他刚刚挪步,耳边风声乍起,一人厉声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将叛贼苏墨拿下!”也只不过半吸之间,一道红影闪下,直击苏墨耳门。苏墨鼻子一哼,片刻间身子往着旁边倾倒,脚下连动,接连两闪,同时一拳击出。轰然一声,他一拳与那红影所带来的掌风对接,顿时身子向后轻飘,已出三丈之远。等到他定下来时,半空中那道红色身影也几乎同时间落下,稳住,与他相对而立。 苏墨望着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眉头微蹙,显然对她的到来很是心悸。 就在祝融红衣落下身后,她身后所立的那些士兵也即愣住了,片时看清了来人。 “啊,是主巫大人!” 他们走上前来,赶忙向着红衣女子行礼问候。 突然对面传来一声鼻哼,却原来是苏墨一对灼灼的眼睛正扫视了过来。那些士兵看到他,片刻很是尴尬了,先前一刻他们还称他是主巫大人,可这一刻因为又有一位主巫的到来,不得不同时向她这么称呼。当然,这两位主巫一个是新,一个是旧。他们眼前的这位红衣主巫,就是昨儿苏墨垮台后,李傕亲自‘册封’的,位在李傕之下,诸将之上。所以同时间出现了两个主巫,实在让人为难了。当然,若是他们早来些时候,听说了当年的红黑两衣之争,他们也就能很好的将他们区别开,也不至于这边一口主巫那边一口主巫,实在尴尬。 虽然苏墨眼下已成为阶下囚,但余威毕竟在啊,这些士兵也不敢得罪,所以在看到苏墨扫来的目光后,他们是尴尬惊惧,赶紧闪开,后退两步。 “呵呵!” 祝融红衣瞥了身后诸人一眼,看到诸人的举动,只是轻声冷笑,方才又即抬起头来,看向苏墨:“怎么,黑衣大人你这么大晚上突然跑来,是要见将军么?不过好像时机不对啊,只怕要让黑衣你白跑这一趟了。不过,将军不在,你若实在有什么事情也不妨先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替你解决?” 苏墨冷哼一声,说道:“这倒不劳烦红衣大人你了,告辞!” “别介!黑衣大人你难道就这么走了么?怎么不把话说清楚?” 眼前的祝融红衣在众士兵眼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动作,但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她却已然飘出了数丈之远,并在转瞬之间,已然拦住了苏墨的身影,等到他们定下来时,二人已离去十丈开外。这些士兵以为眼睛花了,赶紧揉了揉,不错!他们已经跑出很远了。 那祝融红衣与苏墨二人相隔丈许,已经离得很是远了,但他们一时间谁也没有动。 苏墨没有再动,只是举目看向祝融红衣,眼睛闪了闪,显然对于祝融红衣的身手很是称赞。苏墨与她对视一眼后,方才吞声说道:“我们之间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以为还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么?莫非,你此时留住我,是想炫耀你小胜了我一把,重新夺回了主巫之位,且将我打成了阶下之囚?哈哈,如今这些都已实现了,大概也如你之愿了吧?”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是我运气差了些,本来我以为我这次出来,只要跟将军说清楚了,让将军认清了眼前的事实,让他知道他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只要他明白过来,也就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晚了,我见不到将军,将军却又已经鲁莽行事了,只怕早已中了某人的离间之计了,某人是否开心了?” 祝融红衣咯咯咯一笑,说道:“某人某人的,你要想指斥我,直接说出来便了,何用到现在还要绕圈子?实话跟你说吧,这个主巫之位我还真的一点也不稀罕,只是为了行事方便,这才不能不得到它。且,为了计划不受到干扰,不得不让我做回恶人,将你囚禁起来。可我也知道,以黑衣你的心机,就算你身陷囹圄之中,只怕也绝然不会就此甘愿受我摆布,必然要临死反击一回。啊呀,想来今晚上要不是我及时赶回来,或者将军出营了,只怕要让你再次见到将军他,你还真不知道要胡说些什么了。不过还好,正如你说,的确是你运气差了些,让你没能见到将军,所以也只能是这样了。” 黑袍里,苏墨嘴角轻轻一起,说道:“如此说来,红衣你现在是可以放心让我回去睡觉了?” 祝融红衣嘿然一笑:“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件事情?” 苏墨身子一动,笑道:“什么事情?我可记不起来了!”说着,苏墨身子望着旁边一闪,就要从祝融红衣身边闪过去。然而,祝融红衣身子在同时间跟着一动,袍袖一挥,啪的刷出一道凌厉风声,望着苏墨面门刮来。呼啦一声,苏墨不及避让,头上裹着的黑色袍子顿时掀起,露出了本来面目。 火光下,苏墨清俊的脸上古井无波,从喉咙里突然发出嘿然一笑,森然如厉。同时间,手上一挥,刷刷,两声击打,袖袍如盾,裹挟着凌厉风声,望着祝融红衣袍袖击去。噗噗,两袖相击,各退数丈,但几乎只是半个呼吸之间,他们两道身影又即撞上。 寂静里,先是闻了一声‘嘶嘶’之声,然后就见火光下红光一闪,一条细细的物事从着祝融红衣的袍袖里飞出,直击苏墨面门。而苏墨在几乎同时之间,黑袖一甩,往前拍打,一黑色之物亦是从他袖中射出,电击而去。呼!两物到半途,一红一黑,相互缠绕,分外惊心。那红色细物分明是一只细长的小蛇,就在这遽然的遭遇之下,红蛇突然足弓而起,细小的嘴巴张开,露出森然的蛇齿,一口咬住了迎面飞来的黑色之物。 那黑色之物有如拳头大小,全身顶着黑壳,坚硬非常,被红蛇一口咬下,吱嘎作响,却是半天不动。两物在那半空之中缠斗着,却也不过一个弹指之间,下一刻,那黑色的虫子吱嘎声大作,身子不停摇摆,将着那条红色的细蛇给甩得左右乱舞。两物较量片刻后,黑色虫子虽然没能够及时甩脱红色的缠绕,但接下来,它那牙齿开合,森然雪白,磨砺出了更加渗人的声响。 那旁边,早有聚集了一圈的士兵,他们那里看到过这种场面,皆都是看得渗人,但却因为好奇而不肯离开,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注视着,浑然不觉灾难降临。就在黑色虫子磨砺它的那张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齿后,祝融红衣同时间向着左右提醒:“大家退后,小心尸毒!” 然而,她一句未了,从着黑色虫子的獠牙下,突然间甩出淅淅沥沥的水珠。虽然水珠不过数十点,猛然洒开,溅到他人身上,却片时让左右人发出一片惨叫之声。 “啊!我的眼睛!” “啊!我的鼻子!” …… 左右慌作一团,因为,有许多被这尸毒沾染到的士兵,不过片时功夫,不是肌肤被灼出了一个黑洞,就是被溅到关键位置,害得眼瞎鼻穿者不在少数。外围炸做一团,那半空中缠斗的一蛇一虫,却已经经历了生死撕咬。虽然那个黑色的尸虫在最后一刻甩出了口内的毒液,但却并没有灼烧到那条红色小蛇。 在黑色尸虫发出杀招后,那条红色灵蛇虽然是在电光石火间随即松开了口齿,但就在下一刻,它那松开的口齿,突然又咬出了它的整个脑袋。红色灵蛇细小的喉咙里跟着发出‘嘶嘶嚯嚯’之声,纤细的身子突然鼓动起来,像是欲要将眼前拳头大小的尸虫整个吞进肚子里去。 旁边苏墨看得清清楚楚,眼看着这一幕发生,脸上也是不由跟着一黑。然而,就在灵蛇将要整个吞灭尸虫的那一刻,突然从它肚子里再次发出先前那种尸虫特有的吱嘎吱嘎之声,随着这声作响,那灵蛇吞噬的速度突然停了下来,喉咙里发出紧急的‘嘶嘶’声,显然是遭遇到了对方的反击。到了此时,灵蛇倒是知趣,立即放弃继续吞噬,尾巴轻轻一甩,头一扭,居然将口中的尸虫笔直摔了出去。同时间,灵蛇的身子鞭打而出,又即向着苏墨面门直击而来。 苏墨,他身子一动,伸手接过那只尸虫。尸虫在他掌心,却是利齿缓缓磨砺着,显然气势没有了,像是大病了一场。他看到这里,鼻子跟着一哼,突然另一只手掌压上,直拍尸虫。那尸虫在他掌心顿时被击打得粉碎,成了白色黏稠之物。他喉咙里发出低吟之声,像是念着什么咒语,而随着咒语的吟唱,周围的气息霎时间变得极为可怖,像是孤身进入了坟岗一般。 “斥!” 苏墨一声低唱,突然单掌挥出,直击灵蛇。 这不过半吸之间,却是让祝融红衣脸色一变,大叫一声:“苏墨,你疯了,你居然使出尸爆!” 哄! 几乎同时间,一道白雾闪出,无数尸水四溅,跟着惨叫声连连,那离得近未能撤退的士兵,全都被尸爆气息所笼罩,但凡被尸水触及,身体上下无不是千疮百孔,惨叫都不及,一个个跟着倒毙在地。就连那祝融红衣,被这‘尸爆’的瞬间亦是吓了一跳,连闪了两闪,侥幸没有为尸水所杀。只不过,有一滴尸水却是灼到了她的衣袖上,立即烧出了一个洞点,骇然至极。想来这一滴尸水要是稍微受偏,只怕祝融红衣玉体有损,那可就不好看了。 在尸爆过后,她豁然抬起头来,立即侵身而进,还想要追击苏墨,奈何苏墨的影子早已经消失在黑夜,不见了踪迹。她脚下一梗,却发现那条被她放出的灵蛇横躺在了地上。灵蛇一动不动,身子上下,全都是坑点血污,想来受了刚才那一击,顿时毙命了。 只是,这只灵蛇乃是八年前她从蛮荒带来的,还是姐姐祝融绿衣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跟随了她这么些年,也早有了感情。此时祝融红衣突然见它死在脚下,如何不惊心,片时目呲欲裂,就要站起身来。只她刚刚起身,却发现灵蛇身子动了动,它居然…… 祝融红衣心下大喜,赶紧取出袖中铜鼎,将其放入其中,然后迅速站起身来,她此时也管不得左近骇然的士兵,赶紧向着夜色里投了两投,与夜色容为一处。苏墨他突然使出禁术‘尸爆’,也势必将会受到莫大的反噬,且他先前还有‘蛊母音攻’所带来的遗患,所以此时的苏墨定然是身体虚弱至极,定然跑不了多远。 只她投入黑夜里的身影在急速奔出了数里后,突然耳闻那张济营中厮杀之声大起,也立即停止追击了。苏墨虽然跑了,但她的离间之计却是毫无疑问奏效了,就算苏墨此时再返回来跟李傕说这说那那也是没有用了,一旦李傕向张济发动进攻,那么他们之间也休想轻言和好了。只可惜,苏墨这老小子跑得快,且是消失在这黑夜里,想来再继续追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祝融红衣轻叹一口气,豁然转过身来,看着偃师的方向,心道:“要不要去见他?” …… 偃师城内,陈诺刚刚睡下去,突然有朱灵派人来跟他说城外火光冲天,似乎有两支人马杀了起来。 陈诺当即起身,向来人仔细询问,这才知道是张济屯兵的方位着了火,看来是他那里遭到了攻击。陈诺心下大喜,旁边就有朱灵问他,可否趁这个机会大干一场,陈诺却是摇了摇头,让他密切监视。毕竟,在此未明的情况下要是冒然出兵,只怕得不偿失,更何况威胁他们最深的‘蛊母音攻’尚未解除,生命随时处在死亡的边缘,实在是不能轻举妄动。 朱灵等将刚刚下去,那厅外一道红影飘然而下,是祝融红衣来了。 祝融红衣笑着向陈诺恭喜,并向他解释城外攻击的双方是李傕和张济。陈诺听来,疑惑的看向她,却见她又是一笑,道:“这就是红衣我连日奔波的结果,让他两家自相猜疑,互相攻击,不知这个结果将军你可还满意?” 陈诺听来,眉头轻轻一挑,赞道:“姑娘你果然好手段,真乃女中诸葛也!” “女中诸葛?如此说来,那是一定还有一个男诸葛了,不知这男诸葛是谁?” “咳,我是夸你聪明,别无它意。” 陈诺尴尬一笑,诸葛大名垂宇宙,可惜现在他还小,不能拿来跟她比,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却见那祝融红衣眼睛一流转,看向陈诺,说道:“大人,如今这个局面了,你是否想着要趁火打劫呢?” 陈诺听来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然!他二人新生仇隙,我若此时就攻打他们,那么势必让他两家矛头突然调转过来,只怕又要对付我了,实在不智。还有……” 祝融红衣轻轻点头,很是赞同他的观点。只他‘还有’两字之后突然没了下文,其实她一下子也猜到了。祝融红衣一笑,说道:“还有若是冒然进攻,怕贼人会再次释放‘蛊母音攻’是吗?不过但请将军放心,如今施法之人都被我撵走了,想来他是不会再回李傕军中了,所以将军你一时倒是不必担心这些。” 陈诺点了点头,说道:“说到‘蛊母音攻’,我想红衣你是否应该跟我解释一下我心中的疑惑呢?” 第七七章:波澜已起 “慢走!” “不送!” 郭汜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那个背影走出了帐外,方才轻吐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蒲席上。他此时无不得意的伸出双手,将两只厚实的肉掌压在眼前的木案上,神情愉悦,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他下首那位副将,在看了郭汜一眼后,便即挪上前两步,恬不知耻的笑道:“将军!这张将军那边的人前脚刚走,后脚李将军的人就来了,可当真是勤快呀。这事说来,他们前后都来过两三回了,且每回都带来了不同的大礼,且对将军你恭敬之至,实在难得啊。想来目下张、李二位将军相争,他们之间谁也少不了将军你的支持,将军,你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举足轻重,他们行事都要看你的脸色了呢,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郭汜长吐了一口气,看向他,笑道:“是啊,本将军好久没有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了。哈哈,张济、李傕,他们也有求我的一天啊!” 就在三天前的晚上,郭汜睡梦之中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厮杀声所惊醒,接着是漆黑的内帐一片火光,郭汜以为是自家着火了,什么人杀了进来。他吓得差点滚下榻去,幸好有士卒及时进来,告诉他这火光发自张济那边,似乎张济的大营受到了攻击。“原来不是自家!”郭汜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战火虽然没有烧到他这边,但毕竟张济就在他大营数里之远处,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然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这事不能马虎。他也没有了睡意,赶紧穿好衣服,从榻上起来,连夜召集了将士,让他们随时准备着,同时派出探马,连夜望着张济大营查探虚实。 终于,在探马出去了半个时辰后,传回来消息,却是李傕突然亲率大军直扑张济大营。本来,李傕是欲夜袭的,只是被张济提前知道了消息,所以李傕一方也就没有达到夜袭的效果。而张济那方虽然提前知道了消息,只是也没来得及进行反伏击,突然就遽然遭遇了李傕的人马,两家也就稀里糊涂的打了起来。只这两家在都没有占到便宜的情况下,突然厮杀起来,倒是哪一方也没有吃大亏。这两家究竟是为何原因打起来的,他郭汜不知道,但他知道,在情况未明之下,他是不能轻易出手的。 就这样,李傕亲自率部攻击张济大营,而郭汜知道了消息后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站在自家大营内隔岸观火。当然,也正是因为张济和李傕两家都有了准备,谁也没有占到便宜,而他们又怕偃师城内陈诺会趁机袭击,加上旁边还有一个派系不明的郭汜在,怕他们会趁火打劫,双方只得暂时罢兵,各归了营帐。 李傕与张济闹翻,势同水火,他们二人一时虽然没有再次攻杀,但他们同时在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努力争取第三方势力郭汜的支持。他们当然相信,只要他们任何一方先行争取了郭汜的势力,那么胜利的天枰也就会立即向着那边倾倒。为此,在这歇战的两三日时间,他们双方先后拿出了重礼,向着郭汜许诺了许多的好处,就是希望将郭汜争取到他们那边,或者让他保持中立。 而郭汜,在这三人之中一向势力最是软弱,平时也吃够了他们两家的气,对他们两家虽然怀恨,却也不敢有表面上的不恭。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因为张济和李傕的闹翻,却将一个大好的机会丢给了他。他突然面对着两家前倨后恭的态度,他是立即感到心满意足。原来,张济和李傕这两个小子也有求他的一天!郭汜这么想着,不免拿大了起来,也就不把他二人放在眼里。虽然他们三天两头的派人来送礼说项,但越是这样,倒越是滋长了他内心的骄傲,不免想着趁此机会凌驾于其他两家的念头。 他有此想法,对于他两家的请求,自然是能拖延则拖延,以期谋取更大的好处。 然而—— 正是他得意非常时,帐外有士兵报说,说是偃师城主将陈诺派遣部将朱灵带来重礼求见于他。 “陈诺?” 郭汜眼睛一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旁边副将立即按剑上前,说道:“将军,陈诺乃我等大敌,他此时敢派人过来,显然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也不劳将军见他,末将这就去提他人头来见!” “慢着!” 郭汜立即将他喝止,说道:“古来两军相争不斩来使,更何况你没有听见他是来送礼的吗?他既然是笑脸前来,我何能轻易拒他于帐外……传我命令,带他进来吧!” 副将憋红着脸,嘴巴里两个‘可是’没有说出,但看郭汜一道森然的目光扫来,也立即将他震慑住了。虽然他不明白将军是何意,但也只能赶紧闭口,亲自替将军迎接朱灵进帐。 “末将朱灵奉我家将军陈诺之命前来送礼于郭将军,还望郭将军笑纳!” 朱灵被引进帐中,随他而来的有八名带刀士兵,将两大箱厚礼抬了上来。片时,又即让人打开箱子,呈于郭汜来看。那两箱珠宝一旦打开,帐内立即是珠光宝气,耀人眼睛。不说主将郭汜看得心满意足,就连旁边那副将亦是看得连连点头。当副将看到郭汜那副满意的表情时,他也终于是明白他家将军的意图了。所谓礼多人不怪,他们目下虽然与陈诺是大敌,但跟张济、李傕他们又何尝不是虚与委蛇?这世上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郭汜看在眼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故作惺惺作态,说道:“啊呀,你家将军太客气了,如何初次见面就送来这等大礼呢?本将军我可是受之有愧呀。再说了,无功不受禄,你家将军让朱将军你携此重礼来不知是何意呀?你若不说清楚,本将军我也不好意思伸手来拿不是?” 朱灵拱手道:“将军!咱们都是军伍出身,我也不懂什么礼节,客套的话末将也不会说。这样吧,既然将军来问,末将也就直说了。将军,我此次前来,便是奉了我家将军之命交好于将军,同时有几句话要带给将军。” 郭汜呵呵一笑:“哦,请直言。” 朱灵说道:“将军,是这样的,我家将军说道,将军你与他本无怨隙,本不该在此战场相见的,而之所以有今日局面,想来是天大的误会。将军说道,今日将军你兵临偃师城下,必是受了张济那厮的蛊惑,他也不能怪你。想来将军你眼看我家将军占领了偃师,是欲要塞住你等西归之路,所以这才突然发兵的。可将军你或许是误会了,想我家将军之所以占领偃师,不过是为了暂时以偃师为依据欲与张济一争长短罢了。将军你也知道,我家将军昔日曾与张济是有些误会的,这才闹到了此等地步,而绝非有欲与西凉诸将作对。所以,我家将军的意思是,你看是否在这件事上,大家各退一步呢?” 郭汜身子一动,哈哈一笑:“听你家将军的意思,他是打算让我别蹚这趟浑水了,让我及时撤兵吗?” 朱灵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休想!” 郭汜尚未开口,旁边他的副将倒是及时呵斥出声。 朱灵看了他一眼,又即看向郭汜,方才笑道:“当然!我家将军故知凭他一句话郭将军你也绝对不甘心就此撤兵的,所以他让我此次前来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倒也不出他的预料。只是,我家将军让我同时提醒将军一句,若是以后将军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妨来偃师找他,他会竭力帮助将军你的。至于其他,虽然买卖没有谈妥,但仁义总是在的,所以我家将军让我不管将军你最后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些礼金既然带来了,也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就权当是见面礼了,还望将军你务必笑纳!” 朱灵礼送出,话带到,倒是没有啰嗦,立即带了八名刀兵转身出了帐外,郭汜也让副将亲自送了他们出了辕门。 直到朱灵走后一刻钟,副将回来,他看了帐内珠宝一眼,让人抬了下去,同时向那郭汜说道:“这陈诺倒也奇怪的很,他派人送来这么一份厚礼,一事求不成却仍是将礼金留了下来,且一句废话也没说,当真是个爽快的人!” 郭汜说道:“这倒是!我以前道他占领了偃师会对我等不利,故而听信了张济的话立即发兵前来,只没想到他倒是很好说话,却也不是个蛮狠不讲理的人。说实在的,他若再多说几句,或许我还真的有点动心了呢,特别是他那句以后若有难处了可以去偃师找他帮忙,倒像是一条有义气的汉子。嘿嘿,只可惜他不是我西凉人,我跟他的利益永远也沾不到边,所以也只能是这样了。” 郭汜这么说,其实他并不知道陈诺也是西凉的人,不过他口里所谓的利益,倒真的是与他沾不上半点关系。毕竟,陈诺送礼给他,自然也不是就这么白送给他的,是要让郭汜他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那朱灵,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郭汜营中,且送完了大礼又大摇大摆的从着郭汜营中出来,在其营前又是大摇大摆的兜了一圈,然而再折道回去,自然是瞒不过张济等人的耳目。朱灵入郭汜大营的消息,也很快报到了张济耳中。 时,张济军中,将军张济坐于中间帅案,下首有张绣、胡车儿等将。 那张济此时脸色很是难看,就在三天前的晚上,他被李傕在他营中遽然杀了一遭,把他大营营帐毁去了一半,让他很是气恼。这件事情其实说来双方也很是不克制,李傕因为祝融红衣的安排,让他误以为苏墨通敌,又被胡车儿杀了一遭,乃以麻痹之计,连夜起兵,欲杀张济一个措手不及。而张济,祝融红衣自然不会让他吃哑巴亏,这样的话等李傕一锅端了张济就是一家独大了,同样不利于陈诺,故而在祝融红衣巧妙的安排下,又将胡车儿放了出去,让他通风报信。也正是因为胡车儿及时的出现,让张济有了心里准备,虽然没来得及做进一步安排,但也让他面对李傕的夜袭从容应对。 而也正是因为他与李傕家的闹翻,且又一时拿李傕没有办法,张济他才不得不转而求助于郭汜。然而,面对他的求助,郭汜居然是一面收礼,一面不给准信,这很是让张济气恼。他也正是气着郭汜的不识抬举,对他嗤之以鼻连连,此时突然又接到郭汜接待陈诺使者的消息,当即是砰然拍案,大叫道:“郭汜这厮不听我等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沟通贼人陈诺。哼,他是不想活了么?” 他这一拍案,下面张绣眉头一拧,当即说道:“叔父,我先前还道这郭汜迟迟不答应协助叔父你对付李傕那厮可能是碍于面子,面对叔父与李傕两家一时拿不定主意。可是现在看来,他这分明是贪图钱财,与帮不帮叔父已经是两回事情了。想来他在此情况下突然接受了陈诺的重礼,只怕这件事情已经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了。叔父,依绣儿来看,他郭汜迟迟不肯答应叔父,也不肯相帮李傕,只怕是有另外打算。他,他不会是已经与陈诺私下里沟通好了,想要趁我家与李傕闹翻之际联合起来对付叔父你吧?” “哼,想打我,他还嫩了些!” 张济眉头一皱,心下大恶。 旁边胡车儿立即说道:“这多半有可能啊,要是郭汜联合陈诺,突然在侧翼攻打我等,再有李傕那厮相助,那这件事情就糟了!” 张济被胡车儿一说,心下更是不安,旁边张绣则立即说道:“叔父,我看也不用再去求郭汜了,如其等他来暗算我们,倒不如我等先行动手,将他郭汜给灭了。而叔父一旦吞并了郭汜的人马,势力也必跟着见长,到时再掉过头来对付李傕,也就不用将他那点人马放在眼里了。至于陈诺,嘿嘿,那时就更不是叔父你的对手了。” “攻打郭汜?” 张济一张脸紧梆梆的,听到张绣的话,眼下的肉不由连颤着。他眼望向张绣,考虑着这其中的得失。 对于张济投过来的目光,张绣肯定而决绝的向他点了点头。 旁边胡车儿等将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毕竟,要他们攻打李傕,李傕那家伙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一时还真是没有办法啃动他。但郭汜手上兵马不多,势力最弱,若能先拿下了他,壮大了势力,再行对付李傕,那时就不是同日而语了。 看到众将等坚毅的目光,张济静想了许久,也终于是一敲拳头,咬牙道:“好,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 陈诺的使者进入郭汜大帐的消息,在报到张济耳中后,前后相差不过数刻钟,同样也报到了李傕耳中。 李傕大营内,将军李傕派人送给郭汜的大礼,郭汜照样收了,可仍是没有得到对方准确的答复,李傕是恨得牙痒痒的。看在众将眼中,众将也是为着将军打抱不平,同声讨伐。只有那坐在首席的祝融红衣,心里暗暗得意,是巴不得郭汜继续糊涂下去,以激怒了李傕,而一旦李傕恨起了郭汜,同时又恨起了张济,他三家不能同气连枝,那么也就不足为虑了。 那李傕先前一刻还在大骂郭汜不识抬举,下一刻却因为郭汜接见陈诺的使者,并收了陈诺送给他的重礼一事而恼怒不休。他李傕其他的可以忍郭汜,但在这件事上,他当然不能轻易对待,是关乎自家的生死。 李傕在席上立即询问了祝融红衣的意见。 祝融红衣笑道:“将军你如果问红衣我的话,我当然是建议将军你立即派人收拾郭汜那小子,好让他知道将军你的手段。可将军你别忘了,在这个时候,将军你的敌人是张济,而非是他!若将军你有动郭汜的念头,最好还是别想了,将军你要知道,你若此时进攻他,只怕张济从你后面杀来,那当如何?要知道,在这件事上,要想对郭汜有想法,那也只能等着张济动手,毕竟他的位置就在那里,有利于他,对于我等则一点利处也没有,动手只会便宜了他人。” 李傕微微一愣:“那按照主巫你的意思莫非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他吗?” 祝融红衣连连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将军你可别忘了,在这件事情上,只怕痛恨郭汜的不是将军你一个人,将军你又何必急着替他人出手呢?” 李傕听来,眼珠子一转,也立即想到她话的意思了。 “对对!还有一个张济呢,他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情!” 祝融红衣说道:“正是!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而以他的脾气,也必对郭汜将有所行动。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将军你只用黄雀在后就行了,等他去攻打郭汜,将军你再从后攻他,岂不是坐收渔人之利?” “妙哉妙哉!” 李傕听来,不无赞许的看着祝融红衣。 第七八章:暗流潜涌 朱灵一身轻松啊,将军陈诺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又在敌军阵前大摇大摆的溜达了一圈,方才望着偃师城回赶。 “朱将军,小的们不明白了,这些好东西干嘛将军自己不留着,却要便宜了郭汜那厮?且把东西送了出去,好像什么好处也并没有得到嘛,这岂不是吃亏了?” 听到身后士兵不懈的聒噪,那朱灵是摇了摇头,说道:“尔等懂什么,这叫策略,陈将军给郭汜送礼,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们不懂就不要问!”虽然朱灵口气很是严重,但他身后的将士却不吃他这一套,仍是笑着说道:“其实这还不能明白么?想来羊毛出在羊身上,将军给郭汜那厮送礼,自然以后还是得要回来的。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只要郭汜一败,这些好东西还不是物归原主么?” 这声一说,他身后的那些士兵皆都是纷纷点头,出谋划策了起来,争论着这些好东西的最终归属问题。其实说实话,当初陈诺交代他办这件事情时,也不免有他们同样的想法,毕竟这珠宝送出去,再要回来就难了。他当时不解,不过此时听部下们一通乱说,倒是眉头一松,回想前后事情,突然明白过来。大概也跟他们说的差不多,主将陈诺给郭汜礼物,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呵呵!好像这个形容很是不妥,陈诺给郭汜送礼,应该用‘策略’二字更为妥帖。嗯嗯! 朱灵这么一通乱想,也根本无心再去管部下们在他耳边聒噪的不停。 只是——这时—— “将军,你看,这里有人……” …… 是夜,空荡荡的大厅,就只一个身影。 陈诺,正埋首在案,查看着奏牍。 突然,他放下书简,望着黑漆漆的厅外,喃喃道:“红衣,你说今晚会有一场好戏,不知什么时候开演哪!” 这时,那厅外传来笃笃笃的脚步声,先是令兵在前,接着是一位将军跟在他身后。身影一闪,那将军走上前来,向着陈诺拜道:“将军!你交代的任务末将已然办成,特向将军复命!” 陈诺放下奏牍,抬头注视着眼前人,笑道:“呵呵,好好!如此辛苦啦,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你先下去休息吧!”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要下去。这时,陈诺突然叫道:“对了!文博,听说你回来时还顺手救了一个人回来,不知这人……” 朱灵回过身来,赶紧道:“哦,这件事情末将忘记说了。是这样,末将办完将军交代的任务,在回来的路上,突然遇到了一个黑衣人,好像受了些伤,倒卧在了路旁。末将心有不恻,便将他带回了城中,安排在了末将帐中休息。只是这件事情未能征得将军同意末将便自作了主张,还望将军恕罪。” 陈诺摇头道:“这个不怪你!我只问你,那人伤得很重吗?可知他来历?” 朱灵说道:“末将看到他时,只见他脸色惨白,一直昏迷未醒,所以末将到现在也未能知道他的来历。” 黑衣人?且还是在偃师与敌军大营之间出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再出乱子! 陈诺想了想,随即说道:“左右无事,你带我去看看吧。” “诺!” 朱灵应了一声,当即随同陈诺赶往前军大帐。 只半路上,吱嘎一声,门帘开处,有一脑袋从内探出,笑问道:“将军,你是要去城南大营吗?离儿左右无事,都快闷死了,你就带我去看看吧。”陈诺一眼看到苏离,摇头一笑,这小姑娘总是喜欢神出鬼没,一惊一乍,颇有点那个红衣女子祝融红衣的乃风,对她真是没办法。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照顾你韦哥哥啦?” 苏离嘴巴一别,说道:“都什么时候了,韦韦哥哥他早睡下了。将军,你就带我去嘛!”苏离说着,上前来就要拽陈诺的衣袖,有点若是不同意就要将他从马背上拽下来的意思了。陈诺赶紧投降,同意带她一道。想来不同意也不行啊,问问典韦就知道了。想当初,苏离突然改口典韦做韦哥,典韦是勉强应了下来。可之后,这小姑娘还嫌‘韦哥’叫的不活络,又在‘韦哥’之后自作主张再加一‘哥’,弄得典韦头皮发麻,死活不同意。但迫于苏离轮番轰炸,最后典韦也只能是投降了,勉为其难的接受了‘韦哥哥’这个新的昵称。想来典韦这条硬汉天不怕地不怕,他都败在了这个小姑娘手上,可见此小姑娘有多难缠。 一行人,快马,很快也就到了城南大营这边。 陈诺下马来,在朱灵、苏离等人的簇拥下,径直入了大营,到了朱灵的大帐。 帐中,榻上,静卧着一人。 “还没有醒来吗?” “没有。” 陈诺皱了皱眉,仔细的看了那个榻上人一眼。眼前人面皮清俊,干净磊落,倒是颇有些风采。若不是从他眼角边起了些岁月的褶皱,将他实际年龄上抬了抬,只怕第一眼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小子。他此刻脸上蜡白,有如死灰,且嘴唇上乳起一片垩皮,从中裂开了一道血渍,倒像是失血太多,以至于此,看来伤的不轻。陈诺看了一眼后,也即吩咐朱灵,让朱灵好好照顾病人。 “咦,苏离你如何不进来?” 陈诺这么一问,那帐门边立着的苏离皱了皱秀气的鼻子,说道:“是个病员,有什么好看的?你自己看吧,我在帐外等你。”苏离说着,掀了帐门就出去了。陈诺微微一愣,这小姑娘倒是挺有个性的。他轻轻一笑,也不理他,随即转过身来,向朱灵讨要那件黑衣人脱换的外衣。朱灵当即从旁边一个木案上取来一件衣服,交于陈诺看。陈诺接在手中,微微一惊,这件衣物的料子,倒是用了常见的苎麻制成的袍子,便是头颈处还连带着宽松博大有似于帽子一类的袍兜,有点像连衣帽,倒很是少见,不由微微一愣:“黑袍?” “咳咳!” 榻边传来一声急促的咳嗽,朱灵立即提醒陈诺黑衣人醒了来。陈诺听到,当即放下了黑袍,走到榻前,却见那人仍是半合着眼帘,欲醒未醒的样子。朱灵推了他两下,看他翻了下眼皮,嘴角动了动,便即向他询问名字。 “我……我叫黑土。” “黑土?” 陈诺一愣,不由想起了那个黑土的搭档白云,心里好笑,随即问他:“你就姓黑吗?” “不,我姓苏……” 这话刚说完,旁边朱灵道:“将军,他又昏过去了。”陈诺只好作罢,吩咐了朱灵一句,让他好好照顾,便即走出帐来。眼看着帐外苏离并没有离开,便即走上前去,笑道:“里面也有个姓苏的,倒是跟姑娘同姓,说不定会是你哥哥呢。苏离,你难道不想进去看看?” “胡说!” 苏离一口回绝,说道:“他,他怎么可能是我哥哥!” 陈诺故意惹她:“那可不一定哦,你不看怎么知道?”谁知这句玩笑,只让苏离脸上大急,甩胳膊道:“有什么好看的,他肯定不会是我哥哥!”陈诺看他急色成这样,倒是有点好奇了:“为什么?这样事情可没有那么绝对啊。” “因为……因为……” 苏离好想要说赢陈诺一次,只是她急色的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低下头去,突然说道:“哼!陈哥哥你居然欺负我,我回去要告诉韦哥哥……”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陈诺是赶紧讨饶,好不容易劝住了她,哄了她高兴。想来,这幸好是周边的士兵都支开了,要是让他们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哎,原本让她做亲卫是要好意留下她,可如今看来,当真是请了个姑奶奶回来了,还要时不时的哄她,就连开玩笑还得有个适度。 虽然,这只是个玩笑,但让陈诺想到她刚才那张急色的脸,还有她口里没有说下去的‘因为’,不得不让他心下悸动。‘因为’,‘因为’什么?‘因为’你不姓‘苏’,而是跟那个红衣女子是同姓,姓祝融么?所以,你才那么坚定的确定你跟那帐内姓‘苏’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陈诺眼睛看向她,一时没有再说话。 “啊呀,将军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不是傻了吧?” 也只有苏离敢跟陈诺开这个玩笑,陈诺收回眼神,厚实的手掌扶着她的脑袋,轻轻一敲,说道:“好了,夜了,回吧!” 不知何时,上次从战场上捡来的那支蛇镖又在了陈诺手里,陈诺握在掌心,却是在想:“虽然你上次是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将你留了下来,但我事后想来,这件事情虽然有许多理由可以为你解释清楚,让你跟这支蛇镖搭不上任何的关系。但我……却始终不能放心啊,毕竟,这里有太多的疑点了。所以我留下你,还将你加入亲卫营,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总想着把你放在我身边,在我的视线之下,想来你也闹不出任何的动静。” “本来,我原本以为你跟那祝融红衣是一伙儿的,所以对你一直提防着。只是现在祝融红衣她既然明确的表示支持我,也就是我的人了,既是我的人,你若表示是跟她有关系,我倒也可以接受。只是,到现在了,不但她没有表示,就连你也一直仍是装作不认识她,好像是要刻意隐瞒你跟她的关系。难道,你跟她真的就一点关系没有吗?不,我不相信!可,既然你们有关系,却又为何到了此时还要隐瞒呢?你们的目的何在,居心何在?哎,我很头痛!当然,我宁愿你就是这个整天笑呵呵爱促狭的小姑娘,就这么一直的笑下去,这么简单的活着,不要被卷入复杂的漩涡之中,那该有多好啊?但愿吧,但愿是我直觉错了……” 不再想了,上马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刚起,突然城外传来一阵厮杀声,火光冲天。 身后朱灵兜马上前,大叫道:“将军,好像是城外又杀了起来。” 朱灵不知道,陈诺却是笑开了眼,这就是祝融红衣所说的好戏么?既然好戏开场了,那就去看看吧。 “走,上城头!” “将军,离儿也要上去!” …… 城外,黑夜里。 “将军,张济那边有了动静!” 听到部下的报说,身处黑夜下的李傕嘿嘿一笑,看了看身后的甲士,说道:“既然张济那厮忙着去对付郭汜了,好叫我等‘黄雀在后’,当真是痛快!哈哈,儿郎们,都随我杀出去吧,把张济的老巢先给端了,让他没有了后路,再将他连郭汜一伙给灭了,我等今晚大功也就成了。” 嚯嚯! 黑夜下,李傕身后无数的甲士随着李傕的步子,望着张济的大营缓缓逼来。这伙人为了不让张济探马发现,于是刻意没有打亮火把,摸着黑过来的。然而,眼看着大军即将扑到张济营盘,却突然黑夜里火光大盛,光芒照耀下,藏头露尾的李傕一方甲士全都暴露了出来。而随着火把照出,喊杀声从着左右也即跟着大起。 “怎么回事!” 咯噔一声,李傕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就是随同他偷袭而来的甲士皆都是吓得脸色大变,惊乍连连。 那亮光之处,有一人坐在马背上,向着他这边打起哈哈:“李将军,别来无恙吧,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李傕心下大寒,不好,是张济!他赶紧爬上旁边一匹马马背,叫道:“张济,你不是去对付郭汜去了吗,如何会在这里?” 对面张济仰头一笑,叫道:“实在不好意思啊,看来要让你失望了。想你李傕什么人我张济还不清楚吗,要是我今晚去杀郭汜去了,那你还不得从我后面杀来,我不得前后受你两家夹击?那多划不来呀。所以呢,我只好让你失望了,在临出发前,我有突然改变了主意,先不去对付郭汜了,把你灭了再说。只是我这个主意改变得是不是有点让你接受不了啦?不过你也不能怪我张某人啊,为了活命不能不防着某人一些,所以还请李将军你恕罪则个。” “哇哇哇!” 李傕听到这里颇为头疼,心下大骇,差点就要吐血了,怎么会是这样啊!老天! 那张济一句话说完,又即喝令:“放箭,冲杀!” …… “哈哈哈,打起来好,打起来好哇!” 张济大营那边又起了火,且厮杀了好半天了,这次郭汜干脆是不管不问,赖在了榻上,也不起来。只要他两家战火没有往他这边引来,他就阿弥陀佛了。至于其他,嘿嘿,美人在怀,忧愁何有! “啊呀,将军你好坏,奴家都受不了啦,将军你轻些则个,要疼惜奴家啊!” “好,本将军今晚上就好好疼惜疼惜你。快,给本将军翻过来,对,就这样,本将军要跨战马,挺大刀,给你一个后.庭喋血。哇呀呀!儿郎们,随本将军厮杀呀!” …… “将军,不好了!战火好像是从张济那边引了过来!” 郭汜在榻上快马大战着,哪里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等到帐外士兵报说,他抬起头来,恍然看见漆黑的大帐内一片火光,像是烧了起来。不,那不是他的大帐着火了,而是远在他处的战火映亮了他的大帐。 “什……什么?战火引过来了?” 郭汜三魂吓了六魄,丢开榻上一团雪肉,衣服也不及穿,趿着鞋子望着帐外看去,却见那远处火光冲天,杀喊声起,分明就在目下了。郭汜身子一抖,还未开口,又有士卒飞奔而来,向他紧急报说:“将军,不好了,张济领了大军突然向我大营扑来,请将军早做打算!” “什么!张济刚才还不是在跟李傕斗着么?怎么又杀到本将军帐下,难道……难道李傕他……” 郭汜心下大动,手心冒着汗珠,团团乱走。 “将军,贼人猛然扑来,我军抵挡不及,马上就要攻到中军来了!” “将军,现在当如何,早做决断吧!” 乱了乱了,无数人马往来报告,便是那营中副将也被杀得鲜血淋漓眼看不能活了。只那副将带着些人马前来,眼看着郭汜没有了主意,赶紧提醒他上次陈诺来时曾说过若他有难可去找他。郭汜慌忙中没有头绪,此时听来,也立即大悟,赶紧说道:“对对!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你快召集其他兵马,协助本将军突围去偃师吧。” 可惜那副将已是最后一口气,也不能活了。郭汜看来,也颇无奈,只得亲自召集他人,带队就要冲出一条血路。只这时从他身后帐内冲出来一个衣裳凌乱的女子,一把挽住了郭汜的胳膊,叫道:“将军,带上我吧……” 郭汜大恶,连忙将她甩开,说道:“本将军要上马杀敌,要你这娘们何用!”也不管她了,带着其他将士,裹挟着些财物,望着后营而去。 第七九章:我要你死 “城外的情况如何了?” 偃师城内,陈诺坐在帅案前,两眼扫视着下方诸将。 “回将军!城外张济、郭汜、李傕三家人马早已打成了一锅粥了,从现在来看,张济一家先伏击了李傕,重创了他的兵马,然后又突然兵向郭汜,直接端了郭汜的本营。不过,李傕回去后又立即收拾了人马与张济在城外再次大战,目前胜负难料。至于郭汜所部,也是乱得一塌糊涂,主将不知所踪……” 听到部下的报说,陈诺沉吟起来。想不到这张济还真够狂的,居然在重创了李傕后又即兵扫郭汜,他凭的是什么?其实,要说起来,昨晚张济对李傕的一场伏击战,虽然取胜了,但李傕人马实在过于雄壮,张济一战也未能动摇他的根本,而他也知道,若他继续追逼李傕只怕讨不到任何的好处,是以张济在击败李傕后,不得不立即弃了他而去。而在这个时候,他却又选择了攻击郭汜本部,实在了不得。要知道,他这一招也的确够毒辣的,想来任谁也不会想到,先前一刻张济还在与李傕拼命,下一刻突然又将兵马调头直击一直隔岸观火的郭汜所部。他这一招,可说太过出人意表,焉能不让郭汜吃亏?大概也只有张济这种不怕死的才能做得出来。 想来,若他此一战一击不成,没能一举拿下郭汜本营,那么,这后果可想而知了。前有郭汜,后面还有个李傕,这个前后受击的局面只怕有的他受。而或许,张济正是因为猜出郭汜这个‘观火者’绝对不会想到他会此时出手,这才打了郭汜一个措手不及吧。然而,有大风险,自然会有大收获,他击溃了郭汜所部,不但士气跟着大涨,便是势力也必跟着大增,俘虏对方人马以自壮。而一旦他的势力得到充实后,也就攒够了本钱与李傕一战。他敢拼,这大概就是他的所凭。 陈诺嘿然一笑,看了众将一眼,见他们面色凝重,便即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可是在想,在他三家人马缠斗之时,我却为什么一直要紧闭偃师城门不让你们出战,是不是怕死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怕死,我怕你们此时杀出去只是送死!我之所以不战,却是在等待时机,时机一到,自然也就有你们出手的时候。现在,你们只需磨砺好刀子,等!” “等?” 众将自然不明白这‘等’字何意,难道是还有援兵要来,或者是等待他城外三家杀断气了,再出城收拾他们?但陈诺不说,让他们等,他们也只能是等了。 “嗯,等!” 陈诺不再多说一句,一句足矣。虽然,城外三家杀得热闹,他此时出兵也的确是可以捡到便宜。但,也只是‘便宜’而已,因为他很清楚,他的势力还不足,不足以捡到更大的便宜。他偃师城内生力兵不过两千多,其余多数还在受着‘蛊母音攻’的威胁,就这点兵力出战当然不妥。而他此时如果冒然而动,不但不会达到效果,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只怕在城外三家交缠不休时,突然被他横插一脚,那么他们或许会在下一刻清醒过来,然后为了西凉的利益,暂时联起手来对付他。到那时,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是这个道理。 要想吃豆腐,先得等他凉了一会,半热本冷之际一口吞下去,那样才爽口。 所以,此时也只能是等。 “将军,朱灵将军求见!” 听到朱灵二字,陈诺心下一动,他不是在守城么,怎么这个时候突然从城南赶了回来,难道……难道是昨天送出的礼今儿见效了? 他立即吩咐道:“快传!” 传令兵应了声诺,立即躬身退下,不过片时朱灵跨步上前,在众将注视下,缓缓向着陈诺走来,称了声将军,说道:“恭喜将军!将军,这郭汜一路数百残兵来到我偃师城下,末将按照将军事先命令,已开城迎他们入城了,特来向将军复命!并请示下一步的安排。” “呵呵……果然奏效了,郭汜这小子临难之际还当真是想到了我,倒是不笨!” 陈诺心下满意,立即带同朱灵诸将,一起来到城南大营处,接受郭汜的‘投诚’。那郭汜一见到陈诺,那可是如见到了再生父母,只将昨晚如何遭到张济这厮人马的无礼攻击向陈诺说了一通,恳请陈诺帮他报仇云云。末了,他为了表示诚意,特意将陈诺昨儿送给他的礼金不但拿了出来,且还搭上了双倍之数,全都送还给了陈诺。 陈诺推辞两句,也就‘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让人抬入帐中。他一面请郭汜等人入帐商议,一面说道:“说来,将军你受到盟军无礼的攻击,我陈诺对于将军你的遭遇是深表同情。同时,对于张济这厮无耻的行径也是深表谴责!只是,说到复仇一事,其实我能做的很少,关键是要看将军你了。若说到此时还有谁能够帮到将军你的,大概也只有将军你自己了。” “我?” 郭汜听陈诺如此一说,心头咯噔一跳,生怕陈诺不帮他忙,又赶紧说了一堆的好话。那陈诺斜眼看他,只见此人脸上圆乎乎的,相貌甚是粗鲁,且一张牛腩肚子挺得老高,大概他脑细胞都长到肚子里去了,除了凶狠,却是一无是处。此时想来,实在不明白,当初他与张济、李傕等在陈留、颍川一带‘斗法’,居然没有被其他两家吞得骨头渣子不剩,且还得了这些兵马,实在是太过侥幸。 当然,陈诺在事先准备要利用郭汜的‘贪’来离间他们三人时,却实在没有想到会收到如今这个效果。不但卖了他他不知,且他最后还傻乎乎的真的在有了难处后立马想到了他。看来,他既然自投罗网,若不好好利用利用他实在对不住他了。 陈诺嘿然一笑,说道:“将军你听我说,你在城外一战是小败了一场不错,且还连带着本营也被张济那厮给端了,的确是吃了不少的亏。可将军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场小败,并没有伤及到根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趁张济与李傕两家大战之时,立即竖起大旗,向四方召集那些尚未投降张济的那帮残卒,而只要将他们收拢来,只怕也不在少数。到时你有了人马,自然也就可以报仇了。而我的作用,最多不过是借给了将军你一个暂时的庇护之处,好让将军你有个地方整顿人马,重新再战,将军你说呢?” 郭汜听陈诺一说,也似豁然大悟,对啊,他败出来时身边只跟了数百的人,但他带来的有三四千之数,不可能一口气被张济吞了,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残兵败将也必跟着云集啊。郭汜眼睛一亮,赶紧道:“如此,将军你可就是我郭某人的再生父母了!” “不客气!” 接下来,郭汜就是凭借着偃师城,派兵四出收拢人马,将他们带回偃师。还别说,这样一来,不过两天时间却也已经召集了千余的人马了,加上原有的也有两千之数。那郭汜看到这些人马,信心也是徒壮,对于陈诺的感觉之心那是更甚。 …… “哼!欺人太甚!” 就在郭汜败退偃师投靠陈诺之际,那张济也已经跟李傕打过了数仗了。可惜,李傕自被张济伏击一场后,根本虽然未动,却奈何士气惨淡,以至于败多胜少,目下也只能是暂时龟缩大营,不敢直面张济。 李傕进帐来,脱了头盔,丢掷在地,旁边诸将看他满脸鲜血,两眼怒起,火起太甚,也是不敢做声,纷纷退让。那李傕走到帅案前,突然别过眼来,看向旁边,却是红衣主巫祝融红衣仍是坐在旁边,看他来并未一动,心里不由怒起。 前次她替李傕画策,说是‘黄雀在后’不想反而中了对方的伏击之计,以至损兵折将,灰头土脸败回了本营。他当时回来,虽然一肚子气,却也知道不好发在她的身上,毕竟‘策略’之事不能说准就准的,战场随时都是在变化着,失策也是常理。更何况,自苏离突然出逃后,他祝融红衣就是本营中独一无二的‘主巫’了,为了尊重于她,他是不好发火的,是以压抑到今都未曾说祝融红衣一句。 但,今日,在一战败后,贼人都到他辕门前骂战了,他却始终不敢出战,不得不龟缩起来,实在窝囊受气,本是一肚子火了。他此时突然看到旁边红衣主巫悠闲的坐在哪里,仿佛没人事儿一般,他那心中的火也被她点了起来,不由眉头一起,回到席上,看向祝融红衣,冷声道:“主巫大人,不知你对于目前的局势有什么想法?” “哦?” 祝融红衣听他来问,乃转过头来,反问他:“将军是在问我吗?” “当然是在问你!” 李傕脸上青筋大动,僵着脖子吼了出来。 嗡! 帐内静极,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李傕身上转向祝融红衣。大概,在他们看来,将军一向对于‘主巫’大人都很是宽容的,大概很少有此时这样用如此生硬的口气说话,他们也不免有些吃惊。 静极之后—— 那祝融红衣突然轻轻一笑,说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将军你此时怒我,看不得我,大概是因为你前次一战红衣我算有遗策,还在怪我吧?将军你若是看不惯我呢,红衣我走就是了,何用将军你如此动怒?” 祝融红衣说着,笑盈盈的站了起来,倒是把李傕闹了个尴尬脸,想要出言留下她,却是不好开口了。毕竟,他帐下就她这么一个主巫了,以后用得着她的地方还多,怎好轻易得罪她?但若是马上赔罪,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咳咳……” 李傕假意咳嗽了两声,想要开口说话,那帐外突然奔进来一个传令兵,向他呈上一封密函,说道:“将军,这是主巫大人派人送过来的密函,说是兹事体大,一定要让将军你亲自拆看。” 李傕一愣,看了祝融红衣一眼,想她就是‘主巫’,本人在这里也没有走开,怎么又有一个‘主巫’让人送什么密函呢?只那传令兵后面又加了一句:“对了,是苏主巫。”李傕听来,这才明白,准备伸手去接,随即拍案道:“混蛋!苏墨这个贼子私自叛逃出营,他还有脸送什么密函回来?不看!” 李傕一句不看,倒是让祝融红衣将密函拿在了手里,拆开就看了。 苏墨,苏墨给李傕的信,还是密函,祝融红衣怎能放心不看?自上次苏墨半夜出逃后,祝融红衣便留在李傕营中,为的是防止他跑回来,并且一面派人四出找他,只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这之后,她只当他跑远了,从此隐匿了,或者是因为‘尸爆’和‘蛊母音攻’的两大反噬让他积重不返,死在荒野了。可现在突然又有了苏墨的消息,祝融红衣焉能不紧张? “你……” 传令兵手中密函突然被夺,脸色不由一变,他也没有想到旁人会夺他人呈给将军的信,还怕将军会怪罪,赶紧转过身来,还要看是谁这么大胆。但他的举动立马被李傕给制止住了,一挥手让他先下去了,这件事情他也没有多想,反正苏墨是叛徒,对于叛徒的事情他还真不关心,祝融红衣既然想看,那就让她看好了。 只是,祝融红衣展开信来,只随便扫了一眼,立即是脸色大变,突然丢下信函,将身望着帐外飘了去,转眼不见。那李傕微微一愣,赶紧叫道:“红衣,你这是……” 叫她已不及,拿起士兵捡起来的那封所谓的密函,李傕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寥寥几笔,写道: 罪人苏墨百拜将军足下: 将军!墨自知不能见容于红衣,亦不能见容于将军,唯有以死明志,以报万一。墨,此去偃师,只求一战而殁陈诺诸贼,势必搅得他天翻地覆。将军且宽心,容墨佳音。勿念! 墨字。 “苏墨这是要干什么?” 李傕拿着手中密函,反复的念了几遍,实在不明白苏墨此中何意,何谓一战而殁陈诺诸贼?难道他是孤身深入偃师,准备以一人之力独抗陈诺?这,这实在太过疯狂了吧?不过……他可是主巫大人,身怀‘蛊母音攻’等奇术,难道他…… 李傕一面咋舌,不敢相信,一面却又极为期盼着,满身激动。若苏墨一战而殁陈诺等人,得了偃师,那他也势必跟着翻身,很是期待啊! …… 偃师城内,县寺大厅之上。 “苏……苏黑土感谢将军等救命之恩,今日特来拜谢!” 一身黑袍,假名苏黑土的苏墨,他全身上下除了脑袋露在外,其余皆都罩在黑暗之中,与整个大厅昏暗的气息几乎融为一体。 苏墨,他为了摆脱祝融红衣的纠缠,不得不在身负‘蛊母音攻’的反噬之下,又启动了另外一个黑暗巫术‘尸爆’,虽然他当晚逃了出去,却是身负重伤,几乎奄奄一息了。要知道,‘尸爆’乃禁术,施展出来受到反噬的程度绝不亚于‘蛊母音攻’,他受到两道反噬不死已经很是难得了,且还能逃脱祝融红衣当晚的追击,也实在是侥幸。 这之后,他昏迷于山中,偶尔醒来时,他发现了朱灵一行,于是,在拖着病体之下,故意在路上被朱灵巧遇,带回了偃师城内。而他,也的确是得了朱灵等人的照顾,方才在两日内好了过来。当然,他之所以决意进城来,也已经有了准确的目的。他抱了一死的决心,也决意要跟祝融红衣一争到底,绝不承认他会输给她。而他,将目标直接选择在陈诺身上,为的就是一击见效,这样,只要祝融红衣所投靠的新势力倒台了,那么也足以判断是他赢了,他这最后一口气也就算是出了。为了此战成功,虽冒着同赴黄泉亦无怨也!这是信念,没有比信念让他此时更加的坚定他所做出的这个决定。 而他,当然也知道,此刻祝融红衣为了防范他回去跟李傕碰面,暂时势必会呆在李傕军中,那样,他入偃师城来假扮‘苏黑土’,也就不会有人认出他来,更不会怀疑到他。起码,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他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算知道了,那也迟了。 迟了! 他已拼了一死的信念,也要陈诺死,与祝融红衣斗到底! 而他,之所以有如此信心,则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蛊母音攻’,一个让陈诺等人谈之色变的词汇,相信,在他内力的催动下,也必起到最后的效果,以求一击而击杀陈诺,击杀厅上所有的人。甚至,任何敢于抗拒他的人! 抗我者,死! 嗡嗡嗡!他在说话时,开始催动起内里的气息,因为,那里有一只虫,它就是真正的‘蛊母’。只要催醒它,那么,一切靠近他的人,都得死! “嘿!” 苏墨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寒光森然绽放,这让与他对视的陈诺,不由的猝然而栗。 第八十章:生有何欢 “郭将军,你当真以为他陈诺就是好人吗?诚然,他是让你在偃师城招兵买马,收拢残卒,表面上确实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可你也别忘了,眼前这个局势到底是谁给你造成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想来若非你贪图他的那点钱财,又何止于让张济将军他们嫉恨于你,从而不顾一切的想要铲除你。郭将军,你若不听我的,你就算收拢了残卒,只怕到时候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可就当真是冤枉了!” 苏墨的话言犹在耳,大帐中,郭汜翻来覆去的坐不踏实。 “还有,如果将军你已下定了决心,那么我们就联手行动!我先去陈诺那里拖住他,将军你则可趁此机会立即行事。若将军能够一举歼灭了城南的驻军,则大事定矣!至于此后的事情,我会帮助将军你在李傕将军面前说话,这样,有你我两家联合,还怕一个张济不成?” “笃笃笃……” 帐外走进来一名士兵,低声向着郭汜禀告:“将军,苏墨已经去陈诺那边里了。” “啪! 郭汜眼睛连转着,皱着眉头一时没有说话。苏墨的这些话都是昨晚上他秘密进入他大帐告诉他的,应该是任何人也不知道,他说完就走了。只是,为了此事害了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一直考虑着这其中的利弊。要说起来,他从城外败后能得陈诺‘收容’心里很是存了感激,只是昨晚被苏墨这么一说,他的原有的那些观念也一下子被他颠覆过来,以至于不得不将陈诺重新审视。而这一番审视,突然发现苏墨的话十分有理,也就对于当初陈诺送他大礼的意图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本来,他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一夜思考下来也当真的相信了苏墨的话,似乎一下子被他给点醒了,同时身上冒了一丝丝冷汗。只是,虽然陈诺想利用他被他给‘看透’了,但他此时毕竟是在陈诺的偃师城内,人家是主人,要是冒然行事,只怕也讨不了便宜,到时反客为主不成反被主人一巴掌给拍翻在地,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有鉴于此,他郭汜一天下来,都是魂不守舍,一时狠不下决心。 “啪”“啪”“啪”“啪”…… 他握着拳头在木案上轻轻击打着,咬着牙,似乎难以下定决心。想了想,随即说道:“让张、李各位将军过来!” …… “啪”“啪”“啪”“啪”…… 朱灵帐中,将军朱灵手敲着木案,同样的心事重重。 昨晚苏墨突然去见郭汜,他们肯定都以为做得密不通风,不会让人知道,然而,这个消息连夜就报给了朱灵知道,朱灵也即请示了主将陈诺。陈诺给他的命令是,以静制动。所以他,现在还在等,等着对方如何行动。 “朱将军,苏墨已去县寺见陈将军,郭将军那边似乎也有了动静!” 听到士兵报上来的消息,“啪!”朱灵一只手指重重的点在木案上,同时站了起来:“好!准备行动!” …… 而与此同时,偃师县寺,大厅内,苏墨暗暗催动腹内‘蛊母’,准备以最后一击。 虽然,早在这之前陈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让陈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神秘的黑袍人,居然就是上次在城外释放‘蛊母音攻’的苏墨!所以,他现在的这些准备,只怕都没有效果了,最终还是失算。 若让苏墨催醒了他体内的‘蛊母’,则很可能转瞬之间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只怕就连陈诺也未必能够逃得过。 “死、死、死……” 苏墨抬起头来,与陈诺突然对视着,口里轻轻念着这个‘死’字,而几乎就在同时之间,陈诺只觉得心口一疼,一口腥甜的血液往着喉咙里涌去。“这是怎么回事?”陈诺脸色赫然大变,而他身边立着的那位小姑娘苏墨,就在同一时间,嘴巴猛的一动,啪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苏离抬起头来瞬即看向苏墨,瞪视着他,又即与陈诺眼神对接,想要告诉他,是‘蛊母音攻’,赶紧逃!然而,什么也到来不及了,一旦‘蛊母音攻’催动,百米之内瞬息之间皆为死鬼,哪里去逃? “嘿嘿嘿!” 苏墨再无顾及,只要他反手再次催动,内里气息一旦鼓噪起来,那么他们也将必死无疑。 而大厅之上,还站有十数名武将,他们皆都是在同一时间内感到了这种莫名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人窒息,让人颤栗,让人五脏内气血翻滚,有如翻江倒海,极其难受。 眼看着,只一个覆手之间,厅上人将要毁灭于一瞬,然而,厅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啸,一人厉声喝道:“苏墨!你要天下人给你陪葬,难道就连你妹妹也不放过吗?” “我妹妹!” 苏墨胸口顿时一窒,脑袋一嗡,手上一顿,连忙止住接下来的动作。然而,他一旦催动‘蛊母音攻’,突然又半途而废,实在跟自残无益,顿时喉咙腥甜,喷出一口热血来。呼!同时间,陈诺等人涌上来的血,顿时止住,气色也瞬间恢复正常。但也只刚刚一瞬,已然让众人感到了死亡之气息,有如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皆是惊骇不已。 妹妹!那个失踪了许多年的妹妹,居然还有人提起!苏墨疯狂的转过身来,眨眼间只见一道红色残影一闪,掌风迭起,直朝他胸口砸来、当此之时,他苏墨甚至都忘记了抵抗,直接吃下了这一掌。掌风所击,胸口大痛,整个人跟着朝后飞出半丈,跌倒在地,狼狈至极。但他,只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人,立即是强忍着胸口的跌宕,从着地上爬了起来,扬声道:“我妹妹?我妹妹在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个妹妹?” 而此时厅上,那一道红影落下,立即是扭头看向陈诺,向陈诺示以一笑。是她,祝融红衣!她的身份到目前为止还是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她这么一突然的出现,那厅上诸人都是沸腾了起来,还想着要冲上前去护主陈诺。陈诺脸上一变,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来,方才问道:“红衣,你怎么这么莽撞,出手就伤人?” 祝融红衣没有辩白,倒是旁边苏离说道:“将军,若非这位姐姐及时出手,只怕我们今天厅上诸人就要死在这厮的‘蛊母音攻’之下了!” 陈诺全身一震,怪不得刚才气血翻涌,原来是差点被人暗算了。他看向祝融红衣,只见那祝融红衣向他点头道:“不错,你眼前站着的这位就是苏墨,李傕军中的黑衣主巫。” “苏墨?苏黑土?嘿嘿,原来是黑土墨!” 陈诺喃喃说着,看了苏墨一眼,想到一事,说道:“记得红衣你说过,这‘蛊母’虽然被你灭了其一,可还有其一,所以你上次当了我的面杀死那一只时不但没有效果,反而害得我猛吐了一口血。只是不知道,这另外一只……” 祝融红衣咯咯一笑,说道:“一般来说‘蛊母’只有其一,但有时为了增加音攻效果,也会用另外一种法门,将一只‘蛊母’分出两只。这,当然也是为了迷惑他人,让人不知底细。所以我当时从他手里拿走了一只‘蛊母’,并没有怀疑其他。只可惜,等到我反应过来,想要去抓他要另一只,他却被我一击后逃得不知踪影。不过,今日看来,他确实胆大妄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倒是可以亲口问他另外一只所在了。” 苏墨说着,这才将眼睛扫向苏墨。 苏墨急着‘妹妹’,一时没有得到她回应也是十分的着恼,但为了从她口里得到妹妹的消息,也只好是忍气吞声,没有继续鲁莽行事。他鼻子一哼,嘿然笑道:“不错!这‘蛊母’的确是有两只,但你万万不会想到,这另外一只,却是在我的肚子里。哈哈哈!” “肚子里?” 陈诺听来当真不可思议,这种恶心的虫子放在肚子里,莫非是疯了么? 祝融红衣听来不然,却是脸色一暗,咬牙道:“只怕在我出现之前,‘蛊母’也不过其一吧?但你在我出现之后,也便猜到我此来目的不善,所以立即将‘蛊母’一分为二,一份交给我,一份自己却藏了起来。果然,还是你聪明,懂得自留退路!而我若记得没错,在你距离上次施展‘蛊母音攻’时尚且没有多少天,而若想再次强行催动‘蛊母’,则必放于体内,方才有效。如此一来,不但随时可用,且还增加两倍效果,将音攻直接杀伤范围从三十多丈提到六七十丈。不过,这样一来的话,虽然能够奏效,只怕你受到的反噬不但加重,且寿命猛然减至三年。也就是说,你一旦强行催动‘蛊母音攻’,那么你剩下的日子也只有三年好活了。呵呵,你为了要赢过我,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你以为值得吗?” “哈哈哈哈!” 苏墨一阵狂笑,说道:“还记得数年之前,你我二人为了争夺独一无二的‘主巫’之位是如何较量的吗?那时我尚且不惜生死,为了赢你不惜动用了数个禁术,又让你在李傕军中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这才将你逼走,这么些年过去了,我都记得,你能不记得吗?哈哈,既然在数年之前我都胜过了你,让你心灰意冷,难道数年之后我还能输给你吗?为了胜过你,就算是死,那也是绝对值得!再者,我苏墨自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又失去了可爱的妹妹,在这个世上便再也了无牵挂了,也唯有以斗狠争胜为乐趣,若然连这最后一点的乐趣也被你给剥夺了,你让我生有何欢?” 祝融红衣听来,脸上一白,咬牙道:“是啊,数年前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你不提我还真是忘了。不过,你忘不了这些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是无所谓了。反正,早在数年之前我就已经收回了利息,却也没有吃亏。” “利息?” 苏墨双眼遽然一颤,嘴唇上不由一抖:“什么利息?” “哈哈哈哈……” 祝融红衣将身一转,笑道:“我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那妹妹……” “我妹妹!” 苏墨身子俱颤,赶紧道:“你把我妹妹怎么了?不!我妹妹已经在数年之前失踪了,你又怎么知道我那个妹妹的?不,你今天一定要说清楚,我那妹妹在那里,她怎么了?” 苏墨整个人激动起来,拼命抓着祝融红衣的衣服,两眼赤红的看着她,已经语无伦次了起来。 祝融红衣倒是嘿然的笑着,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不用这么激动,你妹妹是数年前失踪的是吗?那你可不可以告诉你,数年之前你在李傕军中时,你那妹妹又在哪里?” “我那妹妹……” 苏墨痴狂的松开祝融红衣的衣服,转过身来,左右乱转起来,喃喃道:“我那妹妹……在数年之前!数年之前……对,我想起来了。数年之前,我虽在李傕军中任职,但我并没有带她在身边,也不能带上她,只好,只好在附近找了户人家,将她,将她寄养在了那里。可是,后来我随李傕一起讨伐羌胡乱寇,去了数千里之外的沙漠,便暂时与我那妹妹分开了。这一别就是几乎半年时间,可就在半年后我回来,却发现我妹妹她不见了。不见了……对,是不见了!红衣,红衣,你知道我妹妹她那里去了吗?你,你一定是知道的,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你快告诉我,我妹妹她到底去了那里,她去了哪里?” 陈诺作为一个外人,听他们说起当年之事,却是一时不能完全了然。但听祝融红衣信心满满的提出她的妹妹,也不由向祝融红衣投去一眼,他的那个妹妹八成跟她有关系。 果然,只听那祝融红衣咯咯咯一笑,说道:“哦,原来你也没有忘记啊,你也知道你也有一个妹妹尚且留在外面,可你有想到你将她留在外面是否会有威胁呢?那里可是羌胡还有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想来土匪们还有羌胡那些厮杀汉子,他们只要在那里随便一次扫荡,你以为你那妹妹还有命可活吗?” 苏墨听来,微微一愣:“是!我知道危险,可我一时也不能放她在身边啊!不过,你刚才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那妹妹是被羌胡或者土匪给劫持走了?不,这不可能!” 祝融红衣却是笑道:“这当然完全有可能!但幸运的是,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我已经替你解除了威胁,所以你也不用着急,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苏墨整个人激动起来,两只手抓着她的手臂,仿佛欲要将她那两只纤细的手臂给捏碎:“不对!我那妹妹是被你捉了对不对?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祝融红衣将他两只手拿开,目视着他一对赤红的眼睛,嘿然笑道:“其实呢,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妹妹突然不见了之后,不但意志没有消沉,且因为从此没有了牵挂,反而争胜之心大增,当年我就不会接走你那位妹妹了。哎,现在看来当年我真的很是失误啊。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让我吃亏,毕竟让我看到你这个做哥哥对于妹妹的突然失踪却是如此的痛苦,如此的难受,以至发出‘生有何欢’的感叹,想来,我这么做到底还是有点好处的。起码,我在精神上是打败了你……” 苏墨身子一动,连连问道:“你承认了,你是接走了我妹妹对不对?我妹妹,她又在哪里,你还我妹妹来!你还我妹妹来!” 苏墨此刻有如疯癫的状态,两眼赤红,扫视着厅上诸人。此时的厅上,除了祝融红衣,就只一个陈诺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苏离,根本看不到第二个女人。他找了半天,一个女人也找不到,怎么会有他的妹妹?突然,他两眼一起,一把抓住祝融红衣,大叫道:“妹妹妹妹!你是我妹妹!你是妹妹!妹妹,哥哥知道错了,当年是我不该留下妹妹一人独自在村中,哥哥我错了。妹妹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找得你好苦啊,妹妹,我找得你好苦啊,你跟我回去好吗?妹妹!” “……” 陈诺看了看苏离,难道他是疯魔了,怎么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起来,还乱认起人来了?便是陈诺身边的苏离看来亦是不由摇了摇头,抓住陈诺的胳膊,不忍心的说道:“陈哥哥,那人好可伶啊,他与他妹妹都失踪了这么多年了,他一定很痛苦吧?” 陈诺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祝融红衣倒是乖巧,也不去理会苏墨胡搅蛮缠,只是回过头来,无奈的跟陈诺一笑:“让陈将军你见笑了,这一下子倒是突然多出了一位便宜哥哥来了。” 第八一章:红衣请战 “不!” 苏墨突然放开祝融红衣,叫道:“你不是我妹妹!妹妹,妹妹,你在哪里?”苏墨此时如疯了似的,转过头来,左右乱找。突然,他看到帅案前坐着的陈诺,和身扑了过去,抱着陈诺又是一通乱叫:“妹妹,你是我妹妹!” “……” 陈诺两眼翻白,看到旁边祝融红衣伸手掩口嘲谑的笑,他是颇为无奈的一把推开苏墨,说道:“老兄,我是男的!” “男的?男的?” 苏墨嘴巴咕哝两句,仍似没有明白过来,抓着陈诺的袖子不放。可怜陈诺扯了两下没有将袖子扯回,瞥眼看到旁边呆愣的苏离,赶紧叫道:“苏离,亲卫的职责何在你不知道吗,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他赶快拉开?” “哦!” 苏离听到陈诺吩咐,赶紧是嘴上叫着‘这位大叔’,手上一面拼命去拉苏墨。那苏墨两眼赤红得可怕,被苏离伸手一扯,突然回过身来,望着苏离瞪来。“啊!”这对眼睛太可怕了,红得如此惨烈,苏离突然与他对视,吓得不由轻呼一声,就要撤开手。然而,她的手却被苏墨回过身来一把抓住,抓得铁紧,苏离几乎挣脱不开。 静,静了片刻。 陈诺投眼看去,心里不由一紧,不可能吧? 苏墨那对赤红的眼睛,居然在看到苏离的片刻之间,缓缓的缓缓的放出了柔和的光芒,杀气消失了一半。 而苏离,在突然的惊吓,再到与苏墨相互的对视,不过片刻之间,脸上的神情也是跟着一变。她那蹙起的眉头轻轻的一颤,嘴唇一抖索,眼睛迷茫着,一会儿睁大一会儿眯小,仿佛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了。她低眉,嘴巴上喃喃道:“这人……这人我怎么好像是哪里见过?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啊妹妹,你一定是我妹妹!” 苏墨神色柔和了片刻后,突然又两眼圆起,抓着苏离的双手更加的紧了,整个身子跟着抖动,愈发的厉害。 他们之间某种熟悉的对视,在外人陈诺看来,一眼而惊。难道……不会吧?陈诺假意咳嗽两声,说道:“苏离,那晚我就说他可能是你的哥哥呢,你看,原来我没有说错呐,你们原来还真是兄妹。哈哈,恭喜恭喜!” “兄妹?” 这是怎么回事?苏离想不通,想要辩驳,却突然间觉得所有语言都变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她想挣脱,却又舍不得这种说不清的熟悉感觉。这种感觉,悸动神经,让她片时陷入混乱之中。 “咳咳!” 祝融红衣走上前两步,突然放声大笑:“将军,你不要开玩笑了,这位又怎么会是他的妹妹呢?难不成‘她’变性啦?哈哈,有趣!怎么,这位小哥,你不说话,还当真要认一个便宜哥哥啦,你莫要告诉我你愿意不把自己当男人?” “男人?男人!不,你不是我妹妹!” 苏墨听来浑身一震,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苏离,赶紧是丢开手。他站起身来,左右张牙舞爪,大声狂叫着:“妹妹,妹妹,你在哪里?”突然转过身去,望着厅外就跑。 祝融红衣当头棒喝的一句话,顿时让苏离反应过来,心里大骂道:“我真是糊涂,苏离本不是我姓,他与我又有何干?就算他是我什么亲人,但我应该与他同姓才是,又怎么会姓……”她把眼睛转向祝融红衣,突然与祝融红衣眼睛微妙的一触,又赶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退在了一边。 那祝融红衣从苏离身上撤回眼睛,看到苏墨就这么跑了出去,又即向着陈诺说道:“将军,他不能走!”丢下一句话,又即转过身来,不过瞬息之间,红影望着厅外一扑,等他折返时,已抓了黑衣苏墨回来,丢在了厅中。 “他是不能走!” 陈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苏墨身怀‘蛊母’,怎能让他说走就走?不过……陈诺问道:“红衣,他刚才说那个‘蛊母’就在他肚子里是吧?不知如何才能取得出来?” 祝融红衣笑道:“杀了他,‘蛊母’无以生存,威胁自然也就解除了。” 陈诺想了想,看了地上苏墨一眼,心有不忍。先前时,他因为苏墨突然口出狂巅之语,还道是他装疯,但经过后面仔细瞧来,却不像。一个人,他再怎么能装,他那对眼睛却是很难骗得旁人的。而,他这人虽然很坏,甚至为了一念之胜,居然不惜身蹈险地,要来暗算他,也足以让他死上一万遍。但,当他看到,他走到了今日心里仍是存有亲情之念,仍是顾虑到他的那个妹妹……顿时,让他陈诺起了恻隐之心。 一个人再坏,他能顾念亲情,那么还是有救的。起码,不必要急着给他判处死刑。 陈诺想了想,说道:“你看能不能这样,反正他都已经成这样了,让他自生自灭可好?只要他远离了我们,自然也就威胁不到我们了,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祝融红衣一笑,说道:“道理是这道理,不过……这个‘蛊母’存在人肚子里时间本不长,若是现在击杀了它,大家自然也就没事,可若是让他自然死亡,则……不是我威胁将军,这‘蛊母’若是自然死亡,只怕临死那一刻诸位也会受到牵连。将军你或许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但我可以告诉你,若是让‘蛊母’立即死,‘蛊母’无法反抗,也就没事。而若是让‘蛊母’在人肚子里死,它身死之日也必提前感应,则必折腾一翻,搅得施法之人体内翻江倒海。到那时,不管‘蛊母’与‘蛊子’相隔多少路,它都会让它的‘蛊子’感应到。而一旦‘蛊子’躁动起来,自然也就是中蛊之人身死之日。” “当然,便是连施法者本身,若是没有及时取出,则‘蛊母’在他体内身死之日,也必是施法者死亡之时。而这种痛苦折磨,无异于常人百倍,对于施法者来说是最大的‘反噬’,一般人的不会这么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个疯子,他为了胜过我,居然会干冒这个危险。” 祝融红衣说着,对着负伤在地,抱着她大腿叫着‘妹妹’的苏墨摇了摇头,报以同情。 陈诺听来,眉头微微一皱:“那么说来,我们现在除了杀了他取杀了‘蛊母’,就没有第二个办法了?” 祝融红衣哑然的看着陈诺,点了点头:“将军仁慈,红衣我佩服!说来,我红衣虽然与他斗了这么些年,但一朝要是杀了他,不免又深感寂寞,实不忍心。既然将军问起,红衣我尽力便是。至于能不能成功,这要看他的命数了。” 祝融红衣说着,蹲下身来,一只手钳住苏墨的那对抱着她大腿的猪蹄手,对着他哄道:“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做个游戏?若是你配合好了,我就让你见你妹妹,好吗?” “妹妹?好!” 苏墨点了点头。下一刻,他听从祝融红衣的命令,乖乖的张开了嘴巴。 “啊。” “啊。” 突然—— 一声梭,苏墨张口之际,从着祝融红衣袖子里立即飞出了一条红色的小蛇,小蛇入口,片刻即没。苏墨抓着祝融红衣的一对手,立即是往回缩,握住了喉咙,掐得死紧。片刻,又即捂着肚子,喉咙里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吼叫,额头里立即是汗珠滚滚,身子痉挛在地,眼看痛苦至极。那站在陈诺身边的苏离,在看到红蛇的那一刻,轻啊一声,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便是陈诺看来,也是不由的头皮发麻。说来,虽然见过这条灵蛇已经不是一次了,但仍是没来由的感到不舒服。 真要命,晕蛇!而且,他晕,苏离也晕。 “啊~~” 片刻后,苏墨本来平坦的肚子在黑袍下突然鼓了起来,如做举拳之状。一拳头举起来,但半个呼吸之间,拳头落下,跟着,他空荡的肚腹一物如柱,往着喉咙里钻来。又是电光石火间,那物涌到喉咙那里,掐住了片刻。顿时喉咙撑起,有如馒头,几尽裂帛。眼看就要撑裂之际,突然那物往上一涌,呼的一声,入了苏墨的嘴巴里。苏墨嘴巴如鼓,赶紧是拼命的张开。霎时间,一物冲出,落在半空。 本来那条筷子粗细的小蛇,此时肚子中间如鼓,很是骇然。但也不过片时,红色灵蛇足弓而起,突然扬起脑袋,张开嘴来,往下倾泻。呼啦啦,不知吐出了多少腌臜之物。在这腌臜之物里,有一黑色之物有如半个拳头大小,落下来,在腌臜之物里洗了洗身,又即爬了起来。似乎它也感到了危险,赶紧是望着厅外爬去。 “嘶!” 半空中,灵蛇勃然而怒,吐信而叫,又是一声梭,望着那物直击而去。啪啪啪,几个战斗间,那物被灵蛇直接给咬死,摔出了丈远,翻着肚子死翘翘了。“回来!”这条灵蛇上次受了苏墨所施的‘尸爆’之灼伤,虽然已过去了多天,也给它料理了伤口,但却并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若是在平时,灵蛇入肚早已经将他物给咬死了,此时居然还让此‘蛊母’活着出来,实在未有之事。祝融红衣也深知灵蛇还没有完全康复,不便让它久处外面,赶紧一声招呼,让它重新回到了铜鼎之内。 祝融红衣转过身来,向陈诺说道:“将军,这次‘蛊母’是当真死了,威胁解除,将军当可放心了。” 陈诺一点头,虽然这场面跟第一次没有什么区别,且腥臭无比,但好在‘蛊母’已死,他也算是真正可以松下这口气了。 这时,刚才那痛死了片刻的苏墨,也即醒了过来。他坐在地上,仍是叫着‘妹妹’‘妹妹’,显然,刚才的那阵痛楚也并没有刺激他醒转。他张口乱叫着,恍然间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轻唤了一声什么,让他惊骇而起。 “小苏苏!” 是,是‘小苏苏’!这声‘小苏苏’,是那个没大没小的妹妹,自打懂事以来就一直对他的称呼。他听来,恍然间跳了起来,朝着厅外大步奔去,一面叫道:“小妹妹,小妹妹,小苏苏在这里!小妹妹你在哪里呀,小妹妹……” 声音远去。 这时,被苏墨在寺内这么一阵疯跑,也即惊动了外面的守卫。他们跑上厅来,向陈诺讨要命令。陈诺手一挥,命令道:“没事!你们随他去,不得阻拦!”同时,陈诺捏着鼻子,从蒲席上站了起来,让他人进来处理厅内那堆腌臜之物,也太难闻了。只陈诺刚刚站起,又有人走了进来,向陈诺报告:“将军!贼将郭汜突然起兵反叛,欲要攻击我城南大营,现下已为朱将军率部平定。战乱之中,贼将郭汜被乱箭射杀,从叛贼人死伤三四百,余下的一千六七百人为我军控制,缴了兵器,朱将军特让我来讨要将军命令。” 听到这个消息,陈诺是眉毛一挑,神情轻松。 郭汜死于乱箭,这正是陈诺想要的结果!他让他入城,目的就是要让他替他召集残部,而一旦残部得到收拢,那么郭汜也就没有了用处。本来,陈诺还头疼着要不要骗他出城跟张济杀一场,到时借了张济的手杀了郭汜好吞并其军。只是,昨晚上朱灵突然报说被他救的那个‘苏黑土’有异动,且偷偷摸入郭汜大营。得到这个消息,陈诺就知道,郭汜多半是要做什么愚蠢的举动了,所以让朱灵随时盯着他,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旦,郭汜有二心,他朱灵则可留下一座空营给郭汜,然后则反杀之。当然,只要郭汜一起,就决不能留他命,就算他临难想要投降,也决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最好是在乱箭之下让他死! 郭汜死,余者皆不足为惧,假以时日这支力量也就可以顺利转化为他有,握到他的手里。 “降者活,有二心者,杀!” 陈诺轻轻一吐,看向令兵。 他这‘杀’字出,便是祝融红衣也是微微一怔,嘴角轻轻一起,很是满意的笑了。他留苏墨命,有其恻隐一面,但杀不臣之人,则又表现出其果敢一面。有仁有勇,才是成大事者! 她满意,她选择对了。 “诺!” 传话人全身一震,领了主将陈诺的命令,立即转身而出。 陈诺捏了捏鼻子,对着祝融红衣笑道:“这里气味不好受,陪我出去走走。”祝融红衣轻轻应了一声,道了声请,与陈诺走出厅来。陈诺身后,则自然跟着亲卫苏离。这些日子典韦臀部的伤也渐好,开始结痂了,相信过不就多少时间典韦也就可以从榻上起来了。典韦将好,他也没有让苏离继续照顾他,将她赶到了陈诺身边。说来,苏离正式行使亲卫的职责,也才这两天。 走出厅来,陈诺深深的吸了口厅外的新鲜空气,感觉大好。 他身后,祝融红衣轻轻一笑:“没想到将军你如此大度,这件事了居然没有牵扯到苏墨,而且还放了他一命,实在是让红衣我感到意外。” 陈诺回过身来,说道:“怎么,在你红衣眼里我就是一个杀人魔头么?‘蛊母’既亡,威胁既除,我还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 祝融红衣咯咯一笑,说道:“这到是!” 突然走到陈诺身前,笑容一敛,看着陈诺说道:“将军,你我有言在先,我帮助将军解除‘蛊母’,将军你助我复仇,重夺南蛮王之位。我也知道,这复仇一事实非儿戏,非常人所能为之,所以,在复仇之前,我也已经答应要从此协助将军你一步步壮大势力,以期待势力足以与孟氏抗衡之时再行今日之诺言。现在,‘蛊母’即除,李傕、张济杀成一团,不能成势,我也没必要再回李傕军中。所以从此刻开始,我红衣便是将军你的人了,在我成功复仇之前可任凭将军驱使,望将军容纳小女子!” 陈诺身子一震,向她点头,说道:“既然红衣你愿意投入我军之中任我驱使,也就算是正式是我的心腹之人了,那么有些事情红衣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解释解释?比喻洛阳城南……” 祝融红衣咯咯一笑,说道:“我就知将军你还挂念着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不急,等将军击退了张济、李傕等辈后,我再和将军你回趟村子,让将军你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大活人突然就不见了,可好?” 陈诺摇头道:“也罢!还有一事……” 没等陈诺问起,祝融红衣轻叹一口气,说道:“哎,这件事情我本来是准备出其不意给将军你一个惊喜的,不过现在看来,将军你可真是很好奇哦。你是不是要问,当日将军你与张济一战时,洛阳城南到伊阙关一带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支千数的人马?其实啊,这件事情……” “将军!” 祝融红衣的话被打断,外面走进来一人,向着陈诺拱手道:“将军,城外张济和李傕两支人马又打了起来,这次张济发动了硬攻,只怕李傕那边很快支撑不住了!”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说道:“这偃师城外怎么能只有他两家唱对台戏呢,也该是我陈诺登场的时候了!” 旁边祝融红衣道:“将军,这次也请让我出战吧!” 第八二章:李傕身死 “红衣主巫何在,快去将她请来!” 将军李傕手扶着臂膀,一路走了进来。旁边将士看见,迎上前来,吃惊道:“啊,将军你受伤了啦?” “滚开!” 一语未了,李傕向来人咆哮:“没听见吗,赶紧去请主巫大人过来!”对面将士微微一愣,有点气馁的说道:“可是将军,主巫大人一直不在营帐中啊……”李傕眉头一竖,叫道:“混账!所以我让你去找!” 有两三将士被喝退了,只得埋着头,掀开帐门出去了。 那李傕坐到席上,手捶打着木案,突然抬起头来,向着其他将士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吗,还不都给我去找!” “可是……” 那边有将士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将军,贼人目下都攻到前营了,我们现在做的怕不应该是去找无关紧要的人吧,我们是不是……” 李傕两眼一起,叫道:“混账!本将军的话你们也敢不听吗?要是靠你们,何至于被贼人逼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以为你们还有什么用处?打又打不过人家,现在让你们找个人却又推三阻四,简直是一群饭桶。哼!还不快滚!” “诺!”“诺!”…… 帐内的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唱诺,向着帐外退出,有那么一两个不忿的,有欲要与李傕争论的架势,但很快被其他人给悄悄的劝下去了。呼,走出帐来,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泄气不已。 “这算什么事!以前仗打胜了就是主巫的功劳,是他沟通了鬼神,赏赐也是他的。现在仗不利了,主巫倒是脱身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事,倒全都是我们的不是了!” “谁说不是!像是前晚上那场仗,明明是主巫出的主意,结果输了,主巫一点事儿也没有,反而是我们受了连累,还要被扣军饷……” “哎,大家不要埋怨了,能有什么办法,都各自散开吧,不要被将军听到了。” “哼!听到又怎么样?战打得这么烂,他埋怨我们,我们埋怨谁去?赏没有我们的份儿,罚倒是尽找我们!哼,再这么下去,老子不干了,让谁谁打去!他将军不是让我们找主巫来吗,那就让他主巫一个人对付张济数千大军好了,要我们还有何用!” 此言一出,倒是深合其他将士的心思,皆都是埋头不说话了,各自琢磨着。 就中,就有一位姓宋名果的军吏,因为前些天被李傕打了顿板子对李傕身怀恨意,他此时眼看着诸将对于主巫大人不满,且关系到李傕身上,便是琢磨着可否用这件事情激怒众将士,借助众将士的不满以报私仇。他眼珠子一转,将那些将士劝到旁边,故意劝些反话,以此来激怒将士的不忿之心。那些将士都是火脾气,一点倒是着了,眼珠子乱转,琢磨些坏主意,只差最后说破。 那宋果说道:“不是我说,我等追随将军少的有个两三年,多的也有五六载了,平时杀伐无数,战功累累,早也应该升上去了。可是,我等这些大老粗,平时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可到头来始终被一个身无寸功的‘主巫’给压在头上,你们说这算是哪门子事儿?” “就是!” 此事说来,众将士皆都有不忿之情。有想着憋屈的,拎着刀子乱骂起来。宋果眼看着群情被调动了起来,方才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无非是煽动他们对于‘主巫’的仇视之心。那些人中,有说要去抓‘主巫’治罪的,只宋果摇头道:“不瞒诸位,那红衣主巫早在先前就出了大营,似乎一路进了偃师城去,八成是她眼看着将军不成了,临时改投贼将陈诺去了,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若将此事告诉将军,看将军还如何包庇‘主巫’?”旁边有将士叫了起来。 宋果摇头:“刚才说了,这件事情只有八成把握,不能完全确定,毕竟红衣主巫她是看到黑衣主巫留下的信后去的偃师,至于她真实的目的一时也很难以弄清楚,也就不能妄做定论。而我现在告诉各位这些,就是想在红衣主巫回来之前统一大家的意见,以群策之力努力把她‘叛变’的事情坐实,从而逼迫将军将‘主巫大人’这个位置从此撤掉。只要军中再没有了‘主巫’,那么我等的功劳还怕他人抢去吗?” “你说得有理,可是以将军他的性格他会听我们的吗?更何况,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逼迫将军的嫌疑?” 宋果心里好笑,不逼迫他李傕如何让他李傕恼,又如何让他宋果得偿所愿? 宋果嘿然一笑:“将军自来爱巫敬巫,便是升官发财也少不了‘主巫’们的好处,我们想要逼他一朝撤掉‘主巫’之位,只怕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可是,大家也不要忘了,现在张济大军就在营外,随时都可能攻破前营大寨。而目下这个形式,也完全有利于我们办成这件事情。想来要是将军他不答应,难道他还真的以为就以红衣一人,便能退得了营外的数千大军吗?没有我们,简直笑话!” 众人眼前都是一亮,宋果此言有理。 “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必大家也不想错失吧?” 宋果眼睛扫视着众人,嘿然笑着。众人也都是略微思考了片刻,做了决定,纷纷点头同意。宋果看来,点头笑道:“好!如此,我们大家就赶紧回将军帐中,将这件事情办成吧。记住,红衣主巫的事情我们只能是这样说……” ……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红衣主巫她找到了吗?” 李傕帐中,将军李傕刚刚让人包扎着手臂处的伤口,进行到一半,宋果等人突然就回来了。 宋果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由一人上前说道:“将军!红衣主巫去了偃师城一直没有回来,她……她可能叛变了!” “什么!” 李傕闻之猛然起身来,啪的推开那个为他包扎伤口的军医,快步上前,扯住那人衣袍,皱眉问他:“你在胡说什么!红衣主巫她绝对不会叛我,她不会!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是不想活了吗?” “这……” 对于红衣主巫有没有叛变一事那人也只是从宋果口里听来,更何况宋果也亲口承认事情只有八成把握,他也不能确定,此时听李傕喝出,他也是心里虚极。只是,既然他们打定主意要拼搏一次,也只好是硬着头皮顶了下来,咬牙道:“可是红衣主巫确实是去了偃师城,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多半,多半是叛了,将军你……” “啪!”~“啊!” 话说到一半,李傕拔起腰刀,一刀就将那人给砍了。这下,旁边众将士都是吓得纷纷倒退,惊骇至极。李傕拎着血淋淋的刀子,虎目瞪视着帐下人:“你们给本将军听好了,红衣主巫外出多半是去捉拿苏墨那个贼子去了,便是入了偃师城,那也是替本将军办事。本将军都没有说什么,何要尔等多事?还不快滚!” 宋果,以及随同宋果而来的那些将士,皆都是被李傕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便是先前尚有的那一丝丝的勇气,在他这一刀之下,在血泊之前,顿时胆寒起来。面对着李傕的暴起,他们皆都是不敢多说一句话,赶紧是要望着帐外退去。然而,这时帐门掀开,一人血淋淋的跑了进来,向李傕紧急禀告:“将军!贼人势大,我军前营只怕将要不保,请将军早做打算!” “嗯!” 李傕手上一抖,蹙眉而立。先前一战贼人虽然扣关到了前营,但势头也不是太过,怎么这么快就告急了?看来,红衣她既然去了偃师,只怕一时是不能回来了,等不到她施法挽救了,只能是……李傕想到这里,瞪视着面前宋果等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是没有听到吗?还不赶紧给我带兵支援前营去?” “诺~~” 有人就要按照李傕的命令退出大帐,然而被宋果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角,眼睛示意了他一眼。这些人,本来就怀了其他心思,在宋果等人的示意下,也即明白了过来。 李傕丢下刀子,转过身来,吩咐军医接着给他手臂伤口处包扎。然而,当他坐下来时,他却看到帐下的十数个武将居然是一动不动,并没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李傕微微一愣,鼻子一哼,大骂道:“尔等没有听到本将军说什么吗?难道要本将军说第二遍!” 往日,别说两遍,就是李傕瞪一个眼睛,哼一声鼻子,哪个不是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然而,今天,这些人心虚着,手里捏了一把汗,口里应着诺,脚下却是一动不动。怪哉了! “嗯!” 李傕可是个厮杀汉,杀人从来都是不眨眼的,向来对于自己的威严很是有自信心。然而,今天的一幕,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生。看到众人闪烁的眼神,他也不觉犹疑起来:“你们是没有听到吗?” “诺”“诺”…… 三五人应诺,有一两人被怂恿上前来,小心的说道:“将军的话末将等如何没有听到?只是……只是我等想要向将军你讨要一句话。” “什么话?” “就是……就是,希望将军撤了营中‘主巫’之位,从此不再设立!” “撤了‘主巫’之位?” 李傕眼睛圆起,鼻子一哼,啪的一掌打到木案上,站起身来,叫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命令本将军吗?你可否再说一遍?” “嗤~~~” 李傕抓起了地上的血刀,拖着它,一路走了过来。两眼逼视,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气。 说话那人,身子突然抖动得厉害,有点后悔了。地上,刚才死的那人血液未干,难道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吗?就是他身后,那些胆壮者,在面对他们将军手中的大刀时,皆都是不由两股颤栗。李傕的威严那是平时积攒的,且军中尊卑有序,不是谁想杀谁就杀谁的,他们纵然平时在沙场纵横,但在他们的将军面前,却一点勇气也提不起来。 权势使然,非由几身。 宋果一咬牙,抓住那说话人的臂膀,鼓舞以勇气,同时躲在那人身后,胆颤的向着李傕说道:“将……将军,你要杀我们简直易如反掌,可是,将军你不要忘了,目下大敌当前,将军你难道要杀光了我们,然后让‘主巫’一人去独自面对贼人的千军万马吗?试问将军,‘主巫’她一人能做得到吗?” 不能! 李傕微微一愣,脚步停了下来。他很清楚,‘主巫’不是万能,且‘主巫’此刻还不在他身边,目下退敌也只能是靠着眼前这帮厮杀汉,所以此时杀人立威实在不智。 忍! 李傕想到这里,将刀一丢,呵然一笑:“你们要什么赏赐现在就提出来吧,当然,除了撤了‘主巫’这个要求外,我李傕还是会尽量满足你们的。是想酒肉了吗?没问题!等这一仗打完,本将军亲自犒劳尔等,如何?” 李傕能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是不错了,那些人中有胆怯者,意志不坚者,皆都是笑了起来,算是满意了,想要退出。但,宋果挑了头,显然不能罢休。他立即说道:“犒赏之事不急,我等还是原话,这红衣主巫背叛在先,对于这种人就应该严厉处置!至于她所担任的相应职务,窃以为在军营之中不应该弄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神啊鬼的,难道有他们我们就不用厮杀了吗?若是这样,还要我等何用,不如早点……啊,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 李傕咬牙切齿,对于他来说,其余的都可以退让,但唯有这件事情,是一步也退让不得!想他向来信任神巫,如何听得他人在旁口出污秽之词,更何况是他的部下。胆子也忒大了!李傕一个不忿,抓起地上刀子,刷的一刀就朝着宋果脑袋上砍去。眼看着一刀带着凌厉的刀锋而至,眨眼便要将宋果砍做两截。然而,宋果眼疾手快,突然将身前那人往前一推,顿时送到了李傕的刀刃之下。可怜那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要躲闪已经不及,忽然被这一刀砍下来,顿时脖项上多了一道碗大的疤,一腔热血四溅,头颅却是滚到了地上。 “啊!” 帐下顿时惊呼四起,有胆怯者掀帐而走,有不忿着按刀而立。那宋果躲过一刀,脸上出了一把汗,心下一狠,口里乱叫:“啊!赵兄弟!这……李将军你,你一言不和何要乱杀人来?忒狠了吧!”“好个卑鄙之徒!”李傕心下大骂,居然被宋果躲过一刀!他狠下心来,也不做辩解,又即拔起一刀,就要向着宋果砍来。 那宋果自知力不济李傕,当时是望着后面跑去,同时手推着其他人,乱叫道:“尔等还愣住干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将军把我等一个个砍杀干净了再动手吗?” “啊!”宋果回身时,又有一将替他挨了一刀,手臂砍断,顿时是惨叫一声,血流如注,倒在了血泊里。那旁边诸将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先还是发愣着,进退维艰。及至看到转眼间两三人倒在血泊之下,又听到宋果的提醒,他们也知道,不出手命是要丢在这里了。这些人本是莽夫,也根本不计后果,一旦被人蛊惑,当即是一咬牙,擦擦拔出刀来,左不过是拼了! “你们……你们……” 李傕只一心要砍杀了宋果,奈何宋果躲在众将后面,杀他不到,倒是误杀了两三人。到了此时,他仗着大刀在手,倒也不再顾虑其他,横冲乱砍了起来。那左右人避让的避让,为兄弟拔刀的拔刀,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虽然到目前为止那些人还不至于当真拿刀与他对砍,但他被众将围在垓心,突然觉出情势不对,赶紧是要喊帐外士兵相助。 然而,那宋果既然有心要反了李傕,早已是在李傕帐外伏了刀兵,他一声招呼,左近的心腹尽皆杀了出来,将帐门给堵住了。这样,外面士兵来不及援助,也就给了宋果机会。那宋果知道,虽然是将这些人的情绪鼓动了起来,但他知道要指望他们当真动手杀人,只怕还不够胆。而宋果,也不指望他们当真能成什么事,趁着混乱,他摸出了佩刀,也即上前去,从着李傕身后猛的偷袭了他一刀。 “啊!” 还是李傕反应得快,差点被他这一刀从后捅破前胸,但饶是如此,仍是将他砍了一臂。那李傕痛得差点昏死过去,转过身来,狠狠的瞪视着,要看是谁胆敢对他动手。突然看到宋果,他是两眼圆起,大叫道:“是你!”他挥起一刀,望着宋果当头砍下。 李傕拼死一刀砍出,倒是让宋果吓得身子一颤,举刀撩天。碰,一团火花砸起,直接将宋果双臂震得发麻,胸口一窒,硬是身子一退,跌倒在地。宋果是大刀脱手,长吐一口血。那李傕一刀下去,浑身力气使完,加上手臂断了,当即也是跟着刀一丢,人跌倒在地。宋果看见,大叫着让左右人杀了李傕,被李傕呵斥一声,倒是一个个不敢乱来了。 那宋果看见,知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不做二不休,爬了起来,一刀挥去。啪,血起,头落! “啊!” 帐内顿时一阵惊呼,转眼间宋果将砍下的李傕脑袋拿在掌心,转身就出了帐外,还想要以李傕头颅来号令他人,奈何此时帐外也是乱做一团。原来是张济的人马攻破了前营,转眼杀到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李傕死,三军乱! 第八三章:偃师大战 “杀”“杀”“杀”…… 无穷的杀气充满天地,被张济大军践踏的李傕本营,在杀声里瞬间崩溃。 先是前营败了下去,后是中军。中军处,居然没有任何像样的抵挡,几乎成了一边倒,张济大军所过之处,皆如疾风吹劲草,披靡而倒。这不得不不让将军张济很是纳闷,难道是李傕不准备抵挡,已经弃营而走了? 正是张济犹疑之时,只见敌方一队人马远远迎了上来,未到跟前,早已是丢下了兵器,拜伏于道,高声呼道:“我等愿降!” 一人上前,手提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向着张济等说道:“贼将李傕已为我等斩杀,此乃李傕首级,望将军笑纳!” “李傕!” 张济身子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不错,他与李傕闹翻,明里暗里斗了许多年,也曾恨不能生吞其肉,挫其骨灰,然而,那不过是想想,当真要杀了李傕……似乎会有很大麻烦。毕竟,他与李傕同为西凉诸将,要杀他只怕董卓那边不好交代。原本,他的意思不过是活捉了李傕,夺了其兵,然后一家独大。不杀李傕,也好有转圜余地。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会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他瞥眼看去,首级虽然血肉模糊,但李傕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不过—— “此人果然是李傕?你没有骗我?” 张济长枪一举,伸到了那人面门。那人吓了一大跳,赶紧说道:“当然是李傕,小的怎敢欺骗将军?” “哦!” 张济轻蔑一笑,说道:“是吗?那你抬起头来,告诉本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听来,赶紧抬起头,看了张济一眼,献媚道:“回将军,小的宋果……啊!” 一语未了,张济长枪一刺宋果喉咙,二挑宋果手中那颗首级,同时扬声叫道:“逆贼宋果叛杀李傕,已为本将军所杀!凡李傕所部,都给本将军听着,你们的将军已死,你们也无需再拼命反抗!若继续反抗者,杀!降者,活!” 张济一句话说出,效果也立见。 本来,宋果叛杀李傕,也只是得到了少数人的拥护,而一旦他提着李傕首级出来,那些平时忠心于李傕的心腹,皆都是恨得牙痒痒的,纷纷追着宋果杀来。那宋果也有一帮扈从,从着中军大帐那边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来,听到张济杀来,方才径投了张济这边来,还想要将李傕的首级献给张济,以为谋取富贵之用。只宋果也没有想到张济会拿他开刀,将他杀了。如此一来,那些追杀宋果而来的士卒,他们在看了张济杀了宋果后,心里也就出了一口恶气,反而对张济心存感激,纷纷向着张济请降。 而张济,在经过与陈诺的数战后,原本人马所剩不过四千样子,然而,在数日的吞并战中,势力也不断得到壮大。他先是伏击了李傕一场,得了李傕一千的降卒,后又杀退郭汜,端了郭汜的大营,一口气吞了他两千多的人马。如此一来,在与李傕大会战前,人马数量虽然没有恢复到战前水平,但目下也有共计七八千的样子。 如今,这原本的七八千的人马,若再加上收拢李傕所部得到的数千降卒,那么,势力也就更甚从前了。更何况,如今郭汜生死明白,而李傕也已经赴尸在地,在洛阳以东,陈留乃至颍川广袤的大地上,那么也就只有他张济一家了!想想,原来的三家相互掣肘,变成将来的他张家人马一家独大的局面,那该是何等的惬意?他张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差点就要开口大笑了。 笑得,如何笑不得? 他眼睛直视着枪杆上挑挂的那个李傕的首级,与李傕相对,只见李傕模糊的脸上,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是,死不瞑目吧? 哈哈,快哉!天假宋果之手,杀了厮,如此,将军追问下来,完全可以拿宋果这厮来说事了。便是追究他三家互相攻坚的原因,亦可趁机全部推到宋果这厮头上啊。 宋果,你死得可真值呢,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哄!~~ 枪尖离开宋果喉咙,沾染上一丝鲜血,猩红了眼。宋果,甚至来不及把谄媚的话说完,喉咙被捅破了一个窟窿,气息立绝,人也跟着轰然的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尘埃里。血泊,满溢。 啊! 宋果身后的心腹皆都是吃惊的大叫着,站起身来,望前来战。但他们已然弃刃,此时空拳上前,早为张济人马所杀。而追杀而来的李傕散部,在看到宋果伏尸在地,皆都是松了一口气。及其听到降者不杀时,他们皆是丢下刀刃,拜伏于地,高声呼道:“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张济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志得意满的将手一震,那颗挑在枪杆上的李傕脑袋也立即旁落,滑到了旁边将士手里。那将士伸手接过,立即系在了马鞍旁。 愿降的将士毕竟是少数,而更多不知情者则仍是衷心惶恐不安,四处乱窜。如此,就要张济派人继续追杀,继续的将李傕身死的消息四散,以彻底崩溃其军心。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听降,多者都是四散而走。那张济一阵裹挟下来,很快收拢了降卒千数,但这永远也不够。要知道,李傕虽然经过数次战败,也逃逸死伤了不少卒子,但其军营中起码还有六七千的精锐。现在只不过得其七成一罢了,还得继续努力啊! 不过,看敌军在听到李傕身死后这个投降的速度也甚是过瘾啊,相信给他一天时间,就算不能收拢全部,也能弄到一大半的人马。如此一来,则此功也就成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张济一个人的想法,他或许没有问过陈诺。 偃师城中的陈诺,可绝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于是—— “将军,将军,那偃师城下突然立了一杆大旗,城内将士集于旗下,还不断的使人喊话,尽骗那些败散的人马尽往他旗下而去。看那架势,似乎已经收拢了不少李傕降卒……” “什么?他陈诺也知道李傕身死的消息了么?” 张济微微一愣,随即问道:“果然有你说的有不少李傕部卒降他?他是怎么做到的?对了,他让人喊了些什么话?与本将军说来!” “这个……” 侦骑吞吞吐吐,有点难为情的说道:“这话只怕不好听,将军你还是……” “说来!” “是!” 侦骑硬着头皮,说道:“将军,他们所喊出的话是这句,他们好像喊道,‘你们的李傕将军被张……张济杀了,你们还想报仇吗,想要报仇的尽管到此大纛之下,我们的将军陈诺会给大家做主的……’” 听到这里,张济一咬牙,拎枪冷笑:“好个陈诺,我在前方厮杀,他倒是到我大军之后捡便宜去了!”他扫视了左右一眼,冷静的想了想,李傕大营之中已经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了,而陈诺就在他身后,若陈诺突然杀出,前后夹击,那就不好了。更何况,他张济怎能任由陈诺在他身后捡便宜,此处败散之卒已经不足为惧,倒是不能让陈诺捡便宜的同时还‘污秽’了他的名声,到时颠倒了黑白,怂恿起了李傕的那帮原本降卒,让他们重新恨起他来,那可就麻烦了。 当机立断,张济一声断喝,立即是带着本部人马,望着偃师城径直扑去。 “杀!~~” 杀声扬起,马蹄飞溅,张济,以及张济身后七八千的人马,如一口风似的猛扑偃师城下。 城下,大门外,果然是立着一杆大纛,大纛中书‘陈’字。大纛下,陈诺人马不过千数,但从李傕大营那边崩溃而来的士卒却是绵延不绝,多不甚数,比起招降一方的士卒还要多上数倍不止。而那些愿降的李傕士卒,一旦通过,缴了械,也立即被军队保护进了城内,且有络绎不绝之势。 气死个人! 在没有来之前,他张济还心有疑惑,当看到眼前一幕时,他是气炸了肺:“绣儿!” “叔父!” 张济听到叫唤,立即是从着旁边提马上来,听从张济吩咐。张济是一咬牙,叫道:“给我杀!”张绣听来,轰然应诺,大喊一声,带同胡车儿等将,斜刺里望着那帮准备投诚的李傕散部杀去,而张济,则领着一队人马径直扑向城下陈诺军的大纛。 “关门!关门!” 偃师城内,在看到张济带兵冲杀而来时,也立即是紧急间将其关闭了,隔绝了内外的人马。那张济看见,以为是陈诺怕了,不免有轻视陈诺之心,哈哈大笑着,毫不客气的继续扑杀而来。然而,未及城下,那城头上立即是羽箭交相而起,如雨而落,铺天盖地射下。顿时,惨叫声四起,连绵不绝,如沸水而咆。而那城外大纛之下护卫的千数人马,有将军朱灵带队,他突然看到张济人马向他杀来,也立即是掀翻了木案,抓起长枪,向着李傕所部败来的降卒们大声咆哮:“你们还等什么,凶手就在眼前,要想替你们将军报仇的,就跟我杀呀!” 城门关闭,张济又领人马杀来,那些前来投诚的李傕所部,慌乱之中有想要逃逸的不少。只他们在朱灵跳出来那一刻,也即重新抖擞了精神,知道现在已经是逃无可逃,只能是随他应战。更何况,在朱灵等人的误导下,这些不明所以的李傕残部也是以为他们的将军是被张济给杀的,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再是孬种也不好退缩了,纷纷抢上前应战。 随同张济而来的人马也有三千之数,且多为骑兵,以他看来,只需他大军冲到,这些人也必惊散而走,而所剩下的千余陈诺所部,则不足为惧,轻松解决。然而,出乎张济预料的是,先是城头早已经安排下猛烈的羽箭,后则是这些人马的顽强,居然在朱灵等人的窜梭下,也起到了应战的效果,却不退却,反而凶猛的杀到。 朱灵,他是见过,在尸乡时他的勇猛和不怕死,敢于冲锋的一面张济很是了解。也难怪,朱灵这么一个将军都冲在了最前面,那些他的本部人马,以及被他煽动的李傕散部,能不拼命杀来? “哼!” 张济就不信这个邪!如果说尸乡一战留给了他以及他所部人马一个很深的阴影,那么,在经过了这些天以来数战的完胜,他,以及他身后的将士士气也完全上来了,也不像之前那么一看到陈诺所部就害怕。此时,他张济咬着牙,挥舞着长枪,指挥者众人,冒矢与朱灵所部酣战。 城下战做一团,城外,胡车儿随同张济,亦是凶猛的朝着李傕所部那些残兵冲杀而去。在他们看来,这些残兵都走到了投降的一步,自然也就不需顾及他们。在他们看来,他们兵锋所及,只需两三个会合也完全能够将这些人冲散,以彻底解除目下的后患,让这些不知死活的李傕残兵再也不敢靠近偃师一步。而一旦这边的威胁解除了,他们也就可以迅速的回师,与张济本部会合。 在战斗开始前,也正如张绣他们想的那些,他们还没有冲到,这帮怕死的降卒早已经是四散窜走,望着山地里拼命逃去。而他们,如猛虎驱赶羊群一般,挥洒着兵器,肆意的屠杀着,好不酣畅淋漓。然而,也就在他们得意时,从着两边突然杀出了一支人马。有将军潘璋,他奉命带着骑兵杀了出来,将张绣的人马切做两段。 潘璋,因为‘蛊母音攻’在榻卧了数天,数天不敢下榻。然而,随着‘蛊母’身死,‘蛊母音攻’的解除,他也就好了起来,不再鼻子流血了。不但是他,就连原本那些被‘蛊母音攻’折磨的数百的士卒,他们基本也是在瞬间而愈,从着呻吟中,惊恐中走了出来。而一旦他们恢复了康健,自然也就可以重新投入战斗。 陈诺给他的任务就是,带着数百的骑兵,预早埋伏在这里,等着张济派人杀上门! 当然,陈诺竖起大旗,想要招揽李傕残部,也是在此之前做了一翻的安排。他让朱灵竖旗在‘明’,以吸引张济杀来,又让潘璋埋伏在‘暗’,隔断他前后人马,以为夹击。而一旦张济领兵杀来,他则突然关闭偃师城门,一面向张济示弱,一面则是将李傕残部逼到一个点上,迫使他们不得不为了生存与他所部人马联合厮杀。如此一来,他因势利导,充分‘利用’了李傕残部为他杀敌,在弥补了他士兵不足的情况下,又可以让他们抵挡大敌一时,而他,则处城头之上,让精锐部等待在那里,以做最后的击杀。 陈诺,他本部所有生力人马不过三千多,虽然在此之前因为杀了郭汜,受降了他千余的人马,但也不过四千的样子。然而,也正是因为刚刚受降,那千余人还一时不能拿出来用,如此,他手上的人马也不过三千多点。而这三千之众,城外给了朱灵一千多,又给了潘璋一千多,能够掌握在他手上的,也不过一千七八百。 一千七八百,就这么点人马,守城都很难,要想开城出战,也只能是静待时机。 所以,他需要利用张济的手,让他将李傕残部逼到他们一根绳子上,同为一气。而只要他们恨起了张济,与他人马齐头并进,那么,完全可以当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利用他们去阻挡张济的大军。眼下,张济人马一旦入围,又被朱灵带兵凶猛的冲杀,加上城头的火力支援,张济人马虽多,却也并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陈诺,君临偃师城头,眼睛扫视着城下的战场,不无叹息。 张济,他这次杀来,在李傕、郭汜的三家人马里面,可以说是势力最弱的一个。然而,因为敢于把握机会,在一夜之间翻过身来,收拾了郭汜后又收拾了李傕,并收拢了如此多的人马,也的确是不简单。他的这个速度还真是出乎陈诺的预料。本来,陈诺只是想看到张济与李傕两家纠缠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好让他出兵后他们两家不会再次联合,只他也没有想到,张济他这么能干,居然这么快就打入了李傕本营。 当然,张济有这个成绩,除了应该感谢李傕的糊涂外,还得感谢那个杀了李傕的宋果。 不过,在李傕身死这件事上,他张济捡了个便宜不假,其实,要说来,陈诺也是其中的受益者。就在刚才的那么一两个时辰里,他陈诺同样的,也收拢了李傕的千余人马,并将他们安排在了营下。同时,因在他的鼓动下,城外那些散乱的李傕所部,亦是大多数为他所用。甚至来说,他比李傕受益更深。 现在,城下杀做一团,其中一股人马被潘璋切断,而一股人马,则被朱灵冲破,贼兵虽然人多,但优势……不见得。 陈诺,也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开城!杀!” 偃师,厚重的城门,在这一刻开启。 第八四章:藤甲奇兵 “篷!”“啪!”…… 长枪与大刀对磕而上,砸出一团火花。 “嗡”“嗡”“嗡”陈诺只觉手臂剧颤,差点就要把握不住手中长枪了,他的气色同时一变,眼睛瞧向与他对战之人。胡车儿,他拎着一口刀子,一击得逞,也根本不给陈诺喘息之机,接着一刀又即耍的砍了上来。 陈诺面色一沉,鼻子一哼,紧了紧手中长枪,突然挑枪而起,刷刷刷连连杀出一团枪花。啪,胡车儿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反应,突然胸口一痛,鲜血狂飙。胡车儿内视一眼,只见胸前被他手中长枪砸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得厉害。他闷哼一声,不急细想,被这股大力的后劲一带,直接望着马背下滚落。啪,砸在了地上。 “哼,你小子也是够狂的,我这百鸟朝凤枪使出来虽然不是张绣的对手,但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只要巧取,不和你硬拼,你终不是我的对手!” 陈诺这么得意的想着,一枪.刺出,又即一枪跟着扫下。 这是偃师战场,陈诺与张济双方人马杀做一团。 先时,偃师城内的守军一直只是在城上以火力支援,但随着攻坚双方的持久,偃师城门突然大开,陈诺亲自领兵杀了出来。而陈诺这一出来,自然也就减轻了朱灵那边的压力,与朱灵双双合击张济。还别说,张济身边所带的都是骑兵,在双方冲击之下一时间居然是稳住了局面,并没有显得慌乱。但偃师城突然开城而战,始终是给了张济一个打击,再久战下去,张济也必因为不支而败。这个情形,他的侄儿张绣看在眼里也很是明白。 张绣所部虽然被潘璋杀出的伏兵给冲散冲乱,与胡车儿分作了两股,但当此之时,他仍是毫不犹豫的命令胡车儿带兵去帮助他的叔父张济应战,他则努力拖住潘璋。胡车儿听到命令后,也只能是弃了潘璋等,率部赶来相助张济。一旦胡车儿的生力军加入,张济这边也一下子稳住了局面,陈诺以及陈诺所部一时居然啃他不动。 乱战中,陈诺正厮杀着,不想旁边跑出了胡车儿,直接冲上来找他拼斗。 胡车儿要玩单挑,陈诺也只好是如了他的愿。反正,他百鸟朝凤枪练成后,虽然在营中时不时的拿出来练练,但真正的战力如何,还真不好说。恰好,有胡车儿做陪练,他也正好拿胡车儿试试战力如何。还别说,他与胡车儿在马背上虽然勉强大战了十数个回合,但他也知道,他自身的枪法熟练度太低了,根本不是胡车儿的对手。他要不是始终跟胡车儿玩虚招,避实就虚,还真难能挺下这么长的时间。看来,要达到张绣对百鸟朝凤枪的熟练度,还仍是任重道远哪。至于赵云,目前更是可望而不可即,只能是努力苦练,以实战来提高自己的身手了。 说来,便是刚才,他被胡车儿逼得急了,硬是跟他对磕了两下,内里气血已是翻滚。而他,若不是及时出其不意的使出了百鸟朝凤的终极杀手锏‘枪花出海’,只怕也未必能讨得好处。这胡车儿虽然被他一击杀下马去,但若不能及时将他解决了,只怕今天就要吃亏在他手上。是以,他一枪出将他刺下马背,又即一枪出,循着他的身影,跟着递到。 然而,胡车儿毕竟是胡车儿,虽然胸口受了一枪,从着马背上跌下来,但他仍是蛮横得要死。他身子落地,将要爬起来,但感觉一道枪.刺跟着递来,他是毫不犹豫望着前面再一滚,然后,跳了起来。他现在在地上,对于他这种使短兵的人来说,在地上或许比在马背上施展招式更加的方便,更加的游刃有余。 “刷”“刷”“刷”! 胡车儿身子如刀轮,居然在落地,窜起,而后——突然向着陈诺马前一滚。直逼而去!“他这是找死!”胡车儿的举动实在让陈诺大吃一惊。本以为胡车儿在落马吃了大亏后就算要战,也必跳开去,等休整喘息过了,再杀来不迟。然而,陈诺不知道的是,胡车儿居然是气也不喘的跟着和身滚来。向着他枪尖下滚来! 胡车儿如此挑衅的招式,简直跟找死无异啊,这不是把自己胸口往枪口上撞么?既然你要这样,那也怪不得我了!陈诺喉咙里暴起一声怒雷,长枪举起,撩下…… 然而—— 陈诺终于知道是他自己想错了,如果说胡车儿是在找死,那么……这种找死之法,实在是与常人有异。他并非找死,因为他滚得够快,出手得够稳,快到陈诺来不及撩下长枪,稳到陈诺一枪走空。 死角!死角啊! 陈诺一枪下去,看到了胡车儿的身影,却因为他滚在马腹之下,躲在了死角里,所以他长枪.刺下去,也只能是刺空。 “不好!” 刀光起,闪,再闪!马惨嘶,前蹄断,屁股撅…… 陈诺内心咯噔一跳,他终于知道胡车儿此做的目的了。但,现在回救已经不及,只能如此了。他撩起长枪,手脱缰绳,单掌望着马头上一啪,身子借力而起,望着后面闪去…… 胡车儿够狠,居然以地躺刀式,将身滚到陈诺马腹之下,举刀连砍了陈诺胯下马两只前蹄…… “将军!” 陈诺身后,诸多亲卫兵在看到这一幕时,皆都是吓得呼叫起来。 他们的将军陈诺,身子望着马背上拔起,倒拽。但,下落时,因为用力过猛,仓促而就,不想重心失衡,身体失控,眼看着整个身子就要砸落在远处的尘埃之上。若是就这么斜线砸下,落在众亲卫之前,不说身子骨散架,只怕跌落时更是狼狈难免,那可就要出糗大了。 然而,也就在陈诺惊惧之时,忽然后背被人一只小手掌一啪,一股力气往他背上一顶,他身子顿时稳住,接着,那股顶力又变作重力,将他身子飘然带下。霎时,他的两只脚,居然是稳稳的落在了地上。陈诺眉头一皱,这谁呀,力气不错啊!他回头一看,居然是苏离!苏离小脸通红着,与陈诺对了一眼,说道:“陈哥哥,刚才吓……啊,将军……”她一语未了,突然身子如脱兔一般,往前一跳,扑的迎着一道刀锋直上。 “噗!” 铠甲磕碎,苏离胸前鲜血一起,洒出一团花。 是胡车儿,是胡车儿出的手。当然,胡车儿一刀将身投来,目的是想在陈诺立身未稳之际,然后突出一刀,将陈诺砍翻在地。然而,陈诺没有想到,胡车儿也没有想到,这一刀,居然被苏离将着她那弱小的身躯直接挡住了。 啪,刀斩上,苏离羸弱的身躯如海绵一样,被他这一刀之力猛磕而退,“蹭”“蹭”“蹭”,接连三步倒走。第四步时,“蹭”,终于停住了。“噗!”一口血剑,同时从着苏离樱口射出。 “苏离!” 陈诺震住了,冲上前来,想要扶住她,但被她回头一笑,咬牙道:“陈哥哥,我没事,这个人我来对付!”苏离一句话完,不顾胸前创伤,袖子一抖,居然从着袖子里刹间取出一物。那冲上来的胡车儿正是吃惊着,就要举刀再上,只刀到半途,被对方小手抖出了一条细长的银色铁链子,将他手中刀挂住了。 胡车儿鼻子一哼,猛力回扯,同时喉咙里大呼:“过来!”铁链没有被他刀锋崩断,但片时,苏离的整个身子却如叶片一般被他带去。苏离脸色一变,心里笑道:“没想到这厮力气倒是挺大的,过来就过来!”她身子飞上前时,手腕再次一抖,铁链收回,但片刻又即杀出,缠上了他的刀子。虽然在胡车儿面前占不到便宜,但胡车儿一时却也休想动得她。 胡车儿本欲是速战速决,没想到自己手中的一口铁片在她铁链的缠绕之下居然是施展不开,只气得胡车儿哇哇大叫。他们此时对战,可怜胡车儿纵然是蛮力气泼天的大,但奈何在她的铁链之下,如入汪洋的海水,有力气也使不出来。苏离对胡车儿,正好是以柔克刚,棋高一着。那旁边陈诺惊讶于苏离漂亮身手时,却也对这种战况很是满意。看来,在苏离手上,胡车儿力气再大,也全然使不出来,倒也不必担心苏离的安全。 只是,苏离…… 陈诺嘿然一笑,原来,她终于是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了。也罢,且等她自己跟他解释。 场上,那胡车儿气炸炸的,骂声不休,倒是苏离知道再这么下去谁也讨不得便宜,更何况她此时负伤,实在拖不得,也就懒得跟他耍下去了。她突然将链子一收,小手上又多出了一个物事。她嘿然一笑,两指齐出,笑道:“慢着!你看这是什么?” “咦!” 胡车儿看到苏离手上多出的那个黑黝黝的物事,突然认了出来。他脸上跟着一黑,居然是本能的摸了摸肩膀,突然收刀,望着后面就跑。恰时,有一骑兵过来,他将那骑兵一击而下,抢了马匹突然飞奔而去。 陈诺看到这一幕,有点奇怪了,他走上前来,询问苏离的伤势。而苏离小手抚摸着胸口,只是摇头说没事,手上的那个物事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没有收回去。 陈诺看到,那是一个寸长的如蛇形的铁镖…… …… “呼!” 胡车儿一口气跑出了数里之远,突然拉住马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幸好身后没有人追上来。 “不对!我为什么见着那个蛇镖就要跑呢?” 胡车儿气喘吁吁,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同时,伸手去摸手臂。这个手臂,这个手臂……突然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他,此时很确定,他这个手臂以前就吃过一镖。而且,就是刚才那种蛇镖。中镖时,也正是他在尸乡回偃师途中,被人暗算的。怪不得,怪不得他此时再见到这种蛇镖,他会畏之如蛇蝎! 而他,在吃了这一镖后,他的伤口在恢复途中,一直就有一种瘙痒的感觉。他先前还并不以为然,但在有次与张氏女行房事时,居然在瘙痒之处抓出了一只黑牛虱子。而这之后,亦是出现了两三次这种状况,他皆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也就在他跟随将军张济来偃师之时,张氏女突然失踪的那个晚上,他,体内的这种黑牛虱子也终于集体爆发,使得他整个人浑浑噩噩,气血暴戾。原来,他原以为的张氏女是突然失踪的,不过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她,是被他浑浑噩噩之中跟杀害的。同时,这之后他所行之事,也全都想了起来。他,被一个红衣女子带入了李傕军中,然后,红衣女子将他丢在了一个陌生人的帐中。而那个陌生的男人,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立即安排人将他带走,欲要杀了他。但就在这时,红衣女子又出现了,将抬他来的两个士兵杀了,救了他一命。这之后,等到半夜时,他又被红衣女子劝唆着,鬼使神差的闯入了李傕大帐之中,行刺杀之事…… 啊!胡车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前后记忆连贯了。 原来,原来,我是被人利用了,我是被人利用了! 他愤怒的调转马头,就要将这一切告诉将军张济,让张济明白这个红衣女子的可怕,告诉他他和李傕的不和都是被人算计的,整个事件,本来就是一个阴谋! 然而…… 从东方突然传来一阵阵的杀喊声,烟尘起处,无数人马滚了过来。胡车儿惊讶的扯马回身,只见烟尘蹈处,冲杀而来的人马居然不下千数。这支人马是哪里来的?怎么就连旗号也没有!他是陈诺一方,还是自己一方?胡车儿狐疑之间,那支人马已经冲近。他清楚的看到,在这支人马前面带队的,居然是一个女性将军。而且,是个红衣女子。 她! 是她! 难道是她? 胡车儿内视口鼻,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凌厉一扫。一触间,他已确定,没错,这个红衣女子就是那个晚上出现的她!他咆哮一声,招呼着身后的人马,迎着红衣女子杀了上去。胡车儿一骑当先,望着红衣女子投出,举刀,喉咙里同时雷吼着:“胡车儿在此,妖女出来受……” ——死。 ‘死’字未出,胡车儿话语嘎然在喉。 “嗖”“嗖”“嗖”! 没有人有兴趣跟他单挑,迎面就是无数箭矢飞奔而至,胡车儿一张口,身子就被飞矢钉落。啪,身子被打入尘埃! “车儿!” 张济远远看到胡车儿落马,立即是咆哮了一声,扯马飞奔而至。胡车儿乃张济爱将,他怎能眼看着胡车儿身死不顾。轰隆的马蹄声随着张济,顿时调转头来,望着红衣女子方向截杀而来。 张济咆哮着,手舞长枪,大声喝着:“放箭!”“放箭!” “嗖”“嗖”“嗖”“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顿时射出,铺天盖地,如同蝗虫般投入到对面战场。然而,在如此多的箭矢打击之下,对方的行进速度居然没有丝毫的窒落,反而是迎着飞矢飞奔而来,根本视箭矢如无物! 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 张济惊讶得张开嘴合不拢,这不可能,同样是人,他们在如此密集的箭矢之下居然没有丝毫的损伤,这也太可怕了吧!就连他身后的骑兵,亦是吓得胆颤,将着询问的眼睛看向张济,似乎在问还用继续射下去吗?张济一咬牙,长枪指处,大声雷吼:“冲!”骑兵是他的强项,有身后滚滚的骑兵冲杀上去,还怕不能将这些贼人蹂躏杀死! 然而,事实证明,他张济想错了,对方还真是杀不死。无论是枪.刺刀砍,望着他们身上招呼,居然都是被他们衣甲上所带的弹力给轻易弹开,捅不破,砍不烂。就连他们手中的盾牌,防御力也是超然,砍上去很少能伤到他们。 射不死,也杀不死! 张济要崩溃了,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 对方,红衣女子祝融红衣指挥若定,看到张济士兵崩溃的表情,乃大笑言道:“尔等不要枉费心机了,我的这支人马虽然不过千数,但他们身上所穿却是藤甲,轻易伤不得。不妨告诉你们,我这藤甲乃是以我荒蛮之地所生野藤为材料,经过能工巧匠加工制作而成,又以桐油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后才算完工。此甲又轻又坚,善能防箭,刀砍枪.刺不入,遇水不沉,乃战场法宝,你们能奈我何?哈哈,你们还是趁早死心,别废这个力气了,乖乖的给我投降吧,我或许能饶你们不死!” 藤甲兵! 张济一方将士听来,的确是崩溃了,还有这样的兵种?太可怕了,还怎么打! 死灰。在张济脸上燃起。 嗖! 张济咆哮着,挥舞着长枪,还想再做最后的拼死。奈何,一支乱箭飞来,叫他翻身落马。 “噗!” 张济不甘的伸手握住胸口前的那支箭杆,瞪视着前方。 前方,天空红蒙蒙一片。血,是血…… “叔父!” 眼睛张济落马,张绣浑身一颤,差点就要滚落马下。 第八五章:东都洛阳 “请!” 洛阳城南,当陈诺一脚踏进了这个地下室,也终于顿释了之前的疑惑。 想来,他每次派人来查探祝融红衣等人的行踪,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找不见,原来他们是躲进了这里面。陈诺环视了地下室一周,阴暗潮湿,但里面却有床榻被褥,还有饮食用水等,看来,这里倒是个很好的临时避难之所。 陈诺进来了,却发现没有人跟上来,正自疑惑时,有一红一青两色衣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向陈诺纳头叩拜。 陈诺微微一愣,这才看清楚,这红衣女子是祝融红衣,而青衣女子,却是苏离。 她两人倒是携手来了。 陈诺看来这里,呵呵一笑,倒也不奇怪,将身坐到了软榻上,扫视着二人,说道:“怎么,今日你二位携手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么?” 祝融红衣与苏离相对一眼,然后走上前来,向着陈诺请起罪来。陈诺呵然一笑:“我没有听错吧?你们两一个在偃师战场救了我一命,一个又及时发兵助我击杀贼子,皆有功于本将军,不知二位何罪之有?” 是啊,何罪之有呢? 偃师城下,苏离拼死护卫陈诺,祝融红衣则领着麾下藤甲兵及时出现,射杀张济,重创张绣、胡车儿,这才将僵持不下的局面彻底扭转开来。偃师之战能够顺利取得成功,实在跟此二位剥离不开。他们当然没有罪。 而偃师战场上,当时张济被乱箭射杀后,张济所部人马也顿时混乱不堪,各自奔走。想来,若非是张济侄儿张绣平时积威,努力挽回颓势,带了一部分人马望着陈留方向败去,只怕就要全军覆没了。而张绣,带走的这支残兵不过千余人,他一路望着陈留而去,却还想着依靠陈留所在的老巢召集残部,以企图东山再起。陈诺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一面会同祝融红衣的藤甲兵,紧追张绣不舍,一面则通知驻守轘辕关的周昂所部动手。 周昂,早在此之前听说偃师有难,就从阳城起兵屯扎轘辕关了。想来,要不是陈诺派出潘璋让他勿要妄动,也早已带兵与陈诺会合偃师城下了。而如今,陈诺留周昂所部屯扎轘辕关的价值也就立即显现了出来。张绣之败,陈诺立即派出人抄小路通知了轘辕关周昂所部。而周昂,立即按照陈诺的请求,亲自带兵直伊水一线,在伊水东岸提前埋伏,断住了张绣的后路。而张绣,后有陈诺追击,前有周昂所部阻击,最终落得兵败山倒,其人也不知所踪。另外,除了在偃师战场找到了张济的尸首,其爱将胡车儿却也跟着失去了踪迹。 这一战,陈诺打得酣畅淋漓,与周昂会师伊水东岸,然后随即收兵回了巩县。当然,此战后,那陈留、颍川一带或多或少的留有张济、郭汜等三家余孽,但陈诺并没有急着要去铲草除根。陈诺做的,派出此战中三家降卒,让他们去这一带招降那些人。还别说,这三家余孽留在陈留、颍川的加起来也有两三千人马,他们在听闻三家将军都战殁偃师的消息后,顿时是人心不安,悄悄散去者不少。 只是,他们其中毕竟多为西凉人,平时在此一带作威作福惯了,也得罪了不少的人,他们要是散走,心知多半会被此地人杀光,故而有所顾忌,不敢乱动。他们还想着要回归关中,奈何西去长安的道理被阻,他们又不敢硬闯,不免是终日惶惶。也就在这种境况之下,陈诺派出去招安的人马,也顿时收到了效果,降者大半,有千余之数。 至此,陈诺经过偃师一战,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小型战役,总共收拢三家人马万人,去芜存精后,得步卒五千,骑兵两千,共计七千,加上自己所部的三千余众,人马数字也就达到了空前的万余人。不过,这还没有算上祝融红衣手上的那支千数的藤甲兵。 兵是有了,这是其次,最关键的是,陈诺他达到了此来宛洛的最大目的。他在决意选择偃师作为战场以吸引三家人马前,就已经做好了‘杀龙之局’。而如今,在斩杀了张济三人后,也算得是大功告成了。当然,此‘龙’也并非是指天子,只不过是对于此战的一个代号罢了。 其实,要说起来,他们跟‘龙’还真是有点关系。毕竟,他们所乱者,正是汉家江山,汉家天子。想来,董卓之后,张济、郭汜、李傕这三家人马在西凉诸将中异军突起,成为了一股乱匪势力,对汉室打击不可谓不大。这且不说他们焚乱西京,淫.乱宫闱,且在天子东归时,那可是作威作福,三家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攻坚,旁者遭殃。有今日裹挟天子的,有明日胁迫公卿的,可说是混乱不堪。至于天子想吃一些好的,居然给天子以腐肉,所做恶事那是罄竹难书。 而‘天子东归’,也正是献帝刘协最痛苦的数年。这痛苦,也恰是李傕这些西凉诸将加在天子头上的。当然,陈诺之杀李傕等人,为排除后患是为公,而私心则是壮大自己的同时,为西去铺平道路。目下,‘龙’已杀,三家尘埃落定,他现在就可以放心的将人马留在偃师一带,他人则赶往西面,争取早日到达长安。 长安,那里有他的便宜父母,他们落在董卓手上,他不能不去。更何况,因为此事,还连累了赵雪失踪,他就更加不能继续在此一带逗留了。他,在巩县呆了数天,收拢了人马,与周昂别后,也即带着人马回了偃师。偃师城,陈诺留下朱灵,潘璋等将总领人马,只带了十数骑就上路了。当然,此时典韦臀部的伤虽然是差不多好了,但考虑到这次战果太过丰硕,怕朱灵二人消化不了,也将典韦留了下来,一同携手处理留营事宜。而跟随他的,则是苏离等亲卫。 至于祝融红衣,她则早在之前先回了洛阳城南,以处理城内她的族人。她不跟去,毕竟她得留下来统领藤甲兵。至于这支藤甲兵,便是早在先前陈诺与张济大战尸乡时突然在伊阙关一带出现的那支人马。说来,当时祝融红衣就已经悄悄帮助上陈诺了,加上这次,她都前后帮助了他好几次了,而苏离也在战场上替陈诺挡了胡车儿一刀,要说起来,她们都对陈诺有过莫大的帮助,又怎会有罪于陈诺呢? 既然没有罪,何以要双双,此时出现在了陈诺面前? 陈诺呵然的看着她二人,等待着她二人的解释。 首先,祝融红衣伸出手来,抓住了旁边苏离的小手,向着陈诺说道:“这个罪,便是我们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陈诺微微一愣,扫视了她二人一眼,轻哦道:“原来是这样!不过,祝融红衣你别告诉我,你不是祝融红衣,而你身后的那些故事也是编排的,那我……将如何履行当初的诺言?” 祝融红衣摇头笑道:“我,当然是祝融红衣,我身后的故事也是真实的,你不用怀疑。” “哦,那么……” 陈诺眼睛一扫,看向苏离。苏离小脸一红,低下头来,喃喃道:“是我,我不是苏离,我其实是……” “她是我妹妹,祝融青衣!” 祝融红衣代她说了。 陈诺又即轻哦一声,点了点头。 祝融红衣眉头轻轻一蹙,说道:“将军,我说她其实不叫苏离,苏离是她的化名。她其实真实的身份是我妹妹,叫祝融青衣。” 陈诺点头道:“是啊,你刚才说了。” “你这人……” 祝融红衣一急,说道:“你那什么表情,你难道一点也不吃惊么?或者你应该表现得很是哑然才对。可是你,你现在……” “啊,原来你二位是姐妹呀!恭喜,恭喜!” 陈诺站起来,夸张的拉着她二人的臂膀,摇了起来,又是将手作揖,把个苏离和祝融红衣弄得哭笑不得。最后祝融红衣告饶的看了陈诺一眼,幽幽说道:“原来将军你早就猜了出来……” 陈诺嘿然一笑,一时没有说话。 那苏离看了陈诺一眼,说道:“陈哥哥,我没有老实,最后还是骗了你,是我不对!想你当初在偃师时做得很对,你应该把我这个隐瞒身份的小丫头撵走才是,可陈哥哥你既然怀疑到了我,最后为什么又要留下我?” 陈诺假意咳嗽了两声,说道:“咳咳,在你问我之前,我想,我是否可以问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离瞥了祝融红衣一眼,祝融红衣轻叹一口气,说道:“若我说是我因为害怕将军你不接受我的请求,而故意做的两头安排,将军你会相信我吗?” “相信!” 陈诺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随即说道:“想来你们谋划的是大事,若一边不能成功,自然是需要两边齐头并进,共同协力的了。只是,你们最后为什么又要暴露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呢?你们不说,我其实也不想知道。更何况,要是我到最后突然反悔了,你们完全是可以让苏离……哦不,让祝融青衣暗地里出手,那时你们的把握岂不是更大一些?” 祝融红衣说道:“不瞒将军,我们是有这样想法。不过,我们商议之后,最后一致觉得,我们既然合作就要开诚布公,不需隐瞒。更何况,将军你既然答应了我,那么就是然诺如山,绝不会反悔的了。至于我跟青衣的关系……自然也就没必要隐瞒下去,还是坦诚相待,早日与将军说清楚的好。不然,若是让将军你哪一天自己发现,岂不是以为我们不够诚实?那反而伤了大家的感情。” 陈诺哈然而笑:“是这样!那么也就是说,苏离她……青衣她与典韦的偶遇也是事先安排的了?” 祝融红衣笑道:“这倒也不假,当晚上我得到将军你起兵往东的消息,就知道将军是要赶往偃师去了。本来,我安排青衣在半路上,准备是让将军你亲自施以援手的,只是没有想到会巧遇了典韦那愣小子,也就只好让他带着上路,让他牵线与将军你相见。不过,想来青衣的突然出现你大概觉得很是突兀,便是接下来将军你也及时安排了耳目在山里查访,而我也因为事先做好了安排,你自然也就没有查出什么破绽。可是,让我不明白的是,将军你为什么又突然要赶青衣走呢?” 陈诺看了青衣一眼,从袖子里摸出一支蛇镖,递给了她。祝融红衣接到手上,眉头一凝,看向祝融青衣。陈诺呵然一笑,说道:“要说起来,若非是青衣她太过善良,我或许不会继续怀疑到她。当晚上,我与张绣在城外一战,只我当时太小看了张绣那小子,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太过轻敌了,也就不免吃些亏。想当时,他暴起一枪,若非是青衣她及时打出了这一支蛇镖,只怕我当时就已毙命了……” 祝融红衣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当时或许会想,青衣救你不假,但她为什么不敢承认,而且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你觉得不安,这才决定要撵她走,对吗?” 陈诺一笑:“或许对吧,毕竟当时我也无法确定是否是她射出的这支蛇镖,所以我在此之后,故意撵她走,给了她两大考题。一,让人假扮匪徒劫杀她,试探她的武功;二,在半路上故意留给她一匹马,以证实她会不会骑马。只是让我没有想到,青衣你在此险境之下,居然仍是引而不发,并且成功通过了我的两大考题。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来却是让我很是讶异。” 祝融青衣别了别嘴巴,说道:“那能怪我吗?只能怪陈哥哥你当时请来的那些匪徒也太不专业了。真的匪徒哪里有想他们那样的?若是匪徒,自然是劫财,或者劫色。而他们呢,色自然是不敢劫,就连财也不抢夺。余下的‘杀’吧,嘴巴上喊着,手上却迟迟不动,匪徒里哪里有这般的觉悟的?看到这样的匪徒,陈哥哥你以为我还用得着真的跟他们动手?而至于马匹,那就更是好笑了。想我被追杀时,居然半路上恰好有无主的马匹等着我,这,有这么巧么?想来其中有这么多破绽,还想让我青衣上当,也太不可能了吧?” “嘘!” 陈诺轻吐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些家伙简直是群饭桶,连演戏都不会!”随即抬起头来,说道,“这且不说了,只是,有件事情你还是得给我解释解释。想来当天,在我撵走你之前,曾故意送来一条蛇时,你居然装得那么像,看起来很是害怕的样子,以至于让我一口确定你不是那个使镖的人。你这么会装,你老妈知道吗?” “……我……” 祝融青衣尚未开,红衣已经上前一步,笑道:“呵呵,这你就太冤枉我妹妹了,想我妹妹从小就怕蛇呀蝎的,平常见到都是大惊小怪的,这有什么?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将军你为什么用蛇来判定她是不是使镖的人,难道她袖子里打出的是蛇镖,她便不怕蛇么?” 陈诺摇头笑道:“当然不是!不过有句话叫做杯弓蛇影,我因见姑娘你身怀灵蛇,不免将之往姑娘身上去想,更何况,当时姑娘你可没有向我表明身份,咱们敌友不分,自然要谨慎小心些。” 祝融红衣笑道:“原来将军你那时就将我妹妹联系到我身上啦?怪不得你会急着要将她撵走呢。那为什么最后你又不这么做了呢?难道她是通过了你的两道考题,哦不对,应该是三道考题,所以你就留下她来,不再怀疑她了?” 陈诺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话已至此,也不妨都说了,我留下青衣她,除了当时我疑惑稍解外,则是将她放在身边以做监视。这样一来,就算她身份可疑,也不怕她会不利于我了。” 祝融红衣听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将蛇镖还到陈诺手里,说道:“将军能说到这一步,足见将军你的心胸,也不枉我与青衣二人将身份公开出来。将军且请放心,以后我与妹妹就留在将军帐中,在大事未了前,任凭将军差遣,绝无二心!” 旁边祝融青衣亦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向陈诺宣誓。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击掌说道:“着啊!将来红衣你仍可统领藤甲兵,而青衣你则继续留在我亲卫营中,随时在我周围护卫,有你二人,我心无忧矣!” 随同祝融氏姐妹出来,陈诺回了大帐,入帐休息。卧榻上,却一时难以成眠。红衣亲口承认苏离是她妹妹青衣,然而,他记得先前时她曾亲口告诉他,她有一个姐姐叫祝融绿衣,又说她是祝融绿衣的唯一妹妹。这个唯一……既然是唯一,那又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呢?难道,他们是表亲?也有可能。不过,青衣给她的感觉,不免让他联想起苏墨。他曾一度觉出,苏墨跟苏离会不会真有关系呢?但是,如今听到苏离亲口承认她是祝融红衣的妹妹,那么大概也就是的了。 不要想了,明天,明天还得继续上路呢。 长安……目标长安! 第八六章:西都长安 “将军快看,前面就是函谷关了!” 陈诺这一路,从洛阳出发,经河南,过谷城,晓行夜宿,一路望着函谷关而来。为了行途方便,他这次出来只带了祝融青衣等十数个亲卫。当然,这十数人都是经过典韦精心挑选过来的,皆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他们都做了普通走卒的打扮,分为一明一暗两组人马,一路保护着陈诺。 那陈诺将身马上,此时听身后一声咋呼,也立即勒马笑道:“苏离啊,哦不,青衣啊,你这一路累不累呀,都告诉你了,函谷关还远着呢,要到函谷关,只怕还得紧赶脚跟,估计天黑前能到吧。” 小姑娘祝融青衣别了别嘴,说道:“我这还不是急着早点到长安嘛!” 陈诺嘿嘿一笑,看她额头上都是细汗,想着赶了一程了,大概都累了,也是该停下来吃些东西补充些体力的时候了。他看了看左近,左近都是山地,官道两边都是林荫,也罢,就这儿了。陈诺当即命令一声,让大伙儿就地休息,他则弃缰下马,躲到一旁荫凉去了。那祝融青衣看见,也立即下了马,从包裹里取出些面饼,和着水交到了陈诺手上。陈诺也实在有点饿了,啃着冷硬的面饼,就着水吞咽下去。幸好此时天气渐热了起来,吃些冷东西尚能将就。 那祝融青衣蹲在他身旁,拿着一块面饼细嚼慢咽的吃着,喝了一口水,看了陈诺一眼,蹙着眉头说道:“陈哥哥,是什么让你甘冒如此大险,非要去往这长安一趟呢?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一军之主帅,随便脱离军营那可是有多危险?再说了,那长安乃贼子董卓把持着,而你刚刚又杀了他的部将,若你此时过去,那不正好是自投罗网么?” 陈诺看了她一眼,说道:“自投罗网又如何?我父母在董贼手上,我难道眼看着父母有难可以视而不见么?“ 祝融青衣一点头:“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原来当真为此!只是,你父母既然在董贼之手,那么你为何在偃师战场上仍然对张济他们下狠手,这只怕……只怕会让董贼更加的恼羞成怒吧,你就不怕董贼突然下狠手么?” 陈诺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我杀西凉三家,捣毁他在陈留、颍川的爪牙,他当然会怒。然而,若是我没有成功则罢,若然成功,他必震惧,为了大局,他也绝不会轻易降罪于我父母。或许,他会因为我掌控了宛洛局面,从而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转过头来跟我寻求和好。毕竟,在如今乱世,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无上的利益。在他关东局势失控之下,也绝不会轻易得罪于我。而我杀了张济三家,这才有了本钱有了底气在桌面上跟他谈判。不然,你以为我若是以白身见他,他会理会我么?” 当然,陈诺没有说的是,他与董卓还有‘义父子’的关系。这层关系虽然浅薄,但若是董卓稍微有点脑子,肯定会很好的利用起来。想来董卓当初放陈诺出去,不过是为了让他寻机刺杀袁绍,而当陈诺非但没有去杀袁绍,反而在袁绍手上不断壮大,隐然成为一股不可扼杀的势力时,那么董卓是选择打压呢还是合作?打压是正常,毕竟陈诺这颗‘棋子’已经不听话了。但董卓或许会明白,在陈诺明目张胆的拔了他在陈留、颍川一带的爪牙时,他选择理智的对待,或许比无理的愤怒要来得更加的现实。 毕竟,人已杀了,而杀他的人势力已经不可小觑了,脱离了他的掌控,而在当今天下局势不明下,他还能够意气用事吗?当然不能!他这时最好的做法,自然是利用他们‘义父子’的关系再次寻求和好,并引以为臂膀,这对他来说利、绝对大于弊。而陈诺也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些,方才决心放手一干,以‘势’压董卓,只要他手中的砝码重了,那么也就不怕董卓乱来。 祝融青衣听来,眼睛一转,呵呵笑道:“哦,我明白了,原来陈哥哥你是翅膀硬了,也就不怕猎人的箭了。” 陈诺一白她:“比喻不好,但也是这个意思……” 祝融红衣咯咯咯一笑,说道:“不过陈哥哥你这次来才带了这么点人来,为什么不多带点呢?要是路上……咦,陈哥哥你怎么了?”她刚才只顾着说话,没想到陈诺此时突然将手上面饼一丢,水袋落地,眉头紧蹙着,脸色神色颇为痛苦的样子。且他双手,已加在了两边太阳穴上,使劲的揉弄着。 “没,没什么……” 陈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哪里是没什么,简直是头痛欲裂!猛然袭来的头痛之感,让他猛闭眼猛睁眼之间,只觉的脑袋昏胀摇晃,视力交错,看到的祝融青衣一张脸也是两半。嗡嗡嗡,他的双耳开始鸣叫,脑袋发胀得厉害。他一闭上眼睛,眼睛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在愤怒的朝他咆哮着,有欲择人而噬的样子。 这人,这人如此像一个人,像是哪里见过。不!陈诺睁开眼来,分明这人,正是另一个自己。 不!不是自己!是身体原来的主人,跟他同名的陈诺。 他,怎么出来了? 不!陈诺闭上眼睛,‘陈诺’又回到了他的眼睛里。陈诺害怕了,难道出了问题?他是夺舍穿越而来,也就是进入了原来主人的身体,将原来主人的身体霸占了,又因为他的灵魂气息强过他,同时将原来身体主人的灵魂压制了下去,所以这个身体也就被他操控了。不过,好像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在某些时候,因为身体主人强烈的意识,他有时会突然反扑上来,想要努力挣脱陈诺的束缚。而这种事情,也非是出现一次两次了,那都是因为身体原主人牵挂其父母在董卓手上之故,因执念强烈,有时会向陈诺反扑,导致陈诺大脑短暂的出现欲裂的现象。难道,是原来身体主人感触到了什么,让他对远在长安的父母如此的感到强烈不安么? 难道,是长安方面,他的父母出事了? 是的,是出事了。 …… 时,初平三年夏四月二十二日,去长安二百六十里,郿坞,董卓府邸。 骑都尉李肃从着马背上下来,整了整衣冠,重重的呼了口气。在他身后,有十数名骑兵,也从着马背上下来,立在了李肃身后。李肃,则仰首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郭,轻吸了一口气。目光,注视在了郭前‘郿坞’二字之上。 郿坞,城高于长安等同,内积谷三十年。董卓筑此坞后,将家眷钱粮全都集聚于此,可说是他的私人别院。而站在城楼上的董卓,当时就雄心万丈的向着外人说道,郿坞,是他的根本,若大事可成,则雄据天下;不成,亦可退守此处,里面的钱粮也足以养他到老死了。可惜,老死,他可能是不能得了,因为有人已经不允许了。 就在前些日子,司徒王允联合尚书仆射士孙瑞,将军吕布,以及他李肃,谋划联手诛杀董卓。他此来,就是要骗他入长安,再行诛贼事。 此事说起来很是好笑,就在去年时,他李肃身为董卓的走狗,还特意奉了董卓的命令跑了轘辕关一趟,带着董卓的命令催逼陈诺刺杀袁绍。回来后,陈诺许久都未曾有动静,而他,也同时遭到了董卓的猜疑。后来同乡吕布又找到了他,跟他晓之以‘义’,于是,他背叛了董卓,悍然的加入了王允的阵营。 至于国之大贼董卓,天下人对他是恨不能得而诛之这种事情也不用解释了。而王允,他则隐附于董卓,与董卓整天的笑里藏刀,阴柔以对,从洛阳一直斡旋到长安,对董卓可谓是‘迁就’以至。而他骨子里对于董卓的恨,那是绵绵不绝。于是,他在安排了貂蝉这个棋子,将董卓与他的义子吕布成功的离间了后,也立即暗地里联系吕布,跟他达成了诛董事宜。 本来,他吕布因董卓‘夺妻’之恨,对董卓是恨之入骨。只是,要说反‘义父’,他又一时拂不开这个面,毕竟当初杀前一个‘义父’丁原后留下的骂名那是太过印象深刻,他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骂名’。当然,王允这时候也就开导他,说董卓姓董,你姓的是吕,杀他又有何干?于是乎,吕布茅塞顿开,也就擦拳磨掌,深以为意。 当然,若只他几个人似乎有点势单力薄了些,于是,他们想到了李肃。李肃,此时毕竟骑都尉身份,掌管着数千的骑兵,势力不容小觑。且可喜李肃在董卓面前尚算吃得开,又是吕布的老乡,合谋之事,自然是不二人选。而李肃,在经过了内心的一番掂量之后,觉出跟着董卓这个匹夫继续混下去迟早是要丢了脑袋,也就明智的选择了与王允等人合作。 “董贼,你不能怪我!” 李肃眼睛从着‘郿坞’落下,然后高举手中诏书,看着脚下,手拎着衣角,一步步望着郿坞拾级而上。这时,有士兵上前喝问,但道有皇帝诏书,他们也不敢阻拦,径直入了内城。 时,董卓听说李肃进见,也即让人放他进来。那董卓身子肥大,屁股坐在席上,两边各拢着一个美人儿,让她们嘴对嘴的给他度着酒水,好不自在。而厅下,则有舞女陈于前,腰肢如柳折,舞出聘婷美姿。李傕进来,一股酒香入鼻,接着又是胭脂味浓得化不开,直将他鼻子嗅来微微一动,连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 声音如沸,把个静谧的大厅之上顿时如炸开了的锅,响动得惊人。 “哼!” 董卓鼻子一哼,眼睛横向来人,看清是李肃,方才吞声道:“李都尉,你不在长安,跑到本太师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想要给本太师两个响雷么?”董卓说着,两眼圆起,如鼓一般,眼白外出,很是渗人。那李肃心里本来就有鬼,突然看到董卓这个样子,心里大骇,还怕他动怒,赶紧赔笑上前,向他行了个大礼,说道:“太师说笑了!想来就算是太守借给鄙人一百个胆子,鄙人也是不敢在太师您面前放肆啊!” 董卓看他态度恭敬,很是怕自己的样子,很是得意,也就不再怒他。他盯了李肃一眼,转而放声大笑,道:“不是吗?那你告诉本太师,你突然来本太守这里,到底是为何事呀?” 李肃听来,赶紧从着袖子里摸出一份黄娟诏书,捧于前,笑道:“此乃天子诏书,天子命我来传召于太师。” 董卓眉头一凝,说道:“怎么,天子这两日不是卧病在榻么?他突然传召是何意啊?” 李肃说道:“不瞒太师,天子病体新痊,欲会文武于未央殿,议将禅位于太师,故有此诏。” “哦?” 董卓听来,眼睛一起,瞪视了一圈,似有所想。他将手一挥,让其他人都先下去了,方才手按着帅案,目视着李肃,问道:“这件事情,王允他是何意啊?”李肃说道:“王司徒已命人筑受禅台,只等太师到来。”董卓一听,哈哈而笑:“吾夜梦一龙罩身,今日果得此喜信。时哉不可失!” “啪!” 董卓一只厚实的肉掌,望着帅案上拍下,啪的一声响,倒是将李肃吓了一跳。不过,他听董卓此话,也即释然,一面向着董卓道喜。那董卓肥大的身躯动了动,旁边就有侍婢上前,抱着他的两只粗大的胳膊,缓缓的将他扶将起来。等到身子站直了,董卓鼻子一哼,嘿然一笑,拍了拍两个侍婢的脸蛋,在她们脸蛋上拧了两下。等见两侍婢脸蛋抖动起来,方才是得意的笑了一声,甩手从着席上下来,踱步走到了李肃身前。 一道胖大的身影,缓缓逼来,顿时压得李肃喘不过气来,不由的倒退一步。 不料,这时董卓一只肥的手掌,恰时望着李肃肩膀上放来,停了片刻,突然喝道:“李肃!” 李肃身子一抖,应了一声。又听董卓问道:“李肃,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身子抖动得如此厉害?” 李肃头额上顿时是滚下了一颗豆大的汗珠,但他此时仍是咬着牙齿,小心的说道:“天子将禅位于太师,太师即将成为天下共主,太师即为天子,想来天子之威,威于四海,我李肃见之焉能不战栗以对?” “哈哈哈哈……” 董卓收回手掌,仰头是一轮大笑,突然笑声一顿,向着李肃说道:“吾为帝,汝当为执金吾。”李肃赶紧是后退一步,向他行了大礼,说道:“臣谢过陛下!陛下厚恩,臣当以死报之!”李肃向其称臣,董卓听来,又是一轮狂笑,立即向外走去,叫来部下校尉樊稠等人,让他们领着三千人马驻守郿坞,他则一面让人准备车驾,一面与家中老母以及妻儿辞别。 那李肃随同出来,看看董卓走远了,他终于是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偷偷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那后背处,只怕都湿透了,好险啊,刚才要是说错一句,稍微出点纰漏,只怕董卓没有骗上车,他就得被董卓手刃在此了。李肃这么拍案惊心的想着,同时盘算着此功成后,到底能够得到多少的好处,可千万别忙到最后连个执金吾都不如,那可就不划算了。遥想光武帝当年一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利华’,那是何等的豪迈。哈哈,就算得个执金吾也是不错! 李肃这么一阵乱想着,那边车驾也已经备好了,只等董卓起身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骑飞奔而至,沿路高呼:“急报!陈留、颍川急报!” “陈留、颍川?那不是张济、郭汜、李傕他们的地盘吗?那一带向来平静,怎么会突然传来急报?难道……难道是陈留、颍川出事了?”李肃想到这里,心里大骇。不管有没有出事,可千万不能因为那边的事情影响到了他们的大计才是!李肃想到这里,立即是拎起衣角,望着飞骑那边追了过去。 “啪!” 还未进入大厅,突然从厅内暴起一声喝,一物砸在了地上,顿时粉碎。李肃赶紧落脚,却见那大厅上,董卓背着手,左右踱着步,看到不顺眼的拿起了就砸,遇到碍脚的,端起脚来就踢。李肃看着他如此火起的样子,心里也不由犯起了怵,陈留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何等大事,以至于让董卓气成这样?那董卓忽然看见李肃,扫了他一眼,也不发话,又即迈着重步团团走了起来。 李肃赶紧将身走了进去,小心的垂问:“太……太师,吉日耽误不得,就算再大的事情等受了汉禅以后再行处理不迟,太师以为呢?” 董卓鼻子一哼,重重的说道:“你说得不错!”随即转过身来,与那传令兵道,“去,速到长安城南与我将陈诺父母提出来,全都给本太师杀了,不留活口!” “诺!” 传令兵应了一声,也即拱手而退。那董卓眼睛一起,鼻子一哼:“哼!陈诺,你敢跟本太师作对!这就是下场!”他二话不说,袍袖一挥,望着厅外走去。同时望着李肃喝了一声,“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准备动身?” 第八七章:有风徐来 蹭蹭蹭,李肃应了一声,立即追随着董卓走出郿坞来。董卓胖大的身躯在他人的扶持之下缓缓登上了车驾,一声静鞭响起,车驾起,董卓一行前遮后拥望着长安而来。 郿坞位于长安之西,相距二百多里,这一路,还有得走。 自董卓登上车驾,李肃也是骑在马背上,一路紧跟着。行不到三十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董卓所乘车驾一只轮子忽然折断,董卓没奈何只得弃了车驾,牵来一匹通体黑色的高头大马骑了。还别说,这董卓虽然是一身的肥肉乱颤,像是要随时散架堕地似的,但他毕竟出身西凉,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征战无数,练就少有的膂力,又能骑马左右驰射,马术自然是颇能拿得出手的。他现在虽然很少征战沙场,平时也吃得不错,将身体养得白白胖胖,但武功马术却也未曾落下。 他身子一旦落在马背上,他胯下马也似受了一座山似的,跟着嘶噜噜一声乱嘶,抬起前蹄往前窜去。这马突然发飙,若是一般人没有来得及准备,只怕也早已被它带了下去。但董卓不同,马未动,他已经有了警觉,将手一扯,双脚夹腹,直将那马往上提起,差点就要掀将起来。马嘶一声,董卓断喝一声,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再一看,却原来这么一挣扎间,辔头却被他掣断了。 这锐利的一声‘啪’,直将左右人等皆是吓得惊觉不已,动弹不得,做声不得,甚至连呼吸,也不得。他们知道,那马是要遭殃了。 果然,眼看马辔断在手里,董卓脸色一暗,鼻子一哼,绳子一丢,侧了侧身。旁边,早有卫兵会意,赶紧跑上前来,跪爬到马腹下。同时,有人上前勒马的,有人两边伸手搀扶董卓的。董卓缓缓的从着马背上下来,一脚,脚尖先是压在了地上那人的肩背上。那人,牙关轻咬,缓缓控力,承受着自上而来的挤压。董卓身子有三四百斤之重,此时将力全都落在脚尖之上,有如泰山之倾,岂是轻易承受得了?他却又是踩在上面逗留不下,力气累计压下,那人的一双手臂不免抖动起来。 也终于,等到董卓一脚落得平实了,受力点不再局促于一点,那人也是轻吐了一口气。 当!董卓一旦下马,脸都黑了,突然端起一脚,踢了地上那人一个乌龟翻身,那人却是不敢动弹。他戟指着那人,喝道:“老夫能有多重,让你吃力至斯!”也不多说一句,喝令将那人杀了,同时,又戟指那头黑马,亦是命人棒杀。 两边甲士听到命令,一者杀人,一者杀马。 先是一声惨呼,后是一声惨嘶,一人一畜皆死。 那董卓看到这里,方才稍微解了气。他想到一事,又即开口问李肃:“李都尉,你给本太师说说,这车折轮,马断辔,其兆若何?嗯?” 董卓一言问出,却没有得到李肃的及时回话,不免诧异。李肃就在他身后,问他话为何不答呢?董卓将身一转,却见李傕好像突然回过神来,赶紧从着马背上爬了下来,走到董卓身前,恭敬的说道:“这车折轮,马断辔,乃太师应绍汉禅,弃旧换新,将乘玉辇金鞍之兆也。”董卓一听,回味了两句,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连连道:“不错不错!不过本太师刚才问你话时,你何以精神恍惚,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有什么事吗?” 他当然有事,这一路都在想着一事。 这事,当然也就是出发前董卓发出的那道命令。想来,先有陈留、颍川出事的消息传来,接着有董卓怒传命令给部下让部下去长安提杀陈诺父母的命令,对于这两件事情他仔细一想,不免诧异。难道,陈留、颍川出事,却是跟陈诺有关?若换做别人,对于斩杀陈诺父母的命令或许不奇怪,但董卓与陈诺有隐义父子的关系,他却是知道的。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是似有似无,但在陈诺前几次拒不杀袁绍一事上,董卓尚且都没有做到要怒杀‘义子’陈诺的举动,他这次却何以要突然下了狠手?难道,陈诺这次是闹的太大了,触及了董卓的底线?那么,陈诺在陈留、颍川到底是做了些什么事情,何以让董卓咆哮至斯? 从人给董卓重新换了一匹温驯的马,继续上来。 那李肃少董卓一个肩头,一路骑行着。他此时倒也没有隐瞒,听董卓来问,他也不假的将自身的疑惑说了。那董卓提起这事,又是气鼓鼓的骂了两句,方才将陈诺在偃师设下诱饵,先后吸引杀害了张济三家,将他布在陈留、颍川的势力一口气给拔了个干净的事实给李肃说了。李肃一听,眼睛都瞪直了,心里咕咚咚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让人意外了,怪不得董卓会气愤到这一地步。 张济、李傕、郭汜,这些人代表的是什么?代表的,自然是董卓的绝对利益!董卓虽然焚烧了洛阳,有弃关东的嫌疑,但若说董卓放弃了关东,却又错了。董卓不但没有弃关东的意思,且还将张济三人留在陈留、颍川,明摆的,是将他们做了紧要的几颗棋子。而只要有这几颗棋子在,一旦关东方面有了什么动静了,他们完全可以起到耳目的作用。而一旦董卓在长安彻底立足,剿除了其他异己势力,那么陈留、颍川无疑是他兵出关东的重要桥头堡,有此跳板,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如今陈诺将这三人全都打杀了,彻底清理了董卓布在陈留、颍川一带的势力,从此,洛阳以东也就再也不是他董卓的势力所在,而董卓,就像是一只被人关闭了门户的狗,想要跳出来咬人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他让人闭了门户,这让董卓如何吃得下这个大亏,是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董卓对于陈诺的恨,那是无法用言语可言说的。 本来,董卓窥视汉室已久,也终于等来天子即将禅位的重要时刻,本是可喜的,他也应该高兴才是。然而,却因为关东的消息,让他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一路上可谓是喜忧参半,也难怪他就连杀人,也不忌讳这样的好日子。 那李肃听来,惊讶于陈诺胆量的同时,心里面不由打起了其他的主意来。 本来,在这件事情上他李肃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当做没有发生,听听也就是了。然而,若是这件事情是发生在王允等人发难之前,他或许因为自保,不想随便插足其中。但现在不同,他与王允等谋诛董卓在即,一旦董卓身死,那么关东的局面又将如何呢?董卓自然是不可能驱使阴魂剿杀陈诺了,那么,在目下,陈诺也必暂时立身洛阳以东,陈留、颍川以西。而陈诺一旦彻底控制了这些地方,也就隐然成为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在而今乱世,有这股势力在,又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呢? 好处自然不少,起码,若能因为此事卖给陈诺一个人情,若将来他在朝中,而陈诺在外,将他引以为外援,那么他人也就不敢轻易小觑于他,起码在做官上肯定要方便得多。更何况,在如今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加上他又能打,结交他准不会吃亏。 李肃想到这里,心里打定了要帮陈诺的主意,便即故意沉吟起来,说道:“那么以太师之见,对于陈诺这件事情当是如何处理呢?” 董卓鼻子一哼,本要说出杀其家人,再起兵讨伐之,但转头一想,李肃是聪明人断不会问这些幼稚的问题。他也沉吟起来,转而问道:“本太师的意思自然是杀其家人,然后再起兵讨伐这个逆子,但不知李都尉你这么问是何意?” 李肃摇头笑道:“无他意。我只问太师,你现在起兵讨伐,胜算几何?” 董卓沉吟道:“如果本太师尽起西凉诸将,在没有他人的制掣之下,胜算当在八成!” 李肃点头道:“八成?好吧。太师你也说了,这是在尽起西凉诸将的情况下,可这种情况有可能出现吗?不说远的羌胡势力,便是近处马腾、韩遂等辈,虽然暂时安抚住了他们,但他们也未必真心诚服于太师你吧?想若是太师你尽起西凉诸将,能不能胜是另外一回事,要是让马腾等辈趁机而起,袭取了长安,那么将置太师你于何地?” “再者,那张济、郭汜、李傕等辈,哪一个手上不是控马数以千计,且多的甚至以达万数。可最后呢,他们在陈诺不足三千人马的情况下都未能将他制服,且还因此损兵折将,死伤无数,将洛阳以东,陈留、颍川以西的大片土地都丢给了他。想他先前不过数千人马都能轻易败他三家,现在的势力更是茁壮如此,太师你以为,你现在要出兵杀他,没有个一年半载能将其彻底击败吗?若能,那也只不过是得了太师你先前弃之在外的土地,而若不能呢?不但损兵折将,折煞太师锐气,只怕因此连累到太师你数年之基业,这于太师可有益处?” 董卓听来,仔细一想,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指着他道:“继续说下去!” 李肃一点头,又即侃侃道:“诚然!若不战他,与他修好,则不但能得一外援,且若关东有事,让他陈诺的人马在外围抵挡,亦足以以观天下之成败。当然,这个前提是在太师你没有彻底掌控关西势力之前,而一旦掌控,等到击杀了马腾等贼寇,到那时,嘿嘿,太师你是想要杀他,还是想要继续利用他,且不都是太师你的一句话?不知太师意下如何?” 董卓一只肉掌扯住马缰,眼睛眯起来,望着前面滔滔烟尘,突然喝令:“来人,八百里加急,给我追回提杀陈诺父母的命令,让人将其父母都押往郿坞!”被李肃这么一说,董卓突然觉得他对陈诺不能简简单单当做一个寇仇来看了,而他的父母,则更是要将他们牢抓在他手中。既然李傕等身死已成事实,而关东又已经易手,再去愤怒,实在很是不理智。对于先前的莽撞,他在这一刻感到了懊悔。 看到士兵领诺而出,董卓胖乎乎的肉掌啪在马脖子上,笑向李肃:“我倒是忘了,张济他们死得虽然可惜了,但目下本太师在关东的势力却都是在我儿陈诺手上掌控着,这比起一盘散沙来不是更加让人得心应手吗?哈哈,待吾登基了,你便带着我的命令去一趟偃师,诏令将陈国赏给他,让他做那陈侯。同时,河南尹的位置也丢给他,让他总督河南、陈留、颍川三路人马,并向天下宣布他陈诺与我之间义父子的关系。若陈诺识趣,将来便是那陈王,朕都是可以给他的!” 这些条件倒是优渥,足可以收买人心。不过,也难为他到了此时才记起他还有这么一个‘义子’在外。只可惜,他有这个念头,只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李肃暗自翻着白眼,嘴上不说,心里计较,他应了声诺,躬身领了命令。当然,董卓在妙赞此计的同时,亦是不免要勉励李肃两句,方才道:“时候也不早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下来吧,明天继续赶路!” “前面就是武功县,不如太师晚上就在那里歇榻如何?” “也好!” 李肃听董卓同意了,也即派出人马上前去做安排,他这里则陪着董卓继续赶路。到天将黑时,武功县到了,有武功长等出城迎接,招待入了县寺。那董卓一路舟车劳顿,早已是疲惫不堪,晚上喝了接风酒,自回了住处。当然,武功长识趣,知道董卓好女人,却是早在白天找了些未曾开.苞的十五六岁的女娃子全都送到董卓榻前。董卓一面赞赏武功长颇能识趣的同时,一面却是不客气的全都笑纳了,一晚上连御了数女,只见榻上落红点点,屋子内泣声阵阵。 啪啪啪…… 一连窜的掌掴之声,想是董卓来了兴致,不免伸手拍打那些女娃子的屁股以为乐趣,一时间,屋子内啼做一团。董卓一直闹腾了半夜,将着些看不顺眼的都轰了出去,这才翻过身来,挪动着肉山,抱着两团烂泥,将着就要入睡。但也就在这时,那门外有士兵到了,向他送来一个消息。 董卓张开来看,却原来是一行娟秀的楷书,写道:“太师所嘱,虽未成行,但有女赵雪,乃陈诺之爱,今已入京,太师可命人来取,则你我互无亏欠,从此两别!” “有女赵雪?有意思,原来吾儿也知道疼惜女人了!” 董卓看到这里,又即召来一人,向其嘱咐道:“你等可去与她洽谈,将此女子带来见我!但切记,不可伤害!” “诺!”咚咚咚,来人下去。 董卓房内,灯火扑灭,武功入夜。 …… 这封书落入董卓之手时,远在长安的赵雪,此时也已经沉静在黑夜之中。 吱嘎一声,赵雪轻轻推开了窗棂,有风徐来,今夜月缺如钩。 算来,她一路紧赶慢赶,也终于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长安。而她,也离开陈诺数个月了。这数个月以来,她无时不刻的在想念着陈诺。可是,她知道,她就算来得鲁莽,来时甚至连跟陈诺当面提出的勇气都没有,陈诺也必对她很是担心,甚至会因此责备她,骂她。但她知道,她来得无怨。因为她来,是带着信念而来的。 当她从刘莹口里知道陈诺的父母居然是在长安,且落入了董贼之手时,她知道,她不能坐视旁观。当然,这个消息出自刘莹之口,她也有怀疑的时候,但当她在陈诺口里套消息时,在得知这件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她,于是下定了决心,要决意来长安一趟。只要她帮助了陈诺接回了他的父母,那么,陈诺从今而后再无后患,也就可以放心做大事,这也是赵雪她愿意看到的。 就算,此来长安一路再艰险,她也要全力一试。 而她,跟随着刘莹一路而来,也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这其中,有因为急着赶路马匹累死道途,有因为道路艰险,水土不服,而患病在半路上,有因为出行不利,被沿路山贼所抓,甚至到了面临生死的地步。其中之艰辛,之困难,只怕是不能用简单的几句话说清楚,而这其中的苦,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她,还有同行的刘莹,她两个柔弱的女子,也终于在历经了一路的艰险后,平安抵达了长安。这对于她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而一旦到了长安,接下来,也就可以展开行动,打探消息,争取早日救回陈诺父母。那么,此行也就算是圆满了。 “只是……” 她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长安的月,却在想:“只是,不知道大哥哥他最近可好呢?他,他有没有想过雪儿呢?”赵雪想到这里,脸上不由一红。有风徐来,长安月静,她双手伸出,赶紧关闭了这扇窗户。 第八八章:昏雾蔽天 从武功县一路出发,甲士扈从,旌旗滔天,前遮后拥,道路为之堵塞。 行了半日,董卓一行将至右扶风时,突然狂风骤起,昏雾蔽天,人昏马暗,几乎前后不能相视。董卓骑在马背上,脑袋上所戴远游冠几乎为风所吹,就连袍袖亦为劲风所灌,猎猎炸响,似欲被风撕扯。这风也不知吹了多久,好不容易歇了下来,董卓一行人是狼狈不堪,旌旗折断者数支,马匹惊走者十数,而被风所吹散者又数十。人皆惊,马皆暗,无有一人幸免。 那董卓仓促间双手端着冠帽,突然见风住了,天色稍霁,他也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来,看着惶惶苍天,心里不免惊悸,回头问李肃:“李都尉,你说为何有此大风昏雾阻碍本太师道路,不知其中吉凶几何?” 李肃在他身后,刚才大风起时,若不是及时从着马背上滚将下来,躲在马后面,只怕以他那单薄的身子是吃不消这口风了。他适才也是惊讶于这口风,且天际突然昏雾惨淡,人马不见,他更是吓得颜色惨变。他刚从惊惧中走出来,听董卓有此一问,左右一想,不免心里骂道:“呸!这还用说,想董贼你平时作恶多端,老天也知你死期将至,给你‘壮威’送行呢!”他当然不便指明,只是诓骗董卓,说是:“主公登龙位,必有红光紫雾,以壮天威耳。” 董卓一听,心里大喜,也不做他想。哈哈一笑,整了衣冠,命令队伍继续出发。 这一路上接下来倒是颇为顺利,及至到了长安城外,有百官出迎。那董卓从着马背上下来,就有官吏上前来,请他登车入城。董卓嗯了一声,有随从甲士上前前遮后拥,拱卫着董卓登车。董卓刚刚坐定,扫视了众人一眼,不免诧异,问左右:“李儒何在?” 李儒是他女婿,这次他回长安,没见他出城相迎,董卓自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回太师,李儒大人抱病在榻,不能出城相迎,还望太师见谅!” 董卓一扫,见是李儒府上人,也就没有多想,命令车驾启动。他这一路直抵相府,只刚刚坐定,就有义子吕布长身而入,向他拱手称贺。董卓听来,哈哈笑道:“吾登九五,汝当总督天下兵马。”吕布浑身一震,抱臂称谢。那董卓又跟他慰勉两句,吕布称谢不已,见天黑下了,方才从着相府出来。 “哼!老匹夫,敢抢我女人,就休怪我容不得你!” 吕布回首,最后看了一眼相府,方才振衣而出。有甲士牵过一匹枣红色的宝马来,吕布跨马而上,望着前营赶去。一路上,吕布是内心激荡,想着诛杀了董卓后,便再也没有人跟他抢夺貂蝉了,笑容也不免漾在了嘴角。貂蝉。司徒王允的义女,在王允决意诛杀董卓后,便以连环之计,先将她献给吕布,然后又瞒过他,将其献给董卓。而董卓,在霸占了貂蝉后,有子与其争风吃醋,却也舍不得此女,于是将她带到郿坞,欲想要据为己有。而吕布失去貂蝉后,状若疯癫,恨极董卓,却正好为王允利用,于是他两走到了一块。吕布答应王允杀董卓,而王允答应事后将小女许配于他,两家一拍即合。只是可笑,他董卓以为夺了貂蝉后,随便封个官给他就能让他忘记‘夺妻’之恨,这当然是不可能。 耻辱,愤怒,在吕布内心强烈的燃烧着。 吕布咬着钢牙,一路所过,匆匆不觉。而等到他抬起头时,霍然发觉自己已走到了李儒的府邸。吕布看到‘李府’二字,嘴角嘿然一起,从着马背上下来,径直望着李府走去。却也奇怪,吕布一路所过,居然无一人阻拦,任由他出入,如自己家中一般。等走到后面房舍时,有一人迎了上来,远远的向着吕布拱手作揖。看这人面貌,豁然是先前出城迎接董卓,向董卓陈说李儒卧病在榻的那个李儒府上人。 吕布看见,微微颔首,开口问他:“他还老实吗?” 那人听来,点头说道:“将军放心,他一直都是‘卧病’在榻,两三天了都没有走出房门半步。”吕布听来满意的一笑,示意了那人一眼,那人也立即领会,赶紧喝叫左右打开了房门,吕布将身而入。 “李大人,别来无恙!” 吕布径直走到内室,却见李儒已经坐卧在榻,手捧着一卷书简在看。他看到吕布进来,只是稍稍抬了抬头,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然后仍是埋首在手中书简,不无二话。吕布微微一动,鼻子一哼,手按着佩剑,就要动怒。但看他佝偻的身子,也即释然一笑,继续说道:“就在刚才,我义父,哦不,董卓他刚刚从着郿坞过来,目下已然入住相府。” “哦?” 听到这个消息,李儒眉头一动,将眼挪开书简。他抬起头来,终于开口说道:“太师一去郿坞已有十数日了,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这时突然回来,而将军你又恰时将我禁足在府上,且此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难不成将军你是有什么打算?” 吕布盯着他,笑道:“怪不得董卓会对李大人你向来是言听计从,果然是个聪明人。哈哈,废话我也不想多说,大概你也猜得出即将要发生的大事了。我来,便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李儒身子一动,目注着吕布,看他决绝果敢的样子,不免太息一声:“看来将军你是决意要反太师了。可是,将军你为了一个女人而被背叛太师,以子弑父,难道不怕将来为他人唾骂,为他人耻笑吗?” “住嘴!” 吕布脸上两道剑眉遽然相接,一声雷吼从着喉咙里乍出,他阔手按剑,凌然瞪视着李儒,呵斥道:“董卓他自姓董,我吕布自姓吕,哪门子子子父父!更何况,若说起来,此事若非是他董卓做绝了,抢了我的女人,我吕布与他焉能走到这个地步?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啪的一声,吕布端起佩剑来,一剑砍在木案上,木案为之折。 李儒看到此,眼前一亮,又即一暗,嘿然笑道:“我说这些就是要劝告将军一句,如将军继续做这般儿女之态,要想谋大事,难!将军你且记住我今天这句话,若果今日你幡然醒悟,立即打消谋杀太师念头,这或许尚能让将军你走上霸业之路。可若将军你一直执迷不悟,如果觉得女人比起其他都重要,而执意要为了一个女子背叛太师,只怕将军你将来的路就算走下来了,也必不能长久,难免到最后有霸王乌江之恨。” “够了!” 吕布两眼暴起,拎着刀子,转过身来,怒视着他。 李儒却是丢开书简,哈哈一笑,不依不饶的说道:“可惜呀!堂堂一个大好男儿,明明可以与太师联手成就不世霸业,可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女人,为了一个红粉骷髅,而甘愿自堕,与他人勾结在一起想要谋杀自己的义父!简直……呃,你一定会……会后悔!” “死吧!” 吕布一剑,望着李儒当胸刺下。李儒居然是嘿然一笑,将话说完,对着他怜悯的摇着头,伸出手来,将剑往骨肉里直推进。直到,血液流遍了被褥,他最后一口气也断了,方才罢手。 吕布微微一愣,突然拔出剑来,将身而出。回味着李儒的话,他鼻子一哼:“我吕布……为了我自己的女人,就算背叛天下,也绝不后悔!”吱吱吱,一长窜的剑磨出的剑花响了一路,吕布一直走出了李府。 …… 相府,入夜。 董卓刚刚御了三女,身子也有点乏了,倒卧在榻。本来,要是在平时,他也早已经合眼了,但不知为什么,今晚就是睡不着。或许,是因为明日将接受汉禅,即将成就九五缘故吧?他翻来覆去的想着,心里兴奋着,眼睛闭上了就是睡不着。不过,他突然想到从郿坞一路而来,先是车驾无故断了一只轮子,后是马辔折了,接着又发生了今天半路上被大风卷起,昏雾蔽天的一幕,不由胆颤起来。虽然这些事情都经过李肃三言两语极未合理的与他解释清楚了,今儿他始终觉得,这些当真是些好的兆头吗? “唔!” 不知何时,他一只肥手望着旁边耷下,恰好放在了旁边一个侍女的嘴巴上。而那侍女,也许是正做着吃红烧肉的美梦吧,不想董卓一只手臂放到她嘴巴上,居然是在梦中将其当成了肥蹄膀,磨牙就咬了上去。虽然这一咬不见得如何疼痛,也顶多是留下一排可爱的牙印。奈何,她睡梦中咬的是董卓,且此时董卓磨牙睡着,还在想着些烦心死,突然被她这么一咬,心里大骇,抬起手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哐的一巴掌扫了过去,直将怀里那堆白肉扫下了榻。 可怜那侍女梦中被人打醒,狼狈的滚下地来,赤身在地,傻愣愣的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内里忽然的动静,也有站岗的甲士立即走了进来,被董卓大手一摔,让人将此女子抬下去棒杀了。外面一顿惨呼,内里陪着董卓的另外两个女子则是惊惧得浑身颤栗,生怕董卓一怒,又要向她们动手了。 好在,董卓此时将身坐起,将她两一脚一个踢下了榻,大骂了一声:“滚。”两女听来,如蒙大赦,就连衣服都不及穿了,手一裹,抱着衣物往外就奔。这时,屋外一声惨呼,之后就没有了声响,想是那个触怒董卓的女子已被打杀了。果然,片刻甲士向董卓回报,董卓方才闷哼一声,也不做他语。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董卓也觉的累了,就要准备重新躺下去睡了。不想,他刚刚侧身,耳朵不由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他张耳仔细一听,好像是小儿的说话声。不过,这声音倒不像是说出来的,却是在唱。被风送进他耳里,却实在听不清楚,只句中好像有什么‘不得生’之类的,夹缠不清。 “不得生?” 董卓听来,浑身一震,赶紧唤来甲士,让他们到外面去捕风捉影,听听这些小儿唱些什么。过了一时,甲士终于回来,将他们听到的都跟董卓说了:“外面小儿唱道,‘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董卓听来,皱着眉头,思索半天,半个字也不解,立即又让人连夜去请李儒。毕竟,李儒是他的女婿,广有智谋,他向来信任他。只甲士刚刚应承一句,门外呵呵一声,李肃倒是长身进来了,向着董卓说道:“太师难道忘了,这李儒大人已是卧病在榻,只怕这半夜去请他来不好吧?太师若有什么疑惑不解,不妨说来,肃或许能为太师分忧一二。” 董卓听他一说,也即想了起来,白天时李儒府上人还说李儒病着呢,怎么忘了这一茬?他呵然一笑,便即说道:“李都尉从外而来,想必也是听了外面的童谣了吧?但不知此是何意?吉凶若何?有何解法?” 李肃一笑,这句话也不难解释,毕竟此童谣他在长安早有耳闻了。所谓千里草,其中‘千里’是‘重’,加草头是‘董’;而十日卜,‘十’‘日’‘卜’加起来是‘卓’;‘犹不生’,就是死的意思。合起来就是:董卓死! ‘董卓死’,他李肃当然不能这么跟他说,只是信口说道:“这童谣里所说,只不过是说刘氏灭、董氏兴之意,太师不用忧虑。” 他嘴上这么解释着,心里却是吃惊不小。想来刚才要不是他来得及时,若是让董卓派人去了李儒府上,势必露了马脚,坏了大事。他也早在先前一刻从吕布口里听说,那李儒而今是死在了他的剑下,此时李府上下被封,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走。想来要是让董卓的人去了,看出了异状,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是吗?原来是这个意思?” 董卓听李肃这么一说,也即点头,不做他想。 第二天,董卓摆列仪从入朝前,也已经接到消息,说是陈诺的父母被他的人提往郿坞去了。董卓听来,点了点头,又想到一事,问道:“那个马家的小丫头有消息了吗?你们跟她可有碰上头?她说的那个陈诺的女人,可曾请了来?”旁边甲士回答:“按照那人提供的地址我们去找过了,可是并没有一丝踪迹。” “嗯?这个小丫头,她该不会是想骗老夫吧?” 董卓肥实的手掌落下,仔细一想,鼻子一哼:“想她也不敢拿老夫随意消遣!继续给我找!” “诺!” 甲士向他一拱手,转身下去了。片时,车驾发出嘎嘎之响,想来,眼看就要启动了。然而,也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葛袍道人,手持着一根长竿,竿上裹着布匹一丈,两头各书一个“口”字。道人到了董卓跟前,也并没有停留片刻,倒是忽然转过头来,瞥视了董卓一眼,笑了。他笑得无声,只是眼睛起来,但确实是笑了。他笑时,随即伸手捋着胡须,不说一句话,径直的走了。 董卓看来,眉头一皱,心里大恶,就要喝令左右将那道人拦下,幸得李肃上前,提醒他时候不早了,该是动身了。董卓回头顾视了那道人一眼,道人倒是恰时回过头来,与他相对,然而自顾自走开了。 这一眼太过诡异,让董卓心下很是不快,乃手一挥,招来李肃,问道:“此道人何意?” 李肃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笑骂:“只要仔细一想,傻子都不难明白,这两‘口’为吕,乃指吕布有害他之意,他却不知!”不过,他想来,这道人也煞是可恶,就算是知晓了天机,但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暗示董卓啊,要是让董卓反应过来,那不就糟了? 所以,在董卓没有明白过来之前,他赶紧向他打着哈哈,说道:“此人疯疯癫癫,大概是心口有恙吧,理他作甚?太师,我看我们还是及早动身吧,可千万别误了吉时。” 董卓听来,点头说道:“李都尉所言极是,那就动身吧!” …… “你看清那人了吗?就是车驾上那个胖子,你可知道他是谁?” 远处,刘莹突然手指着前方,与赵雪如是说。 赵雪听她一说,也即仔细看去,车上的确是个胖子。她微微一愣,问道:“这人谁呀?” “董卓。”刘莹淡淡一说,然后看向赵雪。 “董卓?” 赵雪眉头一皱,突然醒悟过来,惊诧道:“啊,他就是董卓?就是他,就是他扣留了我大哥哥他的父母的么?我,你……刘姐姐,你带我见他,是想让我刺杀他吗?” 刘莹一笑,摇头道:“赶紧声音小些,你这样咋咋呼呼的,不怕被人听到啊?放心好了,你要杀他只怕还未必动得上手……” “刘姐姐,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赵雪看向她,刘莹却是轻盈一笑,说道:“等着吧,今天就可能有结果了。” 第八.九章:长安惊雷 “咦,姐姐,那个疯癫道人向着这边走来了。” 刘莹与赵雪说话的时候,董卓车驾已然启动,而那个手执竹竿的葛袍道人,正如赵雪所说,居然是径直迎着她们过来了。道人远远行来,早是一手伸在胸前,屈食指,口道:“无量观!”刘莹也即走上前来,与道人相视一眼,随即笑道:“适才有赖道人相助,这是一些金钱,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刘莹说着,伸手从着袖子里拿出了一块黄灿灿的马蹄金,举手捧到道人跟前。道人却是看也不看,也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含笑而已。 赵雪见那道人一部白须,满头雪发,一脸刻着褶皱,想来年纪当在七八十开外。要说,这样的年纪在有汉那可算得是人瑞了,也应该在家中享福才是。然而,他到这个年纪了,行起路来却是刚健有力,虎虎生风,且看他两眼奕奕,神采飞扬,笑起来整张脸更是显得青春焕发。他那一笑,整个人立时年轻了二十岁不止,真乃鹤发童颜,仙人之姿。 她刚才远远听得李肃说这道人疯疯癫癫,便也没有他想,也跟着说他是疯癫道人。不过,此时到了近前来,看到他那张满是慈祥仁爱的笑脸,赵雪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她抓住刘莹的手,与他低声道:“刘姐姐,你跟这位老爷爷认识的吗?” 听到‘老爷爷’三字,白发道人先自笑了,捋着胡须道:“你这小姑娘,刚才不是叫我疯癫道人吗,怎么不叫了?我觉得挺好的嘛。”人家毕竟是老爷爷,赵雪也觉得刚才真是鲁莽,忽又听他打趣,不由的吐了吐舌头,将身子躲到了刘莹身后。 刘莹手上的马蹄金少说也有半斤之重,也就是汉代的一斤,相当于万枚五铢钱。虽然这个乱世五铢钱已经很不是值钱了,因为董卓之治,坏五铢而更铸小钱,致使货轻而物贵,有时甚至十万钱买不到一斛谷米。但,毕竟黄金是有价无市的,她手中的一块马蹄金也足以充当十万钱了,比起五铢钱来要厚实得多,绝不会贬值。 然而,她捧出的这块马蹄金,道人却是看也不看,弄得她手僵在那里,好不没面子。 道人与赵雪打趣了一句,又即回转眼来,看了刘莹一眼,笑道:“这位姑娘,恕我直言,想这董卓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然而,我不知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何以要故意让我手书两‘口’,提醒他要提防姓吕的?你这样做虽然是救人一命,未免祸害的是苍生,姑娘想过这个后果没有?” 刘莹微微一愣,随即哈哈一笑,上下扫视了道人一眼:“想不到我随便到大街上拉来的一个道人,却是能够一语道破天机,看出这其中的蹊跷来,真是让我长见识了。罢了,我让你这么做,原本也没有打算让董卓明白过来,所以你的功劳也算是成了。怎么样,酬金你还想要吗?” 道人微微含笑,也不答话,只是伸手指向竹竿上所挑的两个‘口’字,顿时传来裂帛之声。嘶!丈许布匹落下地来,道人则嘴上打着哈哈,伸手捋须,扬起脖子跨起步子,往前走去,同时笑道:“东西你自己留着吧,道人无用!既然董卓注定败亡,道人此间无事,当回东南去了!” “老爷爷……” 赵雪回过头来,还想要去找见那道人,道人却在数十丈之外了,刚才后面几句居然是拖着长音而去的。赵雪也来不及去追,只能是低着头,看了刘莹一眼。她正欲开口,耳里头却传来道人耳语:“小姑娘,你旁边那位可不是善茬,要小心啰!”赵雪听来,微微蹙眉,明明话在耳边,人却已经不见。 “雪妹妹,你怎么啦?” 刘莹拉着赵雪的手,根本就没有听见道人与赵雪的话。赵雪听到道人此语,心里也不由犯起了嘀咕,再瞧刘莹时,又不免要对她稍稍警惕。道人那话什么意思,难道刘莹姐姐还有什么隐瞒自己的吗?她试探着问道:“刘姐姐,你我来长安已经两日了,我大哥哥他的父母……” 刘莹立即笑道:“你呀你,既然到了长安还怕你大哥哥的父母会跑了么?长安这么大,我们要找他父母虽然不易,但既然找到了董卓,还怕不能从他那里入手寻找么?” 赵雪眉头一蹙,想到一事:“可是我听刚才那个道人说,那两个‘口’字是你让他写的,是要提醒董卓提防什么姓‘吕’的人。这姓‘吕’的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让人写字提醒董卓提防他呢?” 刘莹伸出手来,轻轻一抚赵雪的眉头,说道:“这马中赤兔,人中吕布你难道没有听过吗?他口中姓‘吕’的,当然也就是那个董卓义子吕布了。” 赵雪微微一愣,眉头一扬,盯着刘莹道:“这吕布既然是董卓义子,难道他会对董卓不利?不对,若然是对董卓不利,那么他也就是无形中站在我的一方。如此,你提醒董卓,这……” 赵雪说到此,用着疑惑的眼光看向刘莹,身子不由倒退了两步,对她警惕更甚。 刘莹知道她会如此反应,只是摇头说道:“我若说我知道了董卓将死的消息,而我平生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在临死前我故意卖给他这个消息,算是还恩于他,你会相信吗?” 赵雪一怔,贝齿轻咬朱唇,这个消息也太让她深感意外了。 要知道,她这次之所以决意来长安,那完全是受到刘莹的蛊惑,听了她的话的。本来,她因为刘莹告诉她这个消息,以至让她对她极为信任,甚至待她以‘姐姐’。然而,有句话叫做关心则乱,她也因此没有顾虑太多,反而轻易相信了她。可是此时,她突然觉得,她此来长安好傻,有点受了欺骗的意味了。 刘莹一把抓住赵雪的手,轻轻道:“你来,我与你说。” 旁边有一茶寮,刘莹与赵雪款款走了进去。 …… 宫门前,董卓的车驾即将入朝。 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妇人颠跑了过来,一口叫唤着太师大人,又一口叫唤着父亲大人。董卓肥大的身躯颤动着,虽然在马车上,旁边吱嘎吱嘎声响搅得他耳朵不甚灵便,听不清楚,但好像是听出什么来。 他尚未动,可把护持在车驾旁的李肃吓了半死。 李肃此时手捧着一口宝剑,扶车而行,那一声‘父亲大人’也立即让他毛骨悚然起来。他敏锐的朝后别了一眼,从后跑来一个妇人,妇人虽然尚在百丈开外,却也一眼看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儒的夫人,董卓的女儿董氏! 看到此人,再想到李儒之死,以及他们今日所谋,李肃顿时是吓得三魂走了七魄。他心里恨声骂着,只怪吕布做事也不干脆,既然李儒都杀了,还留这个祸根干什么!现在倒好,要人命呐!乖乖,也幸好,董氏莽撞跑来,顿时被官兵给拦住了,这要是让她跑上来,可不坏了大事! “李都尉,是有什么人在宫禁前喧哗?” 董卓不耐烦的鼻子一哼,吞声问着。 “啊!” 李肃手上一抖,差点就要跪拜在地。只他反应还算灵敏,眼看董卓一时没有听出他女儿的声来,也赶紧是手上一拱,说道:“太师且前去,肃这就过去看看。” 董卓哼然一声,说道:“去吧……”李肃领了命令,就要转身,谁想董卓两眼一起,说道:“慢来!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呵!是老夫长女!”李肃一听,两股颤栗,心胆差点都裂开了。 这一刻间,他整个人几乎吓得如软虾一般就要往着地上趴去。他眼睛乱转着,心里战鼓四起,却不知如何是好,思索着脱身之计。然而,也就在董卓将欲起身,喝令住驾之时,前方闪出数十人来,却是尚书仆射士孙瑞等官吏,各着朝服,迎谒于道。 董卓看见,心喜众官亲自出来迎他,对于禅位事也就更加有了把握。他心里大喜,赶紧是丢下了这事,一面与王允等相见,说些喜气的话。只他说着说着想起什么事来,回头看了李肃一眼,吩咐道:“你去看看我那长女此来何事,要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让她先回去吧。就说,等这事后,老夫再过她那里去,连带看看李儒他的病情。” “诺!” 李肃听到董卓如此吩咐,当即是抱着宝剑躬身而退,心里别说有多得意。他回身时,与吕布悄悄对上了一眼。吕布同在车侧,神情也是一缓,显然也是被董氏女突然的出现吓得不轻。李肃现在可没有功夫与吕布计较这些,只一眼相对,赶紧是朝着后面跑去。先是故意几声呵斥,及至到了近前,才‘恍然’认出董氏女来,赶紧向她赔罪,同时问明她此来何意。 自董卓去了郿坞,吕布等决意要反董卓,他们就把主意打在了李儒头上。李儒身为董卓的头号智囊,又是董卓的女婿,显然,在这件事上,必须先控制了他,方能骗过董卓。于是,经过商议,由吕布亲自出手,带了甲兵暗地里控制了李儒,并对外宣称李儒病体的消息。当然,这件事情前后都由吕布出面,便是昨晚杀李儒,亦是吕布动的手。只是吕布太过妇人之仁,在杀了李儒后,居然被董氏女一顿软求,暂时放过了她。而她因为丈夫的死打击太大,又想到吕布在他父亲身侧,必对父亲不利,因而谋求着逃亡。也许是她太过幸运了,也终于让她找到空子,丢开吕布的耳目,居然是从着后院狗洞里爬了出来,这才一路跑到了这里。而她,此时也是急昏了头,只想着吕布背叛,却并没有想到李肃也是他的同伙。故而,在李肃问清来意后,她居然是毫不隐瞒的都跟李肃简单说了。 董氏女说完,又即呈上一封血书,恳请李肃:“烦请大人交与我父,让他提防吕布贼子!” 李肃唯唯,一面伸手接过。 “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 董氏女怯弱的退了两步,头低了下来。那李肃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动。虽然此女已嫁为人夫,年纪当在三十左右,但光从外表来看,不过二八年纪,佳人不老。便是她那纤腰款款,不甚一握的娇媚之姿,以及她那白皙的脖项,当真是吹弹可破。且要人命的是,此女丹唇微起,小巧若洞竹。若果,能将此女骗上榻来,让她为其夜夜品玉弄萧,不是神仙也快似神仙哪…… 李肃淫意至此,只觉得裆下一物悄然傲立,往前直顶了去,若不是为长袍所遮,便要在众人面前出丑了。他悍然一叹,心道:“怪不得吕布能放过她一命,大概也是心怜此物,欲为己有吧。哈哈,看刚才吕布那眼神,分明是要我杀了她,永除后患的意思。不过,既然你吕布怕麻烦,我倒是不怕,你不想再怜惜,我倒是想怜惜……” 李肃眼睛一转,望着甲士中间看去。还别说,当真是上天助他,旁边这些人居然都是他的部下。他呵斥一声,示意了他们一眼,同时劝着董氏女先随着甲士等人回去等消息。董氏女看着身边三五甲士,也不多想,毕竟李儒被杀,吕布还在他父亲董卓身侧,在血书没有交到他父亲手里之前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能得李肃甲士相助她也心安。 看着董氏女走了,那李肃张开血书一看,却是十数个触目惊心的血字:父亲大人,我夫为贼子吕布所杀,望请父亲大人诛杀此贼! “嘿嘿!” 李肃看罢,卷起血书,随手往怀里塞去,便即往前去追董卓车驾。 到了北掖门外,他见到了吕布身影,便即与吕布对视一眼,意思是告诉吕布,让他放心,事情已经处理妥了。吕布看来,亦是悄默的点了点头,随即调过头去。这时,因为将入内禁,余人不得跟随,且有军兵堵在了门外,董卓也只能坐着车驾,带同二十余人进去了,其余甲士则被驱散在外。 那董卓看到旁边李肃,也即问了李肃两句,知道她女儿来此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只说恭贺其父将登大宝云云。董卓听来,哈哈大笑,捋须摇头:“我这女儿……”只刚刚一语,突然又即撑起眼睛来,眉头跟着锁起。因为他遥遥看见司徒王允等人正手执着宝剑,立于殿门,神情十分肃穆。董卓心下惊骇,立即去问李肃:“李都尉,这,这……王司徒等人持剑以待,却是何意?” “……” 当然是要杀了你这狗贼! 李肃闷着头,只顾催促着他人快些赶了车驾前行,却根本不想回答他一句。 董卓看到李肃这个神情,眉头一起,手掌颤动,已是不安了。他屁股挪着,还想要喊住,哪知远处王允早已经抢步上前,向着左右疾声大呼:“反贼至此,武士何在?” 哄! 他此言一出,立即有玄甲武士百余人,从着两边,持戟挺槊望着董卓身上乱刺而来。同时,那李肃抱着宝剑,往旁边一闪,也是跟着疾呼杀贼。他不亲自动手,自然是知道董卓孔武有力,非他能伤,还是老实的在旁呐喊助威。这突然事发,董卓猝不及防,身子往着旁边滚动。也亏得他入宫前外面着袍,里面却是裹着护心甲,枪槊皆不能刺入,便连刀子也砍不开。 听到左右喊杀之声,董卓手上没有兵器格挡,肥大的身躯也只能是左右避让,但到底在乱枪之下,却是被枪.刺到了手臂。手臂上可没有什么东西护持,顿时血流如注。董卓痛呼一声,身子跟着滚下车来。董卓身躯肥大,落地时冠带先解,头发蓬松。他忽然想起来,手上抓着乱攒而来的长枪大槊,头扬起来,向着左右鬼呼着:“吾儿奉先何在?” 吕布一直立于车后,切齿看着董卓落车。看到如今董卓这狼狈模样,他是心里大喜,好不得意:“原来你也有今天!” 听到呼声,吕布鼻子一哼,两眼一起,心道:“你这老匹夫,抢我女人时没有想到我,现在却是想到了。迟了!” …… “吾儿奉先何在?” …… “有诏讨贼!” 董卓疾呼,回答他的却是吕布举步向前,手持长戟,向着他大声呵斥。 嚓,一戟直撩董卓脖项。 “吾儿……” 董卓两眼圆起,喉咙里鲜血直涌:“为……为什么?” 吕布眼睛竖睁,吞声道:“为貂蝉!” 一语毕,手腕一抖,嚓然一声,董卓再无声息。旁边李肃见董卓死,欢心不已,趁着吕布取诏宣读董卓罪状时,他则跑上前去,伸手一剑,砍了董卓脑袋,提将在手,也不顾吕布虎视的神情。 吕布鼻子一哼,左手持戟,右手从怀里取出诏书,举诏大呼:“奉诏诛讨贼臣董卓,其余不问!” 第九十章:天将有变 长安街市之上,贩夫走卒过者如鲫,往来窜梭。 市中茶寮,赵雪与刘莹相对而坐。 茶汤滚浓,飘着如幻的云雾,香气望着人鼻孔里缭绕而去。她二人,始终是一动不动,默契得谁也不说话,就连面前的云雾仿佛也僵持住了,为她二人划上了隐形的界限。是什么时候,她们这对同患难的‘姐妹’,一下子陌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终于,赵雪先开口了。她抿了抿嘴唇,看向刘莹,淡淡说道:“你,还是我的刘莹姐姐吗?” 刘莹微微一愣,随即摇头笑道:“准确的说,刘莹只是我的化名,所以不是……” “……” 赵雪到此时虽然已经隐隐认识到刘莹带她来的目的很不单纯,甚至带了某些欺骗的意思,但她仍是不想轻易将这些日子以来,与她一路患难远涉长安换来的‘姐妹’之情就这么轻易的抹杀掉。 她悄悄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么你劝我来长安的目的又是何在?你是简简单单的想要与我携手,以好帮助我大哥哥救出父母吗?” 刘莹听来,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笑道:“笑话!陈诺何人,与我无缘无故,我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帮他?” 赵雪傻傻一笑,点头道:“我想也应该是这样,想来刘莹姐姐你刻意接近大哥哥的营帐,从他那里翻阅无关的奏牍,你大概是想从我大哥哥手上取得某些资料吧?” 刘莹微微一愣,眼睛一转,随即笑道:“原来这些你都发现了?哈哈,不妨告诉你吧,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大的作用,我查看那些不过是想摸清他的势力,有些好奇罢了。不过我奇怪的是,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最后却是傻乎乎的仍是听信了我的话,毫不犹豫的跟了我来长安?” 赵雪一笑:“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透露给我的消息。而我因为你的信息,再从大哥哥那里得到了证实,知道大哥哥的父母就在长安为董卓所扣押,我只要知道这些就已经是足够了。至于你的某些其他目的,我并不关心。” 刘莹喆喆一笑:“哎,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我先前在陈将军大帐时还听他人说道雪妹妹你心细,我还不以为意,以为我这次引你来,你是一点也不知情呢。原来,是我错了。我现在可否这么认为,不管是我引你来,还是你跟我来,咱们都是互相利用呢?” 赵雪也不否认,点头道:“有点这个意思吧,但我所做的是与虎谋皮的生意,不是吗?” “啪啪啪!” 刘莹两只皓腕轻举,两相肉击,发出锐耳之响。 刘莹笑道:“好个与虎谋皮,我看雪妹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当真是够胆量,够气魄,我对雪妹妹你是更加的钦佩呢!” 赵雪一动不动,只是嘴角微微一起,笑道:“那么,刘莹姐姐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与董卓到底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引诱我此行的目的吧。” “当然!” 刘莹轻点头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其实呢,我先前也已经说过了,我与董卓关系其实也不大,他不过是救了我一命,而我所做所为,不过是还他一个‘恩情’罢了。” 刘莹说到此,款款的站了起来,踱步言道:“这件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去年时,我与父亲闹了些别扭,一气之下跑了出来。你或许不知道我这人就是喜欢在外面瞎胡闹,这一次跑出来便是一口气穿越了数座城池,行程数百里,不想半路遇到了一伙山贼。当时我差点就死在了那伙山贼的手上,不过最后还好,被董卓的车驾遇到,将我救了下来。这之后,我便想着要回去了,谁知,谁知……” 赵雪听她欲言又止,再看她两腮通红,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接口道:“想来那董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救你大概是看上了刘莹姐姐你的姿色吧?你当时落入他手里,他自然没有这么简单放刘莹姐姐你走了。” 刘莹被赵雪一语中的,也只好是含羞点头,接着道:“他有非分请求,我当然不能答应他,也就跟他僵持下来。他若逼我,我便以死相胁……” 赵雪想了想,说道:“可是人言董卓老匹夫杀人不眨眼,你不从他,难道威胁一下他他就乖乖当真不动刘莹姐姐你了吗?只怕这不是董卓贼子的个性吧?” 刘莹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说得对,若是以死相胁,只怕我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只我,只我说出了我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他迫于我父亲的势力,自然,自然也就不敢随意动我了。” 赵雪看了她一眼,她到现在也没有说出自己真实姓名,她不说,她也不好追问,只不知刘莹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何以让董卓都忌惮三分。 赵雪想了想,问道:“那后来呢,他总不可能将你一直扣押下去吧?” “当然不能……” 刘莹说到这里,随即说道:“这之后,便是因为你那个好大哥哥……” “我大哥哥?” 赵雪咬着唇,有些不解的追问:“这又与我大哥哥何干?” 刘莹轻叹一口气,幽幽说道:“当然有关。你不知道,有一天,董卓他突然找到我,对我说,他可以不继续为难我,但必须为他办一件事情。他说,只要这件事情替他办好了,我与他之间自然也就两清,互不亏欠。” 赵雪也一下子猜出:“那他吩咐你的事情……” 看着赵雪的眼神,刘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让我潜行到你大哥哥身边,暗杀你大哥哥。” “暗杀我大哥哥?” 虽然知道事情大概如此,但赵雪仍是有点不相信:“董卓他都控制了我大哥哥的父母,又为什么要让你去暗杀我大哥哥呢?” 刘莹轻摇着头,蹙着柳眉:“我只知道,在董卓请我出手之前,他曾经派出一个叫李肃的人,让他去了一趟轘辕关。至于目的,大概是想拉拢你大哥哥吧。这事之后,董卓好像又先后派出了几个批次的人到了你大哥哥军中,只是最后都被你大哥哥不客气的撵了回来,大概就是那件事后彻底惹怒了董卓,使得董卓下定决心要杀他。这时,他大概也就想到了我。而他,知我身怀一些武艺,又……” 说到‘又’字刘莹又停了下来,不问可知,看她娇羞的样子,赵雪接口道:“我明白了!想来刘莹姐姐你不但武功好,且人又长得这般漂亮,董卓请你出手,便是想让你用美人之计迷惑我大哥哥,然后趁大哥哥痴迷之际刺杀于我大哥哥吧?” 刘莹脸上一红,啐道:“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啦。但他放我出来之前,又逼着我以家人的名义发了毒誓,非要我杀了你大哥哥不可……” 赵雪听到这里似明白了点什么,一点头,说道:“那你之后……” 刘莹轻叹一口气,坐回了蒲席之上,说道:“这之后,我带着刺杀你大哥哥的任务,从长安出发一路过来。当然,在这之前,我特意收集了些关于你大哥哥的资料,对你大哥哥初步有了些了解。当时你大哥哥在广川战场,我不好直接过去,但我从信息中知道你大哥哥曾有恩于袁绍长子袁谭,且很能说得来,我便想以此为突破口接近你大哥哥。为了便于行事,我编造了歌舞姬的身份,告诉外人我之前曾在洛阳歌舞坊中混过,因为洛阳大火这才逃难至此,也幸得我以前多少受过些歌舞熏陶,没有被袁谭他看破身份,收留在了府上。而数月过后,恰恰你那大哥哥从着战场回来,到了袁谭府上,我在那时有幸被你大哥哥选中,从袁谭手上顺利辗转到了你大哥哥手上。” 赵雪点头道:“这之后,只是你苦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接近我大哥哥,而你又时时跟在我的身后,也就更少有机会去接近他,所以你这个美人之计好像有点使不上了……” 刘莹一声苦笑:“只怕袁谭当初将我大方的送给你大哥哥的时候,也断然不会想到,他把我送给你大哥哥,而你大哥哥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陪伴在你左右,可以陪你聊天,陪你解闷的一个小女人罢了,他哪里又何曾多看过我一眼?大概,大概是他嫌我长得还不够让他心动吧……” 赵雪看她神情有些恍惚,眼里分明有些幽怨的意思,不由问她:“刘……莹姐姐,你,你是喜欢上我大哥哥了吗?” 刘莹出神中,发出了轻轻一声“嗯”,但随即又连忙摇头,脸都红了下来,连忙解释道:“这怎么会!雪妹妹你不要多想!我是不会跟你抢大哥哥的。” 赵雪嘴巴里轻唔一声,眼睛一翻,喃喃道:“可那天莹姐姐你在大哥哥帐中,我因为不方便出来,便一直躲在屏风后面,而大哥哥也因为没有看到我,以为我与你尚未见过面,于是大哥哥要让你先回我帐中等我。那时姐姐你虽然听了大哥哥的话,可我在屏风后面分明看到你当时脸上有一丝的落寞之色,你还说你没有喜欢我大哥哥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我大哥哥,何以会有点吃醋的味道?” “吃醋?” 刘莹哑然,她不知道,这个吃醋还是赵雪从陈诺口里听来的。不过,听她提起这事,也想了起来。当时她与赵雪行军,一路押运粮草至广宗,半路上因为陈诺派兵去救麴义去了,致使大队人马为公孙范轻骑袭击,她也在那一战中被贼兵抓了,最后好不容易脱困回来。而她,因为离营数天,一回营帐便即找了陈诺去报到。只是,没有想到当时赵雪就在陈诺帐中准备沐浴,而她机会难得,趁机将有关陈诺父母的事情跟赵雪透漏了。只当时陈诺回来,赵雪因为趟在榻上不方便出来,也只好她自己出来,假装没有见过赵雪。满以为,现在有机会能单独跟陈诺独处,可以跟他说些知心话了,没想到陈诺当时随便几句就将她打发走了,她心面是好一阵失落。只她没有想到,当时她那微妙的神情,居然就被赵雪轻易给察觉了,赵雪其人果然心细啊。 当然,在她决意将陈诺父母之事透露给赵雪之前,她隐隐觉得,与陈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虽然他们之间接触的机会不多,但冥冥之中,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下不了这个手了。于是,她只好是退而求其次,说服自己,不对陈诺动手,却想着要将陈诺的所爱骗走,然后将她交给董卓,这样她的任务也勉强算是完成了。 然而,一路与赵雪相处下来,同患难的感情不免逐日增加,对于赵雪,她很是头疼。一面想着要将她送给董卓,一面又想着这样做实在不该。于是,在挣扎中,她故意拖延进长安的日子,为的是晚一天面对这些,这也正是为什么她们从广宗到长安磨磨唧唧走了数个月时间的主要缘由。而她,便在入了长安后,亦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最后迫于‘毒誓’,只能是一咬牙,决定将赵雪‘出卖’给董卓,以此与董卓两不相欠。也就在入了长安后的第二天,他们双方约定见面。 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完成,因为刘莹突然又反悔了,她临了了又改变了主意,带走了赵雪。这件事情是赵雪亲身经历的,就在昨天,她与刘莹在城东某酒肆内彷徨了半个时辰。虽然当时赵雪心急着陈诺父母的安危,也奇怪刘莹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但她最后还是选择安心坐下来,要看刘莹到底要干什么。而她当时或许不知道,她刘莹若是坚定了她的主意,再等个一时半刻,她或许早已经被董卓派来的‘接头人’,给带走了。 可是,这一切最终都没有发生,赵雪有点不解了:“你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放弃?” 刘莹盈盈的看了赵雪一眼,轻叹一口气:“因为,我突然觉得我这么做对你实在是不公,我不能因为我的懦弱而选择加害别人!” 这一刻,赵雪身子不由微微一动。看向她,叫了声:“莹姐姐!”蹙眉顿道,“可是你这样一来,便是要违背誓言,这……” 誓言,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在有汉时却很是看重。毕竟,在那个乱世人命如草芥,朝生夕死者很是常见,也唯有‘神鬼’能够寄托他们的精神世界,让他们活得不觉出那么的迷茫。对于‘神鬼’,他们是无比的坚信,对‘神鬼’发下誓言后,自然不敢轻易违背。 刘莹听赵雪一说,也即摇头苦笑:“难道你忘了先前之事?” “先前?” 赵雪恍然想起先前街市上道人手执两‘口’一事,眼睛不由一圆:“你是说……” 刘莹一笑,说道:“对!还是先前的话,我那么做,就是想还董卓一个‘恩情’,至于他能不能明白这其中的暗示,这就是他的事情了。因此,此事后,我与他也已经算得是两不相欠,也就不怕那个‘毒誓’了。不过,看你这个眼神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提醒他防范吕布是吧?其实也不难,因为我昨天晚上无意间撞见了吕布,然后一路追随吕布到了董卓心腹李儒的府上。也就是那时,我看见了吕布亲自动手宰杀了李儒,而我也就因此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某些内幕。”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或许,这吕布杀李儒,反董卓,长安是马上就要变天了。” 赵雪听来,是触目惊心:“这,不会吧?他吕布胆敢这么做?” 嚓! 长安的上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天变了! 赵雪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刘莹。也就在这时,只见人流滚动的长安街,突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只见飞骑往前窜梭奔驰,马上骑兵手持绢书,沿路高呼:“反贼董卓伏诛北掖门,天子传令长安市取消宵禁三日,以示庆贺!” 听到‘董卓伏诛’,赵雪是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转而看向刘莹。 刘莹轻轻一笑,也不说什么,捧起茶汤来,轻轻的啐饮着,好不享受。 “董卓死了?董卓死了?姐姐,我没有听错吧?”赵雪喃喃的说着,有点反应不过来。在她看来,董卓自西而来,趁着汉室大乱之即,引了西凉虎狼之师进主洛阳。先废少帝,后立陈留。关东盟军之来,焚洛阳而就长安。他掌控着天子,几乎是无所不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服者往往只有死路一条。而他自己,从一个武夫一直升到太师,甚至有篡位的谣言。而他的家人,因为他而鸡犬升天,个个封侯人人拜将,就连侍妾怀中小儿都能封为侯爵,挂了金紫。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人物,居然说死就死了?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啊! 而长安士庶,听到董卓伏诛的消息,顿时是攒动如沸,人人奔走相呼,好不热闹! 赵雪愣了半响,突然想到一事,转而问道:“可是,董卓死了,大哥哥他的家人该怎么办?” “别急啊,还不是有我吗?”刘莹盈盈一笑。 “你,你会帮我吗?”赵雪迟疑起来。 刘莹颔首道:“当然!我为了自己活有心刺杀你大哥哥已经错在先,后又一路骗你过来错在后,你就算不说,我也要给你一个交代啊。这样吧,接下来,就让我来帮助你一起找到你大哥哥的父母,可好?就算是我对你的弥补吧。” 第九一章:再见裳儿 弘农郡,新安县。 一骑马向前飞奔,路过酒肆之前,飘起漫天裳带。 马是白马。马上人纤腰细细,长发飘逸,黄裳裹体,带絮飞扬,一路所过,引起无数士庶侧之以身,亮之以目,唏嘘之以叹。然而,这种飘逸之美,却无一人能够用言语精准概括之,无不为之摇头惋惜。 “黄衫飞白马,日日青楼下。醉眼不逢人,午香吹暗尘……咦!” 这座酒肆有两层楼,陈诺与祝融青衣正在二楼上临窗对饮,已有了三分醉。那祝融青衣两腮酡红,眼睛扫来时如有泓水注入其中,便是突然听到陈诺吟出这句什么‘黄衫飞白马’,眼睛亦是不由的跟着一亮。说来,她与陈诺相识以来,陈诺沙场杀伐的本事她是见识了,便是同陈诺这一路而来,陈诺所表现出的机警敏锐,她亦是深有领教。 然而,她今日突然听到陈诺吟出这句诗来,不由眉头轻轻一蹙,心里怪道:“陈哥哥这句‘黄衫飞白马,日日青楼下’,乍听来,确是清新脱俗,桀骜洒脱。可,这对于一个沙场杀伐的将军来说,似乎又有点不符合他的身份。什么‘青楼’啊,‘醉眼’啊,分明有些世家公子飞扬跋扈的意味了。虽然陈哥哥他未必是这样的想法,但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难道……难道陈哥哥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其实并非是什么功名霸业,而是……” 祝融青衣从他诗句里,似乎体味到了某种无奈。这种无奈,大概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触吧。 祝融青衣有这些想法也不过电转之间,然而,也就在这时,那陈诺突然丢下杯盏,站起身来,一言不说,向着楼下飞奔而去。她微微一愣,是什么让陈诺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此次出来就是身负保护陈诺的任务,见陈诺走了,也赶紧丢下酒钱,将身追了上去。 其实祝融青衣并不知道,陈诺他突然跑下楼去,却是因为刚才那句诗。准确的说,陈诺因为临窗饮酒,突然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又看到了远处即将飞奔而至的白马,还有白马上的黄裳姑娘,目光一下子被这‘景象’给吸引住了。而那黄裳白马在电驰之间,裙带飞扬,给他一种视觉上的强烈冲击,只觉美轮美奂,无以言表。无奈他此时又喝了些酒,腹内不免骚.性大发,在此‘美景’之前,自然而然的脱口吟出了宋代陈克的这首《菩萨蛮·赤阑桥尽香街直》其中的后半阙。而他将着‘黄裳’‘白马’纳入诗词之中,倒也勉强入境。 只陈诺随口吟来,不免心情畅快,正要趁此佳句美景和酒饮下。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姑娘身上的时候,他顿时不动了。因为,马背上的姑娘在这个时候恰时抬起头来,与他目光稍稍有了片刻的接触。片刻之间,不长,马上姑娘没有什么反应,仍是继续飞奔,然而,却给了陈诺一个电击。 不可否认这个姑娘虽然很漂亮,但他也并非完全因为贪图她的女.色而至于此,却是因为,他与她目光相触之间,让他在她身上突然找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而这个感觉,让他心动,甚至在某一时刻,直觉告诉他,他一定与这姑娘之前相识。只是,是什么时候呢?什么地点呢?他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他微蹙着眉头,咬着酒盏,神情一下子肃穆起来。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也不过一息之间,他眼前突然一亮,脑子里也立即有了答案。 “是她!对,一定是她!” 他陈诺或许不会想到,在他一路来长安的路上,居然会遇到从前那个熟悉的故人。虽然这个故人与他不过一两个照面,且他们之间真正的交流几乎没有,可就是这么一个故人,却是让他颇为牵挂。这个‘故人’,却是他来到这个世上见到的第一人。而这人,也就是刚才那个飞马而走,印象里叫做‘裳儿’的姑娘。 她,是她! 他原本以为,这个裳儿是在当初的大火中被吞噬了,与她那个爷爷一起死了。他为此,还追寻着马迹,误打误撞结识了孙轻。他原本以为是孙轻杀了裳儿和她爷爷,只是经过解释,方知是误会了。而真正杀害那个老驿吏的凶手陈诺一直没有查到。他虽然与老驿吏还有他的孙女不是很熟悉,甚至说当初只是从老驿吏口中知道这个姑娘叫裳儿,仅此而已。本来,他完全不必淌上这趟浑水。然而,每当他想到他来到这一世的第一个晚上,在那个风雨之夜,若非是他们爷孙请他入屋,给了他一个躲避风雨的地方,他只怕就要受淋一个晚上。虽然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那一夜的温暖陈诺却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而爷孙两的‘死’,陈诺自然不能不放在心上。只是,他的能力有限,在未能查出凶手之前,倒是让他突然遭遇了裳儿,这让他如见了亲人一般,如何不心动? 他飞身下楼,楼下有马,有部下乔装打扮等在外面。陈诺抓马而上,也不多说,即刻打马直追而去。这些亲卫也都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就在这时,从后追上来的祝融青衣给了他们命令,让他们先回客栈,她则孤身去追陈诺。毕竟,现在停在酒肆外的马匹就那么两匹,其余人也就不好跟上来了。更何况,他们进入了董卓的势力范围,处处都要小心,要是这么多人纵马在街,只怕会因此引起不小的轰动。眼看着两骑相继而去,这些亲卫也只能是听从命令,先回了客栈。 陈诺,他打马直追,一直追到了新安县的西门。没想到,那裳儿仍是没有停下的迹象,一路直冲,出了城门,往着西面官道飞奔而去。那裳儿也许是察觉了陈诺的跟踪,突然呵斥着,加快了马速,与陈诺之间顿时拉开了距离。陈诺虽然是一路跟随着,但因为先前是在街市上,不好纵马狂呼,此刻出了城门,还想着撵上去跟她打招呼,只是他那里想到裳儿突然加快了马速。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越拉越远了,陈诺也是急了,不停的打马追赶。只奈何人家胯下骏马,他坐下黄马却是输了脚力,根本就跟她不上。 就这样一路追来,出了二三十里,中间穿越过了数个小村,等到到了稍微大点的小镇上时,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镇上人不多,但屋舍却也不少,街衢干净,只是入夜了很少有人走动,显得太过安静了些。 “陈哥哥……” 呼哧,呼哧,祝融青衣一路撵来,也终于让她跟上了陈诺。她扯马上前,抚着胸口喘着粗气,脸上有了些细汗。陈诺看了她一眼,应了她一声,随即扯马,继续往前走去。但这时,祝融青衣也立即赶上来阻拦,说道:“陈哥哥,我们离城太远了,还是回去吧。”陈诺却是不听,只道:“青衣,我好像遇到了一位故人,在没有见到她之前,我不能就这么回去。不过我们离城太远了,留在城内的亲卫只怕会担心我们,不如你先回去吧……” “不……” 祝融青衣甚至不等陈诺说完,立即出口否决:“不!我要保护在陈哥哥你的身边,寸步不离!这是韦哥哥他临走前反复交代我的,我不能不这么做。” “……” 陈诺没有再说什么,打马入了镇子。凭直觉,他知道裳儿今晚一定会在这个小镇上休息。果然,路上一问,有人确实看到有黄裳女子从镇上经过。他一路追来,突然发现前面的道路被人拦住了。他向人打听,方知是镇上来了一队人马,将周围的人家都撵走了,临时征用了附近的房舍。又问,好像裳儿来时并没有人阻拦,直接进去了。 陈诺觉出古怪,这一队人马是些什么人,问裳儿又怎么与他们认识? 他也不能多想,与祝融青衣稍微计议,便将马匹留在了其他地方,他二天则趁着黑夜,悄悄摸入了这些人马的腹心。腹心处,有一稍稍大点的屋舍,门外把手了不少的士兵,屋内灯火格外的亮,想来这伙人的头头应该就在这个屋里休息。陈诺打定了主意,四处扫视着,想着如何接近那里。那祝融青衣一眼就看出了陈诺的心思,还想要用眼神劝说陈诺不要轻易冒这个险,但陈诺执意不肯,用决绝的眼神看着她。祝融青衣也没有办法,只好打着手势,指导他旁边有可借力之处。 陈诺眼睛一亮,再次与祝融青衣隐没于黑暗。很快,他们躲过守兵,悄悄绕了过去,靠近了屋舍。 “不错!我家主人让我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乍然听到屋内传出的女人之声,陈诺心里一紧,不错,这个声音他仍是能够熟悉。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他情绪一激动,差点就要冲出去,只及时被旁边祝融青衣给制止住了。陈诺回头看到祝融青衣的眼色,也立即醒悟过来,赶紧不再动了。 “这件事情怕是劳烦不到你家主人吧,想我乃堂堂朝廷命官,怎会与你等山贼为伍?” 这时,屋内响起了另一道稍显浑厚的声音,是个男人。从声音里不难判别,此人大概也就三十四的年纪。 这人,会是谁?只可惜门外有护卫把守严禁,想要靠近也不是那么的容易。陈诺正犯难时,被祝融青衣轻轻一拍他肩膀,指引着他向前看去,顿时发现了一扇窗户。这扇窗户离得不远,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窗户稍稍拉开,从内投出了一丝光线。陈诺立即矮身移了过去,祝融青衣紧随其后,倒也没有被人发现。 也就在这个当儿,屋内裳儿与那男人又有了新的对话。 只听裳儿说道:“话别说得那么早,大人你也别回答得这么干脆,我家主人让我过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哦?我倒是想要听听!” 此时,陈诺的一双眼睛也已经扒开了窗户的缝隙,向里投射而去。屋内陈设简单,有两人相对。男的高昂着头颅,坐在席上,与一个黄裳姑娘相对。那说话男人一张瘦猴脸,一部焦黄的胡须,身子臃肿,一声深服,峨冠博带,仰着脑袋说话时倒是颇有官威。而与他对立的黄裳女子,在视线下,正好与陈诺斜对着,陈诺也看不清楚她整张脸。但单单从侧面来看,柳眉细细,琼鼻笔挺,脖项白皙,纤腰细细,臀部股线更是有力的抛下,却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陈诺呼吸一窒,心里骇然道:“这裳儿不过大半年没有见面而已,却没有想到出落得愈发的漂亮了,差点认不出来了。”当时他与裳儿是在雨夜相见,又是在火堆前说话,因为光线问题大概也看的模糊。便是当日临行前那匆匆一瞥,亦不过看做是一个邻家小妹妹罢了。只是,当这个邻家小妹妹突然变得更加的漂亮了,不免让陈诺有惊奇之感。虽然容颜有了稍微的变化,但在陈诺看来,他不会看错,她确实是他要找的那个‘裳儿’。 “裳儿!” 裳儿就在他数丈之远的地方,陈诺心里暗呼着,拳头也是握得铁紧,但他却是知道他是不能冒然出现。 这时,屋内裳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想来大人你这么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想不通?虽然你是朝廷所命,但在此乱世,朝廷说话真的就管用吗?更何况,这个朝廷不过是董家的朝廷罢了,他董家的朝廷所任命的官员,难道关东诸侯会承认?呵呵,这个问题不用脑子去想大概也能明白。当然,若你此行是送人好处,而非是夺人土地,抢人饭碗,大概也没有人会阻挠你。可大人你……你此行目的太过不简单,对付的还是像袁绍那样的世家子弟,你以为就凭你手上的一纸任命书,就能让袁绍乖乖的听从你吗?想来他董卓面对袁绍时尚且都忌惮他三分,更何况是你?不过现在想来,他董卓让你当这个官,怕只怕他心怀不轨,把大人你当了枪使,到时大人你一去不回,可就彻底玩完了。大人你以为呢?” “袁绍?他们所谋之事怎么会扯到袁绍头上?” 陈诺听来,心里一紧,竖起耳朵来,继续听了下来。 那坐在席上的官员,听了裳儿的一番话却是不由愣了愣,思考了片刻,一时倒是没有说话。而裳儿,眼看那官员似乎被她的言辞说动了,赶紧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当然,朝廷虽然是被董卓那个贼子所把持着,但好歹这个任命还是经过了天子之手,便是没有,那也加盖了天子的印玺,所以怎么说你这个朝廷官员比起袁绍来更加的让人信服。想来,你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所以必然是要放手一搏。而我家主人故知大人你此来身边所带人马不多,必然是势单力薄,当此之时也最是需要一个帮手。只要有人在大人你身边推了这么一把,想来大人你此行也必是有惊无险,最终成就此功。而我家主人,却是很愿意为大人你效劳,做这个推手,助大人你一臂之力。大人,你怎么看?” 陈诺听来,眉头深深蹙起,骇然不已。 难道,这个官员受了董卓指使,是准备来冀州与袁绍针锋相对的?而裳儿,她口里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她‘主人’为什么指使她来传这个话?陈诺隐隐觉出,这个冀州,似乎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沉默,屋内一片沉默。 许久,那官员吞声说道:“你家主人如此殷切的想要帮我,我对此很是感激。不过,自古以来官与匪势不两立,我要是接受了你们的帮助,只怕我今后就不好做人了。而我这个人又很是怕麻烦,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让你我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牵扯到一起,所以这件事情……恕本官不能答应!” 不管他们所谈论的是什么事情,但既然没能谈妥,也就对袁绍的威胁减少了,陈诺也是不由跟着松了一口气。他与袁绍虽然是两个人,但在他没有站稳之前,他不希望袁绍有事。在冀州,只要有一两个麻烦缠住袁绍就够了,有公孙瓒他都对付不过来,他还真不希望别人给他再添乱子。 那官员话说完,屋内突然静住了。静得可怕。难道,他不答应,裳儿就要出手了?因为屋内的气氛,恰在这时紧张起来,仿佛为一股杀气所弥漫。而这股杀气,也一下子让祝融青衣感到了呼吸困难,不由伸手去抓陈诺衣袖。 嗤! 祝融青衣手指一碰陈诺衣袖,居然划出了一丝声响,而这丝声响,传入屋内裳儿耳里,裳儿敏锐的一动,猛的别过头来。同时,那席上官员也似发觉了不对,赶紧喝了一声:“什么人!” “糟了!” 陈诺立即反应了过来,只他突然一转身,也一下子惊扰到了左右的守兵,纷纷呵斥着杀了过来。陈诺无奈,只得扯着祝融青衣的衣袖往着黑暗里逃去。只他们来的太快了,人又多,祝融青衣也不由轻轻蹙眉,伸手一推陈诺,叫道:“陈哥哥你走那边,我来引开他们!” 第九二章:黄绢秘图 “阴主阳生,阳主阴生。阴阳合和,神功乃成……” 念着这句口诀的正是一位妙龄姑娘,她依着枕头斜躺在榻上,手捧着一张黄绢,痴痴的读着黄绢上的内容,脑袋却是一动不动,任由着满头鬓发垂落在胸前。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光滑的白色亵衣,亵衣衣带已宽,膨胀的丰满如山岳一般自然袒露,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堑。而丰满正因着裹胸布片的去除,身材的曲线更加得任自然,深谙大道。 她紧紧抿着嘴巴,时而蹙眉,时而咬唇,似是进入了沉思之中。她的两只皓臂如雪一般裸露在外,粉光致致,在屋内的光线下显得那般的耀眼。便是她不开口,满室的春光也似悄然的乍泄在外。 “阴阳合和,阴阳合和……” 她捧着黄绢,嘴巴嘟哝着,不停的咬着这四个字。 也许是她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身子有点疲乏了,上下眼皮开始交战了,她慵懒的打了声哈欠,只好暂时放弃研究。她起身吹灭了屋内的灯火,屋内顿时进入了黑暗之中。她身子如小猫似的弓着,弓进了被窝里,手上的黄绢却舍不得收起,只嘴巴上还不停的嘟哝着黄绢上十六字要诀。然而,也不知何事,她将迷糊之际,突然耳朵轻轻一动,居然听到了门户松动的声响。 “嘎~吱……” 她惊觉起来,全身不由一个颤栗。难道,难道是屋外面的守卫动了什么歪心思,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可怜她此时虽然是独占了一处卧室,但因为受制于人,根本没的自由,她身处屋内,屋外却有守兵把持着,就连门户的关闭也由不得她做主。她手无缚鸡之力,且没有任何的防身之物,就算是明知有人将要偷偷进来侵犯她,她也只能是头皮发麻的不敢动弹,身子抖动得厉害。 她此时紧紧捏着黄绢,心里打起鼓来:“要是,要是我练成了上面的神功,何用惧怕这些小贼!可惜……”可惜,神功未成,她只能是紧蹙着眉头,身子瑟缩得厉害。 吱嘎,门户半开。她好奇的探出脑袋,悄悄的看了过去。虽然室内黑暗,但她却早已经适应了这里面的光线,对于屋内的摆设看得一清二楚,就连来人,她也能片时瞧清。只见,冒然闯入的那人在闪身进来后又即关闭了门户。他身材高大,一身深服,头戴儒巾,腰悬佩刀,分明做贵人打扮。榻上女子微微一愣,原来不是外面的守卫,那守卫呢,怎么会让这个人悄无声息的进来,难道守卫睡死了? 她这时,好奇的瞧见,只见来人一进来,身子抵着门户缓缓的喘了几口重气,等到气息平缓了些,方才又临着门户,向着外面瞧看。而过没一时,远处传来嘈杂的人语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有人举着火把赶了过来。这片刻间,火把照出的光亮透了门户,钻进了屋子。屋内一片光明。而就在这一瞬间,来人转过身来,眼睛扫视了屋内一圈,希图查看查看屋内有没有可以躲人的地方。 然而,来人一眼就瞧见了身后榻上,帐幔之内,那个被雪白被褥所裹出的曼妙之体,以及从内投射而来的一道目光。 “有人!” 来人,轻蹙着眉头,心口一紧,顿时噗噗噗的乱跳起来。糟糕,他原本以为屋内没人,这才冒着危险闯将进来,没想到……不能等她叫出声来,不然今晚就玩完了。来人,干脆抢步上前,如风驰电掣一般,突然扑身压倒在那个女子身上,又伸出手来,极其快捷的将她嘴巴握住,一只手则扼住了她的咽喉。 榻上女子,顿时只觉胸口窒息,呼吸困难,像是要随时死亡。 “别出声!若是被人发现,我叫你死!” 来人凶狠的瞪视着她。不过,却并没有让她感动真正的杀气。他与她所隔不过一层薄薄的被褥,两具身体又是压得紧蹙,呼吸可在咫尺之间互闻,扑哧扑哧的拍打着对方的肌肤,深入骨髓。这种感觉,微妙而不可察觉,反而是让人容易堕入旖旎之境,生不出半点恐惧来,更别说是杀意了。 姑娘轻蹙着眉头,强烈的感觉出那一丝丝男儿气息钻入她鼻孔,她的整个身子,不由的跟着酥软起来。而,来人恐吓的话语虽然在耳,但与他相对时他的那个眼神,分明是没有一星杀气,反而给了她一种侠骨柔肠之态,这让榻上姑娘情不自禁的生出爱怜之意。 屋内紧张的空气,在这一瞬间,悄然破灭。 又是一道光线闪进来,让那女子与他相对时,也一下子看清楚了眼前人的面庞。来人面目清俊,虽然没有帅的一塌糊涂,好在他目光中所能投射而出的那种气势,却是在一瞬间让她悄然折服,不做反抗。她手中紧紧攥着黄绢,想到黄绢中字,还有娟中图画,画上那一对赤裸纠缠在一起的肉.体,恍然让她眼前一亮,嘴角翘了起来。 “笑了?她居然笑了?”来人看到她那一抹笑,不由轻轻蹙起眉头,很想知道这姑娘怎么能这样,这么紧张的空气都能被她轻易破坏掉,顿时让他有种挫败之感:“难道,我就那么不像坏人吗?” 此地是一个小镇,距离新安县城二三十里,冒然闯进来的自然是陈诺。 他偷进小镇,本是准备追回裳儿的,只没想到最后反而惊动了那个官员以及附近的守兵,害得被人追杀。而他,与祝融青衣紧急之间各自分散走开了。只没想到这里面守兵还真多,害得他东投西窜,最后冒然间闯进了这个卧室。他先前见卧室内一星光亮也没有,以为里面没有人,只那里想到,不但有人,而且还是个香艳的女人。 对着这个被他劫持,最后居然能笑得出来的女人,他顿时头皮发麻了。因为,就在他与她眼神接触之间,他能深切的感觉得出,他这个身下女子刚才投出的那道诡异的眼神中所含有的意味。就好像是,他无意间的闯入,反是成了她的猎物,正等待着她的蹂躏。 当然,自陈诺进屋,再到扑身压在女子身上,扼住她咽喉,以及向她低声的恐吓,还有与她短暂间的较量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而这之后,追寻而来的人马很快朝着边赶了过来,且传来如是谈话—— “你小子不好好的守着这里,又去哪里偷懒去了?你可知道,这里面的女人可是大人钦点的,不能让她轻易跑掉了!” “不敢不敢,小的这不尿憋急了上了趟茅房嘛!” “就你屎尿多,对了,可曾看见有什么人影望这边走动没有?” “人影?没有啊?” “去看看!” …… 啪,门户被推开,外面人打着火把在室内照了一圈。他们在看出屋内没有多出人来,又见榻上女子正睁眼惊愕的看向他们,方才开口喝问:“有没有见到什么人进来?” 陈诺,在门户推开的那一瞬间,将身钻进了被窝里,躲在了榻上姑娘身后。他此时心里打着鼓,就怕这姑娘把他咬出来。不过还好,姑娘并没有将他抖出来,只是装模作样的应承了两句,那些人也就没有再纠缠,啪的关上门户走了。 “嘘!” 陈诺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就要将身平躺下,不想,霎时间他的一双手被怀中女子紧紧握着,动弹不得。刚才他也是情急,冒然的钻入了姑娘的被窝,又生怕被人看出来多出的身体显得太过臃肿,故而在姑娘侧卧之间,他从后抱住姑娘的身子,与她寸衣相贴。当时他也是情急,倒是没有觉出任何的不妥,然而,一旦安全了,陈诺想要抽出手来,又被人抓住,这才发觉自己做得太过鲁莽了。 他那一对手,从她后腰抄来,紧紧前抱,却不想搭错了地儿,居然是抱住了姑娘的一对粉团,还死死的掐得铁紧,都弄出了形状来。而他想抽手时,姑娘一对手却将其死死按住,握着他的手掌,引导着他,指引他那一对魔掌在她胸前玉兔上继续赋予出更多的形状来。 酥! 陈诺整个身子一紧,全身热血沸腾,特别是身下的那个丑物在这一瞬间如有神助,啪的举了起来,直接顶到了姑娘后面的玉.臀之处。而姑娘,在霎时之间,顿觉得后.庭处一物顶来,热气蒸腾,像极了一团火烧了过来,就要燃遍她的全身。而她,对于床第之事虽然是懵懂不知,但片刻间的呆愣,也足以让她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羞怯的嘤咛一声,脑子里回旋起了适才黄绢上所见图像。图中,那一对男女,赤.身裸.体以对。女子爬在席上翘.臀高举,男子阿物如充血前刺……一幕幕,无不让其身体跟着起了异样,屁股不觉扭动起来。 便是他身后的陈诺,在这么一瞬之间,被她撩拨得脑袋轰然一炸,手掌深深刺入,喉咙里喷出火来,是恨不能与她这媚骨融化为一体,纠缠而至死。他下身颤抖着,就要举枪后刺。姑娘下体只着了一件亵裤,但穿跟没穿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伸手一捋,亵裤上撩,照样能兵临城下。然而,在他怀里的姑娘却是重喘了一声,举手回撩,一只如玉温良的小手儿恰时伸到了他的裆下,将他体下丑物一把握在了手心。 丝…… 陈诺只觉整个身子一阵冰凉,刹间颤动起来。这种感觉,比起直接的冲锋陷阵,更加的让其亢奋莫名。 怀中姑娘,却是嘤咛一声,柔媚言道:“公子勿急,且让奴家再仔细参详参详……”姑娘说着,将手心握着的那个黄绢展开来看。虽然是视线稍微模糊,却也能够看得一些:“阴主阳生,阳主阴生。阴阳合和,神功乃成……” “什么!” 陈诺脑子一炸,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八字诀。他身上的火在这一瞬之间,一下子灭了下去。那女子回眸一笑,将黄绢收起,说道:“公子你不用大惊小怪,我不过是对照对照看看有没有错,不过还好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继续吧!” “……” 陈诺眉头一拧,真不知道这姑娘在想些什么!他刚才一时脑热,这才在温柔冢中差点不能自拔,做出错事。此时又突然被这姑娘一刺激,也立即清醒了过来。他忽然想到,与他同来的祝融青衣此时还在外面不知有没有脱险呢,而他却在人家姑娘怀里想着这些下流胚子的事情来,实在是不应该!他也不理会榻上姑娘,只身子一震,就要将身起来。 然而,姑娘立即惊觉了,赶紧伸手扯住陈诺臂膀,说道:“公子要走,请带上奴吧,奴愿随公子天涯海角!” 陈诺不理,将身长起。 “公子,你……你听我说。我母为乱贼所杀,今我又身陷此地,你若不带我走,我今后只怕就要被人送到董卓手里,那时……” 也许是她说得太过投入太过激动,几乎忘了门外面还有一个守兵在。她说出这些,也立即惊动了外面那人,顿时让那人惊觉起来,向着屋内看了一眼,同时问道:“里面什么人!” 听到这声低喝,姑娘脸上一白,将目光随即投到陈诺脸上。陈诺眉头一锁,示意了她一眼。姑娘也立即明白了过来,故意向着门外守兵说道:“这位大哥,你能进来一下吗?我觉得身子有点不舒服。” “身子不舒服?” 守兵闻之心颤,不由做贼似的扫了扫左右一眼,见左右没人,这才大着胆子吞了口口水,颤抖着,伸手推门。不是他不肯怜香惜玉,奈何他们的大人早在先前时就有命令,说此女子姿色不错,准备过些日子让人送到长安孝敬董卓。想来董卓的女人谁敢动啊,他们就算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啊。 只是,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且他又是受到了屋内姑娘的邀请,胆子徒壮,却之不恭了。 “嘿嘿,小美人啊,你等着,我来了……” 守兵乍然进入这个黑暗的屋子里,眼睛一时没有适应屋内的光线,刚刚大着色胆说了一句话,突然只觉风声一紧,脑袋一沉,脚下一轻,人不及开口早已是软在了地上。陈诺拍拍手,踢了地上那人一脚,鼻子一哼:“色胆倒是不小!”举步看了看外面,见并没有惊动其他人,正欲将身走开,手臂却是一紧,被身后那女子抓住了:“公子……” “好了,我带上你!” 既然此女子身世可怜,他也不乐意眼见她身陷董卓之手,只能是带着她一同逃了出来。这一路出来,也因为先前熟悉了路子,知道哪里有人哪里没有人,却是颇为顺利,没有惊动到这些守兵。等他脱离了困境,方才是轻嘘了一口气。这一夜,倒是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先是偷听到了裳儿与那位官员之间的谈话,后又是闯入了这位姑娘的‘闺房’,还将人家姑娘莫名其妙的拐了出来…… “不过……” 陈诺突然身子一怔,祝融青衣呢,怎么还没有她的身影?难道她尚未脱困? 想到此,陈诺身子一动,就要往回查看。然而,也就在这时,从那街角边拐出来一匹马,还有一个人。马是白马,人是女人,且女人身着黄裳。“是她!”陈诺身子一紧,赶紧轻呼了一声:“裳儿!” 裳儿刚刚伸手拢了拢马辔,抚了抚马脖子,就要一脚踏上单马镫将身上马。然而,黑夜里一声裳儿倒是让她微微一迟钝,转过脸来。她一眼看到陈诺,眉头不由轻轻一蹙,拍手笑道:“果然,你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不但一路跟我来,且还胆敢深入重兵之地刺探消息!先前让你跑了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怎么,你这次来是来送死的么?我手中的剑可绝不客气!” “裳儿!” 陈诺为裳儿气势所逼,只得暂时顿住,同时说道:“裳儿,你难道忘了我么?难道忘了当初那个驿吏么?那天晚上,狂风大雨,就在山脚下,我,你,还有你爷爷,都是在同一个屋子下面烤火取暖,你……” “裳儿?呵,好听的名字!” 裳儿陌然一笑:“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裳儿,你再胡说八道,我可就要动手了!” “裳儿!你不是裳儿?不,你是裳儿!我能认出你来!” 裳儿是怎么了,她怎么会不认得他?难道她是因为爷爷的死受到打击太大,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么?陈诺身子一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裳儿却是擦然一声,一剑往着陈诺喉咙里直刺而去! 擦,剑如风雷而至,转眼就要命中要害,致陈诺于死地。 然而,也就在这时,索然一声,一条银链刷然而下,直击裳儿手中长剑。啪,银链缠住了裳儿手中之剑,裳儿想要回夺,居然一时挣脱不开。陈诺投眼去看,却是祝融青衣!他心下一松,生怕她伤了裳儿,赶紧说道:“不要伤她!” “呵呵,她能伤我?” 裳儿长剑一抖,在对方松脱之际,将剑抽回,同时后退两步,笑道:“这回便饶了你,下不为例!” 裳儿说着,翻身上马,电驰而去。 第九三章:吕布之戟 初平三年夏四月二十二日,董卓车驾从郿坞出发,后一日达长安。又一日,董卓从北掖门入朝,军卒留于外,而独带二十余骑入内,欲受汉禅。时王允等侍剑而立,呼左右杀贼,甲士尽出,执戟挺枪刺董卓,卓伤臂坠车,疾呼吾儿奉先救驾。吕布一直旁观,此时挺戟而出,刺死董卓,同时取怀中诏书,宣布天子有诏诛讨董卓。 董卓死,长安也顿时变了天,那些昔日从董卓者在数日内尽皆诛戮干净,罪及九族。有左中郎将蔡邕在王允府上,闻董卓死,想到昔日董卓待他之恩情,不免暗自唏嘘。王允听到,当即是责难于他,说道:“卓,国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君为汉臣,世受汉恩,国主危难,曾不倒戈,卓受天诛,而更嗟痛乎?” 于是,当场将蔡邕拿下,交付廷尉。 本来,蔡邕惋惜董卓之死并非好恶不分,却有可原谅之处。要知道,蔡邕乃当世名士,昔日因为上书言事获罪于上,乃徙于外。后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遭到内宠之构害。蔡邕不得已再次出走,依附于太山羊氏十余年。后来。董卓为太尉,征辟其为掾属,以为侍御史治书,但不过三日功夫即转为尚书,迁巴东太守。只是董卓不愿意将他放逐,乃挽留在京,拜侍中,等迁都长安后又即拜其为左中郎将。 董卓征辟蔡邕等名士虽然有点装饰新朝廷的嫌疑,但其对蔡邕的赏识亦不可谓不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想来董卓就算是十恶不赦,但对他蔡邕却很是遇之以厚恩了,也难怪蔡邕闻董卓之死心里不免要叹息一番。然而,不想他这由内而发的一声叹息,却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蔡邕被收押廷尉府,后数日,也即上书谢罪,言辞恳切,而允不理。蔡邕并非惜死之人,只他手上正在编修汉朝史书,怕汉史不得续,乃自请以黥面为刑,宽免死罪以待完成其手上著作。便是朝上诸多公卿,也都是爱惜蔡邕之才,皆为蔡邕向王允请求赦免。然而,王允以昔日武帝不杀司马迁以致谤书留世,今天下纷扰,更不能用蔡邕这样的佞臣做史,以乱耳目为由,下旨诛杀蔡邕。 蔡邕之死,天下士林无不为之惋惜。 “父亲!” 蔡邕死后,孤坟之前,有一弱女子,抚琴而弄,呛呛而弹,泪流其面。心念往昔,及至将来,不免四顾茫然,不知所以。 ……,……,…… 初平三年夏四月二十四日,董卓死后,司徒王允发下令箭,让将军吕布以及骑都尉李肃等,发兵万余,直接杀奔郿坞。 郿坞,乃董卓老巢,城高于长安城垛,内积粮秣无算,云事成可据此雄踞天下;不成,亦可守此以养毙老。 然而,风云变幻,董卓在长安被人诛杀,是不可能回到郿坞了,而郿坞内留守的兵马不过数千,将军樊稠亦是无能之辈,面对吕布的万余兵马压境,稍微抵抗了两下,便即溃败。樊稠还希图逃回西凉,奈何半路上就被吕布人马捉杀了。而郿坞内,亦有不少董卓部下,双方又进行了一场巷战,死伤无数。 当然,谁都明白,郿坞高大的城墙尚且不能抵挡吕布的大军,更别指望坞内的那点残兵败将了,不过半天功夫,坞内异己几乎为吕布人马清除干净。没有了反抗力量,留守在郿坞内的董卓家室,那更是如被人放在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全都抓了起来,等待着吕布屠刀高举。而吕布所杀之人中,下到董卓侍妾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上至董卓年老九十的母亲,无一幸免。 然而,也就在吕布率部攻破郿坞,坞内一片大乱时,有两个人易钗而弁,混入了坞内,正紧张的寻找着一对老夫妻。 “将军,我二人并非是董卓家室,还请宽饶则个!” 听到这声讨饶,刘莹与赵雪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赶紧趁乱挤了进去。 “杀!” 有数十人跪成一排,被人绑缚在地,刀斧手立于他们身后,这一声令下去,又有十数个脑袋落了一地。血,染成了梅花之色。许多人,屠刀未到,已经是吓得瑟缩不已,甚至果断的昏死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因此在屠刀下逃生,被人从后拎起补上一刀,再将头颅当做皮球踢得咕噜远。 场上,死人成堆,便是连哭号讨饶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将军,将军,我们也不是董卓家人啊,请将军饶了我们吧!” “嘿嘿,你当本将军是傻子吗?你们一句不是就当真不是了?哼!都给我闭嘴、去死吧,动手!” “杀!” “杀!” “杀!” “……啊啊啊!” 一颗颗大好头颅跟着滚将下来。 刘莹,与赵雪,她二人此时也已经挤上前来,混在甲士里。她们寻着刚才的讨饶声也终于看见,喊话的是一男一女,且都是中年样子,头上都生了些许的白发。她二人一眼看见,皆都是不由的眼前一亮,赶紧取了一幅图画来。她们对着二人的样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确定了不错,方才是嘿然一笑,相视点头:“动手!” 在长安时,刘莹跟赵雪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诓骗她来长安的缘由,而赵雪听后,也终于冰释了心中对刘莹的那份惕然,两人再无嫌隙。虽然刘莹本无恶意,也最终没有伤害到赵雪,但刘莹心里对于赵雪终归是有那么一份愧疚之情,也就主动请求帮助赵雪寻找陈诺的父母。而赵雪,在长安没有熟人,也很是急需刘莹的帮助,自然没有推脱承了刘莹的这份情。 这之后,因为董卓的死,她们一时断了线索,茫然的不知陈诺父母的消息,更别说去解救他们了。不过,就在她们茫然没有头绪的时候,恰好刘莹遇上了前次与她接头的董卓部下。而这人,又恰好在董卓命人将陈诺父母交接到郿坞的时候他都有经历,故而对于陈诺父母的事情很是清楚。刘莹从他那里刺探到了消息后,也即动身与赵雪一起辗转到了郿坞。当然,在临行之前,她为了寻找方便不至失误,又让那人回忆陈诺父母的样子,找了画师画了下来,带在了身上。此时,她二人在确认无误后,也即动手,准备将陈诺父母抢走。 而陈诺父母,或许是因着被董卓关押在坞,又被吕布的人马搜了出来,自然被他们误会成了董卓的家室,拉了出来等待着砍头。他二人无故被人押送到这里,此时又要被人当做逆贼一伙,自然觉得很是冤枉。然而,当他们喊破了喉咙别人仍是只将他们的说辞当做耳旁风,甚至是无谓的胡搅蛮缠时,他们自然知道,再多说也已无益了,只能是相对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甘,畏惧,茫然。 前面一排排的人都被砍杀了,很快就轮到他们了,他们也知道是大限将至。 然而,是什么时候,他们眼神里的不甘只是因为没有临死前见着儿子陈诺最后一面,他们二老也只能是和泪以对,不再讨饶了,闭目待死。 “杀!” 咔咔咔的砍头刀到了这里,最后一排的董卓家室也即将被屠刀送上西天。不过,也就在二老闭目之际,有一人在他们耳边问了一句:“你们可是陈诺父母?”他们听到儿子的名字,顿时是睁开了眼睛,毫不犹豫的点着头。 “那就对了!你们不要挣扎,我们带你们杀出去!” 赵雪、刘莹二人一人一个,砍断绳索,刷刷两剑诛杀了身旁的刀斧手,拽着陈诺的父母,也立即望着后面就跑。然而,没有那么容易,她们这一动,也立即惊动了左右的士兵。 “居然有人胆敢劫持逆贼家室?反了!”众士兵在呆愣片刻后,有人一声喝令,也即扑杀上去。 “吕将军,那边……那边有人劫法场!” 吕布,杀进坞来后,他什么也不顾,只一心急着貂蝉的安危,径直带着人马去了后院,将貂蝉接了出来。在看到貂蝉无事后,他吕布也即放下心来,轻唤了一声蝉儿,将貂蝉纳进了怀里:“蝉儿,董卓那个老匹夫终于被我杀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跟我抢你了。蝉儿,你父也已经答应了,董卓诛后,你便是我的女人了。蝉儿,你高兴吗?” “高兴!” 貂蝉无奈的一笑,别过头来,将脸轻轻贴在了吕布宽阔的怀里,感受着吕布满腔的热血。她嘴角微微一起,眼睛稍稍一合,一滴泪珠缓缓的淌了下来。有多少个日夜提心吊胆,与狼共舞。不管是董卓还是吕布,她不管倾向于哪一边,她最终不过是男人战斗胜利后的附属物罢了。想今日若是吕布死,她软偎在董卓怀里的时候,大概也只能是强颜欢笑。 “义父,董卓已除,您大权在握,该是高兴了吧?” 不过,她能觉出,躺在他吕布怀里,总比好在董卓那个匹夫身边。起码,她能感觉得出吕布是真心的喜欢她,且能为她一怒而杀董卓,她也应该知足了。 高兴,为什么不高兴? 久久的依偎,吕布手扶在貂蝉的头发上,缓缓的滑落,再抬起来时又是轻轻的梳理,感受着貂蝉发丝的柔软,感受着胜利者的喜悦。如今,他吕布战胜了董卓,抢来了貂蝉,他于愿足矣! 吕布想到此,心里激荡着,仰起头来,嘴巴无声的开合着,仿佛是在向着苍天咆哮:“呵!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女人!” 他两相互依偎着,也不知多少时候过去了,更不知身边屠戮了多少人,时间静静的流失着。然而,一声‘劫法场’猛然让吕布身子一震。想那董卓乃大逆之人,居然还有人敢冒死来救他的家人!而董卓既是他杀的,那么这救法场之人,不就是在打他吕布耳光,跟他吕布过不去么? 吕布鼻子一哼,放开貂蝉,让他人看护,他则取了方天画戟,一路从着后院走了出来。 “呵呵,哈哈,杀杀!” 前面一阵乒乓之声,有士卒围了一个大圈子,将刘莹、赵雪二人围在了垓心。本来,这里是郿坞,且此地也被吕布带来的人马给占据了,有人敢劫法场,那无异于找死。可是,纵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将内里两人围了起来,但一时间却未能占到任何便宜,居然让内里二人仍是腾挪有余。 “姐姐!” 照这样杀下去,她们迟早也要被对方的人海战术给拖垮的。赵雪看到这一点,立即向着刘莹靠拢,将手中陈诺母亲推给刘莹,与她说道:“姐姐,大哥哥的父母就要麻烦你带走了,我来断后!” 还别说,这赵雪手中没有了陈诺母亲的连累,杀起人来干净利落得多。她根本不顾刘莹的反对,将陈诺母亲交到她手里后,也立即为她杀出了一条血路,拼命抵挡着众士兵的疯狂围杀,希求以一人之力独抗追兵。而刘莹,虽然是一人护持着两个人,却因为前路被杀开,而后路又有赵雪堵截,她此时要想保护陈诺父母出围倒也容易。只是,如果让她丢下赵雪一人,她却又实在不忍,万万不能答应。 然而,也就在她们这一僵持之间,吕布也已经提戟飞马赶了来。 吕布一来,道路立开,他远远的看见赵雪等人,鼻子一哼,大喝道:“今天谁也别想走,都给我留下!”一阵风过去,吕布举戟向着刘莹身后二老砍去。戟未至,赵雪轻呼呵斥一声,跳身而上,举剑猛刺吕布胯下马。赵雪这一剑去得有如风雷滚动,便是吕布也不敢托大,连忙是回戟扫去,拍向赵雪面门。 “快走!” 赵雪举剑虽然是勉强格开了吕布这一戟,但因为对方气力雄浑,他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赵雪手臂一麻,手中剑差点因此跟着脱落。如果说她此来有信心脱身,那完全是因为没有遇到像吕布这样的强敌。可,当她一剑与吕布的长戟交加时,那种死灰之气,也立即遍布了她的全身。她虽然不认得与她此时对战的就是那个‘人中吕布’,但她只一个回合,也完全能够明日,她,并不是吕布的对手。如果,她再不让刘莹走,只怕他们今儿都得死在这里了。 她催促刘莹快走的同时,身子则如脱兔一般,猛扑吕布而去,举剑直击吕布咽喉。她一击而出,自然也没有留后路,完全是拼死的打法,便是不屑一顾的吕布,此时为赵雪气势所慑,亦是不由轻咦了一声,暗赞好快的剑。 要说,赵雪虽然气力上不如吕布,但她好在剑法上的造诣却是颇为不俗,甚至胜于她自己的一手‘赵家枪法’。更何况,在此之时,赵雪是拼了命的打法,一击而出,直取吕布咽喉,这一剑,气势却也足了。更因为直击对方面门,却又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所以这一击,胜算却是很大的。然而吕布,他在面对这乍起的一剑时,在片刻之间却也有了些许的慌乱,扯马急退。但他反应却是极其的灵敏,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手中长戟也已经有了反应。 他一戟挥处,戟风如光幕一般的泼洒,酣畅淋漓,毫无拖泥带水的痕迹。戟风扫到,啪的一声,顿时将赵雪手中长剑打开,震断在地。 赵雪,一剑未能得手,剑又忽然崩断,她的整个身子被这股大力一震,如疾风吹劲草一般飘去,呼的望着人群里砸落。蹭蹭蹭,在落地一瞬间,她虽然是勉强的站起,但五脏之内,却是沸腾不止。她煞白着脸立在那里,到现在,她仍是能明确的感受得出刚才吕布那一戟的霸道。她的整个胸口激荡翻滚着,忽然喉咙里一甜,腔内热血跟着喷洒而出。 “雪妹妹!” 刘莹看到这一幕,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就算是赵雪责骂她,她也不能置之不理!她身子突然一腾,柳腰一折,手中长剑突然被她一举,猛的一掼,当成了投掷暗器,呼的砸了过去。这一剑来势霸道,且带着雷鸣之声,便是吕布这样的霸者也是深为震撼,不得不小心以对。那一剑,如风而来,直掼他当胸,他吕布低喝一声,当此时也只能是紧急的将追杀赵雪的那一戟收了回来,同时虎躯向着马背上一仰,后脑兜鏊贴着马屁股,这才堪堪躲过了她这一剑。 “看枪!” 刘莹手剑抛出的同时,她又从着旁边人手里夺过了一支长枪,举枪跟着撩上,直刺吕布胸腹。而吕布因为刚刚夺过了一剑,便道刘莹手中再无利器,只刚刚举身,突然又是一枪撩来,他是鼻子一哼,着恼道:“吃我吕布一戟!” 哗! 戟如流水,啪的扫出。戟枪相碰,刘莹身子一晃,手中长枪虽在,脚下却是蹭蹭蹭的连退三步,气势已经没有了。而吕布,也是被她撩拨得起了杀心,猛喝一声,脚下踢打马腹,冲马上前,手中长戟却是不停,望着刘莹面门举戟便劈。 “死!” 面对吕布这一戟,刘莹手上一慌,抬头间,只觉整个天空也似笼罩在了死亡之中。便是赵雪,她的脸色也是跟着一白,拎着断剑冲来,也知救她不及了。然而,也就在吕布一戟拍来时,突然场外一箭飞奔而至,直击吕布侧身。跟着,有人策马向着这边乱奔,口中疾呼:“吕布小子,尔敢伤吾马家妹子!” 第九四章:马超之枪 嚓!~啪! 吕布一戟朝着刘莹当头拍下,谁知场外斜刺里飞出一支箭来。箭奔如流星,如长了眼睛一般,眼看就要从着吕布侧身刺穿过去。然而,吕布反应何其之灵敏,身当此时,戟不及回扫,身不及避让,忽然喉咙里发出一声雷吼,在那一箭将到之时,吕布整个身子一旋,跟着,突然不见了,从着马背上消失了。 而那一箭去势如雷奔,仍是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击而去。 “啊~~!” 三丈外,箭未击空,横穿一人脑袋,当场击毙。 众人唏嘘一声,还未看清吕布刚才是如何消失的,跟着只见场中那匹红火的赤兔宝马,一声嘶鸣,往着场外疾蹄而去。呼啦,左右士兵不及避让,眼看着赤兔宝马就要将他们撞翻在地,顿时是惊声四起。然而,也就在这时,赤兔宝马突然是张口嘴来,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嘶鸣,跟着是扯起两只前蹄,后踢撅开,马身扬起,往前直奔,突过了众人的头顶。 “啊~~~~!”那马腹下众人在片刻之间都只觉头顶处一片冰凉,如被人扬刀掀起了脑袋。不过,等到赤兔宝马飞纵而去,摸到了脑袋还在脖项之上,方才是一阵轻嘘。然而,到了此时,他们这才明白,他们的将军吕布并不是突然消失了。也就在刚才那一箭飞来的时候,吕布身子一旋,选择了手攀马鞍,将身挂在了马腹的另一侧。也正是他及时侧让,这才恰恰夺过了刚才那一道凌厉的箭。 而再看他们的吕将军,却是从容以对,在扯马越过他们的头顶,赤兔宝马即将四蹄踩到地上时,也立即是身子一旋,再次回到了马背上。 “竖子死尔!” 吕布纵马冲出重围,所做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因为,他在避开那一箭时,心里也立即怒了。想来刚才要是慢了半拍,只怕此刻也早已着了来人一箭,那可就出糗大了。想他纵横沙场以来何曾吃过这个亏,势必要讨将回来。于是,在他将身子钩挂到马腹上时,他也立即做了决定,以坐下马为障眼之法,要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他一旦回到马背,也立即是持戟而舞,直击来人。 嘶~! 戟破长空,一击如雷霆之扫。 来人,在先时,眼看妹子临难,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方才不得不射出一箭好让吕布缩手。他当然没有指望这一箭能一击杀敌,故而在一箭扯出后,也立即拖了手中长枪,一路控马直冲而来。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胆敢伤害他妹子的贼将不但轻巧躲过了他刚才一箭,且在风驰电掣之间调转马头,侧马控缰而来。他先前因为视线问题,只看到匹马冲到,也并没有看到藏身在马侧的吕布,及至对方现身,突然一戟扫来,凌厉至极,颇让来人吃了一惊。 虽然他们之间相隔尚且有十数丈之远,但因为两相控马直冲,等到戟出,电扫而至时,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唰! 戟来如风! 来人,面对吕布一戟,先是一惊,不过半息之间,也已经有了应对,举枪攒射而去。想来,刚才吕布从躲箭到纵马出围,再到屁股再次落回马背,以及抬戟而出,这一连串的动作却是一气呵成,让人目不暇接,实在非是等闲之辈,来人一枪扫出,却也不能不小心应对。啪啪,戟与枪,在电光石火之间,也已经走过了三五回合。 “咦~!”让他二人惊奇的是,对方居然能够抗得下他手中兵器,且能不败! 吕布鼻子一哼,来人亦是面目不善,两人谁也不服谁,手持着兵器,各自兜马再战。这一战,马蹄叮咚踏地,砸出无数乱弦之声,声响疾如骤雨,动如雷震,让那两边甲士看见,皆都是面皮发白,两股不觉颤栗,就连场内外发生的其他事情也都没有人再去顾及了。而就在来人出现之后,来人身后亦是相继有百数骑马飞奔而至,马前有位黑脸将军,面目粗犷,手拎着一口大刀,在他们的将军与吕布战时,他则亲自掠阵,眼睛紧盯着场中间乱旋的两匹马。 这两匹马,一黑,一红,红黑相间,如风乱旋,转动起来,纠缠不休,却实在让人看不清马上人的面目,分不清敌我了。除了黑红,大概也只能感受出他们手中兵器所砸出的火花在不停的迸溅。 “擦擦擦擦!” 战斗在继续进行着,空气紧张得如同一张弦紧绷着,像是随时都会断裂。然而,此等境地,也只有置身场外的刘莹不放在心里。来人是黑马白袍,其实不用看她也能知道,来者是谁了。当她看到来人时,她是身子一松,手上紧绷的长枪也放了下来。这时,赵雪抚着胸口走了过来,向她问道:“莹姐姐,你没事吧?” 刘莹一笑,说道:“我没事,你呢?” “我,我也没事……” 赵雪虽然刚才吐了一口血,胸口也痛得很,但好在有人为他们解围,也就不觉得身上的痛楚了。只是,她刚刚道出,却发觉不对:“大哥哥的父母呢?”她回过头来,恍然发现她大哥哥的父母已经重又落到了旁边士兵的手上。她心里一急,还想要过去夺回,奈何那些人抓着陈诺父母如救命稻草一般不肯轻易放开,且各种兵刃加在他们脖项之间,实在是轻易动手不得。 刘莹心里也急,她刚才只顾着救赵雪了,自然腾不出手来照顾他们,此时又让他们落到了贼兵的手里,不免要责备一番。但她也心知动手不得,怕一动手就要连累到二老,只能是勉强安慰赵雪:“雪妹妹,你不用着急,来的是我哥哥,他本事厉害着呢,只要他打败了吕布贼子,他们自然也就放人了。” “你哥哥,有这么厉害?” 吕布的厉害她是见识了,在面对狂暴的吕布她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如今,她听刘莹说她哥哥能对付吕布,且是信心满满,也是小小的吃了一惊,眼睛跟着瞧向她,心里暗道:“她哥哥这么厉害,她先前又说董卓不敢随便动她那是因为她的家世。那她,她到底是何人呢?如果她真的将我当做了朋友,那么她为何到现在还不告诉我?” 感触到赵雪的眼神,刘莹也即明白过来。她拉起赵雪的手,与她说道:“对不起,我到现在了实在不能瞒你了。你知道,他就是我哥哥,他一来,我就要跟他回去了。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实话告诉雪妹妹吧,刘莹,她不是我的本名,想来我先前也已经告诉你了,而我的真名是……” 刘莹说到这里,突然又是幽幽一叹,“或许,雪妹妹你一直奇怪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的真名,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并不是我要刻意隐瞒你,实在是,实在是因我出身西凉。而你知道,在你们关东人眼里西凉之人都是贼子,因为他们最大的头子董卓祸害了汉室江山,且西凉人与羌胡杂居,与蛮夷无异,这才被朝廷降为下等人。而你……” 赵雪听到这里,反手握紧刘莹,凝视着她眼睛,说道:“难道就因为你是西凉人我就鄙视你,不愿意跟你交往吗?那么,如大哥哥他因为是西凉武威人我就可以跟他一刀两断,再也不相见了吗?” “陈……陈将军他,他也是西凉人?” 刘莹听来,眼睛一亮,眉梢轻轻一颤,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她片时察觉到赵雪疑惑的目光扫视了来,她不觉俏脸一红,说道:“雪妹妹不要乱想。”赵雪两眉一挑,嘟哝着嘴巴,突然笑道:“姐姐,你在说些什么呢?我有说我有什么想法吗?我只不过是看了姐姐你一眼,谁知道姐姐你心里有鬼,不打自招了。哼嘿,姐姐你还敢说你对大哥哥没有一点点的意思?” “啐!” 刘莹举手要来打她,被赵雪一把握紧,笑道:“姐姐,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芳名呢?难道就想一直的糊弄下去吗?要是将来大哥哥问起,我可如何应答?”刘莹一听,耳朵一红,喃喃道:“这却不难,场上那位就是我哥哥马超马孟起,人称锦马超,羌胡人道‘神威天将军’的便是。” “呵,原来是马家人,怪不得就连董卓都要忌惮三分!” 赵雪眉毛一挑,顿时释然。她虽然没有听过马超的名讳,但其家长马腾却是名声渐起,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要说起来,这马腾乃是名将马援的后人,起于西凉,官拜征东将军,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异性兄弟,董卓之乱,起兵于三辅。只是后来因为马腾与韩遂的部下互为攻杀,致使二人兄弟感情破裂,且马腾之妻为韩遂所杀,二人遂分道扬镳,各自发展势力。 要说起来,董卓移治长安后,其人虽然蛮横,但对马腾却是‘礼遇有加’。毕竟马腾经常与羌胡战斗,经过累功,不但人马强壮了,且其所部西凉铁骑彪悍异常,轻易不可逆鳞,是不可小觑的一支势力。而董卓在没有站稳脚跟前,对他自然是忌惮不已,不敢乱动他。因此不难理解,在董卓拿了马腾女儿后,他却是不敢轻易拿出来要挟马腾,更不敢加害于他,这才将她‘放逐’在外,才有了以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赵雪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姐姐你告诉我的是你哥的名字,那么姐姐你叫什么呢?” “我嘛……” 刘莹正欲开口言出,不想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跟着一声暴喝,一道枪花突然炸开,场上又了新的状况。那枪花主人,马超,他在稍微逼退了吕布后,也立即扯马回走,收枪而回。“难道是哥哥赢了?”刘莹心里一紧,但随即眉头轻轻一蹙。她能看出,她哥哥虽然扯马走出了对方的戟影,但并不是从容而退,分明显得有点仓促了。 一直以来,哥哥马超有如神人一般的存在,是没有人可以打败他,甚至跟他持平的。然而,如今哥哥仓促而退,分明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甚至说是败了。在刘莹看来,她如何轻易承认:“不,我哥哥他是英雄,他是不会败的!” 败了?马超手拎着长枪,嘴角轻轻翘起,他当然不会这么认为。 他眼睛目视着吕布,蹙眉问道:“吕布?吕奉先?” “马超?马孟起?” 吕布眉头一紧,对于马超,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他并不是瞎子,他也曾闻西凉锦马超的威名。能在他手里走过七八十个回合,除他而外,他暂时想不到第二人。果然,马超轻轻一点头,将枪回抱,说道:“人言马中有赤兔,人中有吕布,今日看来‘人中吕布’果然是有两下子!可惜的是,当年虎牢关前我马孟起没能亲自向你吕奉先讨教一二,遂使吕奉先你竖子成名,实在是憾事一件。便是今日,我本来是想跟你一直斗下去,看看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人中之霸。哈哈,不过现在看来……天色不早了,大家还是好聚好散,你忙你的,我接我妹子,咱们就此别过可好?” 马超说着,眼睛投向刘莹,看到刘莹向他吐了吐舌头,便是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这妹子……”转过头来,看了身后那位手持大刀的将军一眼,那人也即点头,打马向前走去。 场中吕布,却是自始至终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眼睛一闪,心里计较着:“原来果然是马孟起!这人颇为无赖,一来就用暗箭射我,我此时便是剐了他也难除心头之恨。只是,我若是此时当真跟他计较起来,只怕会引起西凉与朝廷的对峙,势必得不偿失。想来董卓他都能够容忍他马家人,我吕布虽然有斩杀董卓之功,奈何目前手上的除了一支并州狼骑,势力实在太过单薄,冒然与马家人作对殊为不智……” 吕布想到此,紧握画戟的手稍稍松了松,便是有人要拦下那个持刀大汉,他也是赶紧将其喝退,同时笑向马超,说道:“既然马孟起你都这么说了,我吕奉先若不退让一步难免让人说嫌。不过,想来也不知是哪一阵风将马孟起从槐里吹到了这里,居然出现在了郿坞,实在很是让我吕某人不得其解啊,不知马孟起你可为我解释解释么?” 槐里乃马腾军的本营,距离长安百余里,但跟郿坞相距则更远了,少说也有百五十里,马超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让吕布不解。且,马超在这个敏感时候出现,实在是让人怀疑。吕布不知,其实马超此来便是因为长安出了变故,奉了其父马腾的命令要来郿坞查探一番。毕竟,董卓身死长安,天下人都知道,在郿坞有董卓的全部家资,且还留有一支人马在郿坞之内。也正因为董卓之死,西凉群寇无首,这支人马自然也就变成了无主的状态。而马超此来,则是查探虚实,若能捡点好处则捡点好处。 本来,他马超出来,本以为可以趁机收拢郿坞内樊稠的势力,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吕布那边出手太快,他紧赶慢赶,最终还是落在了他们后面,以至等到樊稠死了,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当然,他既然来了,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回,眼看着郿坞坞门大开,且城内仍是乱着,便率领一支百骑的探马想要进来一探虚实。只他刚一进来就看到久别在外的妹妹被吕布欺负,将有生命的威胁,他当然不能坐视,及时出了手。 本来,以他的脾气吕布敢对他妹妹下狠手,他是无论如何要将吕布格杀当地的。只是,他与吕布一直打下来,也丝毫占不到任何的便宜,且到最后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了,他方才心知要杀吕布只怕没有那么的容易,也就有了退意。于是他在仓促之间扯马而走,虽然显得有点狼狈,但好歹是全身而退了。只吕布此时来问他此行目的,自然是不好说,只是编造些瞎话跟他打哈哈。 那持刀大汉,眼见有人就要拦他去路,也立即是着恼了,鼻子一哼,就要出刀了。但好在吕布还算识趣,及时将拦路士兵喝退,他方才隐退了身上的杀气,扯马上前,一直到了刘莹二人身前。 那刘莹一眼看到持刀大汉,也立即笑迎上前,称道:“庞将军,你好啊!” “嗯!” 庞姓将军名德,字令明,乃是马腾军中不可多得的战将。他扯马上前,听到刘莹这声,看她身体无碍,也即说道:“云禄,你哥哥喊你回家,你随我去吧。放心,有末将在,他们是不敢欺负你的。” “哈哈,终于让我知道了,你原来叫马云禄啊!”赵雪一笑,牵着刘莹的手。刘莹点着头,伸手一刮她鼻子,笑道:“是啊,被你知道了。” “咯咯,以后就叫你云禄姐姐吧。”赵雪拽着她吐了吐舌头,但又想到即将离别,不免伤怀起来。马文鹭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却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庞德,说道:“庞将军,我不能走。” 第九五章:郿坞郿坞 “这是为何?” 庞德有点不理解了,想她离家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去,刚才还差点命丧吕布之手,现在她哥哥马超既然出手了,要带她回家,她如何还说这样的话来?只庞德这么一问,马云禄却是没有立即回答。她牵着赵雪的手,走到吕布马前,见过吕布,方才与吕布说道:“吕将军,不知你是否能看在我马家的面子上,将那一对老夫妻放了,让我们带走,就算是我马云禄欠将军你的一个恩情,如何?” 马云禄口里所指,自然是陈诺父母。 “哦,你说的是他们?” 吕布调转马头来,看了陈诺父母一眼,随即哈哈一笑:“请问,这二老与你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何人?” 马云禄此举,不但庞德不懂,就连马超也很是疑惑。同样,马超亦是举眼看向陈诺父母,但是凝眸了片刻,仍是从这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夫妻身上找不到半点熟悉的痕迹,根本不认识。可是,他的妹妹却要保他们,这是怎么说? “吕将军,你答不答应吧,给句痛快话!” 马云禄刚才在吕布手上吃了一亏,心里很是不爽,若不是为了救出陈诺父母,她才懒得去求吕布。她此时凭恃着哥哥在身后,且有马家雄厚的势力为后盾,也全没有将吕布放在眼里,要她解释,她当然是懒得啰嗦。 吕布看着马家小妹,听她说出干脆话来,倒是颇为欣赏。他身子一动,很想立即答应她,也算是卖了他们一个人情。不过,也就在这时,旁边有人上前,向吕布低声提醒道:“将军,董氏余孽不可留!” “董氏余孽!” 吕布身子一震,也立即明白过来。董卓既然是他亲手斩杀的,那么董氏的余孽焉能再留?他悄然点头,打定了主意,随即笑向马云禄:“不好意思,你既然不肯说出此二人与你是何关系,那我吕某也断然不会轻易将董氏余孽放走。你们,还是请回吧!” “你!” 马云禄手中捏着长枪,就要持枪再战,被赵雪及时扯住。赵雪仰起头来,看了吕布一眼,随即道:“吕将军,此二老并非是什么董氏余孽,所以你无需担心其他。” 吕布听来,哈哈一笑:“死到临头了他们自然是不敢承认自己是董氏余孽了,你们帮他们脱困,只怕是受了不少好处吧?我不管你们跟他们是何关系,但他们既然是被我军从坞里搜拿出来,那定然是跟董氏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必须死。来人!” “你敢!” 赵雪持着断剑,马云禄拎着长枪,皆将兵器对着吕布马腹,有欲拼死一战的架势。 吕布鼻子一哼,瞪视着她二人:“怎么,手下败将还要再战吗?” 他咆哮着,手上画戟轻轻抬起,只怕随时都要动手。便是马云禄身旁庞德看见,眉头一竖,手按着大刀,微微转动着,也是随时准备接下吕布这一戟。这么一来,周围的空气也遽然紧张了起来,只等着一方先动手。 场外马超,虽然不想跟吕布蛮来,但见到妹妹受欺负,他也是忍无可忍,亦是咆哮而出,手按长枪,吞声目视着吕布:“吕奉先!你可别欺吾太甚,你不知道她是我妹妹么!你今日胆敢动手伤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马超必叫你悔不当初!” 马超此言一出,马云禄感激的投去一瞥,同时吕布亦是转过头来,向着马超看去。不过,吕布的目光可不善。他听马超一说,突然哈哈一笑:“怎么,你马家的人都这么不讲理么?说放人就放人,置我吕布于何地!哼,你马家我惹不起,但今日、此地,乃是我吕布的地盘,你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的给我速去,免得我动手!” 说话之间,吕布带来的所部人马也即从着左右赶了来,无数人马攒动着,摆开阵势,将着马超以及他身后那可怜的百骑人马全都围在了垓心。马超看见,脸上一黑,便是他身后的西凉铁骑,亦是左右顾望,心里打鼓。想来他们毕竟是势单力薄,还被人给包了饺子,此时再硬气也气短了些。 那马超虽然自恃武勇,不把吕布放在眼里,只是敌我势力悬殊实在太大,一旦乱战起,他自保是没问题,但妹妹该怎么办?他想至此,也只能是轻吐一口气,向着马云禄说道:“妹妹,这二老是何人我不管,但妹妹你的性命大哥我不能不管。事已至此,妹妹你还是先随大哥我回去吧,至于其他的,大哥我也无能为力了。” 马云禄非是无理取闹之人,她也能够深切的明白她大哥此时的心境。只是…… “大哥,你还是先走吧。妹妹我既然答应要保住陈诺家人,那就决不能食言与人。” “陈诺?” 马超眉头微微一皱,好像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旁边赵雪听马云禄这么一说,也是深为感动,不过,她也知道事已至此要硬来只怕会连累到她,她是不忍心的。她咬了咬唇,抓住马云禄的手,说道:“云禄姐姐你的心意我和大哥哥都知道了,只是事已至此,你还是随你大哥回去吧。” “不!” 马云禄坚决的摇着头。 赵雪看她样子,也知道是轻易不能劝动了,只能是轻叹一口气。倒是吕布眉头一竖,瞧向马云禄:“陈诺?你说的是陈诺?那个曾经攻破轘辕关,杀死守将胡轸,又大败了张济追兵的那个河北将军、陈诺?” 这些消息还是去年的,而且他吕布也是听董卓偶然间提起的。记得当时他董卓说出时,那可是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不过,他吕布在听说了胡轸之死,反而是不以为然,暗自庆幸。何则?他与胡轸虽然同为董卓部下,但在虎牢关之战时,因为统兵问题,两人发生分歧,以至两相不和,差点闹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吕布对胡轸,那可是有咬牙之恨。所以当时他听说了胡轸之事,那可是跟董卓的心情恰恰相反。而对于那个陈诺,他也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对于此事,前后说来,胡轸之死到底是借了陈诺之手,他对陈诺虽然没有好感,同时也没有恶意。在他听说了那对老夫妻就是陈诺的家人,而非董氏余孽后,他心里也就有了计较,大不了不杀他们,将他们放任走就是了。只是,若是因为马云禄的几句话就乖乖的放了他们,那实在不是吕布的性子。他吕布思及此,方才向着他们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是陈诺的家人……好,我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 “……” 什么意思?赵雪看着马云禄,马云禄看着庞德,庞德看向马超,马超看向……吕布。 ……,……,…… 吕布奉命领兵到郿坞诛杀董氏余孽,抄没董卓家财,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人——李肃。 当然,他二人入城有分工,吕布负责杀人,李肃则负责清点坞内钱粮。 此时的李肃,可谓是置身于金堆银堆,笑开了眼。他李肃虽然知道董卓很有钱,但却没有想到董卓钱财如此之丰厚,几乎将整个国库都搬到了他家了。而且,国库也未必有董卓有钱,粮以百万计,钱以成堆算。而李肃,在整理时,手都不由发起颤来,心脏砰砰的跳的厉害,不时得用手轻拍胸脯,喃喃叫着:“啊哟,我这小心脏哟!” 他置身于其中,幻想着自己就是这些钱财的主人,那可是乐不可支,拍手而笑。而就在这时,吕布那边的消息也已经送了过来,只说有人想要救护董氏余孽,又言马家人突然带兵入了郿坞。对于这些事情李肃自然是不关心,知道有吕布什么事情也都处理了,何用他来上心。不过,当他听士兵转说那些人争辩说所救之人并不是董氏余孽而是陈诺父母时,李肃也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你是说,那些人说他们所救的不是董氏余孽,而是陈诺的父母?” “是……他们是这么说的。” 李肃惊诧的问出,在得到答案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沉思着踱了两步。 在先时,他本就打了主意,要借助陈诺的外在势力来巩固他在长安讨贼的成果,故而在董卓决意要杀陈诺父母时,他出言将陈诺父母从董卓手上挽救了下来。只是,这之后因为董卓的死,加上连日的忙乱,以至让他将陈诺父母被扣押郿坞一事给忘记了。他此时突然听到报说,不及细想,也赶紧是袖子一甩,打定了要救陈诺父母的主意。 只他,也知道在此事上吕布若认定陈诺父母是董氏余孽而不放人,他也不能对吕布怎么样,只好是叫来一人,让此人持了他的书信先回长安,向王允解说此事,如此一来,算是有了备案。而他,这里也不敢耽搁,暂时压下他事,带着亲兵朝着吕布这边赶来。 时,吕布的一句话倒是让马云禄等人惊诧不已,呆愣了半响。 赵雪想了想,说道:“咳咳!将军的意思,是愿意让我们将人带走了?” “做梦!” 吕布心里既然有了主意,嘴巴上自然不能饶过他们,更不能让他们因此小瞧了他。他手按着画戟,吞声道:“本将军刚才的话还可以算数,你们可以走了,至于陈诺的父母,本将军自有处理,你们无需担心!” “不放人,我们那里也不去!”马云禄不明白吕布的想法,又见他说的如此蛮横,自然不会服软。吕布本无心杀陈诺父母,但他也不想解释,想着就这么各自下一个台阶。只是,他此时突然被马云禄一句示威的话说出,面上顿时一辣,心里好不着恼,吞声喝道:“怎么!你非要逼我现在就杀了他们吗!” 吕布说着,虎眼一扫,触及陈诺父母。那边,立即有甲士会意,手上用力,就要等吕布一声令下动手了。 “且慢!” 这时,李肃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向着吕布打拱笑着。吕布见他来,心里没好气,问道:“李都尉,你不在库房里,跑这里来干什么?”李肃摇头一笑,说道:“我听说这里有陈诺父母在,双方且都争执不下,各执一词,有动兵戈之势。不如这样,各位且息怒,听我一言怎么样?” ……,……,…… 弘农郡,新安县城,酒肆之内。 陈诺放下酒盏,看向眼前姑娘:“姑娘,你说你叫米莱?” 姑娘笑道:“对呀,这个名字怎么样,不错吧?” 陈诺点头道:“嗯嗯,是不错!不过依我看,米莱这个名字实在委屈了你。想来我问姑娘一句,姑娘你就要收取我五十钱,咯咯,姑娘你这钱多容易赚啊,伸手‘钱来’、‘钱来’,这钱就来了,要不姑娘你就改名‘钱来’得了,姑娘你说呢?” “嘻嘻,将军你这么有钱,还计较这些吗?” 姑娘米莱说着,媚眼一抛,手同时伸出来,往木案上一拿,取了五十钱。点了点,不错,又即媚眼笑向他:“将军,这是第一个问题的报酬,现在你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 “……” 眼前米莱者,当然是昨晚被他从那个小镇上带出来的那个小姑娘。虽然将她救了出来,不过,对于这个姑娘他一点也不了解,且他还想从姑娘口里知道那个官员是怎么回事,故而耽误一天行程,将她叫到了酒肆里,单独与她聊了起来。 陈诺一点头,说道:“那个,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落到那伙官兵的手里的吗?或者说,你对那伙官兵了解多少?” “嗯,这个嘛……” 米莱说道:“昨晚上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母亲先是被贼人给杀了,后来我虽然是逃了出来,不过,却落到了这伙官兵的手里。听说那伙官兵的头子还想要将我送给董卓那个贼子,只是幸好将军你及时将我带了出来,不然我可就惨了!” 陈诺沉吟道:“如此说来,你是误打误撞落到了那伙官兵的手里,所以你也不知道那伙官兵到底是些什么人?” “这是第三个问题,钱不够,将军放钱……”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米莱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我曾偷听到他们谈话,又好像是知道了些。” “那快快说来!” “这可是第四个问题啰!” “……说吧,哥不差钱。” “嘻嘻!” 米莱抓钱在手,眉飞色舞,一时沉静在钱的汪洋里去了。听到陈诺催促,方才醒悟过来,哦了一声,说道:“我曾听那些人说,这位大人好像是要去冀州赴任来着,听他们喊,这位大人好像是姓壶吧,不过名字却不知道。” “姓壶的,去冀州赴任?” 陈诺眉头微微一动,要说这事,当晚他偷听裳儿与那位姓壶的谈话,也大概从中知道了些片段。不过,他此时听米莱亲口说出,也算是得到了印证。想来,这姓壶的大概也是被董卓给利用了,要他去冀州跟袁绍争夺土地,那还不是找死?想来他袁绍也不是吃干饭的,自然是不会放任那姓壶的不管。 这事既然说清楚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便是哼哧了两声,问道:“那姑娘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钱来……” “……” 看她伸出的手,陈诺眼睛一起,嘿然道:“果然是钱来!也罢,‘钱来’,拿钱去。”米莱又看到了一把钱,方才是媚眼都笑了,说道:“好说好说!姑娘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后哪里也不去了,既然是将军你救了我,姑娘我将来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跟定将军你了。” 腾! 陈诺闻声而起,随即笑道:“虽然我知你母亲没有了,对你的遭遇也是深表同情,可你……你总该还有个父亲吧?你看你,现在既然已经出了牢笼,也是自由之身了,没有谁会把你送给董卓了,不如,不如你还是回去找你父亲去吧,大概你父亲也是怪想你的。至于我嘛,我们不同路,咱们还是就此别过。” 长安之行凶险难料,他可不想带上这个累赘,害了人家姑娘。陈诺说完,就要将身走开,没想到姑娘米莱霸道的站起,双手一张,鼻子一哼,将着厚实的胸脯一挺,拦了去路。她同时,嘴巴里哼哼道:“不行!本姑娘不许你走!” 擦! 小姑娘手叉着腰,胸脯高挺,挺得如此悲壮,如山岳一般的压来,挤在陈诺胸口上,陈诺整个身子顿时一震哆嗦,黯然销魂。这个销魂的感觉,让他顿时想起了昨晚上销魂的一幕。想来,昨晚上,他还曾举起他的那一对咸猪手在人家姑娘胸脯上乱.摸来着,没想到报应不爽,这么快又被人家姑娘给顶了回来。 陈诺看那小姑娘霸道的眼神,禁不住全身再此一个哆嗦,颤声问道:“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本姑娘看你长得还算顺眼,决定征用你了。” “征……征用?本将军又不是土地,你征用个啥?” “少啰嗦,你没看到这上面写的吗——‘阴阳合和,神功乃成’……” 小姑娘米莱,拿出了昨晚上那个黄绢秘图来,让陈诺瞧了一眼,随即嘿嘿一笑,眉飞色舞,不善的看着他。 “‘阴阳合和,神功乃成’?好熟悉啊,哪里听过?” 当陈诺举眼再次与米莱眼神相对时,又是一个哆嗦:“孽障!你……你应该不会是想和我玩双.修吧?” 第九六章:新安新安 “阴阳合和,神功乃成?咦,好熟悉啊!” 就在同一个酒肆里,陈诺与米莱的旁坐,有位满脸胡须的汉子,在听到陈诺与米莱的对话后,不禁是两耳一竖,悄然的望向他二人。他说话时候,眉头微微一蹙,铜锣大的眼睛跟着一瞪,扯着嗓子如破鼓似的喊了起来:“小姑娘,这‘阴阳合和,神功乃成’上面是不是还有一句、‘阴主阳生,阳主阴生’啊?” “啊?” 姑娘米莱打自见到陈诺的第一眼开始,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计较,她之所以要纠缠陈诺,说实在的她的目的本也不是纯良。她因为母亲为乱贼杀了,长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保护好母亲,深为自责。而恰时,被她在逃命的途中恰巧捡到了这么一块黄绢,上面又写着‘神功’之类,便梦想着有朝一日练成上面的绝世神功,以此来强大自己,保护家人。 只她,在得到黄绢秘图后,一连数天都没有头绪,对于‘阴主阳生,阳主阴生。阴阳合和,神功乃成……’这几个字是完全无解,更别说是实际操作了。而直到她被陈诺无心闯入房中,脑袋电闪之间也已经有了主意。 想来,她虽然不明白黄绢秘图上那几句话的意思,但好在上面有图画,就算不看字,也完全可以从‘秘图’上寻找到答案。当然,这个寻找答案的过程是很艰辛的。因为,她每打开一次‘秘图’,每看一眼上面男女的古怪动作,不谙男女之事的她,不免是羞涩、好奇、心惊,各种古怪的念头纷至沓来。以至她每看一次,心脏搏动的频率都要强烈三分,且全身血液跟着躁动起来,下处总有股麻麻酥酥的感觉。这种感觉……如火之焚身,情绪难以压抑,让她生出与世同毁的强烈念头。 不懂世事的她,虽然不解字面意思,却因为每次看完‘秘图’后身体上所生发而出的那股奇妙得不可言语的异样感觉,让她深切的相信,这的确是一部‘武功秘籍’,且练成后必然能让其强大。虽然,在遇到陈诺之前,她还仍是无法参透其中况味,也一时难以入其门径,曾有怀疑的念头。然而,当她看到陈诺的第一眼,她的感觉就来了。 要说,她与陈诺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算陈诺人长得再入她法眼,也全没有一见面就让她恬不知耻的做出骚弄之姿的必要。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的米莱,完全没有将陈诺看成是陈诺,而是将他看成了‘秘图’中的裸男,而她自己,则是与之相对的赤体女子。也就是说,陈诺当时,在人家米莱眼里,跟没有穿衣服一个样,就这么光着屁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而且,当时米莱因为被陈诺压在身下,她的整个身体也顿时有了酥麻的快感,这种快感,也立即与之前的产生了共鸣。有了这种‘共鸣’,也就让她坚信所谓的‘阴主阳生,阳主阴生。阴阳合和,神功乃成……’,其实不是骗人的话。在那一刻,她也顿时了悟,这其中之‘阴’,大概是指女人,而‘阳’,则是指男人。至于‘阴阳合和’,说得浅显一点,不过是让男女行人之大伦罢了。如‘阴入(主)阳’‘阳入(主)阴’,则‘神功乃成’矣! 只悲催的陈诺,他哪里又知道人家第一眼看到他居然是当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连个衣服都不给穿,只不知陈兄知道后当做如何反应?便是那米莱,在了然的那一刻起,心里也即做了决定,为了报母仇,为了今后不再受人欺负,她一定要自强,便是与君同修又何妨?于是,她死活赖上了陈诺,想要将陈诺拿下与她同练此功。 本来,在先前一刻,对于强要与陈诺同修一事,她并拿不出正大光明的理由来,还想要隐晦其词。只被陈诺一句‘玩双.修’,顿时让她眼前一亮。想来,陈诺果然是人才啊,便是这样的隐晦的事情,他陈诺都能堂而皇之的用‘双.修’这样的字眼一言概括之,服了!然而,只没等她有机会点头同意,却被旁人喝破了她所得的黄绢秘图‘十六字’,如何不让她吃惊?难道是失主找上门来了? 她当时听来,俏脸一红,小嘴一张,差点就要傻乎乎的点头称是了。然而,也就在这时,那本来平静的街面上,突然传来嘈杂的马蹄声。混乱的马蹄只砸得地面轰轰之响,如地动山摇,搅得行人顿时乱了起来。 “公子,这里似乎不安全了,快随我回去吧!” 陈诺与米莱交谈时,也难为祝融青衣带着几名护卫暗中护在楼下,也因为陈诺身份特殊,陈诺临行前特意交代祝融青衣等人,让他们改口称他‘公子’。陈诺闻言乃轻轻一点头,正要拉着米莱的手先闪人,然而,此时他也不难觉出,远处杂沓的马蹄,突然在酒肆楼外突然停了下来,有人指挥者,马蹄顿时绕着整座酒肆转动,有欲将整座酒肆包围的迹象。 陈诺脸上一黑,难道是他的身份暴露了,遭来了西凉贼子的围剿?他伸头一看,下面摆了十数匹快马,还有三五十的赖汉。马上汉子衣服杂乱,没有一人披铠戴盔,且他们所拿的兵器也是十分的废旧,有的甚至是手举棍棒、半截的锄头等物。马上人尚且如此,马下赖汉的打扮那更是糟糕透了,别的不说,光赤着脚,就连鞋子也都很少有人穿。 原来,来的是一伙盗匪。这些人虽然不多,却也顿时将整个街道都塞满了,无关士庶走得干干净净,便是酒肆内的那些吃酒汉子,他们在看到这一变故后,胆大的外往冲走,胆小的直接缩在酒肆内,还想要找地方避难。 那楼下乱匪之中,其中有一塌眉的汉子,他挥刀乱指,昂起头来,向着这边开始哇哇咆叫起来:“白骑兄,今日你孤身过我境内,难得有此机会,快快下来让俺好好招待招待你一顿滚刀肉,你看可好!” “啪!” 这一声出,陈诺看见,刚才那个开口的满脸胡须的汉子,他此时也没有继续追问米莱,本来将要站起的身子也跟着落下。他手中酒盏尚有半盏酒,在下面变故发生时,却也是不徐不疾,将着余下的水酒一口喝干,突然将着空盏一颠,放在案上,吞声向着楼下说道:“张晟兄,你明明知道我的那位兄弟刚死,而我又要急着赶回去主持天王寨,因为道路问题,不免要从你张晟兄境内一过。诚然,我张白骑虽是一个浑人,却也明白道上规矩,我打张晟兄道上过,自然是要打声招呼。只我因着赶路,不得不不声不响的入了张晟兄你的地盘,实在抱歉!” “可张晟兄,我张白骑为了不引起你的误会,已经将大伙儿留在了后头,让他们慢慢赶来,对你,我可说是给足了面子。怎么,张晟兄你是今日看我落了单,还是因为没有做到礼数,便要大打出手了?张晟兄,你我虽然是同在弘农讨生活,平时也是不免小有摩擦,可也不至于让张晟兄你今日这般如此急色想要置我于死地吧?你这么做来,难道就不怕我天王寨上下数万兄弟向你讨命么?” 说话之间,楼下祝融青衣等人也都赶了上来,保护在陈诺身侧。便是祝融青衣眼看两边就要打起来,害怕受到牵连,赶紧是低声劝说着陈诺,让陈诺早点离开。陈诺听来,只是一摇头。想来,楼下那个叫张晟的一伙马贼来去如风,片时将路就给堵住了,此时出去只怕自讨没趣。且,他听到什么‘天王寨’之类的,说其所部有数万的人马,那是眼前一亮,隐隐觉出机会来了。再说,他虽然不认得眼前这个汉子,好在‘张白骑’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他只知道,所谓的张白骑乃是混迹于弘农一带的匪贼,虽然是匪贼,却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其中自有侠义之辈。看他说话声音洪亮,且在此情形下亦能做到不慌不忙,也算得是一条汉子了。 此人,陈诺觉得可交,也就打定主意留下来看看情况。同时,他悄悄的摇了摇头,暗示祝融青衣等人不要说话。 而楼上,张白骑的一席话说出,软中带硬,可谓是漂亮至极。然而,他的话却并没有引起张晟的任何忌惮之心,且是闻之呼哈哈一笑,拍马挥刀叫道:“是吗?别说白骑兄你尚未回到天王寨,便是回到了天王寨,你就觉得你一定能够掌握天王寨的数万人马吗?别怪俺没有提醒你,想来你那结拜兄弟虽然死了,可你难道忘了你还有一个结拜义弟!他此时可是正在寨中操办丧事呢,你赶得快还好,要是慢了一步,或者没有赶回去,你以为天王寨还会掌握在你手中吗?想来一个将死之人,一个无法掌握天王寨的白骑兄,俺张晟他娘的还怕你个吊!” 此言一出,楼上张白骑听来脸上神色跟着大变,手抓杯盏,杯盏盏壁吱吱作声,便是一对手爪五根手指头也缩了回去,几欲抓出血痕来。他铜锣的眼睛乱转着,一时憋着没有开口,直等到楼下张晟说完,他是眉头竖起,怒喝道:“我那义弟?我明白了!我道我与张晟兄你左右没有什么大的仇隙,今日却无故发兵围我,敢情是受了我那义弟王故的蛊惑,他大概是给了你不少好处,让你来羁绊我,甚或杀了我吧?” 张晟一听,又是哇哇一笑,说道:“怪只怪你白骑兄太守规矩了,本来嘛,你若是带着大队人马入城,俺尚且忌惮你三分,大不了跟你在半路上摆摆乌龙,吓唬吓唬你得了,只要等得你义弟那边顺利接手了天王寨,好处到了俺手里,俺也就撤兵了。只是哪里想到白骑兄你胆敢孤身入我地盘,你这不是找死,又是怎的?想来,你现在还能怨我吗?” “啪!” 张白骑咬着牙,脸上出着黑气,想来还能怨谁,能怨谁?他鼻子一哼,突然看到陈诺等五六人居然还没有走,且毫无惧色,不由是眼睛一眯,轻咳一声,向着陈诺说道:“这位兄弟,你看我此时身陷困境多半是不能活了,只是我这人有个嗜好,平时最是嗜酒,贪这杯中浊物,不知兄弟你酒量如何,可否能够陪我白骑喝上两盏?算是……算是给白骑我的壮行酒,如何?” “大哥哥……” 祝融青衣眉头一剔,就要伸手拉陈诺衣袖。陈诺却是哈哈一笑,挥袖道:“鄙人不才,这杯中之物却是能够畅饮两口,便是陪白骑兄你喝这两口有何不可!”回头喝叫,“酒家,上酒来!” 陈诺说着,举步向张白骑走去,便是祝融青衣等想要跟来,都被陈诺给挥手叫退了。只陈诺刚刚举步,张白骑已是身子一动,刻意说道:“且慢!这位兄弟你可想好了,本来,你若不跟我喝这杯酒,或许楼下的那位张晟兄不会为难兄弟你。可若是你今日与我喝了,只怕楼下的那位张晟兄是不会饶过你的,你就不怕他会杀了你吗?” 张白骑声音洪亮,便是楼下的张晟等人也是听的清清楚楚。那张晟听来,呼哈哈一笑,应口道:“白骑兄说得对!楼上到底是哪位不知死活的,竟敢与俺仇人对酒,是不想活了么?俺张晟话放在这里,你这小子要是识趣,就给俺赶快滚下来,俺便饶你一命,若是胆敢磨蹭片刻,俺张晟定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 “如何?” 楼上张白骑手举着盏,看向陈诺:“我看张晟兄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位兄弟难道不考虑一下?” 陈诺嘿然一笑,摇着头,挥挥衣袖,向着楼下说道:“楼下的张晟兄话说得太客气了,我很是感谢呢!只可惜我此时渴酒了,正贪这盏中之物呢,不能自拔呢。更何况,我远来此地难得有这么一位白骑兄肯请我喝一盏,那是求之不得啊。对了,我说张晟兄啊,你在楼下直娘贼的喊着,嗓子都只怕干得冒火了吧,要不你也上楼来与我二人喝上一盏,如何?” 陈诺说着,也不顾张晟黑着脸了,摔着袖子就走到了张白骑案边,一屁股坐在了蒲席上,自不客气的自斟自饮了一口,大叫道:“爽哉!人生得意须尽欢啊,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 楼下的张晟脸黑在那里,他不是不想上去,实在是忌惮张白骑的武力。就在这时,那楼上又飘下张白骑的话:“张晟兄啊,你既然不肯上来,那可别怪兄弟我没请你。不过,话可说好,你要对付我可以,但是好歹他娘的等我与这位兄弟把酒喝好了,你再动手,如何?” 张晟听来,鼻子一哼,刀望着肩膀上一扛,哼哈道:“你把我张晟当成什么人,我虽然要杀你,但也懂得不跟饿死鬼抢饭吃的道理,你他娘的快快吃来,这点时间我还等得起!” 听楼下张晟这么一说,楼上张白骑哈哈一笑:“那就谢过了!”他嘴上说谢,眼睛却是亮了起来,仔细的就了陈诺两眼。那陈诺,一坐到席上,便是把盏自饮,且饮一盏还要拽上一句,却也很是让人忍俊不禁。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张白骑是个粗人,听不懂他拽的文,只是觉得好听时,便是跟着点了点头。且他眼看着眼前人物酒到盏干,有如牛饮,豪气侧漏,不禁是赞许的大点其首,称赞道:“就凭兄弟你的这份胆量,还有你的酒品,便是值得我张某人深佩不已!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来,兄弟,我给你斟酒!” “客气了客气了,白骑兄,给你也满上!” “使得使得!” 陈诺与张白骑这边旁若无人的喝着水酒,扯着嗓子说笑着,旁人无所谓,倒是把祝融青衣等急得脸色愈发的难看了。要知道,楼下人马加起来可是有百数之多,且随时都有杀上来的趋势,本来,她祝融青衣打着主意要护陈诺周全,可是他哪里想到陈诺不但是留了下来,明目张胆的与张晟等为敌,且还喝了这么多的酒,只怕酒劲一上来,便是护全他也难了。祝融青衣心里急着,还想着要派人从后窗跳出去,好让人去通知留在客栈内的其他帮手,不过,当开窗看到后面亦有不少贼兵堵住了路口,也只能是作罢了。 祝融青衣跺跺脚,想要提醒陈诺少喝点,奈何反被陈诺给骂回,好不委屈。 楼上,继续对饮着,突然,楼下…… “张头领,好像不对劲啊!” 听着楼上杯盏不停交叠,呼喝声不断,而大街两边行人绝迹,仿佛连飞鸟都没了,静得可怕,张晟身后那帮喽啰们突然觉出后背在流汗。便是不用他们提醒,那张晟也是遽然眉头一紧,喝道:“坏了!” 只刚他一声话出,突然长街东面一阵杀喊声大起,一下子出现了许多的人马,望着这边杀来。 鸡飞,狗跳,新安城再次热闹了起来! 第九七章:一个契机 新安城西城门下,人马萧萧。 张白骑胯下白马,马高腿长,鬃毛凛然翻飞,眼睛四顾,神骏睥睨。他身后,尚有数百的弟兄,他们衣服上几乎全为赤色,血迹斑斑,便是刀口剑戟上的鲜血仍是淋漓着,尚未抹去。就在先前,他们这一行数百人,刚刚经过了一场厮杀,将城内张晟的百数匪人全都驱散走了,这才解救出了他们的头领张白骑。 现在这数百人就在张白骑的身后,张白骑则与陈诺相对片刻,随即扯马上前,抱拳与陈诺说道:“今日白骑我没有陪兄弟你好好喝完这场酒便匆匆散席,实在是我白骑对不住兄弟。不过请兄弟放心,这次白骑我回去若是能有幸继续活下来,他日与兄弟相见,自当舍命陪兄弟你再好好喝上一回,兄弟你看如何?” 先前城内一战,虽然因为张白骑所部这数百的人马出现而化险为夷,其实也是惊险万分。想当时,张晟突然发觉上当了,他是暴跳如雷,也不管其他了,只一心要张白骑死,招呼着大伙儿,拼命杀上楼去。然而,当他们冲到楼上时,却被陈诺的手下据守了楼梯口,将他们的去路给拦住。而也正是因为陈诺的出手,这才拖延了时间,让张白骑的人马陆续杀到,将他们全都杀散。 想来,当时若非陈诺及时出手,张白骑最后纵然能够脱困那也一定是狼狈不堪,甚或有性命之忧。所以,对于陈诺这个恩情,他张白骑自是记在心里。只不过,他也知道,他现在要赶着回天王寨,此去还有一个义弟王故在等着他,生死殊为难料,而他与陈诺这一别,只怕是很难再见面了,所以对于陈诺的恩情,想要报答,他也只能是寄希望于将来。 陈诺听来,一笑道:“这有何不可?待白骑兄你顺利接掌了天王寨,兄弟我说不定还要专程去白骑兄你那里讨上一杯喜酒喝呢。” 张白骑听来,呼哈哈一笑,一抱拳:“承兄弟你吉言!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好像白骑我到现在都尚未请教兄弟你的大名,不知兄弟……” “咳咳!是我莽撞了!” 陈诺向他一拱手,说道:“鄙人姓陈名诺,草字然之,白骑兄可直呼我名就是!” “陈诺?” 张白骑眉头不觉一动,对于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他一拱手,说道:“然之兄,你我就此一别,容他日相见!” 陈诺笑道:“好说好说!” 张白骑听来,向着陈诺颔了颔首,又即扫视了陈诺身后诸人一眼,方才是呼喝一声,带着其他人马都上了路,望着西南面消失。只张白骑等人呼啸而去,陈诺身后的米莱姑娘,方才是狠狠吐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她自与张白骑见面,被张白骑无意间道破她手中黄绢秘图里的十六字,一直是中心惴惴,生怕这东西是他的,又要被他讨要回去。不过还好,张白骑之后倒是再也没有提起,便是临走了也似忘了这么一回事,她终于可以是放下这颗忑忒的心来。 其实说来,张白骑他心急着天王寨的变故,哪里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早将这事给抛诸于脑后了。便是刚才陈诺自报姓名,他虽觉耳熟,却也并没有多想。然而,等他率领着人马一路跑出了数里之远,猛然间也记起陈诺此人来。想来,他一直混迹于函谷关一带,跟洛阳相距不远,虽然消息闭塞,但发生在洛阳以东的事情他还是知晓一二的。对于陈诺其人,他也是有所耳闻,且知道陈诺是袁绍的部将。更何况,前不久发生在偃师的一场大战,有传闻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正是那个叫陈诺的人。而他,不该不知道此人。不过,目下却是因为行色匆匆,却最终与他失之交臂,没能深交,实在是引以为可惜之至。 张白骑轻叹一口气,往回看了一眼,罢了,能不能再见陈诺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他目下最要紧的就是赶回天王寨,阻止王故夺权。 “驾~~~~!!” 张白骑一行,又加重了脚步。 而新安城西门下陈诺一行人,也动了身,趁着天色尚早,他们得继续往西赶去长安。 路上,祝融青衣对于陈诺新安酒肆内的举动表示极为埋怨,向着陈诺说道:“陈哥哥,有句话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你,居然为了一个土匪而将自己身陷险境,实在是不值得啊!想来当时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这可如何是好?” 陈诺一路上见祝融青衣不说话,也心知她心里一直嘀咕着这件事情,难为她憋到了现在。此时听她一说,方才是哈哈一笑,说道:“青衣,你说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一个莽撞之辈么?” 祝融青衣鼻子一皱,吐舌道:“想来当时的情况,还有陈哥哥你的一举一动,让我如何形容的好?难道还要让我夸陈哥哥你两句,说道陈哥哥你为了结交一个匪类,就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还将自己往别人刀口上送,是如何如何的大义凛然不惧生死吗?” 陈诺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表面现象,但青衣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问题么?比喻张白骑……” “张白骑?” 祝融青衣眉头一剔,说道:“哼!张白骑当时也只不过是一个光棍罢了,想来若不是他的手下及时出现,也早为乱贼给杀了,说不定还要害得我们受到牵连。” 陈诺听来,摇了摇头:“难道青衣你不觉得张白骑的那帮部下出现得太过及时了吗?” 祝融青衣一听,似乎到现在才想到这么一回事情。对呀,当时听他们交谈,张白骑曾说他先行,人马在后,如何最后又能及时出现?她此时被陈诺提起,不由的耐心品咂回味,突然想到什么来,方才是张眼看向陈诺:“陈哥哥你是说,这张白骑先前与张晟的对话都是假的,他的人马其实并不在后头,而是躲过了张晟的眼线,早是埋伏在了城内外了?那么张白骑引张晟出来,是张白骑他的预谋了?” 陈诺笑道:“预谋未必,这大概就是张白骑他的二手准备罢了。” 祝融青衣看到陈诺嘴角挂笑,也即醒悟:“哦,我知道了,怪不得当时我劝陈哥哥你走,陈哥哥你非但不听,而且还决意插上一脚,想来大概是陈诺你当时已经从张白骑身上发觉出了什么吧?” “聪明!” 陈诺一笑,说道:“想来当时情况下他张白骑面对张晟的百数人马尚且都能从容淡定,有恃无恐,他若不是有了后路,如何有那般的闲心与我继续喝酒?而我,既然看出了他的心思,自然也就不必替他瞎操这个心。当然,我陪他喝酒嘛,自然是替他拖延拖延时间,等候救兵罢了。”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城内一战,张白骑之所以有恃无恐,还真是因为城外有人马的缘故。想来他一人再怎么大胆,也得有二手准备,他过张晟之境前,就刻意隐藏了势力在外,为的自然是不想与张晟人马起冲突。只是,最后到底还是引了张晟来,而他,虽然一直没有离开酒肆,却是因为身后暗藏了护卫,他们在变故发生的那一刻,也即跑出了城外,带来了城外的人马,这才解了围。 “原来如此!” 祝融青衣听陈诺这么一说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陈诺并不是盲目的逞英雄,却是因为细心观察,早已将自身处境看得清清楚楚,这才大胆做出留下来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不但让陈诺赢得侠义之名,且还因此获得了张白骑的好感,可说是双赢了。 陈诺看祝融青衣展颜了,他这才呵呵一笑,向着西南方向望去。想来他第一眼见着张白骑时,看他人物魁梧,胆色不错,只道他顶多不过一莽夫罢了。不过经此一事,他陈诺也放下心来,相信以张白骑的手段和武勇,也应该在他那个义弟王故手上吃不了亏,这天王寨大概他是拿定了…… 思及此,陈诺亦是轻轻吐了一口气,正欲打马向前,没想到旁边又有米莱悄悄跟了上来,与陈诺说道:“将军,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考虑什么?” 陈诺被她一说,有点懵了。 “自然是那个……那个……咱们玩双.修的事了……” “……” 突然看到米莱那双饥渴的眼神,陈诺整个人浑身一哆嗦,差点就要坠下马去。 ……………… 在陈诺西去长安的同时,他在偃师一战的成就也已经报呈到了袁绍案前,巧合的事,在陈诺一举击杀张济三家人马廓清洛阳一带的势力同时,在兖州的曹操,此时却因为一件事故,让他领了兖州牧。 曹操这边事情是这样的。 在这之前,他曹操脱离袁绍掌控,自领了人马转战兖州,与涌入兖州的一股青州黄巾作战。曹操也因为屡战,将黄巾击退了数次,也渐渐积累了些势力。然而,天下乱战不止,青州涌入的黄巾也是不止。就在年前,又有一伙黄巾攻入兖州,并杀害了兖州刺史刘岱。也就在这时,州人鲍信等乃奉曹操为兖州牧,暂摄兖州事。而这之后,曹操兵出寿张,虽然是大败了黄巾,但其好友鲍信亦在此战中牺牲。目下,青州黄巾退了回去,兖州也得到了暂时的安定,曹操等人于是上表天子,希望自为兖州牧。当然,因为曹操以前毕竟曾依靠过袁绍,且名义上仍是袁绍的部下,于是,这件事情他还得上书让袁绍知道,希望得到他的默认。 而这两条消息送到袁绍案前时,袁绍尚在渤海,与公孙瓒仍是做着不死不休的较量。可恨,这公孙瓒自界桥一战败后倒是有点吃一堑长一智的意思了,也越发的难以对付了。且因为渤海距离公孙瓒大本营幽州过近,不管是粮草的运输还是地势的便利上,都要较袁绍为佳,而袁绍要想一举歼灭公孙瓒却是有点难了。 袁绍在渤海战场上没有占到便宜,且在这时又先后收到了这两条消息,如何不恼人?想来他这个当老大的一事无成,偏偏两个做小弟的都有了一些成就,在袁绍看来实在是没有天理,太过跌面子了,心里也隐隐的生着暗气。这不,明里让幕僚们商量着如何奖赏曹操与陈诺二人,暗地里却是时不时的找来逢纪等心腹,向他们询问意见。 这个意见,当然也不是什么好意见,大概他的心腹逢纪不用听,光从袁绍的颜色上也能判断得出。看来,袁绍是不爽了。 袁绍不爽,陈诺与曹操大概也要遭殃了! 那逢纪听袁绍询问意见,沉默了片时,方才说道:“先说说曹操吧,他虽然表面上是征询了袁公你的意思,请求袁公让他权领兖州牧,可那也只不过是表面文章。想来他要是真正的将袁公你放在眼里,就不是今日这个先斩后奏的局面了。所以袁公你此时虽然是十二分的不爽,想要不同意,只怕也未必有效……” 袁绍一拍帅案,脸上一横:“你是说曹操.他的翅膀长硬了,我袁某人动不了他了?” 逢纪摇着头,笑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想来袁公你此时完全可以丢下公孙瓒不管,然后转移兵锋直接调头去对付曹操。想那曹操刚刚与青州黄巾一战,虽然收拢了些人马,但本身实力已然折损,定然也抵挡不了袁公你的兵马。可袁公想过没有,就算袁公你惩戒了曹操,将曹操扫除出了兖州之地,那么届时从青州那边涌来的黄巾又将如何对付?这且不说,而更要命的是,冀州此时并不稳定,他公孙瓒虽然暂时龟缩在渤海一线,可他会甘愿在此时蛰伏不出,等袁公你收拾完了曹操再与你一战么,只怕不会吧?” “……” 袁绍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也并非是脑子发热得不知轻重的人,他听逢纪这么一说,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仔细琢磨了起来。而逢纪,则继续为他分析:“我相信,在河北之地未能平定,公孙瓒尚未剪灭之前,袁公你最需要的是帮手。而有了这个帮手,就可以帮助袁公你稳定兖州局面,吸引青州方面的黄巾,这样于袁公你来说是最过有利。而若是背后都得不到稳定,又怎能戡平河北之乱,一统四州呢?袁公,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望望袁公你能明白这点!” “别说了!我知道了。” 袁绍一击帅案,敲定道:“向曹孟德回话,就说本将军同意他权摄兖州牧。” “善!” 逢纪一点头,又即说道:“至于洛阳陈诺方面……说实在的,他能以三千兵马转战宛洛之地,不但立于不败,且利用偃师战场,将西凉张济、郭汜、李傕等都吸引了过去,以一战定之,灭其数万人马,诚乃大将之才也。想来,这宛洛之地乃紧邻西凉腹心,若能利用陈诺所得之地与豫州刺史周昂所部连为一体,威慑关中,则事无不可成也,对于将军你来说是有莫大的益处……” 逢纪话还没有说完,便见袁绍脸一沉,吞声说道:“是啊,陈诺以区区三千人马就灭了他西凉贼寇数万之众,诚可喜也!” 他说出这句话时哪里有半点‘喜’色,心里早是窝了一把火。想来当初他陈诺自请镇守宛洛,却是是得到了他的同意,只前提是他并不希望陈诺能在宛洛之地闹腾出什么来。可,现在不一样了,他陈诺不但闹腾了,且还闹腾得这么厉害,实在是出乎袁绍所预料了。以他的秉性,对于这样的能人,焉能放心?难道要让他培养出第二个曹操出来,好让他今后头疼? “咳……咳……” 看袁绍此时的脸色,他逢纪焉能不明白袁绍话里的忌惮之意。他眼睛一转,也即顺着袁绍的意思,话锋一转,说道:“当然,这陈诺虽然是大将之才,在此一战中也颇立了些功劳,是不能不赏的。要说来,便是让陈诺继续镇守宛洛也无妨,只那宛洛经过数战大多地方都成了荒芜之地,就算是守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不如及时将他召回来……” 袁绍眼前一亮,笑问:“哦,原来元图你也是这个意思?” 逢纪一点头,可随即说道:“只是,只是陈诺刚刚去宛洛不久,且还立了大功,此时突然召他回来只怕不妥,难免引起他人非议。” 袁绍听他一说也只能是点头:“看来,现下要召回陈诺,只怕不易。这其间,尚缺了一个契机。” 是啊,一个契机,只要这个契机充分,不怕外人说道。 逢纪沉下身来,脸上一僵,脑袋电转着:“契机,到底什么契机呢?” 也就在这时,那帐外有袁谭求见。听到袁谭,袁绍眼睛亮了,逢纪眼睛亮了,契机来了! 第九八章:两将会师 “将军!” 向西而去的道路上,有支孤零零的人马,为首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偃师一战大败而去的张绣。他,以及他身后将士不过十数人,皆都是衣衫褴褛,且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走上一段路都要急喘几口粗气,说起来哪里像是什么正规人马。且,这支队伍里仅有的一匹‘将军马’,也在两天前宰杀吃了,所以他们的将军张绣也只能是跟他们一样,脚踏实地的一步步朝着西面走去。 一路走来,脚都起泡,流血,化脓,受尽了百般苦楚。这且不算,关键是就连吃食也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完全顾不上肚子。这样一路,饥饿、疲乏不停的折磨着人,有吃不消的,半途而废。如今日之张绣,空着肚子走了大半天,加上空气燥热,头额上已是密布着汗珠,腿上打着摆着,身子已是虚弱至极了。他走着走着,脑子里想着些事,不想脚下轻浮,差点就要一头栽下去。那旁边士卒机灵,赶紧是伸手扶住了张绣,将张绣搀扶到道旁暂且歇息。 “将军!” 张绣被他们扶坐在大石上,好不容易晕眩之感过去了,方才缓缓睁开眼来,轻吐一口气。当他看到周围那一双双关切的眼睛,他是内心一热,摇头道:“本……本将军没事!” “那……将军,我们这么个走法,真的能……能走回西凉去么?” 走回西凉,正是张绣所部人马与张绣之间的‘君子约定’。而张绣,也正是凭借着这个‘约定’,才能成功‘骗取’这些士卒与他一路同来。 偃师一战败后,张绣叔父张济被杀,爱将胡车儿失去踪迹,而他,在这之后想要逃往陈留收拢兵马与陈诺再战。然而,天不假其便,过伊水时先是遭遇了豫州刺史周昂部的截击,后又遭遇陈诺所部追杀。他,再次惨败,几乎为乱军所杀。而这之后,他张绣侥幸躲入附近山中,一面召集了一些残兵败卒,一面劝说他们跟着他再战。 只不过,这些人都打怕了,不敢再与陈诺战斗了。而张绣那时,他是不管如何劝说他们,他们就是不肯附和。到了最后,甚至迫使张绣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跟他冲出去杀敌,而应者也只是寥寥无几。反而,因为他急于报仇却忽视了士卒的情感,整日动不动喊打喊杀,以至闹到最后士卒半夜反去一半。而他,若不是在此事之后及时补救,只怕也活不到今天。 想当晚反出一半后,另一半留下来,因为惶遽关东兵马追杀,又去家良久,不免思念家乡,乃联合起来向张绣请命要张绣带他们回西凉,否则也要反将出去。而张绣,身当此境,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点头同意。 当然,他这个‘同意’也并没有这么简单,却是心怀鬼胎,并非是真心。 他当时也心知,要是强命这些人留下来与他携手作战,只怕是不可能了。而他,为叔父张济报仇的念头仍是不死,要是这么散伙回西凉了实在心有不甘。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屯兵陕县的牛辅。对于牛辅其人他虽然不熟悉,但对于其营内的一位姓贾名诩的先生还算是有数面之缘。在此之前,他就曾随同叔父张济见过贾诩先生几次面,其人跟他叔父张济也很是说得来。这且不说,关键是贾诩其人素有机谋,牛辅也很对他委以心腹之任,若能通过贾诩牵上线,然后求牛辅出兵对付陈诺也不是不可能。 向西凉是西,向陕县也是西,同是向西,便是答应他们又有何妨?于是,他干脆的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答应带他们回西凉。当然,他从此西去,虽然同样是向西,目标却与所部人马大相径庭,未免有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了。也就是这个计谋,张绣一路将他们骗得团团转,而他们却不自知。 想来,这一路艰险无比,若非是这些人渴望回到西凉,从而对他不离不弃,只怕他也很难走到这一步。而他的这一步,是在葬送了数十将士的性命上换来的,以至有了今日这个局面。 这个局面,自然是他想看到的。陕县,已经不远了! 张绣,他望着陕县的方向,终于是心里发出会心的一笑。 “将军?” 将士们突然看到张绣小人得志的表情,皆都是不明所以了。他们问了两句,而他们的将军始终不答,这是什么意思?而张绣,在他们唤第三声将军的时候,方才是一摆手,笑道:“不能回西凉,我们可以回陕,陕不也很好么?那里也有我们的西凉人马。” 看到张绣得意的笑,这些人都是愣住了。似乎,他们在这一刻是明白了一些什么。他们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鼻孔里分明出着粗气。也许是张绣感觉出自己失言了,赶紧一笑,打了声哈哈,叫道:“不说了,趁着天色还早再走上一程吧!”张绣想到不远的陕县即将到了,他的脚步似乎也跟着轻快了下来,走起路来也似带了一口风。 那十数将士互相望了一眼,心里虽然打着鼓,有点不好的念头,但他们却是无可奈何,只能是不啃一声的继续赶路。其实要说起来,他们这一路而来,失去了不少的同伴,也深知回西凉路的艰险,他们此时也很是渴望早点到西凉。然而,他们仔细一想,他们的将军说得其实也不无道理,不回西凉回陕却也不错。毕竟,陕有自己的人,且若说今后想要回去,那也是可以徐徐再图的,倒也不急在一时。想通了这些,这些人也就没有觉得自己是冤大头了,将那隐隐被骗的念头一扫而空。 众人一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然而,走到一半时,张绣突然不走了。 “将军……怎么了?” 虽然四周几乎是寂静无声,然而,在张绣耳里却是静中深藏着杀机。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回身叫道:“取枪来!” 一语未了,突然只见山头两边涌出了百数的人,他们呼喊着,将眼前道路给堵住了。张绣还想往回疾走,奈何身后又有一支人马杀出,为首一人胡须飞戟,骑着高头大马。只见他手上捏着大刀,呼哈哈一声大笑,指着张绣等人叫道:“尔等朝廷走狗,过我天王寨一声招呼都不打,便想就这么干脆溜走么,是何道理?” “天王寨?” 张绣已经取枪在手,眼看着贼势浩大,杀气腾腾,他心知示弱是不能了,干脆是鼻子一哼,哈哈一笑:“天王寨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知我等乃西凉将士么,在陕县地盘上你们还敢撒野,便不怕本将军回去亲提大兵将尔等一举荡平么?识趣的就赶紧给本将军滚开,否则休怪本将军枪下不长眼睛!” “哈哈哈!” 那马上汉子放声一阵大笑,忽然两眼一起,目视着张绣,举刀指着他:“西凉?西凉算个什么东西?老子今天杀的就是尔等西凉狗辈……”他此话一出,倒是有旁边喽啰提醒他:“二当家,你还是小声一点,这大当家听说以前就是西凉出身,你这么……”那人听来,也是一下子想了起来,方才一点头,指着张绣继续说道:“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人,快将身上铠甲,手上兵刃都被老子留下,还有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给老子丢过来,老子看你们表现好说不定就放过尔等,若是胆敢说一个不字,嘿嘿!” “将军!” 张绣身后十数将士皆都怕了起来,手中哆嗦着,差点就要依言照做。只那张绣回望着陕县方向怅然若失,心里极为不平,心想着这一路经历了无数劫难,今日好不容易赶到了这里了,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然而……奈何……奈何啊!张绣咬着牙,手上愤恨的捏着枪柄,内心里一股不平乍然升腾,猛地里,喉咙里发出一声雷吼,举枪直刺那马上汉子。 “死——!” 张绣喉咙里迸出一个死字,那马上汉子早在这声‘死’字之前微微一愣。他突然看到张绣举步向他,心里吓了一跳,指着他,还想要用威胁的言语让他赶紧止步,束手就擒。然而,张绣一枪举来,带着那股沛然的气势,让他吓得手上失措,差点就要调转马头。当然,这只是他的本能反应,一旦他突然明白他身为二当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时,他手中的刀,在电光石火间亦是砰然挥出。 吭!蹦!嗤!! 嗡嗡嗡嗡嗡嗡~~~ 旁边的人被这刀枪猛然磕击的声音震得双耳发聩,片刻间甚至是失去的听觉,耳朵里嗡鸣一片,如同世界末日,皆是脸上失色。 “噗!” 一声喷血之声,跟着又是一阵马嘶之声,接着,有人惊呼着,扯马倒走。 “怎么了,怎么了,是谁赢了?” 当他人在发出疑问时,只见张绣手中的长枪已经收回,他的人凛然立在了那里。而与之相对的,则是被张绣一枪磕出血,扯马倒走的那个二当家。只那二当家慌忙回走不及,又被刚才那股大力一荡,身子跟着是一歪,从着马背上跌了下来。 天王寨二当家一落马,皆都是相顾骇然,几乎都忘记是怎么回事了。怎么可能呢,他们的二当家在人家手上几乎走不过数个回合,就这么被人轻易从着马背上给震落下来,这……这太他妈变态了。 “嘘!” 旁边喽啰,皆都是偷偷抹了一把汗,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便是那个被人扶起的二当家再看到张绣时,身子也是禁不住一阵抖索。这单挑输给了别人,而且输得如此的狼狈,这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想来今日不找回场子,今后还怎么在天王寨立足?他是鼻子一哼,王八之气一震,将着左右人喝退,重新抖擞了身子,拎着刀子,妈呀呀的一声大喊,举刀拔足向着张绣面门劈下。 要说起来,刚才张绣一枪能够轻易将其扫落马下,并非是对手不济,也不是他太过勇猛,实在是因为张绣占了便宜。要知道,张绣举枪在马下,而对方则持刀在马背,在兵器上张绣就占了优势,更不用说他们所处的位置了。想来,若是他们手中兵器互换,此时吃亏的大概也是张绣了。果然,那二当家一旦在马下步战张绣,虽然不见得能胜过张绣,但好在仍是能跟张绣纠缠下去,且一时落不了下风。 这里在战着,山头上却也已经有了动静。要知道,堂堂山寨的二当家几个回合就被人给撂下马来,损失的是山寨的面子,于是,在二当家落马后就有喽啰将这个消息及时报告给了山上的大当家。那大当家听来,是乌呀呀一声吼,叫人取来大刀,与他肩扛着快步向着山下奔来。只那大当家生得五大三粗,颇为壮实,走起路来都是地动山摇。他一面甩手走着,一面是哇哇的向那山下大叫:“这他娘的是哪个王八打伤了我家老二,给老子滚出来……” 只他话没说话,突然看到场中使枪的张绣,顿时是脸色一黑,眉头一颤,腿上一抖,身子差点就要跟着摔下山去。 “大当家!” 旁边喽啰想要搀扶他,被他将臂一震,抢步下山,连连喝止:“高山且退下,勿要伤了我家将军!” “大当家说什么来?” 什么他家将军?二当家高山听来眉头一皱,手上不停,仍是挥刀连砍。只那张绣一心战着高山,也根本不去管外面人喊些什么,只想着擒贼先擒王,先将面前贼子料理了再说。故而,两个人是刀不停枪不住,仍是颤抖不休。那从山上奔下来的大当家,从着人堆里出来,又看了张绣一眼,身子抖着,连连叫道:“住手住手!”他也知道场中张绣和高山一旦打起来根本不管其他,要他们此时住手只怕难,他喊出这声时,早是一手拎着一把刀,往着中间一跳,举刀格开了那雨水泼不进的一刀一枪。 酣斗中的二人被他这股大力一磕,只觉手上一麻,手中兵器跟着差点脱手,身子则一晃,蹭蹭蹭连连退了三步! “大当家,你干什么!” 二当家高山脸上顿时一黑,责备的问了一句,那大当家根本不理,只弃下刀来,向着张绣一拜,口称:“张将军,车儿找得你好苦啊!” 张绣手中长枪被刚才那股大力几乎给震脱,他心里骇然着,心想对方有如此巨力之人,只怕今儿就得撂在这里了。他刚才一心求胜,也根本没有去认真看那来人面貌,更别说分辨来人的声音了,虽然一时间觉出这人声音仿佛很熟,他也没有多想。然而,当此人突然转身,立于他眼前,也一下让其震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大当家,居然就是他叔父张济的福将胡车儿! “车儿,是你!” “是,张将军,是车儿!” 张绣与胡车儿相认着,倒是将旁边人都弄糊涂了。那二当家高山走上前来,摸着脑袋叫道:“大当家,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胡车儿听来,赶紧说道:“这位就是我与你经常提起的那位与我走散了多时的张将军!” 高山听来,眼睛一亮,赶紧拜称死罪,又请着张绣一行人上山。那张绣与胡车儿一路走着,一路问着些别后问题。张绣还奇怪胡车儿怎么成了土匪,还当了大当家了,胡车儿便将前后事情都跟张绣一股脑儿的说了。 原来,胡车儿当日偃师城下中箭侥幸没有死,后来逃出,又收拢了些人马。只他,在此之后听说张绣领兵欲往陈留起事,他还想要赶去助战。只他在半路上就听说张绣再次为陈诺大败,传言是战死了。眼看着两位将军都死了,他胡车儿无奈,只得收兵往西,准备回西凉。只在半路上,却被高山领的这伙人马给拦住。而胡车儿因为打败了高山,反客为主,做了此地的大当家,高山则屈居二当家。胡车儿暂时安稳了下来,只有时想来心里颇觉不甘,还念着张绣是不是没有死,于是,又派人在陈留一带多方查找,仍是不见消息。只哪里想到,今日他们再次相遇会以这种方式。 张绣听来,内心也是唏嘘一阵,本想着带他走,一同起事。只他想想,现在胡车儿毕竟有了地方安身,且还是堂堂山寨的大当家,只怕他会恋栈此地,不好冒然开口了。张绣左右一想,只得委婉的问他今后的打算,那胡车儿两眼一起,拍着胸口道:“那还用说,老将军死了,车儿今后自然会跟着少将军。少将军你去哪,车儿自然去哪!” 张绣微微迟疑道:“可是,这天王寨……” 胡车儿呼哈哈一笑:“什么天王寨,这些人因为天王寨势力大不过是借用其名罢了,要说起来,就是一个土包子的山寨,也没什么名目,更没有多少人马,前后加起来不过两三百号兄弟,有何留恋的?唔,高山,俺要随将军走了,你准备怎么办?” 高山一听,连说道:“这天王寨,咳咳,这小小山寨有大当家你镇着才叫山寨,若是大当家你走了,还他娘叫什么山寨。别的不说,大当家你要去哪里,今后高山跟着就是了!” 张绣听来,眼前一亮,有此山寨的两三百人马,虽然不多,但也算得是小有本钱了,有胜于无。 胡车儿那边跟高山打趣几句,赞他够义气,这边问张绣将来打算。张绣也不隐瞒,跟他说道:“我们的目标,先是立足陕县,取得牛辅将军信任,再慢慢做打算!” “好,咱们去陕县!”胡车儿抖动着膀子,附和道。 第九九章:王允拍板 司马祝书友们2016元旦快乐哦!!! …… 长安城,司徒王允府邸。 虽然已经入夜了,但司徒府邸仍是灯火通明,大厅内官吏齐聚,进行着紧张的商议。自北掖门诛杀董卓以来,王允以司徒录尚书事,俨然成了百官之首。这首恶董卓虽除,吕布等也已经派兵去郿坞抄没董卓家产、人口,但散落在外的西凉势力仍是不少,严重威胁着长安统治,对于是招抚还是诛杀,各官员是各执一词,拿不出一个令大家满意的办法。 有说董卓既然死了,那么其余西凉之辈当赦免之。王允听来,以手轻击木案,冷笑道:“要说来,董卓作乱,其余西凉之辈无非是胁从之人。既然是胁从之人,乃迫不得已而从之,实乃无心,当自无罪。既然无罪,如今无故赦免他们,这叫西凉等辈何以自安?如此一来,诏书下日,岂不是承认他们是有罪的吗?” 王允一席话出倒是让左右人等皆都是捋须闭目,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然则,司徒大人您的意思是欲要赦免西凉等辈了?” 王允鼻子一哼,刚刚闭目,又即睁开眼来,赫然的看向说话人。那说话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合谋诛讨董贼的尚书仆射士孙瑞。此人倒是乖巧,在诛杀董卓之后给他大官做,他却愣是不要,只接受了一些赏银,倒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王允对他还算是满意。不过,他王允此时听他说出此等话来,很是不然,开口说道:“尔说这些其心当可诛也!尔难道忘了当初洛阳是被何人所毁,天子是被何人所劫持,我等又是被何人胁迫到此?如此种种,难道不都是西凉等辈施诸在我等头上的吗?哼!你如今轻巧的说出赦免二字,当何以谢天子,何以谢天下?” “可……” 士孙瑞的脸顿时一红,成了猪肝色。他很想咆哮而起,指斥他两句。这个老狐狸,他刚刚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既然你都亲口承认西凉等辈是被迫胁从的,是无罪的,如今又说这些,不是自打自脸么,真是可笑。只他刚欲开口驳斥,倒是被旁边尚书杨瓒及时轻咳了两声,将他话语止住。士孙瑞也是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大概,也即罢口了。当然,不是他怕了王允,实在是王允此人生来脾气奇臭,自认为对的那谁也别想说过他,跟他争论纯粹浪费口舌。 本来,王允此人在诛杀董卓之前,还知道隐忍,与董卓虚与委蛇,有脾气也引而不发。然而,自从杀了董卓后,自认为天下再无他忌惮之人,也就改不了骨子里那‘嫉恶如仇’的毛病。便是像蔡邕之死,人家因为董卓平时待他不错,对于他的死惋惜惋惜也是人之常情。可奈蔡邕还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说,便认为其心可诛,直接下付廷尉杀之。想来如此蛮狠之人,他士孙瑞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与他做无谓的争论。 要说这尚书杨瓒,其实也是谋诛董卓的功臣之一,只是名不显罢了。他此时见士孙瑞神色不对,怕他顶撞了王允,假装咳嗽两声,把他的话打断,随即老好人的呵呵一笑,说道:“那么以司徒大人您的意思,对于这些西凉人当如何处置?” 他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都相继落在王允身上,王允伸手轻捋胡须,摆正了身姿,方才温吞的说道:“对于西凉之辈,可令其解散兵马,罢免其军,议其首罪!” 罢免其军,议其首罪! 自董卓之死,王允俨然为百官之首,他的话比天子都管用。他此句出,他人都是默然了下去。紧张的讨论了几天,今晚王允开口,这算是板上钉钉了吗?罢免其军可不可行当另说,只是议其首罪……难道还想追究那些领兵将军的罪责?可既然追究领兵将军的罪责,则他们会乖乖将军队遣散吗? 尚书杨瓒眉头一蹙,随即说道:“司徒大人,这罢免其军,只怕未必那么容易。要说来,西凉之辈素来畏惧关东兵马,若是让他们就地解散,只怕他们将是人人自危,不能安也。更何况,还要连带追究其首恶之罪。这罪可究,可他们的将军难道就能任由我等处置吗?以卑下之见,这赦免之词不提也罢,只要先行派任得力干将前往,接手了这支人马,就领其众,让其等留屯陕县一带,因以抚慰之,则暂时可安。” “同时,又跟关东诸侯沟通,让他们在旁监视,以观其变。如此一来,一则可利用西凉人马提防关东之辈,二则可同时利用关东以震慑西凉,让他二者互相制衡,岂不更好?至于当初那些助纣为虐的西凉之辈,当徐徐解其职,安插朝廷人马,等到彻底掌控了这支军队,然后再议其罪,将其等押回长安也是不迟。” 诸人听来,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这样一来,既满足了王允不赦西凉人,又暂时安抚了西凉诸将,不使生叛乱之心。然而,王允听来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关东诸侯所举乃是义兵,不过吾之徒耳,何足惧哉?今若据陕地而守,虽然是安了西凉之心,同时则让关东诸侯心生疑惑,是不可取也!不过,杨尚书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老夫,若是罢免其军的同时议论其将军之罪,则其将军未必肯从,如此这事情就不好办了。这样吧,但罢其兵,至于贼首人等,先不管他。想来贼首一旦兵马解除,便是孤家寡人,到时再行捉拿也就易如反掌耳!诸位以为如何?” 说了这么多,王允最后还是要罢免其军,听不下安抚的意见,众官也知再说无益,只能是相继点头,口称:“善!” 便是那尚书仆射士孙瑞,眼看着‘不赦西凉’已成事实,他也只能是缄默其口,转而问道:“陕县有董贼子婿牛辅驻守,其手上兵马不下数万人等,想要令其顺利解兵,非有能者不能为之。然此次传诏,不知司徒大人当以何人为使?” 王允尚未开口,倒是下首尚书杨瓒言道:“其他诸路兵马皆不足为惧,倒是如士孙大人所言,这陕县一路兵马过强,是不可等闲视之。依某看来,要想震慑住这帮贼人,非吕温侯不能成行。然则温侯目下已率部去了郿坞,有些不便,不过……算算时日大概也该回来了吧?” 杨瓒说着,看了旁边士孙瑞等人一眼,就见士孙瑞点头:“如不出意外当在这一两日之间了,想来若能让吕温侯亲自去这一趟,事情当可易解。” 吕布?王允捋着胡须,一时不开口。 自董卓之死,天子即拜吕布为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与他王允共秉朝政,可谓是一举首登龙虎榜。要说起来,当今朝廷能撼动他王允者,大概也就是吕布其人。只是,在王允看来,他吕布虽然有诛讨董卓之功,但其为人实在让其忌惮。想来,当初他劝说吕布诛杀董卓时是一套说辞,但董卓杀后,他当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想他吕布为了一个女人尚且连老子都不放过,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王允性子本来刚直,每每想到这一点,他是身自不安,对其也就不怎么待见了。 这且不说,要命的是,在赦免西凉人一事上,他吕布跟他的意见也是分歧严重。在吕布出发去郿坞前,他吕布就曾找他谈过,让他赦免西凉人等,且言辞恳切。当时王允对于如何处理西凉人一事上也没有拿定主意,因此未啄一词。然而,在此事后,他的眼线向他报告消息,说他吕布居然在西去郿坞途中企图招安西凉将士,且还私下里送些钱帛等物给他们,有收拢之意。 吕布如此行事,在他王允看来那自然是非同小可。想来长安方面尚未就西凉一事达成协议,他吕布暗地里示好西凉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欲收其心,将有不臣?而当他思及这点,自是对吕布咬牙切齿,深以为忌惮。想来,若此时让吕布再去陕县为使,明里行解散西凉诸将事,而暗地里若与西凉诸将沟通,收拢其兵,则后果将如何?岂不是扳倒了一个董卓,又无形中扶持了一个董卓? 王允一旦明白这一点,也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手缓缓捋着胡须,良久才道:“董贼虽除,然长安新定,内外不安,吕温侯当协助老夫居中镇守,至于传诏使者,可用李肃为正,另外以荥阳太守徐荣为副!” 王允计议已定,众人也无可反驳,也就相继告辞出了司徒府。王允这边,刚刚送走众官,就有人报说都尉李肃回了长安,要见王允。王允听来,也即让人传了李肃来见。那王允一见到李肃,便即问李肃抄没郿坞之事。李肃也即说了大概,言抄没董卓家产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另外锦帛字画瓷器等等堆积如山,粮草无算。 王允听来,一面责骂董卓贪墨,一面很是受用的计算着这批钱财的用处。只想起一事来,随即问道:“怎么,只你一人回来么,为何不见吕温侯?” 李肃听来,与王允解释说是他先一步回了长安,吕布尚在后押送从郿坞抄没的董卓家财,大概明后天也就到了。 其实说来,他提前回长安是有其目的的,这目的,不过是为陈诺父母一事说项。想来,当日因听说陈诺父母被吕布扣留,有诛杀之意,他当即一面写书给王允,以做备案,好让王允有印象在先。而他,则一面做好人,与吕布打哈哈,求吕布放过陈诺父母。当时吕布听来,有欲要成全之意,只转眼想想,这对父母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外将的家人,如何会引得马家人争,还让李肃亲自向他求情? 吕布这么一想,知道这其中定然有关窍,莫非李肃是想借此事大作文章?想来,陈诺虽然跟他无冤无仇,且还因为陈诺帮他诛杀寇仇胡轸一事从而对他尚且留有好感,本来顺手卖李肃这个人情也无不可。只是这么说放就放了,实在不是他吕布的个性。他仔细一想,随即打定主意,乃故意打哈哈,说此事他不便处理,当送往长安让王司徒拿意见。 吕布如此一说,李肃也只好是点头同意。至于赵雪,想要争辩看来也不可能了,她也不想连累马云禄姐姐为她翻脸,只能是退而求其次,规劝马云禄两句,便从了吕布的意见,答应随同他们到长安等候王允发落。只马云禄虽然被大哥马超劝说回去,但她在陈诺父母没有平安之前,她仍是不放心赵雪一个人,于是恳求大哥马超,让她陪同赵雪同赴长安。马超知道劝她不动,而他因为肩负任务,不便与她用行,便将庞德留给了她,让庞德带同三五十骑随同马云禄而去,沿途保护他。 至于李肃,本该是与吕布一同回长安的,只他也不知道吕布心里到底做何打算,怕吕布会向王允进谗言,若是因此害了陈诺父母那就坏了他的大事。因而,他向着吕布打了声招呼,便即带同陈诺父母,以及赵雪一行人先回了长安。而他们一路行来,快马加鞭,也不过一天半时间也就入了城,只因为恰巧天黑了,赵雪等人被安排在他府内休息,他则不放心此事,亲自来见王允。 那王允一点头,也无心追问他为什么提前回来,只将他叫到案前,将着西凉一事,向他试探的垂询意见。李肃对于西凉本没有直接冤仇,不过是大势所趋罢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大的意见。只他心里颇为不满的是,诛杀董卓一事上他也是立了首功的人,且董卓的脑袋还是他取下来的,可事后王允对他只是不痛不痒的赏了些金银,官职上却是丝毫未动,仍是做他的骑都尉,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当然,有鉴于此事后,除了吕布等人进爵封官外,王允仍为司徒,一时间倒也没有大的动向,他心里纵然不平也只能是悄悄咽下。他此时听王允问他对西凉一事的意见,本不想多说的,但想想还是随便说了两句。当然,对于西凉一事他暗地里也摸了王允的脾气,知道王允这火爆脾气,大概是不会放过西凉人等,故而也就顺着王允的意思胡乱的说了。 那王允听来,方才抚须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同时将先前与众人商量好的事情与李肃说了。一面让李肃为正使,徐荣为副使,让他二人带同天子诏书去陕县,以解散牛辅等西凉人马,一面则向其承诺,在此事办成之后,进封其为执金吾。 “执金吾!” 李肃听来,那是双眼一亮,连忙叩谢。同时,心里也不免叹息一声,这‘执金吾’好像还是董卓那厮作乱前承诺给他的,本以为董卓一死,吕布都进封了官职独他不动,此生想要‘执金吾’只怕是难了。只他此时听王允许诺此官位给他,他是内心激荡不已,称谢不止。同时,也因‘执金吾’一事想到了此来的目的,便问前两天可有收到他什么信函。 王允突然见他提起什么信函之类的,也有点懵了。他最近事情太多,那里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过,到底他还是想了起来,追问道:“这件事情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你说说看,那个陈诺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李肃听来,便将陈诺出兵击退张济、郭汜、李傕三家人马的事情说了,又说到陈诺父母目下就在长安,前阵子因为陈诺一事,董卓一怒之下将其父母押解到了郿坞。以至于,吕布抄没董卓家财时,差点就将其当做了董卓同党给处理了。而他,也因为知道这件事情,便将其从吕布手上保释了下来,如今带回了长安,等候王允的处理。 王允听来,微微点了点头:“哦,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陈诺这人了。前阵子是听说他斩杀了张济等辈,以至让董贼大发了一通火,当时我也只闻其名,却也未能深识。只是,陈诺难道不是关东将领么,他的家人又是如何落到董贼那厮手上的?” 李肃当然不能将陈诺与董卓是隐义父子的关系跟他说,也不想告诉他陈诺其实算起来也是西凉之辈,只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司徒大人不知,去年时因为陈诺斩杀了胡轸,董卓知道后是大发雷怒,于是暗地里打探消息,将他的一对年老父母捉回了长安,欲以为要挟。只先时因为陈诺又接连斩杀了张济、李傕、郭汜三将,他董卓因而更加嫉恨于陈诺,故而将其父母带到郿坞,欲置其二老于死地。只是因为陈诺父母被带到郿坞时,董贼此獠恰为司徒大人所诛,因而他的父母也就落在了郿坞内一时未能脱困,等到我与吕温侯带兵去抄没董贼家财时,因而让吕温侯误以为是董氏余孽,这才有此误会。只肃曾经手过此事,对此事很是了解,不想因此乱杀了好人。虽然这陈诺与长安没有关系,但他好歹曾与董贼为敌,又诛杀了西凉人等,乃心存忠良之人,肃不想因为此事而连累到其父母,故而冒死将其从吕温侯屠刀下夺回带来长安,听候司徒大人发落,死罪死罪!” 王允听来,拍案说道:“如此说来,陈诺真乃大义人也!他为了天下,不因董贼之势而惧,且三番五次率部击杀西凉贼寇,乃真正之大丈夫也!这样的人当用之,重用之!至于他的家人,李都尉你做得很好,应该继续善待。” 第一百章:天王有事 黄裳,白马,酒肆下。 新安城的一幕,让陈诺至今无法忘怀。那个本该叫裳儿的姑娘,在见到他后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呢?她就这么绝尘而来,又即这么绝尘而去,仿佛他们未曾谋见一面。然而,若是没有见过,或许他自当她消失在了黑山下,葬送在了火堆里,与她爷爷一起为坏人害了。那么,他能做的,当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查清凶手,为她爷孙报仇。可是,这个叫裳儿的姑娘分明没有死,且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与他擦肩而过,只未能相认。 她不认他,是被她爷爷的死给刺激了,因而暂时忘记了那段痛楚,以及她之前一切所能记忆的事情,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想起那段往事,想要努力将其忘记,因而便是连他这个当初的路人,也只能是永远当做了‘路人’吗? …… 陈诺轻嘘一口气,惨然一笑。 他并不是一个太过计较的人,本该也不需为着这件事情烦恼。然而,裳儿毕竟是他来到这一世第一个见到的姑娘,且因为她,因为她的爷爷,这才让他深切的感觉出这一世的第一缕阳光。当晚,黑山脚下,那个小小的茅草屋,不但为他遮蔽了风雨,且还温暖了他的身心。这种温暖,就算是沧海桑田,也不能经迁而忘怀。如何能轻易忘怀呢?这种境地,就像是诗人笔下那个‘人面桃花’,一旦记起自然带了岁月的痕迹,永远也无法忘掉。 岁月可以流逝,有些东西不能跟着走…… 也许,陈诺感伤的并不是裳儿已经认不出他来,而是那个流逝的黑山风雨夜吧? 夜已深了,陈诺坐在案前,张开的竹简根本没动,自然一个字也没有读进去。便是那高烧的灯火,此时也浑然不觉火星悄悄暗淡了下去,批驳,还炸出了一星火花。 “大哥哥……” 灯火挑亮了些,屋内的光线也充足了些。陈诺听到这声‘大哥哥’,恍然抬起头来,看见是赵雪。赵雪一身男儿装束,头上束带,小小的身子立在那边,浑然挺拔,娇俏可爱。陈诺身子一动,立即丢下了手中竹简,赤着足,走下了蒲席,一把拢住赵雪的一对小手儿,口里轻唤道:“雪儿,雪儿,你终于回来了……” 被他挽住的‘赵雪’浑身一震,想要挣脱开陈诺的手,又却不忍。她低下头来,咬唇道:“大……陈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青衣啊。” “青衣?” 陈诺双眼落在来人身上,目光遽然一收,这才恍然看出是祝融青衣。他脸色一变,随即笑道:“啊,是青衣啊,你看你这小妮子,一会儿陈哥哥,一会儿大哥哥的,傻傻不分的乱叫,害得我以为是雪儿回来了。” 祝融青衣听来,柳眉一竖,埋怨道:“明明是陈哥哥你想雪姐姐了,还怪到我的头上。” 赵雪的事情陈诺没有对她隐瞒,而青衣对这个未谋面的赵雪呼之以雪姐姐。陈诺看她样儿,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她脑袋,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虽然身为我的亲卫,但也无需事事亲为,更何况是这样熬夜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这女孩子熬夜多了,是很容易长豆豆的?好啦,你今后只需在睡前替我安排好了暗哨,保护在我身边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完全不用你这么辛苦操劳,知道吗?我可不想走的时候带走的是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等到回去了,我带给典君的却是一头大熊猫,到时候你让我该如何向典君交代?” 祝融青衣吐舌道:“陈哥哥你也知道时候不早了啊,怎么就不知道休息呢?陈哥哥你这样每晚不知休息,如何让我睡得下。青衣在临走前可是受了韦哥哥他千叮咛万嘱咐……还有,什么是大熊猫……” “是是是……大姐姐,姑奶奶,我知道啦,你先去休息啦!” 大概这样的说辞陈诺每晚几乎都能听到,都听出茧子来了。见她又要说上一堆,赶紧是双手一放她肩膀,将她身子一掰,说道:“转身,立正,起步,走……乖!” “陈哥哥,陈哥哥,你又耍赖。啊,你别推我,我自己走……你混蛋!” 波!祝融青衣后脑上一荡,临走前吃了陈诺一个爆栗子。 “啪!” 将祝融青衣送出门外,关上大门,陈诺这才小小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旦门外面的祝融青衣骂骂咧咧的走了,室内静了下来,陈诺脑子一静,又即想起了远在长安的赵雪:“雪儿,你这傻丫头还好吗,你们也早该到长安了吧?你等着大哥哥,大哥哥很快就会过来找你了。” 陈诺轻嘘一口气,突然感觉到头又有点疼了,他手捏着眉心,缓缓揉了揉。自来长安,他‘头疼’的毛病是一阵接着一阵,比较以往任何时候发生的频率都要高,且要强烈。这大概,他是离长安越近,距离‘父母’越近,感应也就愈发的强烈了吧?他抬起头来,真希望,他‘父母’在长安不会出什么大的事情才好,否则,恐怕与他‘共舞’的那个‘陈诺’大概也不会放过他吧? 回到案前,又随便看了两眼竹简,只实在看不下去了,方才丢下了竹简。看来,也只好是吹灯睡觉了。 此地,是界于新安和黾池之间的一个小镇上。是晚,陈诺一行歇息于镇上客栈。 陈诺熄了灯,在榻前除了外衣,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踢开鞋履,掀开被褥就钻了进去。只他身子一倒下,也立即感觉到不对劲了。何以被褥里面温暖如春,像是有人给暖过?且,他先前钻入还不觉得,只大腿随便外里面一送,居然是压在了一团软绵绵的火堆上。凭感觉,被压着的亦是一根大腿,且在丰腴的腿根之间,侧卧的臀.肉被他脚踝触及,肉质滚烫,感觉真实。而他此时手搭之处,圆润如丘,沟壑纵深,亦是温暖一团。他本能的轻轻一捏,入手处细腻如绸,温良如玉,如被一团火给包围了。 “啊~~~~嗯~~~” 急促,急促的一声喘息……蚀人心骨,媚人心肠。 女人,还是个赤.裸裸的女人! 陈诺身子整个一僵,怎么回事!难道这破烂的小镇客栈,还有这个服务?不对!以陈诺的警觉,想到当晚偃师城内祝融红衣入他卧室进他被褥一幕,他的整个身子立了起来。若是有人图谋不轨钻入被褥来暗杀他,那岂不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虽然有可能是‘牡丹花下死’,但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这风流鬼也做得太过冤枉了。 陈诺反应快速,一旦警觉起来,身子一动,放手缩脚,就要将身滚下榻出。同时,口上喝问:“什么人!” 此时室内灯火熄灭,陈诺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咕噜转着,突然的遭遇也实在让他不能不警觉若斯。 “将……将军,你就这么怕我吗?” 黑夜里,陈诺的手脚被反抓住,同时传来异样的感觉。吐气如兰,与子比肩,肌肤相触,柔腻交滑。陈诺只着了一件内衣,而被褥里的人儿却是浑然一具肉.体,将其整个的包围了起来。若说对方有一衣之隔,而他,手臂所触,尽皆是如火之肌,毫无阻拦,则是大开大合。纤细的腰,腰下滚圆.翘起的臀,两只如水乳的股瓣,股瓣深处的幽深密林……不用陈诺刻意而为,在这一刻,让他尽皆感触得到。而肉.体的接触之间,陈诺也明显的感受到对方肌肉的颤栗,如筛糠一样的颤栗…… 在这片刻之间,陈诺脑袋亦是跟着一轰,整个人瞬间燃烧起来。然而,下体本能的反应并没有让其失去判断,很快,他脑袋电转着,一下子从着这声音里想起了什么。 这声音……好熟悉! “嗯……怎么是你!” 有唇如火袭来,气息如沸,在着陈诺耳边不停的扑哧扑哧的喷打着:“将军,将军,你就可怜可怜奴家吧,让奴家跟你一起玩这双.修,同练神功可好?”说话人米莱,声音都有点打颤了,她说话时,全身肌肤的颤栗程度明显的提高了一倍。梭梭梭梭梭梭,抖动的厉害。 看来,她这勇气是鼓了起来,只是胆怯,还有害羞,并没有退却。毕竟,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于床第间的事情她是一点也不懂。而她,为了修炼此功,为了将来不再受坏人欺负,有能力保护她的家人,她也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只是,这一路上每当她有意无意的跟陈诺提起这事,要求双.修,偏偏陈诺只将她当做了小妹妹,根本就不上心,一笑了之。那时,在米莱眼里看来,陈诺估计也只将她当成了一个疯姑娘说的疯话。而她,自那时打定主意,既然求不得,那就硬来。“嗯,古人有霸王硬上弓,今我何不效仿之?”于是,姑娘米莱就做出了今晚这么一出戏。 自打来了这个客栈,她就装病不出,还故意逗留在陈诺房间附近。好在下午时候,她终于逮到机会,见陈诺外出,她则趁机偷溜进了陈诺的房间,脱衣,躺进了他的被褥里。而一直等到陈诺回来,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可怜等得她直接睡过去一觉,而陈诺这个王八蛋愣是不知疲倦,坐在灯下不知傻想着些什么,就是不肯睡觉。她当时,恨不能是掀被下榻亲自去请。也幸好,这时祝融青衣进来催他休息,这才将陈诺终于是等到了。 她此时抱得陈诺归,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放过。虽然,她是小鹿乱撞,胆颤得厉害,还一心念着这样对陈诺‘霸王硬上弓’是不是不好,会不会太过猴急了。但她心里很清楚的确定,此时她为了修炼‘神功’,就算是拼得一身刮,也要把陈诺坚决拉下胯…… 米莱也许是太过于紧张了,一但陈诺入榻,她是由不得他喊人,将着身子送给他,一对手臂更是往他熊腰上一抱,忍着害怕,忍着羞涩,将陈诺抱得铁紧铁紧…… 说实在的,陈诺与她肌肉相触,感觉端的是奇妙。特别是怀里姑娘如筛糠一般抖动时那屁股的拱动频率,以及她挺着光滑的小腹与他微妙的迎合时,那种感觉,简直是妙不可言。也不过瞬息之间,只让其下身所藏之金刚杵再无遁形之地,啪的怒竖了起来。想来这之间若非为衣服所阻隔,就要一怒而血溅三尺了。 只是,陈诺被她这么抱着,一时还好,时间一长,呼吸困难了,陈诺也受不了了。他紫涨着脸,赶紧是震开她的双臂,扯着嗓子轻咳了几声,埋怨道:“你这女娃子,是不是本将军不同意,你就要谋杀本将军怎的!” “唔,将军你不要误会。” 看到陈诺有点恼怒的意思了,米莱身子微微一颤,赶紧松开了手。黑夜里,她又抓住陈诺的手臂,嘟囔道:“将~军,答应奴家,陪奴家修炼,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擦!真受不了。 虽然灯熄灭了,但在黑夜里对面那对幽怨的眼神,看得陈诺却是触目心惊,有点不同意就要被她生吞活剥的错觉了。而耳边的声音更是柔媚入骨,便是瞎子听来,大概都不能拒绝。哦,不,瞎子听不见。陈诺此时与她赤.裸相对,没有邪念那是不可能,特别是被她身子再次迎合上来,金刚杵触及她那光滑的小腹,如钟摆一般摇了两摇,撩拨得愈发的受不了了。 嗯,看来是老.二很满意,很想要。 “呃……” 陈诺喉咙里干渴了,身子燥热了起来,一旦想到要吞了眼前这个妖孽,心口也跳动得砰然的强烈了。轰轰轰轰,心脏几乎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将欲碎裂了。便是怀中米莱,她被陈诺下身金刚杵戳到,喉咙里也是禁不住嘤咛一颤,伸手去握。上次,她后臀处一片灼热,不知是被何物所犯,她当时抓在手里,也没有细细瞧来,自然也就品不出其中味道。而她,大概当时突然想到,在行房之前先应该对照黄绢秘图仔细参详参详,这样才好行事。故而,她在一抓后,根本就没有多想,只随手一捏,又随手一丢,也并没有感觉出什么特别之处。然而,今天她伸出一握,如有火炭在手,坚硬如铁,方才觉出这金刚杵之厉害来。她颤抖着,向陈诺傻乎乎的问道:“将……将军,下面的是……是什么……” “……” 金刚杵也无语了,表现得更加暴怒。陈诺也没有想到今晚会被这个小妮子这般逗弄,差点就要让他身子跟着着火了,只觉喉咙里干燥难受,便是呼吸也跟着浊重了起来。噗噗,如鞭子打到了小姑娘肩膀上。小姑娘嘤咛一哼,身子跟着往他怀里钻去,钻去,直欲与他揉为一体。而她,鼻息之间,也是如此的浊重,一声声呼出的热气打着他胸口上,如火燃起。 陈诺,身子怒搏,抬起双臂,就要将其柔弱无骨的身体蹂躏得稀碎,与她同焚。然而,也就在这时,门户外传来一声呵斥:“什么人!”陈诺身子一动,也立即听出来是祝融青衣的声音。跟着,院内起了啪啪的声响,有兵器相击。听到这个动静,陈诺的脑子也立即清醒了过来,知道可能是有刺客。他赶紧一拍米莱,说道:“穿好衣服。” 陈诺说着,翻身下榻,胡乱穿了衣服,趿上鞋子,开户而出。门外,有两个暗卫也已经跳了下来,向着陈诺走来。陈诺低眉问道:“怎么回事?”两个暗卫还来不及回答,就见祝融青衣呵斥一声,接着啪的一声,院内的战斗结束了。陈诺将身上前,只见那个被击落的黑衣人,在祝融青衣手中一条银链即将击到的那一刻,开口疾呼:“你们可是陈诺陈将军一行人!” 听到‘陈诺’,祝融青衣停手了,就见陈诺快步上前来,喝问:“你是什么人,是董贼让你们来行刺本将军的吧?” “董贼?” 那人从着地上爬起来,借着楼上灯光仔细看了陈诺一眼,突然拍手笑道:“你口里的董贼可是董卓?不,我不是董卓请来的,我是张白骑张头领的部下。敢问将军,你应该就是陈诺陈然之吧?” “张白骑?” 陈诺微微一愣,他此时也借着火光仔细的看了来人一眼,也立即有了印象。当日新安城下与张白骑一别,他身后紧跟着的亲卫好像就有这么一个人。他恍然点头道:“你是张白骑的部下?” 那人立即说道:“是是,鄙人卓狗娃……将军你好记性!” 对于卓狗娃这个名字陈诺不置一词,只是转念一想,又即问道:“你不是随同你家将军回了天王寨了吗,如何会出现在了这里?你此时孤身前来,难道是……” 陈诺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那卓狗娃听来,轻叹一口气,突然向着陈诺拱手下拜:“陈将军,还请您救救我家头领!” 天王寨,出事了! 第百一章:匈奴骑兵 由百数骑兵,两三百步兵组成的使者队伍,浩大的从长安城东门,过霸水,向着陕县开拔。 这支队伍的正使不是别人,正是司徒王允钦点的骑都尉李肃,副使则是荥阳太守徐荣,他二人带着天子的诏书,将去陕县解散牛辅的西凉人马。当然,与此同行的还有赵雪,以及陈诺的父母双亲。 在出发前,对于如何安置陈诺父母,李肃其实很是犹豫。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学学董卓,将陈诺的父母留在长安,羁押在他身边,以为将来计。只是,他这个想法也立即被赵雪看穿,赵雪当即以严词驳斥,让他早日‘释放’陈诺父母,不要做糊涂打算。同时,旁边马云禄搬出西凉马家相威胁,让其早做明智决定,不可犯董卓同样毛病。 赵雪又在旁言,若能将陈诺父母亲自送还陈诺,则陈诺必对他感激不尽,比起胁迫之事要光明磊落得多。同时举例说昔日董卓羁押陈诺父母以为要挟,但最后不过落得陈诺坚决予以反击,且还击杀了西凉张济人等。可见要挟对于陈诺非但无效,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因此激怒陈诺,是不可取。劝说李肃三思而行,勿要重蹈董卓覆辙云云。李肃当时听来,心下大惊,顿时了然,再无二话,连忙答应释放陈诺父母。 马云禄之来,是为保全陈诺父母,既然眼看陈诺父母得以安全,她也只能是与赵雪作别,辞归槐里。只是,马云禄临作别时,心里想到李肃虽然答应释放陈诺父母,但毕竟此去路途遥远,恐半路会生其他枝节,且赵雪又是个姑娘家,让她单独与这些人同行只怕不妥。马云禄想来,将主意打到家将庞德身上。 这庞德向来忠于马家,对家主马腾的命令那是言听计从。只不过,马云禄虽然身为马腾的女儿,马超的妹妹,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要让庞德听从她的命令,只怕不是那么容易。那庞德只是言说他自责所在是保护小姐,哪里有可能跑那么老远去邺城,这不是开玩笑吗?就算他答应,只怕家主马腾也未必同意。庞德只是不理,欲要以马腾为由一口拒绝。 那旁边赵雪看来,虽然巴不得路上有这么一支放得下心的人马随从,以保护周全。只她听庞德搬出马腾来,也故知此事没有那么容易,说不得她这边哄走了庞德,那边她回去就要被他父亲严责,她由不得又去劝马云禄不要做糊涂事。那马云禄哪里肯听,见庞德坚决不同意,便将庞德一把拉到旁边,躲开他人,跟他哭起鼻子来。 “德叔,你就同意云儿的意见嘛,你不同意,我死给你看!” “……得,小姐你还是叫我老庞,或者卖个面子唤一声‘庞将军’也行。至于德叔,我看还是免了吧,小的受不起。” “德叔,不嘛,你要答应云儿,答应云儿……” “……” 庞德眼看着马云禄如此行事,当真是被弄的哭笑不得。这小妮子,向来是古怪得不行,从小他庞德就有领教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哭丧着脸,勉强点头。 “啊哈哈,德叔你真好!” “再不好能行吗,要是让主公知道我今日‘逼死’了他这宝贝女儿,你以为我还有命回去吗?不过,我虽然是同意了,但小姐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去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乖乖的回槐里,赶紧去见主公,路上不得生事,明白吗?” “好好!只要德叔你同意,我便立即回槐里……” 庞德听她答应,方才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与马云禄从旁边出来。那马云禄一见赵雪,立即将庞德答应保护他们到邺城的事情说了,只笑没两下,神色黯淡了下去,嘟着嘴巴道:“雪妹妹,你这次回去,我们不知道要何时再相见呢?” 赵雪看她脸色,也知她心事,眼睛一转,与她玩笑道:“相见只怕也是隔年事了,要不,你若放不下心,也跟我回去吧?” “好啊……” 马云禄喊出声来,又即摇头道:“不行的,我这次把雪妹妹你骗到长安来,只怕陈将军他都恨死我了,我过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赵雪见她忸怩神色,促狭一笑:“这自投罗网嘛……应该是有的。不过让大哥哥知道你虽然骗了他,但是最后到底帮了他,且还出了不少力气,想来大哥哥他一定会原谅云禄姐姐你的吧?若是云禄姐姐你到时再在大哥哥面前表表相思之情,大哥哥说不定……咯咯咯……” “雪妹妹说什么呢,看我不打死你这小丫头!” 马云禄突然暴跳起来,与赵雪做起戏来。 …… 使节队伍终于要出发了,马云禄与赵雪相执的手,也终于是缓缓分开。 “咳、咳!” 庞德拍马上前,又刻意交代了马云禄两句,让她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早回槐里。见到马云禄点头,他方才一磕马腹,带走三十精骑,与赵雪等一同上路了。 “雪妹妹……” 看着赵雪等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马云禄驻马良久,迟迟没有动身。也许,她对于赵雪是有愧疚的,毕竟,她为了不杀陈诺而将她骗来做替代品,实在不该。虽然最后她是悬崖勒马,没有将其出卖给董卓,但她也因为曾有那么一刻的邪念而深感愧疚。而豁达如赵雪,她是自愧不如了,不但原谅了她,且并没有因为此事而埋怨到她,对她一如既往的好,也实在是难得了。 她此时不由去想,她当初不杀陈诺而抓走陈诺的心上人,是对陈诺的仁慈还是残酷呢?而她,跟陈诺明明没有什么,为什么被赵雪说成是喜欢呢?这……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要说她喜欢陈诺,实在不该。毕竟,她跟陈诺根本就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没有感情何来喜欢?如果这也叫喜欢,那这种‘喜欢’是不是太过于肤浅了些?她这时仔细一想想,其实她被赵雪误以为她喜欢陈诺,大概是因为她最后没杀陈诺吧?可是,她放过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吗?不,不是,或许这事还得归咎到‘好感’上。 那这‘好感’从何而来呢?其实说来也很简单,这‘好感’来自于民间。记得她当时为公孙越人马冲散,与陈诺等失去一段时间的联系。而她,在这段时间里,因为在民间养伤,在乡人那里听到了一些有关于陈诺的事情。她当时听人说陈诺这人不但能打仗,且能爱惜百姓,是个好官。理由是陈诺为修县县令时,当时受到黄巾围攻,在此情形下不但成功组织人马守城击退犯敌,且仍能对百姓做到秋毫无犯,实在难得。而她当时也正是因为听说了此事,加上她本心不坏,有了‘悔悟’,故而最终没有杀陈诺。 只是,她没杀陈诺被赵雪误以为是喜欢上了陈诺,现在想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是,她如何会在那么一段时间也是这样认为的,而没有反驳赵雪呢?这大概,是她被赵雪整天在她耳边灌输陈诺的好,以至于将前后事情混淆了,让她有了错误的判断,以至受到她数次‘取笑’都没有反应过来吧? 马云禄想清楚了这点,眼前一亮,激动得还想要去找赵雪理论。只抬头看看,赵雪一行人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了,叫她跟谁理论去?她先前一刻还愧疚于她自己不但拐骗了赵雪,且还连带喜欢上了她的男人,因此中心不免惴惴。然而,此时一但想清楚自己心中所想,她也立觉身心轻松了。 “啊,雪妹妹回邺城了,我们也回槐里吧!” “诺!” 马云禄一提缰绳,带着余下的人马望着西面绕去。只她,偶一回头间,清楚的看到了陈诺那张脸。那张脸充满促狭,向着她笑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哈哈,好湿、好湿!” “啊!” “小姐怎么了?” “没……没事……” 当日袁谭府上陈诺拿着她的假名‘刘莹’打趣的一幕再现马云禄脑海,马云禄历历如在目,差点就被他那连着的两个‘好湿’给戏谑下马。她此时忽然记起,脸上不由红通通一片,心里嘀咕着:“原来陈诺这人也不正劲,哼,有机会本姑娘还要再去会会他!”心里同时在问,“可我,真的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啊呀呀,马云禄连忙甩头,赶紧不要想。 呼哧哧!坐下马突然被马云禄手上一股大力带去,向着旁边拐倒。等到马云禄反应过来时,只见左右一阵疾呼,跟着,坐下马前蹄一拐,陷入绊马坑。而坐在马背上的马云禄,被那马屁股一掀,直接丢下地来。只马云禄一屁股着地,跌的是骨断筋酥,痛的她咬牙切齿。 左右骑兵赶紧下马想要过来搀扶她,被她哇哇大叫,狠狠的踢打,没人敢靠近。她手上抓起一蓬草,往着空中一撒,嘴上叫道:“好你个陈诺,‘好湿’‘好湿’,本姑娘恨你!” …… “阿嚏,谁在骂我!” 陈诺揉了揉鼻子,抬头与祝融青衣交代:“好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吧!” …… 长安,霸陵。 赵雪一行在后,跟随着大部队一路不断的望着东面而去。这次,比起来的时候要快多了,看看行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邺城吧?赵雪一路照顾着陈诺父母,又一路想着归去后与陈诺相见之一幕幕,她是心里一阵又一阵窃喜。不过,想到临别时马云禄的话,她又有点迟疑了。想来,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是她是‘受害者’,是被马云禄给骗来的。可是,若是陈诺仔细追究起来,不也跟自己深切有关吗?想来自己这个大活人难道就一点儿主见也没有,就这么轻易被人家给骗走了? 虽然,她在内心可以极其自负的告诉自己,这不是被骗,而是她的将计就计。要说起来,谁利用谁还说不清楚呢。更何况,她为的是陈诺家人。只是,她又低头一想,这件事情最终还是她有愧于陈诺。想来她这么一走,且这么长时间不见,大概陈诺大哥哥应该对她很是挂心吧?大哥哥不会生气了吧,他会不会…… “以后不听话,就打你屁股!” “呀!” 赵雪脑海里回想起以前‘犯事’被他打屁股的一幕,她是屁股下一热,口里不觉惊呼一声。她转念一想,她这次不告而别不听话有木有?屁股遭遇有木有?想到陈诺那只厚实的巴掌一下下落在她后臀之上,啪啪啪,啪打有声,她是屁股未疼,脸上却已经爬满了红云,羞涩莫名。 听到这声惊呼,在她旁边骑行的庞德不由的转过头来,想要开口问她怎么回事。但看她小脸蛋突然通红欲滴,不觉摇了摇头,这丫头大概是想到什么好事了。便是赵雪突然触及庞德投来的那道疑惑的眼神,像是被他给看破了心事,顿时是羞怯难当,不知所以,慌忙间别过头去。然而,也就在她一别头间,忽然只见斜刺里冲出来一队人马,烟尘跟着大起。 这支人马说来不过百数骑,打着匈奴王庭旗号。他们身穿狐裘,腰夸弯刀,背挂大弓,手持长枪。他们这一路驾马如风,从斜刺里拐来,也立即将道路给堵住了。本来,这些匈奴人不想自己是后来的,愣是蛮横无理的呼叫着,大声呵斥,想要李肃一行让道。而李肃一行,与这伙匈奴人遽然遭遇也是头疼莫名,一时间差点被这伙匈奴人给冲了车驾。 那李肃身边立着的荥阳太守徐荣一见,心里十分有气,手按着大刀,眼睛看向李肃:“都尉大人,我等该如何应对,请发话!” 李肃为正使,此一行也得听他的。 大概,李肃一声‘不让’,两边就得大打出手。 然而,有这么简单吗?当然没有。这要是一伙匪贼还好,可他们…… 他皱着眉头,眼看着这伙匈奴人,心里叫苦不迭。对于匈奴人,他出身并州,最是了解,也深知匈奴人绝不好惹。 虽然匈奴人名义上归附于大汉朝,他们原本的大单于于夫罗也因为不得立而流亡在外,只能自号右贤王,势力已经大大不及从前。然而,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匈奴人的残狠凶蛮,实在非常人所能想象。且,纵然是‘归附’于汉朝,王庭还立在并州,然而谁都知道,目下大汉朝是自身难保,哪里有功夫去治理匈奴,以至于董卓之乱,三辅之内都常有匈奴的影子。且这些人因为马快,来去无踪,抄暴乡里,横行无忌,想要对付他们实在是不容易。 在李肃面前的虽然不过百数骑,而他身后加起来也有数倍于他的人马,但他也深知,一旦计较起来,他也未必能够讨得便宜。反之,若是惹怒了这伙匈奴人,只怕可能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出门呢就要被匈奴给打道回府了。思虑至此,他李肃也只能的干咽下这一口气,示意左右让道给匈奴人。 那些匈奴人一个个虎视着眼睛,从队伍旁边过去,非但没有半点的感激之心,且还因为争道胜利而欢呼着,大叫着,在李肃身后一群人不忿的眼神里,拍马如风而出。看到匈奴骑兵夹着烟尘跑干净了,李肃方才是轻轻一抹脸上汗珠,心里叫了声好险,也立即喝令人马继续前进。 而他身后的士兵,分明都有不忿之色,但因为碍于李肃的命令而不敢乱动。此时虽然在行,士气也跌落得不成样子,随时可闻骂骂咧咧的声音。便是那荥阳太守徐荣,也是一脸的怒气。他本以为李肃在那些匈奴人大声的叱骂之下大概也有点脾气吧,殊不知他到最后居然是屁都不放一个就让人走了,也实在是丢天子面子。 要知道,他们这一行可是代表天子行事,天子能这么窝囊么? 经过匈奴一事,众人虽然是继续上路,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气势了。便是行在后的赵雪,在见到这一幕后,也是觉得有气,只她毕竟是女流,有保护陈诺父母的责任在身,且她有赖于李肃,实在不便说话。那旁边庞德则不然,见后呸的一声,大骂李肃是孬种。想到他在西凉时与马腾将军纵横沙漠击杀羌胡时是何等威风,如何汉家人见了小小的一个匈奴也不敢动刀,简直丢人。 赵雪不明白他心中的不忿,只是一路默默随行着。这样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前面一片开阔处,有人马在半路扎营,竖起的旗号分明是匈奴王庭。赵雪眉头一竖,又是这伙匈奴人,大概是因为天将黑了他们在外扯帐歇宿吧?而这群匈奴人在李肃看来,则是见之如瘟神,赶紧招呼大家快走,再赶一程去前面镇上歇息。 然而,也就在静谧的匈奴帐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跟着,就见有一女子手抱着一方长琴,做汉家女打扮,突然望着远处跑去,后面被匈奴人呵斥追赶着。 第百二章:西凉铁骑 “不行!” 赵雪一合上眼睛,眼前辗转的全都是白天所见的一幕。 与他们争道的那一路耀武扬威的匈奴骑兵,他们在半道上找了个宽敞的地带安札下营寨。本来,他们一行打匈奴骑兵面前经过,大概若是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赵雪也不用这么的睡不着了。然而,是她亲眼所见,那个汉家打扮的女子,身穿黑色曲裾衣,腰肢款款,怀抱着一部长琴,在惊慌中,被着那群匈奴兵给追赶着。 说起来,赵雪在第一次遭遇匈奴骑兵时看得很清楚,匈奴队伍里也并没有汉家人夹杂其中,更别说是一个女孩子了。然而,当时突然从匈奴帐中跑出来的那个惊慌女子,大概也是这群匈奴人从半路上虏获来的。她当时眼看着这个女子突然从着匈奴帐中跑出,且还跑出了一段路,真心是希望她能够一口气将他们跑丢。奈何,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又身有累物,哪里跑得过那群匈奴大兵,很快就被他们追到。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细腰如柳的女孩子,在被他们追到后,并不认命,居然是奋力反抗,死活拼命挣扎,与匈奴人做着最后的顽抗。 当时情景不但赵雪看到了,整个时节队伍三四百号人,数百双眼睛也都看到了。这群人里,怜悯者有之,悲愤者有之,戏谑者也有之。然而,这时从匈奴帐中冲出来数十骑兵,他们拔出弯刀,挥舞着长枪,怒斥着他们,语言里也不干净,无非是叫他们赶紧滚,威胁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也就在这时,那个顽抗中的女子终于是一跤跌下,被人扯起,往回拽走,而那些同去的匈奴兵皆都是欢呼着胜利。 李肃身后三四百儿郎见到这一幕,皆都怒了,目呲欲裂的瞪视着这群匈奴人。他们手心紧紧的捏着兵器,将怒气注入其中,以泄不忿。大概,只要李肃发话,他们可能是发一声喊,拼上去全力一搏,也要抢回那个不幸的汉家女子吧。 “速去!” 然而,也就在这时,李肃一声‘速去’,也一下子将他身后那些儿郎们给怔住了。李肃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与匈奴人交手,他眼看着匈奴人骂声大了起来,挥舞兵刃的力度跟着暴涨,害怕一言不和就要动手了,他干脆扯着马,带头走了。而他身后的士兵,他们听惯了将军的命令,当此之时也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违命不遵,只能是气馁的叹了口气,红着脸,垂着头,乖乖的跟上队伍。 李肃这一走,倒是让那些匈奴骑兵更加的嚣张了。他们驾着马,挥舞着兵刃,在李肃等屁股后面又撵了一阵,这才罢手回去。 赵雪,她忍着内心的狂怒,紧追上李肃,还想要以理说服李肃。只是,那李肃一听,反而是摇头笑道:“你大概是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吧?第一,我们一解陕县牛辅等部兵马;第二,与陈诺相见,代表朝廷封赏于他。这两件事情现下一个都没有完成,半路就得罪这群匈奴骑兵,难道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打道回府吗?再者,我若有事,到时谁来保护陈诺那对年老父母?” 李肃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赵雪低下眉来,想了想,立即道:“可是……” 她‘可是’未出,又马上被李肃给打断,与她说道:“再说了,那不就是一个小女人嘛,让他们拿了就拿了,我们何必为了一个小女人与匈奴人怄气,值得吗?” “小女人?” 赵雪两眉立竖,怒视着他。其实他说这话时,完全忘记赵雪也是一个小女人。李肃话说完,突然看到赵雪那对立起的杀人眼神,也立即后悔了,他趁着赵雪火起之前,赶紧是溜之大吉。 赵雪最终没能劝动李肃率部回救那个女人,而他们在天黑之前终于赶到了一个镇子附近,将人马歇下,各立帐篷,吃些东西也就休息下了。然而,赵雪趟在被褥里都过去数个时辰了,不知夜之深露,一想到白日所见之一幕,就是心头一颤,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说来,她虽然与那个女子平生不识,但凭着良心说,对于那个女子的遭遇她很是同情。同为女人,一旦落入陌生男人手里,且还是那群如狼似虎的匈奴人手里,其之悲苦命运可想而知。 若她没有见到也就罢了,只她,这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如何能置之不理?想来,若她今晚不施以援手,而眼看着那个女子将要遭受到匈奴人的蹂躏,只怕,她的心这一辈子都难以得安吧?她心里强烈的喊着‘不行’,一只小手拼命的将被褥抓入手心,一股强烈的冲动主导着她。她想爬起来,掀被子而起,豁出去了。然而,她此时的脑袋也并没有完全被那股‘义气’所冲昏。她这时也突然想起李肃的话来。是啊,他们冲动不要紧,可若是因此而耽误了任务,甚至连累到大哥哥陈诺他的那对年老的父母双亲,那岂不是悔之晚矣? 她心下一阵冰凉,痛苦的躺下身去,义气与现实在她脑海里激烈的交战着。她想要闭眼,然后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大概,明天一睁开眼,随着队伍继续向东,这件事情她眼不见,也就算是过去了吧?她努力的让自己眼睛闭上,不要再去想其他事情。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她看到的仍是抹之不去的白日一幕。 那个可怜的汉家女,手抱长琴,以羸弱之躯独抗着那群匈奴人…… 赵雪,她脑海里迅速转动着,想到以前混入袁绍大营刺杀袁绍一幕,她睁开了眼睛。那百余匈奴兵虽然厉害,但他们也是人,是人也要睡觉,若能趁机混入他们的大帐中,将那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来…… 赵雪想到这里,突然挺直了身子,掀被而起。她心里计较着,就算失手了,她死了,也断然不会因此连累到大哥哥的父母。李肃既然答应带他们去见大哥哥,那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概,大哥哥对于她此举也应该不会反对吧?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全为义气,而大哥哥,他平生不是最是欣赏义气之人么? 她想到这里,决绝的一笑。自古男儿讲义气,我们女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她再也不迟疑,偷偷的穿戴好,摸出了那把随手宝剑,佩挂完毕,向着帐外就走。她走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瞧视着黑夜里那对老夫妻。这对老夫妻就是陈诺的父母,与她同帐而睡,他们此刻也已经完全进入了梦乡。她犹疑的向着他们投去一眼,想到陈诺,心里一甜,方才豁然转身,挑帐而出。帐外,还有许多的帐篷,有士兵来回巡夜。她不想惊动其他人,借着黑夜的掩护,悄悄的向着外面摸去。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帐篷,帐篷外面则用辎重车等物阻滞在最外围,以为木栅,起到防护的作用。她一路穿行着,悄无声息。只是因为有巡夜兵,且守在‘辕门口’,而她是不好从‘辕门口’出去的,自然马匹也不能带走,只能是从着他处翻了出去。她心里稍稍计较了下,他们此地距离那伙匈奴人的驻地大概是六七里的路,小半个时辰也应该能走到,有没有马匹倒也无所谓。 只她刚刚出来,也立即定住了。前面一片密林,密林里,悄然无声。然而,以她的敏锐,也立即从着寂静的密林里察觉出了什么。她能感觉出,前面的密林里大概埋伏了不下二三十的人,且还有马匹。虽然他们掩藏得很好,马匹嘴巴上应该是戴了马套,四蹄大概也是包裹在布片里,便是连人的嘴巴里也应该是衔着树枝。然而,当靠得近了,以赵雪的敏锐,便是连这寂静里些许的呼吸,以及马匹尾巴扫动空气的声音,她都是能够灵敏的感觉得出的。 她心下大惊,难不成,是那群匈奴人摸上来了?这里是二三十人,那么别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同样暗藏的人马?如果是这样,他们是不是等着夜深人静后要冲出来准备踹营了?想到这里,赵雪浑身一震,咋舌的同时,庆幸他们的阴谋被她无意中给撞破了。她的脚步立即放下,还想着马上转身去通知‘寨内’的李肃一行人。 然而,她轻巧的脚步声嘎然一停下来,突然的寂静之后,那片密林里也跟着有了反应。这时,只见那密林里一闪,闪出一个魁梧的大汉来。魁梧大汉鲜明的衣甲,锃亮的刀子,刀背一闪,刀光印在了赵雪脸上。赵雪心里暗呼了声糟糕,看来逃跑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就战吧! 赵雪眉目一竖,准备伸手拔剑而出。然而,那持刀大汉已经跨上前来一步,吞声问道:“赵雪?” “嗯?” 这声音好熟悉,是……她本能的应了一声。得到回应,面前那汉子轻哼一声:“果然没有让我看错你,你果然是出来了,老夫可是等你好久了!”这声老夫,让赵雪心下一松:“是庞将军!” 对面大汉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而赵雪随即走上前来,仔细的打量面前人一眼。虽然因为天色昏暗,光线不是充足,但在近距离也足以看清对方人面貌了,果然是庞德。赵雪此时见来,眉头轻轻一蹙,说道:“听说庞将军不愿意与李肃等同在一个地方休息,特意在镇上住上。只是没有想到庞将军你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庞将军刚才你说什么,什么你已经等我好久了,这是怎么回事?” 庞德朗声说道:“今日白天所发生的事情,想来姑娘你对此深有不忿吧?我就算是不问,大概也知道姑娘你断然不会轻易罢休,多半半夜会偷溜出来欲要行此凶险之举。而我,既然答应我家小姐要护送姑娘周全,岂可任凭姑娘你身蹈险地?” 赵雪心下一紧:“如此说来,庞将军你这是要阻止我行事了?” 庞德一掀胡须,哈哈一笑:“想当年老夫随同我家主公纵横漠北,诛杀羌胡之时,我西凉数万铁骑纵横披靡,什么时候怕过他人?哼,小小匈奴狗辈今日居然胆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人模狗样,还欺凌我汉家儿女,便是你不说,老夫也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的,要让他们知道我西凉铁骑的厉害!当然,今日随同老夫前来者虽然不过是区区三十骑,然而,些许匈奴人老夫又怎会放在眼里……” 赵雪听他如此说来,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本来,她一人去只怕没有照应,若是能得庞德这三十骑相助,则胜算就要更大了。她此时只一心想要救出那个汉家女,哪里有功夫听他继续慷慨陈词下去,赶紧是一抱拳,向他说道:“既然我们对匈奴人是同仇敌忾,那么好说,咱们就一道去灭灭那伙匈奴人的威风,将那位可怜的姐姐救出来吧。” 赵雪话一完,立即向前奔出,只是想到一事,又即傻愣了,回头问道:“对了,你们可有多带马匹?” 与庞德随行的虽然只有三十骑,但毕竟路途遥远,不可能不多带马匹同行。庞德听赵雪一说,随即点头说道:“本来是准备一人一匹的,只是想到姑娘出来可能带马不便,自然也就为姑娘多准备了一匹。”庞德说着,一击掌,林后的人都闪了出来,其中一人牵过一匹马交到了赵雪手上。赵雪将马套去了,方才翻身上了马。 “驾!” 一旦骑马而行,七八里的距离也就不是距离了,转眼即到。当然,他们为了起到奇袭的效果,自然不能是过早的暴露声息,远远的落马,再将马套戴在马嘴上,马蹄上也给裹上了布片,便是那些士兵嘴巴里,再次衔上了树枝,小心的牵着马偷偷向着匈奴营帐摸去。赵雪这时在前,瞥了庞德一眼,不得不佩服庞德的机警。想来,他先时让大伙人衔枚,马套口,大概也是怕因为距离他们营帐太近会惊动李肃的人吧?而现在,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用起来也方便。 人马未至,然而却先惊闻一阵琴音。 其音袅袅绕绕,铮铮而鸣。先是一阵高亢,继而平沙落雁,回旋而舞,忽然却又低迷不振。其音,纵然是不懂声乐的人听来,大概也不难从中听出哀怨之意来。仿佛,其哀怨之意,有若人声,在昏暗的夜幕下,与人诉说着心底的哀肠,如死之悲怆,让人为之断肠。这些人里除了赵雪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他们平时杀伐惯了,自然不懂声音之中的‘哭泣’,听不出揪人心肠的感觉来,但伴着夜风,却也能深切的让人感到一股伤秋之意。而赵雪,虽然骨子里是不爱红装爱武装,但好歹也曾受过音乐的熏陶,尚能懂得一些音律,她此时听来,猛的一怔,怆然之伤霎时袭来,让其衷肠为之盘结,没来由的只想落泪。 啪啪…… 匈奴人的帐篷里突然传来刀磕枪击之声,有人大声的呵斥着,显得很是不耐烦,很是愤怒的样子。赵雪赶紧收拾心情,举头望去,只见那远处中间的一座帐篷里火光敞亮了出来,照出帐中有三五个粗大的壮汉,正围着一个席地而坐抱琴于膝的女子转着。虽然一时无法从他们的语言里听出他们是在说些什么,但从帐内灯火所照射出的人影不难判断出,这些人举手投足之间所带出的那一连愤怒举动。大概,他们也是被那个弹琴的女子给气得手舞足蹈了吧。 想想,此是深夜里,他们这些大老粗睡着睡着,突然被这么一阵忽而亢奋忽而哀怨的琴声给惊醒,他们能有好心情么?只怕他们此时抓狂得连杀人的心都有吧?叵耐,他们也许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了,或者是对这汉家女是另有打算,他们这群人虽然恼怒,然而,他们除了呵斥着拿刀持枪吓唬外,居然是没有了折了,只见一堆人围着那个汉家女不停的转着。 汉家女,则是琴声不断,岿然不动,大有风萧萧兮的感觉了。 “好气魄!”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连鸣刺耳,却是高山流水,密林深处,另有村落。 那庞德听来,摇了摇头,看来,也不用他们继续掖着藏着了,再不冲杀,只怕所有匈奴人都要被这阵琴音惹怒醒来。罢了,既然这些人正为着这阵琴音给吸引住了,此时倒是一个难得的出手机会。他一按大刀,同赵雪交代了一句,随即转过身来,低声喝令:“上马,攻击!” 他这一声令下,三十骑,如风一般吐出口里的木枚,去了马套,将身上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不过瞬息功夫,三十骑整装待发,在庞德举刀那一刻,轰然的跟着冲出。 “嚓!” 赵雪腰中剑,沛然拔出,举了起来,喊破一声喉咙,滚将而去。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乱鸣其音,杀伐其声! 西凉铁骑,出动了! 第百三章:陈诺拜山 新安西北方向,崤山一带,绵绵山区,在某一山头,立有一寨,名曰虎头。 虎头寨人数不过三五百,其间有位叫张晟的头领。张晟在数天前,就曾带着一伙人马去了一趟县城,欲要伏击天王寨的张白骑,奈何最终落败,被人打得如同丧家犬一般的滚了回去。对于此事,他是耿耿于怀,回来后大骂张白骑狗头三天,当晚连御五女以泄其忿,后来气也就渐渐消了,这件事情好像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也就在这一天—— “报~~~张头领!山下有一伙十数骑人马经我虎头寨……” “混账!”张晟抱着酒坛,一拍木案,叫道:“尔是第一天来的吗,不知道我虎头寨向有‘雁过拔毛’的美誉,别说是十数骑,便是他娘的一骑,俺也不能给他放过!哼,尔等怎么办难道还要我来教吗?嗯?为何还不速去,难道就这十数骑人马还得本大头领亲自出手吗?” “是是……” 送话的小喽啰赶紧连退三步,说道:“不,不敢!张头领,那山下人马有一人自称曾与头领你有幸在新安城见过一面,他这次过来,便是特地前来拜山的,这是拜山帖!” “嗯?” 张晟脑袋晃了晃,眉头一皱:“新安城?还见过本大头领?本大头领怎的记不起来?唔!先将帖子拿来!” 展帖而观……怎么瞧都是芝麻绿豆,认不出一个鸟字来。那旁边小喽啰一看张头领一张铜锣大的眼睛乱瞅着,分明是拿倒了,如何认得出来?小喽啰是忍俊不禁,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倒是张晟不耐烦了,将着‘帖子’一丢,喝令道:“给本头领念!” “是!” 小喽啰拿着‘帖子’,方才展帖念道:“武功中郎将、渤海太守,武威陈诺,敬拜虎头寨张晟头领阁下!” “……武功中郎将、渤海太守……武威……陈诺?!” 张晟仔细咀嚼了‘陈诺’之名,恍然间眼睛一起,拍案叫道:“混蛋!你小子也敢消遣老子!”偃师一战,陈诺大胜西凉张济等三路人马,且还一击歼灭之,陈诺大名一夜之间传遍关东内外,他张晟焉有不知的道理。然而,区区陈诺是何人,乃堂堂河北将军,部下万余人马,前途无量,又怎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且还投上‘拜山帖’?说出去,有谁会相信,这不是明摆的消遣人么,也难怪张晟会如此动怒。 “可是……这是真的呀,不信头领请看。” 小喽啰见张晟动怒,吓得浑身一哆嗦,委屈得像是要流泪了。他怕张晟不相信,又即赶紧是双手呈上‘拜山帖’,递到张晟面前。那张晟眼睛睁大老大,瞥眼看到‘陈诺’二字,浑身一震,伸手啪的一声,夺过‘拜山帖’。他拿着那方竹简,仔仔细细瞧了一回那竹简上刻的字迹,又即嘟囔着默念了一遍,脑子里仔细一思量,突然浑身一哆嗦,酒去了一半。 他将着酒坛一放,囫囵叫道:“我的天爷,陈……陈诺这小子不好好的在偃师待着突然跑到本头领山头干什么?他,他难道也想抢我这小小山头,要当大王不成?” ‘拜山帖’如烫手山芋一般,被他丢在木案上,他身子同时站起,整个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着,一点主意也没有了。便是旁边那小喽啰也是看的莫名其妙,见张晟不停的转着,怕他是疯魔了,赶紧是提醒了一句:“头……头领,这人的拜山帖我们是接,还是不接?还有,不是小的多嘴,想他一行人不过十数骑,头领你何必怕他?” 张晟伸手一抹汗,叫道:“放屁!你知道个啥,山下只有十数人,谁知道山外是不是已经数万人马压境了?不行……此人不能得罪!”张晟说到这里,一咬牙,打定主意,先将他请到山寨上再说,至于他的目的……迟会了解不迟。更何况,只要将他们都请上了寨子,周围都是他的人,纵然他带了数万人马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害怕他翻天了不成! 张晟想清楚了这点,一咬牙,吩咐道:“快请陈诺陈将军一行上山……” 小喽啰称了声诺,正要转身,又被张晟叫了回来。张晟前后一想,觉得陈诺不好得罪,还是自己亲自下山迎接方算是给他面子,以后也好说话。他这边准备着下山,山下面,陈诺一行也已经等了许时了。 陈诺身后祝融青衣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虎头寨,寨门前有许多弓箭手如临大敌一般将箭抽放在弦上,随时准备着拉弓扯弦,而那些朴刀手们,则是来回走动,目光不善。 “陈哥哥……” 不难从祝融青衣的口气里听出,对于此行,她祝融青衣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也难怪,陈诺此来,也的确是担了莫大的风险。 就在数天之前,在米莱的算计下,陈诺差点就要被她拉下胯,与她‘双.修’神功了。而当晚,在那小镇上的客栈内,他被她撩拨得几乎到了箭在弦上,立马就要发射的地步。奈何,好事多磨,就在这个关头,张白骑所部卓狗娃深夜突然造访,被祝融青衣截住。当此时,陈诺当然不能留恋怀中尤物,从着被褥里爬出来,与卓狗娃相见。 当时,卓狗娃认出陈诺来,也即一头拜下,向着陈诺求救。陈诺当时听来,也大概是猜出天王寨出事了,张白骑并没能顺利掌控天王寨。事情也正如陈诺所料,果然,张白骑此行也的确遭受了挫折。本来,若张白骑对付的简简单单只是一个王故,大概张白骑是手到擒来,根本不需将此事放在心上,然而—— 然而,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突然发生了变故。那张白骑辞别陈诺后,快马加鞭,夜以继日,连夜赶回了天王寨大寨。当时,王故率着其他人马将着张白骑迎上了山头,并摆下宴席,亲自为其接风洗尘。本来,在未入天王寨前,张白骑还想着王故不可能让其顺利接手天王寨,是必有一番刁难,哪里想到王故如此这般客气,自然心存警惕。然而,那王故是笑脸之下暗藏屠刀,见到张白骑就以天王寨事相贺,直接麻痹了张白骑。张白骑在王故的糖衣炮弹之下,也终于是上了王故的大当,被他设计了。 而一场‘鸿门宴’,王故以摔杯为号,暗藏甲兵,将张白骑所带部下几乎格杀殆尽。本来,王故是准备要顺手将张白骑给剁了的,只张白骑在寨中素有名望,一时不敢杀害,怕触及到根本,只能是将其先行关押起来。当然,在此事上卓狗娃有幸逃过一节,他混入暗牢,暗中买通看押之人,见了张白骑一面,问今后打算。 当此时,张白骑自然不甘心,有心要报仇。他那时被扣押后就已经前后仔细想过,也许,目前处境下也只有陈诺能够帮他。他与陈诺虽然不是很熟,但好歹有新安城共患难之一节,且他相信以陈诺的本事,也不难办成此事。当时,他想到陈诺一行往西将要去往长安,于是叫卓狗娃连夜出发,务必要赶在西行的路上拦住陈诺。而卓狗娃孤身出来,也是算准了陈诺等的路程,赶在了陈诺一行之前逗留在小镇上,专候着陈诺等人的消息。当日白天,当陈诺一行入镇时,他就打听到了陈诺等踪迹。只他白天不好冒然相见,怕会被天王寨王故的眼线知道,故而特意等到晚上才出来。只他刚一出来却是被祝融青衣给发现,差点还死在了祝融青衣银链之下。 当时陈诺听卓狗娃将前后事情一说,仔细一想,觉得其中颇有疑惑之处。想来,张白骑既然在此行之前笃定能够顺利接掌天王寨,那么,他对王故的势力也必了然,在势力上他肯定是压过他。既然那王故势力不及他张白骑,王故却胆敢冒然行此险事,实在是太过大胆了些。假设王故若是没有一定的依持,他这‘鸿门宴’没有设好,只怕搞不好就要被对方弄成‘以客侵主’之势,到那时他不是自找苦吃么? 陈诺有此疑惑,卓狗娃也即跟他前后解释了一番。原来,若是单单以王故的那么一点势力想要以一场‘鸿门宴’扳倒张白骑,确实是天方夜谭。然而,王故之所以敢冒险行此凶险之举,却也并不是自不量力,实在是因为他在此前勾结了另一伙势力,有了这伙势力在他身后撑腰,王故自然胆色也就壮了。 当然,这另一伙势力要说起来却也不简单,他就是屯扎在陕县的西凉将军牛辅。牛辅身为中郎将,节制陕县左近西凉的数万人马,势力自然不可小觑。而他,若是有心想要扶持一股势力为己所用,自然也并非难事。当时,他牛辅派出了心腹胡赤儿为‘使’,带了数千人马驻扎在天王寨左近,为王故撑腰,也难怪王故他敢设此‘鸿门宴’为自己夺权了。 陈诺当时听卓狗娃这么一说,也即明白了。想来,这天王寨虽然是一伙强盗组成,但好歹他有数万的人马,且俨然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在弘农一带也深有影响。而在此情况下,与他同处一片土地的牛辅,他既然为官军,在明知道不可剿灭的情况下,也只能是转而利用。当然,若他无法顺利掌控天王寨,那么,他就得换个能够扶持的人,将他送上天王寨大头领宝座。这样,方才符合他的利益。大概,牛辅是觉得张白骑其人不好控制,因而选择支持王故,想要扶持王故这个傀儡上台吧。 想清楚了这点,接下来陈诺所能做的事情,当然是想尽办法解救张白骑了。 只是,要救出张白骑又谈何容易?别说他此刻身边不过十数骑,便是一封命令从偃师征调大军前来关中,直接围打王故所部,只怕也未必起到效果。先不管此行道路之艰辛,部队有没有打山地战的经验,甚至排除远路奔袭粮草运输上的困难,单单说打下王故后,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可千万别忘了,在此事上,王故的身后可是坚决的站着西凉的牛辅等辈。当此情形下,难道要让他以疲惫之孤军,再去与牛辅的数万西凉人马拼上一战吗?若当真走到这一步,只怕就算陈诺将本钱都添上去也未必能讨到任何好处。 综合以上分析,陈诺深切明白,动用偃师人马,那绝对是下下之策。更何况,现在是远水难救近火,等到大军调动了,只怕王故在胡赤儿的帮助下也已经彻底掌控了天王寨,到时张白骑也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他们当然也就不会再留他活口。既然此路不通,那么也只能是换一条路。 可是,另一条路该怎么走呢?难道做侠客之事,带同部下夜入天王寨,提剑找王故,让他拿出头来?这种事情……大概也只有祝融红衣那样的高手敢做。不过,说起祝融红衣当初横行于偃师与李傕大营之间,却也并不是侥幸为之。要知道,祝融红衣在李傕行营中横冲直闯,那是因为她原本是李傕的部下,虽然离去数年,但对其在营内的眼线安排应该很是了然,自然能做到来去自如的地步。想来,便是当初入张济大营抓胡车儿,那也是因为李傕与张济同为西凉人,布营之法也是大同小异,也难不倒她。便是她夜入偃师,大概也是因为有她妹妹祝融青衣相助,让她提前了解的他城内的布防,不然焉能来去如燕,那还不成神人了?当然,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说,行刺一途,此路不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难道就要眼看着张白骑身死? 陈诺当然不答应,别说救出张白骑所能得到的‘价值’,单单说当日新安城酒肆里,他与张白骑豪饮一番,又联手击退张晟一事,也足以让他两个陌生的人成为朋友。且,在陈诺心里,他也的确是将张白骑当成了朋友。 朋友有难,焉能不救? 只是,在如何解救张白骑一事上,陈诺也着实废了一番脑袋。他前后一想,他弘农一行,除了认识张白骑而外,也只有张晟了。只是,这张白骑如今落难,且是当事人,自然排除在外。而张晟,却又因为他帮助张白骑痛扁了他一顿,好像他应该还是在嫉恨着他的,与他算是一战接下了仇隙。想来,在张白骑事上找仇人帮忙,那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不算张白骑而外,他能结识的也就是这个张晟了,难道,在这件事情上当真要找张晟帮忙?便是他当时说与祝融青衣听,祝融青衣还道他是脑袋烧糊涂了,故意以手加在他额头上,担心的问他:“陈……陈哥哥,你不是有病没吃药吧?” “……” 对于这个丫头所说出的这句‘胆大包天’的话,陈诺表示童言无忌,嘿嘿嘿的怪笑了三声。三声后,陈诺于是下了决定,决心要去找张晟帮忙。而一旦陈诺做出了这个决定,也即带同人马,一路赶回了新安。当然,新安城是不必入了,他们一行又立即赶到了虎头寨,且为了表示‘隆重’,陈诺还特意让人刺了‘名片’,投了拜山帖。 只是,‘拜山帖’投上去许久也没有动静,祝融青衣以她敏锐的第六感,向陈诺建言:“陈哥哥,我看我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的好,想来就算是他张晟出来与陈哥哥你一见,也未必有什么结果。陈哥哥你别不听,想陈哥哥你是以君子之心待他,愿意与他化敌为友,可张晟什么人陈哥哥你也未必清楚。若是他肯听劝还好,若然他小人之心不死,睚眦必报,到时只怕就是身入虎穴,想要逃出也难了。” 陈诺嘿然一笑,点头道:“青衣你说的不无道理,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事到如今,我若不相信张晟,还能相信谁?难道要让我对张白骑置之不理吗?不可能!当然,我之所以最终这么决定,除了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而外,最重要的是,我能明白,张晟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什么?” 祝融青衣很是好奇,想来陈诺哥哥与张晟不过见过一面,且还是如‘仇人’见面的方式,他对他能了解多少?难道,就这一面,陈诺就能清楚他心里所想要的? 她转眼,看到的是陈诺一张安详,自信的脸,不觉也是心里一动。难道,陈哥哥真有把握? 陈诺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一笑,突兀的道:“他来了!” 张晟来了,他带着大寨内十数条好汉,来了。 “哈哈,张头领,别来无恙乎?” “别来……” 张晟还想要顺口说出一句客气话,突然觉得不对。他这时抬眼仔细一瞧陈诺,身子一震,差点跌倒。他手指着陈诺,咬牙叫道:“小贼!是你!” 第百四章:文姬抚琴 “是我!” 陈诺嘿然一笑,与张晟道:“鄙人不才,正是武功中郎将,渤海太守陈诺,刚才投拜山帖的便是。至于‘小贼’嘛,我看张头领你还是赶紧收回去,我可不敢生受。” “咳、咳!” 张晟下山来,怎么也不会想到投‘拜山帖’的,居然和那个前些日子在新安县城遭遇的小子是同一个人。当日,若非是陈诺无故横插一杆,让祝融青衣等堵住了楼梯口,想来那张白骑也断然等不到救兵过来,他们要想拿下他也非是什么难事。然而,这件本来成功在握的事情,最后坏就坏在陈诺之手。对于陈诺,他张晟自然是深以为恨。只是,当日事情过去,他尚没有查出陈诺的来历,今日又遽然和他相见,突然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本能的喝出那句‘小贼’,差点就要拎刀子冲过去了。 然而—— 然而,陈诺在马背上自报身份,咬文嚼字将‘武功中郎将’‘渤海太守’的身份一字字清楚的吐出来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他想要找当日新安县城的那个小子报仇,其实说来也无不可。然而,若这小子的身份并没有表面的这么简单,那么,他要动手就得重新掂量了。陈诺何人,他能不清楚?一个不把张济、郭汜、李傕等西凉将军放在眼里的河北上.将,一个敢于发动偃师之战的势力战将,他的势力从无到遍及洛阳以东,陈留、颍川以西,俨然不可逆鳞,他以一个小小山贼的身份岂是轻易惹得起的?关键是,人家陈诺驻军偃师,若要发兵前来,只怕他这虎头寨还不够塞牙缝的。 当张晟突然间明白这一点,他的气势也顿时萎靡了下去。他一丢刀,赶紧是苦哈哈一笑,连忙跑下山来,喝退众贼,向着陈诺抱拳以礼,说道:“哎呀呀,原来是……是什么来着?哦对,原来是堂堂武功中郎将,渤海太守,陈诺陈将军!哈哈哈,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我的天爷,你老人家这一路累坏了吧,快快下马,俺山头上别的没有,但这水酒还是有两碗的,陈将军若是不嫌弃,请随俺到山头上,俺要好好招待招待陈将军!陈将军,你可千万别跟俺客气。” “咳!” 张晟这人还真逗,陈诺看他样儿,听他口气,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他是努力控制住自己面部表情,只是摇头一声苦笑,将就着下马,看了张晟一眼:“那个,张头……张晟兄,我还是跟张白骑张兄随他叫你一声张晟兄吧,这个张晟兄……” “张白骑?他是谁?俺不认识!” “……” “那我……” “你?别开玩笑,我与将军不是第一天相见吗?对吧?” “可我……” “天爷,看将军表情,难道我们以前认识吗?不过瞧着将军面善,刚才还差点把将军你当成小贼来着,将军勿怪啊……将军,山上请。” “……” 陈诺十数骑人马被张晟一股脑的望着山上大寨请去,片时进入了聚义厅。酒水先上,菜肴相继,水陆毕陈,大厅内片时是觥筹相错。那坐在上首的张晟可说是一个劲的劝着陈诺的水酒,倒是殷勤备至,又借着酒劲,向陈诺东扯西巴拉,说些没有边际的话:“听说将军偃师一战,那是打得漂亮啊,打得满地找牙呀……” 他话还没啰嗦完,倒是陈诺身边祝融青衣听不过去了,按剑说道:“我看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什么满地找牙,话也不说清楚,到底是贼人满地找牙,还是我家将军满地找牙!” “青衣,闭嘴!” 陈诺呵斥一声,随即呵呵一笑:“张晟兄,你可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她满嘴胡说,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不过刚才听张晟兄你这么一说,虽然语言未免有点夸张,本将军也不敢掠其美,但西凉这帮将领我陈某实在是不放在眼里。啊呀,张晟兄你也知道,我偃师一战大败他张济三路大军共计十数万人马,此一战后……嘿嘿,不瞒张晟兄,我原本数千之众,在战后猛然增至数万。咦!看张晟兄你说的,这数万人马多吗?多乎?不多乎哉!我还嫌少了点呢,便是地盘,我还想着要不要趁热打铁,干脆继续往西打,打到新安跟张晟兄你做个邻居呢。张晟兄,你看怎么样?” 陈诺一车子的话在祝融青衣听来倒是比张晟更加不着边际了,把张济三路不过两万的人马吹成十数万,把士兵数量顶多万余说成数万,还威胁说要领兵向西与张晟做‘邻居’,明明他的人马还在偃师整顿呢,如何能打?这……这陈诺陈哥哥也太能说了吧?便是祝融青衣此时,也是不由横过美目仔细瞧了陈诺两眼,却见他仍是面不红心不跳,把话一箩筐的说下去,也实在难为陈诺陈哥哥他能把这个表情一路演到底。 祝融青衣,微张着嘴巴,半天呆愣着,干脆还是不说话。 “咳、咳!” 她不说话,人家张晟差点就被陈诺的话给噎着了。 奈何,张晟虽然有洛阳陈诺方面的消息,却并不知道偃师一战的内幕,对于此中实情实在不了解。今又见他侃侃而谈,把‘数十万’,‘数万’说出眼睛都不眨一下,分明就是这么一回事情,由不得他张晟不相信。而一旦说到‘举兵西向’,要跟他来做‘邻居’,他是吓了一大跳。他本来心里有鬼,还想装糊涂打马虎装作以前不认识陈诺,此时听陈诺滔滔说出,那是手心无风沁汗,杯盏在手都有点拿不住了:“什……什么,天爷,将军你想带兵西向与我做邻居?这,这邻居还是免了吧,我可实在担当不起啊!” “嗯?” 陈诺看张晟表情,干脆是哈哈一笑,脸上一僵,放盏道:“看来张晟兄你是瞧不起我陈某人啊!” “啪!” 张晟手中酒盏落地,酒水都撒了。他听到陈诺这句话,再也坐不住,赶紧是言说道:“将军此话严重了,严重了!俺,俺实在不是这个意思……”陈诺本来有意要试探张晟,此时见他这个表情,方才是颠盏而笑,说道:“张晟兄,此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急个啥?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与张晟兄你好像是似曾相识啊。怎么,张晟兄,我们以前是真的没有见过面吗?” “没……没有吧?” 张晟微微张口,既然装了,那也只能继续装下去,干脆否认。 “哦!” 陈诺一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那就可惜了,本来嘛,我还以为我曾与张晟兄你认识呢,便是张白骑张兄,张晟兄你也应该与他有交情。只是如此说来,看来张晟兄你真的是不认识我们了。哎,说来,我这次特意绕来虎头寨投上‘拜山帖’,还想着要与张晟兄你一起去天王寨向张白骑庆贺得登大头领呢,可惜现在看来……” 陈诺话至此,故意做停顿。 那张晟听到此,心里也是暗惊,向着陈诺问道:“张白骑?他,是他接手了天王寨?” 自从在新安伏击张白骑事败后,他张晟是日夜不得心安。毕竟,张白骑乃天王寨的人,若是天王寨被他顺利接手了,那么对于他虎头寨来说,恐怕是灾难临头,张白骑事后也必然追究起新安城伏击一事。而天王寨不是张白骑接手,若是落入了天王寨另一个头领王故的手里,那么这件事情也就好办多了。虽然王故交代他的事情他并没有完成,但好在不会在事后有太多麻烦。而正是有此侥幸心理,他是日等夜等,龟缩天王寨不出,便是等候着天王寨方面的消息。 然—— 如今天王寨那边消息未至,这边突然在陈诺嘴里听到张白骑接手天王寨一事,他是五雷轰顶,两股战栗。 “完……完了!” 张晟愣住了,眼睛飞转着,一时茫然不知所以。心里计较着,他先是得罪了天王寨,如今又得罪了陈诺,而他二人哪个也不是好惹的,想要灭他,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这,这该如何是好? “张晟兄,你这是怎么了?” 陈诺看着张晟如此模样,心里好笑。看来,这第一步‘恫吓’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就要看他施展巧舌,将其骗的团团转,让他乖乖跟他合作。他心里计较着,只没想到,正在陈诺得意,张晟六神无主之际,突然厅下进来一人,向着张晟耳语两句。张晟听来,双眼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瞧向陈诺。 ……………… 铮、铮铮、铮铮铮…… 琴音如坟,如泣如诉,向人娓娓述说着衷肠。 赵雪,突然止于帐外,并没有进去。琴音,就是从帐内传出来的。而她,被琴音所吸引,情不自禁的随着琴音到了此地,但却并没有急着进去。听到这如泣如诉的琴音,便是连赵雪也不由呆愣住了,就这么停在帐外,张耳细细聆听着。 如此悲怆之音,在赵雪听来,心绪也是跟着莫名的惆怅起来,悲愤欲死。 她,由声而触及内心,将着内心的悲怆也一下子给引发出来。她突然想到了哥哥赵云。想到他的音容笑貌,想到她与他哥哥相处之总总,不由的愁肠寸结,郁郁不可解。是什么时候,她哥哥为了救她被坏人给害死了,虽然最终大仇得报,可是,哥哥毕竟离她而去,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这种历历在目的往事,却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撕扯、追回,午夜饮泣也不可得,是何等之残忍。而这种苍白无力的痛苦感觉,又岂是片言只语能够形容得清楚的? 这事本来已经过去了,她也渐渐平复了内心的悲怆。可是,如今被琴音所撩拨,思念再次悄然上了心头,焉能不对此黯然神伤? “铮……” 琴音在赵雪突然止步在帐外的那一刻,嘎然而至。 “什么人?” 帐内传来悉悉索索的整衣声响,跟着,有那么一声悦耳之声猝然问起。赵雪,也心知是惊动了帐内的抚琴人了,赶紧是敛衣整容,伸手擦拭眼角泪痕。不想,帐门此时掀开,从内走出一个身着黑色曲裾衣的纤纤女子。赵雪本来离的帐近,而帐内女子掀帐得急,两人又是忽然一抬头,猛然的眼神对视,都是没有准备,不由的两下狼狈起来。 “是你!” 身着黑色曲裾衣的女子遽然与赵雪两眼相对,片刻间两颊砰然一红,一朵桃花艳艳而开。她也不知怎么了,像是胸口受到大石给撞击了一番,与赵雪突然对了一眼后,口上一惊,赶紧是放下帐门来,转身而去。 “是……” 赵雪看她这个表情,简直是莫名其妙,大家都是女人,用得着这个样子吗,还放帐那么急,差点就刮了她的鼻子。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抹去眼泪,伸手一扯衣服,看到自己一身的男儿装束,再摸到头顶束发的带子,也即明白过来了。 原来……原来她把她看成男孩子了? 赵雪摇头苦笑,正欲开口说话,请求入帐,那帐门又即掀开了。从帐内,走出刚才那个黑色曲裾衣女,此时却是猛盯着她瞧了两瞧,突然是扑哧一笑,对她盈盈一笑,伸手拉着她进了大帐,一面说道:“你堂堂男子,如何在小女子帐外饮泣,莫要让他人看见,说我欺负了你。” “……” 男子?她难道没有看出来? 赵雪假意咳嗽两声,挺了挺胸脯,腰板拉直,奈何怎么做也不及人家个头高。不过,个头比不了,好像胸脯应该可以勉强一战吧?只……可惜的是,她既然做男儿打扮,那浑圆高耸的胸脯也已经被裹胸布给紧紧裹了进去,此时哪里还有高丘傲视,看来是没法比了。赵雪,此时不由颓然的吐了口气,无奈的朝着面前这位姐姐胸脯瞄了两眼。 “哇,好大!” 赵雪干咽了一口口水,又即垂下头,瞄了瞄自己的胸脯。 她这无意的一举一动,其实面前女子都是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破。她此时是幽幽的一笑,向她敛袖,说道:“小女子蔡文姬,是晚得蒙将军你出手相救,这才逃出匈奴人之手,将军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若将军不弃,小女子愿今后随将军左右常奉枕席,不知将军可否愿意接纳?” “什……什么?” 赵雪一听,脑袋一炸,什么‘常奉枕席’?这不是开玩笑吗? 她赶紧是连连摇头,说道:“不……不能这样……你,我……你说要跟我?不可不可!” 黑衣曲裾女蔡文姬柳眉微微一凝,幽幽道:“为何?难道是小女子长得不入将军法眼,将军看不起小女子,还是……” “不是啦!” 事已至此,她赵雪无奈的一摇头,一拉蔡文姬小手,往她胸脯上一放。蔡文姬嫩手所及,扁扁的两个馒头。虽然此两个馒头是被刻意裹住,却也无法压制住馒头的膨胀之感,和柔嫩的触感。蔡文姬至此,先是装着两眼一起,后是一点头,继而装腔作势的说道:“嗯,不错!看到将军你胸肉如此结实,小女子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放心?” 赵雪可不知她是在捉弄她,不由的浑身一个哆嗦,心里苦也的叫着,还道她不会到这一步了仍是没有看出来吗?便是这时,那蔡文姬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抓住赵雪两只小手,说道:“不敢跟赵雪妹妹开玩笑啦,我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小小捉弄一下雪妹妹,谁让雪妹妹你偏偏是以男儿装相见呢?你不知道,你刚才一来,我猛然与雪妹妹你一对眼睛,差点就没看出雪妹妹你的女儿身来。想来古来受人恩惠,但凡涉及生死,而偏偏对方又是男女,无以为报时,也只能是‘以身相许’了。刚才我见赵雪妹妹你孟浪的过来,以为是要向文姬我索要报酬呢。还好,还好,原来救我的也是一位妹妹,我呀,也自然就不用担心‘以身相许’了。” 赵雪前后一听,终于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 “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我不是男儿身的?我,我的易钗而弁术有这么轻易让人看出来吗?” 这件事情,值得商榷。 蔡文姬听来,则是不然的摇了摇头,伸手揩拭她眼角泪痕:“你呀,脸蛋这么白皙光滑,只要一哭,泪珠滑下来,‘妆’也跟着冲淡了,自然也就露馅了,不然我何以转身又猛然掀帐瞧视了你两眼,不就是突然瞧出了这个破绽,方才猜出你易钗而弁的真实身份吗?不过,此时说来,赵雪妹妹你听我琴音而堕泪,难道也是跟我一样,有什么伤心事吗?赵雪妹妹,你有什么伤心事儿也别憋在肚子里,不妨跟姐姐我说了吧。” 蔡文姬说着,牵着赵雪的手,幽幽与她坐了下来。 第百五章:计将安出 “来人,带他下去好生招待!” 虎头寨上,头领张晟一挥手,将天王寨‘使者’请了下去。他这边,转头看向另外二人:“张四,王五,对于如今情势,你们二位怎么看?” 就在先前一刻,张晟亲自下山,将陈诺等一行请上了大寨。而他与陈诺酒酣面热之际,陈诺提到要与他一起去天王寨庆贺张白骑荣登大头领宝座。张晟当时听陈诺这么一说,还道是张白骑已经掌控了天王寨,故而是内心激荡,两股战栗,吓得不知所以。然而,也就在这时,厅外有天王寨王故派出的‘使者’求见。 当时,张晟听说王故‘使者’来了,那是眼睛一起,瞧向陈诺。但看陈诺面不改色,却也瞧不出破绽。他一时也不好与陈诺撕破脸皮,且事情没有弄清楚,只好是悄悄让人先行招待王故‘使者’,他这边则与陈诺虚与委蛇以对,继续酒宴。当然,张晟有心思,自然跟陈诺喝不到一块儿去,没有一时宴席也就散了。张晟这边,先行安排了陈诺等一行,也即匆匆召见王故‘使者’。 从‘使者’口里,张晟也终于确定,这天王寨业已被王故接掌了。如此一来,张晟终于算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当然,‘使者’这次来,正是因为王故接手了天王寨,自然要安排庆典,广邀道上朋友莅临天王寨大寨开宴庆贺,张晟这个虎头寨头领也是应邀之列。他刚刚送走‘使者’,让小喽啰们好生招待,又即想到陈诺一行人还在寨中,自然有点头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被点名的其中一人叫王五者,听到张晟这么一问,立即抱拳说道:“张头领,这还用说,陈诺那厮与头领你在新安结怨在先,目下又欺骗头领在后,其心叵测,是可诛也!这样的人,方正都得罪了,若是今日放他下山,只怕后患无穷。不如,趁他目今就在寨中,趁机围而杀之,永除后患,不知头领你意下如何?” ‘围而杀之’字出,张晟心下一寒,目光一聚。 “不可!” 然而,旁边张四立即说道:“头领,杀之不可!别说陈诺此人在洛阳一带的势力我们惹不起,单说今日杀此陈诺,明日当如何?想来他陈诺毕竟是河北上.将,若今日杀了他,只怕明儿就会遭来袁绍报复。若此,我等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头领,还请三思!” 此话一出,旁边王五嗤之以鼻,冷笑道:“袁绍嘛,他会不会替一个小小的陈诺报仇尚且难说,就算是他提兵犯我,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是束手待毙了?张四,你可别忘了,在王故王大头领夺取天王寨一事上我们虎头寨可是出了力气的,到时便是袁绍来,难道我们就不可请动天王寨帮忙?想来天王寨有数万人马,还怕一个小小袁绍不成?” 张晟所忌惮正是杀了陈诺之后的顾虑,此时听王五一加分析,不觉松了一口气。 然而—— 张四听来,同样是嗤之以鼻,冷笑道:“荒谬!王五,我问你,天王寨是你家的吗,你以为到时王故会为了我虎头寨而得罪袁绍?再说了,你口中所谓的‘出力’,是指在新安一事上我们帮助王故截杀张白骑一事吗?可你别忘了,这件事情我们是办砸了的,以王故的个性,他没有立马追究我等已经很是不错了,你还希图他将来会为我虎头寨出兵?呵呵,简直是笑话!” “可是……” 王五还欲反驳,随即被张晟斥之。原本心动的张晟,此时听张四一说,也即怵然而惕了。是啊,在张白骑事上他毕竟没有做得令王故满意,王故现在不说,心里也未必舒坦。更何况,他是心知王故其人睚眦必报,是个很会忘本的家伙,到时若是袁绍大兵压境,他王故只怕是不会替他出力的。更何况,王故此人野心不小,他得了天王寨未必就肯满意,若他有心染指他‘虎头寨’,则……张晟想到这里,心下一寒,顿时六神无主了。 前有陈诺西向的威胁言语,后有王故不确定的动荡因素,张晟此时,突然觉得肩膀上鸭梨山大……陈诺就在山上,王故的‘使者’也在山上,对于如何处理好这层关系,张晟是一个头两个大。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虎头寨就要毁在目前了。 …………………… “将军!” 祝融青衣推门而入,走到陈诺身边,低声与陈诺说道:“陈哥哥,刚才我已经探出,那伙到访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故所派出的使者,他们是来邀请张头领五日后去天王寨大寨观礼的,目下就住在西面厢房。” 陈诺听来,眼睛一聚,嘿嘿一笑:“是吗?他们可有吃好,有没有出去贪玩啊?哦对了,他们刚来应该是不熟悉寨内情况的,自然也就憋足在屋内,只怕屋外面差不多还有好多虎头寨的弟兄看护着吧?嗯,想来他们这般可怜,怕是要在屋子里面给憋坏了的。要不,青衣你去替我邀邀他们,让他们出来透透气,就说是我想要找他们谈谈,你看如何?当然,他们出来后在半路上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比喻发生泥石流啊,被石头从天砸死啦,被野狗咬死啦,等等等等等,这……这大概好像不是很好说哦,若是他们因此‘不测’了,大概别人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吧?青衣,你说呢?” “……” 听着陈诺‘俏皮’的话,祝融青衣差点没有笑出来。但偶然与陈诺眼神相对,也立即觉出了其中的杀气。她心里一动,恍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了:“陈哥哥的意思是~要……” “嗯,青衣明白就好,去办吧!” 陈诺一挥手,祝融青衣则是将身一振,说道:“陈哥哥放心!” …………………… “张头领,死了!死了!” 张晟尚无头绪,还在烦恼中,突然被外面小喽啰奔进来这么一说,他是内心火起,拍案大叫:“你小子把话说清楚,什么‘死了’‘死了’,你是在咒本头领吗!” “是,是死了!” 小喽啰话一出,看到张晟愤怒的眼神,霎时惕然,随即摇头:“不不!是……是天王寨派来的人给害死在后山了!” “什么!” 张晟两眼一起,身子一阵战栗,天王寨的‘使者’死了?便是两边王五、张四一听,皆都是不寒而栗,他们看向张晟,只见张晟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张晟扯步走下蒲席,一把拽住那传话小喽啰的衣襟,掐着他的脖子,叫道:“你给俺闭嘴!这天王寨的人怎么会死在俺后山?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王五一拍木案,说道:“陈诺此来带了十数骑,他一来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件事情只怕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头领,请下令,让小的带兵将陈诺那小子活捉来,将来好交与王故大头领处置!” “闭嘴!” 张晟此时突然冷静了下来。天王寨王故派来的人如今已经死了,就算明知陈诺是凶手,将他抓起来又有何用?他天王寨,难道就肯听他一面之词?想来要是追究起来,只怕也不好说。毕竟,在此事上,他邀请陈诺等山上是在前,而天王寨‘使者’之死是在后,寨内几百双眼睛都曾看见,要是王故穷追起来,那该如何解释?难道说他请陈诺上山只是打酱油来的?王故能相信吗?如此一来,那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子吗?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就算拿下了陈诺将他交于王故处理,只怕也脱不清他们跟他之间的关系。到时,若是因为此事让他王故抓住把柄,向他虎头寨发难,只怕…… 张晟不寒而栗,就算他此时清楚这件事情多半陈诺做的,但他也是无可奈何了。毕竟,人家将他退路都堵住了,他还能怎么办?他立即打断王五的话,并且心里也有了主意。在此事上,既然王故那边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也只能是寻求与陈诺合作了。 他手一挥,先让王五、张四二人下去,又传令请陈诺见面。 陈诺一来,倒是跟他打起了哈哈,只说天气好之类的话。张晟倒也知趣,也不提什么天王寨‘使者’的事情了,只是随口道:“对了,陈将军你先前曾说道你此来想要跟俺同赴天王寨庆贺张白骑张兄得登‘大宝’,不知陈将军此事可当真?” “是吗?我有说过吗?哦,我记起来了,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情。可是,我先前问过张晟兄你了,不管我怎么提醒,张晟兄你老总是记不起来曾与我见过面,更是一口否认与张白骑张兄相识。原本我还准备带张晟兄你同去的,只是现在看来……” 陈诺与他打着哈哈,心里也好笑,这张晟倒是个知趣的人。本来,在这件事情上,若是没有王故‘使者’的突然到来,他或许在对他一番的‘威逼’之下,再加‘善诱’,同时给点他好处,大概不难搞定张晟。然而,他话没谈完,突然又被王故‘使者’横插一杆子,陈诺心里自然没好气。若是让王故‘使者’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回去了,那在这件事上只怕就要泡汤了。陈诺被逼无奈,只得采取‘逼宫’的方式,将张晟的后路给堵死,让祝融青衣引出王故‘使者’,将其灭口。在这事上,陈诺自然是考虑了其中的利弊关系,知道张晟再怎么愚蠢也断然做不出那种自绝门户的事情来,故而陈诺对此是一点也不担心。 而今,张晟的后路都被他给堵死了,不怕张晟不和他联手。 “咳咳,记起来了,好像是记起来了!” 张晟憋着红脸,眼睛都不敢看陈诺,只是一口带过此事,随即说道:“那个……只是,只是天王寨当真是被张白骑所得?可我好像听说是……” 陈诺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那可不是?天王寨当然是被张白骑张兄所得,不然我怎的会百里相贺?再说了,我说天王寨是张白骑张兄的,那便是他的,难道张晟兄你还怀疑有他?唔,看张晟兄你的脸色,大概还是不信我的话,误听了一些谣言吧?我不怪我不怪,张晟兄你是无知者无罪。当然,我可以把话放在这里,我此来关中是准备向张白骑张兄庆贺得登‘大宝’的,若是我到时天王寨不是张白骑张兄做主,就算是他娘的天王老子,老子也是坚决不会同意的!怎的,你不相信?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也不妨告诉你吧,你可别小看本将军此时身边不过十数骑人马,可我的数万大军目下已经进入函谷关,只要天王寨那边一有事……嘿嘿,本将军不说,张晟兄你也明白吧?” 张晟咯噔一跳,原来,原来陈诺的大军已经进入函谷关了,那么,岂不是转眼可到新安?张晟偷偷抹了一把汗,想来在此事上,他先前要是走错一步棋,有扣押陈诺抵罪的想法,只怕他前脚刚走,后脚虎头寨就要被陈诺大军给碾压了。而今,他心里也终于有了一杆秤了。想来,陈诺的话再也明白不过,就算天王寨不是为张白骑所掌,只要陈诺大军一到,大概王故也是无法阻挡的。而他,既然后路被堵死,王故‘使者’的死他是左右不好交代,就算他想退缩,王故也是不会放过他的。而如今既然到了此等境地,他也只能是放开身段,豁将出去,将‘重宝’押在陈诺身上了。 他一咬牙,一点头,向着陈诺说道:“如此的话,我张晟倒是有心要率领虎头寨三五百弟兄与陈将军你一同上路,走上这一遭,向张白骑张兄庆贺得登‘大宝’。只是,陈将军你也知道,我虎头寨毕竟就是这么一个小寨子,在弘农一带也不是好混,这一遭走下去,只怕路上难免荆棘丛生,说不得要受点小伤,流点小血什么的……” 陈诺眉头一挑,知道张晟这是在谈条件了。他也很是清楚,若想将张晟绑在他同一条战车上,除了一手‘棒子’,一手还得拿出‘萝卜’。陈诺哈哈一笑,随即说道:“张晟兄请放心,此事后,你、我还有天王寨张白骑张兄,我们三人便算是真正的患难与共走过来的,到时虎头寨有事尽管到偃师找我陈诺,或者去天王寨找张白骑张兄,我们是绝不可能视而不见的。便是将来,如张晟兄你不想继续混山寨了,想要做官,那也不是不可。我陈诺今日把话撂在这儿,只要有我陈诺一日,便可保张晟兄你富贵一天!” 听陈诺如此一说,张晟也终于是轻吐了一口气。如果说‘好处’,有比这更好的好处吗?这可是陈诺亲口许诺给他的,而他虎头寨一旦与陈诺和张白骑攀上关系,何患一个王故?更何况,陈诺后面的那一句话实在太过精彩了——‘有我陈诺一日,便可保张晟兄你富贵一天’——这是何等的气魄之语,便是张晟听来,也是不觉浑身一震。他眼睛一起,从着蒲席上走下来,纳头向着陈诺下拜,口中吐出方正之音:“如此,俺在此先行谢过陈将军了!” 陈诺见他如此,也即站起身来,伸手托住他双臂,连忙说道:“张晟兄客气了!” 那张晟又即说道:“事已至此,大概我不说,陈将军你也应该知道天王寨所发生的事情了。咱们也不需躲着藏着,这件事情就摆着来说吧。陈将军,如今天王寨已为王故所把持,形势看来已经很是不利张白骑张兄了。便是刚才宴席被打断,也是因为王故他突然派出人来,还想要俺五日后去天王寨观礼。如何打算,就请陈将军你安排下来,俺自无不听。” 陈诺听他说来,一点头道:“张晟兄,这件事情我原本也是有打算的。本来,我让大军入函谷关,就是有了这手准备,随时待战。我心里也很是清楚,若让张白骑兄顺利接手天王寨未必这般容易,还想着若是有变动,我便立即发动函谷关驻兵,就算是‘逼宫’,与贼人来个鱼死网破也是自无不可。只是,被张晟兄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又觉得这件事情可以用另外一种解决办法。想来,既然王故他有欲让张晟兄你前去观礼,我想,这件事情我们可以这么来。” “呃?” 张晟微微一愣,难道陈诺是不准备出动函谷关的数万大军?如果是这样,当如何从王故手上夺回天王寨的掌控权,顺利救出张白骑呢? 他眉头一皱,看着陈诺,小心问道:“如此,计将安出?”与陈诺一对,突然想起他先前刻意强调的王故让他前去天王寨‘观礼’一事,恍然间明白了过来。难道,陈诺是准备以此为突破口,欲要…… 这,这陈诺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第百六章:张辽出手 “……我哥哥他为了救我,陷身于贼寇……” 帐内,因为蔡文姬问起赵雪伤心事来,赵雪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她哥哥赵云之死前后跟她说了。那蔡文姬听来,伸出手来,轻轻拉住赵雪的小手,拇指在她手心里轻轻按着,给予安慰。赵雪哭过一场心情倒是稍稍舒畅了些,方才反抓起蔡文姬一对柔荑,凝目看了一眼木案上摆放着的那部长琴,向她问道:“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姐姐你的琴音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听来,总是觉得怪怪的,总是让人不禁勾想起那些难过的伤心往事。便是姐姐你先前还曾道,说你也有伤心之事,不知姐姐你的伤心事……” “哎……” 蔡文姬幽幽一转目,轻轻一声叹:“说起这事……我先要问妹妹一声,不知妹妹你可听闻蔡左中郎将之死?” “蔡左中郎将?” 赵雪虽在长安待的时间不长,但长安之内所发生的一些大事吕巷间也早已传遍,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对于蔡左中郎将其人,她因为她说的是连姓带官,她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自然一时想不起。但她也只用仔细一思量,随即也能明白:“姐姐问的‘蔡左中郎将’可是蔡邕蔡大人?” “嗯。” 蔡文姬听来,微微一颔首,神色跟着黯淡。 “原来姐姐说的是他呀!” 对于蔡邕之死,长安士庶莫不为之轰动,甚至有大儒者闻之慨然流涕,为之惋叹:“蔡伯喈之死,汉史不得续,其谁能正之!”赵雪那些天在长安也尽闻此声,对于其人虽不认识,但从士庶的态度来看蔡邕之死所引起的轰动大概也并不小过董卓。当然,董卓之死长安士庶街巷以为庆贺,甚至分董卓尸首,凿其脂肪,以灯草为引,燃之以为照明。然,蔡邕之死,因为死得冤枉,士庶莫不为之惋叹如雨,盖莫能比。 赵雪一转眼,说道:“听说这蔡大人在董卓在世时,曾得董卓信任,三日一小迁,十日一大迁,由掾属而至左中郎将之任,可谓荣誉莫比,风头一时无两。想来,也难怪董卓死后,蔡大人在王司徒府上闻之为其叹息。然,也正因为此事获罪于王司徒……呀~~” 赵雪说到这里,从蔡文姬一对柔荑里,明明觉出对方身子有了轻微的战栗。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听到后面,蔡文姬是食指大动,像是要用指头凿穿赵雪手掌似的,赵雪手心传来一阵痛感。 赵雪见她神色突然变了,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见她豁然凝目看着她,问道:“那么以赵雪妹妹来看,蔡左中郎将他是该死了?” 赵雪本能的一摇头,说道:“不然!人而无恩,与刍狗何异?想来董卓虽然是十恶不赦的大恶贼,但他毕竟曾市恩于蔡大人,怎么说他们这层关系也逃不开。若然蔡大人听闻董卓之死装作哑语,或许只能佩服他一声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然而,他能率性而叹,真乃大丈夫,真豪杰,足见其之光明磊落,比起那些趋炎附势的狡诈之徒不知要好过多少倍了!” 赵雪此语一出,也立即明显的感觉出手心的那对柔荑由紧张、惕然,最终为之一松。她说到这儿,不由起疑的看了蔡文姬一眼,从她眼神里,恍然明白过来,她以手加额:“蔡邕大人姓蔡,而姐姐你也姓蔡,如此说来……莫非……” 蔡文姬一点头,说道:“没错,蔡左中郎将就是我父!我就是她唯一爱女,蔡文姬!” “这……” 赵雪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呆愣片刻,随即一捏蔡文姬小手,说道:“姐姐,我终于算是明白每次听到姐姐琴音,从中总是传出一股哀怨之意,令人为之神伤,原来姐姐……哎,姐姐请节哀~~” 蔡文姬轻轻一点头,神色又即黯淡下去。本来,她是一个活泼的姑娘,不但文才出众,且弹得一手好琴,很是受到她父亲蔡邕的赏识,常常是掀须夸她两句。而她,也会借此机会在蔡邕怀里撒上一回娇,捉弄捉弄她父亲一番,直逗得她父亲开怀大乐。然而,因为她父亲的死,她是整日以泪洗面,抚琴以寄托哀思。而原本开朗如她,也因此染上了‘愁眉’,琴声里也不觉带出了十分之幽怨。只是,她虽然心情一直压抑着,但她原本爱促狭的性情也并没有因此改变,便是在赵雪突然以易钗而弁的妆扮出现在她面前,一时亦能惹得她好奇的出手捉弄她一番。只是,捉弄归捉弄,但对于其父的哀思之情,那是俯首可拾,也怨不得她一提到父亲颜色跟着变了。 赵雪当然明白她这种心情,也深知她食指刚才在自己手心之一凿,不过是因其父罢了。她这时想到一事,又即问道:“可是姐姐,自蔡伯伯死后,姐姐你因何会在这里,又因何被……被那伙匈奴人所抓?难道是,蔡伯伯死后,王司徒那边仍是不放过姐姐吗?” 蔡邕轻轻一叹,说道:“这倒是没有,不过也差不多。毕竟,我父之死,死因董卓,虽然此事之后很多人为我父喊冤,然则总是有些不明白事理的人受小人蛊惑,难免说些闲话。而我,自父亲死后,蔡府冷落,自觉再呆下去没有意思,只是徒增烦恼耳,便决定暂时返回陈留老家避祸。且,长安因为董卓之死局势大变,首恶虽然伏诛,但以我猜度,此事只是一个开端,长安的局势将来只怕会更加的混乱。” “说起来赵雪妹妹你可能一时还不相信,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其实不然,以我看,王司徒虽自命君子,也掌控了长安大权,以理度之长安当无大事。然则,奈何其人迂腐不堪,别看他腹内小有计谋,却是个不懂变通之人,不能掌控大局。像他这样一味蛮干下去,长安风雷迟早激变。何则?想来董卓一事虽了,然外有不少西凉将士未能招抚,只怕这些西凉之人正是风雷激变之因。”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长安即将祸起,我自然是要早做打算。而我,虽然能料到那一天,但我以一个小小女子身份前去说项,只怕也未必有人肯听。更何况,我父之事影响尚在,自然更不会有人相信,只怕还会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将我当做妖女处理。也正是因我明白了这一点,知道长安已不可久留,没奈何,我只能是暂时远走长安避祸,准备在陈留老家待上一段日子,再观天下大势。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出长安未远,半路却被匈奴人所俘虏,几至命丧贼手。想来若非恰时雪妹妹出现,只怕……” 对于长安的局势分析,赵雪也很是佩服于蔡文姬的心细。如今她从蔡文姬口里也终于是知道,敢情她好好的长安不待,却冒险出关,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不过此事说来也是十分的凶险,想来,当晚上蔡文姬被虏,若非是她与西凉庞德联手,猛然杀出,端了匈奴人的大营,将她救出来,只怕蔡文姬此刻早为匈奴人所获了。 不过,想到当晚上冲杀救人的情形,赵雪仍是有点不明白,不由问她:“对了,当晚我等杀出时,姐姐你当时也大概听出匈奴大营被踹的动静了,可那时姐姐你为什么仍是不为所动,还一脸的杀伐之气,这……” 蔡文姬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方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当时为匈奴人所虏,为什么半夜不好好睡觉,还故意挥弦是吧?其实说来,我挥弦,却是因为我恨匈奴人。我恨他们不干脆杀了我!我恨他们捉了我后,又在私下里嘀咕,说我长得……长得漂亮,还想要准备将我押送到王庭去,献给他们的单于大人!我恨……我恨半夜挥琴,为什么始终没能引起那群匈奴人的歹意,让他们一刀干脆杀了我!我恨……” 她的恨没有说完,赵雪已经接上了口:“你恨是不假,可当晚上的琴音分明带有哀伤之意,这大概,大概是姐姐恨生不逢时,恨为什么父亲会受到株连,心悲父亲之死吧?你不说,其实当晚上从姐姐的琴音里,我都能感触得到。” “雪妹妹!” 蔡文姬一把攥紧赵雪小手,不觉埋首在她肩膀,喜极而泣。她高兴,有这么一个懂她的‘妹妹’;她哭泣,父亲再也不能活回来了。 赵雪,手抱着蔡文姬,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眼睛望着帐顶。向来,都是别人在安慰她,何曾需她安慰别人?她受委屈了有哥哥赵云为她出头,哥哥死后,有陈诺大哥哥。他会刮着她的鼻子,抚摸着她的头发。而每当这时,什么事情也就没有了。 哥哥不在,陈诺也是好久不见,她突然好想念好想念他们啊。 “雪妹妹……你怎么又流泪了?哎,你这个小赖皮,刚才还哄着我呢,现在又要我哄你了。”蔡文姬说着,伸手揩拭着赵雪脸上的眼珠,反手抱住她,将她反靠在自己肩膀上。 “雪妹妹乖,不哭了,不哭了!” “……” …………………… 就在赵雪一行人随着李肃去往陕县不久,吕布也从郿坞押解董卓家财回了长安。对于王允派出李肃去陕县一事,吕布见了王允面不说,其实内心里早已经将王允骂了八百遍。 对于如何处理西凉诸将一事他可是力主‘招安’的,毕竟,他若想成事,还真得靠这群西凉将士不可。是以,他在抄没郿坞途中,能够收买的那是尽量收买,对于像樊稠那样不听话的,他才付诸以武力解决。本来,他因为王允在对待西凉人一事上悬久未决,还道一时拿不出主意,便想着大概等他从郿坞回来,再向王允提出意见,让他听从自己‘招安’的意见,那时他再自动请旨去陕县一带招抚。而非不如此,不足以趁机收买西凉人以为己用。 然而,让他傻眼的是,他还没回长安呢,王允就突然拍板,将这件事情交给李肃处理了。他当时听来,那是咬牙切齿,对于王允对他的无视他是暴跳如雷,差点就要翻脸了。事后,他仔细一想,想到‘正使’李肃,又即痛恨上他了。想来,他先前还道李肃为什么要急着要回长安呢,原来是准备跟他抢此功劳! 事后,吕布是左右一琢磨,实在不得劲,怎么着也得出出这口恶气。只是,对于在此事上拍板的王允,因为其人在诛讨董卓事上得了大功,一时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不过,说起另外一人李肃,好在其人目下不过一个小小的骑都尉,且还在名义上是他的下属,要想对付他,也不是太难。虽然他们有同乡之谊,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有了计较,便即端着剑,出了府门,跨了赤兔宝马,一路径奔前军大营。 “张辽何在?” “张辽何在?” 他一入大营,径直来到中军大帐,还没进去呢,老远就呼了起来。帐内,骑都尉雁门人张辽,掀帐而去,见是吕布来了,当即是纳头便拜。本来,张辽其人先是丁原所部,丁原被杀后,以兵属董卓。而董卓死后,他也就将兵隶属吕布了。他适才尚在大帐中与诸位将领议事,突然听到有人叫唤,也即走出帐来。只他,眼看吕布风风火火而来,且脸色冷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只能是将身就拜。而吕布,见到张辽,也即一伸手,将他双臂托住,叫道:“文远不用客气!我此来……进帐说话!” 张辽一点头,恭请吕布进帐,而帐内大小将领见了温侯来了,皆都是纷纷纳拜。吕布却是一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方才转身按剑,问起张辽:“文远,可知李肃何在?” 张辽微微一愣,这件事情没理由他不知道啊?虽然如此,他也只能小心说道:“温侯!李肃李都尉已于数天前带着天子诏书,去陕县奉命解除西凉人等兵马,此刻只怕是快到郑县了吧?” 吕布一点头:“那么以文远来看,李肃此去成功几何?西凉诸将可否听从天子命令,乖乖的将兵马解散?” “嗯,吕布为什么这么问?” 张辽心里有此疑惑,嘴上也不便说出,只是拱手道:“以辽度之,西凉众将向来忌惮关东将士,而一旦解散兵马,他们也必惶遽不安,是以此事说来,要想办成却也不易。然则……” 以张辽来看,虽然此事不易办成,但他相信以天子之威,西凉将士别无出路,如果没有其他意外,这件事情大概最后还是能够办成。然而,吕布不想听这些,他也立即将他话打断,随即说道:“好了,看来文远你也是跟本将军有同样一个想法!嗯,此事乃与朝廷攸关,为了确保顺利,看来只有麻烦文远你带领数百并州狼骑去陕县走一趟了……” “呃?” 张辽微微一愣,蹙眉道:“温侯的意思是……朝廷又下了另一道旨意?” 吕布摇头道:“不曾!” “然则?” 张辽尚在疑惑,就见吕布跨上前两步,向他低声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本将军怕李肃独木难支,到时候若是陕县牛辅不听劝干仗了起来,则不好收拾了。我让文远你去,便是要文远你见机行事,文远你只需如此如此……可曾明白?” 张辽被吕布几个如此说出有点迟疑了,脸色一动,说道:“如此不好吧?王司徒有不赦西凉人之意,且旨意都下来了。而温侯你如此行事,将来只怕王司徒那边说不过去。” 吕布嘿然一笑,手拍张辽肩膀,说道:“文远,你说,本将军对你怎么样?董卓贼逆一死,本将军便向王司徒讨了旨意,宽赦文远你的附逆之罪,且加封你为骑都尉。再者,事后本将军仍将并州精锐狼骑一并交于文远你带着。文远,你可曾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吕布口里的语气虽然如常,但加在张辽肩膀上的那只巴掌大手,张辽是明显的感觉到了力量。那是愠怒的力量,若一不小心,随时都可能触发。张辽不怕死,但说起吕布替他求情一事,却是无可推诿,由不得他不承认。而他,现在既然是隶属于吕布,那么一切以吕布为尊,实在不好多说。张辽想到此,在他没有动怒之前,立即是将身一正,拱手道:“温侯放心,这事交给末将吧!” “很好!” 吕布嘿嘿一笑,旋即补充道:“当然,这件事情一但做了,的确是有点忤逆王司徒的意思。不过,在此乱世讲究的是‘势力’,绝对的势力!只要拥有了‘势力’,便是他事后知道了又有何妨?他除了抱怨两句之外,能对本将军做什么?文远你放心吧,这件事情你尽管做,有我担着,此事办成,当记文远你大功一件!” “谢温侯!” 张辽一抱拳,随即又问:“那么,辽当何时动身?” 吕布看向他,将付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拿开,说道:“当然是越早越好!” “明白!” 张辽一领命,吕布随即是仰头大笑,甚是满意。然而,也就在这时,有士兵找到了张辽帐中,要找吕布。吕布心里一动,是什么事情以至于让亲兵老远寻来?他从张辽这边出帐,又即让那亲兵过来说话。亲兵附耳跟吕布说了两句,吕布听来,整张脸顿时垮了下去。 “貂蝉?貂蝉她去了王司徒府上?” 吕布一按佩剑,眉头轻颤,连忙举步走了。 第百七章:张绣入陕 陕县,牛辅军大营。 中郎将牛辅帐下,有讨虏校尉贾诩在坐。 帐内就牛辅跟贾诩两个人,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帐内静寂如死。他们不说话,像是,像是他们之间有了某种默契,只怕一开口这种默契会被打破掉。 他们在等消息。 胡赤儿,已经派出去几天了吧,不知天王寨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咳、咳!” 帅案前的牛辅低声咳嗽了两下,拇指轻压嘴角胡须,腼腆着肚子,伏案看向贾诩:“这个……贾先生,你看这件事情的胜算几何?最后需不需要派兵相助?” 贾诩一直低着头,眼睛平视着木案,脸上麻木不仁,像是刚睡过去一觉。他这时听牛辅问起,只是啊的一声抬起头来,神色一如平常,波澜不惊。他伸手轻轻捋着胡须,想了想,说道:“按照道理说,王故这小子有胡赤儿暗中相助,不出意外当可容易对付张白骑等人。只是毕竟王故这小子向来在天王寨人微言轻,要想成事实在需要费上一番周折。” “本来,在这件事情上,我西凉也不需要跟天王寨走到这一步,冒险去扶持一个旁人。只是说来,到底是他前任大头领不识抬举,不愿跟我们西凉合作,不然我等也不必出手害他。只是,现在既然选择了王故,那就只能相信他。牛将军,咱们耐心等着吧,能不能成功,消息应该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牛辅一点头,想了想,说道:“既然先生也说道王故这小子人微言轻难以成事,那当初为何不选择一个分量大一点的,这样成事的几率岂不是更高?对了,本将军听说天王寨目下最大的势力应该是张白骑一伙吧?若是扶持他……” “哼!” 贾诩一笑,连忙摇头:“若是扶持他,先别说他答不答应,只怕以这小子的个性,跟他那个死去的兄弟一个样儿,都是软硬不吃的家伙,跟他也是白说。你扶持他,想给自己找麻烦吗?而之所以最终选择王故,也正是因为这小子猥琐得紧,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想来,有这样的人在我们手里,虽然起事时难了些,但只要一旦成功,于我西凉,于将军你,则是有莫大的益处。” 嘿嘿嘿…… 贾诩嘴角轻轻上起,虽然没有笑出,牛辅大概也能从其嘴角起伏的弧度上看出贾诩此时内心的黑暗。 这种黑暗,他很是熟悉,但他很是喜欢。 牛辅听来,一点头,一拍案,笑道:“原来贾先生早就有了这层考虑,是本将军多虑了。只是,若是王故上位,若让他知道他们的前任大头领是为我西凉设计所害,他会不会……” 贾诩当然知道他心里所顾虑的,立即说道:“王故只是我们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我们借助的是他手中的天王寨势力。一旦他为我西凉控制,我想用不了多少时候,便能慢慢将他天王寨一步步蚕食掉。到那时,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他能对我们怎么样?更别说他那熊样了,又怎会牺牲自己富贵,去干那样傻事情?” “倒是若按照牛将军你的主意,让那张白骑上位,等到他知道这其中真相,嘿嘿……不是我威胁将军,只怕那时,天王寨以后就要彻底成为我西凉的心腹大患了。而据我所知,以张白骑那个脾气,他为了报仇,只怕要动用天王寨所有势力跟我西凉一拼到底。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宁愿选择王故那样的软蛋,冒险扶持他,而不去惹那张白骑的道理了。” 牛辅听来,怵然道:“这倒是本将军失察了,不过还好,这一切有先生你来安排,本将军尽可高枕无忧了。” 贾诩捋着胡须,伸手来,就要拿盏。然而,也就在这时,帐外有人送来书信,呈于牛辅案前。牛辅展开锦帛,只见上面寥寥几字,一眼扫来,已是让他看得心花怒放。牛辅还没有说话,贾诩看到他的表情,也即明白过来。他放下杯盏,将衣服整了整,从着蒲席上下来,向牛辅一拱手,笑问:“牛将军,可是胡赤儿那边有了消息?” 牛辅听闻,笑道:“哈哈!有了有了!先生可知,我那心腹爱将胡赤儿带兵去天王寨后,一切按照先生你的吩咐,如今也已成事了。他暗中协助王故,在张白骑回来后,为他摆了一场‘鸿门宴’,如今已将张白骑一干人等全都拿下,天王寨基本也都到了他们手里。现在一切就绪,只等三五日后王故正式接手天王寨,则大事定矣,不劳出兵了!” “拿下?” 贾诩眉头轻轻一颤,忽然向牛辅反问:“只是‘拿下’?” “对,对呀……” 牛辅看到贾诩那个表情,甚是不解:“信上说的,是‘拿下’。” “呼!” 贾诩一摇头,说道:“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胡将军他难道不懂吗?我去前不是已经吩咐过他的吗,他难道都忘了,还干出这等糊涂事来?嘿!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牛辅向来对胡赤儿很是信任,有如心腹,如今听贾诩的言语中有斥责之意,他心里也不好受了,脸上一红,当即为胡赤儿辩驳道:“他们不立即斩杀张白骑也许是有别的原因吧,贾先生你又何必生气?更何况,如今张白骑都被拿下了,已是瓮中捉鳖,还怕他逃了不成?只待这事后,传令让人杀了他就是了。” 贾诩以讨虏校尉的身份留在陕县,辅佐牛辅,在牛辅帐中也呆了数个月了,对于牛辅的秉性他如何不清楚?要说,这家伙恨起人来,那是恨不能立即将其碎尸万段。然而,一旦‘喜欢’起一个人来,那就好比老牛对待小牛,护犊子厉害啊。像胡赤儿其人,别的本事没有,拍马屁倒是一套一套的,颇能讨得牛辅欢心。而牛辅,一直视其为心腹,对他‘护犊子’的情节那是更加的严重。有几次胡赤儿犯事,贾诩请求严责,然而都被牛辅给挡了回去,且牛辅事后对于胡赤儿其人仍是信任有加,毫无怀疑。贾诩既然劝不动,也只好是作罢。 本来,对于胡赤儿没有按照他的吩咐立即斩杀张白骑一事,大概他也能猜到应该是遇到其他阻滞了,怪不得他。然而,所谓以小见大,从这件事情上也不难了解,他胡赤儿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这大概,也正是因为牛辅平时对他的‘放纵’‘宠信’,滋生了他的骄横之心吧?而胡赤儿的这种‘骄纵之心’,在贾诩看来是颇多隐患。 他这人,一直奉行低调做人的道理,只要不是别人威胁到他的生存,他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其他事情从来都是置之不问。然而,在胡赤儿一事上,一旦他觉出胡赤儿的存在很有可能是个大的‘隐患’,且将来可能因此连累到他,那么,他就决不能视而不见。而这,也正是他对胡赤儿其人处处针锋相对的原因。便是今儿,他还想着‘借题发挥’,欲要好好的数落胡赤儿一通,让牛辅正确对待胡赤儿。然而,懂得进退如他,当他看到牛辅此时略带愠怒的脸色,也只能是将准备劝诫的话全都吐到肚子里。 他一顿,方才温吞说道:“罢了!或许牛将军你说得对吧。但是张白骑一事上,不管是什么原因,为了不再旁生枝节,还请牛将军立即下令让胡将军督促王故尽快将张白骑处理了,决不能等到事后。” 牛辅见贾诩如此一说,也即点头:“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本将军立即下令,让人快马传令给胡赤儿,让胡赤儿尽快督斩张白骑便是。” “善!” 贾诩一点头,一拱手,也即从牛辅这边告退,出了大帐。 ……………… “先生,营外有自称张绣的人求见。” 贾诩刚刚回到帐中,落座没有多久,突然帐门一掀,有士兵进来告诉他这话。他听来,不由微微一愣:“张绣,哪个张绣?”他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只道:“张绣不是张济张将军他侄儿吗?我以前也见过呀。不过,消息好像说是张济他已经战死在偃师战场,被陈诺那厮给杀了。如何……”他一拍脑袋:“难道,难道此张绣就是彼张绣?” 他连忙站起,问了来人形貌,只那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心里着急,也只好是自己亲自带人往辕门处赶去。 要说起来,他贾诩与张济同为西凉出身,且以前还有些交情,关系也非浅薄。他在陕县时,早在之前也已经从关东那边的来人口里听闻了张济、郭汜、李傕三家联手对付陈诺的事情了。且消息说是张济等一战败北后皆都生死不知,多半战死。贾诩当时听闻消息后那是吃惊不小,任他人怎么说,他都不敢相信。 他那时,不但对张济等人的死感到震惊,且对于与他们敌手的陈诺也是很好奇。他不知道陈诺是何人,以前没有听过,如何突然冒出,且还一战杀了西凉三将,这在他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因而,他在听闻偃师一战消息后,在派人搜寻张济等人的消息同时也不放过陈诺,对陈诺也进行了简单的情报搜索。有说陈诺是河北将军,也有传闻他是西凉出身,同是武威人,跟他是同乡。但不管怎么说,陈诺因为偃师一战,他的名声也早已经在西凉军军中传开了。而他,也因为张济等在偃师一战后再无消息,便道张济他们当真全都战死了,也就放弃了搜寻。 本来,偃师一战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陈诺那边的消息都搜索到了,而张济等人连尸骸也找不到,贾诩也只能是默认了此事。以他看来,张济他们多半都已经战死了。然而,今次突然听说居然有张济侄儿张绣活了下来,贾诩焉能不心动? 营中不能随便骑马,贾诩只能是疾步赶来。 辕门处,张绣,胡车儿(注意,是胡车儿,不是胡赤儿),高山,还有高山身后的一帮小喽啰,远远的站开。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形容太过古怪了,被守门的士兵拒之在外。而这时,贾诩在辕门处抬头举目间,与张绣眼神相对,也立即认出他来。 “果然是张济侄儿张绣!” 贾诩看到,蔚然一叹,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不管怎么说,终于让他看到了偃师一战回来的活人了。而张绣,在与贾诩目光相触间,整个人一愣,脱口叫出:“贾诩先生,我是张济侄儿张绣,不知贾诩先生可否还记得?” 贾诩已经走出辕门,连忙挥手让左右士兵让开,他将身立在那里,抬眼仔细打量了张绣一番。张绣,他一路从偃师而来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也就顾及不到‘仪容’,所以此刻的他在贾诩眼里是狼狈至极,状若乞儿。 他肩上的披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划破了一个大洞,半块布片吊在那里,随风鼓荡;便是全身衣甲,因为被血迹污染没有来得及洗去,看起来肮脏至极。就连他那一张本来英俊的脸上,也是污垢斑斑,头额被披肩的散发遮住,头盔不知丢落何处,他整个人,落拓得很,实在没有什么好欣赏的地方。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这副略带沧桑的容颜,颇能让他人的视觉受到冲击,从而对他产生没来由的同情之感。而贾诩,此刻就是这个想法。不过,也正是因为张绣近处的容貌太过于让贾诩震撼了,差点还让贾诩认不出来。 贾诩是微微一愣,心里一酸,一时倒是忘记开口了。那张绣看到贾诩过来,赶紧是丢下手中长枪,往前来,抱住贾诩大腿,叫道:“先生!可怜我叔父战死偃师,小侄侥幸逃出,今后之事还请先生为我做主啊!”张绣一来就悲怆大哭,声泪俱下,由不得贾诩这个老江湖也是被他弄得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赶紧是拉起张绣来,仔细看了他一眼,反复问道:“你,你真的是张济张将军的侄儿张绣?原来你没死!啊哈哈,好啊好啊,你能大难不死,将来也必有后福,快起来快起来!” 张绣听贾诩一说,又是哽咽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相和着,如见了亲爹似的,跟他掏着心思。便是张绣身后胡车儿,高山等人一见,皆都是伸手去揩眼角,无奈发现眼角根本就没有一滴泪流下。那贾诩一面拉着张绣起身,让他进了大营,又一面问些发生在偃师的事情。张绣听问,自然是一股脑儿的都说了。说到他叔父张济的死,那又是一场好哭,把个贾诩感动得又是无奈的赔了一把泪。 贾诩将他们先带到帐下,知道他们这一路肯定没能吃好,便是命令下面立即准备了些汤饼之类的端上来,让他们吃了。那张绣此来当然不是为讨饭的,一面吃着汤饼,一面又端出叔父张济来,跟贾诩再次拉起话来。只他在言语里又故意反复说些让贾诩‘做主’之类的话,无法是提醒贾诩不要忘记与他叔父之前的交情,想求他帮忙收留。贾诩当然也不是傻子,弦外之音也听了出来。只在他看来,收留张绣当然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情他做不了主,毕竟他上面还有一个牛辅。 当然,在此用人之际,便是没有他这层关系,只要张绣有这个势力,带了人来投,大概牛辅那边也是很好说话的,多半不会拒绝。然而,别看张绣带了几百号人来,但在贾诩眼里,实在是不堪,他也一眼看出问题来。便是席间,贾诩故意询问这些人的来历,张绣还想要谎称是他带来的西凉旧部人马。贾诩听来,立即是闭口不说了。 张绣看到贾诩那个表情,也立即知道自己的小聪明在贾诩面前完全用不上,赶紧是向贾诩承认错误,告诉贾诩这支人马出身山贼。贾诩听来,方才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说了。直到饭后,贾诩与张绣说起,要带他去见牛辅。张绣身子一振,知道只要贾诩肯为引荐,这件事情也多半算是成功了,他赶紧是拱手相谢。 张绣这边从营帐出来,又立即随着贾诩去了一趟中军。在张绣见到牛辅之前,贾诩先让张绣留在帐外,他则进去跟牛辅先说了。那牛辅对贾诩还算得是信任的,听贾诩说张绣带了数百的西凉旧部来投,当即答应让张绣留在帐下听用,并答应为张绣向朝廷请求接任他叔父张济的校尉之职。贾诩带着张绣见过牛辅,一并谢过,牛辅自然又要对张绣进行一番抚慰。 那张绣从着中军大帐先出来了,望着头顶的太阳,心里的振奋那是无法用言语表示的。还想着,如今顺利投入牛辅军中,将来要为叔父张济报仇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他如此想着,不觉身心轻快,正欲将身走开,不想迎头走来一个卒子,一路疾呼:“长安急报!长安急报!” 长安?长安会发生什么大事? 张绣身子一住,只见那个送急报的卒子往着牛辅大帐一钻,片时传来那人的话:“将军,将军!不好了,长安变天,董太师他……他……他被吕布给杀了!” “什么!” “什么?” 张绣惊闻这个消息,全身一动,如五雷轰顶,半天动弹不得。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董卓怎么会死!董卓怎么会死! 第百八章:陈诺进山 “嘎~~吱吱~~~” 一张弓,一支箭。箭入弦,缓缓拉开,随着手肘越往下,弓也渐渐张满,蓄足了力道。而手臂上的肌肉,也是跟着坟起。 这一箭,抬手呼吸之间可出;而目标,则是百步外的那个肥大的獐子。 猎物,就在眼前,相信抬手之间可得。便是张弓人身后的那十数个小子,也都是瞪大了眼睛,等待着眼前紧张的一击。他们甚至为了不惊扰到猎物,就连呼吸也都刻意压制住,不敢喘上一口。 而那个肥大的獐子,仍是低着头,伸着舌头卷着草,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嘎~~吱吱吱~” 箭在猎人手里缓缓拉开,力道,准头都已经足够了,只差——只差这沛然的一箭。 “去死吧!” 猎人坟起的手臂,欲要松开,将箭送出。眼看着,这一箭下去那头獐子即将被爆头。然而,也就在这时,猎人耳朵忽然一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静极之下,他也已经听出了远处的动静。那是里许外的马蹄声,从官道传来,虽然还远,但在静极之下,也足以起到惊扰的作用。而他,也就在这一分神间,迟钝了半个呼吸。然而,就是这么半个呼吸间,也足以让被惊扰到的猎物从容走脱,消失在他眼前。 “呃!” 猎人手中的箭突然失去了目标,心里一阵火起,脸上的青筋跟着绷直。他身后,那十数人也都是惊愣得撑大眼睛,有种失落的愤怒。也就在他们找不到出气的目标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也足以点起他们心中的怒火。 “高大哥,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头獐子,眼看就要射毙,然而就这么轻易被人给惊走了,高大哥你难道忍得下这口气?以我说,来人也实在该死!高大哥,不如射杀了他!” “对,射杀了他!” 转眼间,马蹄声也已不足半里距离了,看看就要到了。 而被他们称作高大哥的猎人,他此时火气未消,又被身后众人给怂恿,腾的火起了。他鼻子一哼,二话不说,奋起身子,望着山下冲去。说来,也只是几个兔起鹘落之间,他也即找到了一个制高点,立在了一颗大石之上。大石前方没有什么阻滞之物,光线也很是充足,关键是此处离官道也是很近。据目测,官道大概也就在他手中羽箭的百步射程之内。等到他立足大石,搭箭拉弦,山下的骑兵也已经快到了。 来了两骑,皆都做官军打扮,且明显是西凉人马。他们一前一后,相距不过数丈距离。看来,以他们的马速,若他想要两个都射下来,只怕很难,必然走脱一个。既然如此,那就拿下前面那个背插令旗的士卒吧。不难看出,这两骑大概也是信使。只是,此地毕竟是绿林的势力范围,向来很少有西凉人涉足,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西凉人马。且不管他,关键是他痛恨西凉将士,不是西凉将士也不会将他逼上山。他杀他们,一为报他们惊走他猎物之仇,二为关东好汉出口恶气。既然理由充足了,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去死吧!” 高姓猎人,拉箭,瞄准前面那骑胯下马。箭出如流星,破风如电。 “笃!” 一箭中的。前面那骑,骑先倒,骑上士卒被惯力给摔出数丈之远,狠狠的砸在官道上。那骑一声惨叫,半天爬不起来。而这骑身后的那个西凉人,他在突发的事故面前,除了震惊,也有了片刻的慌乱。但此人毕竟是见惯了这些事情,他也只在稍微的呆愣后,马不停蹄,继续望着官道前面狂飙而去。这次,比起先前来时还要急速。生怕,一个不及会遭到刚才那骑同样的命运。 高姓猎人,他一箭出后,又是一箭。不过这一箭,因为对方反应得太过灵敏,一箭落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骑远出。只落地的那骑,虽然是突然遭遇状况,身子被摔的有点酥软寸断的感觉,但他为了逃命,本能的爬起来,还想要逃走。只他刚跑出两三丈,早已被从后一箭,窜胸而毙! “高大哥,好样的,痛快!” “只可惜,跑了一个!” ‘高大哥’身后众人皆都跑下山来,围着那匹被箭射伤的马,皆都是笑了起来:“常听老人言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果然是有道理。哈哈,我们走了一只獐子,如今得了一匹肥马,倒也不错。可惜此马受伤了,看来是活不成了,只好宰了带上山去!”这边几个人磨刀霍霍,另外两个人跑出两三丈处,将那被‘高大哥’一箭射死的士卒掰翻过来,一人取了令旗,插在背上舞弄了一番,一人则扯弄那士卒的衣甲,拨弄下来。 ‘高大哥’走下山来,望了望前方的官道,不觉锁眉道:“这跑了一个倒也不要紧,若是引了他人过来,那就麻烦了。” ‘高大哥’想到此,还想让其他人都别忙活了,赶紧回山头要紧。只那些人听来,都是哈哈一笑,安慰他道:“高大哥,你莫要忘了,这一带出没的都是自家弟兄,哪里有什么西凉人,就算跑了他一个,难道让他翻天了不成?怕他作甚?” ‘高大哥’一想也对,只刚刚松下一口气,又听一人说道:“可我好像听说就在数天前有大队西凉人马从这里经过,好像是,到现在都没有人看见他们出来过……” 那人说到这里,旁边‘高大哥’脸上一黑,扯步问道:“什么?竟然有这等事情?想来他西凉不管是与天王寨还是跟我绿林等其他山寨,皆都没有联系,他们西凉人马如何会出现在这一带……这,你为何不早说?” 那人被‘质疑’得一呛,还欲反驳,又听一人叫道:“高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嗯?” ‘高大哥’转身一看,只见被那人拿在手里的正是一个圆形的筒子,两边塞住,筒口处封以火漆。旁边人眼尖,叫道:“啊,看这东西密封得如此完善,大概里面应该是什么密函之类的吧?” ‘高大哥’也立即扯步上前,拿过那密封的圆形筒子看了两眼,问道:“哪里来的?” 那人笑道:“是小的从他身上扒来得的,就藏在他衣甲里层。” ‘高大哥’投过去一眼,那人所指正是那个已经死过去的西凉信使。只是,那信使的衣甲此刻都被扒光了,穿在了说话人身上。可怜那西凉信使身上所剩者,不过一支断箭,就连蔽膝都没有留给那死人。‘高大哥’眉头微微一颤,鼻子轻轻一哼,也不去看,只是将那火漆圆筒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心思却已游离开。 他心里所想,正是刚才旁人说及的西凉人一事。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说,西凉人经过这里,多半是准备赶往天王寨去了。而天王寨,目下好像也不是很太平样子,听人说他们的大头领突然死了。而眼下,在这关键时刻西凉人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看来,这多半是什么密函,不如高大哥你拆开看看,看看上面到底说了些什么。” “对呀,这里也只有高大哥识字,不如高大哥你拆开看看吧。” ‘高大哥’听他们一说,心下一动,注视着手中圆筒。他拇指轻轻一挑,裂开了火漆。啪,筒盖一开,露出密函一角。 密函为黄色锦帛,展开来,只见上面写了一行竖字。 道是——“赤儿,见字即杀百骑……” “高大哥,上面说些什么呀,念给我们听听呗!” ‘高大哥’看到‘白骑’二字心里一紧,他好歹混迹于弘农一带,如何不清楚‘白骑’是何人?只他因为那‘杀’字,让他惊悸了片刻,便是旁边部下所说的话他都没有用心去他。然而,就在这时,他耳朵突然一张,将密函一收,提声道:“不好,有贼骑至,快走!” 轰隆隆的马蹄声起自南面,转了一个弯,如裂地之势,忽然传来。 ‘高大哥’一语毕,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遽然听到马蹄声转折而来,他们都是吓得惊住了。从方向上判断,这群人所来,正是刚才那逃生之人去的方向,难道是他这么快就搬来了救兵?关键是,听着紧蹙如雨的马蹄声,不难断定,这伙人大概不下二三十骑。二三十骑,我的天!人说西凉铁骑的厉害,虽只二三十骑,要是等他们冲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高大哥’的一声提醒之下,多半人也已经有了反应,赶紧是扯步往着山上窜去。毕竟,一旦他们上了山,也就跟鱼儿入了大海任其遨游,不用惧怕骑兵的追击了。说来,山地虽然险峻,但也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爬上去了。然而,在此等凶险的情况下,居然仍是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贪图着山道上那匹死马,还想着要将那匹死马带回。 “拖不动,用刀子!” 那几个出了一阵猛汗,到底也只能将死马搬开一段距离。他们眼看着敌骑越来越近了,心里也急了,有几个干脆抽出刀子,在死马身上一顿乱砍。啪啪几刀下去,倒是砍了几道血口子,奈何力道不足,加上刀子钝,根本就没能剁下一块肉,反而因为情况紧急,弄得满头大汗。他们的‘高大哥’看见,那是差点气晕过去,连连呵斥两声没用,赶紧是折返身来,还想要拖带他们走开。 然而,轰隆的马蹄恍然逼近,有人老远就扯起弓箭,在马背上刷刷刷的射了起来。 “高大哥!” 已经有两人被射倒,而‘高大哥’也因为去拉旁人,根本顾及不到自己,很快就被从后而来的一支流矢给射中。“噗!”一箭往他后肩处猛然掼来,如有人挥起一只沉重的铁锤一般,砸在了他的身上。他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差点就要被这一箭所带的力道从后给掀飞。然而,他一咬牙,脚下一撑,蹭蹭蹭……终于是支撑没有倒下。 “快走!” 道上唯一一个被他保护下来的汉子,被他手上一推,眼看就要脱离困境,躲入旁边树干后面。然而,又是一箭经过他耳边,呼的一声,将那个未来不及跑开的家伙当胸一箭给掼倒。 “高……高大哥!” 轰!那人被箭风一带,摔出丈许,落在地上,眼看不能活了。 “啊!” ‘高大哥’亲眼看到这一幕,他是怒目切齿,几欲喷火。他此时也完全忘记了逃跑,反转过身来,手上一抓弓,一搭箭,喉咙里一声雷吼——嚓!一箭奔出。 “死!”“死!”“死!”…… 一连三箭,箭箭如流星,几乎是一箭一个,将那冲来的西凉骑兵给射落马下。然而,也只有三箭,第四箭已经来不及射了。他,刚才一阵狂怒,虽然箭势如宏,但毕竟全都采取了攻势,根本不及守护自己的身体。而他对面奔来的骑兵,虽然震慑于他手中的箭,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他们手中的箭。也就在他三箭射出的时候,他当胸到底还是吃了一支乱箭。 “绷……” 如琴弦之断,一箭当胸掼来。“轰!”‘高大哥’整个人身子向后一缩,耳朵一阵轰鸣。 “高大哥!” 那些逃上山的诸人,他们在眼见这一幕,皆都是震惊了。他们没有逃,冲下山来,拔刀以对。就连‘高大哥’,他在承受了片刻的‘轰鸣’之后,突然一咬牙,将弓丢了,手出如电,望着胸前箭杆上伸来,‘啪’的一声,将箭杆折做两段。一段箭簇仍钉在他胸肉里,一段箭杆连着羽尾在他手中。他手持箭杆,雷吼一声,夹步上前。 此时,西凉的二三十骑前后冲来,他们也已经收回了弓箭,挥动了手中的长枪,望着人群里乱刺。而这些西凉骑兵中,有一人明明就是刚才那个逃走的信使,他此时狂呼着,指着左右乱叫:“就是这人,就是这人射杀了小李兄弟,夺走了牛将军给胡将军的密函!”那些西凉骑兵其实也不用他来指使,也早已经蜂拥着杀向了‘高大哥’。 毕竟,‘高大哥’此时已是身中两箭,要取他性命不难。若是从他手中夺回密函,则是大功一件了。是以,不论其他人阻滞在‘高大哥’的前面,这些人仍是疯狂了似的只尽管往‘高大哥’这边杀来。 而‘高大哥’,一手折断箭杆,夹步向前,突然被两支长枪枪刃扫到,顿时拦住了去路。而他,身子不停,脚下不住,敏捷如风,在两支枪即将扫到的时候,居然是身子一矮,望着旁边一闪。那两骑眼前一花,混乱中一时没有找到人。然而,任他们谁也不会知道,此时‘高大哥’已窜到他们之中的一人背后,猛然伸出手出,往着那人衣甲拍来。 “啪”,一掌落下,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接着就被从后而来的那只巴掌大手给抓起,直接给掼了起来。 “死来!” ‘高大哥’手中的半截箭杆,如风一般,从着那人背后钉入。 箭杆虽然是坚木制作的,然而,夹着他一手雄浑无匹的大力,也足以起到惊世骇俗的效果。 “噗!” 被他一支断箭刺中的那骑,睁着滚圆的眼睛,口吐着鲜血,不敢相信的挥动着手臂,还想要用手去扯开他,让他放他下来。‘高大哥’盛怒之下自然不会对他客气,一箭刺出,接着将手中那人望着远处一抛,也不管他的死活了,跟着手掌一翻,望着马背上拍落。“轰!”那马哀鸣一声,居然受不了这雄浑一掌,几欲为之从中折断。 ‘高大哥’一击拍下,身子跟着一阵旋舞,拍马直上,如猛虎般,又即和身扑向眼前那骑。 眼前那骑,就是刚才与被抛那人联手击杀‘高大哥’的人,他一枪挥出后没有找到目标,心里骇然至极。只他转眼看到旁边那骑被人刺死,跟着‘高大哥’又如鬼魅一般的从着马背上翻扑而来,那人是震惊得甚至忘记了动手抵挡。“嚯!”‘高大哥’以猛虎之姿往他身上扑下,先将他手中的长枪抓在手里,跟着,一掌拍出,直接将其震落马背,丢落马下。 而也就在这电转之间,还有更多的骑兵围了上来。 ‘高大哥’狂怒着,将那骑掀落马下,顺手拿了刚才那人手中的枪。然而,他尚未有动作,忽然觉出脑后风声乍起,赶紧是一枪回丢,身子跟着向后连跳。脑后的风声是有三枪齐来,而他丢出的这一枪,因为是反手从刚才那骑兵手上夺过来的,并没有来得及转身,直接脱手抛出,自然也是枪尖向人。 “啪啪!” 枪出,‘高大哥’身退,不过半个呼吸之间。但也只这半个呼吸之间也足以让‘高大哥’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想来,若非他及时抛出那枪,稍稍的阻滞了一下下,只怕他此刻就被人捅成透明窟窿了。 “呼,好险!” ‘高大哥’一退退出数丈,只他刚刚落地,突然脑后风声再次乍起。这次,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后肩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几欲让其晕厥。“啪!”可恨,有人居然用刀背直接磕碰他后肩上所着的那支箭矢。而这一拍,肉里的箭簇往里再去三分,直接从前肩掼透而出。 “啊!” 痛彻心腑! ‘高大哥’仰头狂怒,看看左右都将死绝了,而他也是身陷重围,不觉心下一痛:“难道,难道我今儿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 “吁!终于进山了,天王寨应该不远了吧!” 陈诺一路从虎头寨而来,突然到这里停住了。他此话出,身后有张晟上前说道:“不远了!”然而,也就在这时,陈诺眉头一皱,像是发觉什么不对。他身上的祝融青衣,则是干脆说道:“陈……将军,前面好像有厮杀声!” 第百九章:高顺高顺 “刷!”“刷!”“刷!”“刷!”“刷!”“刷!”…… “杀!~~” 眼看着左右人等一个个相继被西凉骑扑杀,他们的‘高大哥’心如死灰,以为今儿小命算是撂在这里了。但最终,他并没有被悲哀和恐惧击垮,也很快振奋了过来。他带着满腔的愤怒之气,重夺过一杆长枪,恣意挥洒,也很快杀翻两骑。而那些围杀的西凉士卒,在他的悍勇之下,一时间居然是难以靠近。但因为他先前身中两箭,此刻又受了许多道枪伤,时间一长只怕是铁人也得倒下。 似乎有杀不尽的人,而他在不停兜转的马匹面前,也已感触到了绝望。 难道,西凉骑就杀不完吗?我今儿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而就在这时,陈诺那边恰时听到了动静。 他,出手了。 虽然,他一时尚且分不清楚状况,但对于西凉骑,他毫不手软。张济、郭汜、李傕都死在了他的手里,还怕得罪更多西凉之辈?他挥枪,身后十数骑全都举起了兵器。 “张晟兄,这些西凉骑就交给本将军来打发吧!” “哦?如此,那俺就为将军亲自掠阵了。” “哈哈,使得!” 陈诺一笑,举起长枪,纵马而出,身后十数骑全都随他出动。而张晟,则是肩扛大刀,眼睛瞪得如铜锣一般,坐在马背上,眼观战场。他身后,是三五百的人马,这几乎是天王寨的全部实力了。 他张晟,在与陈诺达成合作后,也放开了身段全听陈诺安排。这次,他名义上是受到天王寨的请求前来‘观礼’,实则也已经跟陈诺商量好了,要准备联手解救张白骑。当然,张晟虽然慑于陈诺的势力而选择跟他合作,其实在他心里,对于陈诺其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也表示过怀疑。偃师大战陈诺斩杀张济三家,但那都是传闻,他没有亲眼见过,自然不当做一回事情。而就算有后来的新安酒肆的遭遇,那也是混战,没有机会跟陈诺交手。而他,要想知道陈诺是不是有真本事,值不值得让他将虎头寨的未来押在他身上,倒是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好好的检验一番。 西凉骑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而陈诺所带不过十数骑,几乎半数于对方。想来,陈诺若能在这种逆势之下仍能打个漂亮仗,他张晟才算真的服了他,那么就算将虎头寨赔上也是值得。张晟有心要试探陈诺,其实陈诺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一展身手,好叫张晟等人彻底服了他。 在这个乱世,势力决定一切。 所以,不管如何,陈诺这一战也得抢在张晟面前,好好的教训这群西凉骑一番。 虽然,这次与陈诺同来的只不过十数骑,不足以成势。然而,别小瞧这十数骑,他们可都是典韦从亲卫部中挑选出来的,一个个皆都是百里挑一的能战之士。像这些人,不论是步战,还是弓马,皆都娴熟,杀伤力是惊人的。他们在陈诺的带领下,远程奔袭以弓箭,在狂射一阵后,射杀了西凉三五骑,然而是与西凉骑短兵相接,策马冲杀。 “杀!” 陈诺手中枪挥洒开来,率先冲入西凉骑中,顿时就有两三骑被陈诺枪挑而下。而原本那些围杀‘高大哥’的西凉骑,也因为陈诺等人的突然出现,仓促之间死伤半数,他们也被打蒙了。很快,他们舍下了手中的‘猎物’,赶紧三五成阵,摆在道上,还想要以骑阵来阻挡陈诺等骑的冲撞。然而,陈诺带头,祝融青衣扈从,十数骑疯狂冲杀,西凉骑的骑阵很快就被冲垮。而他们之中的多数人,则在转瞬之间,稀里糊涂的死在了陈诺的一杆铁枪之下。 陈诺,杀的是酣畅淋漓,好不痛快。难得,有这个机会让他再次以实战演练‘百鸟朝凤’,感觉上又有了不少进步。起码,这套枪法在他手里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的生涩了。他手上使得顺畅,心里自然也就高兴。而他一高兴,手中枪的杀伤力也必跟着递增。而那些西凉骑,他们单单在陈诺的一杆枪下,也已经死伤过了七八,余下的也没有多少了。很快,当剩下不过三五时,那些西凉骑终于骇然崩溃,知道是大势已去,赶紧是往后撒马就跑。 “一个都不能放过,给我追!” 陈诺可是知道,这群西凉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因为胡赤儿。他来前可是听了卓狗娃说过,王故之所以敢反,那是因为有牛辅撑腰。而牛辅,虽然没有亲自出马,却是让胡赤儿领了些人马过来。想来目下王故接手天王寨在即,他胡赤儿自然不想有事,势必在这周围派出游骑以为侦查,是以他们会在此遭遇这些西凉骑也不足为怪。 然而,既然他都动手了,若是不能斩草除根,势必因此坏了他的大事。所以陈诺必须纵马追击,不能放走他们一人。也正是在他的指挥之下,一连撵出了里许路,直将那些西凉骑追杀得干干净净,方才是撒马而回。 “哈哈哈哈!将军之威,张晟拜服了!俺身后这些人马,从此可任凭将军驱使!” 张晟不是糊涂人,刚才陈诺纵横捭阖的枪法,那是看的张晟眼花缭乱,也是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来,若将那些西凉骑换成是他,凭它手中一口刀子也断然抵不过陈诺手中的枪。更加难得的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陈诺厉害,他手中的人马也是以一当十之辈。一战下来,居然在混战中没有一人损伤,这种战斗力实在不能不让张晟惊讶。要知道,与陈诺对战的可是西凉骑,不是豆腐渣,也不是像他们这样的山贼。而让关东诸侯闻风丧胆的西凉骑,在陈诺等骑面前居然是如此不堪,有此厉害人物焉能不让他张晟折服? 看到张晟下马拜服,陈诺也看的出来,他‘立威’奏效了,张晟是真心的服了他,这支人马可以用了。 他一把将血淋淋的长枪丢到他人手上,自己也是跟着跳下马来,一把虚托起张晟,笑道:“张晟兄何必这么客气?不过听张晟兄你这么一说,本将军想到一事,倒是要张晟兄你帮个忙了。” 张晟微微一愣,拱手道:“将军尽管吩咐来!” 陈诺一点头:“是这样的,你也看到了,这胡赤儿的西凉人马已经扩散范围搜查到了这里了,看来我们再走下去就有危险了。当然,张晟兄你这次来是受到王故的邀请,所有也不必担心这些。只是,我们这次来几乎带来了虎头寨的所有人马,加起来也足足有三五百人,而简简单单的一个‘观礼’自然是不需带这么多人来的,这要是让王故知道,不但不放行,只怕还要起疑心,怀疑我等将会对他图谋不轨。呵呵,张晟兄,我说这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张晟听来,眼睛一转,一点头:“这简单!” 回过身来,叫道:“张四、王五,这次本头领随同陈将军去天王寨只需留下二三十个精壮的汉子跟着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你们带着,走山路,悄悄跟来。记住,不要让西凉侦骑给发现了,可明白?” 张晟吩咐完,又即向陈诺垂询:“陈将军,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陈诺一点头:“正是要这样。不过,还要麻烦他们跟紧一些,等到了天王寨三五里时候便需悄悄的驻扎起来,不可让人发现。而且,等到我等发出了信号,这些人都得快速赶过来增援才是,莫要误了时机。” 张晟点头,又对张四、王五喝道:“可曾明白?” “明白明白!” 张四、王五点头应承着,也立即下去准备了。陈诺想了想,看到身后的米莱,又即犯难了。本来,米莱一个弱女子,没有什么本事,不能保护自己,这次行动是不准备带她来的。只奈何她死活要跟着,不愿意留在虎头寨,陈诺也没有办法,这才将她带了来。只是,眼看着离天王寨近了,他可不想带着她上天王寨冒险,只得手招她来,想让她跟随着张四、王五一伙。只米莱听来,就是不肯,摸着嘴巴上的一撇小胡子,说道:“将军你担心我是女儿身,那我就女扮男装,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谁还认得出来?将军,你就带我去嘛,带我去嘛……” 米莱说着,伸手拉着陈诺臂膀,害得陈诺好不尴尬,便是旁边张晟看见也是吃吃一笑,然后装模作样的转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倒是旁边祝融青衣看来,眼睛悄然的瞪了起来。只她正欲上前呵斥,替陈诺解围,不想这时一声‘将军’打断了她的想法。 “嗯?” 陈诺闻‘将军’而转身,趁机脱离米莱的纠缠,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将军,这伙人十几个差不多都死了,只有这个,这个还是有气的……” 那个唯一活着的,正是身中两箭的‘高大哥’。先前一战,他眼看着他的人都被西凉骑给杀绝了,他是悲愤欲死。等到陈诺领了人马杀到,围攻他的骑兵也都不自觉的撤走了。而他,死里逃生后,浑身一疲软,也就一个囫囵倒在了血泊了。只他意志还算是顽强的,在陈诺人马清理战场搬动尸体时他也即醒了过来。 他此时躺在地上,听到所有人都死了,不由的浑身一个哆嗦,热泪盈眶。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由得不对自己开始了反省。想来,若非是他因为被人惊扰到了猎物,因此心里有了气,又被他人给怂恿,也断然做不出先前那种糊涂事来。想来,当时他忍一忍就好了,忍住不杀那个过路的西凉骑,也断然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而这一系列的事情,不过是因为一只小小的獐子,从而引发了这一血案,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可惜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而他,宁愿是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只他一个去死。 “喂水,救活他!” 陈诺也没有多看那人,只是转过身来,向米莱说道:“你若要去天王寨,那就跟我去吧!” “好啊好啊,将军真好,我就知道将军你是不舍得丢下米莱不管的。” “天王寨?” ‘高大哥’迷糊之中,仍是清楚的听到了‘天王寨’三字。然而,他的脑子仍是处于一片混沌之中,根本也没有来得及去多想。这时,就见一士兵虎步上前,拔出一个水袋,手枕着他脑袋给他嘴巴里倒了几口水。‘高大哥’贪婪的连连张口吸吞着,几口水下肚虽然不顶事儿,但好歹能够为体内先前流失的鲜血补充一点儿的水分,不至于虚脱。 “谢谢!” ‘高大哥’睁开眼来,发觉眼角处好像是湿的。那是被血给涂污的,说不定还是他的那些好友的血。那些随他而来的人就横尸在他身边,让他看来不觉的触目惊心,他此时想要痛扁自己的心都有。不过片刻间,他的脑袋也已经清楚过来。他记起了临倒下的那一刻,有一枪从他前胸刺来,他当时几乎是无力抵挡了,准备受死。然而,这一枪却被一杆铁枪从旁击打,救了他一命。 “铁枪,铁枪!” ‘高大哥’左右寻找着,眼睛看到陈诺,只见陈诺手中枪正是一把铁枪,跟他记忆中的那杆一模一样。且,那个救他人的面貌他也已经记起来了,就是他!他心里一喜,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一下起清明过来,将身坐起。他的脑子,又回旋着刚才他们口里的‘天王寨’,也立即是想到了先前密函中所见之字: ——赤儿,见字即杀白骑!(前面‘百骑’是笔误,正确是‘白骑’) 白骑,张白骑!张白骑乃天王寨的人,胡赤儿又怎么会在天王寨!天王寨一定是出事了。刚才听说他们好像要去‘天王寨’,这如何使得?他猛然站起身来,向着陈诺那边奔去,连叫道:“恩公,恩公!天王寨去不得!” “擦!”“擦!”“擦!”…… 任谁也没有想到,刚才那个明明快要死透的人,喝了两口水,此时居然是爬起来就走,而且还胆敢往陈诺这边闯。而陈诺所带来的亲卫们也即察觉,赶紧是拔刀格路,呵斥连连:“快回去!” “嗯?” 陈诺正跟张四、王五等交代一些事情,突然看到一个血人往他这边闯来,也是一愣。单看那血人,浑身上下多处创口,甚至负有箭伤,像他伤成这样居然看起来跟没人事儿一般,也的确让陈诺震撼。陈诺向来是佩服他这样好汉,看他过来,就要撞到刀刃上了,赶紧呵斥亲卫不许伤人,又即喝令军医来给他料理箭创。 想来,陈诺此来长安路途遥远,除了精选亲卫以保护安全,随行军医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那‘高大哥’心里急着‘天王寨’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理会其他,只说道:“些许小伤算不了什么,恩公不必担心。倒是顺刚才无意间听恩公说起‘天王寨’一事,好像你们是要去天王寨,不知顺是不是听错了?” 陈诺尚未开口,倒是旁边张晟急了,叫道:“你都听了些什么?陈将军,这人看来是留不得了!” 他们这次所谋事大,的确不容马虎,也怪不得张晟会如此谨慎,便是陈诺听来也不觉心里一紧。只他看了这人一眼,见他神色不改,毫无慌张,也即释然。他伸手拦住张晟,劝慰了他两句,便即看向说话那人:“壮士不需这么客气,我们对付西凉骑不过是巧遇耳,也算不得什么。至于‘恩公’,实在不敢当。鄙人陈诺,草字然之,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陈诺?陈诺……” 那人一听,先还是不在意,随即眼睛一亮,抱拳道:“啊,敢问将军可就是河北上.将陈诺?”得到肯定,当即是纳头拜道,“原来恩公,咳,原来将军就是那个在偃师斩杀西凉三将的陈诺陈然之!鄙人高顺,失礼了!” “高顺?” 陈诺心里一动,注视了他一眼。也没有立即伸手去扶,突然嚯的一声,伸出一只钵大的拳头,望着高顺胸口砸来。异变突起,左右皆是惊呼出声。要知道,他们刚才还是好好说着话,陈诺这一突然出手,那实在是太过突兀了。便是那个张晟看见,牛眼一起,啧的一声,也不知是惊讶还是高兴,跟着嘻的一声,退了两步。 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而与陈诺对面的高顺,在遽然面对陈诺这一拳头时,那是身子一紧,本能的往后一躲。只是陈诺并没有放过他,接着又是起手一掌,眼看着就要一掌将他胸口拍得结实。面对这一掌,高顺是眉头一起,随即想到陈诺毕竟是救了他一命,若他还他一掌,只怕不妥。然而,看陈诺神色并非有歹意,难道他这一掌…… “啪!” 下一刻,高顺伸出手来,硬接下了陈诺一掌。而陈诺一击后,手上一麻,手臂传来一阵痛感,轻嘘一声连退了两步。陈诺身后祝融青衣看见,娇叱一声:“大胆狂徒!”就要飞出银链来打高顺,但被陈诺及时呵斥回去。陈诺一挥袖,连连笑道:“无妨无妨!”又盯着高顺看了两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嗯!不错,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吃下我这一掌,看来你就是高顺没错!怎么样,高顺,你可愿意从军,从此跟在本将军身边?” 高顺看着陈诺,有点不理解了,什么叫‘你就是高顺没错’,难道我什么时候不是‘高顺’了?不过,他听陈诺后面那句话,也即全身一震:“他说,他说他要让我从此跟着他,这……这是真的吗?堂堂河北将军会看得起我这小小山贼?” 第百十章:外谋内卦 “故所愿,不敢请尔!” 高顺一拱手,随即向陈诺拜服。陈诺看见,哈哈一笑,将高顺手臂托起,向着张晟笑道:“本将军有高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旁边张晟则是不以为然的一笑,根本就不当真一回事情,随口恭贺陈诺两句。也难怪张晟这个表情,要知道,高顺在他眼里跟他差不多,同是混山头的,大家同样出身,陈诺凭什么如此‘抬举’他?他当然不服气,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而高顺听来则不然,虽然心里清楚陈诺说出这句多半是带有‘勉励’的意思,不过随口道来罢了。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高顺听来,此话也足以形成一股无名的暖流注入他的身体,让其内心一热。他浑身不由一震,嘴角轻轻扯了扯,看了陈诺一眼,将身再次下拜:“顺本不过是一个落草之人,蒙将军不弃以为收留,顺唯有衔环以报!” 陈诺一点头:“快快起来,不用客气!对了,高顺你没有表字吗,我赠你一个如何?不知高顺你在家中排行老几,家在哪里?” “顺本在河东,在家中排行老二,只是因为战乱,这才走入弘农落草为山贼。” 陈诺听来,微微一愣:“哦,那么说高顺你尚有一个哥哥了?” “哥哥?” 高顺身子一颤,神色黯然:“哥哥高带早与父母具死于战乱之中,便是顺若非是随着黑山南下,泅渡河水到了此地落草为寇,不然也早已经饿死了。”陈诺听来,赶紧安慰他两句,随即道:“既是家中老二,便字仲平,你看如何?” “仲平?高仲平?” 高顺念了两句,随即拜道:“谢将军赐字!” 陈诺拉起他,心里甚是得意。别人不知道,他陈诺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看来真是捡个宝了。本来,他初听高顺之名,心里也不能确认,还以为这个高顺跟历史上的那个‘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的高顺并不是同一个人,是以会不假思索出手试探了他一下。果不然,高顺的身手实在不错,符合‘名将’标准。而接下来,当他听到他的身世,心里也就更加确定高顺的历史身份了。 想来,高顺本乃吕布帐下将领,也断然不会被他无意间遇到。陈诺也完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是以见到高顺其人会有这个反应,让他一时间难以相信。不过,并不是因为高顺本乃吕布帐下将领,这个可能就没有了。其实,高顺是何地人,又是何时投入吕布帐下史书上并没有明确的记载。也就是说,这一且皆都有可能。陈诺遇到高顺,也是情理之中。 不妨假设,如果没有陈诺横插这一杆,史上高顺想要遇到吕布,可能是这样一个场景—— 他高顺,因为逃难至弘农某一山中,暂时落了草。而就在这一日,他吕布因为诛杀了董卓,因而遭到西凉李傕等人的围攻,不得已弃长安而走,准备逃亡关东。而在吕布逃亡的路线上,往东必须经过弘农,那么很有可能吕布也就是在这时遇到的高顺,并将高顺这伙山贼收拢到自己帐下。当然,这是第一个可能,还用另外一个可能。如果陈诺记得没错,想来,在史上,董卓死后解散牛辅军一事上,先是出动李肃,李肃因为被牛辅等反击而走又来了吕布。而吕布带兵入陕,高顺也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归降的吕布。 以上两个皆都有可能,但因为陈诺的出现,那么以上两个皆都不可能了。既然让他陈诺有幸先遇到了高顺,那么高顺跟吕布自然再也没有关系了。只是想来,他先前一时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大概就是因为固有的思维阻滞了他的想象空间,而不会去想这一切皆都有可能。陈诺想通了这点,心里也再没有负担,只是轻嘘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一事,于是向高顺问道:“对了,刚才听仲平你提到天王寨,说天王寨去不得,这是怎么回事?” 高顺听来,立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圆筒,并一封密函交给陈诺:“这是顺无意间从刚才那伙西凉骑身上截获的,将军请看。”陈诺将密函展开一看,随便瞄了一眼,看到‘见字即杀白骑’六个大字,心里一惊。将密函一收,说道:“也是天意,想来这封密函若非让仲平你截获,只怕密函一到张白骑等人就要人头落地,我等这一趟不但白跑,说不定因此陷入贼手。仲平,这次你立了大功了,我先赏你个百人将当当,以后积累军功再做升迁,你看如何?” 百人将,可带兵百人,按汉朝编制,下面尚有伍长,什长,都伯。想来高顺一来就是一个百人将,不能不说陈诺对他的厚爱。便是旁边张晟等人听来,皆都是眼前一亮,啧啧的表示艳羡。然而,在陈诺看来,这个‘百人将’实在给的太小了,他并不能满意。若是有可能,他恨不能一下子给他提拔到行军司马一级上,这样才符合他的身份。 只是,也正是因为高顺是新来的,尚未建有寸功,给他一个百人将,已经是极限了。再大,只怕难以服众啊。想来,在此事上若是勉强而行,不但不是对高顺的厚爱,只怕会害得他在军中难以做人。毕竟,他给他百人将,找的理由还是‘劫夺密函’之功,已经很是牵强了。看来,他目前也只能是先给他一个‘百人将’了。 其实在高顺看来,他能入陈诺军中以报救命之恩已经很是不错了,也断然没有想到一下子升上去,便是那所谓的‘劫夺密函’,也不过是侥幸为之,如今被陈诺硬塞给他这个功劳,他何尝不清楚。他脸上神色一变,想着要将这功劳推脱掉,只立即被陈诺给打住,说道:“仲平不说话那就是没有意见了,那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说来,既然密函已经被仲平所夺,我等去天王寨大概也没有什么危险了。这样吧,仲平你若没有其他事情,就随我去一趟天王寨如何?至于你的伤势,想来这一路上有军医代为照看断然没有大的问题,仲平你看呢?” 高顺一拱手,说道:“将军吩咐顺敢不从命?只是,顺敢问将军你一句,将军此去天王寨,可否是天王寨真的出事了?若天王寨为西凉人马所控制,只怕将军此去危险万分,且以将军你的这点人马只怕很难成事。若是将军信得过顺,请将军让顺先回去,顺可为将军引来一部人马,以助将军一臂之力。” 高顺此言一出,陈诺尚未开口,旁边张晟早已经说话了。 张晟哈哈一笑,说道:“陈将军,这次我等所谋事大,可千万不能听了人家的片言只语就要做出糊涂决定。若是我等此行目的早为贼人知晓,我们此去只怕就成了自投罗网了。”张晟此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想来陈诺与高顺才刚见面,又让他知道了他们所谋之事,带他去已经算是稳妥之举了,若然放了高顺单独回去,那这其中所担当的风险就大了。便是高顺听来,眉头也是一蹙,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他不过是好心,但这好心只怕还真要被他人误会了。 高顺想到此,正欲再说两句,早被陈诺哈哈一笑给打断。陈诺看向张晟,说道:“张晟兄,你可别忘了,这些西凉人刚才还要他的命,他的随行之人皆都被西凉人所杀,张晟兄你以为仲平他会恬不知耻向西凉人窜通消息吗?” “这……” 张晟脸上一红,这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陈诺也不理他,只伸手一拍高顺肩膀,说道:“那么我们到时就在天王寨会面,不过仲平你这伤势……” 高顺浑身一震,没想到陈诺居然对他如此信任,他一咬牙,说道:“将军放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回去随便处理处理也就没事了。不过,与顺同来的这些兄弟,可怜他们都命丧此地,顺也无法将他们尸体带回去,不知将军可否让人帮忙处理一下?”看到陈诺点头,高顺又即称了一声谢:“那么……顺这就告辞了!” “且慢!”陈诺突然叫住高顺。 高顺心里一沉,看来,他最终还是信不过我啊。他一转身来,拱手道:“不知将军还有何吩咐?” 陈诺回过头来,命令祝融青衣:“把马牵来!”他口中的马正是旁边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祝融青衣见来,也大概知道陈诺是想干什么了。她微微一愣,说道:“可那匹黑马是将军你的……”那匹黑马异常神骏,是陈诺攻破张济后,从张济营中夺来的。也正因为此马很是有精神,且脚力不错,陈诺这次入关一直骑着它。祝融青衣也知道,陈诺对这匹马很是爱惜。 “牵过来!” 陈诺有命令,祝融青衣也只好是嘟哝着嘴巴,将那匹黑马牵来。陈诺牵在手里,又即拉马走到高顺面前,将缰绳交到高顺手上,笑道:“仲平,骑上它。” “这……” 高顺知道是自己误会陈诺了,心里没来由的对自己一阵厌恶,甚是愧疚。还想不接,只听陈诺的口气不容反驳,也只好是接过马来,翻身爬上马背,看了陈诺一眼,驾马而去。 那陈诺扯着袖子,看着远去的高顺,呵呵一笑。 他身后,祝融青衣蹙着眉头,轻啐了陈诺一口,埋怨道:“看陈哥哥你傻笑个什么,等会你就得哭了。” “为什么?” 陈诺得了高顺,比起得了千军万马还要让他高兴。虽然高顺暂时走了,但以陈诺来看,如果高顺都信不过,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值得他去相信了。他心里还想象着等以后回了偃师,再将高顺提拔上来,让他训练那些受降的西凉人马,弄出个千把人出来,让他高顺单独整理成军,再来个什么‘陷阵营’之类的岂不是爽死了。他看着高顺远去的背影一阵的意淫,也全没有主意到祝融青衣在他耳后所说话的意思。 “为什么?嘿嘿,我们骑马上路了,而将军你的马都送了别人,你就等着用两只脚丫慢慢跑吧。” “这……” 陈诺低下眉来,是哦,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便是祝融青衣看到陈诺这个表情,那是嘻嘻一笑,得意的跑上前去。 笑话,他们这次西来所带的马匹当然是有得多,别说是送出一匹,就算是送出个三匹五匹的,也完全不用担心路上没有更换的马匹。陈诺陪着青衣表演了一番,心里也是好笑,再回头看了一眼高顺远去的方向,方才回转身来,与张晟等商量着上路。至于高顺临走前拜托他们将那些尸体掩埋掉,当然很快有人去处理,不用陈诺担心。这时,旁边的张四、王五,他二人在队伍里也已经挑出了几十条好手,将他们交给他们的头领张晟带着,而他们则按照先前的约定,带了其余人马走了山路。 “出发!” …… …… 就在陈诺那边重新出发往天王寨而去时,陕县牛辅军大营迎来了一位西凉将军。 “报!将军,中郎将董越派人前来说项,说是带了人马前来投奔将军,请求将军接纳!” 帐中牛辅听来,眉头微微一皱,看向帐下贾诩,张绣等人。 这两天来,因为从长安传来董卓死亡的消息,如同一颗炸弹投入了牛辅军的大营,让牛辅军大营上下不得其安。就在消息传来的当晚,牛辅军左营有人半夜举火,大喊大叫,引起一片骚乱。想来,当晚若非贾诩当值,及时制止住了,只怕情况会更加的糟糕。就连主将牛辅,因为是董卓的女婿,跟董卓关系密切,那更是日夜不得安。他当天听到消息,当即将其他人都遣散,独自坐在帐中,还幻想着有人可能会在此时行不义之举,可能要杀他提着他脑袋去长安请赏。便是当晚听说有人举火,还道大势已去,准备卷起包裹走人,不过幸好有贾诩及时前来,用言语暂时将他安抚住了。 这之后,牛辅又想到张绣刚到长安方面坏的消息就传了来,只道张绣是扫把星,还想着他会不会对他不利,便是不安起来。他当天就请了帐下筮者,为其卜筮一卦,言其吉凶。当时,贾诩听来,暗道糟糕。想来这卜筮之事本来就是神鬼莫测,很难说的,若是卜得好还好说,而若是一个不好,要是因此牵扯到了张绣,那就麻烦了。 他虽然跟张绣没有多大的关系,然而,张绣其人毕竟是张济的侄儿,他与张济生前关系尚佳,自然不愿意看到他有事。更何况,目下张绣托庇于他,怎么说也得保住他。为此,他在此前跟筮者窜通好,让筮者帮了一个小忙,得‘水火既济’卦,这才保住张绣一命。当时,对于此卦的意思,筮者跟牛辅如是解释,言道:“坎为水,离为火,水火相交,水在火上,水势压倒火势,救火大功告成。也就是说,以目前形势来看,长安消息是为火,而得张绣将军之来,则是得水也,是故将军得张绣乃大吉之兆。”牛辅听筮者如此一说,也就放下心来,安心的让张绣等一行留了下来。 而此时,牛辅听说有中郎将董越来投,他先是看了贾诩一眼,随即手一挥,吩咐道:“筮者!” 筮者不需他吩咐,也知道他让他干什么了。他赶紧是应诺一声,嘴上嬉皮笑脸,心里却是在道:“董越这厮以前小瞧不起我,哼,这次正好借此报仇!”他这么一想,随即手占一卦,向牛辅拱手说道:“回将军,得兑上离下之卦!” “哦。” 牛辅根本不懂这些,两眼一起,伏案问道:“那么此卦吉凶如何?” “这……小的不敢说啊。” 筮者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如何?快说!” 筮者巴不得牛辅跟他急,他一急,他赶紧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拜服于地,赶紧说道:“兑上离下,火胜金,乃外谋内之卦也!” “外谋内?” 牛辅听来大惊,一拍木案,叫道:“好个董越,居然胆敢谋害本将军,本将军要你死!来人!” 只牛辅刚叫出,旁边贾诩已是一动,知道其中有鬼。他看了筮者一眼,见筮者头额出汗,眼睛游离,分明有做贼心虚之意。他心里领会,也不说破,只是抬手说道:“慢着!不知将军准备如何处理?” 牛辅听来鼻子一哼,叫道:“如何处理,当然是派兵攻杀他!难道还真让他进营来谋刺本将军不可?”贾诩一笑,说道:“正是此意!”牛辅听来微微一愣,虽然一时不解贾诩此话的意思,但也知道贾诩其人向来有谋略,断然不会说浑话。他静下来仔细一想,也即明白了过来,不由拍掌叫道:“啊呀呀,先生之计果然毒辣……哦不,果然高明!如此,就按先生意思去办,快去将那董越‘请’进营来!” 第百一一章:上天王寨 “高……高大哥回来了!” 绿林寨下,高顺从着马背上下来,轻吐了一口气。这一路而来,路程虽然不远,却让他感觉出好像走了十万八千里似的,终于算是到了!他与陈诺说没有什么事情,其实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身上的伤虽然不能致命,却足以伤害到他,让他流血过多的身子变得虚脱至极。想来,若非有一股念头强自支撑着他,只怕他也早已经倒了下去。 他一下马,看守前寨的三五小喽啰们也立即围拢了过来,惊讶的看着高顺。 “咦?高大哥,你受伤了?” “我没事。” “高大哥,小六子他们呢?怎么不见他们?他们没有一起回来吗?” “我没事。” “高大哥,你不是出外打猎去了吗,怎么……呀,这匹黑马好健硕啊,它是……” “我没事……嗯?不可惊吓了它,牵下去用草料好生喂养着。对了,当家的可在山上?” “在……在……” 高顺走了两步,突然只觉脑袋好沉啊,身子跟着一个摇晃…… “高大哥,高大哥!” …… …… “哈哈哈哈!原来是虎头寨的张晟兄到了,鄙人王故在此恭迎多时了!” 天王寨主寨之下,王故听说虎头寨来了人,自然是颇为高兴,为了表示隆重,还亲自下山相迎。 其实要说起来,天王寨的势力颇大,在弘农一带那俨然是有老大哥的位置。便是在上一任寨主在世的时候,天王寨的势力那更是如日中天,只要天王寨相召,弘农十八寨其他十七寨几乎都要屁颠屁颠赶来一见。然而,因为上任寨主的死,加上王故其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力,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吊他。 毕竟,他王故的天王寨之位来得实在不算光明正大,靠的还是西凉的官军帮助,这对于其他绿林来说很是不齿,弘农十八寨就有近一半的势力不承他情,干脆不来。而关中附近的绿林那更是来者寥寥无几,实在是寒碜。到如今,像虎头寨这样不入流的小山寨,他王故都得亲自出迎,足见天王寨势力的衰退了。 那王故在马背上也早已立定多时了,举眼瞧看,只见虎头寨这次来人前后加起来大概有个百数,不觉是眉目一挑,心里还算是满意。想来,虎头寨下上不过区区三五百人,这一下子来了近百之数,在他王故看来,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也足以撑撑场面了。既然虎头寨买他这个人情,他心里自然是高兴,不等张晟等走近,早已是打马上前,再行数丈相迎。 这数丈距离虽然不算长,但功夫算是做到了。在他王故看来,他以区区天王寨准寨主的身份不但下山相迎,且还‘屈尊’恭候,那更是破天荒的事情。他的大度也足以让张晟感觉有面子了吧,肯定是对他感激涕零了。果然,他这一举动倒是立即奏效了,张晟也终于有了回应。 “张晟兄,人家王故在马背上等着你回应呢,你还愣着干什么?” 张晟突然听到陈诺在他耳后提醒的话语,也是立即醒悟过来。他打着躬,老远的‘诚惶诚恐’的扯住了马缰,然后表现得匆忙的弃马而下,扯步小跑到了王故马前。他一到王故马前,迎着王故的高头大马,也是啊哈哈一笑,连连拱手道:“王大头领,王大头领,这这么可以,我张晟居然能得大头领如此抬爱,且亲自下山相迎。实在,实在让俺张晟诚惶诚恐,诚惶诚恐啊!” “哈哈哈!张晟兄,不必如此,想来等鄙人得登天王寨宝座,自然少不了你虎头寨的好处的!” 王故没有下马,张晟只能仰着脖子跟王故说话:“哈哈哈,如此,那俺代虎头寨全体弟兄在这里先行谢过王大头领你的大恩大德了!” “好说~~好说~~” “好说个屁!” 张晟嘴上不说,听他鼻孔里连连喷出那两个‘好说’‘好说’,心里早是不得劲:“难道,你要老子就这么一子仰着脑袋跟你说话吗?哼!你王故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看我救出张白骑后,再来跟你这厮理论!”张晟有了气,自然也就看扁了王故。同时,他又深自庆幸最终选择跟陈诺合作。想来,以王故如此小人做做的个性,将来他若顺手接掌了天王寨,只怕最后还真得被陈诺不幸言中,必然是不利他虎头寨的发展。他这时就这么自抬身份了,将来还不是将他压得死死的啊,张晟想来就后怕。 张晟在前面跟王故打着哈哈,那后面陈诺等也已经前后到了。这次,陈诺以及他所带来的十数骑皆都掩藏了身份,做普通喽啰打扮,混在了队伍之中。陈诺将张晟跟王故见面的情形瞧在眼里,也不挑破,只是将眼睛逡巡着左右,查看天王寨附近的山势。天王寨主寨还在高山之上,山下的寨子也都是坐落在险峻之地,想来是不易攻取。 也难怪,前时牛辅驻军陕县,好像就曾在此吃过亏。当时,牛辅挥兵来取,损失了千数人马,结果就连前寨都没有攻破,可见其艰险的程度。当然,这也足以证明,或许他牛辅正是忌惮于天王寨的势力,明取不能,但又不甘心,于是干脆在背后做小动作,杀了不听话的,扶持容易掌控的,好今后慢慢将这股势力给融化,收为己有吧。 陈诺这么一阵乱想着,他身后,祝融青衣突然伸手一握米莱肩膀,看到米莱激动的神情,不由轻咦了一声,问她:“米姑娘,你这要干什么?难道你不知现在不能乱走动的吗?” “嗯?”陈诺此时也已经回过头来,看了米莱一眼,也看出米莱是不安分了。他赶紧是用严厉的眼神制止她,警告她莫要乱动,同时提醒祝融青衣帮忙止住她。倒是米莱先前还一直紧盯着前面,扭动了两下身子,试图挣脱祝融青衣的掌控。但被陈诺凌厉的眼神一扫,也立即低下头去,咬唇不语了。 陈诺本来在马背上,这时因为近了也不得不随着其他人下马来。虽然刚才一个眼神制止住了米莱的举动,但陈诺心里却是犹疑着。不难看出,刚才米莱那道眼神,如刀子一般,直勾勾的瞪视着前面马背上的那个王故,有欲将其一刀剜杀的冲动。她这样子,像极了仇人见面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单单是那道眼神,也足以让人瞧出她内心的杀气。 “嗯?” 陈诺不明白了,米莱用这个眼神去看王故,难道她跟王故以前有仇不成? “米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手臂怎么抖动得这么厉害,你是不是生病了?” 祝融青衣得到陈诺眼神的暗示,在米莱暴戾而起的情绪没有安静下来之前,她当然是不敢有一刻的放松。她捏着她的手臂,只觉得米莱浑身抖个不停,体如筛糠一般,这让祝融青衣很是不解。 便是米莱虽然是低下头来止住自己不去看,但她的怒气却并未消除,便是身体里的杀气,还有悲愤,全都无法压制,差点喷薄而出。若非是祝融青衣捏住了她的手臂,她只怕就要举步冲出去了。她此时咬紧牙关,突然抬起看来,看了祝融青衣一眼。 “啊?米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米莱俏脸之上,突然稀里哗啦的全都是泪,泪水决堤而下,流到那片胡须之上,直接将胡须给‘崩决’了,微微上翘起来,几乎就要脱离她嘴唇上的那片肉了。这个样子很是滑稽,也很是让人忍俊不禁。但祝融青衣忍住了,没有去笑,因为她被米莱突然决堤而出的泪水给惊呆了。好在,左右人太多,声音也很吵杂,她们说话的声音也是极力压低,加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前面王故和张晟的‘表演’给吸引去了,自然也就没有几个注意到她两人。 祝融青衣问了一句米莱不回答,只是哭着,她也慌张了。还想着,要去找陈诺帮忙,奈何他们之间虽然离得近,只是因为刚才陈诺在马背上,目标大,故而能一眼瞧见。而现在,陈诺的注意力也是被前面给吸引了,没有看后面,自然不管米莱怎么饮泣,祝融青衣怎么焦急,他也是看不见的。 好在,米莱一捏祝融青衣的小手,终于开口说话了。 “青衣,我先前不是曾跟你说过我家人还有母亲被山贼半路给杀害的事情吗,你还记得吧?我……我看见那个杀害我母亲的凶手了。” “啊?” 祝融青衣微微一愣,问她:“你是说,凶手就在这里面,你没有看错吧?” 米莱一摇头,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截黄绢给祝融青衣。祝融青衣疑惑的拿在手里,在米莱的示意下,将黄绢展开。黄绢上的字只看了‘神功’,倒是上面的那些赤.裸的人体一眼就入了她的法目。 只一眼,也足以震撼她弱小的心灵,让她过目不忘。她惊呼一声,俏脸跟着一红,一颗心脏在胸口里“砰砰砰”使劲的跳着,像是要摧破她的胸膛,裂胸而出。她这一声惊呼,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将手紧捂住了嘴巴,这才没让那声‘啊’太过惊人。而另一只拿着黄绢的手,如抓到了一根火炭,赶紧是一撒手,将其丢了。她旁边,倒是米莱眼前一亮,赶紧是将黄绢抓在自己手里,放进了袖子里了。 母亲被山贼杀害了,她现在只想报仇。而以她羸弱之身躯,想要大仇得报,也唯有依赖这黄绢秘图上的‘神功’了,自然不容有失。 好不容易,祝融青衣镇定下心神,热乎着一张红脸,看向米莱,轻啐一声,埋怨她道:“好个米莱,你竟敢作弄起本姑娘来了,你这是……”她还想埋怨她两句,但一想,又似乎不对。再看米莱,却见她神色黯淡,根本就没有半点的促狭之意。她心里一咦,只听米莱饮泣道:“青衣,我非是故意要捉弄你,实在是,实在是因为这方黄绢……” “嗯?跟这方黄绢有关?”祝融青衣眉头轻轻一蹙,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只见米莱轻轻一颔首,跟祝融青衣说道:“青衣,不瞒你说吧,本来若非是这张黄绢秘图,我也断然是认不出凶手来的。在此之前,我与家人就在华阴好好待着,虽然是被董卓那厮派了眼线给看押起来,行动上受到节制,不能自由出入华阴,但好在能跟母亲在一起。可是,因为父亲关系,他想着要将我们都接出来,从此脱离董卓掌控,于是派出人来将我们从华阴悄悄带了出来。原本,我还想着,这下好了,我们这一出来,以后就可以跟父亲在一起,从此家人真正的团聚了。” “然而,可谁曾想,就在半路上,我们一行人却突然被一伙山贼给羁绊住了。他们不但想要截获我等钱财,还见我……见我是个女流,想要轻薄于我,将我押往山寨做他们的压寨夫人。而就是那时,我的母亲以及亲人他们为了保护我,最后居然全都被那伙杀千刀的山贼给杀了。好在当时是在晚上,混乱中我却侥幸逃了出来。” 祝融青衣听来,轻轻一叹。虽然她曾听米莱的母亲是被山贼给杀了的,只是也不清楚此中的详情,此时听她说来,也是颇为感触。想了想,又即问道:“可是这跟你刚才袖子的那方黄绢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米莱说道:“因为……因为刚才那方黄绢,便是我在混乱之中捡来的!我那时见他们其中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便知道这人一定是这群山贼的头目了。而当时,我恰巧见他怀里掉出了这个东西,我便捡在手中,死死的看了那人一眼,记在了脑子里。而那个人,便是他!” 米莱手指所指,正是前面与张晟打着哈哈,仍坐在马背上的王故。 “怎么回事?” 陈诺只觉后背传来一股凌冽的杀意,不由转过头去,看了祝融青衣她们一眼。他一眼就看到了米莱,还有米莱突然扬起的那根手指头。那根带着无限怒意的手指,加上她那不善的眼神,似乎是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正在内心咆哮着,只等着一个机会,一个给她足以击杀目标的机会。 陈诺此时不会回身去究其缘由,只是用疑惑加凛然不可犯的眼神投向祝融青衣。 祝融青衣一眼与陈诺对视上,也立即感到浑身一震,赶紧是低下头来,履行着自己的责任,一把拉住米莱的手臂。 “米姑娘,你先不要冲动,你听我说,这次陈哥哥来他就是要设法救出张白骑的,只要张白骑一出来,其他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想来,这个天王寨的逆贼,若是被张白骑出来,张白骑能放过他吗?而只要他出手,你的大仇何愁不报?倒是你,若你不能忍住这一时之气,冒然冲出来,不但坏了陈哥哥他的好事,只怕还要连累到你自己。想来我等这一暴露,张白骑也休息得出,到那时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制止王故,你的大仇只怕永远也无法得报!” 米莱哑然的看着祝融青衣,眼角的泪水顿止,气也霎时消了。祝融青衣的话虽然严重,但她不难觉出,她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刚才还是筛糠的身体,此时渐渐平复了许多,祝融青衣握住她手臂的手掌也能明显的感触出来。她抬头看了前面一眼,也一下子与陈诺的目光相触。原来,陈诺还在一直等着消息。她给了陈诺一个安慰的眼神,陈诺也即轻吐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这边,祝融青衣与米莱悄然的对视了一眼,伸手替她轻轻揩拭着泪水。突然,她忍不住轻轻扑哧一声。 “嗯?” 米莱神色一凝,有点哑然的看着她,她这是怎么了,我不就是哭了一回吗,难道是哭出花来了?倒是祝融青衣忍不出摇了摇头,伸手一摸自己的嘴巴。她先前没有注意,此时突然细看米莱嘴唇上,这才发现她嘴唇上的那片胡须,实在是翘得没有道理,几乎翘起了一半,眼看再过片刻那块胡须就得脱落了。 她们这边哭闹着,王故跟张晟之间的打趣大概也差不多了。 这时,只见那王故眉头一皱,望了望张晟的队伍,瞧了两眼,随即哑然的看向张晟:“对了,张晟兄,我先前还道我派去虎头寨送请帖的兄弟没见,大概是被张晟兄你盛情款待暂时留在了你们虎头寨了,这次是要随你们一起过来了。可是,我怎的不见那几个小子呢?” 张晟一窒,心里直打鼓,想来上次王故派来的人都被陈诺给打杀了,此时还哪里有命过来?他自然是与陈诺准备了说辞,此时见问,方才是嘻哈哈一笑,说道:“刚才王大头领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们是有鉴于我张某人对他们‘盛情款待’,一时间不免是乐不思归,也就暂时留在了俺寨下,要是大头领你不放心,我现在就差人去叫他们回来……” 王故眉头一挑,听张晟此话,也并没有他疑,只是不高兴他的那些手下居然‘乐不思归’起来,心里还道等回来再收拾他们。他嘴上一笑,说道:“慢着!不必了不必了。想来你我在这里寒暄也有一会了,这边的风大,要不张晟兄这便随我上寨如何?其他家兄弟有来的也都等着呢。” “使得使得!” 王故见张晟答应着,方才一笑,又‘恭请’了两声,互相客气两句,也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后上寨去了。 第百一二章:传黑山令 贾诩回到自己营帐之中,眉头微微一皱,他突然想起了一事。 “已经过去两三天了吧,如果胡赤儿奉命,自当斩杀了张白骑提头来报。可是,为何这时候还没有消息?难道是密函没有送到胡车儿手上,还是胡赤儿拿到密函仍未行动?亦或者……” 在贾诩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 天王寨,人口达数万之众,虽然这群人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山贼,也断然成不了什么大事。但在贾诩看来则不然,只要是威胁到西凉军的存在,那就必须予以消灭。更何况,消灭其众不但弭其隐患,且还能因此收其众为己用,何乐而不能为?诚然,这次行事本来就是一次赌博,若能一举扶持起王故这个傀儡,则大功成了一半,而若是不成,则事情肯定就麻烦了。 所以当他突然想到这事时,心里也不免惴惴,还想着这期间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想来要是让张白骑逃出,以张白骑的影响力,只怕王故是远远不及的,到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贾诩心里刚刚一动,正欲转身,倒是帐外张绣求见。 “进来!” 张绣一进来,就见他火急火燎的望了贾诩一眼,开口说出:“贾先生,绣有一事不明。” 贾诩坐在席上,看了张绣一眼,捋须说道:“将军不明之事,可是因那董越?” 张绣点头道:“是!想董越好歹也是西凉人,与我等同为故里,他来投不欢迎也就罢了,如何还骗他入帐将其给斩杀了?” 贾诩两指捻着胡须,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那么我请问张将军,你可能劝得牛将军改变主意?” 张绣微微一愣,说道:“我一个外人人微言轻,我说的话,牛将军哪里肯听?不过,若是当时贾先生你若能开口劝说一句,或许……”没等张绣说完,贾诩已经是捻须摇头,笑道:“在生死面前,将军是外人,诩又何尝不是?我说的他未必肯听哪。既然诩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自讨没趣,去费那个口舌?” “可是……” 张绣当日不敢劝,除了外人身份,当然更多的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差点死在牛辅刀下,想来当时若不是贾诩打通关节,收买了那个筮者,不然很可能因为一卦断送了自己这条小命。 贾诩没等张绣‘可是’说完,已是一摇头,说道:“所以说,既然不能劝,那还不如退一步去想。‘劝生’不行,那就干脆‘劝死’。” “劝死?” 张绣浑身一震,明明是白天,怎么就感觉出背后一阵阴风阵阵呢? 贾诩一挥手,笑道:“是啊,是‘劝死’!想来‘劝生’难,不过‘劝死’就很容易了。既然诩知道牛将军心意已决,非要杀了董越不可,那么诩又何必要去劝他?这时候,我们不妨换个想法,就遂了他的心意,听他杀了董越。这样一来,不但符合牛将军意思,且还诱杀他之后还能贪墨其军,将他所带来的人马收编了以壮大自己的势力,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张绣眼前一亮,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果然毒辣。想来,只怕还有更加深层一点的意思他没有说出。毕竟牛辅也只是中郎将之任,而董越同为中郎将,若是牛辅受降了董越,那将来该听谁的?想来,牛辅杀他,也未必有这个想法,只是简简单单因为害怕而行杀戮,可是贾诩就不然了,他肯定是考虑了更多。 张绣想到这里,眼睛随之一暗。想来,贾诩会替牛辅杀死董越,将军会不会替牛辅而杀了他?不过好在他在牛辅军中远远没有影响力可言,根本动摇不到牛辅,这也正是他对他没有忌惮的缘由吧? 贾诩见张绣突然无语,便将眼睛紧盯着他看了两眼,似欲洞穿似的。他突然哈哈一笑,说道:“不过,想来将军你跟董越也并非有什么交情,而将军你之所以如此愤愤不平的来找诩理论,这大概是因为你和董越的身份是一样的,你两同样是窘迫而投牛将军的,而董越之死,大概让你有了种‘兔死狐悲’的感触吧?” 张绣浑身一震,骇然的看了贾诩一眼。 正如贾诩所说,他跟董越确实是没有任何的关系,甚至说只闻名不见面。然而,以他此时投奔牛辅的身份来说,对于同样一个准备投奔牛辅的人自然引以为‘同类’。而董越之死,不但让其‘兔死狐悲’,更让其感到他自身身份的尴尬。因为尴尬而害怕,害怕董越是他的前车之鉴,随时都有可能被牛辅诛杀的可能。 董越之死让他是坐立不安,想逃根本是不可能,而就这么束手待毙下去也不是他所愿的。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找贾诩请教,他相信,贾诩既然收留了他,又曾设计替他解围,那么就一定有办法再次‘教他’。 张绣想到这里,突然向着贾诩一拜,泪水跟着潸然而下,说道:“先生,现在局势晦暗不明,前途难料,绣不知活过今日还有没有明日,绣是惶惧不可终日。绣不是怕死之徒,只奈何叔父大仇未报,绣还不能死,所以还请先生教我!” 贾诩突然见他这个举动,哪里还坐得住,赶紧爬起身来,将手托住张绣的两只手臂,说道:“将军何必如此?实在折煞我了!” “先生!” 这声‘先生’喊得也的确有力,且是和泪俱下,把个老谋深算的贾诩也是听得身子一震,轻轻一叹:“罢了!诩也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你只需记住,做好本分就行了!就像是董越一事,你能敏感到危险是好,但有时候你还需‘视而不见’,可曾明白?” 张绣虽然在他叔父军中从军数年,但他毕竟还年轻,需要磨练的地方尚多。他此时听贾诩之语,也似有所所悟。他的‘视而不见’,是在告诉他让他学会隐忍吗? 隐忍,也是一种学问吧?想来此多事之秋,就连董卓那样不可一世的人物都有可能被杀害,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的?贾诩说这话的意思,是在向他暗示些什么吗?他想到这里,不由转眼看了贾诩一眼。贾诩却是古井无波,也根本看不到他一丝的喜怒和哀乐,实在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张绣一拱手,向他谢过,突然想起一事:“哦,对了,听长安那边来人说道,朝廷已经派出了骑都尉李肃一行数百人正朝着陕县这边赶来,不知何故?” 贾诩轻轻一捋须,说道:“董太师一死,朝廷局势自然跟着大变,而牛将军身为董太师子婿,又手握数万人马,朝廷焉能坐视不管?想来,是时候他们也该过来了。” “可是……” 张绣眉头微微一愣,继而忧心说道:“可是,贾先生你能猜出李肃此行对牛将军对我西凉来说,是福还是祸?” 贾诩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一个字、‘等’。” “就只能一个‘等’字吗?” 张绣喃喃说着,贾诩却也不去理他。他细想此事,心里不由暗惊:“李肃等这次来,多半是凶多吉少啊。想来牛辅毕竟是董卓子婿,纵然朝廷能开恩赦免西凉人,只怕对于董卓的子婿未必肯放过。而我身在牛辅军中,若不能早思脱身之计,只怕等到的就是一个‘死’字了。就算,到最后西凉人不得不与朝廷刀兵相见,牛辅为我说动,与朝廷一搏。可是,可是以牛辅软弱而好猜忌的个性,将来不但不能成大事,或许就连这条小命都要跟着搭上。” 贾诩手捻着胡须,可怜胡须都被他不小心捻断了一根。 “咝!”贾诩只觉一痛,这才发觉两指间多出的那根断须。 “先生,你没事吧?” 突然看到张绣关心的走上前来,贾诩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事。”但同时,他的眼睛落到张绣身上。像是找到了宝藏似的,贾诩眼睛跟着一亮,心里暗呼:“天意!天意呀!” …… …… “呼!我这是怎么了?” 一个梦连着一个梦过去了,高顺忽然睁开眼来,身子跟着坐挺而起。他胸口处因为这一剧烈的动作跟着一阵撕裂的疼痛,这才发现洁白的胸衣出现了丝丝血渍。他疼得轻哼了一声,脑袋一回转,方才想起了一些东西。 “来人!来人!” 他慌张的掀开被子,就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哈,高大哥你终于醒啦?不过伤口正在愈合,可千万不要动。呀,衣服上有血,难道……” 高顺掀开被来,脑子里也全清楚了,想起了自己回到绿林山下,却因为创伤太甚一时昏迷了过去。他赶紧打断那人的话,问他:“别的不用管了,我问你,我已经昏睡多少时候了?” “两天三晚。” “什么!” 高顺内心一震,这可如何是好,他约定的回来后就搬取人马去见陈诺的,如何白白的耽误了两天时间?高顺为着自己失信于人而深感羞愧,赶紧是一招手,说道:“快,快带我去见当家的。” “这……” 那个照顾高顺的人眼见高顺创口再次裂开,哪里肯放心让他下榻。只他还没开口拒绝,倒是屋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转眼一人已经到了门外。只听那人开口说道:“不用叫了,我来了!”他一进来,让左右人都下去了,他则走到榻边,为高顺拉上被子,连说道:“高大哥,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如何还能轻易下榻,你要见小弟,让人传唤就是了。” 高顺看了那人一眼,说道:“当家这是哪里话,你是我绿林寨的当家人,我如何轻易传唤?再有,你毕竟是当家的,还是叫我本名吧,至于高大哥这三个字实在不敢当。” 当家的立即摇头说道:“高大哥这是哪里话,想来当日小弟我雷横落难时,我的这一条小命都是高大哥你所救,小弟叫你这声高大哥便是怎么了?想来,我让高大哥你来做这个当家你不肯,又要自己靠打猎维持生计,不愿做这绿林剪径的生意,高大哥你这是何苦来哉?想要不是大哥你出外打这劳什子猎物,又何至于让高大哥你今日吃这等苦头?” “高大哥,你听小弟一句劝,今后高大哥你尽管在山上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了,便是高大哥你不愿下这个山做这个买卖,小弟我难道还养你不起?若是高大哥你同意,咱们今儿就把这事给说定了,高大哥你看如何?咦,看高大哥你苦瓜着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高大哥你是身在绿林,却瞧不起我这绿林好汉么?” 雷横一副破嗓子斯拉拉的吼叫着,便是距离高顺这么近了,也是不肯轻易小些声。这就是雷横的个性,他高顺也早已习以为常了。他此时听雷横这么一说,赶紧是摇头一声苦笑:“当然不是!” “不是?那就对了,我们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雷横把话说完,也不管高顺了,就要站身起来。倒是高顺连忙说道:“可是,当家你听我说,这件事情只怕不行,便是我高顺也不能在绿林歹多久了……” “什么?” 雷横一愣,随即问道:“这是为何?”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反正当家你只需明白,顺现在已经是官家的人就是了。” 高顺这么一说,雷横更加糊涂了,他把眼一起:“这么说来,高大哥你现在已经投了西凉人了?嗨,这也罢了,反正我是知道高大哥你的志向不在绿林,高大哥你是迟早要与我绿林脱离开的,我不怪高大哥。”也不等高顺争辩,他突然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记得高大哥上次出外时带了十几个弟兄,如何就只高大哥你一人回来了?且还负了这么重的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是谁想要害高大哥,高大哥你说来,我雷横便去替高大哥你拧了那厮脑袋来!” 说起来这事,高顺神色一暗,简单将当日遇到西凉骑一事说了。 “什么,西凉人?你们也遇到了?” 雷横说到这里,心里也是跟着一沉。那高顺看他颜色,又将自己身陷险境,最后被陈诺一行解救的事情说了,雷横这才明白他要投的是关东方面军。高顺想了想,随即问道:“西凉人突然进入天王寨一事,在此之前当家的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消息吗?” 雷横听他问来,说道:“怎么会没有消息?” 高顺微微一愣:“那当家的你为何在此之前没有告诉我这些?” 雷横听来,说道:“告诉你?我哪里知道高大哥你对此感兴趣呀?” 他说的也对,高顺眉头一挑,随即问道:“那么说来,当家的你也应该知道天王寨发生的事情了?” “知道啊!如何不知道?便是在此之前,天王寨那边还派人过来送上请帖,想要让我去天王寨喝一杯水酒,为他‘观礼’呢。” “有这么回事?可是当家的你如今仍在寨内,是不准备给他这个面子了?” “面子?” 雷横听来,哈哈一笑,摇头道:“他王故什么个东西,也需要我雷横给他这个面子?” 他没有去也好,起码不会受到牵连。高顺轻吐一口气,还没开口呢,就听雷横接着说道,“不过,我没去,我大哥倒是替我去跑了一趟天王寨,此刻只怕快到了吧?” “大哥?” 高顺有点疑惑,一时想不起他还有个大哥。雷横见他那疑惑的眼神,也立即摇头一声苦笑,说道:“忘了告诉高大哥你了,我这位大哥他叫雷公,可是我的亲哥哥。只因他向来都在黑山张燕部下为帅,我与他许多年也没有见面了,我想他想得差点就忘了我有这么一个哥哥。这不,他这次从黑山渡河而来,就是奉了黑山之主张燕大帅的命令欲要来我弘农十八寨,以及周边寨子传黑山令。” “黑山令?” 什么狗屁东西,高顺有点疑惑了。 那雷横一笑,说道:“简单点来说,这黑山令就是一个铁牌,可是只要谁接下了这块铁牌,从此也就隶属于黑山一部,为张燕大帅效力。嘿嘿,说来,这件事情我还忘了告诉高大哥你,从此以后,我绿林一寨也是属于黑山一部了。” “当家的你也接了这块令牌?” 高顺话问出,也即反应过来,想来传黑山令的就是他哥哥,他能不听他哥的吗?只是想到一事,又即问道:“如此说来,你哥哥替你去了天王寨,他代你去是其一,真正的目的是准备传黑山令吧?” “那是当然!” 雷横嘿嘿一笑:“想来王故接手天王寨,遍邀弘农十八寨还有附近山头的关中好汉,大家齐聚一堂,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呀?我大哥这时过去,非但是替我绿林寨跑了这一趟,且还借此机会传黑山令与其他各寨,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是,当家的你接了这黑山令毕竟是因为你哥的关系,而其他的人,他们未必肯乖乖接下这块令牌吧?” 雷横听高顺这么一说,当即是扯破肚皮哈哈一笑,叫道:“他们敢不接!” 第百一三章:三百甲兵 “哦?” 听着雷横嚣张的语言,看着他霸气的一只单掌跟着划下,高顺愕然一怔,随即想到一事,轻笑道:“我倒是忘了,听说张燕大帅自接掌黑山以来,诛除各部,收拢人马已达十数万之众。想来他势力如此雄壮,也足以压制弘农十八寨,他们想要反抗自然是要掂量掂量的,所以你大哥这次去传黑山令这才如此的信心十足。” 雷横听来,呼哈哈一笑,随即挥手道:“这是肯定的,他们不给我大哥面子,难道就不想想黑山的十数万人马?再有,我大哥这次来身边可是带了三百的黑甲军,他们哪个敢说一个‘不’字?” “黑甲军?” 高顺眉头轻轻一起,对于这黑甲军他还真没有听说过。 “呼哈哈哈……” 雷横一阵大笑,一只巴掌大手压在高顺肩头,对他说道:“要说起这黑甲军,在此之前大概也没有几个人听过,不怪高大哥你这个表情。便是我,那也是大哥来了后才亲眼得见。哇哈哈,你还别说,这黑甲军,不但披风是黑的,衣甲皆是玄水之色,便是胯下马也都是清一色的黑,且手上还拿着黑木斩马.刀,你说这支人马威不威风,可羡煞死我雷横了。” “他奶奶的,啥时候我若能整出这么一支骑队来,那我做梦也都是笑醒着的,嘎嘎嘎!对了,说起这黑甲军,我听我哥说,其实这支骑队组建时间也不是很长,好像是张燕大帅接掌黑山后慢慢捣腾出来的,所以人数也是不多。好像,好像也就千儿八百的样子。不过,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点人马,他们好像很能打的,就在之前,张燕大帅还曾带着他们攻击了另外一伙黑山小帅,听说当时对方五六千人,几乎就被张大帅的这支人马给冲垮了。哈哈,厉害吧?” 黑骑,玄甲?这跟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有什么分别?大概不过一个是一色白马,一个是一色的黑马罢了。想来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虽然厉害,最后到底是被陈诺给整垮了,这支黑甲军嘛,希望别中看不中用啊。高顺这么想着,倒也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这时,只听雷横又在他耳边继续咋咋呼呼的说道:“就是这么一支人马,现在就来了我弘农,虽然只有三百之数,可这都是精锐之士啊。再说了,这三百之数虽然不多,但拿出来代表的可是黑山,可是张燕张大帅,想来有这支人马从旁震慑,我大哥要传令给他们,他们胆敢说一个不字?这不是活腻了么!” 高顺听来,想了想,说道:“想来你大哥此行代表的是黑山是张燕张大帅,再加上有三百黑甲军从旁震慑,弘农十八寨的好汉当然不得不掂量,小心行事。可当家的你有没有想过,张燕的黑山人马毕竟尚在河北一带,而且远隔河水,他们的手掌真的就能伸过来,当真能够左右他们的决定?想来若是他们不听话呢,不把黑山放在眼里呢,那便如何?” 雷横听来,两眼一起,说道:“如何?!当然是一个字——杀!” 高顺轻轻一笑,摇头道:“没有这么容易,黑山军想要插足弘农,第一个考虑的应该不是弘农绿林答不答应,关键的是要看另外一股势力。当家的你可千万别忘了,这一带可是弘农,是西凉牛辅的地盘。” 雷横甩手道:“西凉又怎么样,牛辅又怎么样?既然张燕大帅决定插手弘农绿林,自然也就准备了后着,还怕一个牛辅不成?更何况,当初那些屯扎在关外的张济、郭汜、李傕等辈不也都别他人杀死了,这一个牛辅又算什么?” 高顺听他一说,恍然明白张燕之所以插手弘农,大概是因为张济等人的死,从而小看了西凉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才放手一搏。高顺鼻子轻轻一哼,笑道:“张燕大帅有没有将西凉等辈放在眼里这些都还早说,关键的是,当家的,你也知道了,在天王寨王故一事上西凉人可是插手了的,既然插手了你以为他们还可能轻易罢休?若是他们不肯,从旁作祟,暗中支持天王寨,支持王故,来破坏你大哥好事,那便如何?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先前跟当家的你说过了,在顺半路截杀西凉骑时,从他们身上还得到了一张密函。密函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说道是,让胡赤儿见信即杀张白骑!想来,天王寨目下正处在风暴之中,雷帅这时过去,只怕不但不能成其好事,还要受到牵连。” 雷横听他一说,脸色一变,心下咯噔一跳:“让胡赤儿杀张白骑?不!如此说来,西凉那边在天王寨附近所埋伏的人马一定是不少了,那我大哥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这,这便如何是好?” 高顺盯着他看了两眼:“如果当家的信得过顺,请将绿林寨的八百号弟兄交给顺,顺带着他们杀去天王寨,誓死救出雷帅!” 雷横连忙说道:“我雷横这条小命尚且都是高大哥你救的,让高大哥你带这些人马有何不可?只是,我不能让高大哥你冒这个险,要不我带人去救,高大哥你来镇守山寨?再说了,高大哥你眼下还身负着伤呢,实在不宜乱动……” “不!” 高顺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这点伤不算什么!当家的,这绿林寨必须是由你来亲自镇守,至于救人的事情,就交给顺来吧!”他嘴上不说,心里当然想的是跟陈诺临别前的约定。 雷横也深知高顺此人厉害,这点伤的确对他算不得什么,且还差不多养好了。关键是,他既然坚定要去,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只好是一咬牙,一点头,说道:“唉,好吧!” …… …… “大头领!” 天王寨上,王故正招待着众位好汉入聚义大厅安排宴席,这边,突然有一小卒子奔了过来,向王故打着眼色。王故心知定然是有什么大事,也赶紧是丢下众人,悄悄往厅外走来。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那人听到王故责备,赶紧请罪,随即向王故附耳低语道:“大头领,刚才胡将军让人传话,说道是他们前两日派出去的二三十游骑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胡将军怀疑多半是出事了,让将军你小心一些。” 王故听来,看了那人一眼,吞声笑道:“不就是二三十骑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想来他西凉人这阵子在我天王寨可没有少吃少喝,难不成这些个嫌我们没招待好,又拐到别的地儿去开小灶了?嘿嘿,回去告诉他胡将军,就说本大头领知道了。” 那人微微一愣,看王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是跟胡赤儿的急色正好形成了对比,不免是好笑。他暗暗一摇头,也大概猜出这伙人马毕竟是西凉的,丢跟没丢毕竟损失不到王故头上来,也难怪王故全没有当做一回事。 “还愣住干什么,还不下去回话?” “是是……小的这就走。” 王故打发了那人,转过身来,继续招呼着其他好汉。只是,先还没有觉得,此时突然一回想来,不觉是一怔。想来,有二三十骑人马一起不见了,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毕竟,这些人不像是他们这伙绿林好汉,也断没有他们的自由。然而,就算是他们,想要离寨数日不归而一句话也不留下,这样的事情也是很少有的。要说起来,这二三十骑可都是身在军营,多少是受军规节制的,断然不可能随便发生这种状况。而且,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这时候出事…… 王故想到这里,心里一寒,正想着要不要派人下去再将事情问个详细,不想那边一声‘大统领’,也立即打断了他的思绪。王故回转头来一看,却是张晟那厮捧着个肚皮笑着走来,跟他取笑道:“大头领啊,这什么时候开宴啊,我可是走了一天的路,都没有吃好东西,就等着到大头领你这里来混个饱肚子呢!” 王故看着张晟手掌轻拍肚皮,也就笑了起来,赶紧陪着他说些话,让他稍待。而也就是这么一搅合,先前的事情王故也就一下子抛在了脑后。等到宴席全摆上来,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去,天王寨前后也升起了许多的锅火。这次人来的太多了,单单一个虎头寨就来了百号人,更别说尚有弘农其他七八寨,以及一些关中的好汉,细细算起来,这些人加起来也有个千数之众了。 当然,聚义大厅上肯定是容不下这么多的好汉,自然是将宴席摆在了厅外,好在山上宽敞的空地很多,随便摆摆也就是了,倒也不显得拥挤。当然,能够入聚义厅的多半是山寨头领以及一些重要的客人,但单单是这些人,也将这大厅给塞满了。王故作为东道主,坐在首席,下面虎头寨等弘农各寨及关中好汉分别列于两边。 话不多说,宴席大开。天王寨上,只听人声暄暄,杯盏相交,呼喝阵阵,很快也就喝开了。 陈诺陪着张晟在厅内吃喝着,祝融青衣因为要照顾米莱,也就在厅外就席。 “米姑娘,你可千万要忍住,千万要忍住,知道吗?” 虽然先前在山下时祝融青衣劝住了米莱千万不要乱来,米莱也答应了。只是,米莱一到山上来,脸色就一直不好。祝融青衣偷偷打瞧,原来她是眼睛始终不肯轻易离开王故身上,抓住机会就是剜他几眼。想来,若非是她看得她紧,只怕米莱都有好几次准备溜开来去找王故算账了。然而,几次不得手,米莱当然不好去怪祝融青衣,也只能是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冲动。久而久之,她的脸色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了,一直是笼罩在黑气之中。便是入了席,眼睛还仍是时不时的向厅内打量着,就像是一只老猫惦记上了一只鼠辈,就等着鼠辈一个不注意,将欲扑上去将他一口给咬吃了。 她这种犀利的眼神,祝融青衣看到是深深打了一个寒噤,盯得她也就更加的紧了,不敢稍懈。 那米莱此时听祝融青衣这么一说,也是头也不回的回了她一句:“没事,我忍。我能忍!” “啪啪……”鸡骨头在她上下牙的绞杀下,嚼成了渣。 祝融青衣看见,浑身再次打了一个哆嗦,小心说道:“那个,米姑娘,鸡骨头你也不放过吗?” “嗯!啊!” 米莱被她一提醒,突然觉出什么,赶紧是连连吐出。只她还没有说话,突然只见外面闪出来一个卒子,手中顶着一个帖子,匆匆跑了进去。米莱眼睛一起,尚没有说什么,只祝融青衣看来,眉头轻轻一蹙,眼睛随着那人睇了过去:“怪哉了,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有人投拜山帖?” “报~~大头领!” 聚义厅内,众位好汉正喝着酒,王故也借此机会刻意拉拢他们,陪他们论些交情。只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被这么一声打断,不由得脸上一拉,怪道:“是何事情!” “大头领!山下有一人投上名刺,说他此来是代表绿林寨前来观礼的。”那人说着,将名刺呈上。王故接在手上,随便扫视了一眼,随即笑道:“绿林寨?他们不是清高不来么,怎么这会又过来了?” 他嘿然一笑,将名刺一丢,说道:“既然绿林好汉肯买本大头领这个脸面,就请他们上山吧!”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大头领,绿林寨这次来了估计不下三百人,且他们都是,都是甲胄在身……” 三百人,甲胄在身? 这个阵仗倒是让其他人听来都是不觉一怔,轰然议论开了。要知道,这里带兵最多的不过百数,当推虎头寨,其余多半都只是几十人,少的更是十数几个,而如今绿林寨一下子来了三百号人,且还都是甲胄在身,如何不让人吃惊? 席上陈诺向张晟投出一眼,悄悄问他:“张晟兄,这绿林寨是怎么回事?赴一次宴席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想来他们定然是弘农数一数二的大寨了,敢情这绿林寨的规模少说也有个万把人吧?哈哈,他们如此给天王寨撑面子,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他们,张晟兄你若认识他们,可千万要代我引见引见才是。” 张晟听来,嘿然一笑:“什么万把人?他们这种不入流的山寨,能有个千儿八百也就不错了,哪里来这万把人?说起绿林寨的头儿,俺倒是认识,将军你若真想结识他,我以后倒是可以代为效劳。” 陈诺微微一愣,随即问道:“没有万把人?那么他们肯定是有些其他路子了,大概是很有钱吧?” 张晟听来,哈哈一笑:“有钱?只怕他们都穷得叮当响了吧?” 陈诺再次一愣:“照张晟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不理解了。想来这绿林寨一来没人,二来没钱,这三百号人又是如何武装起来的?” “这……”张晟被他一问,也顿时语塞了。 当然,对于绿林寨,有知情的,也是有此疑惑。便是坐在上首的王故,他半天也是惊愕不语。绿林寨什么状况他知道,只是绿林寨内会藏有三百的甲胄之士,还是头一次听说,且打死他也不敢相信。不过转念一想,想来他们这次居然带来了三百号人,大概是准备利用这个难得的大好机会在人前炫耀一番吧,至于三百甲胄,黑夜里也看不清楚,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以次充好,穿了前面露了后面?只是,他绿林寨先前还不准备来的,此时突然又来了,且还带了三百的‘甲兵’,似乎有些不寻常啊。 王故想到这里,眼睛看着盏中酒,眉头轻轻一锁,沉吟不决。 那下面有见王故迟迟不开口的,便道是王故因为人家带了‘甲兵’不敢放上山了,皆都有取笑之意。虽然这些人嘴上不说,但言语里的‘刺’也很是明显的多了起来。那王故本来还迟疑着,此时听来,心里是哼然一声:“笑话!别说他是三百甲胄,便是三千,我王故也不放在眼里!” 王故想到这里,立即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挥手道:“不管他们来了多少人,我天王寨还是请得起的。别的不要多说了,快请他们都上山来吧!” “诺!” 这人一下去,王故举手去拿盏,一手却是拿空了。他抬头看向厅外,心里同时一悸,总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寻常啊,要不要安排人下去做些准备呢?毕竟,明儿他就正式接手天王寨了,实在是不容有任何事情发生啊。 他想到这里,先是不动声色的举起酒盏来,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散开了,方才叫过一人,低声与那人说道:“快下山去请胡将军来!”那人领了命令,也即下去了。他这边,因为报说绿林寨一行已到前寨,将要过来了,便与众人说笑道:“众位且稍待,容我去迎迎绿林寨一干好汉!” 第百一四章:第十二部 “咦!不知绿林寨雷大当家何在?” 眼前清一色的黑甲士兵,他们一个个手握斩马之刀,肩上披着黑色披风,三百人往那里一站,表情肃穆,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可磨灭的杀气。有风吹来,袍带猎猎作响,三百甲,在众人眼里有如天神一般的存在,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天王寨上,刚才还吃喝的好汉们,此时再也坐不住了,跟着王故一起上前迎接绿林寨的来人。 就是旁边陈诺看来,心里也是不觉一惊。看来人的阵仗,哪里有半点土匪的觉悟,只单单看他们的装束,分明不像是简单的一伙土匪。更何况,他们身上的杀伐之气绝不是普通山贼所能有的。想来,以一个小小的绿林寨如何能培养得起这样一支人马? 他身后,张晟挤了上来,盯着那些黑甲士兵看了一眼,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呼道:“这……这还是绿林寨吗,我的娘,他们咱整了这么一支人马出来?” 陈诺嘿然一笑:“看来,今儿晚上是有好戏上演了。” 张晟刚才瞪起的一双眼睛没有合上,转过来看向陈诺。只他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陈诺此话何意,突然只听前方一声惊雷,有人轰然一笑,从着黑甲士兵堆里闪了出来。刚才那惊雷的笑声,轰轰然,掀掀然,只让左右之人耳朵里跟着嗡嗡炸鸣,本能的倒退两步,干脆离那惊雷般的笑声远些,再远些。 有人骇然的左顾右盼,不知这‘惊雷’发自何人,皆都面有惨然之色。 可怜离得最近的王故听来,那更是难以忍受那轰然的笑声,耳朵里嗡鸣起来,几欲震破耳鼓。他是不觉的眉头向上一挑,面上也失了一半的血色,变得苍白起来。只不过,他毕竟是天王寨的大头领,若是被这一阵笑声就给逼退了,那实在太没有面子了。他强压心神,到底没有走避。只笑声一过,他也即抬起头来,要看发笑之人是何人,如此的没有礼貌! 发笑之人走了出来。只见那人,脸面如黑炭,火光照着他脸膛上发出幽幽的黑光,便是他满嘴的胡须那也是如飞戟一般的纵横披靡,恣意的剑拔弩张。而其人,有一对大眼睛,此时瞪起来,眼眶撑裂,一对黑眼珠那是左右乱走,眶内的眼白那更是如死鱼一般,翻着鱼肚白。 简单来说,此人面貌是黑!恶!丑!加上那副破锣的嗓子,简直跟雷公无异。 “雷公!” 陈诺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跟着心里一声呐喊,差点就要呼出。不错,来人就是雷公,那个曾在冀州与孙轻一起出现的大嗓门黑脸汉。当时,陈诺帮助袁绍夺拿冀州,而孙轻听说,也想从旁帮助他一把。只是,当时孙轻与雷公同来,孙轻稍没有搞清楚状况,以为陈诺当时还在韩馥军中,故而出兵与袁绍为敌。就在那时,雷公大破袁绍大将颜良,将他捉了去。也就在这之后,陈诺听说了,立即是亲自去他营中讨要。而其时,孙轻趁机将雷公引见给他,他们也就算是正式认识了。只是,这之后各忙各的,互相少有消息,陈诺几乎是忘了其人。只是没有想到,他与雷公不过大半年没有见面,一见面居然会在天王寨山头上相遇。 陈诺将欲喊出‘雷公’之名时,突然意识到此时冒然相认可能不便,也就强忍着冲动没有站出来。 只他转念一想,想来雷公是张燕帐下小帅,他不在黑山,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且,这些黑甲军又是怎么一回事,好像张燕手上也并没有这支人马,难道是他最近组建的?陈诺脑子里一咕噜的疑问想要问他,但现在,他也只能是勉强强忍住,努力告诫自己,在情况未明前,务必是保持冷静,静观其变。 雷公笑声一歇,突然盯着王故看了两眼,说道:“你也不必找了,绿林寨雷大当家正是我弟,我这次上山‘观礼’,算得是替我那弟弟走这一趟了。对了,王大头领何在?哦,想来你应该就是那即将上任的王故头领吧?也罢,我问你,我这样做你可有什么意见?” 雷公说话的声音简直跟雷轰没有什么区别,听他说话耳朵简直是活受罪。离得远的还不觉怎么样,倒是王故等相距不过丈许的,被这阵‘雷声’嗡嗡的震着,实在是受不了,跟着不觉倒走几步。便是那王故,此时的气势完全被雷公一嗓门给压制了下去。他苍白着脸,虽然他内心里不免要傲然的想着自己好歹乃天王寨堂堂的大头领,在气场上决不能被对方轻易给打败,还想着要说句强硬的话找回场子。 然而—— 当他抬起头来,面对雷公那张丑恶的面貌时,不觉是浑身一震。也不知是怎么了,喉咙里发出的嗓音居然是不争气的打着颤,软声说道:“不敢不敢!鄙人正是王故。至于仁兄所说,你既然是代表绿林寨而来,我王故断然没有拒人千里的道理,自然是没有半点意见!只是尚未请教仁兄大名,不知仁兄可告否?” “呜呜哈哈,我乃雷公是也,尔等记住了!” 雷公这次呜呜哈哈的一声笑,又是震得远近人等尽皆是一惊,有忍不住的伸手塞住耳朵。雷公一声笑罢,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多数是极其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也不难从他们的眼神中知道,他们大概也是在心里告诉对方:“这厮嗓门如此之大,也难怪是‘雷公’了!” 便是王故,心里也是好笑,居然还有雷公之名,当真算得是名副其实了。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强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雷公雷兄,王故我今日算是记住了!雷兄,外面风大,我们不如里面说话如何?” “且慢!” 雷公一抬起头来,扫视了场中人一眼,突然又是呼哈哈一笑,说道:“想我雷公别的本事没有,平生最是敬重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也很是愿意倾力结交。难得今日关中各大寨的好汉们都齐聚在此,倒是让我有幸能一次得见这么多的好汉,也实在是平生之幸事了。不如,且劳烦王大头领你为我代为引见引见,如何?” “这……” 王故微微一愣,眉头一耷。要他‘引见’,实在是觉得有伤体面,便有点不情愿了。不过,他随即想到这些山寨的好汉们都是他请上山来的,给的都是他的面子,此时介绍出去,倒是颇能长他面子。王故想到此,随即是哈哈一笑,连连点头,说道:“使得使得!” “这位是虎头寨张晟张头领。” “这位是白眉寨史大当家的。” “这位是关中李岩,他大哥正是黑马寨大当家。” “这位是……” “这位是……” …… 王故一口气给雷公引见了十数位好汉,雷公见到满意的就点点头,不满意的鼻子嗯上一声,很快也就一一见过了。他听王故话音一落,也即是呼哈哈一笑,说道:“难得难得!原本来时我还担心以王大头领的威望只怕是难以请动弘农附近的好汉,这次来我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啊,王大头领你到底还是有些人脉的,居然一下子请动了弘农十八寨的其中七八寨,且还有关中其他的五六家。嗯,实在不错,实在不错,倒是让我可以少进几次山头了。” 少进几次山头?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他准备将来还要拜访他们山头不成?这些好汉们听来皆都是眉头一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隐隐袭来。便是那王故听来,被他说得如此不堪,脸上是火辣火辣的,一阵接着一阵,心里很是不爽。他鼻子轻哼一声,还想要发怒,但看看雷公身后的那些黑甲军,心里又打起了闷鼓,犹豫不敢前了。 这时,雷公的话又响了起来:“哈哈,既然大家都见过面认识了,我想大家也很感兴趣我到底是什么身份吧?不错,我是代表绿林寨,代表我弟弟上天王寨‘观礼’不假,但我雷公的真正身份却是黑山寨第三部小帅!我这次来,便是代表我家张燕张大帅来弘农绿林各大山头拜山来的!我相信,大家也许对我这‘第三部小帅’到底是个什么职位很是不解,为免引起争执,我不妨在这里就告诉大家了吧。” “其实,在我黑山,自张燕张大帅从上任大帅张牛角手中接手黑山以来,便对黑山各部混乱的职位进行了改变。各位,在我黑山以大帅为尊,其下,还有两位副帅辅佐。两位副帅之下就是从第一部往下的各部小帅。而我,就是第三部小帅!在我黑山,目前已经有十部小帅。当然,按照张燕大帅的意思,黑山各部远远不止十部。在将来,有可能是二十部,是三十部,是四十部,皆有可能!” 众人听了这些,皆都是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站在后面的陈诺,他此时听来,心里是微微一颤。没想到啊没想到,张燕接手黑山后,还真是能摆弄的,居然整理出了大帅以下以数字来命名的各部小帅。想来雷公都是第三部小帅了,不知孙轻现在在黑山中何职,应该不会低于雷公的‘第三部’吧? 陈诺这么一阵乱想着,其他人也是议论开来了。 倒是雷公鼻子一哼,接着说道:“本帅说这些当然跟各位有切身的关系。我不妨告诉你们吧,就在我来之前,我黑山第十一部也是刚刚完成组编,这第十一部小帅不是别人,正是我弟雷横!” “雷横!什么绿林寨什么时候变成黑山第十一部了?” “嘿!雷横是他弟弟,据有绿林寨,而他哥哥又是黑山第三部小帅,他弟弟自然是要跟他哥哥混了!” …… “呼哈哈!” 雷公放声一阵大笑,只震得众人是面色大改。他鼻子一哼,笑道:“你们说的都没有错,我弟弟可以成为第十一部小帅是因为跟我有关系这不假。但是,若是各位也有兴趣,这第十二部十三部乃至更多部的小帅也是有可能从你们中间产生的。怎么样,各位可有兴趣?” “什么各部小帅,哪里有自己当家自己做主有意思?鬼才会吃饱撑着没事去要第十二部第十三部什么小帅去当……” “就是,老子天不管地不管,若是当了这小帅,头上不但有大帅顶着,还有两个副帅,那多没意思,没兴趣没兴趣!” …… 众人嚷开来,一下子热闹了。 当陈诺听出绿林寨已成黑山第十一部时,心里也不觉震颤了,也很快想到了雷公此行的目的了。想来,他奉张燕到此给弘农乃至关中各寨‘封官许愿’,大概是准备插手这边的绿林了。张燕其人对他来说不算反感,但也没有到要好的地步,此前还因为公孙瓒之事,他与张燕之间明里暗里互相算计过,关系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本来,张燕想要收拢关中各寨他也不好说什么,说起来跟他关系不大。然而,自从偃师一战后,他所部势力触及关中,那么,处理好弘农各部与他的关系则是尤为重要了。他救张白骑,接纳张晟,为的就是将来能够将他们收为己用。而如今,他的功夫稍未做足,突然又被张燕这么横插一杠,心里也是隐隐不爽。 当然,他也不必急着出去破坏,他也知道,张燕要想办成此事,只怕也未必那么简单,听反对的声音也就知道了。 反对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雷公在此事上自然是有了心里准备,所以也并不感到奇怪。只见他此时鼻子轻轻一哼,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方才又是一声呼哈哈,说道:“当然!诸位心有犹豫,自然是因为不清楚我黑山的势力了,以为我黑山保护不了各位。这样吧,我不妨再多透露一点,我黑山目前分为十部,各部少的有万把人,多的则是数万,便是哪一支人马皆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所以说,你们尽管放心投靠我黑山,我黑山是绝不会亏待各位的!” “一部万把,他们有十部,那么少说黑山也有十数万的人马了。呀,可真不少啊!~~” “嗡嗡嗡……” 议论声音一阵盖过一阵,但仍是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的,便是王故,他心里也是哼然一笑:“这种事情也只有傻子才做!他说这么多,不就是想以黑山十数万人马来唬弄人吗?哼,听他们口里说是十数万,真正能拿出来不知能有多少。”王故这么不以为然的想着,看没有一个人应声,也就不着急了。 他不着急,雷公急了。 雷公冷眼扫视着众人,听到的都是反对之声,他是鼻子一哼,叫道:“既然诸位你推我让的,没有一个愿意争先,看来好言是请不动了,那么,也就不能怪本帅不客气了!” 不客气? 众人都是一愣,他们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不客气法子,居然在别人地盘上放肆起来!只见那雷公此时从胸口里摸出一块铁牌来,豁然举到了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鬼东西?” 雷公吞声道:“听着!这不是什么鬼东西,乃是我黑山特制的‘黑山令’,拥有此令者即为我黑山各部小帅。既然诸位不肯自己站出来,那么本帅只能是按照规矩‘传黑山令’了。” “传黑山令?” 笑话,你传我就接了? 雷公长眼扫向众人,突然将眼睛落到王故身上。 “王大头领,听说这弘农一带以天王寨数万人马为多,俨然已是弘农第一大寨。而王大头领你身为天王寨大头领,也该做一个带头的作用。怎么样,你来接下着第一块令牌,从此为我黑山第十二部小帅,如何?” “嘿嘿……这个嘛……” 王故脸上的肉是一阵俱颤,他当然不想去接这块令牌,可若是一口否决,只怕从此得罪黑山,得罪黑山那日子只怕也就不好过了。这种‘炮灰’的事情他当然不做。而只要等其他各寨开口拒绝了,他再去拒绝附和,那么黑山也就怪不到他的头上了。 雷公一看他脸色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自然是不忿。当然,他在来此之前也已经在张燕大帅那里讨教了主意,教他此来一定要‘先礼后兵’,‘先易后难’,想来这‘先礼后兵’已经完成了,这‘先易后难’嘛……看来是不能先找天王寨。既然天王寨王故这个老狐狸犹豫了,那么好办…… 雷公嘿然一笑:“既然王大头领不肯为先,看来是准备将这机会让给其他各寨了。如此看来,本帅我就按照王大头领你的意思,就让……” 雷公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挑拨天王寨与其他各寨的意思了,其他各寨想想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们是明知被挑拨了,但他们的‘怨恨’也跟着撒往王故头上。不敢为天下先这个道理他王故懂,他们难道不懂?皆都是在心里大骂王故,跟着是低下头来,生怕被雷公看见其人,会拿他们开刀。 一时,场上气氛凝重。 第百一五章:谁人可敌 雷公要传黑山令,场中人都不说话了,气氛极为诡异。 他的眼睛望着场中一扫,突然盯着其中一个脸色极其难看,且脚后跟准备往后缩的汉子,他眉毛一挑,满意的一笑:“我记得你是白眉寨史大当家的对吧?不如你来接这第一块令牌如何?” “不……不……” 被称作史大当家的腿肚子一颤,差点就要连跟头栽下。他说出这句话时,不管是面部还是嘴角都是僵硬的,整个人就像是悬空了,因为害怕,头额上的汗珠是滚滚而下。 “不?” 雷公嘿然一笑:“好个‘不’,有骨气!那么这样好了,你不接这块令牌,不如就接下我手中这一对铁锤如何?”雷公说着,手一伸,身后就有扛大锤的甲士走上前来,将着两只铁锤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两只铁锤如两只灯笼般大,看看一只少说也有百斤来重,且还是用两个甲士扛一只,两只锤子用了四条汉子扛着,排场也的确够大的。便是没有动手,早已起了一片轻嘘声,咂舌不已。看似灯笼大的一对铁锤,拿在雷公手里就好像真的只拿了两只纸糊的灯笼一般轻巧。不过,眼尖的人能够看出来,这一对铁锤到了雷公之手,雷公整个人的气势也跟着变了。拿起铁锤,两只握锤的臂膀立即是青筋寸离,肌肉贲起,整个人都成了一座小山了。 “噗呲!” 陈诺突然想到第一次与雷公相见时的情形,差点笑了出来。当时,他入雷公营帐要颜良不成,雷公又自恃武力,不肯交付,陈诺只好让赵雪与他打。只是,起初时,因为赵雪没有摸到门道,与雷公手中的一对铁锤硬碰硬,自然是没有讨到便宜。打到最后,赵雪以飘逸一剑,也终于破了他的锤招。想来,这看似不可一世的家伙,却只是一个只知拼蛮力的硬汉,实在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只要他的架势做足,一时间却也能唬弄唬弄别人。 果然,场上众人一看雷公一对铁锤握在手里,如肉山一般的存在,当即就有不少家伙连吐舌头,心里打鼓。而那个白眉寨的史大当家的,那更是吓得两腿筛糠,几乎就要载倒在地。要不是他身后部下们交给他一把大刀,在他身后哈气,只怕未打就要服软了。 “吼!” 哐呛!雷公举步奔来,数丈距离转瞬就到。只是他身体未到,手中的一对铁锤,先后砸下。“嗡~~!”史大当家忽然一抬头,只见头顶暗无天日,他手上一颤,本能的举起刀来。“嗡!”一锤砸下,眼看快要到时,史大当家突然身子一震,又做了另外一件蠢事。他很快算到,等他这一锤下来力气只怕不下千斤,不敢托大,赶紧是双手举刀,想要来个举火撩天式,将他这一锤硬接下来。 “这家伙完蛋了!” 陈诺其实只需看他投手的动作,也知道这家伙是完了。到了此时他不跑还敢以全力去接人家手上这一锤,这不是明摆的找死么?果然,耳边突然传来‘轰’鸣一声,跟着,就见那史大当家手中刀断为两截,这还不说,史大当家整个身子则是顿时一矮。只他受了这一锤,不单是大刀脱手时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就连一对手臂也是如电击一般,痛得麻木不仁了。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接下来还有一锤—— “轰!” 这一锤比起先前一锤,所蓄的力道那就大得多了,且是迎头直击,轰然而下。一锤下去,史大当家整个身子顿时被砸成了肉泥。脑袋削了,身子骨坏死了。他死,就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喊,只剩下一滩肉泥在地。 “啊!” 左右人等,尽皆倒退,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的人,甚至都没有看清雷公刚才那一锤是如何下去的,看到是只是地上的血水往着地表呜咽淌流,发出刺鼻的血腥气。 “擦擦!” 这史大当家一死,同来的白眉寨好汉半天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相继拔刀而出,就要为他们的当家报仇。然而,雷公一锤下手,随即嘿然一声冷笑,瞪视着白眉寨众人,喝问:“怎么,你们的当家的都不是本帅对手,你们难道想要动手吗?”哗哗哗,雷公身后,三百黑甲军各自上前一步,手中黒木斩马.刀一举,刀刃一抖,顿时将刃上那片被火光照射的光线射出,射在白眉寨一干喽啰眼睛里。 噤声!再无人敢动了。 当家的都死了,没有人替他们做主了,他们还能翻天? 雷公满意的一笑,扫视了众人一眼:“白眉寨史大当家的不识抬举,我只好亲自动手替张燕大帅灭了他!本帅现在宣布,白眉寨从此在弘农除名,其寨下人马全都分给将来的第十二部小帅。怎么样,现在谁有兴趣接下此令,成为我黑山第十二部小帅?” 静! 没有人敢应声。 笑话,你说白眉寨除名就除名了,好歹白眉寨有上千人好不,有那么容易说收拢就收拢的?再说,就算是有这个心,他们也得掂量能不能有这个肚子一口将白眉寨吞下。 “这家伙够狂的!” 陈诺身旁,张晟突然一紧手中刀子,就要拔步上前。陈诺看见,一扯他衣服,低声问道:“张晟兄难道是等不急了?”张晟鼻子一哼:“这厮太狂了,我要去教训他一顿,不然他还以为我弘农没人!” 陈诺一笑:“那么张晟兄自认为能够对付得了他吗?” 张晟身子一怔:“俺承认这厮是有股子蛮力气,仗着兵器上的便宜却能打杀人,俺自认不是他对手,但俺咽不下这口气……”陈诺干脆打断他话:“咽不下也得咽,难道你想让虎头寨就此在弘农除名么?”张晟微微一动,他这一点先前倒是没有想过,此时听陈诺一说,也不得不仔细想想了。 就在这时,雷公的声音又即响起:“大家既然如此客气,不肯轻易接这令牌,看来本帅也只能是亲自点名了。”雷公话音一顿,突然将眼睛盯向场中一人,嘿然一笑:“本帅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兄弟应该就是黑马寨的李岩是吧?既然你是代你大哥前来,自然也能做得了这个主了……” 雷公话没有说完,那个被点名的黑马寨李岩,却是鼻子一哼,手中拿起一对铁鞭,砰然一笑:“啰嗦什么!小爷正是李岩。没错,我是可以代我哥做主,但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能令小爷折服!” 李岩说着,举起一对铁鞭,轰然的打了过去。 这下,李岩不但是语气硬朗,且还先发制人,敢于挑战,实在是振奋关中好汉人心。众好汉一见,皆都是长吁了一口气,叫了声好。李岩整个人如蛙跳,举鞭直击雷公面门,动如雷奔。然而,雷公也不是好惹的,他鼻子一哼,举锤而起,轰然架住了对方一鞭。 “噗!”李岩面色如死,胸腹激荡,体内的血液跟着翻江倒海一般,差点就要夺关而出。而他,忍着虎口的碎裂,又是一鞭跟着打下。 这一鞭,来如雷霆,收发如震怒。然而,却因为力气不济,撞到了雷公手中一对铁锤所挥起的千斤之力上,然后如鸡蛋碰石头。“啪”,碎了。直接被一股大力一荡,如秋千一般,抛撒而去。 “哗!” 李岩落地,口中的血水失去了关隘的束缚,来势如奔腾江河,哇哇的喷出。他死撑着爬了起来,挥鞭大叫:“李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汗!这个口号怎么就这么熟悉?”陈诺只刚有了这个想法,心里同时一紧,耳边听到‘哐当’之声,转眼就见那‘李爷’,哦不,那所谓的黑马寨的好汉就这么轰然倒地了。 “不自量力!” 雷公还道对方爬起来还能打呢,没想到口号一喊人就倒下了,实在没劲。 ‘啪~’雷公手中两只铁锤轻轻一磕,虎视众人一眼:“怎么样,还有谁不服的吗?你们就不能自觉些,识趣接下这面令牌?大伙也看到了,如今不但是白眉,且还加上一个黑马,已经是两寨人马了,只要谁愿意接下本帅手中这面令牌,也就可以将这两寨人马纳入所部。怎么,到了这时候了,你们还不说话,当真需要本帅一个个来动手吗?” 静! 李岩一死,仿佛带去了关中好汉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们惊愕着看看左右,这才发现,士气完全低迷了下去,居然是没有一个人敢接口的。退缩,退缩,可最后能退缩到何地? 在人堆里的陈诺,他此时也已经从场上众人的沉默中看出,大概雷公再一施压,只怕这些好汉们就要一个不坚定屈服于雷公了。若是他们屈服了,则弘农乃至整个关中绿林,只怕从此就要威服于黑山了。而若是这些人从此听命于黑山,或者干脆成为黑山的分部,这对于陈诺来说,实在是不愿意见到的,也损害了陈诺的利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至理陈诺岂能不懂?他想要立足于宛洛,岂能不关心关中的势力?就算不能将其势力完全纳为己有,那也决不能任人宰割。一旦北部的黑山跟关中连成一片,上下施压,对于陈诺自然是不利的,所以他不愿意眼睁睁的看到这一切发生。 虽然,说起来他因为救了孙轻一次,有恩于孙轻,而孙轻身为黑山的人,他实在不该跟黑山作对。然而,孙轻毕竟是孙轻,他不能代表整个黑山,孙轻能跟他陈诺走得拢,并不代表他张燕也能最终跟他走到一块。既然他们都盯上了关中这块大蛋糕,而显然这块大蛋糕最终是有我无他,那么,也只能是放手角逐,将其夺到自己手里。 既然认清了眼前这一切,陈诺也很快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沉默已经够了,那么,就该他发言了。 首先,他将目标选在了王故身上。这个王故,本来是此地的主人,此时却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话,还想着置身事外,让陈诺看来实在是不以为然。看来,要破这局,也只能是再次来个祸水东引,将矛头指向他。想来,只要雷公惹怒了王故,自然这件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这时,他明显感到张晟不安的又想动手了,赶紧是在他耳边一声低喝,说道:“张晟兄,你别忘了我们此来的目的,绝不是逞英雄来了!”张晟被陈诺一说,心下一动,有点迟疑了。陈诺又即安抚他一句:“张晟兄,不要怕,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一步,主角还没有登场呢!” 张晟一听,稍一错愕,就听陈诺在他耳里低声说了两句。张晟听来,将眼睛扫向场中王故,也即身子一动,一点头:“将军放心!”他走上前两步,按照陈诺交代的话,向着场中人等说道:“我等今日受邀前来天王寨‘观礼’,天王寨怠慢我等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此关键时刻欲要置身事外,不顾我等生死,任由我等遭到外贼屠戮他却不管,这是何道理?难道,难道他天王寨是跟黑山一伙的么?他们是准备联手将我关中绿林都尽皆铲除吗?” 这等诛心之话一出,刚才那些麻痹的众人,好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纷纷嚷嚷着,将矛头直指王故。 那王故,其实自始至终也是内心忐忑不安。他将祸水引到了其他各寨头上,本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然而,但他眼看着接连两寨的人都死在了他天王寨上,他也是骇然不已。他还想着要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只怕事后各寨就要把怨气都撒到他天王寨头上了;可若是强出头,以暴力出来制止雷公的杀戮,只怕从此得罪黑山,再也没有回旋的可能了。 而他,本来胆色就不佳,加上这件事情实在是棘手,麻木而不知如何处理,那更加是头痛了。他正不知如何处理的好,耳边又听到群情激奋的提起了他,大骂他不会‘待客’,且怀疑他引黑山贼子上山分明不安好心。如此一来,王故还想抽身事外,那更加的不可能了。加上关中各绿林都将矛头直指向他,现在他是苦于解释的机会都被褫夺了,也只能是干着急。 而因为这一乱,众人都将火撒到了天王寨头上,那雷公却也没有逆了众人的意思,干脆借助这股‘火势’向王故施压。他将两只铁锤一拎,走向王故,嘿然笑道:“王大头领,我们来谈谈可好?你也看到了,这如今已经有两家寨子被我黑山除名,他们在关中的势力虽然不怎样,但好歹加起来应该有个千把两千人的样子,也不算少了。想来,这两寨人马要是交给一般山寨管理,只怕他们也未必有这个能耐。本帅我刚才一想,王大头领,你看不如这样可好?想来,天王寨也是弘农数一数二的大寨子,对于料理这么一点人马自然不在话下。不如,这第十二部小帅的位置就给你天王寨留下可好?” “这个……” 王故肉颤,心胆俱颤。第一次拖过去了,这第二次,只怕是不可能了。若说个‘不’字,那就得准备动手了。说实在的,雷公这厮就算再怎么棘手也不过是一个莽夫,而他身后的甲兵再怎么坚硬,也断然挡不住他天王寨的数万人马轮番轰炸。只是,杀了雷公之后呢?之后该怎么办?直面黑山张燕数十万人马?不可能!想想都可怕。要是以前还好说,那时尚有张济等一伙西凉人挡住关口,张燕要想提兵而来就得先过关。可现在,张济等一死,关东好汉随时都有可能破关而入,若是张燕趁机杀来,他天王寨如何能挡? 所以,如果此时要一口拒绝雷公,或者是对他硬来,将他杀了,得罪黑山,实在不智。可不如此,难道就接下这块黑山令了吗?他当然不甘,谁都懂得宁为鸡头不为牛尾的道理,更何况,这‘第十二部’小帅虽然易得,只怕将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张燕给夺了回去。而他现在既然不愿意接下黑山令,又不愿意平白得罪黑山,那么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选择投靠第三股势力。 他上位靠的就是西凉的势力,看来想要摆脱目前的困境也只能是再次寻求西凉的帮助了。只是,在他夺下天王寨后,隐隐也决定他当这个寨主要是继续跟西凉人交往,不说部下会说闲话,他自己也不愿意受此束缚。本来,他是准备在接手了天王寨后,跟西凉的代表胡赤儿商量商量,送他一批粮草或者一些好处,将他打发了也就得了。只是,现在看来过河拆桥已经不可能了,他若想在此事上不受到影响,看来也只能是请求西凉出马了。只要他跟西凉谈好了条件,他们愿意帮忙的话,则一切也就好说了。 他这么一想,在没有取得西凉一方同意前,看来是不好就此翻脸。 “这个……” 王故眼睛一转,借口道:“雷帅,这件事情等会商量可好,容我先去更衣。”王故说完,也不顾众人骂他借‘更衣’而实施‘尿遁’,丢下众人,转眼就走了。 第百一六章:本将出马 陈诺暗地里交代张晟两句,让他开导众人将矛盾转嫁给王故,准备来个‘祸水东引’。只他那里想到,临了了王故居然借口‘更衣’,尿遁而去。现在就连主人都开溜了,只剩下各寨的好汉们破口指骂。 可是骂过后呢,众人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王故走了,可是雷公这小子还在呀! “桀桀桀桀!” 雷公一阵怪笑,既然王故要去‘更衣’,他总不能不让人家去吧。只是,他也知道,王故这一开溜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呢,关键的是不能冷场不是。他想着,王故既然不一口拒绝,又借故回避,大概是心有犹豫,准备静待接下来的发展。看来,现在只有先将这些小山寨收拾了,然后以其势压迫王故,不怕王故不就范。 雷公想到这里,突然不笑了,他将眼睛扫向场中诸人。他眼睛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沉默。他哈然一笑:“怎么样,我们就不用等王大头领‘更衣’回来吧,要不咱们继续?” 谁跟你继续,皆都是如躲避瘟疫似的躲避雷公的目光。而雷公在定声笑了两下后,见没有人上前接令的意思,方才是一声冷哼,突然一眼盯向张晟。 没错,刚才就是他蛊惑众人将矛头指向王故,既然他胆敢这么做,不怕得罪天王寨,那么他也一定有胆量来应付他的黑山令。 雷公想到这里,嘴角一起:“虎头寨张晟?” “糟了!没想到张晟这么快就被雷公给盯上了,看来是拖延不到王故回来了。”陈诺心里这么想着,脑袋电转,告诉自己,张晟不能有事,否则与他同来的虎头寨人马也就没人指挥了,如此岂不是坏了他的大事。只是,被雷公点名了,他还能阻挡得住吗?再说,以张晟的个性,有几次想动手,若非是他及时阻止,早跳出去拼上了。就算他让他暂时委屈接下黑山令,只怕张晟也未必肯听。更何况—— 更何况,雷公的目光一旦扫到张晟,张晟这厮居然没有任何的妥协,迎着他的目光瞧了上去。 这两人目光一相对,倒是谁也没有退让一步,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是俺便怎样?你就别指望俺接下你那破令牌了,俺看不上!” 张晟这么一说,肩扛着大刀,阔步走了出来。 “啪!”雷公手上的铁锤交击而鸣,他整张脸是徒然一黑,忽然扯开破锣的嗓子呼哈哈一阵大笑:“有趣有趣~~” ——“有趣!” 雷公连呼两声‘有趣’,第三声时候,两条膀子上肌肉一扯,一对铁锤举起,肉山一动,扯步向着张晟奔来。他们相距不过数丈距离,转眼也就能到。而张晟,他眉头一掀,更不打话,拎起刀子,望着雷公当头就砍。这一刀如裹风雷,比起雷公手中铁锤的速度要快多了。如果说雷公想跟张晟比速度,只怕早就输了。不过,雷公速度上比不上他,但防御却是绝对的硬。面对张晟的第一刀,他举起铁锤,往上挡去—— 刀下,锤上。 “篷嗤!” 金铁交鸣,声震耳膜。 张晟手上的一刀劈头砍下,只奈何雷公刚好一锤子举起,格了他一刀。虽然这阵兵器相碰足以让张晟虎口震碎,手臂酥麻,乃至气血翻滚。但对于张晟来说,他讲的是速度,既然一击不中,在对方防御网没有组成之前,他尚有机会。 于是,他一刀被格开,第二刀跟着斩下—— “篷嗤!” 张晟刀落,雷公锤起,两件兵器交鸣,众人耳膜又是一震。人堆里的陈诺,此时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张晟冲出,到举起第二刀,虽然不过电光石火间,但足以让陈诺看清局势,知道张晟根本不是雷公的对手。张晟或许是因为前两个人的死,瞧破雷公虽然厉害,不过破绽在于速度,故而准备是不顾一切的杀上去,也要以速度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以此压过对方。 本来,以速度打防御,胜算也不是没有。只是,奈何张晟本身力气就不佳,加上速度上的优势也不是很明显,这样一来,哪里讨得了便宜?更何况,张晟或许是没有弄清楚状况,在力道和速度上都没有明显的优势下,他居然还采取硬攻,实在不智。想来。第一击没有偷袭成功,就应该趁着对方没有还击之前抽身而退,找寻机会的。而张晟呢,一击不中还来一击,虽然取在‘出其不意’上,实际上是跟自己找死没有区别。 “篷!” 金铁砰然交击,雷公身子未动,张晟已经被前后两股反弹之力给砸入腑脏,气血再也压制不住,跟着翻涌。而他,一旦刀刃离了铁锤,身子却是如同落絮一般,向后飘去。蹭!蹭!蹭!张晟身移丈外,连连倒退三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子没有倒下,不过嘴巴里的血液是跟着喷洒而出。只他身子在飘落时,雷公也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跟着抢身而上,口里狂呼:“本帅让你砍了两下,现在该是本帅还回去的时候了!” 声音随着雷公飘到,铁锤跟着往张晟当头砸下。 “啊!” 面对这滚滚而来的一锤,张晟倒退之中根本就没有举刀反击的机会,不免心如死灰。就算他来得及举刀,只怕以对方雄厚无匹的力道,他也未能讨得便宜。 难道,我张晟今儿就要命绝于此了? “住手!” 就在陈诺猜出张晟必将吃亏时,他的身子其实是跟着一动,从祝融青衣手中拿过一杆长枪,枪挑而出。祝融青衣轻啊一声,也根本来不及劝阻陈诺,就见陈诺从眼前消失了。就在这一个呼吸之间,陈诺身子从人堆里冲出,而张晟恰时口喷鲜血,身子倒走,正哑然的面对着雷公的一锤砸下,面如死灰—— “篷~~嗤~~~~” 金铁交鸣,不绝入耳。 “咦?人呢?”雷公一锤下去,却发生砸的根本不是张晟。 而张晟—— “怎么会这样?” 以为难逃一死的张晟,此刻却是面色如死的坐倒在地,只觉耳鼓里嗡嗡响动着,一时也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军!” 陈诺冲出时,祝融青衣其实也已经冲了出来。这电光石火间所发生的事情,也许别人没有瞧见,但祝融青衣却是瞧得死死的。雷公,他一锤击下,力愈千斤,气势一上来,便是奔腾咆哮,根本就止不住。他这一锤,就这么毫无阻滞的砸下。要是,任由他这一锤砸得结实,面对这一锤的张晟,只怕可能是第二个史大当家,被砸成肉泥是完全有可能的。 然而,这一切最终是没有发生,因为陈诺及时冲了出来。 救人,如救火。陈诺一旦冲出,一手持枪,一手抓起张晟衣背,将他往后抛出。张晟是抛开了,但他自己因为脚下没有刹住,顿时也就将整个身形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一锤之下。而对方,运锤如风,也根本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人而停止攻击。 “轰!” 雷公手中一锤轰然而下。但轰上的并非是**。就在这一时间,陈诺根本不及细想,本能的抛起张晟后,也立即捏起手中铁枪,忽然一横,平推而出,枪杆迎着铁锤举了出去。于是,这一锤下来,与陈诺手中枪杆遽然遭遇,金铁交鸣,轰然而响。 虽然,陈诺及时举枪挡下了他这一锤,但却因为对方铁锤上的力道全都轰在了他的一支长枪枪杆上,而他是裸手举枪,仓促而就,不免吃了大亏。他在毫无防范之下,这一锤砸来,力道忽然望着枪杆两边窜开,如电击一般碎出,陈诺持枪之手也是跟着震动,虎口一撕,生生的撕出了一层皮肉,鲜血跟着淋漓。 虽然,这股力道打在枪杆上,走虎口而及臂膀,但却并没有因此卸去。跟着,这股力道望着陈诺胸腹打去,直将陈诺胸腹震得一阵动荡,几欲碎裂。陈诺胸腹内一阵翻腾,身子顿下,一口鲜血跟着喷出。而砸出这一锤的雷公,他在遽然的变故面前也是惊住了。先是震惊于一锤下去对方居然用枪杆硬扛下了,后是因为张晟突然不见,还惊讶于到底是谁上来了。只他,当时也根本没有时间再去细瞧来人,突然嘴上一声不好,跟着整个身子往后一荡,砸了出去。 他一锤不能砸开陈诺的防御,却因为陈诺及时将受到的力道巧妙的弹开,反而加诸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吃了个暗亏。这样一来,力气回弹,雷公反应不及,受到对方的反击,身子跟着倒飞而去,这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身子本来粗壮,突然砸出,砰然落在地上,内脏受到伤害,一口鲜血也是跟着喷出。 陈诺落地,雷公也是落地。陈诺吐血,雷公也是跟着吐血。 两败俱伤! 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陈哥哥……” 祝融青衣看到陈诺吐血,差点就要哭了。只她还未近身,陈诺已是手上一挥,对她说道:“我没事,你去替我照看张晟兄。”他耳朵里嗡鸣不止,嘴巴里吐着血丝,看到手中长枪受此一击居然没有一点折弯的痕迹,不由一声苦笑。想来,这貔貅一枪,还真是够硬实的,大概不是普通钢铁所铸,若然是普通钢铁,只怕此刻在他手中的长枪纵然不断也已经折弯了。 他口里没事,但其实胸腹间鼓荡不止,不是一丁点的难受。想来,若非他强忍住,只怕他第二口热血就要跟着洒下。好在,刚才一击他是硬抗了下来,对方也因为受了他的反弹之力,大概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个坐倒在地的张晟,此时抬起头来,看到陈诺半跪在地口吐鲜血,恍然是明白怎么一回事情了。想来,若不是陈诺及时出手,只怕他刚才也早已经将命丢在雷公锤下了。可陈诺为了救他,同样是身受重伤,这让张晟愧疚不已,感动莫名。再次看向陈诺,他一咬牙,就要爬起身来,劝陈诺回来,但被祝融青衣给拦下。 既然陈诺说没事,祝融青衣就算再怎么关心,她也不能随便冲上去。 陈诺,在短暂的平复了内心的激荡后,手撑着长枪,从着地上站了起来。他咧开了嘴巴,一眼扫向雷公。雷公此时在旁人的搀扶下,也已经缓缓站起。他们眼睛一相对,陈诺仍是保持那副表情,雷公却是愣住了。与陈诺上次见面还在去年,当时他们不过是匆匆一面,后来他因为随孙轻回了黑山,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见过面,早该淡忘了。然而,他一眼见过,就再也没有忘记。大概,他记住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曾以一把宝剑打败他的那个小将军。 “是~~你!” 雷公眼睛一眯,也终于是瞧清了陈诺的面貌,同时认了出来。 陈诺点头一笑:“不错!雷帅,是我!” 雷公一点头,突然眼睛向他身后一扫,问道:“怎么,当日同你一起的那个小将军没有一起来吗?”陈诺听他这么一问,也恍然记起他口中的小将军是谁了。他只是一笑,摇头道:“你找赵雪,可是想要找她比试?不过看来要让雷帅你失望了,她没有来。” 雷公听来,还真是失望的一摇头,突然想到一事,随即问道:“陈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为什么要替张晟那厮挡下本帅一击?你是不要命了吗?罢了,这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谁叫你是孙轻兄弟的恩人呢!这样吧,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边吃边聊,细细详谈。至于现在嘛,我看陈将军你伤得不轻,不如暂且退下吧。” 陈诺呵然一笑:“好啊,不过雷帅你好像也是受伤不轻,不如跟我一起下去吧。” “这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 “你……” 雷公被陈诺一声反问给问得微微一愣,随即哈然一笑:“我是明白了,陈将军你一直不出来,一出来就跟本帅死磕,原来这是准备要阻碍本帅的好事啊。如此说来,陈将军你是准备要与我黑山上下作对了?” 陈诺嘿然一笑:“看雷帅你说的,我陈诺有何能耐敢与你黑山作对?罢了,我实话说了吧,刚才与你对战那人我想保下他,且替他说一句,对于‘黑山令’一事,他既然不肯接,我看你也没必要再为难他了。雷帅,你看这样如何,不如你卖我一个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虎头寨一马。啊呀,想来只要雷帅你能够放了他,我对雷帅你可说是感激不尽啊,就当是我陈诺欠下雷帅你这个人情,将来再找机会报答,雷帅你怎么看?” “好个感激不尽!” 雷公听了陈诺的言辞,心里是狂怒不已,嘴上呼哈哈一笑:“要我放了虎头寨,那是万万不能!想来要是本帅放过了虎头寨,那其他寨子该怎么办,都要本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们都放了吗?” 陈诺听来,两眼一起,拍手笑道:“咦!雷帅这个办法好,我看可行!” 既然都已经得罪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想来他张燕非要插手关中,他既然不能以一人之力独抗,看来也只能是联合关中势力共同对抗张燕了。从先前各寨的主动中不难看出,他们其实都是很反感合并加入黑山的,而他呢,自然不愿意眼看着黑山插手关中。既然他和关中之间利益挂钩,那么他们之间一旦联手也是各取所需。且他此时挺身而出,还能起到收买关中人心的作用。想来,将关中绿林绑在他同一条战车上,还怕一个张燕不成?既然张燕不仁,那就不能怪他不义了。 而也正是因为陈诺此话一出,倒是立即起到了轰动的效应。要知道,他们之所以不敢反对黑山,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牵头的敢带头说话,而既然有陈诺在前面替他们开火,自然乐得他们跟着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响应。 “咦,陈诺何人?莫非就是那个在偃师一战诛杀西凉三将的那个陈诺?” “呼!我怎么没有想到。是啦,是啦,他一定就是那个陈诺,不然也断然不敢跟黑山叫板。好拉,既然有陈将军为我们关中绿林出头,我们也就不必再惧怕他黑山张燕了!” …… 众人轰然闹传着,听在陈诺耳里,陈诺也并没有出声反对,但也不用急着承认。 而也正是因为陈诺一句‘我看可行’,差点就把那雷公给气炸了。他看着左右被他一句话怂恿而起的人群,他一时之间也是慌乱了起来。想来,如果不能及时将陈诺这只出头鸟给枪毙了,只怕这个局面就无法收拾了,那么他此行也必将功亏一篑。 雷公想到这里,鼻子一哼,说道:“既然好言相劝你不走,看来也只能是本帅亲自来请了!” 雷公说着,拎起两只铁锤,肉山一般向陈诺这边走来。 第百一七章:你可服了 “王大头领,看你气色不怎么样啊,这又是谁惹了你了?” 就在前面陈诺与雷公相持不下时,王故带着一脸的不悦走了进来。屋内,坐着一个胖大将军,他就是牛辅的腹心爱将胡赤儿。就在先时,他被王故教人请上山来,用好酒好菜招呼着,另外还有两个美人儿伺候在侧。只胡赤儿酒肉饱了一半,与两个美人儿耍了一通,尚未尽兴,忽然看到王故进来,且还带着一脸的苦恼之色,也不知是怎么了。他还想要打趣两句,但见他神色不对,便一挥手,让左右都下去,只剩下他二人。 那胡赤儿始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何至于让王故神色如此不悦,不免多问了两句。王故听来,知道是基本功夫做足了,方才一声轻叹,坐到旁边席上,抓起一壶酒就自斟自酌起来,问了半天才是摇了一下头,说道:“啊呀,胡将军不要说了,看来我与胡将军缘分到此,咱们这杯酒喝完就好聚好散吧。” “什么缘分到此?什么好聚好散?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将军都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王故一进来就说些没着边际的话,也难怪胡赤儿有此疑惑。 王故拍着大腿,苦笑道:“莫非将军自始至终就在屋内,没有听到点别的什么消息么?”胡赤儿微微一愣,他一进来就被美酒美食美人环绕着,就算外面带来的士兵知道了些什么消息,那也不可能中途来打扰他。他听王故一说,捉急说道:“哎呀,王大头领,你也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何至于让王大头领你说出这等丧气话来?” 王故一摇头,一叹气,说道:“罢了罢了!大概胡将军你还不知道,就在胡将军你上山的时候,山下来了一群甲兵,他们自称是绿林寨的人,说是前来天王寨为本将军‘观礼’的……” 胡赤儿一听,呼哈哈一笑:“‘观礼’?这不就成了吗,绿林寨好像也是弘农十八寨之一吧?他们来有什么不对的吗?”他说到这里,想到一事,突然一愣,“呃,甲兵?一个小小的寨子哪里来的甲兵?” 王故苦笑道:“关键就是在这里!我先前放他们上山时,原本想着纵然是甲兵,大概也误不了什么事情。可是谁曾想到,这群甲兵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群绿林寨人马,他们却是大有来头。” “来头?什么来头?” 王故听胡赤儿这么一问,方才一声苦笑:“谁能知道,这群甲兵不过三百人,代表的却是黑山张燕。” “黑山张燕?” 胡赤儿不会没有听说黑山张燕的名头,知道张燕部下人马很是不少,已俨然统御了整个黑山的各部,势力非常之雄壮。而就在先前时,他还曾在将军牛辅和贾诩的谈话中,听出他们对黑山的崛起隐隐有忧患之意。他此时听他提起黑山,不禁是身子微微一动,连忙问道:“河北黑山那边贼子来我弘农干甚?他们难道是张燕派来天王寨‘观礼’的不成?可我没有听说王大头领你之前提起过啊?” 王故说道:“若是简单的‘观礼’倒也没有什么,叵耐他们目的并不在此啊。” 胡赤儿眉头微微一起:“目的不在此?难道是想来天王寨寻事不成?想来他黑山势力虽然雄壮,那也是在河北一带,在我关中哪里有他耀武扬威的地儿!” 王故嘿然一笑:“只怕这话不能这么说,听说他们黑山目下分十部人马,每部最少的都有万把人,而多的则达到数万不等。如此说来,他们黑山人马已经不下十数二十万。更何况,如今屯扎在关外的张济三家已然覆灭,函谷关以东再无西凉势力,黑山若来则无任何阻碍可言,可长驱直入!胡将军你说,到时黑山一来,将以何挡之?” “这……” 胡赤儿本没有什么头脑,一时间倒是被王故给问住了。 王故又是接着说道:“不瞒将军,这次黑山派出使者来我天王寨,‘观礼’只是在其次,他的目的不过是借助这个难得的机会来我天王寨传他黑山令。这黑山令虽然只是一面小小的令牌,但它代表的意义却是非凡。若是接下这块令牌,则代表其部从此划归黑山,听从黑山领导,且寨主成为他部下小帅……” 胡赤儿微微一愣,只觉一股寒意入侵。虽然他不懂什么计谋,但却深深懂得王故这句话里所代表的意义。想来,他西凉扶持王故上台,为的就是掌控天王寨,进而收拢关中绿林。如今大计未成,突然又被黑山横插这一杆子,其威胁的程度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等等!” 胡赤儿打断他的话:“这黑山令什么的本将军不太清楚,但我想知道他黑山也在难为王大头领你吗?” 王故点头道:“是啊!他黑山贪图我天王寨弘农第一大寨的势力,自然是想要染指,岂会轻易放过我们?而胡将军你也知道,黑山有十数万的人马,我天王寨不过区区几万人,且还有不少病残之躯,如何与他黑山斗?本来我还想敷衍他两句,叵耐他死活不放过我天王寨,非要让我表态,而且威胁我,说我若是不答应就要铲平我天王寨。想来,我天王寨一没有人马,二没有粮草,三没有险阻以为凭恃,如何与他黑山为敌?哎,我这……” 胡赤儿听王故如此一说,心里跟着一紧:“那王大头领你意下如何?” 王故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还能怎么样?事到如今,我除了将这天王寨送与他黑山还能怎么办?哎,这些烦心事儿也就不要说了,不如我且陪胡将军你喝上两杯,等会我就送将军你下山。将军你下山后就代我转告牛将军,说我王故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还请他原谅则个。” 胡赤儿鼻子一哼:“就这些?” “啊,那还能怎么样?” 胡赤儿手掌一拍木案,嗤之以鼻:“王大头领,你莫非是糊涂了!他黑山又怎么样,别说他黑山势力能不能染指关中,便算是惹恼了他,他发兵过来,你一个天王寨不能对付他,难道再加上我家牛将军的数万西凉甲兵还对付不了他?” “这……” 王故故意卖傻:“这个,牛将军能够派将军你来给小的撑腰小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这要是再麻烦牛将军,只怕不妥吧?”胡赤儿听他一说,也根本没有多想,大手一挥,说道:“你啰嗦个什么,妥不妥自然有本将军去说,你只管做你的天王寨大头领就是了。” 王故两眼一起:“如此说来,胡将军你是力挺我天王寨,就算将来出问题,胡将军还有牛将军你们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了?” 胡赤儿眉头一起,拿起酒盏来,说道:“自然是这样!” “那我这黑山令是接还是不接?” “嗯?” “哈哈,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这黑山令就不接了!”终于是得到了胡赤儿的承诺,王故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再也不用去顾及黑山了。他嘿然一笑,眼睛看着门外,还想着等会该怎么戏弄戏弄黑山一番。只他眼睛不经意的一扫,却看见门外有条黑影淡淡的投在上面。他记得他说事时已经将其他人都驱散走了,怎么门外会有人影?而且,看这条人影离的也不近,鬼鬼祟祟的分明是想偷听些什么。 王故一想到这里,当即是大喝一声:“是谁?” …… …… 雷公好事没成倒是被陈诺给横插一杆,非要管定他的事情,他当然不高兴。先还顾及他是孙轻的恩人,自然不好跟陈诺轻易翻脸。只是他眼看着陈诺也没有罢休的意思,又被他几句话引得群情亢奋,眼看对他不利,他是恼羞成怒。当此时,他还想着只要以武力先将陈诺给逼退了,他人自然也就翻不起浪花来。他二话不说,手持着一对大锤,脚踏着步子,哐呛哐呛的走了过来。 “将军!” 陈诺身后,祝融青衣和张晟等人皆都是惊呼出口,知道雷公手中一对铁锤的厉害,还想着替换下陈诺。陈诺却是不理,让他二人都下去,他这里自己来应付。对于雷公其人,陈诺自然不敢托大,知道他力气巨大,不是轻易对付的。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再说,他曾目视过雷公这厮落败在赵雪手里,知道这厮再厉害也是有破绽可寻。想来赵雪都不是他陈诺的对手,他对付一个雷公应该不在话下。 雷公手持双锤而来,口中猛然一声大喝,举锤就打。这次,雷公倒是抢占了先机,居然想以速度加防御来破陈诺。而陈诺,心里也是一声冷笑,想来这家伙若是固守或许他一时难以攻破,没想到他丢下优势不要,还想强攻,这大概是他被自己给激怒了吧?既然比速度,那就要看看谁的速度更快吧! 陈诺想到这里,故意是虚晃了一枪,往他当胸刺来。而雷公眼看陈诺此举,以为陈诺这家伙一上来就要硬拼,倒是深合他的意思。他是二话不说,两只铁锤一合,还想着将他长枪夹住,再凭恃着他的一身巨力,将其给震退。只他哪里想到,陈诺一枪使诈,眼看着就要破胸而来,突然赶紧一抽离,转而就不见了。 “嗯?” 雷公两只死鱼的眼睛一翻,还道这一枪哪里去了。只他刚刚去寻,忽然觉出下盘风声乍起,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还没有来得及去护下盘,跟着大腿下猛的一刺痛,居然是被陈诺暗算了一枪。雷公吃了一记,心里愤怒着,哇哇一声大叫,忽然抡起两只锤子,望着陈诺囫囵的砸下。“哐哐哐”他这一抡铁锤,有如疾风扫下,一记快过一记,当真是骇人。 就这样,他手中的铁锤,一锤接着一锤,望着陈诺当头砸下。 旁边人此时只见风声乍起,甚至连雷公手中的锤影都不见了,可见其速度之快,皆都替陈诺捏了一把汗。而陈诺,忽然对上雷公这一囫囵的锤影,也的确是吃惊不小。想来上次在冀州时看见他与赵雪斗时也不过尔尔,便道雷公也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此时看来,他是低估了雷公的势力了。想来,雷公之所以输给赵雪,那是因为没有受激,而一旦玩起命来,跟眼前这样,还真是不好对付。 不过,雷公抡锤,一抡就是几百斤,照他这个速度的确是不错。只是,一抡几百斤,他能抡个几回?千回?还是百回?你厉害我回避还不行吗?陈诺当然不会跟他硬拼,见他疯起来,赶紧是往后就撤。只是,陈诺毕竟是在战斗之中,此时想要撤出来,哪里有那么容易,岂能说走就走?更何况,人家雷公也不答应,只使劲拿着铁锤往他身上轰。 “轰!”“轰!”“轰!”“轰!”…… 一锤一个结实,没有砸在陈诺身上,却是砸得大地上一个土坑接着一个土坑。置身场中的陈诺尚不觉得,只是玩命的往后闪避,那些观战之人,却都是骇然至极。他们愕然的低下头来,火光照耀下的土地,只觉土壤分崩,震颤不已,像是大地将欲裂开似的。他们是走避不跌,互相惊呼。而陈诺,则是连连闪身,躲避他的锋芒。 也亏得陈诺反应的够速度,想来要是让雷公手中铁锤随便一个磕碰,只怕他不死也得吐出两口热血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陈诺的躲避,他雷公再怎么发怒,一个劲的抡锤,那也是伤不得陈诺分毫。倒是,因为他一抡数百斤,先还是速度过硬,只是越到后来,力气不济,自然也就速度跟着慢了下来。 “噗嗤!”“噗嗤!”…… 可怜雷公一口热气接着一口热气扑出,人没有砸到,倒是累得他自己跟死狗似的,差点就要趴地吐舌头了。“哐当!”两只铁锤砸下,入地数寸。这次他再也提不起力气来,人跟着一软,两锤撑地,急喘连连,手指陈诺:“你,你倒是过来吃本帅一锤啊!”陈诺嘿然一笑,我又不是受虐狂,傻子才上来吃你一锤。不过,看到目下局势,知道他已经不济了,也是他出手的大好机会来了。 他身子一动,数丈外的身子忽然急进,望着雷公扑来。 枪起,眼看转眼就要制服他。 “来得好!” 本来跟死狗似的雷公,这时他突然暴起,迎着陈诺拔腿冲了过去,一锤望着陈诺当胸砸下! “啊!” “将军小心!” 左右人皆是大惊失色,相继惊呼。就连陈诺,面对雷公的暴起,他也是骇然一跳,他没有想到雷公这个家伙居然是同样使诈。但他人已经迎上了他这一锤,想要退出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是一咬牙—— “坑!”“呲!” 一道火花起,两声脆响跟着悦耳。 “怎么样,你可服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诺一枪枪尖已经指在了雷公的脖子上,只差一寸距离。一寸,足以让他毙命枪下。而雷公手中的铁锤,一只锤子已经丢在地上,另外一只,举到一半,因为对方一枪已经威胁到了他,只能是颓然放弃没有击出。 “滴答……” 雷公只觉额上汗水到了眉心,连连滴下。刚才他那一锤,明明是眼看着即将轰进陈诺的胸腹上的,然而,本来可能的事情,却在最后一刻因为被陈诺的闪避,却最终没能实现。他一锤是砸了出去,却没有砸在陈诺身上,反而因为用力过巨,铁锤脱手,砸在了丈许外。而等到他反应过来,突然发现陈诺已经是绕开了他的锋芒,举枪朝他脖项刺来。他当时因为一击不中也早已经骇然至极了,接下来这一枪,他本能的想要举锤格挡,却没有想到,最终却因为他出手慢了那么半个电光石火,从而反制于对方。 功亏一篑! 真可谓是功亏一篑啊。想来他刚才因为一连数击都被陈诺给避开了,心里的愤怒那是无可言状,直到他累趴下,有那么一刻感到了绝望。不过,也许是因为看到陈诺那个不屑一顾的样子,他是脑子里灵光一闪,还想着这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想借他陈诺松懈之机,引他来攻,这样或许能够出其不意将他打败。 只是他哪里想得到啊,他算计他,最终还是在机智上败给了他。 眼看这森寒的一枪刺到,雷公倒是洒脱了,干脆将另外一只铁锤也丢下,有点闭目待死的味道了。他鼻子一哼,说道:“既然我雷公今日输在你手里,你要杀便杀吧!” 陈诺嘿然一笑,将枪一收,说道:“嘿嘿,雷帅你多想了吧,别说你是孙帅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便是不是,我要杀你,那也谈不上啊。想来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 雷公一愣:“这……那你想怎么样?” 陈诺拍着手,笑道:“嘿嘿,我想怎么样,难道雷帅你不比我清楚吗?” 第百一八章:我不认输 “怎么回事?” 就在陈诺打败雷公后不久,突然只见四下里火光杂乱,呼喝声连连,兵器磕碰之声更是远近传来。这些本来围观的人群,他们先一刻还在兴奋之中,因为有人打败了雷公;可是后一刻,因为他们被左右的人马冲上来,眼看着即将被围在垓心而担忧起来。本来还算沉静的天王寨,因为从各个山头涌上来的人马给惊扰住了,立时是人声鼎沸。 只见一条条火龙望着天王寨主寨聚拢而来,像是百川归海,全都涌向了这一边。 “啊,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攻寨了?” “不是吧?好像他们都是天王寨的人马呀。” “啊!那他们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 …… 众人慌乱着,各种猜测。不过,他们或许能够明白过来,这些人大概不会是针对他们的。因为,有人比他们更加着急。 陈诺打败雷公后并没有拿雷公怎么样,一来他不想跟黑山闹得太僵,二来雷公毕竟是孙轻的朋友,怎么说看在孙轻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让他难堪。他的长枪在打败他后也早已经收了回去,只他跟雷公话还没有说上两句,突然发生了这个变故,实在没有想到。虽然一时不明所以,但不难明白,这件事情肯定跟王故有关。 他此来的目的在于营救张白骑,在张白骑没有救出来前,自然不好跟雷公纠缠下去,看到变故,他撤枪就走了。 而雷公,他在当地呆愣了片刻,早有人为他捡起了兵器。只他忽然看到各个山头杀来的火龙,心里也是有点慌了。在来之前,张燕也曾经交代这天王寨毕竟是弘农第一大寨,要想收服他只怕有点难度,关键是要分化各寨,然后再逼迫天王寨就范。只他哪里想到,事情到最后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王故他居然是没有顾忌黑山的势力,调动了这么多人马围山,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哈哈哈!” 一阵大笑之声,立即有一队人马在前面开路,将其他各寨人马都挡在了两边让出一条路来。这时,随着大笑之声迫近,雷公一对牛眼瞪起死鱼白来,方才看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更衣’了许久,此时才回来的王故王大头领。 “王大头领!你去了这么久,考虑了这么长时间了,大概是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厉害吧?怎么样,你是想通了准备接我黑山令,还是……” 雷公此言一了,王故已是摇头一声苦笑:“雷帅,不如这样,这黑山令嘛,我看也没有什么好接的,咱们也就不要再说了。至于雷帅你嘛,我看你也有两下子,不如你放弃黑山第三小帅的位置,到我天王寨来,我让雷帅你来当这二头领如何?想来这老二,终归要比老三高上那么一点吧?雷帅你说呢?要不雷帅你好好考虑考虑?” “……” 雷公两只眼睛大起,喉咙里嘎嘎作响,要不是刻意压制住,只怕就要随时雷吼骂人了。 这什么事情嘛,什么老二老三的,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雷公与王故这边斗着嘴皮子,那边陈诺退了回去。他刚一到祝融青衣身边,就见张晟走了上来,向着他连连称谢。想来,刚才他与雷公战斗时,若非是陈诺及时出手将他救了出来,此刻他也早已经被对方轰杀了。如果说之前他肯听陈诺的安排,那多半是为了他虎头寨将来打算,是迫于形势做出的表面功夫。可是自陈诺救了他一命后,陈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一下子重了起来。他这人虽然是个粗人,却是颇重信义,是个懂得知恩图报之辈。 他一上来,便是向着陈诺表明心迹,称说道:“将军救命之恩俺是无以为报,今后但有要求,俺虎头寨上下包括俺可任凭将军驱使!” 陈诺听他这么一说,也赶紧是伸手托起他双臂,安慰了他两句:“张晟兄言重了!”那张晟又问陈诺的伤势,陈诺只说没关系。只他眼看着目下形势,心里却是一动,眼前一亮。 陈诺忽然与祝融青衣和张晟说道:“雷公此来为的是传黑山令,只是他事情没有办成,如今王故这厮又突然调兵来,他们二人僵持在这里只怕一时难以谈妥。本来我与张晟兄商议着准备今晚上先摸清路子,明儿再好动手的,可如今看来似乎不必了。想来天王寨目下各处调兵,而王故以及他人的注意力都被雷公给吸引了,这倒是一个浑水摸鱼的大好机会。不如这样,趁着混乱,我等且分头行动,现在就去将张白骑张兄先给救出来,然而大家再来会合。” 旁边张晟一听,立即点头:“将军请吩咐!” 陈诺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次去的人不能太多,免得引起注意。这样吧,张晟兄你可领着本部人马继续在这里掩人耳目,静观其变,这救人的事情有我带人去就行了。” “可是……”张晟很想说他也想跟去,只是想想陈诺既然这样安排,他是不好不从,只得一点头:“俺……遵命!” 陈诺这边一招手,旁边闪出来一人,吩咐道:“狗娃,你在前面带路。” “好!” 卓狗娃是替张白骑向陈诺报信的,先前他与陈诺同赴虎头寨,目下又同回了天王寨。只他为了不让他人认出,一直都隐藏在队伍里。想来,要想救出张白骑,也只有卓狗娃知道路线,自然是需要他来带路的。而陈诺这边,带上祝融青衣,点了数十人,趁着远近山寨各路人马尚未合拢的机会,向着外围趁乱混了出去。 只是,陈诺走没两步,突然想起一事来,向祝融青衣问道:“对了,米莱姑娘呢?” 是啊,米莱呢?祝融青衣被陈诺问起,突然也想起了这个问题,这才发现米莱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 …… 天王寨后寨,一处院子内,三五间房屋相连着,房屋里外有七八人看守着,这里就是天王寨的‘牢房’,平时关押那些个犯规的寨众。其他房屋内差不多都关押了七七八八的人,也都是人满为患,只有中间一间灯昏室暗,单独关押着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王寨的头领张白骑。不过,他现在已经被打为‘阶下囚’。 本来,他张白骑从函谷关一路风风火火的往天王寨回赶,为的是接掌天王寨。可是,前任头领的死先是打击了他,后又因为错误的判断了形势,被王故的外表所骗,结果让他吃了个哑巴亏。在‘鸿门宴’上,他被王故联合西凉牛辅给算计了,将他抓了起来。本来,西凉派来的将军胡赤儿是准备要王故当即斩杀他的,只是因为王故考虑到了这其中的厉害,知道在没有完全接掌天王寨之前无故杀害他讨不到任何好处,故而才暂时留下了他一命。 只是,他的这条命能否‘苟活’下去,说来也玄。虽然他早在几天前派出了卓狗娃,让卓狗娃去向陈诺报信,希望陈诺来救他。只是,他心里也很明白,他跟陈诺不过是萍水相逢,且人家先前已经在新安帮过他一次了,再求他帮忙他能不能答应是其一,而其二呢?其二自然是要考虑陈诺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救他。 想来,他虽然猜出陈诺就是那个斩杀了张济等西凉三将的河北将军,也足以有能力对付这些山贼。可是,他当时遇到陈诺时他身边毕竟只有十几骑,指望他来救,实在不该。更何况,就算他陈诺从偃师领兵来救,只怕是路途遥远鞭长莫及。再说,等他领兵来,恐怖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来黄花菜都凉了。 而既然陈诺不能调他的关外兵马来救,他身边又没有多少将士,如要救他几乎是不可能。他这些天来思前想后的仔细一考虑,也终于认清了这样一个现实。同时,他又觉得他让卓狗娃去向陈诺求救,实在是不智。想来,陈诺一不能调兵来救,二身边又没有多少帮手,他这时要是来了,那可就是跟送死没有区别。如此一来,能不能救他出来是在其次,只怕还因此连累到他,这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一想到这里,心里自然是不安,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他突然盼望着,陈诺还是不要来。 当然,他有这个想法,并非是他认命了,不想再争取活命的机会了,实在是他不愿意连累到陈诺。同时,他在内心又强烈的期盼着奇迹会出现。他想出来,自然是不甘心于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反制于王故,他不愿意就这么认输。对于前任头领大哥的死,他一直不敢相信,总想着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而他,因为不甘,不想认输,方才没有考虑那么多,居然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陈诺身上。事后冷静下来一想,他突然觉得很好笑。 不是吗?一件与自己生命攸关的大事,居然就这么草草的托付给了一个‘路人甲’,这件事情说起来,恐怕任谁谁也得笑话他吧?张白骑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情,不得不肯定的点点头,心里跟着是一阵黯然的失落。可,一闭上眼,想到当日新安酒肆时,陈诺举杯拔盏的豪爽之态,他心里不禁是一暖,觉得,希望又来了。 “我张白骑一定不会看错他!” 是的,每当他失落、不甘、不想认输时,他就会这么的劝慰自己。 夜了,今晚他张白骑再也睡不着。就在先时,他听外面人说,过了今儿王故就要正式接掌天王寨了。这边已经有了准确的消息,可是卓狗娃那边至今消息全无,陈诺的踪迹更是半点也未见。他想来,心也彻底死了下去。不甘吗?不甘又有何用?不服输?不服输行吗? 今晚的天王寨热闹啊! 张白骑嘟囔着,背手而立,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前面人语声不时的一阵阵传来,大概是今晚天王寨来了不少好汉吧?不过,这些跟我又有何干?张白骑只觉得一阵疲倦,轻叹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边角的那堆稻草走去。那堆稻草很是单薄,是他的‘卧榻’。今晚他能睡个囫囵觉,只怕过了今晚,王故就要对他动手了吧? 张白骑苦笑一声,刚刚走到边角‘榻边’,忽然外面传来一连的呵斥声,有人举着火把向着这边靠近了来。 “其他的好像都满了,就这间吧!” “可是,这里面是张头领,王大头领吩咐是要单独关押的,免得出问题。” “嘿!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儿王大头领就要正式接掌我天王寨了,这姓张的也就没有作用了,自然是要杀了的。都快一个死人了,就让他们挤上一个晚上又有什么关系?我看就把他们关在一起好了。” …… 外面这么一阵议论着,火把近了,声音也近了,半封闭的房门吱呀一声,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进去吧!好好待着!” 随着这一声呵斥,门外被送进来一人,接着啪的一声,房门又关紧了,火光渐渐远去。 屋内的张白骑没有转过身来,甚至连看一眼的**也没有。是啊,他都快是一个死人了,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关心的?他疲惫的往‘榻上’一坐,就要倒下身去休息。只是,他临倒下身时,因为好奇,看了那人一眼。 那个被推进来的人,头上的白巾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掉了,此时蓬松着头发,露出半张愤怒的脸。脸上细白光嫩,仿佛若水。张白骑就因为这么看了她一眼,突然被她这半张脸给吸引住了。他心里,同时惊咦一声,似乎对于眼前这人他很是熟悉,像是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眼睛!” 那人一出口,就是恼怒至极的剜了他一眼。而张白骑,突然面对着她那张抬起的脸蛋,他是胸口一跳,眼睛一起,疾呼一声:“咦!果然是你!” “你,你认识我?” 那人爬了起来,手挽着头发,仔细的盯着张白骑看了两眼,从他那张脸上恍然找出了一点熟悉的感觉,但一时却又想不出来。也难怪,此时的张白骑披襟散发,脸蛋好多天都没有洗过了,加上屋内环境不干净,脸上的污垢是东一层西一层,完全掩盖住了他昔日的容颜,要不仔细看如何能认得出来? 那人盯着张白骑看了半天,嘴巴是半张着,喉咙里咕咚咕咚的耸动着。名字到了嘴边,却是因为被某个关节给掐住,一时却又说不出来,可怜她使劲努力了半天,就是道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张白骑此时却是一笑,突然开口吟道:“阴主阳生,阳主阴生。阴阳合和,神功乃成……” “啊!是你!” 那人被张白骑一说,张口一声惊呼,跑上前两步:“啊,你就是那个当日在新安酒肆里和我家将军饮酒的那位张白骑!” “是也!” 张白骑一点头:“当日我虽然与姑娘见过,只是一直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人听来,连忙道:“啊……我叫米莱!” 张白骑看了她一眼,突然心里一动,连忙道:“对了,米莱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米莱被抓时确实是一个人,但说上天王寨当然不止她一个。本来,她上天王寨无意间发现王故居然就是那个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她是恨不能立即杀了他报仇。只是,因为祝融青衣的解劝,为了大局她一时也不好动手,就这么一直隐忍了下去。但她既然瞧见了凶手就是王故,那就说什么也难以安分下去,一直都寻找着机会想要杀了王故。本来,要是王故一直都在大厅里呆着不出来,只怕她也没有这个机会。然而,这个机会却是因为雷公的突然到访,让她给抓到了。 王故,他因为周旋不过雷公,故而借口更衣想要尿遁,突然离了众人。而米莱,也正是因为这个难得的机会,不敢跟祝融青衣他们打招呼,也就一路偷偷的跟着王故。到了一个所在,她本来也没有机会接近王故的,只因为王故突然将周围的人都支开了,这才让她有了这个暗中窥伺的机会,准备随时下手。只是又因为当时屋内还有一个胡赤儿在,让她一时也没有动手的机会。 她当时心里焦急着,也不知道王故在室内与胡赤儿密谋些什么东西,她出于好奇,还想要过去偷听。只是因为她离得太过于近了些,不免疏忽了某些环节,这才被王故从门上投来的影子瞧破了她。想来,当时王故一声断喝,也立即引动了附近的巡逻,米莱本来就是个弱女子,想要逃跑根本是不可能。 当时王故捉到米莱,也很是好奇此人是谁,为何要偷听他们谈话,但却因为心里挂念着黑山一事,也根本没有拷问的机会,便挥手让人将她押了下来,碰巧就跟张白骑关在了一起。那张白骑听她前后说来,方才一点头,心里一动:“如此说来,他陈诺果然是个信义之人,他为了救我居然真的过来了!” 第百一九章:秘图由来 “咳咳!说起来那天在新安酒肆内我与姑娘你就已经相识了。想当时姑娘你一口道出‘阴阳合和,神功乃成’这八字,我张白骑当时就是吃了一惊,便知这八字上面还有八字,乃‘阴主阳生,阳主阴生’。当时张某因为急着赶路,故而没有细问。不知现在姑娘可否告知,姑娘你是从哪里听到这十六字的?” 张白骑既然得知米莱与陈诺同来,想来陈诺那边的事情也只能是随事态发展了,他却插手不得。对于黄绢秘图一事,他当时因为急着赶路临别前也没有提起,但这并不代表他将这件事情给忘了。相反的,他在突然认出米莱的刹那,也即想起了这件事情。 那米莱一听,心里便是一紧。想来,她手中的黄绢秘图乃是无意间所得,在‘神功’没有大成之前,自然是不想被失主要回。不过她仔细一想,好像这件事情还没有到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她眼睛一转,立即说道:“这十六字是写在一方黄绢上面的,我也是从那上面看来的,不过,这好像跟张头领你没有关系吧?” 张白骑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不由哈哈一笑,说道:“我与姑娘在新安之前不曾相识,这件东西自然也跟我没有直接关系,只不知姑娘你是如何得到的,可否告诉我?” 米莱一仰头,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这块秘图乃是本姑娘从王故那厮手上所得,王故你该认识吧?就是你那大仇人。当日……”米莱当即将那晚上她得到黄绢秘图的经过说了,张白骑听来,嘿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啊!我道这块黄绢如何到了姑娘手中,原来是因为王故那厮!”想起此事,他心里不免升腾起一丝的怒气。想来,他王故不但夺他天王寨寨主宝座,且还‘盗图’在先,也当真该杀。 张白骑想到这里,不动声色的一笑,随即又道:“对了,那块秘图可还在身上,姑娘可否借我一观?”米莱听来,心里跟着一突,赶紧捏紧袖子,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这块秘图我是从王故那厮手中所得,好像跟你无关吧?” 张白骑听来,一摇头:“姑娘说得对,这东西你是从王故手中所得,说起来跟我的确是没有直接关系。但姑娘你难道不奇怪如果这是王故的东西,我张白骑又是如何知道上面的十六字?咳,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姑娘你了,其实那十六字也并没有什么,姑娘还是不要看得太重。” 如何能不看重,她将来的大仇还指望上面‘十六字’真言呢。她秀鼻子轻轻一哼,宝贝似的捏着袖子,恨不能将秘图藏进身体里,也不要他给收了去。张白骑看见她这个样子,方才是呵呵一笑,说道:“也罢!我只要知道这块秘图完好的留在姑娘身边我也就放心了,说起来,这块秘图既然与姑娘有缘,那就送给姑娘你吧,我也不再向姑娘你要了。” “嗯?” 米莱微微一愣,仔细一想,觉得他这话好像不对劲啊,赶紧是一咆哮:“什么呀,这东西我都告诉你了,我是从王故那厮手中所得,是王故那厮在紧急中丢下的,啊……”米莱说到这里,一看张白骑那戏谑的眼神,再一想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恍然明白了过来,开口说道,“你,你的意思是这块黄绢本来就是你的?” “对啊!” 张白骑一点头:“不过它既然与你有缘,那我就送给姑娘吧。” 米莱听来想了想,又道:“这样吗?可,可这块秘图我是从王故那厮手中所得呀,如何又……难不成……”看到张白骑点头,米莱也已经明白了:“原来这块黄绢已经是三易其主啦!”张白骑嘿然一笑:“岂止是三易其主,说来,这块黄绢当初我还是从一个老道手中所得呢。” “嗯?老道?” 眼看着这张秘图是越扯越大了,米莱的头也跟着大了起来,眨巴着眼睛:“难不成你也是用了什么手段得到的,不然老道干嘛送你这东西?” 张白骑却是一笑,说道:“手段说不上,但多少有点得来不光彩吧。说起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数月之前发生的呢。当时我在函谷关,有一天闲来无事,便去了新安城的酒肆。也就在那个酒肆里,我碰到了那个老道。那老道手持竹仗,鹤发童颜,倒是个得道高人。当时我在酒肆中正喝着酒呢,偏偏这老道突然跑来,疯癫疯癫的,往我那席案前一坐,便说要跟我比酒。” “嘿,说起这事,现在想来还真是让人发笑。想来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疯癫的道人,一上来就缠着别人比酒,说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啊。不过当时我一人饮酒闷得慌,便是一口答应了他。只他在比酒前又说光比酒还不行,输了那方还要拿出什么拿彩。当时我想比就比吧,我还用怕一个老道不成,也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米莱听来,眼睛一笑:“那后来呢,后来又是谁赢了?” “姑娘,你看我这酒量能输吗?” 张白骑突然一声反问,没等米莱反应过来之前,又是一阵发笑,摇头道:“哎,说来,当日比酒可当真好险啊,我是差点就输给了那个老道。想来,输他一点彩头也是不打紧的,可我仔细一思量要是真输给了那老道,那我张白骑以后还哪里有面子再来新安这些酒肆里与他人吃酒?嘿嘿,当时我与那老道接连喝了两三坛子酒,我当时脑袋就已经有点晕眩之感了,而看对面老道居然仍是面不改色,这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我是拼死了喝呀。只是越喝到后来,也就越发不得劲了,知道再这么硬拼下去,只怕没有将老道斗下,自己就得先趴下了。没办法呀,当时我只能是一面喝酒,一面偷偷将这酒水趁老道不注意倒入了袖子里头的一只囊袋里头……” 米莱听到这里,一别嘴:“原来张头领是在耍诈呀!” 张白骑脸上一红,说道:“你这小姑娘,这可不能这么说啊,想来吃酒输了人家输的可是面子,更何况是一个半路的老道,将来传出去那本大头领该多没有面子啊?你难道非要我跟那老道往死里喝,喝死一两个你才甘心啊?更何况,我这么做那是随机应变,是机敏,懂吗,哪里又是什么耍诈了?” 米莱一吐舌头,哈哈一笑:“羞也不羞,敢情张头领你刚才说到赢了不光彩,原来张头领你是这样赢人家的呀。不过,老道输的那个彩头不会就是这块黄绢吧?” 张白骑嘿然一笑,甩手道:“你说呢,不是这个还是什么?尽给点没用的东西,也只能当……当……”张白骑说到这里,突然想到米莱还是一个小姑娘,跟她说什么‘春.宫图’之类的实在不雅,咳咳两声,也就不说了。反正那图就在米莱手里,这些‘大人’的事情他懂她也懂,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所以觉得没有必要挑明的好。 那米莱也根本没有顾及到这一层,只是听他说黄绢没用,便有点不忿了,眼睛一翻,赶紧说道:“张头领,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想来那老道如此大方随手就丢给了你一套武功秘籍,你不领他情面也就罢了,如何还说这些?” “武功秘籍?” 看到米莱那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张白骑倒是微微呆愣了片刻,转念一想,还是不明白:“什么武功秘籍?” 对于张白骑的这个疑惑的表情,她米莱是两眼一竖,说道:“还有什么‘武功秘籍’,你难道非要我说出来不成?想来你也是得图的人,也知道了那上面所写的十六字,这十六字分明说得清清楚楚了,你不会不明白吧?且其中有八字,说道‘阴阳合和,神功乃成’,你别告诉我你不理解这八字的含义。想来这分明是一套武学秘籍,难道你还要跟我装傻不成?” “装傻?不不!” 张白骑看到米莱那副很是认真的表情,也很快是反应了过来,忍住没笑,问她:“可你为什么就这么断定这是一套武学秘籍呢,难道就单单凭那上面的十六字?” 米莱以前不敢确定,后来因为与陈诺肌肤相触时身体起了微妙的感觉,便相信这就是一套武学秘籍,且威力妙不可言。如果说这还不足以让米莱相信的话,今晚当她听说这张黄绢秘图真正出自一位得道的大者之手,那更是了不得,心里也就更加断定这就是一套武学秘籍。然而,当她突然听张白骑这么一问,不由微微一愣,看着他那副表情,心跟着往下沉去,似乎感觉出了什么。 米莱身子一动,正欲发问,突然张白骑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外面发什么了什么事,怎么通红一片?” …… …… 外面,陈诺留下张晟等做掩护,他则在祝融青衣等数十人的保护下,让张白骑心腹卓狗娃带他往后山赶来。从卓狗娃口中,陈诺知道王故将张白骑关在了后山。只他路走到一半,突然身后传来杀喊声,声音离得虽然远了些,当却能清楚的听出是从天王寨聚义厅那边传来的,难道是王故跟雷公一言不和动起手来了? 果然,很快就有从后赶上来的探子,向陈诺等报说了此事,那人只道:“张头领让小的来传话,说是王故与雷公双方一言不和打了起来,现在聚义厅那边已经是一片混乱。他说现在正是大好机会,让将军你尽管救人,至于前面事情,张头领自然会见机行事,让将军你不用担心。” 陈诺听来,心里一动。虽然雷公部下不多,但却都是精锐,且有张晟等从旁边搅合,大概王故一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将张白骑救出来,这样方能便于行事。 陈诺一点头,吩咐那人:“叫张头领一切小心行事,就说我等救了人后就马上回来与他回合。” 那人领了一声诺去后,陈诺这边也不再犹豫,继续往后山赶去。然而,也许是因为前面的动乱,寨内众人也是没有头绪的乱跑,也根本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这一行十几人,一路走来自然也没有阻拦的。只不过,陈诺带着人刚刚走出没有多久,突然又觉出不对劲了。身后祝融青衣轻轻呼道:“将军,你看那边!” 祝融青衣所指的地方陈诺也已经发现了,因为那边一片通红,像是着了大火似的。陈诺尚未开口,那个引路的卓狗娃已经是叫苦不迭,连连说道:“将军不好了,那个方向分明是关押张大头领的地方,看这火势只怕不小呢,张大头领不会有事吧?”陈诺与祝融青衣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催促着众人往前面赶去。 这关键时期张白骑关押的地方起了火,谁能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陈诺心里也是一团遭,想着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样一跑,也完全忘记了隐藏踪迹,大大咧咧的直奔后山而去。然而,也正是因为后山乃关押张白骑的重地,来往的守卫自然是不少。也就在陈诺兜头奔来的时候,恰好有一队十几人的巡逻队伍转了出来。 也因为陈诺等人的衣服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换成了天王寨寨众的服饰,所以这队人马在看到陈诺等时先还是没有留意,也就放了他们过去。只是他们转眼看到陈诺等人行色匆匆,且面貌很生,加上突然想起来这里是通往后山重地,不能放他们过去,也就立即呼喝起来,想要喝止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后山重地没有王大头领吩咐不许乱闯,难道你们不明白吗!” 这一声喝,顿时让陈诺心里一紧。 “怎么办?” 祝融青衣低声传话给陈诺。陈诺听来,鼻子一哼,到了这时了不动手还能怎么办?他身子一动,抬手一刀就砍翻了一人,他身后祝融青衣也很快跟着反应过来,娇叱一声,喝令左右人等一起动手。那些巡逻的寨众眼睛都傻了,哪里想到他们暴起就伤人。只是他们也来不及反应,一面呵斥着,一面应战。但因为陈诺是出其不意,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很快也就砍翻一片。有三五人眼看不敌,大喊一声,也就相继往后就跑。 那祝融青衣追上去用着银链连连刷倒两个,只待继续追杀,有两人因为跑去太远了,陈诺也就没有让祝融青衣冒险去追。他这时也已经清楚的听到了后山人等喊着‘走水’的声音,知道此地离目的地也已经不远了,便赶紧带着众人往着失火方向赶去。很快,火光从前面折射了过来,映射在了众人的脸色。 “啊!该怎么办,真的是张大头领住的地方着火了!”卓狗娃着急的叫着,往前就乱奔,生怕一个不及张白骑就会葬身火海。陈诺等人在他后面也不好落下,纷纷撵了上来。只还没有靠近关押张白骑的地儿,明显的感觉到火光灼灼,大火迫人,屋子周围已经有许多人在组织救火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前救火?” 那边有人呵斥陈诺等人,显然他们没有认出陈诺等人异己的身份。陈诺等人自然也就装傻充愣起来,又问了里面的情况,道是张白骑等还在火堆里困着呢。陈诺听来,看着眼前的火势,心下骇然。想来这么大的火,房子都点着了,此时张白骑还没有出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心里计较着,牙齿一咬,还想要亲自带队组织救人。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只听那卓狗娃一声惊叫,道是:“啊,将军快看,是张大头领!” 随着卓狗娃一声惊呼,左右人等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斜刺里,冒冒失失的跑出来一人,浑浑噩噩的向着卓狗娃走来,看了卓狗娃两眼,突然扯着他连连叫道:“狗娃,是你?”卓狗娃举眼一看,只见面前的张白骑身上的衣服都烧去了一大片,头发都有点烧卷起来了,整张脸黑做一团,只露出一对眼睛,看起来是狼狈不堪。 卓狗娃看到这里,心下难受,连连点头,说道:“是,我是狗娃,将军,你没事吧?对了,陈将军也来了!”说话之间,陈诺等跑上前来。那张白骑一看陈诺,丢下卓狗娃,忽然一手扯住陈诺臂膀,狠狠一抱,说道:“陈将军真乃信人也!”只他说到这里,突然一举拳头,向着自己胸口扪下,垂头道:“可是!陈将军,我对不住你呀。都是我,都是我没有保护好米莱姑娘!” “米莱?” 陈诺身子一震:“你见着米莱了?她现在在哪里?”转眼一扫,却不见她的踪迹,突然又看到张白骑全身狼狈若斯,心下一沉,望着火堆,问他:“你是说,米莱她还在里面?” “不!刚才我被人强行带出来的时候她还在里面,只我还想着要回去带米莱姑娘一起出来,可是那些人不肯,我便杀了他们两个,再返身回去找她。可是,这时她却不见了。刚才我都找遍了,就是找她不着,陈将军你说这会她会在哪里呢?” 张白骑垂头丧气的说着,陈诺听来,眼睛连转,看来米莱多半是被人给掳走了,暂时应该没有大碍,只要她没葬身火堆就好。只他正欲开口劝慰,那边就有人走上前来,向着他们呵斥连连:“既然捉住了张白骑,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厮带下去好好找个地方看押起来?” 第百二十章:收兵备战 “嗖!” 一支冷箭当胸掼来,前面一人甚至来不及避让,砰然而倒。跟着,火光大起,人声鼎沸,闪出了一支人马,将去路全都拦住了。 “狗娃!” 什么都来不及了,陈诺以及张白骑都看到,倒在最前面的那人正是卓狗娃。卓狗娃这一倒下,当场也就断了气。陈诺还不怎么样,张白骑却是心下一恶,不免惨然。要知道,他今儿能脱困全靠的卓狗娃传话,只是他刚把陈诺引了来,他却不小心被这一支冷箭给掼杀,这对张白骑来说很是不舒服。 就在先前,因为关押张白骑的重地无故火起,张白骑突然又不见了那个小姑娘米莱,自然是一顿好找。米莱其人虽然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好歹她是陈诺那边的人,他当然不能见她有事。只是最后米莱没有寻到,倒是把陈诺等人给等了来。也幸好当时场面混乱,左近的山贼都急着救火,自然也就没人瞧破陈诺等人的身份,这才给了陈诺等人救人的机会。再加上那边指挥的人又稀里糊涂的要将张白骑交给他们带走看押,陈诺等也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将张白骑顺利的给带了出来。 只他们这一路还没有走出多远,在前面领路的卓狗娃突然又被这么一支冷箭给射杀当场,跟着又冲出一支人马来,实在突然。张白骑等人当此之时,自然是顾及不了死了的卓狗娃,只能是紧张的聚拢,想要寻找一条生路。 那前面杀来的一支人马少说也有百数之多,火光团来,将路给拦住了,眼看着片刻就要冲到。 陈诺看来,眉头一竖,正思索对策,不想贼人堆里一人哇叫连连,还手上频频戟指陈诺等人,叫着:“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陈诺听那人声音尖细,心下也已了然。想来怪不得山寨都乱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顾及到后山,原来是先前遭遇的那队巡逻人马,虽然当时将他们杀翻了,只最后跑了他们两个,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领人杀了过来。 “尔等何人,胆敢妄图劫走重犯张白骑,还不放人!” 领路的山贼头目这么一声呼喝,张白骑也已经听了出来,知道此人是王故的心腹,要想求他让路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张白骑心里一急,黯然对陈诺说道:“来人厉害得紧,断不会让路,只怕这次要连累到将军你了!” 陈诺眉头一竖,也不打话,正要招呼祝融青衣让人动手杀出一条血路,不想,突然有了变故。他们与这支山贼之间的距离看起来有点近,其实大队人马尚在半里之外。而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一声嘶喊,又冲出一支人马来,也立即将眼前的这支人马给震慑住了。这支人马中的那个小头领眼看着来人气势汹汹,且他身后有连绵不绝的人马跟来,心下也是大惊,一时不敢动手。 那人当即勒马,向斜刺里一阵细瞧,也终于看出门道,突然一声断喝:“来人可是左校左头领?” 斜刺里的那支人马中有一人轰然应了一声:“正是本头领!” 那人听来,心下一松,拍马说道:“左头领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人想要劫走张白骑,左头领可与我共同截杀,将重犯夺回!” 说话之间,斜刺里冲来的人马也已经逼近了,前面带路的那个被称作是左校的人,举着铁叉,迎着说话那人拍马走来,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只他两声很好,突然手中铁叉往那人胸前一举,猛然叉去。 “左……” 那人万万没有料到左校会突然向他发难,只他还没有来得及拔刀相格,一叉夹着风雷之声,早已经径直叉入了他的胸口。那人吃了这一痛,一时倒也没有伤及到要害,还想着用手去夺他铁叉,不想又被左校大吼一声,猛的一发力,早就将力气灌入铁叉之中,将他整个人凭空举了起来。而就在众人惊愣之中,左校手中铁叉一丢,喉咙里一声去,那人也早已经被摔丢马下。 这样猛力从马背上掼下,加上胸口受伤,那人居然没有立即死绝,还想着爬起来跟左校拼命。只是左校哪里给他这个机会,也不使叉了,突然一提马缰,一声断喝,连人带马往着那人踩去。 “啊!” 两只前蹄连踏,直接将那人给踩得稀巴烂,鲜血从嘴角狂涌,转眼就毙命了。 “还有谁不怕死的!” 左校持叉而舞,又是连连叉翻两个。这些人没了领头的,早已经骇然崩溃,自然没有谁敢乱来,四下里逃了个没踪没影。那左校领了人马过来,到诛杀了刚才那个王故的心腹,说来话长,却也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等到张白骑等人反应过来,左校也已经驱散了这些拦路的人马。眼看这边局势稳住了,左校也立即带着人马往张白骑等人这边奔来。 远远的左校一抬头看到张白骑,也立即落马,向着张白骑拱手见礼:“张大头领,这次让你受惊了,左某实在对不住你啊!本来,在此之前我早该动手救出大头领你的,却因为王故那厮防范得紧,又有西凉贼人相助,我也实在不便动手,这才耽误到现在。本来,我还想着趁目今大乱之机将张大头领你救出樊笼,只是好在张大头领你已经没事了,左某也就放心了。” “左头领你有心了!” 张白骑一伸手,将左校双臂托住,向他重重一点头,表示感谢。说实在的,这个左校跟他一样都是天王寨诸多头领之一,虽然威望不及他张白骑,但论起地位却是跟张白骑一样,没有高下之分。或许是因为张白骑其人的威望太过,左校平时又是唯他马首是瞻,加上这次事情谁都知道张白骑当得大头领宝座,故而左校对于张白骑执如此厚礼却也不足为过,张白骑也实在当得。 当然,张白骑不难明白,他左校今日敢对王故心腹下黑手,领他所部人马来救他,却也并不是盲目之举。想来,他跟左校往日关系很好,实在是犯了王故的大忌,王故对左校不可能放任不管。而王故之所以到现在仍是没有动手,自然是因为时间急迫,腾不出手来对付他,暂时让他苟延残喘罢了。如此一来,他左校既然考虑到一旦王故上台他就没有好日子过,自然是内心不安,好歹要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也就想到要冒险将张白骑解救出来。而只他张白骑上台,他不但是有功之臣,富贵无可比拟,且还因此甩脱了王故这个大麻烦,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两个人此时虽然没有言明,其实各自心里都敞亮着呢,既然是各取所需,那么也就心照不宣。当下,张白骑将左校引见给陈诺,互相见了面,又即询问左校人马数量,知道联络了不下千数的人马,倒也不少。既然左校将指挥棒交到了他的手里,他也就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只是,张白骑因为先前被火灼伤,加上考虑到这里面陈诺毕竟是官职最大,且有领兵作战的经验,更何况人家有恩于他,于是又将指挥权交到了陈诺手里,请求陈诺代为指挥。 陈诺推辞了两句,也就没有客气,直接将指挥权拿下,带着众人继续往天王寨主寨奔去。毕竟,主寨那边还有张晟的百来人,王故等人也在那里,当下最紧要的便是与张晟会合,再调兵击杀王故。想来擒贼擒王,只要王故被他拿下了,余下的人有张白骑安抚,自然也就不用他来担心。只陈诺这边刚刚走到一半,突然迎头奔来一队人马,如鼠乱窜。 陈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这些人身上所穿的都是黑甲,且手拿黒木斩马.刀,不用说知道是遇到了雷公的败兵了。且这群人后面,则是无数条火龙望着这边奔来,紧追这群黑甲军不舍。当此之时陈诺也不好继续让人马前进,立即喝令队伍住下,就地摆开架势,准备迎击犯敌。 只可惜这些人都是些山贼,哪里知道摆什么阵势,只叫他们不要乱跑固守当地也就是了。 黑甲军渐渐向着这边跑了来,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辨别清楚状况,迎头看到前方又有一支人马整齐的摆在那里,且不动如山,这让他们很是骇然。那些黑甲军刚刚跑出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望着前面看看又望着后面看看,当真的混乱不堪,各人鼠窜而走,也完全乱了阵脚。陈诺这边还没有打呢,黑甲军已经惊得魂飞魄散,就连那群贼人中的雷公,此时也是兜马乱走,不知该怎么办了。 “哇呀呀!老天今日是要绝我雷公啊!” 雷公向天发着雷吼,很是不甘心的样子。其实说来这也怪不得他,想来他此次奉了张燕大帅的命令来弘农传黑山令,可怜一支令牌都没有传出去,先是被陈诺击败,后又被王故无理取闹,大战一场,目今不敌人家被人撵到了这个地步了,看看就要被人前后包了饺子,这如何让他不心急?只雷公刚刚吼出这句,倒是没有逃过陈诺的耳朵。陈诺听来,却是心里一动,也立即站了出来,向着雷公那边喊问:“来者可是雷帅?” “什么人?!” 雷公虽然是在惊走中,惶恐不知所以,但耳力还是很好的。他突然听见对面人大声问起,心里也是一惊,举目去看,一眼就看到了陈诺,不由脸色大变。他本能的还想要逃跑,只是又想到先前败在陈诺手上陈诺都没有对付他,想来他此时也断然不会行那落井下石的事情,也就忽然站住不跑了。 反正往后退是死,而往前好歹还有一丝希望,那就赌他一赌。雷公想清楚这些,便再也不犹豫,兜马就向陈诺这边奔来,一路连呼:“对面的可是陈诺陈将军,哇呀呀,我是雷公,请陈将军救我!” 祝融青衣在陈诺身后,想起雷公这厮先前还伤了陈诺,此时听他喊救命很是不爽,当即上前,就要呵斥,倒是被陈诺及时止住住。陈诺本意不想跟黑山闹翻,他阻止雷公传黑山令,为的就是他在关中的利益,说起来两人也断然没有必要拼死拼活。再说了,此时向雷公伸手,除了是为化解两人之前的仇怨,同时也是示好于黑山。 陈诺将祝融青衣一喝退,随即向雷公说道:“啊呀,果然是雷帅!雷帅,什么也不要说了,赶紧带着人马往我阵上来呀!”陈诺说着,一面让人让出了一道口子,放雷公人马进来。而雷公此时逃命要紧,哪里顾及那么多,赶紧是招呼左右,往着陈诺阵中跑来。那雷公一到陈诺跟前,便是向陈诺一通控诉。说王故那厮无理,一言不和便即刀兵相向,想来他要不是跑得快,只怕这伙也早被王故那厮给围杀了。 雷公此时身上多了几处伤口,人也狼狈至极,跟陈诺说没几句,还想着兜马往后就走。陈诺看见,立即将他叫住,让他不需走了,只说再往后就是后寨,没路了。雷公听来,心下骇然。旁边陈诺跟他说道:“想来王故那厮的大队人马马上就要过来了,如今跑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拼死一战了,只不知雷帅手上还有多少人马可以一战的?” 雷公微微一愣,扫视了身周众人一眼,无奈的说道:“本来我这三百黑甲军皆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只是没有想到今日一战损失了几乎七八十人,目下看来已经不过两百多人了。” 还有两百多人,说来少,其实也已经不少了。想来王故调集了各寨的人马猛扑雷公,雷公不过在损失了不足百人的情况下突的围,也足以见得这支人马的厉害了。看来,要想迎击王故接下来的杀着,还得靠这支人马。陈诺想了想,说道:“有这两百多号黑甲军,不知雷帅你想怎么用?” 雷公听来,轻叹一口气,摇头道:“我等刚刚吃了一场败战,一个个能跑着出来已经很是不错了,还哪里指望能用得上他们,他们不给本帅添乱已经很是不错了。” 雷公的话其实很对,黑甲军固然是精锐,但刚刚吃过一场败战,只怕不好用啊。旁边陈诺则是不然,嘿然一笑,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我说我能用得了他们,雷帅你看……” 雷公一听,当即一笑:“当然,如果陈将军愿意用他们,本帅可暂时将这支人马交由陈将军你来指挥。”雷公听了陈诺一个‘善’字后,也立即招呼部下人等,传下话去,让他们务必要服从陈诺指挥。这样一来,陈诺手中不但有左校带来的千名山贼,且如今又多了这支黑甲军,势力自然是跟着大增,胜算自然也就更大了。 关键之时陈诺也不啰嗦,趁王故大军还没有完全扑上来之前,赶紧是组织人马布防。 当然,就在陈诺这边紧急安排人马时,那边王故也已经紧赶慢赶的追了来。 在先时,他王故因为在胡赤儿口中讨得了准信,找了西凉这座靠山,自然也就不把黑山放在眼里。而他,一旦认定了这点,与雷公说话时难免犯冲,不把雷公放在眼里。而雷公,本就是那火爆的脾气,哪里忍受得了王故这厮嚣张跋扈,言语上也就不免凌厉起来。两边谁也不饶谁,最后话说翻了,王故直言不接他黑山令,且怂恿他人也不要接这令牌。这样一来,两边的余地都没有了,自然也就一言不和打了起来。 只是这一动手,毕竟还有其他各寨人马都在其中,这刀剑又是无眼之物,不免磕碰损伤,弄到最后各寨都是大打出手,场面也一下子混乱起来。而雷公在损失了数十人马后,眼看着对方人马不断涌来,知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也就趁着乱往外突围。只是其他各面都被王故人马堵得紧,他只能是没头没脑的往着后山就跑。 而王故,自然不能走脱雷公,立即派兵追击。只是,因为他跟雷公这么一闹,那其他各寨可是打得惨不忍睹,不得已先行处理这边,将大兵压来,团团将各寨人马逼到一处,这才震慑住了各部人马,暂时没事。这边事情处理完,王故这才有机会脱手追来,不然雷公也不可能潇洒的跑到陈诺那边。 只可惜,混乱中,张晟所带人马太少,他本想着借此机会搅乱各寨,以拖延王故的。只他到底是小觑了王故,没想到乱子很快就被他给平息了,而他自然也就不好再闹。张晟这边与各寨人马都被王故暂时震慑住不能抽身,那王故则是领着人马往后山杀来。只王故还没到半路先是听说后山火起张白骑走脱,后又听说前路被堵住了,他是赶紧指挥左右人等,管他三七二十一,全都往前迎着陈诺的战阵便是一阵冲杀。 第百二一章:攻入前寨 “咦,我这是在那里?” 米莱脑子一阵迷糊,她看见了远处的火光,还有身边的灌木。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好像不对劲啊,她先前不是在天王寨的后山吗?且当时被王故部下押送到了一处房屋内,与张白骑关押在一起。可是现在呢,张白骑不见了,她自己也并非是在屋子里,而远处的火光更是映红了她的脸蛋。她迷糊了片刻,忽然记起了些什么。 她与张白骑同在屋内,正说到秘图的事情,张白骑话还没有说完整呢,不想恰时外面的火光,正如现在这样照红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正惊讶着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也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张白骑被两三人给强行带走了。而她,被人丢在屋内,因为火起而心里慌乱。而后呢?而后她好像见到了一个道人,就是那个道人将她给带了出来,只不过她半路昏厥了过去,这之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醒来,她就出现在了这里。只是,那个道人呢? “无量观!” 米莱正惶惧的望着四周,刚刚发出一声惊咦,想要寻那道人,那道人一声宣唱,也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道人鹤发童颜,葛布袍服,手持竹仗,正和蔼可亲的向她发出一笑。 米莱仔细的看了那道人一眼,确定就是先前所见,方才向那道人说道:“老道,谢你刚才救了我!”那葛袍道人却是一笑道:“你不必谢我,火是我放的,救你出来是应该的。” “什么?火是你放的?” 米莱不解的看着那个道人,眉头一凝,忽然作色道:“你……你没事放个什么火啊!”葛袍道人见她责备,也不怪她,只是呵然一笑,捋须说道:“若我不放火,姑娘自问能逃得出来吗?若我不放火,你家将军想要救人有那么容易吗?若我不放火,我想见姑娘一面有那么顺利吗?” “呃?” 米莱愣住了:“老道你说,你想见我?” “是啊!” 葛袍道人也不隐瞒,点头道:“我问你,你如今是否就是那个黄绢秘图的主人?”说到秘图,米莱本能的伸手去摸袖子,知道秘图还在袖子里藏着,也就放下心来,轻嘘了一口气。她还想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只是想到老道毕竟是救了她,实在不好说谎,也就随口说道:“是便怎样,老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黄绢秘图的?”葛袍道人却是手捋着胡须,笑而不答。 米莱转念一想,忽然想到她与张白骑在室内的对话。她还记得,张白骑在先前时还曾说过,说他的这张秘图还是从一个老道手里斗酒赢来的,并非是他的原物。现在突然想来,他口里的道人,莫非就是眼前这人?如果是真的,这下看来是真正的失主找上门来了。米莱想到这里,心下也虚了,只道:“这,这秘图主人说此物与我有缘,已经送给我了,那么就是我的东西了。你,你不能再找我要了。” 葛袍老道听来,哈哈一笑:“果然是不打自招!哈哈,看来姑娘大概你也听说这个秘图的由来了,知道是贫道我的东西。不过姑娘请放心,东西既然已经送出去了,我自然是不会再要回来了。” 米莱听葛袍道人这么一说,方才是松下一口气,说道:“既然老道找我并非是为了讨要黄绢来的,那姑娘我也就放心了。说吧,老道你找姑娘我到底是有什么事?”葛袍道人笑道:“我找姑娘虽然不为讨要黄绢秘图,却也跟黄绢秘图有关。此事说来,我在将这件黄绢秘图交给那人时,就曾说过,将来我长安回来的时候,这块秘图最终落到谁的手里,谁才算是有缘人,值得拥有它。既然是姑娘所得,那这有缘人也就是姑娘你了。哈哈,看来我这长安一行到底还是有些收获的。这样吧,姑娘你这就收拾收拾,随贫道回东南去吧。” “啊?回……回东南?” 什么跟什么嘛,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米莱完全愣住了。此时,她突然怀疑这个道人是不是疯癫了,尽说些疯癫的话。 葛袍老道看她这个表情,忽然哈哈一笑,说道:“算了算了,看姑娘你这一身大概也不需要收拾什么了。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姑娘了,你既然得此黄绢,也就算是有缘人了。贫道也算过了,姑娘你与我道门尚有三年缘分,不如姑娘你这就随贫道去吧。” “去?去哪里?” “东南啊。哦,就是扬州。” “毛病……” 米莱无语了,扯脚就要走。葛袍道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拄着竹仗,一步步跟了上来。那米莱走开一段路,看到那个疯癫道人还在跟着,不禁是嘴巴一努,叫道:“疯老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对了,现在是哪里呀,我要回天王寨去,你给我指一条路。”葛袍道人捋须道:“要回天王寨也不难,但姑娘你必须答应随我回东南。” “哼!” 米莱鼻子一哼,举步乱走,反正火光就在前方,她就不相信朝着火光走回不了天王寨。那葛袍道人倒是一句话也不多说,跟着她就是了。就这么一路走着,也不知走出了多少路,眼看这火光就在不远处了,米莱心里也乐了。她看清楚了,火光的方向正是那个天王寨的后山,没错。只是,当她走着走着,看看已经近了,却发现脚下的路突然断开了,已经没有路可走了。 “怎么会这样啊!” 途穷了,米莱差点就要急哭出来。怎么能这样呢,此地跟天王寨看看是不远,没想到两地却被山崖所阻断,这叫她如何过去?现在想来,先前来时,这个老道人又是怎么将她带过来的呢?难道是飞过来的不成?米莱别眼去瞧那葛袍道人,葛袍道人却是微笑说道:“看来我要是硬逼着让姑娘你就这么跟着贫道走了,姑娘你想必也是不服气。这样吧,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无妨,或许贫道能够帮上一二。对了,据贫道所知,姑娘你应该是有一个大仇人吧,想来贫道我要说替你杀了这个大仇人,了却了你这桩宿怨,或许姑娘你就能放得开,愿意跟贫道走了吧?” “不行!我的仇我要亲手报!” 米莱一口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却也跟着犯嘀咕。毕竟,要亲手杀了王故报仇是何其之难啊。就是先前,她都跟着仇人到了门口了,可最终因为她是一介女流,不但没能报成,且还被对方给抓住,差点还因此送了她自己的一条小命。而她,虽然知道便是她不出手,或许还有陈诺还有别人帮她,王故迟早是要死的。只是这样一来,又不是她心里所愿。她想的,就是能够亲自找王故报仇,亲手杀了他。 只是,要想得偿所愿,实在不是她现在所能办到的。而他,此时唯一能够指望上的,当然是手中的这块秘图。她还想着,只要练成了秘图上面的‘神功’,则何惧一个王故?只是,她练的这个‘神功’毕竟是双.修,而她所认定的双.修的人选又是陈诺,可陈诺,她几次不得手,实在让她有点气馁了。她有时甚至想,如果世界上能有一种药能帮助她迷倒了陈诺,让他自愿跟她好,那‘双.修’的事情自然也就好办了。只是,这种药哪里能有呢?她找不到。不过她听说过往往方士之类的喜欢炼制一些丹药,或许这位道人身上说不定有呢。 米莱想到这里,心里一热,转看去看那葛袍道人,葛袍道人一看米莱那眼神,便是点头一笑,好像是片刻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了。道人也不说话,从着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瓶子,交到米莱手里,说道:“拿去吧,不过事成后,你可得再无二话,入我道门清修三年,如何?” 米莱拿着小瓶子轻轻一晃,感觉里面有两颗丹药,不禁是眼前一亮,用着探寻的眼睛看着葛袍老道。葛袍老道袖子一挥,说道:“这两颗阴阳散,入酒即化,你就拿去用吧。贫道现在就送你过去,等你大仇得报后,贫道我可就要过来接你走了,到时你可不得有怨言。” …… …… 天王寨上,王故蔚然一叹,命令道:“撤吧!大家都给我撤往前寨!” 天王寨分主寨,左寨,右寨,前寨,后寨五大寨,就在先前时,王故在处理了主寨的事情,将各家来‘观礼’的人安抚好后,留下一批人马震慑,其余各寨人马也都随着他杀往后寨,想要追杀雷公一行人。然而,让王故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边没头没脑的杀来,根本就没有认清状况,突然就遭遇到了陈诺等人的迎头痛击。 陈诺手上虽然只有左校的一支人马,再加上雷公的两百来黑甲军,统共也不过是千余人,照理说也根本无法抵挡王故的数万大军。然而,陈诺手上人马虽然是少,但他充分利用了地利的方便,却也能够从容以对。要知道,陈诺当时所据守的地方算是个‘葫芦口’儿,他只需紧紧守住葫芦口,王故那边就算人再多也无法进来。加上陈诺将千余人分作三股前后杀出,势力不衰,王故等人要想攻破更加的难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很快也就起到了微妙的变化。要知道,陈诺这边毕竟人马有限,又没有退路,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死战,加上陈诺又颇能鼓舞人心,众人也都知道了这其中的厉害。而这些人越是杀不退大敌,自然也就越发的激起了他们的斗志。而王故那边呢,人马虽然有数万,但士气根本就没有。要知道,他们输了完全可以跑,不用顾忌其他,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真正拼命的。更何况,与他们对敌的还是同寨的好弟兄呢。 如此一来,王故那边士气不断下降,而陈诺这边士气不断上升,试问长此下去胜负焉能不知?而陈诺,趁着前方大战的机会,努力收拢那些黑甲军,得士卒二百多人,将他们团在一起,并没有急着将他们送到前面去。前面千余人已经轮过两个回合了,也就是前后与王故人马进行了六次碰触了。这六次,陈诺一次也没有叫黑甲军冲上。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黑甲军已经吃过一场败战了,再冒然送上前去无异于投食于敌,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而他,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跟这些黑甲军说话,鼓舞他们的士气,只有他们的士气上来了,才能投之于战场,起到应有的效果。他不怀疑黑甲军的战斗力,他需要的是给黑甲军鼓气。一旦黑甲军士气上来了,战斗力自然也会跟着上来。而也正是黑甲军有此潜在的能力,他才将黑甲军当做王牌,将他们留在最后头,等到敌人士气松懈时,便要给予敌人最沉重的一击。 现在,这好机会来了。 “你们看到没有!如今,反贼已将前面道路堵死了,他们有数万的人马,而我们,后面已再无路可走,身边可战之士也不过千余人。可我们都想活着出去,那该怎么办?杀!只有杀才能冲开敌人,撕开一条血路,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现在,我要你们跟着我一起冲杀出去,为自己找一条活路,你们说呢!” “杀!”“杀!”“杀!”…… 一声声的杀喊响切起来,振奋着人心。陈诺眼看着这群黑甲军的士气也已经鼓舞了起来,立即是手拎长枪,调转马头,目视着前面的战场。陈诺身边,祝融青衣一动,知道陈诺这是要亲自带队冲杀了。她也知道陈诺喜欢亲临战场,也不反对陈诺这么做,可现在毕竟情况不一样,前方的敌人有数万,数也数不清,而他陈诺却指望着带领这区区两百多的黑甲军就想冲杀上去,这在祝融青衣来看实在是太过冒险,说白了跟自杀无异。而她,既然清楚这一点,想到她身负保护陈诺的重责,自然不想让陈诺亲自冒险,还想要兜马上前劝说陈诺两句,让他同意让自己带人替他冲杀。但她身形一动,也一下子落入了陈诺的眼里,陈诺很快就用眼神制止住了她。 陈诺当然知道身为主将是不应该事事都亲临前线,是需要在后面把握全局的,是不该亲自带队杀敌的。只是,今晚的情形毕竟有别,若是一个不慎,或许谁也别想活着出去了。而他很是明白,手上的这支人马战斗力是有,欠缺的就是那种一鼓作气的气势。这种气势,也唯有他这个身为主将的在前赴汤蹈火,才能将这种气势引爆。 “杀!” 陈诺一声雷吼,举着长枪,冲在了最前面。而他一出,他身后的黑甲军也全都动了。他们想到此战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便再也没有一个犹豫,随着陈诺的步伐拼命的冲杀上去。 一支养精蓄锐了很久的人马,突然狠狠的往王故这群疲惫之师头上猛然插去,加上陈诺亲自带队,那更是士气上扬,很快也就给了王故那方一个重重的打击,破了他一道口子。陈诺身后,祝融青衣,张白骑,左校,雷公等自然不会闲着,也不会眼看着陈诺一人带队冲入而不给予配合。很快,这些人皆都咆哮着,领着人马,做了最后一次的冲杀。 “杀~~~!!!!” 沸反盈天,王故那边数万人也立即被打蒙了。眼看着前面人马节节败退,王故也是傻了。他当时在马背上,还想着让左右再添人马加紧堵截陈诺等人的反攻,不想就在这时,王故后院起了火。 烧火的自然是张晟。 张晟在先时虽然没有鼓动起各家人马,但事后也是努力的在各家人马面前点火,为张白骑‘口诛’王故。又因为听到后寨杀喊震天,大概也知道是陈诺已经将张白骑救了出来,便即按照陈诺事前的吩咐,故意又将张白骑‘出山’的消息往天王寨一撒,也立即引起了轰动。还别说,近亲张白骑的大有人在,先前他们不动,是因为张白骑被抓。而现在呢,又因为张白骑已经开始了反扑的消息传来,加上后寨打得凶,那些有想法的人自然也就有了实际行动。 很快的,那些拥护张白骑的人,他们在权衡了利弊后,也终于做出了决定,干脆倒戈。也不用他人鼓舞,很快这股势力也就形成了燎原之势,纷纷打着诛讨叛贼王故的旗子,领兵向着王故这边杀来。这样一来,王故前后受敌,如何抵挡得住?加上他身边的部下也有许多人跟着摇旗呐喊,反攻于他,他王故根本不需再打,只能是带着忠心于他的数千人马仓皇望着前寨逃来。 他眼看着陈诺等各处人马杀到,也是心下一狠,做出了一个决定,咬牙道:“哼!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当下,向左右说道:“去,立即向胡将军请求救兵,让山下守兵放西凉兵马进山,合力剿灭叛贼张白骑!” 第百二二章:调兵遣将 两百多的黑甲军,他们紧紧的跟随着陈诺一路冲出重围,杀开了一条血路。当他们一鼓作气将王故这群人撵到前寨,与王故对峙寨前时,他们发现,他们这群人经过刚才的一阵冲杀,居然损失不过十几人。这一战果不可谓不喜人,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数万的山贼,本来他们也已经拼了一死了,只是没有想到,他们想死,偏偏死不了,反而杀得贼人丢盔卸甲。 他们能够活到现在,能够有此战果,当然离不开陈诺的鼓舞和领导。 他们高兴,他们想呐喊,从未有今晚这般的畅快。活下来是真的,但能够扬眉吐气却是足以振奋人心。他们挺起胸膛,将眼光扫向陈诺,好像这个陌生的人在这一战后已经俨然成了他们心目中的‘战神’了,他们对陈诺充满了崇拜之情。 而陈诺,一战下来,遍身是鲜血,脸上眉毛上眼角边,都是血。无处不在的血,让他整个人杀的跟血瓢似的。而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身上的血有贼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在鲜血的覆盖下,他身上也已经有了多处伤口,但这都并不致命,他也不将这些小伤放在心上。 他的枪在滴血,就连握枪的手也都有点颤抖了。要知道,他刚才一阵冲杀,将自己投入数万人中,一旦杀上那就是昏天黑地,根本就辨不清方向,也不去想其他。他所能想的,只许胜不许败,只想着一心带着身后的人马捅入贼人心脏,给贼人致命的一击。而这一囫囵的冲杀,也的确让他举手抬肘时一把枪在他手上跟绞肉机似的,没有个停歇的转动着,也根本忘记了什么叫麻木。直到现在突然停下来,陈诺也终于感觉出手臂因为脱力而颤抖不已。 几乎,他的力气就在先前一战给用光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休息了。贼人王故还没有拿下,那他也就绝不能就此罢手。 然而对于黑甲军以及身后其他人投来的目光,陈诺一个也不理会,他只是举目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战斗仍在继续着。 说起来,天王寨的五大寨虽然是在一起,其实各自都是有险可守的。就像是后寨,陈诺因为顽守住了后寨与主寨相连的‘葫芦口’,掐住了王故数万人马的大面积围攻,这才将王故从容挡住。后寨有险可守,其实主寨与前寨之间也是有险可守的,现在王故就带着他仅剩的数千人马把守住了主寨通往前寨的一道口子。如此一来,陈诺的人马再多也发挥不到应有的效果,往往因为王故人马凭险而守,陈诺这边想要突破一时却是极难。 两边打了一时,陈诺这边一直也未有效果,无法再进一步,这让陈诺很是不甘。 到了此时,因为张白骑被救出来,其他各寨的人马多有倒戈向他的,所以现在张白骑的势力也已经完全跟王故那边颠倒了过来。王故身边不过数千的人效忠于他,而张白骑这边却已达数万之众。说起来,张白骑到现在虽然仍是没有接手大头领宝座,其实以他的威望来说,已经是‘无冕之王’,其他各寨头领也都唯他马首是瞻。不用说,一旦起事,各寨也就将人马转过来帮助张白骑,这让张白骑这方势力一下子就壮大了起来。 本来,以现在张白骑的数万人马要想打败王故应该不是什么难题,且‘道义’还是站在他这边。然而,虽然张白骑这边有了这数万的人马,却因为被对方将口子掐住,无法发挥人数上的优势,双方的战场一时不免陷入僵持局面。 而这种局面越是长久,陈诺越是担心。更何况,张白骑这边的数万人马,除了有千数的人马是被陈诺直接统领而外,其他各家人马虽多,却都是在各个头领手里攥着。这样一来,他们这边虽然看起来有数万人马在攻打,其实都是各自为政,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打乱撞,完全没有头绪,战斗力自然是提不上来。 当然,要想将这些人马都聚成一堆统一指挥,一时间只怕是不可能办到,陈诺也不指望这一点。只他想到一事,便将张白骑找到,向张白骑问道:“张兄,这下山的道除了这一条而外,就没有其他路子了吗?” 张白骑听来,摇头道:“确实只有这一条路。” 陈诺脸色一变:“如此说来,只怕事情要糟了。” 张白骑微微一愣,说道:“虽然只有这一条道,但要想攻破它也并不是难,只是时间而已。想他王故身边人马也已经不过数千,且好多人都不见得是真心跟他,他迟早是要为我等所擒。” 陈诺却是一摇头,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们能够速战速决还好,可是若是继续拖下去,只怕局势将不利于我们。张兄你是知道的,在山下,可是还有西凉的数千人马驻扎着呢。想来他们距离这边路程也不远,要是王故这厮逼急了,放西凉人等上山,与他联合攻我,那这件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的了。” “这……” 张白骑头额上抹了一把汗,这一点他倒是忘了。想来,一个王故还好对付,但要是他破罐子破摔,放了西凉人马进山,一旦前寨的险峻地理被西凉人占据,那么他们就算是击杀了王故,只怕也不好面对西凉贼兵。他情急之下,眉头紧蹙着,团团转了起来,嘴上骂道:“说来王故这厮眼看着大势已去了却仍是紧守着这里不放,我还道他是有什么本事呢,原来打的却是这个主意。不行,我不能让这厮得逞,要是让他放了西凉贼兵上山,则我天王寨可能就此毁于一旦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去制止?要知道,陈诺问他还有没有其他路子可走,就是希望能够跳过王故这一层,冲出去将西凉人马阻止住,以破坏王故的阴谋。然而,要是没有其他路可走,而一旦王故引西凉人进山,其之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张白骑这边没有头绪的叫骂,倒是惊动了旁边左校。 左校这时走上前来,向着张白骑开口说道:“张大头领勿急,且听我说。张大头领,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哦?”张白骑听他一说,赶紧是说道:“继续说下去!”便是陈诺听来也是不由心里一紧,将眼睛看向左校。 左校这边一点头,看了看张白骑,又转眼看向陈诺,连忙道:“说来,我天王寨的前寨最是险峻,前后有三道关口,各有数百人把守着。而这三道关口,其中最险峻的莫过于最后一道了,有我天王寨‘咽喉’之称。想来这些情况我不说,张大头领你是知道的,便是陈将军先前山上时也大概看到了。” 张白骑眉头一皱,说道:“这又怎么样?” 陈诺却是沉吟不语,看了看左校脸色,心里一动,大概也已经猜了出来,只是不说。那左校听来却是一笑,还未开口,张白骑随即晃了晃脑袋,像是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他看了左校一眼,随即道:“左头领,你的意思莫非是想在这前寨的三道关口上做些文章?虽然说这三道关口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我的,要想办事情也不难。可我张白骑毕竟曾被王故扣押过,他王故要想稳住天王寨,自然是懂得将这三个关口全部换成他自己的人,此刻只怕也已经办成了,我们要想在这上面做文章只怕是不能吧?” 左校听来,哈哈一笑:“这一点张大头领你说得没错,他王故将张大头领你关押起来的第二天就已经将主意打到了这三个关口上,也的确换成了他自己的人。可是张大头领你未必知道,这三个关口他要想一口气换下自己的人说起来容易,其实办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别的不说,这最险峻的第三道关口便是由我那二弟把持着,他王故虽然蛮横,但多少还是要看我左某人的面子的,却是一时不敢下手。” 张白骑听来,眼睛一起,愣愣的道:“这么说来,这第三道关口至今仍在你二弟左冷手里?” “是的!” 左校重重的一点头。 张白骑将眼睛看向陈诺,陈诺却是沉吟起来,看向左校:“如果我们手里头有这第三道关口阻挡一下西凉人马,的确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只是,你刚才说你那二弟手上不过数百人,只怕这件事情……再说,左头领你虽然已经跟张大头领走到一块了,可毕竟你二弟那边并不知道,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若是奉命放了西凉人上山也是有可能的。” 左校听陈诺一说,哈哈一笑,摇头道:“其实在左某决定跟王故那厮翻脸之前我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在这之前我也已经派人通知过我二弟了。想来他只需明白王故是他哥我的敌人,他便该知道怎么做了。至于人数上,虽然他手上不过数百人,但凭借地理优势我想也足以能够抵挡西凉人马一阵。不过,怕就怕的是西凉攻于山下,而王故攻他后背,那就危险了。” “这倒不怕……” 陈诺一沉吟,随即说道:“王故手上不过数千人,他这边都应付不过来,要想腾出手来对付你二弟,只怕他还没这个胆子。再说,这边一旦松动,我们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到时我们发动猛攻,不怕攻他不下。”旁边张白骑也是跟着点头。 陈诺一想,又道:“现在看来,这边有我等数万人马作为主攻,可羁绊住王故,而前寨关口又有左冷兄弟看守着,可暂时牵制西凉人。这样一来,我前后人马相加,也足以应付得过来。只是,王故这边虽然人马不能分散去夹攻左冷兄弟,但西凉人马毕竟有数千之多,到底吃他不住。现在却是需要再有一支人马从后牵制住西凉人马,虽然不指望他们能将西凉人马击退,但好歹也要拖延他一时。嗯,看来也该是虎头寨的弟兄出马的时候了!” 陈诺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在天王寨之外还有虎头寨的数百人马隐藏着,此时突然提出,不免有点冒昧。当然,对于这支人马,他事先也是不准备使用的。毕竟,在陆地平原上西凉人马横行无忌,就算将虎头寨的数百人马填进去只怕也是不济事。然而,若能在西凉人马仰攻左冷时,再有虎头寨的数百人马从西凉人马后面杀出,则起到的奇袭效果那就是不言而喻了。陈诺此时也不好跟张白骑等解释,只是立即叫来张晟,向他请求虎头寨出马。 张晟得陈诺救了一命,早已经将陈诺当成恩人了,陈诺的话他哪里不听。虽然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也已经商量好了,到万不得已时他虎头寨的数百人马不需出战,但现在既然有了用处,他张晟自然是没有二话,也就答应了陈诺的请求。 当下,张晟立即命令寨众对天释放了烟火,示意天王寨外围的虎头寨人马出手。 …… …… “吉!” 一星火花突然在黑夜里擦响擦亮,隐藏在天王寨附近的虎头寨人马也立即察觉到了。 “咦!你们快看天上!” 这群虎头寨的人马有数百的人,他们与张晟等人分开后,就由张四和王五带领着。只是他们这一路而来,走的都是山路,不免要难走些,但也只比张晟等晚了半步,天黑的时候也就到了预定的地点。只是他们这边虽然离的天王寨尚远,但对于天王寨山头上的火光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加上后来的喊杀声,他们也已经清楚知道,这大概是天王寨出事了。 然而,从火光起到杀喊声一阵紧一阵的传来,一声比一声的清晰,这让虎头寨众人听来是既心惊也亢奋。 毕竟,他们此来的目的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杀人,既然山上已经杀起来了,他们是迟早要出手的。而就在他们等到迫不及待时,也终于看到烟火讯号在漆黑的夜空擦亮,他们不管是心惊的还是亢奋的,在张四和王五的带领下,也都全离开了这里,一路径直奔向天王寨。 一场大战,正在等待着他们。 …… …… 其实,早在张晟射出烟火讯号传令部下人马杀出来接应时,王故的令兵也早已经下山,狂奔向西凉军的营帐。牛辅这次派胡赤儿过来为王故‘撑腰’,一下子带来了数千的西凉步兵,以及数百的骑兵,倒是给足了王故的面子。但也正是有鉴于人多,他们为了不引起天王寨其他头领的反感,也不敢把营帐设得太过靠近天王寨,离天王寨尚有数里之地。只这数里之地,说来有点长,其实依靠马匹之力转眼也就到了。 当然,在此之前其实胡赤儿是在天王寨山头的,他还曾被王故请进他的卧室招待着,与他商量了对付黑山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情虽然胡赤儿说下了,并一力担保将来有麻烦他西凉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不过以胡车儿的警觉,知道今晚上可能会发生大事,他自然不好在天王寨山头继续待着。而一等到王故跟雷公打起来的时候,他也就连忙下了山,到了他山下的大营,立即组织起了人马。 而一旦山上跑来送信的,说到王故请他率领西凉人马进山帮助王故平乱时,胡赤儿二话不说,也立马同意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在之前,他们的将军牛辅可是数度觊觎于天王寨,曾派大兵来攻,然而却因为前寨关口的险峻,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最终也未能攻入他天王寨半步。 也正是因为强攻不行,他们西凉这才转而扶持王故,以行吞噬之计。要说起来,此计却也是不错的。只是,这样一来毕竟还有些麻烦,不能一下子药到病除,最终还是有变数的。而在如今情势下,王故既然没有能力守住天王寨,他西凉若不趁机出马抢占山头那就错失良机了。且,他西凉之所以拿不下天王寨,主要是有前寨关口的险峻,而如今一旦抢占了这些关口,天险既除,其他事情也就好办多了。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他胡赤儿焉有不明的道理。 他听来,当即是眉开眼笑,立即起兵,拔起三寨人马,连夜出发,望着天王寨一路浩荡而来。便是胡赤儿身后诸将,看到目前的形势,也是一个个暗暗叫好,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便是跟在胡赤儿身后连声道喜。 “吁!” 胡赤儿一扯马,看着眼前险峻的地势,暗暗咋舌。想来,这要是硬攻,不知道要搭送下多少条性命才能攻破眼下这道险峻的关口呢。他身后,那传信的,眼看胡赤儿不走,还道他转变主意了,赶紧是上前催促一句,让他赶紧带兵上山。胡赤儿听来,心里好笑着,当下也不犹豫,随即是手上一挥,传令后面人等都跟着他上天王寨。 第百二三章:全面战争 “山下来者何人?” 胡赤儿领着数千兵马一路上山,顺利过了前面两关,眼看着到了第三关之下。山头上突然一人站出来喝问,胡赤儿其实也不需答话,自有人替他回答。果然,这一声出,就有与胡赤儿一同前来的传令兵当即拔出令牌,高举在手,喝令:“呔!尔等看清楚了,此乃王大头领手令,尔等快快开关放行,不得耽搁!” 他这一声出,也即退到了后面,那胡赤儿则是举目不停的打量着眼前的山势。虽然是在黑夜,却也足以从远近的火把里瞧清楚此关地势。此关号为天王寨第三关,有‘咽喉’之称,也是天王寨的最后一道险关。想来,只要过了这一关,那么天王寨也就手到擒来了。只他,此时突然抬头瞧见此关形势,却是如一只猛虎蹲在眼前,几欲择人而噬,险峻处如利剑剖腹,实在太过险峻。想来,这要是据此而守也足以阻挡一切兵马。只不过,此时看到的关口却是沉静在一片无声之中,就连守关的士兵也似睡着了,根本就看不到几个,这跟前面两关完全不同。更重要的是,远处的喊杀声一声紧着一声传到,到了这里却是一点波澜也兴不起,实在诡异。 事态反常必有妖,这让胡赤儿不由眉头轻轻一皱,心里不知为何打起鼓来。 他似是有了某种感触一般,一下子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使得他本能的身体里发出一阵哆嗦,心下一寒战,差点就要喝令众人往后撤了。然而,也就在这时,那山头上,有人向他们喊道:“既然有王大头领手令,可进关来!”吱呀一声,关门轻轻开启了。在关门开启的那一刻,胡赤儿整个人身心一松,也立即喝叫士兵跟上,往关前继续前进。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百步……” “八十步……” 沉静的关头上,一人手扶着关垛,眼睛紧紧逼视着山下缓缓靠近关口的这支西凉人马,嘴上咕哝着数着数。站在关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左校的二弟左冷。其实,早在王故突然派出传令兵下山时,他就知道王故多半去山下搬取救兵去了。王故的传令兵要下山,他当然放行,只是,他要领着西凉人马上山,他自然是不肯。他家大哥既然决定选择追随张白骑,那他也就别无选择,自然是跟着他家大哥。虽然他到此时仍是没有大哥准确的命令,但他很是清楚,这些西凉人肯定是不能放任上山的,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阻止住这支人马。 当然,他很清楚自己手上不过数百的人马,也完全阻挡不住西凉的数千之众。只是,当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时,就算是有危险,他也不能不去做了。面对西凉人马步步紧逼,他心里其实早在打着鼓,手心里也是沁了一把冷汗。说实在的,要冒然打这一战,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他只能是指望他大哥那边早些帮助张白骑攻破王故的防线,那么他这边也就轻松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再无退路可退,那就开打吧! “七十步!关门!放箭!” “咣!~~~” “嗖!”“嗖!”“嗖!”“嗖!”“嗖!”“嗖!”…… 眼看着关门就在目前了,可是突然说关就关了。而险峻的山势抬头就是,说放箭就放箭了。不,不止是箭,在箭雨交射而下,贼人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准备试探抢夺关门时,突然关头上一块跟着一块的大石头,滚木,跟着是抛掷下来,迎着西凉人马的头顶灌砸。就在左冷的一声令下,亲手扯了一支箭,射杀一人后,两边埋伏在关头的贼兵也即呐喊着杀了出来。 一时间,只见山头上火把举了出来,如同星星一般的闪耀着,从着各个险峻的地方刺射着人的眼睛。且飞矢和着乱石,以及滚木,跟着是从着各处噼啪噼啪的打下。而山下仰头上山的西凉人马,不管是在射程百步之内的,还是在更远的距离的,几乎因为两边夹缠的山势给羁绊住,顿时有许多人陷入一片血泊之中。 惨呼声,惊慌声,一阵接着一阵。 就在城门忽然关闭的那一刻,其实机警如胡赤儿也早已经扯步往后就跑,只差一步就被头顶一根滚木给砸中。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逃过夹角的一支流矢,将他臂膀射中。胡赤儿中了一箭,心里大恶,还想去找那传令的问罪,不想那传令的早已经被关头上一块大石给砸成肉泥。眼看着慌乱的人马往下乱走,胡赤儿咆哮着,拔出刀子,指着守关的左冷一顿破口大骂。 要说起来,胡赤儿人马虽然是多,但此时所处毕竟是险峻之处,又是仰攻,实在得不到便宜。且,此地虽然是在关口之前,地方却是十分的狭小,根本就摆不开他的数千人马,也就组织不了火力。而纵然能够在关下摆下个一千左右的人马,但毕竟这个关口险峻是在其一,却又因为是个‘夹关’,麻烦也就更多了。他们一但身入其中,如置身瓮城一般,除了身后不用防备,其余三面靠得近了几乎都是敌人的火力范围之内,这让胡赤儿的攻坚战就更加的麻烦了。 虽然,胡赤儿此时也很是清楚,要想拿下此关肯定是困难重重,但他却没有想过要退却。毕竟,两关已经过了,如今要他舍弃两关下山,胡赤儿当然是不肯。更何况,被山上这些山贼一阵偷袭,顿时倒下了一大片,损失了几十的人马,这让胡赤儿心里如何平衡?再说了,他不可能带着伤就这么狼狈的跑下山去,将来问起来让他如何跟将军牛辅交代? “射,给我狠狠的射!” 胡赤儿挥舞着刀子,在后督战,只要是敢退却的他是毫不客气的拎刀就砍。他此时整个人跟疯了似的,也完全忘记了他手臂上的箭创。他只知道,山上守兵毕竟是少,死了一个就少一个,不怕攻不上去。而守关的左冷,他则是亲自操弓杀敌,一连射杀多人。只眼看着有人将要靠近关下了,则又立即丢下弓箭,操起大石滚木往下一通乱砸。 说来,他关上别的没有,大石滚木备的倒是齐整,也不怕用完。只是,守关的人毕竟只有区区数百,在敌方箭矢一轮又一轮的疯狂打击之下,也很快倒下了一大片。杀到后来,就连左冷也是身中数箭,不过好在这些箭矢都射的不是地方,倒是没有立马要了他的命。而关下,胡赤儿眼看着一时仍是无法夺下关口,且还因此断送了不少士兵的性命,自己这边士兵的死亡数字还在不断的递增着,尸体都堆积成一座小山了,他也是一阵肉痛。 打吗?继续打下去能有个结果吗?虽然射杀了些他们的人,可他们仍是有不少的人顽强的战斗着,且他们占据着地理的优势,是他们无法比拟的啊。若是不打,就此放弃,能甘心吗?胡赤儿眼睛通红着,尚在心里盘算着利弊,还没有开口说话,倒是他身边的那些弟兄们,早在他耳边嘀咕上了,让胡赤儿不可再战了。 胡赤儿到了此时,忽然想到山头的王故,心里跟着一阵大恶。想来,他这边都打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为什么不派出一支人马来支援,只需他从后一杀,也铁定能打下这个关口,可是王故这厮为什么不派人过来!其实他这边埋怨着王故,王故还不知埋怨谁呢。 就在先前时,他王故还想着他在这里据守,好歹拼命抵挡一把,也要等到他的人将胡赤儿的西凉人马请上山来,好联合镇压张白骑。然而,他这边在损失了许多人马的情况下,不但没有等来胡赤儿,反而传来胡赤儿被卡在第三关的消息。他当时听来是暴跳如雷,也很快明白,是自己疏忽了。想来,这第三关是由左校的弟弟左冷把守着,而左校目下举大旗明摆着支持他张白骑,他怎么能放心继续让左冷镇守第三关呢?想来他此时不反才是怪事呢。 王故当时听来,便准备着派遣人马过去收拾左冷,帮胡赤儿一把先将左冷给击杀了,好放任胡赤儿领兵进来。然而,也就在这时,旁边部下们突然提醒王故,说西凉人毕竟蛮横,要全部让他们上山,就算将张白骑等击退,只怕是前面拒狼后面来虎,劝王故干脆让左冷先打压打压西凉人的气焰,损失他一些人马,这样对他未必没有好处。王故呢,也就相信了,自然是装作没有看见,任着胡赤儿跟左冷拼杀。 不过,一旦时间一长,胡赤儿那边仍是未能攻破第三关,而他这边渐渐吃紧,也害怕起来,不得不重新考虑分兵去敌左冷。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这边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攻击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攻击的势头更加的凶猛了,让他根本无法另外抽调人马,也只好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其实,经过先前的一系列战斗,陈诺这边也已经渐渐有了些头绪。那些散乱的人马,此时在张白骑的号召下,也很快得到了重新的安排。等到各部人马组合完成,张白骑也立即将这些人马暂时交由陈诺统一指挥。而陈诺,将这些人马分成三五股,一股一股的轮流冲杀。这样,累了的可以下去休息,休息好了的可以积蓄力量接着再战。而这样一轮轮下来,陈诺这边都是以饱满的力气跟王故疲敝的士卒大战,对方虽然占据了地利优势,却也架不住陈诺这边的轮番轰炸,也难怪王故越到后来越感觉吃力。 陈诺这边打得王故抽不开手去帮助胡赤儿,胡赤儿那边,却因为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仍是攻不破这个小小的关口,一股死亡的气息也立即笼罩在了众人的头顶。死人,成堆成堆的倒下,箭矢眼看这密密麻麻的射出了不少,却仍是没有效果,仍是没有打破此关,这让这些西凉人感到了胆寒。再继续打下去,不知还要牺牲多少人呢! 胡赤儿不会理会这些,他只是拼命的指挥众人冲杀。然而,他的人马突然在半山腰不走了,还在第三关关下打了起来,这让已经过了的第一关和第二关守兵们看来很是不解。山下两道关口的守兵也因为西凉人无故攻打自家本寨关口,也立即陷入了混乱之中。在第二关,那些不得前进的西凉士兵,也不再继续往前冲杀了,倒是干起了趁火打劫的勾当,百数人一伙直接从山上冲下来,围打关口。 从山下攻打关口难,可从山上,那简直就是平推呀。守关的优势尽去,加上对方又是凶恶的西凉人,那些守关的贼兵片时陷入混乱,死了不少人,关口直接就被这群西凉兵给夺了去了。当然,这还不够,第二关夺了还有第一关呢。第一关可是他们的退路,退路他们当然不想被别人掌控。于是,这些人又即挥兵连进,攻打第一关。 第一关虽然险峻,但也架不住这伙西凉兵从山上扔石头往他们头上砸啊,远远的,西凉人没来,这些守关的山贼也就各自弃关而走,毫无阻拦的意思。这两个关口虽然轻易被西凉人给夺了下来,但这些人也根本没有守关的意识,居然是拿了关口,仍是跟土匪似的,东逛西荡,在关口内外放火的放火,干仗的干仗,好不混乱。 山上一片混乱,却正好是给了山下张四和王五领来的这群虎头寨的数百人马一个便宜。 他们在接到张晟的烟火讯号后,一路紧赶慢赶的跑了来,正惊诧于山势的险恶,只怕是上不去啊,要参战谈何容易?然而,也正是在他们仿徨不知去留时,忽然因为西凉人的杀下,天王寨山贼的弃关,倒是让他们捡了一个便宜。张四、王五眼看着目前的局势,那是二话不说,操刀子就带着人马往关口扑去,杀喊声跟着大起。 从山上跑下来的那些天王寨的山贼们,他们正是惶惶不知所以,突然又被这数百的虎头寨人给杀上山来,也就更加的闹糊涂了。他们也根本理不清来的是哪家人马,只当是西凉人,赶紧是没命的向着两边乱跑。而那些追逐天王寨山贼的西凉人呢,本着趁火打劫的心态下山,突然被张四、王五这支人马给兜头遇上,二话不说,稀里糊涂的就打了起来。 西凉人说来很厉害,但毕竟从山上流窜下来的都是一群散卒,也根本不成体系,虽然前后来了数百人,却被虎头寨一伙人马给冲得稀烂,黑夜里死去了多少。 山下这一乱,自然有人就报到了第三关关下的胡赤儿知道。胡赤儿本来心急着一时无法夺关,此时听说山下又杀来一伙人马,将他人马剁翻,惶惶不知多少之数,他心里也是骇然。胡赤儿自然是猜不到山下还有虎头寨这支人马在,也不知道他来了多少人,但他知道,再努力一把眼前这个关口可能就要破下了,自然不会就此舍弃关口走人。 他此时一手握着肩膀上的那支箭矢,将箭矢木杆折断,丢在地上,方才吩咐一人,让一人分出个五六百人出来专门去对付山下的那支人马。还别说,有了专门人指挥,自然比起先前那股松散的兵马战斗力要好得多。有了这支成队的人马杀下去,张四、王五那边也立即吃紧。 眼看着,张四、王五带着人马一路扫荡,也根本遇不到什么阻碍的势力,很快也就攻破了第一道关口,向着第二道关口进发。然而,在第二道关口下,张四因为走得急,没注意当头有一支流矢飞来,直接射进了他的胸口,一箭就将他给崩了。张四一倒,山头上呼啦啦的就冲下一队人马,这让王五猝不及防,赶紧是带着弟兄往山下就撤。 还别说,被点名的这伙西凉人马都是从第三关撤下来的,他们攻不下第三关心头里早就有了一把无名怒火了,也无处发泄。而这群虎头寨好汉的突然杀上,倒是立即给了他们一个发泄的对象。他们只张狂的咆哮着,将着手中的利箭尽情的望着虎头寨这伙人马身上招呼着,只很快虎头寨死了不少的弟兄。 混战中,王五手臂上受了箭创,但他仍是忍者痛,带领着大伙儿一步步抵挡。他们中少数人守住了第一道关口,让余下的人马好从容的往山下撤去。而留守关口的,自然是没能逃过西凉人的践踏,阵地很快也就失守了。好在牺牲了这些人,其余大半的人马则趁此机会往山下逃命。纵然是王五,他虽然心知他此行的目的绝不在于逃命,然而,当兵败如山倒时,他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是挽回不了颓败之势。 王五,他在崩溃的人马面前,还有西凉骑之下,他也只能是选择逃跑。 第百二四章:黑甲之军 “篷~~!” 一支劲箭径直灌入左冷胸口,左冷本来挥舞的手臂,咆哮的喉咙,在这一刻忽然嘎然而止:“射……”他的命令拖着长音,突然没有了。而他的整个身躯,因为一支流矢的插入,让他片刻不能动弹。狠狠的一箭,钉入他的胸口,像是门板被人拍上了一颗钉子那样,严丝合缝的钉入。本来,他也已经身中数箭,不过因为没有触及到要害,他也根本不当做一回事情。可这一箭的准头,却是其他箭矢所不能及的。 这一箭,钉入他胸口,射入他要害,也终于打破了僵持的双方。 先前,因为城头上有左冷冒着飞矢亲自指挥战斗,虽然损失惨重,这场战斗却也勉强打了下去,没有因为敌我悬殊而就此罢手。而与之相应的西凉人马,他们却因为关口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而感到了深深的颤栗,死亡的气息笼罩了他们每一个人。虽然,他们被迫冲杀在前,但看到一个个跟着倒下,他们的身心也早已动摇了,没有一个人感到这场战斗继续下去会有任何的意义。有人劝胡赤儿,让胡赤儿退吧。但胡赤儿赤红着双眼,咆哮不止,誓欲攻破此关。 虽然,战斗继续着,但面对一个个倒下去的身躯,他胡赤儿也深深的明白,不能再打了,他也想要放弃。然而,想到损失了这么多的人马,却一点功劳也捞不到,只怕回去牛辅饶不过他,于是他咬咬牙也就挺了下来。本来一场无望的惨烈战斗,如果继续下去对谁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不想,却因为守城方左冷突然身中一箭,也完全改变了。 “咯咯……” 左冷胸腔里的血狂涌上来,将他咽喉都淹没住了,使得他连喊出最后一声‘射杀’的命令也是不可能了。这一箭,也足以致命,将他这疲惫的身躯轰然从着墙头上摔落,轰然倒毙。“轰!”左冷就像是人体炸弹一般,轰然的从着城墙上砸了下去。 静,片刻的静。 “左大哥死了,左大哥死了!” 当守城方仅剩的不足百余的山贼看到左校突然中箭堕下关去,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而下一刻,他们的胆气突然随着左校的死而消失了,这些紧守关口的山贼们,突然发一声喊,什么也不顾了,转身跑开了。 城下,胡赤儿凝重的眉头打着结,正在心里权衡着利弊,决定要不要继续打下去。然而,关口上的异动也立即引起了他的主意。他虽然不知道守城方的头头是谁,也并不知道左校的死意味着守城方支柱的轰然倒塌。他只知道,在这一刻,城头上忽然发生了变化,有许多的人不战而走。本来没有多少的守关山贼,不过片刻功夫,居然走了七七八八,而剩下的那些还想着要继续奋战,奈何因为失去支援,也立即被关口下的火力给压制了下去,最后无不是凄惶收场。 “哐!” 关门在这一刻终于被撞开了,关门后的山贼居然不过区区十几人,又哪里受得了西凉贼人的疯狂撞击?其实说起来,早在左冷一死,这些守关的山贼也已经放弃了抵抗,弃门就走了。至于那些跑不及的,则是等着吃西凉的羽箭。在看到关门开启的那一刻,他胡赤儿疯了似的挥着刀,吼叫着,让人马随着他直冲而入。 素有‘咽喉’之称的第三关关口如今被他拿下了,天王寨便再也无险可守了,就像是柴门打开,从此只能是任凭着这群西凉虎狼之师的闯入。 “杀!!!” 西凉人,随着胡赤儿咆哮着望着天王寨前寨杀来。 …… …… 就在胡赤儿攻破第三关的时候,王故这边的支撑也已经到了极限。 “大头领,快撤吧,我等快支撑不住了!” “不行!给我顶住!” 部下来回奔驰着,王故来回咆哮着。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轻易舍弃这里。如果这次顶不住,被张白骑的人马杀上来,则他就算是真正的输了。他指望的西凉人一直没有来,他想着,应该就在下一刻。然而,西凉人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自己这边的崩溃。突然前面一阵吵嚷,有许多人往后就走,而乱走的人群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引得其他人也是跟着往后乱奔,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计其数的人马跟着败了下来。 “怎么回事,给我顶上!” 任王故咆哮,再也没有一个人去理会他,到处都是惊走的人群。惨呼声,杀喊声,一阵接着一阵。王故脸色惨白的看见,就在自家人马往后崩决不久,转眼就见无数的敌骑往着自己阵中冲来,嘶吼着杀向了他这边。 “杀王故,得金五斤!” “杀王故,做头领,赏女人!” 一声声的号子不停的喊出,传入王故的耳朵里,这让王故心胆俱颤:“哼!算你张白骑狠,居然想到用钱财爵禄来煽动我的部下,想让我的部下背叛我。虽然你的想法不错,只我王故也不是泥人,可以任由别人说捏就能捏的!” 事已至此,他当然明白大势已去,再争也是没有用了。他望着那一双双炙热的眼睛,心里也是担忧起来,此时就连收拢人马的兴趣也没有了,生怕其中会出现叛徒。他趁着混乱窜入人群,只带了些心腹人等,像那过街鼠一般,向着人堆里扎去。 王故这一走,他的人马基本上也就没有人给领导了,这样一来,当陈诺领着天王寨以及黑甲军等杀上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像样的抵挡。 陈诺在马背上,挥舞着铁枪,高声叫道:“给我喊,继续喊!” “杀王故,得金五斤!” “杀王故,做头领,赏女人!” 陈诺听来,看着贼人崩溃的形势也是颇为满意,想了想,又道:“对了,另外再加一条,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乱了,局面乱了。王故脑袋上像是顶了一坨金子,顿时成了他人觊觎的目标,有那么一些他的部下在诱惑面前还真挡不住,便也做出出卖王故的勾当。有那么几个瞧见王故的,还想趁机摸过去将王故杀了。只是那王故却是因着局势混乱,人心叵测,不敢让人太靠近,有敢靠近的立即让心腹去解决。这样一来,那些打着鬼主意的只好在外围乱喊着,向他们提醒王故的行踪。 虽然是在混乱中,但这样时不时的就被人揪出来喊上两嗓子,他王故那颗小心脏也是砰砰的受不了。只要一喊,他就不得不没命的逃窜,心里只叫苦不迭。眼看着,张白骑的人马差不多都要追上来了,而他下山的去路又被乱兵给堵住,王故也是害怕了。然而,也就在他绝望的时候,那山下胡赤儿所领的西凉人马恰时冲上了山头,这让王故眼前顿时一亮。 “救我!救我!胡将军救我!” 王故疯狂的迎着西凉的人马跑了过去,然而,他最终是没有指望上,突然因为西凉古怪的举动给惊住了。 胡赤儿,他为了攻破第三关在关口下损失不下千人,而他所带来的不过三千人马,一下子去了三成一,这对他来说如何能忍受。他且不说,关键是他的这干部下,他们因为先前一战死了许多弟兄,也早已经恨透了天王寨这帮山贼了。他们的怒火并没有因为关口被攻下而倾泻完,反而,因为让他们杀上了山寨,让他们看到了‘羊群’,更加的让他们疯狂了起来。他们大吼着,举起了屠刀。 本来嘛,在西凉人眼里,这群山贼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可言,无异于‘羊群’。而这群‘羊’,居然凭借关口之利将他们西凉虎狼拒于关下,且还依托地势杀了他们那么多的弟兄,这让他们是气愤填膺,愤愤不能平。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举起他们手中的屠刀,为死去的弟兄报仇,报仇! “吼~~~~!!!” 在上山的那一刻,他们一眼看到混战的人群,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们可不管这群人谁是谁,反正都是他们屠戮的对象。他们不理智,就连他们的将军胡赤儿,明明知道乱战的双方可能有王故的人马在,但他,此时却也不考虑了。他因为王故不派兵支援他攻打第三关,对王故的恨意都来不及,还哪里去顾及王故是不是他的盟友。 “杀!” 胡赤儿喉咙里发出一声雷怒,拔刀而出,狂呼着,挥刀砍入人群。管他是王故人马还是张白骑人马,他只需要闭上眼睛乱砍就是了。本来有些王故的人马清楚的知道西凉人跟他们是友军,还道被张白骑的人马追得急了,想着上前来向西凉人投诚。然而,西凉在听说他们是王故的部下后,非但不予以保护,却是举刀干脆,劈面就剁,一个也不饶。 “王故吗?他在那里,本将军正要找这厮算账!” 一个在胡赤儿刀下讨生的,却因为报出王故的大名而死得干脆利落。远处,愣在那里的王故,突然看清火光里胡赤儿那对赤红的眼睛,以及他那吃人的眼神,顿时陷入冰冷。他不敢再上前了,拔开腿,望着后面就走。 “大头领,来的是胡将军,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休得罗唣!” 王故干净利落的回了一句,然后没命的望着人堆里乱窜去。他这边没命的跑着,陈诺那边没有找到王故,却因为西凉人的突然出现,倒是给了他们一个迎头痛击,顿时弄得他们手忙脚乱。 “怎么回事?” 陈诺发现,刚才疯狂追击上去的山贼们,不知遇到了什么困难,居然有不少人调头就跑,且看这势头还是不小。如此一来,前面的往回跑着,而后面的因为不知情再继续往前奔去,这样一前一后,互相碰撞着,场面也顿时失控了。他们不应该是去追击王故吗,怎么会撤了下来?陈诺正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这时突然听见前面崩溃下来的人群大喊说是西凉人杀了上来,这让他心里跟着一紧。 没想到啊,西凉人最终还是冲杀了上来。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的确有点不好收拾了。 本来,他部下人马因为胜了王故一仗而士气跟着大盛,要对付王故的残兵败卒也完全足够了。然而,拿他们对付王故容易,要想对付西凉人那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了。要知道,山贼毕竟是山贼,就算临时组织起来,那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情。要拿山贼跟官军拼杀,且还是西凉人马,这简直跟送死无异。更何况,这群山贼根本就没有经过什么特殊的训练,就这么匆匆的投入,显得仓促不说,且毫无纪律可言。而一旦在战场上铺开来,跟砂砾没有区别,想要指挥他们谈何容易? 也难怪呀,不过片时的功夫,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张白骑所部,被西凉人马一顿轰杀,居然连北都找不到了,更不用说是让他们去拼杀了。张白骑,左校等人眼看着人马失控,无法再重新组织,也是害怕了。他们将请求的目光看向陈诺,言语里无不显得惶恐。被西凉人杀上来,徒有数万的人马,却根本抵挡不了对方,眼看只能任凭着对方不停的蹂躏,这让他们这些头领们如何不焦急。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若是不能及时挽救,只怕天王寨今晚也就走到头了。 对于张白骑等人焦急的心情陈诺很是理解,可让陈诺再去组织起这群已经惊散而走了的人马,根本是不可能。所谓兵败如山倒。山要倒,岂是徒手就可以支撑住的?当然,若是任凭胡赤儿等霸占了天王寨,却也不是陈诺所愿意看到的。既然散乱在外的砂砾已经是无法给收回了,陈诺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弃砂砾而拾瓦片。 这‘瓦片’,自然就是他身后一直按兵不动的这群黑甲军。 黑甲军,战力不凡,且防御极佳。关键的是,因为先前他曾带着他们打了一场大战,一场大胜仗,让这些人对于陈诺有了极其的好感。本来,在后寨时,陈诺率领他们击退王故的那时起,他们就可以不用再出手了。既然用不着他们了,也是该‘还’回去,还给雷公的时候了。只是陈诺实在是喜欢这支人马,要他真‘还’回去还真是舍不得。于是,他在还人马时对雷公的语言不免‘暖昧’些,说了些客气的话,这样一来,就害的雷公都不好意思要回去了。 雷公不好意思要回去,其实这些人也全没有想要回到雷公身边的意思。雷公呢,眼看成了这样局面,颇为尴尬啊。要说起来,他能脱身,还得感谢陈诺的救命之恩,对陈诺他也有了好感。既然他在言语里听出了陈诺话里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没有立即要回黑甲军,任由着陈诺继续统领。 而陈诺,自带了这群人后,也考虑到击败了王故后可能就得直面胡赤儿的西凉人马了,也就刻意雪藏了他们,保存了势力,只让他们保护在自己身边,并没有让他们参加大混战。说来,他陈诺虽然是猜到将要直面西凉人马,照理说有了准备,断然是不该再出现这种局面的。只是说起来,还是上面的话,这群山贼一来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二来他们还是临时凑齐的各家人马,归各头领所有,若不是因为攻打王故,让张白骑出面统一收拢,也完全组织不起他们来。想来,就是张白骑这个‘无冕之王’尚且都不能指挥得动这些人,更别说是陈诺这个外人了。陈诺想指挥,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听他的?而也正是有鉴于此,他陈诺才做了二手准备,将‘杀手锏’雪藏起来,只待最后之一击。 而这一击,就是目前了。 若能一举给这群西凉人一个重创,提升他这边的士气,则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这一战,就跟后寨时与王故一战一样,是将自己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一战。 西凉人,快了,近了。胡赤儿,他举着刀子,咆哮着望着这边杀来。他们的气势冲破了前方的山贼群,眼看就要一鼓作气将天王寨众人踏于马下了。陈诺,他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忽然将手中长枪举了起来。他身后,两百多的黑甲军,也是无声的抬起了手中的黒木斩马.刀。 刀芒,枪芒,火光的芒头,照耀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陈诺,虽然没有看身后的黑甲军,却是能够在第一时间感觉出这些人的默契。他不回头,他开口,开口咆哮着:“儿郎们!记住,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其他选择。你们若是不能杀死敌人,那么你们就等着被敌人杀死吧!是想被敌人杀死,还是你杀死敌人,命运其实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哈哈,前面的西凉人很厉害吗?不,我不觉得,因为在我眼里,他们已经是死人!死人!” “死人!”“死人!”…… 两百多的黑甲军,冲天怒吼着,仿佛整个灵魂都燃烧了起来。 第百二五章:长枪之阵 烟尘滚滚,八百号人马在高顺的带领下,急速的朝着天王寨方向奔去。 这八百号人,乃是绿林寨当家雷横的全部家当,如今被高顺全都带了出来。这也难怪,自上次高顺无意间被陈诺救了后,陈诺有意要提拔他为‘百人将’,让他从军,他便应允了陈诺。而他既然答应要率部助他,自然是不能食言。加上雷横大哥雷公去天王寨传黑山令,高顺跟他分析可能他大哥雷公有危险,故而雷横二话不说让高顺将这支人马带了出来。 说起高顺,虽然他暂时栖身于绿林,却完全没有混绿林的觉悟。用雷横的话说,他高顺其志不在此。故而,高顺身在绿林不愿干打家劫舍的勾当,而宁愿自己亲自带队猎杀动物以活命。当然,也正是因为高顺那次出来,半路不想遭遇了西凉信使这才惹下了接下来的勾当。而也因为此缘故,他才跟陈诺恰巧相遇,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如今,他高顺从绿林寨而来,身负双重使命,一路望着天王寨疾进,一路也不敢停歇。这也难怪,他因为身受创伤,回到绿林寨后就躺病榻上昏睡了两天三晚,耽误下了不少的脚程。而他,既然跟陈诺约定好的,那就决不能失信于人,于是在醒来后,也立即要了人马直奔天王寨而来。不过,虽然说起来陈诺比起他先走了两天,其实耽搁的路程也不是太多。毕竟,陈诺去天王寨根本就不着急,所以一路是紧赶慢赶的,加上陈诺当时行军要顾及到分出去的那支走山路的人马,故而耽误的两天实际上只有正常情况下的一天时间。而高顺,他带着人马疾进,又是连夜而来,说起来他们之间拉开的时间差距也并不是太远。 天王寨,离他们也不远了。 高顺在马背上,终于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的这口气刚刚出完,却又因为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人喊声给惊住了。怎么回事,难道是天王寨出事了?也就在高顺猜测不定时,前面的侦骑疯狂的往后奔来,远远的就高呼着:“不好了,是西凉骑,是西凉骑!” 西凉骑,这三个字也足以震慑住高顺身后的每一个人。要知道,西凉人马自董卓之乱以来,便是经常出没于关中一带,随着董卓犯下了不少的滔天罪行。其中就有一件,说是有一日是二月社节,远近百姓都聚于舍下,董卓部下将军听闻后,便即纵兵掳杀社下之人。男的当场砍头,女子掳走做奴做婢,到了京师,说是破贼所得,还高呼万岁。当然,这是董卓所部西凉人的残狠一面,另外关于西凉骑的厉害,别的不说,只要是稍微有一点见识的,也都知道这西凉骑常年跟羌胡人打交道,一身的本事也是那时练就的,能不厉害吗?说起来,对于这些他们虽然都只是耳闻,他们也没有真正接触过西凉骑,然而骨子里却对‘西凉骑’莫名的畏之如虎。 “嘶嘶嘶!!” 这八百号人里,有马匹的除了高顺一个,侦骑一个,则就只有另外的两三人了,加起来不过三五匹马。这三五匹马,面对人家西凉即将奔来的骑兵大队,似乎是在无形之中让它们感觉到了它们自身的势单力薄。从而,这些马开始不安的掀提的掀蹄,甩马尾巴的甩马尾巴,扭脖子扯辔的扭脖子扯辔,也立即起了异样。想来,连不知情的畜生都吓成了这样,高顺身后那些步行的寨众们,胆子壮的只怕也没有几个了。 有人稀松了,手抖开始发抖了。 “高……高大哥!” 就连嗓音……也都打起了颤。 任由着其他人没出息的唤着他,他高顺却是眉头一凝,手上慢慢的端起了一杆枪,没有说话。这杆枪,虽然是以铁为头,以木为杆,就是一支普普通通的长枪,但在高顺手里转动着,却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挥洒之间传出了噗噗之声。其实,高顺这时候也听出了不对劲。马蹄声还在数里之外,但以蹄声的密集度不难判断,来者少说有百骑之多,而百骑之前,则有许多步卒。 骑兵在后狂奔,步卒在前乱跑,高顺也很快能判断得出这是怎么回事了。 “高大哥……是,是西凉骑!来了大队的西凉骑兵!” 在这片刻间,侦骑也已经跑到了高顺前面,向高顺汇报着他所看到的情况。高顺一点头,随即道:“只怕还不止是有西凉骑吧?”那侦骑听来,也立即一拍脑袋,接着道:“对!高大哥,这群西凉骑前后还有不少的人在拼命的跑着,他们冲一路杀一路,只要是落下的人都被这伙西凉骑给沿路斩杀了。” 高顺听来眉头一起,难道是天王寨那边已经打了起来?他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绿林寨众人也都起了哄,纷纷是交头接耳,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有人上前来,向着高顺试探的问道:“高……高大哥,这西凉骑只怕用不了一伙就跟咱们对面撞上了。高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拼了!” “可你难道没有听出来,他们可都是些骑着马的呢,想来他们要是驾马往着我们中间冲来,我们谁能挡得住?” “可我们总不能到这时了还要着躲开他们吧?” …… 众人是议论纷纷,就在这一时间,远处的马蹄叩击大地的声响更加的近了。大地上的烟尘好像是经受不了这一回回的打击,开始攒动不安起来。他高顺突然一下马,喝令道:“下马,准备结阵!” 结阵? 这个玩意他们当然没有玩过,也实在是不懂。不过听高顺这么一说,他们也只能是按照他的意思来做就是了。当即在马背上的下了马背,步卒则往前拢了拢。说起来,他高顺曾遭遇过西凉骑,心里也很是明白西凉骑的厉害,所以对于西凉骑他当然不敢盲目以对。他深深知道,此时西凉骑兵已经近了,就算他还想避避他西凉骑兵的锋芒,只怕是不可能了。既然是狭路相逢了,那么也只能是追求勇者之胜了。 可惜,他们双方是遭遇于山道,也根本摆不开他的八百号人,但也同时不利用对方的骑兵奔袭。他清楚,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阻挡住他一阵,只要顶住了西凉骑的第一轮冲锋,那么对付他们就容易多了,他当即就有了安排。 当然,说起来,要想对付这支奔袭中的骑兵,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结长枪之阵了。只是,他们毕竟是山寨出身,肚子能填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去置办这些兵刃。他们手上拿的,最多的是些尖细的木棍竹仗之类的,铁叉刀镰都是很少,至于像高顺手中所使的长枪,全寨上下也超不过十件,还都是破旧的。所以,结长枪之阵是指望不上,也只能是将长枪混合尖细的木棍竹仗之类的摆放在最前面,而将那些短兵器的都安排在后面。当然,山路上摆不下这么多的人马,高顺这边好歹还可以让七七八八的弓箭手跑上山去,让他们在山上放箭以做左右夹攻。当然,多出的人也都可以跟着山上,大不了搬些石头之类的当做兵器来使。 “来不及了!” 数里的距离,说起来远,但对于西凉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举手投足间的功夫也就到了。而这之间,能够给高顺摆阵的时间也并不充裕。他这里接连摆下了三道‘长枪阵’,用了三百号人,西凉骑那边就撵着一伙败兵跑向了这边。 “蹦蹦蹦蹦~~~” 马蹄揉砸着大地,大地跟着摇晃了起来。 “啊啊啊啊~~~” 西凉骑所过之处,那些跑不及的败兵们,立即是成了西凉骑刀枪之下的牺牲品。转过一道弯的距离,居然眨眼间就倒下两三个。跟着,就见一群不过几十人的败兵迎着高顺的‘长枪阵’跑了过来。然而,不过瞬息之间,这群人身后的西凉骑也已经一骑跟着一骑冲了出来。他们撵着这些人,将他们吓倒了,践踏在地用手中的兵刃狂砍着他们,惨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虽然是在西凉的铁蹄之下蹂躏,但这群人却并没有轻易认输,能跑的,也绝不会轻易落下。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顽强,这才引得这群西凉骑撵出了这么远的路。而这群西凉骑虽然是在狂奔中,却也并没有使出全部力气,经常是欲擒故纵,跟他们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也正是他们有此游戏的心态,这才让这些人还能够活到现在。想来,人再怎么能跑,毕竟只有两条腿啊,又岂能轻易跑得过他四条腿的畜生? 高顺终于算是看明白了过来,而他,立身阵前,捻紧了手中的长枪,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近了,两边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对方。 首先,跑在那群人最前面的一人,因为看了高顺一眼,突然是张臂狂呼了起来:“高壮士救我!高壮士救我!” “咦!” 那个满身血瓢的人高顺因为离得远一时也认不出他来,心里不免惊咦出声。不过,高顺认不出他来,那人却是一眼认出了他。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虎头寨的那个叫王五的人。想来,他与张四同时受命领了虎头寨的人马准备去接应山上的张晟等人的,不想半路因为被胡赤儿的西凉人马给从山头冲下来,将人马这伙人马给冲垮了。当时张四就战死在了山上,而他则因为对方太过厉害,也不敢轻易缨其锋芒,巴巴的带着人马从着山上败下阵来。只是,他这边一败,西凉人也并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真正的做到了穷追猛打,将他们一路撵杀了过来。 想来,与王五一路出来的有数百的人马,这一路被冲散的不计其数,被杀死的更是沿途都是,可谓是狼狈至极。这一场冲杀,从下半夜杀起,一直杀到天色刚刚亮来,方才在半路上遇到了高顺这支人马。那王五,之前因为陈诺问起他姓名,他当时在旁也听说了,记得清清楚楚,此时逃命中突然看见他也一下子让他惊醒了过来,想到就是他,也就向他呼救。 王五这边逃命不说,他身后的西凉骑先后来了三五十骑了,他们突然抬头看到前面拦路的高顺等人,也是微微一愣。但也只一愣,他们却并没有因此退却。他们一路仍是撵杀着王五的虎头寨众人,一路还打起了呼哨,举着枪,向高顺等人耀武扬威的高声咆哮着,无非是威胁高顺等人两句。 身在阵前的高顺,他一时虽然没有认出王五等人,但并不代表他会袖手旁观。他立即向他们招手,让旁边开了一道口子放王五等人进来,他这边不及细说,也就立即指挥左右人等准备迎战。 在西凉骑冲到‘长枪阵’前的数十丈开外处,那些能跑的也都跑了进来,不能跑的也都牺牲在了西凉铁骑之下。高顺的战阵是用来防御的,当然不好冒然冲杀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把前面拦路的给我冲掉!” 西凉骑后面的人马先后翻涌上来,不清楚前面的状况,便在后面疾呼着。而这群先冲到的西凉骑,在猛然间逼近的情况下,突然看到这一条长长的路上,居然摆下了长龙一样的人马,少说有个数百之人。他们与这数百的人马遽然相遇,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不免是内心惴惴,一时慢了半拍,手上的缰绳也是不由跟着紧了紧。 不过,当他们看到这伙人多半以竹棍作为兵器,代替长枪刺在外面时,他们先是一愣,跟着是哈哈一笑。就这竹棍能杀死个毛球人啊!西凉骑乐了,心下一松,他们也就不再将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了。此时,他们在西凉骑眼里,仿佛是一群蝼蚁。在长枪大戟下,焉有蝼蚁活命的机会?于是,他们在一惊一愣再一乐耽误了那么半个呼吸之间之后,也立即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杀!” 马蹄溅起,长枪舞动,他们贼喊着杀了上来。 “轰~!”“轰!”“轰!”“轰!”…… 人马咆哮着,像是碾压蝼蚁,碾进了高顺的‘长枪大阵’之中。十丈,八丈,五丈…… “举!” 高顺举枪,同时喝令其他人跟着举起手中的‘枪’。接着,又是一喝:“刺!”一根根‘长枪’刺出,就有一匹匹战马带着飓风撞了上来。鲜血跟着狂飙而起,人马跟着发出了颤抖的嘶喊。 “篷!”“蓬!”“蓬!”…… ‘长枪’刺入西凉骑的马腹之前,虽然引起一连的鲜血狂飙,也当即有三五匹快马被格杀当地。然而,正因为马匹的冲劲太大,而他这边虽然是结阵了,却没有良好的盾牌作为防御,也很快吃了大亏。要知道,这些马匹虽然是被枪刺中了,当场格杀的还好说,若是因为‘枪’钝,刺的不够,没有一击杀死,那么非但阻止不了对方马匹的冲击,却还因为马匹吃痛,反而更加的激发了马匹的野性。而这些马匹本来冲劲就大,再一加上吃痛发飙,对付起来也就更加的难了。 很快,这个后果高顺等人就尝到了。这些马,他们因为吃痛,疯狂的咆哮着,用着马腹,用着前蹄,望着高顺‘枪阵’上乱撞乱冲。一时间,就像是抛石机里的大石飞来,望着高顺所布结的‘长枪阵’上一顿狂轰滥炸。轰轰轰,马匹的撞击声,人群的嘶吼声,那是一阵跟着一阵。有三五匹马直接连人砸进了‘长枪阵’阵眼里,也很快有不少人因为手里‘兵器’不利,躲避不及,而给轰杀当场。 没有多少工夫,西凉骑这边填进去了十数匹快马,但也很快冲破了一道口子。一旦‘长枪阵’出现破绽,阵也就不是阵了,很快的,这些人被跟着冲进来的西凉骑给一顿乱搅,第一道‘长枪阵’也跟着破了。不过,这不要紧,高顺还有第二道‘长枪阵’等着他们。等到这群西凉人在耗损了十数匹马匹的情况下换来第二道阵的攻破,第三道‘长枪阵’同样在后等着他们。 其实说来,骑兵的优势就是在于奔袭,冲锋,而一旦稍微受到阻滞,那么他们的优势也就损失殆尽了。更何况,像目下这种山道上,也根本不是他西凉骑发挥的地儿,一旦冲上来没有及时抽身,也就很快将他们给羁绊住。而往往这时,他们就算有马也没有用处,反而因为目标太大,成了众矢之的。 而高顺,也正是用此‘长枪阵’一道道阻滞住这些西凉骑,一旦将西凉骑给羁绊住了,限制了他们的优势,他这边的劣势自然也就无形中成了优势了。当然,光靠这些还不够,那些先前埋伏在山上的人马,也就趁此机会丢石头的丢石头,射箭的射箭,上下结合,却是给了西凉骑一个狠狠的打击。 第百二六章:一箭倾心 “怎么回事!” 胡赤儿咆哮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们西凉,在先前的一阵厮杀中也完全占据了优势,以压倒性的攻击蹂躏着眼前的天王寨人马。眼看着,按照目前发展的趋势,不用到天亮他的西凉人马也足以将眼前的数万山贼给轰杀掉。这是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胡赤儿坚信他们能完成这一点。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胡赤儿想的那么简单,也并没有朝着胡赤儿想象的方向发展。 突然出现的一队黑甲军,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战力却是万万不可小觑。他们一旦出现,也立即将他们前进的道路给堵塞住了。这群黑甲军不过两百多人,可是他们这群人在一名持枪小将的带领下,却是如疯了一般的朝着他们进攻。他们的锋芒,就像是一把利斧,当胸朝着他们西凉军的心腹剖下。西凉本来疯狂进攻的势头,突然遇到这群黑甲军,如迎头碰到了一块铁板,“哐~~”将他们脑门碰到乱冒着星星月亮,势头也立即给遏制住了。 本来,战场之道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西凉人被这么一下阻滞,士气也是难免跟着受到影响。要知道,西凉人在攻上前寨之前就已经在第三道关口丢下一小半的人马,有许多人是负伤在身,多少是些疲惫之躯。而这群疲惫之躯,一旦上山想着的就是拿天王寨的这群山贼撒气,又因为被他们遇到的都是些一盘散沙的天王寨寨众,对付起他们来相对要容易些。而一旦局面打开,尝到了甜头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不将天王寨这群山贼放在眼里。又因为杀得顺手,士气自然是跟着递增,也完全忘记了自身的疲惫。然而,这是他们没有遇到黑甲军之前,可一旦遇到黑甲军,碰上了难啃的骨头,也就立即遇到了麻烦。 这个麻烦,自然是兵败的局面。这也难怪啊,谁叫他们一路遇到的都是些不像样的敌人,虽然是让他们的局面打开了,士气也上来了,然而,也正因为他们只将他们当‘绵羊’看待,难免要犯下轻敌之心。而他们轻敌之心一起,遽然遭遇到陈诺的这队士气旺盛的黑甲军,自然是要吃大亏的。 而一旦西凉军良好的进攻势头突然被陈诺的黑甲军给扼杀住,这多少让其他的西凉人马感到不适应。于是,相应的情绪也就滋生了。他们看到这群黑甲军猛然的扑来,而他们甚至就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被对方直插心脏,这让他们其中许多人都是感到了一阵阵的胆寒。西凉本来高涨的士气在黑甲军的猛然打击下,挣扎着,奋力抵抗着,可因为挣扎不了,抵抗不过,士气难免往下滑坡。 于是,原本被蹂躏的天王寨一方,因为黑甲军给他们扳回了势头,就有那么些不怕死的往回杀去。而西凉这边呢,前方受到的挫折,也立即影响到了全军,致使整个军队的士气跟着下跌。而他们再一遭遇天王寨寨众,却又因为天王寨寨众的士气上来了,‘绵羊’也知道抵抗了,他们所遇到的阻滞也就越发的大了。 阻滞一旦大了,西凉那边也就开始感到了吃力。 这一战,因为陈诺带着黑甲军迎头给了西凉军一个痛击,无形中扳回了天王寨这边的颓势。而西凉军那边,虽然士气遭受了挫折,可他们就算是‘病狼’,那也是狼,风头一时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落败下去。但也正是因为陈诺的一击,黑甲军的突然加入,也一下子给天王寨这边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使得本来一边倒的局势变成了双方的拉锯战。 这场拉锯战从后半夜,一直打到天亮。 天亮了,西凉人马跟天王寨寨众仍是混战着,虽然他们任何一边一时间也无法轻易压制住另外一边,然而,面对惨烈的局势,他胡赤儿也立即给惊醒了。这怎么会,昨晚在第三关丢下千人左右,另外还派出了几百人马去追击山下的犯敌,跟着他上前寨的至少也有个两千多人。可这两千人,经过一夜的奋战,居然损伤了一半有余,目下留在战场上的大概不过八九百的人了。 自然,他这边有损伤,天王寨那边也是不小。看着堆积的尸体,天王寨这一战大概也丢下了不下三五千的人马。说来,以西凉的千人换对方的三五千人,数字上虽然是占了优势,可实际上却一点好处也没有讨到。要知道,胡赤儿所带来的西凉人马那都是经过数场大战的精卒,又是正规军,这些天王寨的山贼们岂是能比的? 当然,如果单单按照死亡比例来换算,那就是拿他一个西凉兵换他三五个山贼,这划算吗?如果按照人头来算,当然是赚了,如果细细算来,西凉这边其实是在做亏本的买卖。 要知道,如果按照这种换算的方式,那么他就算把他部下全都填进去,那最多也只能是换来对方七八千的人马。而换完过后呢,天王寨那边还仍然有个数万的人马,就算损失了万余人,大不了是少了几个吃饭的罢。可他这边呢,一旦全换了去,失败则必成定局了。 失败! 胡赤儿自然不甘,也从不去想。他只知道,他西凉人马都是一个顶百个,就算是拿下天王寨,也足以留下一大半的弟兄。可是呢,对方只不过小小的割下了一块肉,他这边却已经是大放了一回血了,这让胡赤儿如何受得了? 虽然,他们这边因为士卒干练尚能抵挡住天王寨的势头,然而,继续打下去,失败那是必然的啊。胡赤儿怕了。可他更多的是不甘,心有愤恨。他愤恨的抬起一对赤红的眼睛,突然看到了场上仍在拼命战斗的陈诺。 陈诺,他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是沐浴在鲜血里。他这一战,打了整整一个晚上。照理说,他的力气早该是枯竭了。就算是尚有剩余,可他毕竟是肉身之躯,在战场上磕磕碰碰,难免要受些刀伤枪创的,身上的血也早该流干几次了。而这样一个气力与鲜血都将耗尽的人,却仍是坚持在战场上,他把整个人如一团火一样的燃烧着,振奋着周围人的士气。有他主导着那群黑甲军,黑甲军焉有吃败的道理? 胡赤儿感到了深深的寒意,也一下子明白,如果此人不死,则他们必败无疑。 他震怒的抬手指着陈诺,向着两边发问:“谁能告诉本将军那厮是谁?谁能告诉我!” “他嘛,好像是个年轻人,是谁就不知道了。” “呼,将军,他身后的是黑甲军,听说还是黑山张燕的近卫队,一个个都是以一当百呢,难怪这么厉害。说起来,能够指挥得动这支人马的少说也是小帅之流啊,那人大概是个小帅吧?” “黑甲军?” 胡赤儿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就在昨晚上王故还曾告诉他有人带着黑甲军来他山寨传黑山令,听说那人叫雷公。他眉头一剔,再次看了场上陈诺一眼,心里嘀咕道:“莫非这厮就是那雷公不成?” 他心里有此疑惑,他两边的部下也有人猜了出来,道是雷公,也一下子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不过,很快就有人否决了其他人的猜测,向胡赤儿拱手道:“胡将军,小的先前曾在前面听人传说此人并不是雷公,好像是一位姓陈的将军,还是一位河北将军。” “姓陈?” 胡赤儿全身一愣,他默默的念了两句,忽然想到偃师一战大杀西凉三将的正是一个姓陈的人,且其人也正是河北将军。他身子忽然一震,嘴巴里咕哝着:“不可能吧,陈诺这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身后明明是黑甲军,他一个河北将军又是如何能够领导这些黑山的人马?不过,说起来陈诺到底是河北将军,而黑山军也是混迹于河北一带,他们之间能够认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是这样……” 胡赤儿紧了紧手中的刀,目光一凝,心里便也有了计较。他将刀还了鞘,随即让人拿了一张大弓来,取了羽箭,加在弓弦上。 “我不管你是不是那个陈诺,也不管你到底是如何得到这支黑甲军的,但你既然拦住了我大军的去路,我便要你死!” 胡赤儿咬着牙齿,抬手扯箭,狠狠的将箭放了出去。 “夺!”一箭奔出,直朝陈诺射来。 此时的陈诺在混战中哪里能够料到对面的高丘之上会有人要暗箭伤他,加上他刚刚背过身去,自然也就更加防备不了胡赤儿的这一箭。“呜~~”这一箭裹着凌厉的风声而来,凶猛无匹,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眼看着这一箭要是射个结实,大概是从陈诺后背径直穿入前心,只怕陈诺铁打的身躯也得被这一箭干下。 箭未到,两边看到的人似有了感觉,忽然抬头扯嗓子惊呼了起来:“将军小心!” “嘿~~死去吧!” 就是胡赤儿,他在放出这一箭后也是信心满满的放下大弓,嘿然的放出了一声冷笑。他能知道,这一箭射出就不会回头,不会回头的这一箭也足以将陈诺射杀当场。 稳稳当当的这一箭射出,胡赤儿甚至已经认定了,陈诺这下必死,便是陈诺身边混战中的将士们看来,顿时也是深深感到了一阵寒意,一阵绝望。而,陈诺呢,混战中,因为斜刺里突然冲上来数骑,他便举枪翻身斜扫,枪花连连抖动,刺死了两三个,也正是他将欲转身的时候,他顿时发觉了不对劲。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箭飞来,却也足以从风声里感触到背后那道突然射来的冷箭。 而无论是以冷箭的速度,还是以陈诺的灵敏,陈诺此时想要回避它也是绝无可能。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以他血肉的身躯来承受它狂风暴雨的一击。也许他会被这一箭射杀当场,也许他还可能剩下一口气。但他知道,他这一劫算是难以逃过了。 然而—— “夺~~~!”“当~~~~~!”“叮~~~~~!” 一连串三声锐响突然自陈诺脑后发出,这三声后,陈诺仍是在马背上,而射来的那支冷箭却已经从半空划偏了,落在了地上。 “嘘!” 看到这惊险的一幕,众人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捏了一把冷汗:“幸好!幸好!”而胡赤儿呢,眼看着一道亮光闪去,接着他的一箭就偏离开了,不但没有射中陈诺,就连落下去时都是急速坠离,实在是逊色了。他尴尬的看着左右人等,到现在仍是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怎么一回事情呢? 说来,那‘夺’声正是急速飞驶而来的胡赤儿那一箭。这一箭呢,眼看就要从陈诺背后穿入,陈诺也万万不能幸免。然而,眼看着那一箭即将奔射而来的时候,突然有一物凌空飞出,只亮光一闪,跟即将射到的那根箭矢半路相撞,发出‘当’的一声。也就在‘当’声之后,那个亮光又连闪了两闪,将飞行中的箭矢给拉偏。而箭矢一但偏离,也就失去了重心,重心不稳,又被那亮光的物件给夹颤着,也就向着旁边径直卷落而下——‘叮’,一箭落空也就钉落在了地上。 箭矢落下,那道亮光也就回到了祝融青衣的衣袖里,却是一根细细的银链子。这根银链却是祝融青衣的保命武器,可发可收,一旦抛出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道也绝不逊色于一般的箭矢。说来,她刚才眼见到陈诺将要吃人一支冷箭,心里也是一紧。只是,她当时离陈诺尚远,而发现的又晚,虽然是急速的打出这一银链,将飞来的冷箭给缠夹住了,但刚才一幕也是十分的凶险,让她事后仍是心有余悸。 想来,她若是慢上半拍,陈诺这回可能就被这一支冷箭被射下了。而陈诺一旦有事,她内心愧疚不说,回去也不好跟典韦交代,心里便是捏了一把汗,紧张得不得了。虽然眼下陈诺是没有事了,但被揪起的一颗心一时也难以放下。她转念一想,立即是不忿的转过身去,把一对眼睛冷冷的朝着胡赤儿那边看去,要去寻那射放冷箭的人。 胡赤儿,他一箭落空,一时也没有晃过神来,心里也是莫名其妙。刚才那道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箭到半途居然还能被人给接住,这让胡赤儿很是吃惊。只他一箭放空了,也早已经惊到了目标,知道再放冷箭也是没有用了。他把大弓一丢,咬了咬牙,拔出刀来,正欲喝令左右继续再打。 然而,也就在这时,丘下突然急速的飞奔来一匹快马,快马上一人手舞着一把快剑,一支剑在她手里如窜梭似的,连连斩杀了三五人。那些被惊到的亲卫们,还想要上前阻挡,却见那人猛然拍马而起,直接丢下了他们。他们莽莽撞撞的这样一跑,顿时扑了个空,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却见那人几个兔起鹘落间也已经跳入了人群。 她一旦落入人群堆里,也根本不停歇片刻,如猛虎一般直接飞扑一人,将那人抬手杀死,夺了那人的马匹自己骑了。她拽着马匹,调转马头,扯着它,径直冲向高丘,杀向胡赤儿。 “好快的剑,好俊俏的身手!” 面对来人,他胡赤儿也不由由衷的赞了她两句。他刚才一箭没能要了陈诺的命,心里也早已经有了愤怒,正是无可发泄。突然看到来人,他却是一声冷笑,拍马直取她。‘嚓!’他一刀拔出,迎着那人直接斩了过去。 “去!” 来人正是祝融青衣。她既然认定了要为陈诺报这一仇,找到目标后,不顾危险,立即是直接闯入了胡赤儿阵中。只她这么冲来,突然抬眼看到胡赤儿径直迎来,也不打话,将手中剑一抖,挽了几个剑花,将胡赤儿这一刀格开。她送出这一剑时,同时柳眉一竖,呵斥如雷,厉声问他:“刚才那支冷箭可是你这厮放的?” “是我便怎样?” 胡赤儿鼻子一哼,一句话说出,突然又觉得不对劲,喉咙里接着发出一声轻‘咦’之声,眉头不由跟着皱了起来。他看到了一道光,就是发自来人的袖子里。这道光本来也不要紧,可是一联想起先前的那道光,他胡赤儿也立即惊觉了:“好啊,我当是谁破了我那一箭,原来正是这厮!本将军不去找这厮也就罢了,这厮居然自己还送上门来,不是找死么?” 胡赤儿因为看到这道光内心也是跟着电转,还想着要如何拿下眼前这人。只是,他想想也就罢了,要想拿下她,只怕是不可能了。祝融青衣自然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她手中有剑,又突然晃出这条银链子,就是故意要混淆胡赤儿的视听。等到胡赤儿主意她手中那道光时,她的一剑却已经先行一步刺到了他的胸口。 “去死!”祝融青衣跟着是一声吼叫。 第百二七章:伏兵迭出 “竖子敢尔!” “叮!”胡赤儿猛然惊觉过来,将着自己手中一刀往她剑上架来,顿时轰开了祝融青衣的一剑。这一剑被他拍开,他也顿时感到了一阵轻松,正是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不想跟着心里一惊,暗呼一声:“糟糕!” 胡赤儿也没有想到,祝融青衣出手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看起来是实的,实际却是虚的。就像先前她当胸一剑,胡赤儿拼命去接,还以为是实的,而当他一刀碰上去后,她却又马上撤离。等到他反应过来,却发现,对方一剑撤走后,袖子里的那道光芒跟着是暴涨而起。 “呼!” 一条银链子抖了开来,从着祝融青衣手中杀出。原来,这才是祝融青衣真正的杀招!等到他胡赤儿反应过来,还想要回夺的时候,不想手中一柄刀也早已被她手中那支银链卷得铁紧,只对方一声“过来!”他手中那口刀子就不由自主的脱手而出,飞离了掌心,到了对方手里。 胡赤儿突然失去了兵器,额头上一阵大汗,心里只暗呼一声‘糟了’,赶紧是打马往后就跑。而祝融青衣呢,银链卷走了他的兵刃,正欲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胡赤儿拿下,不想身后胡赤儿的亲卫纷纷赶上来,将无数兵器往着她身上招呼过来,祝融青衣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根本就腾不开身去追击胡赤儿,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跑了个没影。 只她眼看着胡赤儿跑了,倒是不慌不忙的迎击着其他人的攻击。她此时脑袋也清醒了过来,眼睛跟着一转,却是调皮的一笑,突然扯着嗓子向着左右乱喊:“西凉贼将胡赤儿死了,西凉贼将胡赤儿死了!” “你胡说什么,快别乱叫!什么胡将军死了,我们的胡将军还不是好好的。” 阻击祝融青衣的那帮西凉人,他们见将军跑了,心里本来就虚,害怕将军就此丢下了他们。此时听到眼前人乱喊乱叫,虽然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心里却是不免犯了嘀咕,想到胡赤儿没死倒是真的,可他已经跑了这却不假。这些人心里这么一想,也立即没有了主意,顿时慌乱起来。而接着又被祝融青衣趁机暴击杀死了他们之中两个,其他人心下一寒,也不敢再阻拦她了,发了一声喊,立即弃下祝融青衣就跑开了。 祝融青衣呢,看看这个效果还算不错,也就再接再厉继续谣传胡赤儿的死讯。她这边,因为没有人再阻拦她了,干脆冲到山头,伸手一剑,啪的一声就朝着西凉军的中军大纛上砍去。‘咔’,支撑大纛的旗杆先断了,跟着飘扬在半空的纛旗径直落了下去,跌入了灌木中。 胡赤儿指挥众将士杀敌靠的就是大纛的作用,只要大纛不倒,西凉将士也就安心作战,而一旦大纛倒了,则人心自然是跟着大乱。 “怎么回事,胡将军真的死了吗?” “是啊,要不你看大纛都倒了,敢情将军是死了。” “呀,胡将军死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跑怎的,难道还想把这条小命也丢在这搭吗?”…… 蛇无头不行,祝融青衣先是传出假消息让大家知道胡赤儿死了,后又砍倒指挥西凉三军的大纛,也立即让那些原本还在徘徊中的西凉人从内心里感到了胆寒,也不得不相信胡赤儿的确是死了。 “将军,后面人喊你死了。” “胡说!妈的,老子不还是好好的吗,谁敢咒本将军?你小子说这些,是不是想死啊?” “不是啊,是后面的人都那么说,全都传开了。” “?” 这问题严重了,胡赤儿张耳去听,到处都是喊他死了的消息。胡赤儿听来,腾的肺都气炸了,还想着要回去证明自己还活着并没有死。然而,当他看到大纛被人砍了,心下就是一震颤栗。回去也没用了,没有大纛怎么指挥三军,如何证明他还仍是活着?更何况,因为这个假消息哄传开,人心已经是波动起来,再想挽回已经是来不及了。他能清楚的看到,许多西凉的将士因为惶恐不安,就连接战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弃了对手,没命的望着后面跑开。一人跑,则其余人跟着也是跑,西凉军顿时乱了。 胡赤儿看见,浑身一震恶寒,心里大骂不已:“妈的!此獠计谋果然歹毒啊,老子今儿算是栽在这里了!” “将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哎~” 胡赤儿重重一叹,跺了跺脚,事到如今,不跑还待怎的?他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趁天王寨人马没有杀上来前,赶紧逃命要紧。他这边虽然是往山下跑,但后面还有不少西凉士兵根本就来不及跑的,很快就被天王寨的山贼们撵上,那又是一通乱杀。本来,若是继续缠斗下去,天王寨这边就算是胜利,多半到最后也只能是惨胜。而现在呢,因为西凉军心不稳,都只顾着跑,没人有心思跟他们拼命,倒是便宜了这些山贼们,撵在他们屁股后面就是一顿乱砍。 局势突然逆转,一下子喜坏了沙场上的张白骑,左校等人,他们二话不说,带着各自的人马下山来追。可怜这帮西凉士兵,他们来时风风火火,回去的时候却是狼狈成这样,被人追着咬打。便是那胡赤儿,此时也是红着眼睛,心里很是不痛快。只是,就算再怎么不痛快,他还得逃命不是。 跟着胡赤儿一路下山的差不多是些亲卫,加起来没有几十个,少的可怜。他们一路随着胡赤儿巴巴的下了第三关。到了关口下,胡赤儿抬头望着第三关关门,心里憋屈得不行啊。想来,昨晚上他在关下丢下千来个弟兄才攻破了此关,得来容易吗,现在却又不得不带兵撤走。想来,以后要是再来攻打此关,只怕再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这边踯躅一阵,被亲卫催促着下了关,一路往着第二关而来。等到了第二道关,倒是一路上收拢了百数来人,只他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后面就有人报说张白骑等人领兵亲自来追,再不跑快点眼看着就要被撵上了。 胡赤儿听来,心里好不是滋味,摇了摇头,嘴上骂了两声,没奈何,只能是赶紧带着人马下了第二关。这样一路到了最下面一道关,不想得了三五百的人马。原来这些人马是胡赤儿先前派出去对付虎头寨的,只是虎头寨人马因为被杀散,他们多数人也就回了关口,只有百骑人追了出去。他们这三五百人一旦加入胡赤儿,让胡赤儿所部一下子就有了五六百的人马。胡赤儿看着这些人马,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报!张白骑等人重新夺回了第二关,现在正发兵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将军,快走吧!” “嗯!” 胡赤儿本能的一点头,但随即又打住了,笑骂道:“我们一味地忍让,他张白骑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这是怕了他呢。哼,他张白骑不是喜欢追吗,那就让他追上来好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他天王寨厉害还是我西凉厉害!” “将军的意思是……” “走!下山!” 五六百的人马,在胡赤儿的带领下,又即弃了最后一道关口,撤了出去。他这边一走,张白骑的先锋左校很快也就领着人马杀到了这里。那张白骑尚在第二关,刚刚接到了陈诺的口信。 陈诺还在山上收拢人马,一时并没有追上来,他先前因为战乱没有联系上张白骑等人,等到陈诺知道张白骑等人都带着人马追下了山去,他也立即警觉起来。陈诺想到山下地势不平,多有灌木掩着,又想到胡赤儿这一下去,要是被逼得急了被他就地设伏咬上张白骑一口那就麻烦了,故而紧急派人来传口信给张白骑,让张白骑追击时候务必要小心留意,他这边收拾收拾也就过来了。 张白骑听来,眉头一皱,想来左校已经杀奔下山,又故知此人性子急,只怕搞不好还真会被陈诺言中,着了对方的道儿。他也不待休整,赶紧是带着人马直接扑下山来。 那左校人马杀到最下面一关时,不想人家刚走,他也就二话不说,赶紧带兵下山来追。只他刚刚跑到山脚下,还没有离山里许呢,突然被山道两边发一声喊,杀出了不少的西凉人马,原来是胡赤儿当真在半路设伏了,就专门等着左校来呢。 左校人马被西凉人马裹在垓心,片时被杀得人仰马翻,吃了个大亏。他部下都是山贼出身,哪里有西凉士兵厉害,加上对方又是伏击,他们自然是讨不到便宜。更何况,胡赤儿身边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未曾参战,一直歇在关下养精蓄锐,士气自然也没有因为兵败而受到影响。如今,以有心算计无心,以官军击杀山贼,这帮山贼又哪里讨得了便宜?混乱中,左校吃了两箭,差点就命丧当地了。 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跟着倒了下去,也顿时让左校害怕了起来,同时也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了官军与山贼的真正差别在哪里了。官军不过五六百的人马,却将他手上的数千人马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乎跟屠杀无异,这种恐怖的战力,也实在是让人胆寒了。想来,在山上战斗时,若不是陈诺带着他的黑甲军将士气扳了回来,最后又以人海战术来应付西凉人,不然焉能轻易杀得动对方的千人? 当左校意识到这点,却也已经晚了。眼看着部下不敌,被西凉人纠缠不清,死伤无算,他是仰头一叹。想了想,正欲拼了最后一口气带人杀上时,不想山那边又传来了杀喊声:“左头领勿要心慌,白骑来也!” 轰轰隆隆,那边厢杀出不少的人马,领队的却是张白骑。左校一眼看到张白骑来了,心里大喜,赶紧是应了他一句,精神大振。那张白骑因为接到陈诺口信,心里焦急,想到左校有难,也不及收拢人马,只带了两千人就冲了下来。只他哪里知道,他来却正好着了胡赤儿的道了。 想来胡赤儿能够成为牛辅的心腹实在不是一般人,除了能说会道,却也是个精明不过的人。他虽然是因为被激而匆匆下山设伏,却也并没有一味的硬来。他当然清楚山上追下来的人马不可能是一批,而他若是困住前面一批再有后面一批的话那就不好应付了。于是,他设伏也设了两个段落。最远的一个段落因为左校的来,先杀了出来,而胡赤儿因为没有看到张白骑,带着另外一队也就一直隐藏着。他正等得不耐烦,眼看着张白骑自报姓名冲杀过来,也即是一声令下,让着第二批埋伏的人马全都杀了出来。 张白骑还没有接近左校呢,突然又被两边的伏兵杀出,也是吓了一大跳。胡赤儿不按常理出牌,也顿时让张白骑陷入尴尬。他可怜的两千人马本来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又突然被胡赤儿截做两段,首尾不能相顾,也顿时吃了一个大亏。那边左校看见张白骑被截杀,也是吓得心惊肉跳。现在他们都各自被西凉人马困住,大概也只能是各人顾各人的了。 当然,胡赤儿人马就算再怎么能战,毕竟也只有五六百号人,且还分作两股,要想一口气将张白骑和左校的数千人马给吞吃掉实在是难。不过,当他胡赤儿知道天王寨最富声望的张白骑也在其中时,心里也立即有了计较。想来,若能趁此机会绞杀了张白骑,则天王寨其他各大头领都不足为惧,到时说不得趁机一鼓作气再攻上天王寨,一路收拾些残兵败卒,也不难将天王寨重新拿下。 胡赤儿这么一阵胡乱的计较着,想得开了,免不得是好一顿畅快。只是他想到这里,心下突然又是一动。他这个想法固然是好,可他却算漏了一人。这人,正是陈诺。他怎么能把陈诺给忘了呢?当他一想到陈诺时,却忽然发现后面烟尘大起,无数黑骑跟着狂飙而来。这些骑兵,全身甲胄,胯下黑马,肩上也是黑色的披风,就连手中的兵器,也是黒木斩马.刀。 “黑甲军!” 胡赤儿脑袋发胀了,片时也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是指挥左右:“快拦住,快给我拦住!”他身边的骑兵七七八八加起来还有个百数人,他们在听到号令后,也立即率部冲杀了上去。他这边一走,张白骑那边的压力徒然跟着减小了。张白骑一眼望到是黑甲军过来了,心下也是一松。这边西凉骑一去,不过片刻,就与冲来的黑甲军迎头撞上,却是好一顿厮杀。 陈诺,他手中一杆铁枪翻飞,指挥着身后的黑甲军与他一起奋力应战着这群西凉骑。说起来,陈诺身后的黑甲军原本是有两百多的,因为昨晚一战,损失了几十人,现在能聚拢的不过一百七八十。不过,好在他们经过连战士气高涨,却也可以用来跟西凉骑迎面碰撞。不过,西凉骑毕竟是西凉骑啊,黑甲军在他们面前也是感到了吃力。想来,黑甲军以几乎一倍于对方的兵力,却也未能占到西凉骑的便宜,反而因为双方咬合在了一起,便是扯也扯不开了。顿时,只见快骑相撞,斩马.刀与长枪碰击,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金铁交鸣之声。就连大地,被铁骑这么一阵的蹂躏,仿佛也跟着胆颤了起来,嗡嗡嗡不觉。 双方,顿时间再次陷入了拉锯战之中了。 那胡赤儿却也因为黑甲军的突然加入,内心也是不由的跟着颤抖了起来,心情由好转坏。本来,他让骑兵去碰对方的骑兵,就是想让他们先行解决了黑甲军,再好过来对付张白骑。然而,眼看着他的西凉骑被拖住了不能抽身了,他就感到了害怕了。要知道,他先前能够咬住张白骑,实在是因为有骑兵在外围相助呢,现在倒好,没有了骑兵的助攻,也立即感觉到了吃力。而张白骑的两千人马,也正是因为对方骑兵的走脱,也顿时让他们感到了身心的轻松。既然能够轻松应对了,再不吃力了,他张白骑自然努力组织反扑,想要反败为胜。这样一来,胡赤儿那边却开始吃紧了,有点招架不住了。 这边还好,困住左校的那支人马,也因为前面战事吃紧多少受到了点影响。只他们还未来得及将左校等人扑杀,前方突然是烟尘大起,冲出来一彪人马。看到这群人马的出现,西凉这边也立即是惊愣住了。如果说是山上杀来一支人马还好说,如今从外围突然来了这么一支人马,且还有不少的人,他们一时也弄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不免是惶遽不安。 “杀!” 杀上来的,自然是高顺的那支八百号的人马。 第百二八章:收黑甲军 “将军,我们还是快撤吧!” 局势已经很是明显了,先有陈诺的黑甲军加入敌住了胡赤儿的西凉骑,后有高顺恰时赶兵过来,破了他的伏兵将左校救出。这样一来,胡赤儿遭受的是两边夹击,片时也就感到了战事的吃紧。胡赤儿这边,身边将士一个个倒下,那些仍守护在他左右的亲卫们,面对惨烈的局面,也已经心寒了。理智让他们去劝阻胡赤儿,不想让他继续犯险。 如果再不走,一旦等到两边人马合击,估计胡赤儿再也走不了了。 胡赤儿心里虽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撤!” 胡赤儿一咬牙,丢下了这道命令,便即拎着血淋淋的刀子转身了。想要继续再战是不可能了,不过若是想要逃命,在这密林之中却是容易得很。他一个转身,只带了一些心腹等闪入旁边密林,走山路往回转,很快的也就甩脱了天王寨的人马。只可怜的是,那些跟随胡赤儿拼命的部下们,许多人都并不知道他们的将军已经弃他们而走了。 这些剩下的西凉将士加上从后赶上来的前后加起来也有个三五百的,等到他们知道将军走了,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投降了。张白骑那边还想斩草除根,只被陈诺劝了两句,也就放弃追赶胡赤儿了。毕竟,胡赤儿走的是山路,想要捉回他谈何容易,就算是把天王寨人马全都放了出去,在偌大的山区里面那简直跟海底捞针一样,根本就不起作用。更何况,败了胡赤儿也足以让西凉从此不敢小觑他们了。既然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教训,何必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呢? “末将来迟了,请求将军责罚!” 陈诺刚刚收拢了黑甲军,清点人马,发现经过数战后黑甲军数量不过一百五十号人了,这人数正好是来时的一半,不免让人唏嘘。陈诺这边安抚着众人,还没有说上两句呢,那边高顺带着八百号的绿林寨人马走了过来,向陈诺请起罪来。 说起来,高顺本来发兵得晚,又半路上突然遭遇了西凉骑兵,这才来得迟。想来,他们与西凉骑狭路相逢,也的确凶险,要是一般情况下,他身后那群没有经过训练的山贼们见到西凉骑估计没开打呢,就得先被西凉骑给冲散了,何谈应战?不过好在他们有高顺领导,紧急中在半路设置了‘长枪之阵’以一级级应战西凉骑。虽然说起来他的‘长枪阵’也未免太过简陋了点,兵器粗鄙不说,且就连基本防御的盾牌都没有,照说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哪里经得住西凉铁骑的冲击?不过好在他设了三道阵,一道破还有二道,二道破还有三道。三道阵环环相扣,倒也是难缠得紧。 当然,要指望这三道‘长枪阵’就能困杀住西凉前后冲上来的百骑,那根本是不可能。三阵的作用不过是为了‘羁绊’他们罢了,而西凉骑一旦前后经受这三道‘枪阵’的羁绊,一时不能打破,首先是他们冲杀的优势失去,二是气势必将跟着萎靡。如此一来,再加上事先埋伏在山道两边的人马合力出击,想要将那群西凉骑解决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高顺在击退了这群西凉骑,顺便救了虎头寨的王五后,也即带兵一路往天王寨这边继续赶来。也是碰巧,他这边还没有进天王寨呢,首先就遭遇了胡赤儿设兵埋伏左校一事。而他,事先虽然不明,不过一看到西凉人他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在他的带领下,迅速攻破这伙西凉伏兵的外围防线,顺手将左校等救了出来。一直协助左校平定了前面的西凉贼寇,高顺这才匆匆的带着本部人马来见。 那陈诺日盼夜盼就盼望着高顺能来,便是先时在来天王寨的路上,他故意放慢脚步,将一日的路程放慢做两日走,便是为的能半路等到他来。只是,眼看着众人都已入了天王寨‘观礼’了,却仍是不见高顺,祝融青衣等也早埋怨起来,言语中无不肯定高顺多半是不会来了。大概,在那时如果说能有一人坚信高顺能来的,大概也就是陈诺了。 不过,相信归相信,可他少不了要担些心。毕竟,来天王寨的路上也并不太平,经常会有西凉骑出没,他没有看到高顺,还担心高顺会不会再次遇到西凉骑被对方给纠缠住了。不过好在眼前一切问题都已经不是问题了,高顺能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了。他当下安抚高顺两句,说了些宽心的话。只这时旁边张晟带着王五走上来,说是要感谢高顺。陈诺问及,这才知道事情始末。 先前,他还指望着张晟的虎头寨人马能够帮上些忙,好歹能从后扯住西凉的脚后跟,分散些西凉的势力,也好拖延住西凉进山的脚步。只是,他只知道等他让张晟将烟火的讯号放射出去后却是半个晚上也没有见着一个虎头寨人马,心里其实也早已经犯起了嘀咕,担着些心。便是张晟,眼皮子也是一直跳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张晟敢把数百的人马交给王五和张四二人,自然是信得过他们,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将这伙人马拐骗走。只是,一晚上不见人,且下了山来也没有他部下的足迹,这让他如何心安?好在,随着高顺的到来,半路救了王五,王五将前后事情告诉他,他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也正好趁给高顺道谢的机会将这其中缘由告诉陈诺。 陈诺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来,虎头寨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数百的人马被西凉骑一阵冲杀,所剩不过一两百号人马,可谓是损失惨重。那张晟心里有了计较,索性耍起赖皮,与陈诺笑道:“想俺张晟为了给陈将军你助威,一下子几乎将虎头寨的人马都塔拉进去,差点就成了光杆子了。记得陈将军以前说过,只要有将军一天在,便要保俺一天富贵的,不知将军此话可还当真?” 陈诺听来,也即说道:“我陈诺说出去的话一个唾沫一个坑,焉有不当真的道理?” “那好,既然如此,那就请陈将军你收留下俺和俺的弟兄们。俺从此也不当这什么狗屁虎头寨的头领了,也学学高顺高将军,在将军手上好歹讨一口饭吃,将军就给俺一个‘百人将’之类的当当,你看可好?” 张晟这个主意,事先也没有跟部下们商量过,此时冒然说出,他的部下们尽皆是一愣。想来做山贼虽然经常是吃不饱,但好在自由啊,要是入了军营如何能有现在这样‘无法无天’的日子?他们明白这一点,当即就有许多人哇哇的叫了起来,想要找张晟理论,张晟一个眼睛回瞪过去,其他人也就立即闭了口。便是陈诺听来,也是微微一愣。 陈诺说道:“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是张晟兄你入我军营就要守我规矩,你能受得了么?就算是你受得了,你的一干部下受得了么?我看你也不用着急急着跟我要官做,你好歹先回去跟你的一帮部下们好好商量商量,等商量好了,再无意见了,再来找本将军不迟。” 张晟听说,跺脚道:“还商量个啥,想来今日事后我虎头寨就跟他西凉成了死对头了,若是先前一鼓作气杀了胡赤儿还好说,如今被他胡赤儿跑了回去,要是他领兵再来报仇,以我虎头寨所剩不过区区一两百人又怎能应付得了他?如其到时仓促应战,还不如现在就加入陈将军你这那边呢。嘿嘿,想来只要有陈将军你在,他西凉也绝不敢轻易放肆。” 看张晟虎头虎脑的,原来打的是这个鬼主意。只陈诺还没有开口,旁边却见高顺对张晟说道:“如果是因为这点,我看张头领你完全不必担心。” 张晟看高顺说得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是微微一愣,问他:“高将军你如何如此肯定的这样说,难道高将军你以为他西凉是什么善辈,这个哑巴亏吃了就吃了吗?”高顺一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他们虽然有心要报仇,但也要有这个机会不是?更何况,他们现在只怕是自身都难保了,还如何会计较这边的一些得失?张头领,你尽管放心便是,我猜他们是不会找你虎头寨麻烦的。” “咦,高将军你这话怎讲的?怎么会如此肯定呢,想来你又不是那个牛将军。” 高顺的话虽是好话,但张晟听来还是不放心,以为是安抚他的话,自然不敢相信,不免要啰嗦两句。 便是陈诺,此时也是身子一动,心里计较着。听高顺如此笃定的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有点高深莫测的意味了,难道是因为他之前听了些什么消息?这时只见高顺话音突然一转,向张晟说道:“张头领,这事我不说,难道张头领你没有听过吗?” 看他问得如此的神秘,他张晟眉头一皱:“什么事情?我听过什么事情啦?” “当然是长安那边的事情啊,你难道还没有听说吗?” 高顺这么一说,张晟还没有什么,陈诺却是一动:“长安?长安那边怎么了?” 高顺听陈诺问起,哑然的看了陈诺一眼,说道:“将军难道没有听说董卓已经伏诛一事吗?” “什么?董卓他……他已经死了?” 陈诺脱口而出,震惊了半天。 说来,他这一路匆匆而来,目的就是要上长安见董卓,救‘父母’的。然而,如今‘父母’未救,董卓却已经死了,这让陈诺如何不震惊?便是此时,他脑袋急速的转动着,也突然想到了一事。想来,先前他还在偃师时,曾有一日心中忽然一动,感触到了什么。当时,他不知道这个‘什么’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有个什么重要的事情像是被他给疏漏了。他那时没有记起,现在突然听到董卓的死,也终于似是豁然省悟了过来。 他咧了咧嘴,真想发笑:“原来我千算万算,却最终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这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董卓的死。 想来,他可以在偃师先行安顿好人马再来长安,在长安路上顺便救救人,与绿林势力拉拉关系,以好为将来布局。然而,他的想法固然是好,却忽略了董卓根本等他不起,也完全没有想到董卓的大限这么快就到了。虽然他因为穿越者的身份有了‘先见之明’,应该对于这件事情要比其他人敏感一点,却最终还是被他自己给忽视了。 不过现在想来,就算他当时想到,或者在这之前就有了某种心理准备,但要想做到万无一失却也并没有那么简单。要知道,他来长安之前不可能不先将自己的人马给安顿好,也不可能在来长安途中不会遇到些什么预料不到的事情。既然这些都不可能的避免,那么该来的还是要来,他挡也挡不住。 只是,如今董卓死了,他‘父母’又将怎样?他们会不会因此遇到什么不测呢?不过,陈诺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想来,如果他的便宜‘父母’遇到了不测他早该有了警觉了。要知道,他来长安就是被身躯里的另外一个灵魂给逼的,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内里的灵魂就不安起来,搅得他脑袋生痛。想来要是他便宜‘父母’出事了,身体主人‘陈诺’相信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说起来,前些天他脑袋忽然痛了几次,这大概是因为董卓的死给便宜‘父母’造成了困难,这才让身体主人的灵魂不安吧。如果是这样,或许这件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毕竟自前些天几次痛感后,这些天也都是好好的,看来,他的‘父母’暂时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不过,他又一想,想到以前一提起‘董卓’的名目头就痛得厉害,而刚才他直呼‘董卓’之名,却一点不适也没有,这大概是因为董卓已经死了的缘故吧。 董卓虽然死了,但他的便宜‘父母’毕竟还在长安啊,看来是有必要将这边的事情尽快料理了,赶紧赴一趟长安吧。陈诺这边一通乱想,面部的表情变化也是极其的丰富,高顺在旁边看见也是纳闷。不过,眼看他一句话说出陈诺却是呆愣了半天,以为不该说,便即又连声说道:“咳咳!当然,想来陈将军你这一路上都是为着天王寨的事情奔波着,没有功夫知道这些事情也是不足为怪。想顺也才是先前来时的路上听人传的,知道此事也比将军你早不了多少时间。” 说来,董卓死于四月二十四日,如今已经是五月初了,那边的消息现在才传过来,却一点也不用奇怪。毕竟那时交通不是顺畅,消息自然也就传递的慢,等到消息过来时,多半事情也已经过去好一阵了。而陈诺,之所以比起高顺还要晚些知道消息,却也正如高顺所说那样,因为天王寨的事情将他给羁绊住了,倒是没有及时听到这方面的消息。 高顺这边话一了,陈诺还未开口,后面又闪出来一人。陈诺一见,却是雷公。 雷公向着陈诺一拱手,连忙谢过了昨晚救命的恩情。陈诺安慰他两句,听他说要回黑山去了,也不多说,只交代让他带几句好话给张燕,并孙轻。雷公听了自然是点头应允,但就是不挪步子。旁边张晟看见,唬他道:“怎么,雷帅你还不走,难道还准备向我虎头寨传黑山令不成?” “不不……” 雷公脸上一红,连忙向着陈诺一拱手,捏着一走铁锤,往前就走。不过,他这一走却是三步两回头,有点恋恋不舍的意思。陈诺心里打着哈哈,自然知道雷公此举是什么意思了,看看他走出了丈许了,方才一拍脑袋,连忙叫回雷公,笑道:“雷帅,你看我这个脑袋,倒是把这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想来我怎么能让雷帅你空着手回去呢,雷帅还是将黑甲军都带回去吧。” “好咧!” 雷公心里惦记的自然是这黑甲军,只是黑甲军被陈诺指挥了一夜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对他有点认生了,他试探要回去居然没有一个黑甲军说话,这让他面子上颇为难堪。只是,别看他这人大大咧咧的,但在人情上却是模糊得很,因为受了陈诺的救命之恩,便将陈诺看重了。一旦陈诺在他心目中有了分量,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于陈诺扣押他黑甲军一事他自然也就拉不下面皮去讨要了。 他此时‘讨要’的话还没有说出去呢,脑袋一转,嘴巴欠揍似的连忙说道:“不,不用!这些黑甲军我看就跟了陈将军你吧,我看他们比起我,更愿意跟随你陈将军呢。” 陈诺虽然嘴上说还黑甲军,却也没有要还的意思,仍然将黑甲军放在自己身后。他此时听来,推辞两句,见推辞不过,这才勉强一笑,说道:“如此,那陈某就却之不恭了,雷帅回去还要好好代我谢过张大帅一声呢!” 第百二九章:帐下两儿 陕县,西凉牛辅军大营。 营帐内,将军牛辅坐于主位,其下手有贾诩、张绣等人。 “这个……事情就是这样,各位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吧。” 将军牛辅将话说完,眼睛看着帐下人等。 其时,长安方面李肃等一行,目下已经过了弘农城,向着陕县而来,不数日功夫眼看就要到这边来了,牛辅这里得到消息自然要准备一番。这不,他听到消息后,也立即召集了帐下人等都来帐中议事了。李肃的来,代表的是董卓之后的朝廷,传达朝廷的意思,攸关西凉今后的去留问题,牛辅等西凉等辈焉能不重视? 所以说话时,帐内的气氛也不免要压抑些,众人都只听牛辅说,很少有轻易开口的。便是此时牛辅问来,帐下人等尽皆沉默着,各自鼓囊着内心,计较着厉害,想到自身的命运还掌控在人家手上呢,不免惴惴。只这边牛辅一句话说下去后,众人沉默了半刻钟,还没有开口的,倒是被帐外的笃笃声给惊住了。哗啦一声,帐门掀开,走进来一个一身惫懒的将军。 “牛将军,贾先生!” “咦!胡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帐外走进来的正是刚刚从天王寨一战大败回来的将军胡赤儿,他一进帐,甚至都未来得及让人通报,便即闯了进来。其实这也不用见怪,想来胡赤儿乃是牛辅的心腹,从来到牛辅帐中都是直来直入,何须通报。只是他这时带着浑身血污进来,莽莽然的闯入,忽然看到帐下黑压压的都是人,先是一愣,倒是没有考虑其他,抬着脚就走了进去。 那沉思中的牛辅和贾诩等人看到胡赤儿突然入帐,也都是吃惊非小,互相望了一眼。再一看到胡赤儿满身惫懒,哪里像一个将军的样子,皆都是心里惊咦,问了出来。 胡赤儿一进来,便即向着牛辅下拜,大喇喇的请罪,说起了天王寨兵败一事。 说起来,天王寨一战,当真是凶险迭起,精彩纷呈。想来,他先前如此之顺利,被人家都请到第三关关口下了,眼看再过一关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三关,进而控制天王寨了。然而,先是在第三关关下遭遇左冷的坚决抵抗,丢下了千余人;后来好不容易攻上山了,眼看着局面就要打开了,然而,却又被陈诺率领的区区两百多黑甲军给挡住了锋芒,以至双方呈拉锯战形势;这且不说,最让人糟心的是,他一箭没有射中陈诺,反被祝融青衣给追杀,杀入他阵心,害得他为了保命仓皇逃走,以至境况一发而不可收拾,终于被对方用‘谣言’之计得逞,让部下误以为他已经战死了,这才迫使他收兵下山。 当然,如果胡赤儿想要就此顺利逃走,他也知道这并不可能。也正是他被张白骑等追兵追得急了,情急智生,这才利用了山下的地势,就地设伏。他准备以‘迭兵’之计将张白骑给活捉了,企图颠覆战果,说不定还能够反败为胜呢。然而,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的西凉骑先是被陈诺给绊住,后是被外围突然杀出的高顺一部给救出困阵中的左校,遂使他们前后两部完成夹击,这才打破了他胡赤儿最后一丝希望。面对当前局势,部下们当然开始劝起了胡赤儿,而胡赤儿也深知再战也已经没有用了,还不如留得有用之身将来再报仇。 也正是想通了这点,他胡赤儿便即带着心腹人等从着战场上杀出,逃入了密林之中。这一路逃来,胡赤儿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也是狼狈至极,虽然没有被天王寨的人追上,但也一路因伤重损失了不少的人马。到今日他进了牛辅军大营,胡赤儿身边所带回的人马不过几十骑,还差不多都是带伤之身。 胡赤儿将前后事情一说,众人听来皆是骇然,议论纷纷,就是牛辅也是不禁身子一动,大声叫道:“赤儿!你胡说什么,我交给你的可是三千西凉劲卒,如何轻易就被一群山贼给杀败了,你是在跟本将军开玩笑吧?” 胡赤儿眉头一皱,赶紧说道:“将军,这个玩笑末将开不起呀,也不敢跟将军你开这个玩笑啊。却是如此,当日一战末将的确是败了,且回来的弟兄不过几十……” “咳、咳!” 老谋深算的贾诩立即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胡赤儿的话,又使了眼色给牛辅,让牛辅不要穷追此事。若是平时,对于这件事情当然是要深究的,可如今情况,李肃之来,朝廷态度未明之前,西凉人心早已经不稳了,此时再刻意提起胡赤儿大败一事,那无异于雪上加霜了,势必会引起人心更加的不安,所以贾诩见势头不好,便赶紧将胡赤儿的话给打住。 看看胡赤儿闭口了,贾诩也立即吞声说道:“这个,胡将军,我看牛将军说得对嘛,想来将军所部三千人马尽皆西凉劲卒,那天王寨些许贼子轻易岂是将军对手?将军说这些,莫不是酒后之言,要不将军你先下去醒醒酒,等酒醒后再议此事何如?” 胡赤儿一愣,没有明白过来,当即是摇头道:“呃,贾先生,这样的话赤儿岂可乱说,实在……” 帅案前的牛辅,他到现在仍是没有明白过来贾诩的意思,听到胡赤儿这句,倒是有心要计较了。他身子一正,说道:“赤儿,这件事情就是你的不对了,想来你刚才明明白白的说了,道这最难攻打的三关都被你给拿下了,还有什么可以难得住赤儿你的?可赤儿你最后居然打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让本将军对你心寒啊。” 胡赤儿被牛辅教训一通,脸上一红,不得不重将陈诺和他的黑甲军说了出来。他先前没有道出陈诺,一来他是没有弄清楚,也无法确定那个姓陈的到底是不是那个陈诺;这二来,被牛辅一说觉得自己输得实在是大意了一点,为了挽回一点面子,也只能是将陈诺端了出来。反正陈诺的名目西凉都有耳闻,若说输给了他想必也不太丢人。 “陈诺?是他?” 牛辅和贾诩对上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心里各种计较。陈诺的名目他们当然不会不熟悉,那个斩杀了张济等西凉三将的河北战将早在西凉军中传开了。然而,毕竟陈诺斩杀张济等人在偃师一带,离这边尚远,影响力到底还是有限,便是牛辅等人也只是茶余饭后谈谈,也并没有将这个陈诺放在眼里。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先前还是‘传说’中的人物,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关中之地,且还跟他们有过一场较量,这让牛辅等人内心不觉微微一颤。 他两个一时没有说话,反应最强烈的莫过于张绣了。 那张绣突然听到陈诺之名,想到叔父张济之死,到而今大仇未报,脸上肌肉遽然凝固,眼睛跟着连连转动。他还没有说话,他身后胡车儿早已经跳了出来,向着胡赤儿叫问:“你是说陈诺那厮就在天王寨?” 胡车儿这一猛然跳出,如一尊虎,且声量不小,直将胡赤儿耳鼓震得嗡嗡作响。 胡赤儿突然被旁边跳出的胡车儿吓了一跳,不由脸色一变。想来他仗着牛辅的宠信,平时作威惯了,且因为天王寨一败一直心里窝着火,还没找到人发泄呢,突然看见胡车儿,也不管他是谁,当即跨步向胡车儿走去,突然戟指着他,喝叫:“大胆贼子,你是何人,居然在帐下当着牛将军的面向本将军咆哮!你这厮到底是仗着谁的势,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道就连牛将军你也一并无视么?” 胡赤儿这句话当真厉害,本来是他自己的事情却一下子将牛辅也牵扯了进来。而牛辅自从董卓的死讯传来后,他内心就很是不安,害怕外来人会谋害于他,有心要杜绝一切外患,便有了让筮者卜筮一事。虽然这件事情最终因为得了吉卦暂时放过了张绣等人,但他内心却是一直纠结着的,总不能安定,且随着朝廷的来人渐渐逼近,更是让他整日坐卧不安,就怕有人要害他,对于张绣自然也就放心不到哪里去。 想来他本来对张绣一直都是复杂对待着,虽然一时相安无事,却也隐隐有了某种不悦,只差一个导.火索将其引燃。而今,他被胡赤儿挑拨两句,不觉眉头一皱,脸上已经显出了不悦之色,眼看着随时都要发作了。 牛辅那边恨着,胡车儿这边可完全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他面对胡赤儿时,却一点也没有寄人篱下的觉悟,他听胡赤儿如此一说,倒也不愿堕了威风,便是手按佩刀,就要抵触他两句。只他还没有上前,早被张绣一声断喝,将他喝退。 张绣虽然一直呆在牛辅军中,但他对于牛辅晦暗不明的态度也一直担着些心。想来,中郎将董越的死还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对于牛辅其人他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对,轻易不敢惹他。这事要放在以前,张绣大概也不可能隐忍得住。可自从他叔父张济的死,也一下子改变了他的性情。他想要报仇,必须仰赖于牛辅的人马,和牛辅交好。也正是因为他有此谋虑,故而学会隐忍,学会低头做人。他先是借助贾诩的势,进入牛辅军中,后又小心在牛辅帐下行事,为的是得到牛辅认可,以好换来将来牛辅出兵助他。 说起来,在这件事情上,虽然他明明知道胡车儿未必有错,且他张绣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才是。毕竟,胡车儿此举虽然莽撞,却也足以见出他对他叔父张济的忠心。但他现在,在此时,他宁可寒下胡车儿的心,也决不能轻易得罪牛辅。故而,在将胡车儿喝退后,他又立即上前,拉下面子替胡车儿向牛辅向胡赤儿赔罪。 张绣来投时胡赤儿因为不在,自然不认得他,只将他当做一般人看待,本不准备理会他的,还想将事情闹大。不过此时见张绣言语唯唯,心里的火气也就消了一半,加上旁边贾诩适时为他引见,给他介绍了张绣的身份,知道他是张济的侄儿,也是不觉多看了张绣两眼。想来,张济之前在陈留、颍川一带的势力俨然不小,也是一镇兵马,虽然目下败了,到底名声尤在。而张绣虽然只是张济的侄辈,但看他能谦卑至此,倒也知道做人。加上贾诩介绍胡车儿时道是他本家,且说起来他们名字只差一字,也一下子拉近了他跟胡车儿的关系,不觉对胡车儿另眼相看,对于先前的冲突自然也就一笑淡过。 那牛辅性情本来就是起伏不定,常常因为别人的好坏而判断一个人,他本来准备借胡车儿一事发作的,只是如今见得胡赤儿跟胡车儿两人和好了,心里的气也不知为何突然消散得干干净净,且因为胡赤儿倒是对胡车儿颇为另眼相看了。嘴里念着‘两胡’的名字,不觉抚掌笑道:“赤儿!车儿!哈哈,妙哉妙哉!想我军中能得此‘两儿’,倒是难得的佳话。车儿,你上前来,让本将军好好看看你!” 胡车儿可不比张绣,张绣知道隐忍,但胡车儿未必懂这些。只他听牛辅言语中道出‘两儿’来,便是脸色一僵,鼻子一哼,心里极其不舒服。当然,要他按照牛辅的意思应声而出,却是不可能,只是恍然抬起头来,凛然看了牛辅一眼。那牛辅猛然与胡车儿眼睛一对,心下不觉一寒,脸色的笑容也一下子僵硬了。 那张绣听来,虽然觉得牛辅言语无礼,不过内心却道如能将胡车儿引见给牛辅,让他牛辅高兴了,说不定可以再从胡车儿那边借借势。他心里有此计较,还没有什么,忽然又想到胡车儿性子不好,加上牛辅言语不敬,只怕胡车儿一个脾气上来,搞不好就要跟牛辅闹翻。他心里刚刚有了这个想法,突然听到胡车儿鼻子一哼,全身不由一个抽搐,汗沁在了手心。他脑子电转着,就要呵斥胡车儿一句。不过,好在胡车儿还没有走出去,那胡赤儿却是哈哈一笑,只道:“将军要见车儿,难道不见赤儿了吗?要不赤儿也上来,让将军你好好瞅瞅?” 牛辅被胡赤儿一说,不觉哈哈一笑,也就将这件事情揭过了。那下面倒是让张绣暗暗抹了一把汗,唬了胡车儿一眼,让胡车儿且往后退。帐中也因为牛辅这一笑,紧张的气氛也是稍稍缓了缓。 那胡赤儿一笑后,又即提起天王寨兵败一事,道是无论如何,也要带兵上天王寨,一雪前耻,请求牛辅派兵给他。胡赤儿这么一说,倒是暗合了张绣的心思。想来陈诺既然在天王寨上,若是胡赤儿能领兵去杀了陈诺,却是给他报了仇。当然,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愿意自己亲自报仇的。故而听胡赤儿说来,心下不觉一动,也想带兵跟随出战,差点就要站出来说话了。不过他这点心思早被贾诩看穿,赶紧递来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冒失行事。 贾诩其实一直都在注视着张绣的一举一动,对于张绣先前的举动还算是满意的。只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当然不愿意张绣出头。毕竟,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牛辅一直都防备着他呢,若他此时自请出战,也必引起他的更大的猜忌。虽然在此情况下张绣出走是在上计,但有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过保险,以他贾诩对于牛辅的度量,自然知道张绣在他面前如何做才不至于引起他更大的猜忌。 那主帅席上牛辅听了胡赤儿的话,心里也是不觉一动。虽然在这件事情上胡赤儿最终是败了,但他却绝没有怪罪胡赤儿的意思,甚至在胡赤儿请求派兵的那一刻,他也觉得是该给天王寨一点教训,准备就要应允了。不过,他这边一动,贾诩也立即开口,将牛辅想要说的话立即给堵住。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将军!天王寨的事情不急,我们慢慢理会。只那李肃代表天子而来,下的是朝廷旨意,想来他们一行都已经过了弘农城了,不久就要到我陕县来了,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先要派出人去探探李肃的口风,以好做万全的准备?” 牛辅听贾诩一说,似乎才一下子想起了此事,也是不由心里一动,跟着有了莫名的紧张:“嗯!贾先生的话不错,想来天王寨虽然可恶,但他们毕竟是一群山贼,一时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倒是李肃等一行关乎我西凉的生存,我们却是不可不早做打算。这样吧,天王寨的事情暂时且压下,赤儿你可带兵去迎迎李肃等一行,至于怎么做,你等会可向贾先生讨要计策。” “诺!”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胡赤儿还是拱手为礼,轰然应承了下来。 第百三十章:探听消息 弘农郡,曹阳亭。 要说起来,此地距离陕县不过百里,不两日功夫就能赶到,李肃眼看如此,倒也不用着急了。他们行了半日便将人马驻扎了下来,安营扎寨,暂做休息。那帐外面只见士兵往来穿梭,兵戈相击,吆喝成阵,都是一片热闹景象;帐内,蔡文姬一琴抚罢,便与赵雪闲聊起来。 要说起来,赵雪这一路也幸亏有个蔡文姬可以聊天的,却也不用寂寞。而那蔡文姬呢,除了路途闲暇之余抚弄抚弄长琴,就是陪赵雪说上两句话,倒也很是不错。只她两个这么一路而来,相互照应着,渐渐熟络起来,言谈里面也就无所不及了。那赵雪跟她说起陈诺,蔡文姬却也爱听。赵雪只当她没有听过她大哥哥陈诺的名目,没想到是她多想了。 原来陈诺自偃师斩杀张济三家后那是震动朝廷,朝廷上下是议论纷纷,他的名字蔡文姬那时也就听说了。不过,蔡文姬先前听的都是陈诺的战绩,对于陈诺其人却是一点也不了解,不免要从赵雪口里知道。赵雪倒是什么都跟蔡文姬说了。便是说到最后,却也不免打趣起来,盯着蔡文姬呆愣愣的看了半天,与她取笑道:“大哥哥他什么都不缺,好像就缺一个女人,看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见犹怜,要不姐姐就做我嫂子吧。” 赵雪说出这句玩笑话,本想取笑取笑蔡文姬的,没想到人家蔡文姬反应的倒是挺快的,立即回了她一句:“那好啊,我做你嫂子,你就替我嫁给你大哥哥吧。”闹得赵雪害羞的不行,与她说笑打闹。只今儿刚刚唠上两句,不想赵雪突然警觉起来,将蔡文姬轻轻一推,便即走向帐外,掀帐捉进里一人。那人被扯住衣甲,连连向着赵雪告饶起来。赵雪一看,却是李肃。 “咦!你这厮鬼鬼祟祟的在帐外想要干什么?快说,你是不是准备打我文姬姐姐什么坏主意!” 李肃被赵雪这么一喝问,老脸一红,赶紧道:“姑娘哪里话来,我来却是因为有事要找姑娘你的。只是看姑娘不在帐中,我猜大概姑娘应该是在这里了。刚才我到帐外听两位姑娘闹得厉害,一时哪里敢进来呀,故而……” 赵雪听来,心里一松,又即问道:“那你找本姑娘有什么事情?” “咳、咳!” 李肃连连点头:“有事,有事!还是两位姑娘刚才在帐中提到的那人,我这里有他的消息了。” “嗯?” 赵雪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不过转念一想,随即说道:“你说的是我大哥哥?” “是也!” 李肃连忙点头。蔡文姬站了起来,也即向他问道:“陈将军他怎么了?” “我大哥哥他是不是出事了?”赵雪嘴快,一口接上。 李肃却是摇头一声苦笑,说道:“当然不是,我来是告诉姑娘,本来我还道这次是要送姑娘送到邺城或者偃师那边了。不过,姑娘可知道,如今你的这位大哥哥他就在弘农。” “什么?” 赵雪与蔡文姬对视一眼,都将眼睛看着李肃:“大哥哥就在弘农?” 李肃一点头,倒也没有多说,却是把赵雪给急了:“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肃听来,打了个哈哈,还想卖关子,却被赵雪给催得紧,只得开口说道:“问我怎么知道的?哈哈,也不妨告诉两位姑娘,其实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整个弘农都沸沸扬扬的了。就在数天前,西凉牛辅爱将胡赤儿的数千人马想要图谋天王寨,不想却被你那大哥哥领了一支黑甲骑兵给破了,打得胡赤儿那是满地找牙……” “有这事?” 说起来,赵雪离开陈诺时还在广宗战场,她离去之后陈诺展开了一系列的战斗,她去长安当然难以知道。便是偃师一战,那也是她在回来的途中听别人说的,这才让她知道她大哥哥其实已经在偃师一带了。而如今又听李肃说起他大哥哥领着两百骑黑甲军大败西凉人马一事,那更是听得眼睛都不眨,生怕漏掉某个细节。只她越是听到后来,便越发的思念陈诺得紧,恨不能马上见到她。 那旁边蔡文姬听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足以从赵雪的表情里看出她对她那个大哥哥的想念。越是这样,她对她的那个所谓的‘大哥哥’也就越发的感起兴趣来,只想象着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李肃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说上两句,将消息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也就是了。只他最终没能经得住赵雪麻缠,只好将听来的有关天王寨一战前后事情都跟赵雪两个说了,倒是绘声绘色,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让人听来也就越发的有趣了。到后来,赵雪心里抓狂,干脆责怪起李肃来,说李肃干嘛要走这么慢,天还早着呢,咱们继续赶路吧。此话一出,把了李肃呆愣住了。 他之所以不急着走,那完全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虽然代表的是朝廷,可想想这个差事也不是好办的,要想顺利解散这些西凉人马只怕还有些麻烦。而他,越是靠近陕县,心里也就不觉的心惊肉跳的厉害,莫名的慌乱。也正是如此,他需要一个延缓期来缓和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些他自然是不好跟赵雪她们说,只是打起哈哈,搪塞两句。而也正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辞来接住下面的话时,恰时帐外有士兵来投递消息,他也就正好借此脱身。 他这边出来,就见那士兵呈上一封名刺,李肃展开一看,却是牛辅心腹胡赤儿的拜帖。 原来是胡赤儿听闻李肃等一行到了这边,便奉了他们牛将军的命令前来代为迎接。只是,在见面之前,碍于李肃‘天使’的身份,胡赤儿自然不好就这么冒然来见他,便投上拜帖,邀请他到曹阳亭一聚。李肃览罢帖子,鼻子轻轻一哼,也就回了自己的大帐。此时天色还早,来去时间也足够了。只是,他李肃到底要不要见胡赤儿,心里却是一时拿不到注意。 虽然他们以前同在董卓帐下效力,可如今董卓一死,他就必须要跟他们划清界限。更何况他自恃天使身份,岂是说见就见的。而且,他也不难猜出,他胡赤儿邀请他多半是想从他口里套听点消息。如果去了,好像有点正着他们道儿的嫌疑,但若是不去,只怕会引起牛辅猜疑。毕竟,西凉人目下因为董卓的死人心不稳,他若能表面上说几句好话,安慰他们几句,不但自己这边的工作好开展,且能将他们暂时安抚住,一时不至于出现什么动乱,倒是一举多得。 李肃计较至此,也便带上数十人,一行出了营帐,望着曹阳亭而去。 他这里本来离曹阳亭就没有多少距离,转眼也就到了,那胡赤儿一行也早已在半路等候了。两边相见,自不免要各自打两句哈哈,那胡赤儿便即将李肃等一行引到了一座酒肆内。酒肆内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些酒菜,就地请了李肃等吃喝起来。那李肃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是放心的吃喝,只什么话也不说。便是胡赤儿问起,他也只是尽量捡些便宜的现成话说说,安抚住他,只做搪塞。 “你个老狐狸!” 胡赤儿哪里听不出李肃话里的意思,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跟李肃当面闹翻,便是心里也不知道骂过李肃几多回了。他面皮笑着,看看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是眼珠子一转,也就不提这事,只尽管劝酒。那李肃看看胡赤儿不说紧要事了,倒是说些漫无边际的话,什么女人,什么富贵云云,心里虽然奇怪,倒也乐得跟他谈天说地。 说到后来,李肃心情也就逐渐畅快起来,被胡赤儿奉承得不行,好不恣意妄为,开始说些没有边际的话来。说起来,牛辅点名让胡赤儿前来套李肃的话,而贾诩腹有计谋,却也不做阻拦,实在是因为牛辅点对了人。牛辅用胡赤儿那是因为胡赤儿是他的心腹,而贾诩赞同,则是因为他深自了解胡赤儿的个性,也足以适合前来说项。别人的不了解,贾诩可是知道胡赤儿这人的,知道他别的本事没有,拍起人家马屁来那是一套一套,把个牛辅拍晕了,也就不难的将李肃给同样拍晕。所谓千穿百穿马屁不穿,有些人就爱吃这一套,加上贾诩又号准了李肃的脉象,自然就也就放胡赤儿过来了。 李肃被胡赤儿一通马屁下去,那是好不像是,加上有美酒的熏陶,那更是飘飘然。到最后,直接跟胡赤儿两连席而坐,与他低声说笑,嘴巴一溜,居然把董氏女一事也给说了:“嘿嘿,你可不知道,说来你别看董卓那老匹夫长得贼丑,可是他那宝贝女儿,虽然年纪也不小了,肌肤却是贼嫩贼嫩,那个下面插进去紧得呀,那个,啧啧……” 胡赤儿听来,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董卓两个女儿,长女嫁给了李儒,二女嫁给了牛辅,胡赤儿身为牛辅的心腹,他的顶头上司老婆的姐姐给这老东西给说这如此不下作,虽然说起来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却是好歹有些尴尬,不觉心里有些微怒。只他这人却也能隐藏自己,虽然不悦,却也不在表面上,和着他的意思,追问道:“这她下面紧不紧的,都尉大人你又没有试过,却是怎么知道的?” “嗨!你这小子,看你说的,我没有试过能乱说吗?” 李肃说来,歪眼看着胡赤儿,向着他嘿嘿发笑。他眼睛亮起,酒盏往嘴巴上一送,连连鼓捣下几口水酒,好不畅快。 看着李肃那奸笑的眼神,胡赤儿心里一动,头皮不觉发麻:“可这……可我听说李儒死后,他那妻室也就失去了踪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呢。都尉大人你说这些……”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不妨告诉你,他李儒死后他的女人也就已经偷偷接到我的府上去了,只我对外一时不好说出此事,自然也就隐瞒了下来,别人知不道罢了,还道是她死了。嘿嘿,要说起来,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其他人呢,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哦。怎么样,你准备如何谢我?”李肃说着,又是连连推杯换盏起来,只可着劲的吃喝着。 那胡赤儿听了此事,心里也是腾的一惊,咬着牙齿,暗暗点了点头。怪道李儒死后她的妻子就跟着不见了,原来是被这厮给藏了起来。所谓酒后吐真言,胡赤儿倒是很相信他的话。同时,李肃能将这种绝密的事情说出来,也足以见得他是喝得够多了,此时要想从他嘴巴里套出一些话来,只怕不难。 那胡赤儿想到此,也即装模作样的对他‘感激’两句,喝面两口,偷偷的将话锋一转,慢慢的转到正事上儿来。这次,那李肃倒也干脆,掀着酒盏,与人笑道:“啊哈哈,你说这事啊,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没告诉你吗?哦,我没告诉你?好好,此事说来,却也简单,我此行目的当然是为解西凉兵马而来……” “哦?怎么个解法?” “怎么个解法?嗯,这个问得好,问得妙。我就告诉你,这个解法嘛,我不说将军你也应该明白。想你西凉兵马屯扎此地,朝廷肯定是不允许的,朝廷的意思当然是希望陕县兵马就地解散,速速回到各自原地。” “就这些?” “啊,当然就这些。” 胡赤儿听来,眉头微微一皱。说来,董卓死后,对于西凉人的去留问题西凉军内部其实也早已经开始了臆测了。这个臆测的结果,是由‘解散’到‘被收编’,各种都被想到。便是到了最后,甚至传出朝廷可能要尽诛西凉人等,越传越凶了,自然军心也就越发的不安了。而正是因为如此,他牛辅便会生出不安之心,想要在朝廷旨意正式下达之前,先派出胡赤儿来打探消息,为的是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如今,他胡赤儿也终于从李肃口中套听到了消息,虽然解散兵马对于他来说很是不愿意接受,但并没有到最坏的一步,也终于算是轻吐了一口气,暗暗的摸了一把汗。 只要不死,一切好办,相信牛辅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一定会高兴的。 胡赤儿想到此,突然心里一动,又即问道:“解散我西凉人马后,朝廷当真便放我等平安回归西凉?” “呃?” 李肃长长的打了个酒嗝,突然愣愣的看了胡赤儿一眼,半天不说话。胡赤儿被他看得发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就是半天不说话,正欲再次追问时,只见那李肃一颗大脑袋往前一伸,往那胡赤儿胸口上大咧咧的一撞。那胡车儿胸口吃痛,也没有想到他会真的撞上,一个没有坐稳,差点就要仰面倒下。他被李肃这么一戏弄,顿时心里就有了火,差点就要跳将起来了。不想那李肃又即端起巴掌大手来,往他脑门上一掀。 “啪!”清脆一声响,跟着只见他点着他脑门笑道:“你这厮糊不糊涂,解散了你西凉人马后,便是各自顾各自的了,如一盘散沙一般,别说是朝廷了,便是遇上随便一家关东人马,就说,就说是他陈诺,你们便自以为抵挡得了么?哈哈,解散人马放你们回去,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们还真的就相信啦?想来,就算是放过其他人,那牛辅身为董卓的子婿,如何放得?” “当然啦,朝廷也知道,牛辅手上有数万人马在,要想征剿他谈何容易?若是能够先将他人马都给解散了,他手上无兵可用,如此莫说是关东.军了,便是一个小小县尉手下有个几十号的人也足以对付他了。哈哈,这个简单的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可怜都笨死了,还要我来教你?看你笨的,还做着梦呢!” 李肃说着,用着那只厚实的手掌连连拍打着胡赤儿,便是一声响过一声,越打越起劲了。只那胡赤儿内心里却是焦急如焚,听到这个消息后是魂飞天外,哪里管得他动手动脚,只任由着他拍打,也完全忘记了是什么一回事情。如果说饶过西凉人独独不能饶过牛辅,那么,他胡赤儿当也在不可饶恕之列。他胡赤儿身为牛辅的心腹,替牛辅干尽了所有的坏事,天下有谁不知啊,要是追究起来焉能没有他的一份?他的心往下沉去,终于到了这时,他为自己的命运开始了担忧,不得不计较了起来。 如果说牛辅已是不可饶恕,而他又因为跟牛辅的这层关系而受到牵连,那么该怎么做才能将他跟牛辅这层关系扯开呢?该怎么办呢?胡赤儿不觉的计较起来,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只他一时苦无对策,不免唏嘘长叹。便是这时从着纷乱的思绪中晃过神来,突然觉得脑袋上一痛,这才发觉被李肃那小子给打了自己许多下了,他心里有气,端起一巴掌,哐的往他脑门砸下,倒是立即将他这个醉汉给打晕了过去。胡赤儿这边想了想,还是起身朝往就走。 第百三一章:贾诩画策 “白骑兄,左头领,慢送,请回吧!” 天王寨山下,陈诺带同张晟,高顺等向着张白骑、左校辞行。 就在数天前,陈诺与张晟等同上天王寨,将张白骑救出,并以黑甲军遏制西凉胡赤儿所部的势头,这才转败为胜,将胡赤儿败走。胡赤儿虽然败走了,但天王寨的事情不是一两日能够解决的。首先,叛贼王故失去了消息,不知是跑到那里去了,需要派人探查。而王故虽然走了,天王寨内仍是留有不少的王故心腹,需要处理。再有,先前一场大战下来,留下许多尸体需要掩埋,人心需要安抚。当然,天王寨大头领已死,到现在大头领的位置仍然空缺,在此人心未安之际,也亟需一个出来带头的人。身为‘无冕之王’的张白骑在此情形下,当然是应运而生,被一致推选为‘大头领’,荣登天王寨寨主宝座。于是,本来王故为自己所耗时准备的一场接任大典,倒是便宜了张白骑,且客人都是现成的,不需他请。陈诺自然也在客人之列,就被留下来‘观礼’,耽搁了几天,这才从天王寨辞行。 当然,说起‘观礼’一事,如果说张白骑是直接受益者,陈诺则是他们之中最大的赢家。 要知道,当晚上雷公传黑山令时,若非是陈诺出面,亲自来战雷公,将雷公打败,替关中好汉出了个头,其他家人马不知道要被逼成什么样儿呢。情况好点的,可能就要迫不得已巴巴的接下黑山令,就此屈尊于黑山,成为黑山分部;而坏的,前两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但身死,且寨子上下人等还可能从此被黑山瓜分给别家。也正是因为陈诺的出头,破坏了黑山的野心,挽回了关中各家的面子,陈诺对于他们那是有如‘恩人’一般的存在,且因为他不但带着黑甲军击退西凉,还将黑甲军收归己有,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扬眉吐气,也难怪陈诺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于是在‘观礼’上面,各家人马都是络绎不绝的向着陈诺敬酒,且都委婉表示今后但有驱使,谨遵陈诺号令。 其他各家都积极表现,张白骑更是不甘落后,劝陈诺将天王寨纳入他的势力范围。甚至建议他,黑山既然有传黑山令,陈诺何不效仿,将关中各家绿林联合起来,由他陈诺统一号令。陈诺当时听来,心下虽然一动,却也没有放肆应承下来。张白骑的主意虽然是好,且统一关中绿林的确有利于他,但他却很是清楚,他现在还不足以办成这件事情。虽然,他于他各家有恩,但他并不认为这种‘恩’足以让各家真心诚服,否则他们在黑山的威逼下,为了自保他们也完全可以暂时选择屈服的。只是他们最终没有这么做,正是因为他们骨子里的叛逆的天性,让他们更加愿意选择各自为政的局面,这是陈诺一时无法强求的。 时机没有成熟,陈诺当然不能冒然进行这件事情。 虽然他这个绿林的‘盟主’是没有做成,不过得到了关中各家绿林对他的好感,也足以成为他以后争霸关中的资本,有此资本,陈诺何愁不成大事?所以陈诺推辞得潇洒,走得潇洒,并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这点,更加的增进了关中各家绿林对于陈诺的好感。 要说起来,在张白骑提出由他天王寨牵头,统一由陈诺号令关中绿林之时,其他各家心里都是打着一面鼓。他们不愿意接受黑山,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同样,如果让陈诺当了他们的‘总盟主’,在他们头上安放一个‘太上皇’,他们也是觉得心里别扭。虽然,在张白骑提出时,他们还是一口一个应和,便是真的促成了此事,他们也未必会出面反对。只是,事后只怕也必小瞧陈诺,将陈诺之前替他们各家出头看成是利益的驱使,是怀揣了某种不纯洁的目的。也幸好,陈诺当场一口回绝了,这才让他们各家脸色缓和了下来,且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惭愧,也就不觉增进了对于陈诺的好感。 这次陈诺下山,除了张白骑,左校等各大头领相送,其余尚留在天王寨‘观礼’没有回去的各家寨主,也都出来一起送陈诺一程。陈诺这边自然是与众家寨主各个作别,拖延了好长时间这才真正的上了路。 说起来,陈诺来时不过十几骑,如今加上新近收服的一百多的黑甲军,队伍一下子变得壮大了起来。当然,这其中还不包括张晟的数百虎头寨人马还有高顺借来的八百绿林寨弟兄。于是,这三家人马加起来,浩浩荡荡也有个千余人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极了一支远征军了。本来,他来长安为了不引起西凉人的主意,才只带来了那么十几个人,这下却因为天王寨一战杀了胡赤儿一马,又从雷公手中得了这些甲士,不显眼也显眼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经惹了起来,此去长安也必路途艰险。 不过,好在目下正好碰上董卓身死,西凉各家人马都在不安之际,此时入长安也必阻碍要少些。便是有那么一两个不懂事的,手上有这支黑甲军在,却也足以保命了。说起这支黑甲军,陈诺既然能够将他们从雷公手上夺来,自然也就有办法指挥他们。还别说,这支本来跟随雷公前来的人马,在经过数战后,对于陈诺是深深慑服,也完全听命于陈诺了,陈诺如今号令起他们来很是得心应手,就像是这支人马本来就是他的,如今不过是由雷公交还给了他。 只是悲催如雷公,本来是前来传黑山令的,黑山令没有传成,差点被王故给做了。他能够逃出来也多亏了陈诺的帮忙,所以面对陈诺当时不将黑甲军归还,他也是颇为无奈,最终却是稀里糊涂的将黑甲军交给了陈诺。说起来,雷公半路上还是后悔不迭,有几次还想要折回来向陈诺讨要,不过最后还是碍不下这个面子,也就一甩手,直接回了黑山向张燕请罪。这且按下不提。 只如今陈诺身后多了这群黑甲军,内心也不免激荡起来,有了各种想法。想到张燕这小子在黑山设立分部,以小帅统领之,且组成了专门的亲卫军黑甲军,到底对他有了些许的启发。他一路还念着,他的亲卫部也没有一个专门的名称,且各部也都很是混乱,看来有必要将来整治整治了。 只是,一想到‘整治’,心里却又不免犯起嘀咕来。毕竟,到目前为止,他在袁绍帐下那可都是一直‘中规中矩’的做着事情,没有做出半点的出格举动,甚至连潘璋提议在军中设市他都不敢轻易妄为,实在是因为碍于监军沮授在。想只要有这个‘监军’在,他若是想有任何的动作却也绝对瞒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到时事情没有办成,只怕让他将情况报到袁绍那里,那就不妙了。想袁绍其人本来就是一个多疑的性格,岂能任由他恣意妄为,也必出面干涉,且还搞不好对他疑神疑鬼。所以说到底,这件事情还只能是暂时压下,以等待将来再有作为吧。 当然,与陈诺这次一同离开天王寨的,除了高顺,祝融青衣等,还有一人。这人就是米莱。 天王寨大战后,陈诺也因为后山那场大火再也没有瞧见米莱,让人去找却半点也没有踪迹,不免要担些心。说来,米莱虽然跟他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但人家毕竟是跟他一起来的,就这么突然失去了消息自然是不好。不过,也正在陈诺担心之际,不想米莱又突然回来见他了,且毫发无损,陈诺自然高兴。对于别后之事米莱也是三缄其口,陈诺也就没有多问。这次下山,也一并带了下来。 陈诺这边一行出了天王寨,一路紧赶慢赶,朝着陕县而来。那张晟半路别了陈诺带着所剩的弟兄先回了虎头寨,高顺则回了绿林寨交还借来的八百人马,又与陈诺等一同上路了。这次,与陈诺一行的也就是黑甲军和他带来的十几个亲卫了,一行人虽然还是有点显眼,但因为都是骑兵,倒是走的要快多了。 陈诺这边望着陕县赶来时,却说去往曹阳亭的胡赤儿也已经离了李肃,先行赶回陕县,将套到的消息跟牛辅说了。 那牛辅听到朝廷意思,是准备表面解散西凉,实际等解散西凉后,又要诛杀他,他的心里大恶,吓得满头大汗,不知所以了。他什么人也不见,只留下胡赤儿,又叫人传见贾诩,三个人在帐中关起门来商讨此事。 贾诩听完胡赤儿前后话,也只是一个劲的捻掐着胡须,眉头微微打结,一时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于这件事情,真正说起来他与牛辅的心情其实也差不多,同样的沉重。虽然听胡赤儿话里只提到不饶牛辅,却也不难想象,牛辅不饶,像他们这些西凉将领只怕也饶不过。如今朝廷的意思既然已经明确了,他贾诩身在覆巢之下,当然得考虑自身的命运。 帐中,牛辅用着一对眼睛巴巴的看着贾诩,有点乞怜的意思,却半天不见贾诩开口,不免内心捉急:“贾先生,你倒是说话啊,这件事情我西凉该怎么办,你倒是替我拿拿主意啊,你平时不是主意多得很嘛!” 胡赤儿看见牛辅急色了,心里也是惶惑着,不由拿这一双眼睛也即瞅着贾诩。 贾诩捻着胡须,抬头看了牛辅一眼,没有立即开口。 帐内,气氛沉重多了。 也正是牛辅抓狂着准备再次发话时,却见那贾诩慢悠悠的说了起来:“朝廷的意思都在胡将军的话里了,不过是准备先行解散我西凉人马,然后再治将军等罪。哈哈,他们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想来只要先行解散了将军身边的人马,到时将军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他们对付起来自然也就容易得多。然而,如今我们既然知道朝廷的意思,要想应付却也不难。”牛辅听来,眼睛一起,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定有主意,快说快说!” 贾诩捻须慢道:“无他!既然这件事情迟早是要来的,我们索性在来之前,先将他们传开。只要我等把朝廷的意图跟下面说了,再加油添醋,让下面人人自危,他们为了自保也就不会任凭朝廷这么办下去。而只要将下面的人心收拢了,拧成一股绳子,为我等所用,还怕不成事吗?” 牛辅听来,眼睛一转,说道:“贾先生的意思是要我等抗拒朝廷圣旨不遵?可如此一来,我西凉不就真正成了反贼了么?到时……” 贾诩却是一笑:“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只有失败的人才是反贼呢。将军,既然朝廷已经逼迫我们到了这一地步了,难道还想束手就擒吗?如果是这样,我西凉人马一散,可就真的成了一盘散沙了,随便什么人都能将我等轻而易举的杀害。而如果不,则趁机收拢人马,西攻长安,打着为董太师报仇的名义杀过去,号召起其他各路西凉人马,还怕不能成事?” “什……什么?你要我起兵攻打长安?” 牛辅一个轱辘,差点栽了下去。他手心沁着汗渍,额头上汗珠滚滚。说来,他这人性格猜疑,杀人如麻,当却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家伙。就算这种反天子的事情他老丈人董卓做过,但他却从来没敢想过。今日突然被贾诩提起,那是心口连连跳着,只觉得身上的肉都在颤栗着,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他一挥手,便是赶紧打断贾诩的话:“贾……贾先生,你这话还是少说,我们讨论的是如何应付朝廷这道旨意,如何让他们收回去,却不是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贾诩画出此策,却是经过一阵纠结的思考的。当然,他说出来,其实就知道牛辅多半是会反对的。只是,在目前看来,西凉军中最大的势力就剩下他这一伙了,且他还是董卓的子婿,号召起来自然也就有力道,非他达不到那个效果,也只能是选他。 贾诩当即说道:“如果朝廷的旨意能够收回,或者可以稍稍商榷一二,我何至于说出此等话来,冒此大险?将军你也应该听说了,如今在朝廷把持朝政的可是王允。王允那人一直包藏祸心,在董太师眼皮子低下那么多年董太师尚且都没能瞧出他来,足见他心思之深沉了。想他这样一个人一旦把持了朝政,焉能放过我西凉人等?且那人脾气又是拗得紧,岂是易与之辈?再者,蔡伯喈乃当世名士,就因为曾经受过董卓一点恩惠,便借故一声叹息就将他拿下大狱给斩杀了。似他这般全无儿女之人,你还指望他能够宽宥我西凉等辈?更何况,将军你可是听胡将军传李肃那厮的话的,说道便是饶了其他西凉人,也决不饶将军你,将军你以为不杀上长安,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吗?” “这……” 牛辅的心往下直沉,贾诩的话不无道理,他不能不深思。只是,若是让他领导各路人马杀上长安,自问不是这块料。如此纠结着,心里很是拿不定主意,不得不将一对眼睛瞅向胡赤儿。胡赤儿可是他的心腹,平时有什么不决的事情就会找他,他如今遇到困难了,自然是不会放过他。只是,那胡赤儿内心其实到现在也是无法平定。 要他听了贾诩的话,然后盲目着追随牛辅杀上长安,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敢想象的。毕竟,这可是大事啊,岂能轻易就能决定的。更何况,长安要是那么容易攻打,还用贾诩说,他早劝唆胡赤儿去取了。而一旦起事,长安没有拿下,他们这边那可就得背上叛逆的罪名,且小命随时不保。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他岂能草率决定? 他左右一想,如果不这么做,干脆任凭朝廷解散人马,他回归故里,好歹不是谋叛之罪,说不定还能捡上一条小命。可这样做毕竟还是不保险,指不定如李肃醉酒后说的那样,到时他半路上,随便一个县下都尉的几十人就将他给拿下了。胡赤儿眼睛左右乱转着,脑子里飞快的想着一些事情,也根本没有注意到牛辅的投来的目光。 只他豁然抬起头来,与牛辅对视了一眼,恍然是眼前一亮,似乎从牛辅身上找到了生之希望。看来,想要活命,就得指望在牛辅身上,或者说,指望牛辅这颗大好头颅了。 他心里这么计较着,听到牛辅的垂询,便也不假思索,替牛辅拿起主意来,说道:“其实贾先生的话对着呢,将军你不妨就听贾先生的吧。”牛辅向来没有主意,听胡赤儿赞成,也就二话不说,点头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具体的就交由先生主持吧。” “诺!”贾诩听来,躬身而起,领了命令也就出去了。 第百三二章:大好头颅 “你们听说了没有,如今董太师身死,朝廷说要杀尽我西凉人呢!” “杀尽我西凉人,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是不知道,想那蔡左中郎将就因为受到董太师身前恩赏,他一死,王允王司徒就找他麻烦呢。蔡左中郎将知道吧?对对,就是那个编修汉史的大名士,你想他一个舞弄笔杆子的文人,居然也被王允王司徒找了个借口下大狱给整死了。想来王司徒连他都不放过,更别说是我们这些整天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了,想来要是被他们给捉了,那还不要把我们给活剐了啊!” “这……这个真事?” “如何不是真的?” “这……这可怎么办呀!” “嗨,还别说呢,听说朝廷的人已经快到我陕县来了,他这一来,指不定就是来传朝廷的旨意,要来杀我们呢。” “果……果真有这事?!” …… 陕县牛辅军后军一营帐内,生着篝火,渐渐的围拢来一些巡营的士兵。他们也已经完全忘记了各自的职责,只围着篝火,唾沫星子喷了起来,激烈的争论着有关朝廷天使的事情,无不为着自己的命运担着忧心,且话说到后来,也越发的让人来了劲,只一个劲的让他们争论不休。出去了一批,又进来了一批,反正没有少过人。 也正是他们说得心惊肉跳,各自盘算着厉害时,突然帐外呼啦一声,帐门掀开,猛然灌进来一口飓风。这风一吹,那没有站稳的,差点就被掀倒在地,便是那盔帽戴斜了的,哐当一声,直接吹落。也是这口风太过猛烈,中间那口火盆突然噗嗤一声掀翻在地,火星四溅。帐内的七八人只被这风吹得一愣,各自往外就走,还哪里去顾那口火盆,不霎时火星点着了旁边一堆枯槁,哗啦的就烧了起来。那左右人等只道这口风邪乎,以为是天意,就更加没有心思去扑火了,往着帐外就跑。 他们说了一夜的朝廷,有那些心虚胆小的,眼看着帐篷烧了起来,脸上色变,嘴上咕哝着:“营帐着火,这是上天在暗示我们啊!看来,再要不跑,只怕小命不保啊!”这边有人胡乱猜测,那边有人看到火,只不知情,便即乱叫起来,还道是朝廷人马杀了来,要来杀他们西凉人了。本来就不算安定的军营,一边火起,一边有人大呼小叫,还有人干脆趁火打劫,抢了东西就走,乱成了一团糟,人心也跟着大动。 中军牛辅营帐,将军牛辅刚刚入睡。 说起来,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他牛辅现在才入睡,实在是晚了些。这也难怪啊,自从胡赤儿从曹阳亭回来带回了朝廷的消息,那是整日让他不安啊。虽然在这件事情上他最终被贾诩说服,准备来个鱼死网破,鼓动部下人等一起起兵,准备回攻长安。只是,计谋虽然是定下来了,但牛辅的心却实在没有定下来。也难怪啊,胡赤儿带回来的话很是明显不过了,说是就算饶了西凉人也绝不饶他牛辅,这叫牛辅如何心安?便是在白天时,他都不敢轻易出帐了,用重兵保护在大帐周围。 这还不行,有人来先以卜筮的方法预知吉凶,吉者可见,凶者当即斩杀。又觉得还不够保险,干脆把自制的辟兵符也给贴在了帐外,且还以斧锧挂在旁边以为自强。他惶恐着,一直不安,甚至连做梦都被吓醒。他白天时,干脆将那些金银细软都收拾了,放在了榻边,只等有什么事情随时准备好逃跑。他有这个担心,夜晚再好又岂能睡得着? 他只刚刚迷糊了两下,忽然又是被一个噩梦给惊醒,坐在了榻上。他两眼圆睁着,望着漆黑的内帐,空空荡荡,有一种被黑暗给吞噬的恐怖,使得他本能的一个寒战。他眼睛乱转着,一时间好像是短路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紧急的喘了几口气。只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帐外的火光射了进来,刺红了他的双眼。同时,那帐外一声声的呼叫声,也都望着他耳孔里猛灌而来。他这时忽然睁大双眼紧盯着烧红的帐壁看,耳朵撑得老大的,张耳去听—— “朝廷人马杀来了,要尽诛我西凉人啊,大家快跑啊!” “杀了他,杀了他!” …… 一声声,望着牛辅耳朵里钻来,牛辅是浑身一震,吓得额头上汗珠直滚,眼睛乱翻着,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杀他,杀谁?杀本将军吗?都……都反了吗?”牛辅也没有听清楚,只听到‘杀’字再也躺不住了,赶紧是一个轱辘爬起榻来,趿上鞋子往外就走。也许是他太过敏感了,就连晚上睡觉前也没有脱衣服,起身就走。只他刚刚跑出两步,突然又想到榻边还有一匣子金银没有带走呢,赶紧是重又回头,抱起沉重的匣子望着帐外就走。 那帐外有十几个亲兵在看守,他们因为后营的火光和动静也都惊住了,怕有人趁机对将军不利,早是团了过来。只他们这边散在帐外,突然看见帐内有一人窜了出来,也都是吓了一跳,一时没有看清是什么人,还喝叫了起来。只那牛辅本来就心虚,被这一声叫,本能的扯步就跑,根本也不理会他们。有两个亲兵想要去追,被那些机灵的看出是牛辅,赶紧将他们给拦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不是牛将军么?他这么晚了一个人怎么就跑了出去,还不想让我们知道?” “那我们要不要去追?” “追什么追?将军他偷偷出去不想让我们知道,自然就有他的道理,我们去追岂不是忤逆他的意?你要不怕砍头,自己去追就是了!” “……” 这样一来,牛辅这边出了大营,那些看守在营外的亲兵们虽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追上去的。这也难怪呀,牛辅平时就动不动杀人,董卓事后更是神经敏感,他们要想多活两天,还真不好乱来。只是牛辅这么半夜跑出去,要是有个好歹,这却不好交待了。这些人又担着这些心,只又不知该去追的好还是不追的好。 那牛辅只信得过胡赤儿,他一出营帐,直接望着胡赤儿这边跑了过来。那看守在胡赤儿营帐外的亲兵突然见到人影闪动还道是什么人,当即是一声喝问。那牛辅听来,如当头一个霹雳,吓得赶紧是扭头就走。只他走了两步,身后帐门掀开,一人叫道:“来人可是牛将军?”牛辅听来,见是胡赤儿,方才心下大动,连忙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呀!果然是牛将军,快快入帐!” 胡赤儿一边请了牛辅进帐,一面呵斥亲兵两声,方才转身跟着进来。大帐内灯火还是亮着的,却是胡赤儿因为朝廷的事也是睡不着,又被后军的动静给惊醒,方才挑灯起来,寻思着一些事情。只他刚刚坐定,不想被帐外一声断喝给惊着,还道是有人杀了过来,当即是走出帐来,看到的却是牛辅。胡赤儿不知牛辅半夜所来何意,但见他怀抱着一个匣子,瞧起来挺沉的,应该是有些什么好东西装着,胡赤儿看到不觉眼前跟着一亮。 那牛辅一心计较着外面的动静,哪里发觉得了胡赤儿这个贪婪的眼神,只是与他说道:“赤儿,本将军平日待你怎么样?说来我可从没有亏待你吧?我也就直说了,想来今晚的情况你也是看到了,只怕不是个别人,恐怕都要反了。如其等他们杀过来,赤儿你还不如保本将军出营,本将军自不会亏待你!” 牛辅说着,拍了拍怀中匣子,与他道:“这里面的富贵我与赤儿一人一半,赤儿你看可好?” 胡赤儿悄悄的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其实说起来,他心里也是一直不安,还想着将牛辅拐骗出去呢,现在倒好,牛辅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焉有不同意的道理。只他又故意说起:“虽然说目下形势有点微妙,可牛将军你毕竟是与贾先生定计在先,这时我们突然走了,是不是要跟贾先生提前打声招呼,向他讨要意见?” 牛辅听来,立即道:“跟他讨要意见?呵呵!笑话,只怕等会事情起来,他自身都保不了,还能指望上他?更何况,散播消息是他,如今都弄到了这一步了,本将军我不怪他已经很是不错了,还想我怎么样?”牛辅也不多说,只催促着胡赤儿与他一起上路。那胡赤儿心里有了计较,便请求再带上几人一起上路。那牛辅也没有多想,反正只要有人保他,其他事情也就不再多去计较。 他们这边商议定了,便即裹着细软,一行人望着辕门那边逃了开去。还别说,此时后营的乱势几乎已经蔓延到了各帐了,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火把乱走,也根本没有几个人认真注意到他们,他们也就很快趁乱出了营帐,一路漫无目的的望着西面走去。先时,那牛辅一心逃窜,也根本没有顾及方向,只盲目的跟随着胡赤儿一路走来。只他越走越觉不对劲,忽然一抬头看见头顶的半弦月挂的方向,也立即愣住了,赶紧是扯住胡赤儿的袖甲,跟他说道:“错了错了!那边是西面,朝廷就在那边,我们此时如何能往那边去呢?我们应该往回走去东面。” 胡赤儿听他一说,也即说道:“去东面?难道将军不知东面都是关东人马?他们跟我西凉从来都是势同水火,我们过去不是自找苦吃么?”也不管牛辅,带头继续往西面赶去。牛辅被胡赤儿这个举动给愣住了。要知道,胡赤儿向来都是听他话的,叫他东就往东叫他西就往西,何曾有过半句废话的,今晚他是怎么办了? 牛辅拽住胡赤儿袖甲不放,只道:“赤儿,你听我的,西面不能去啊,王司徒在那边等着我们呢,我们过去是自投罗网啊。赤儿你听我的,快快调头向东。到关东了,我们大不了隐姓埋名,以后再找机会慢慢回来……” 胡赤儿却是不理他,黑夜里嘿嘿一笑,突然对着其他人说道:“牛将军说得在理,可是弟兄们,要是牛将军不去西面,我们如今将他的脑袋卖给王司徒,卖给朝廷啊?是不是?” 旁边三五个早已经拦住了牛辅去路,他们站在那里只是吃吃的笑。也难怪,他们可都是胡赤儿的心腹,在这之前胡赤儿就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牛辅身上的金银大家分了,他的脑袋一起拎去长安卖钱。他们此时听胡赤儿将话说到这一步了,也知道是准备动手了,一个个也就插定腰,定住身,吃吃笑着,轰然应和着:“是啊,我们当然是要去东面了,不然怎么将牛将军的大好头颅卖给朝廷呢?” “这……” 牛辅再傻,看到胡赤儿贪婪的眼神,听着他肆无忌惮的话,心下早已经凉了下去。他全身上下一个颤栗,心里悔恨难当。他是没有想到啊,就连让他最是信任的胡赤儿都出卖了他,试问天下间还有几个人是他可以信任的?他哭吗?哭给谁看?笑吗?岂是笑得出来的?他在胡赤儿面前,终于的勉强挤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与他道:“这,赤儿,我就知道你喜欢开玩笑,这一定不是……” 眼看着两边人都围了上来,胡赤儿也已经面目露出了一股凶光,他牛辅膝上一阵颤抖,话说到一半,不觉一个咕哝,直接跪爬在地,连连向着胡赤儿讨饶起来:“赤儿,赤儿,你不是要钱吗,这里的我都给你还不行吗,我也不跟你对半分了,全给你全给你,求你,求你……啊!” 突然一声惨呼,一把雪亮的刀子从着他后背透胸而过,鲜血跟着将那把刀子给扯成了血红之色,成了一条火红色的布匹。胡赤儿看也没看那拔刀之人,只是嘿然的瞧视着牛辅,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蹲下身来,呵声与他说道:“牛将军啊,你可不能怪我赤儿啊,将军你被逼得没路走了,这才想到要隐姓埋名,可我赤儿不能这么做啊,我可还想要多多升官多多发财呢。再说了,你牛将军的人头不但能买我富贵,且还能保我性命,想来将军这颗大好头颅如此值钱,换了也就换了,还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将军你说是吧?” 胡赤儿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拔出腰间佩刀,用着森寒的刀芒对着牛辅脖子上猛然一挥而下——啪!一颗血淋淋的大好头颅跟着往地上一滚,就有旁边心腹赶紧提了起来,拎在了手上,不免还要笑话两句:“朝廷要尽诛西凉人等,如今牛将军的首级就在我们手中,我们要是拿他去见王司徒,不怕王司徒不赦免我等,且还说不定能得个一官半职呢。” 听着那人的话,两边人等都是连连的点着头,很是肯定这场富贵算是到手了。那牛辅一死,怀里抱着的那个木匣子也就落到了胡赤儿手里。胡赤儿用手仔细掂量掂量,只觉沉得很,少说有个几十斤的样子,倒也颇为满意。他这边让人草草将牛辅的尸体给埋了,只将他的首级拿在手里,便即启程,一路往着西面而去。 却说牛辅跟胡赤儿一行出了大营后,营内因为无人镇压,很快也就乱得不成样子,都快被掀翻了天。便是那贾诩,在营内听到响动,也很是吃惊,赶紧连夜带兵去找牛辅商议办法。只他哪里知道,牛辅半夜不在营帐,问帐外亲兵,亲兵们也只一个个茫然不知怎么回答,有机警的便说将军可能是去了胡赤儿帐中。贾诩也不好耽搁,一想大概也是,便又连连赶到胡赤儿这边,没想到胡赤儿这边也是走的一个人都没有了,就连亲兵也都散去了一半。 他这边找不到主事的牛辅等人,那边火势蔓延,且乱兵成股成股的望着中军这边攻来,他贾诩也不敢大意,赶紧回了自己帐篷。只半路上好像是听说牛辅跟胡赤儿出了辕门,不知去向了,贾诩一猜度,也知道以牛辅那性子,大概是被营内的动静给惊怕了,敢情是不留一句话拍拍屁股就走了人。他走不要紧,可营内还有个数万的兵马,若是不能有人出面压制,只怕事情一旦闹大就无法收拾了。 要说起来,贾诩在营中的威望算是颇高,要是他亲自出面当也没有问题。只他这人没有独当一面的习惯,也不敢冒这个险,自然也就不好亲自站出来说话。他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人,眼前跟着一亮。也许牛辅这一走,倒是给了这人一个绝佳的机会了。想来,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将眼下的问题解决了,那么他的威望自然也就跟着提高,不怕成不了事。 贾诩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赶紧带着亲兵径直望着张绣军所在地去了。 第百三三章:杀上长安 陕县西凉牛辅军大营。 因为无意间的一口飓风,将后营一营帐内的火盆吹翻引起了一场大火,乃至引爆整个西凉军。本来西凉军因为董卓之死,朝廷来人,军心就已经不稳了,加上这两天‘尽诛西凉人’的传闻满营都是,各人不安的一张心弦,也正是被这场大火给撩拨而动,躁动不安,人人不能自己,一发而不可收拾。后营先乱,很快传到了左右营,再传至中军大营,乃至前营全军。将军牛辅,本来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却因为内心惶遽不安,在这时偏偏裹挟着金银细软,邀上胡赤儿等准备向东逃难。 可惜的是,将军牛辅不知死活的与胡赤儿同行,简直是自己找死。他胡赤儿本来对于牛辅还是有点感激之情的,然而,这点感激之情并没有让他对他起任何的恻隐之心。毕竟,他自知在大难面前,如果不能做好补救措施,那么最后势必要重蹈牛辅覆辙,难免身死败亡。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将牛辅给宰杀了,割了他的脑袋,分了他的金银,准备上长安向王允恕罪请功。 牛辅这边死了,西凉军数万人马无人主持,如果继续乱下去势必酿成大患。也就在此风雨飘摇之际,身为牛辅以下最具人望的讨虏校尉贾诩,适时出面,力挽大厦于将倾。当然,他出面并不是想挑起这根大梁,反是想将这根大梁让给他人,让他人为他挑起。他能想到的,当然是目前仍然寄居于牛辅军之下的将军张绣。 对于张绣其人他也已经暗自观察好久了,总之对他还算是比较满意。想他这样一个沙场小将,在他叔父张济死后仍能隐忍托庇于将军牛辅之下,实在是不容易,想来他心志若非坚定,也断然做不到这点。而这,也正是一个做大事人的首决条件。当然,贾诩之所以选择张绣,也并非是仓促间做出的决定,却是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将他‘物色’好了的。毕竟,贾诩最是能够观察人物,在此之前,张绣之投,董卓死讯传来,当他看到牛辅一系列的举动时,他就知道牛辅非是一个能够成大事的人,而他,也为此隐隐担忧。也正是他愁眉不展时,在帐下看到张绣的存在,也立即在心里将牛辅跟张绣做出了一番比较,得出的结论,无非是张绣强过牛辅。 想来牛辅虽然在西凉军中声望颇隆,却并不是一个可以侍候的主。而张绣目下虽然是寄人篱下,且资质颇嫩,但他好歹是西凉将军张济的侄儿,多少还能沾上点光,要想成事也不难。有鉴于此,他那时就已经隐隐‘物色’了张绣,将他当做牛辅之后的西凉军的中坚力量。想来牛辅如今逃得不见了踪迹,他也正好‘扶持’张绣,将张绣请出来,以主持西凉军务。 他在帐内不及细想,考虑到张绣,也立即起身,带上人马往张绣驻军大营这边走来。 说起来,本来张绣来时因为贾诩的引见,牛辅多少对张绣要给些面子,张绣虽然不过数百人,却发给他们充足的粮草,配备完整的兵器铠甲,且让他将人马就地驻屯在牛辅军的中军附近,以为笼络。然而,自从董卓死讯传来,加上牛辅斩杀董越一事,张绣身自不安,怕引起牛辅再次忌惮,便自请将军队移屯到左军边角地带,远离牛辅的中军,这才稍稍让他自己心安。 那贾诩一路转来,难免要遇到一股又一股的乱军。不过,好在贾诩声望颇高,平时在军中对待士卒也是极好,自然也没有几个敢轻易惹贾诩麻烦的。便是有那两股人马因为受到贾诩的劝阻,倒是听下了贾诩的话,暂时安下心来,随同贾诩一道,保护他一路往张绣大营走来。 还别说,贾诩这一路看到的都是乱军,以及纷乱奔走的人群,到了边角的张绣军大营,却如进了世外桃源一般,居然是悄无声息,自有一番恬淡。有那么一支人马还想趁机攻掠张绣的大营,不想因为张绣固守不动,也不敢强取,也就引兵走了。张绣这边击败一路人马,却也不敢开营出去追击,更不愿意惹事,只叫其他人等严守辕门,不得轻易开启,士兵也全都收入内营。 说起来,张绣军虽然目下已经编入牛辅的西凉军体系之中,却因为是‘客军’,倒也没有完全与牛辅军掺和在一起。牛辅的西凉军设有大营,而他却在牛辅军大营之内再设大营,以安顿他的人马。而他的大营外围因为拘束人马来往,自然要设小型辕门,以跟牛辅军区分开。虽然说起来这辕门不及前军的辕门大,却也自成体系,用拒马等物据守着,一般也是轻易难以攻破的。 那贾诩举眼看到张绣军状况,不觉微微点头,很是满意。他这边将人马都留下,只带了亲信士兵一同到了张绣军的辕门之前,驻马通了姓名。那帐内张绣与胡车儿还有高山等人大眼瞪着小眼,因为西凉军目前的状况不明而忧着心。他们正在灯下商议着应对的办法,突然看到又有士兵进帐来了,众人脸上齐刷刷一变。 那胡车儿二话不说,胖大着身子一转,呼哧哧喝问:“是不是又有鼠辈来攻我营寨了?哼!他娘的这群兔崽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我等是好欺负的!将军,这次你歇着,车儿与高山一起过去收拾他们足够了!”胡车儿说完,旁边高山拎起刀子,就要跟胡车儿走出去。只那士兵一急,连忙道:“将军莫要着急,这次不是有人攻我营寨,却是有人点名要找张绣张将军。” “找我?” 胡车儿与高山愣住,齐齐看向张绣,张绣也是眉头一起,一时想不到是何人要找他,便问了出来,那士兵见问也连忙告诉他是贾诩先生。张绣听来,心下也是惊咦了:“如今西凉军上下一片混乱,贾诩先生此时不应该是帮助牛将军一起稳定军心么,又如何会来我这里?说来自动乱起,我可一直约束部下没有外出,便是辕门也是紧闭着的,应该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吧?” 张绣心里虽然是惊疑不定,加上旁边胡车儿等嚷嚷着,心下突突难安,不过一想贾诩其人虽然平时冷淡不知,对他却也没有过恶意,且以前还因为卜筮一事帮过他,心想他不会对他不利,也就不顾众人猜测,赶紧小步跑着到了辕门前相迎贾诩。那贾诩一路无话,到了张绣帐中,屏退众人,只单独与张绣说话。 那张绣见贾诩一直冷着脸,也不知道他所为何来,又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也很是着急,不知道他留下他来要商议些什么。只众人退后,贾诩突然开口说道:“想必朝廷来人的意思张将军你也一定有所耳闻吧,不知张将军以为我西凉人当如何自处?” 朝廷的消息张绣这两天当然有所耳闻,他也为此隐隐不安。可这又能怎么办,他既然投了牛辅,在此关键时期除了保持应有的镇定,努力约束人马,还能怎么办?他难道可以因为大难将要临头了,立马脱离牛辅吗?只怕这么一做,朝廷那边还没有对他怎么样,他这边就被牛辅给整死了。所以此时如果乱来,简直跟自己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想来,便是今晚上西凉乱起,他为了不引起牛辅的猜疑,更是将辕门紧闭,不敢放一个人出去,便是乱军来攻他都是除了坚守,连追击的胆量都没有,就是怕被此事无故牵连其中,以给牛辅把柄。这件敏锐得不能再敏锐的事情,此事却被贾诩突然问起,张绣心口也是突突直跳着,见无法回避,也只能是搪塞两句,说道:“对于朝廷的意思我也是有所耳闻,不过,我如今既然托庇在牛将军帐下效力,便是一切唯牛将军马首是瞻,牛将军他怎么做,我便怎么做,贾先生何须问我?” 贾诩嘴角微微一起,伸手捻须,大概,他也能猜到张绣会这么回答。 他回视了自己一眼,突然说道:“如果排除牛将军,可以不考虑他,让张将军你自己做主,张将军你会怎么做?” “呃……” 张绣吃了一惊,贾诩这么一句话问出似是淡然,却是毒辣无比,让他内心更加的隐隐不安。他问这句,难道是牛辅的意思?牛辅是想要他来套他口风吗?敢情,是牛辅想借口今晚的动乱,一并也将他给铲除了?他一时没有说话,用着眼睛偷偷打量着贾诩。这时,只见他贾诩一句话问后,好像再跟他没有关系了,居然是手捻着胡须,眼睛微微闭了起来,脑袋微微晃动着,似是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噗噗!”“噗噗!”“噗噗!”…… 只有猛烈的心跳。 张绣在观察了贾诩片刻后,突然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以前贾诩待他之总总,不管是将他引见给牛辅,还是替他贿赂筮者,没有一件不是在帮他的。想来,他要是想让他死,也完全不用费这个心思。而如今他是寄人篱下,将军牛辅疑心重,其他人又不待见他,除了能相信他贾诩,还能相信谁?他突然脸上又是一红,只斥责自己先前实在不该有其他想法,居然会怀疑到贾诩会害他。想来,如果贾诩都不能相信,他在牛辅军中还能相信谁? 他一想通这点,便再也没有其他顾虑,将着这前后两天思谋好了的想法一股脑儿的端了出来,与贾诩道:“咳咳!如果是让我来做,无非是一个‘杀’字!第一点,以朝廷的意思来看,他们势必是要尽诛我西凉人,就算没有这个意思,也是差不多。想来他若是让我等就地解散兵马,则一旦解散,关东兵马势必扑上来,到时我等有死无他;第二,如今形势下,束手就擒是一死,抗拒也是一死,如同当年陈胜王所处之困境。想来陈胜王在此情势下尚且登高一呼,道曰,‘等死,死国可乎?’是何其之壮哉!想他一个小小屯长尚且敢于反抗暴秦,我等西凉人难道还不如他?要我来说,我等如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揭竿而起’,杀回长安去,到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好个鹿死谁手!” 贾诩的眼睛也终于再次睁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只不过要是到时‘揭竿而起’,不知将军你敢不敢带头做这个‘陈王’呢?” 被贾诩一问,张绣差点脱口道是,不过他很快惊醒过来,赶紧说道:“贾先生说笑了,我张绣何德何能哪里能带得了这个头?不过要是牛将军愿意行动,我张绣自然是第一个附议,并自请来做这个先锋,西行杀上长安去!”说到杀上长安,其实张绣心下也是突突的猛跳,脸上一红,突然意识到这个‘杀上长安’实在不是儿戏,搞不好脑袋就要挂掉。就算是杀,这个头最好还是由别人去牵,自己万万不能去当这个出头鸟。想到当年陈胜王威风是威风了,可死的也早,想想还是不怎么划算。 那贾诩鬼精着呢,看看张绣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了。他嘿然一笑,说道:“张将军不愿意牵这个头,大概是因为部下人马太少的缘故,不敢冒然行动,这也不怪张将军。如果将军你部下突然多了个数万的人马,不知张将军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呢?” “数万人马?” 张绣心口猛然一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想来就算是他叔父张济全胜时期也不过万余人撑死了,而如今一下子多出数万的人马,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他目前手上的人马可是只有区区数百人啊,这可要多出百倍啊,张绣如何敢想象?他搪着舌头,说道:“这这……贾先生你可千万别拿我开玩笑啊,我可……” 突然贾诩脸色一僵,与他说道:“张将军,你以为我贾诩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看到贾诩那个严肃的神情,他张绣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不不!是我的错,贾先生当然不可能跟绣开这个玩笑。不过……不过……”不过,他还是觉得贾诩是在跟他开玩笑,平白多出数万人马,哪里来?如果说先前他胆子小,那是因为手上的资本不够雄厚,而一旦有个数万人马,攻打长安却也不是不敢想了。 那贾诩见张绣神色,便是一捻胡须,说道:“张将军你也不需‘不过’‘不过’了,想来将军若是见不到这数万人马自然也就不敢下这个决心,说下这个大话。不过,既然诩已知将军你的意思,想来将军你是个信人,得了人马后自然也不会将诩的话抛在脑后。这样吧,我还是直接跟将军你说了吧,其实,这数万人马要想得到还真不难,眼下就是一个机会,就要看将军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去收拢来。当然,以将军的威望想要顺利完成此事,只怕一时难以办到,诩也会从旁暗助将军你的。” 张绣前后听贾诩这么一说,愣了半响,突然听到帐外面的热闹声响,不由心下一动,迟疑的看着贾诩:“贾……贾先生,你说的数万人马不会就是营外的……营外的那些人吧?” 贾诩一笑,与他点了点头:“将军猜得没错,就是他们!” “可!” 张绣身子一动,连连摇手:“这不行!千万不能行啊!这可是牛将军的部下,就算是给绣天大的胆子,绣也不敢轻易染指啊!”贾诩听来,掀须一笑,说道:“不错,帐外的的确是牛将军所部人马,可如今牛将军已经弃大军而走,目下三军无主,正是需要像将军你这样有胆识有气魄的人来领导!想来我手上这块铁疙瘩将军你也应该认识吧?不错,这就是调兵的兵符,有了他你就可以直接掌握这支人马了,你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想问我如何得到它的?其实说来也不难,却是牛将军他走得匆忙,不小心遗留帐中的,被我捡到了。现在,我就将它交给你,你可要拿好它。” 贾诩说着,将半块兵符交到张绣手中,又即说道:“当然,以将军目前的职务要想指挥这数万人马实在是难,我这里有‘讨虏校尉’一方印交与将军你,将军你可暂时权摄此职。想来只要攻破了长安,诛杀了王允小儿后,将军想要什么官职也不难办,到时可千万别忘了将它交还给诩。” 半块兵符,一方大印捏在张绣手里,张绣整个人如紧绷的一张弓,不敢动弹了。他眼睛睁得老大的,感觉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呢。只他呆愣了片刻,突然只见帐外胡车儿跑了进来,向着张绣说道:“将军!将军!你快出来看看吧,又有两三股乱兵杀了过来,如何应付还请将军下令!” 张绣看了贾诩一眼,贾诩却是嘿嘿一笑:“张将军,这正是你立威之时了,还愣着干什么?” 第百三四章:抓住军机 “李将军他今日为什么仍是不行军,可是身体仍然不适?” 要说起来,李肃一行在曹阳亭都耽搁快三天左右了,可是自始至终,李肃仍未有动身的迹象,赵雪焉能不着急?要知道,她自长安接完陈诺‘父母’回来,那一天天的可说是归心似箭,恨不能肋生双翼,早一天回到陈诺身边,将陈诺‘父母’亲手交还给陈诺,以完成她此行的目的。更别说,她自从知道陈诺就在陕县一带活动的消息后,那更是巴不得李肃马上去陕县行使完他的任务,然后马上与她一起去见陈诺。 然而,也不知李肃是怎么搞的,自从胡赤儿请过他吃过一顿饭后,他整个人反复就蔫了,居然呆在曹阳亭这个地方三天不动,也实在是出乎赵雪的预料。本来,第一天时李肃还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让拖延个一天。可是第二天,李肃又以同样借口来拖延。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说什么赵雪是不能等了。 赵雪这次是大咧咧的按剑而来,走到了李肃的甲帐前。 守护在甲帐前的卫兵,他在看到赵雪后,也是眉毛没来由的一阵轻颤,随即笑道:“是,是这样的吧?” 也难怪呀,卫兵这已经是一天中第三次接待赵雪了,回答得都有点麻木了,可是又不能不回答人家。那赵雪鼻子轻哼一声,只问一句,也就随即转身了。看到赵雪走开,那卫兵先是微微一楞,随即也就轻吐了一口气,难得赵雪这次没有问东问西。只他刚刚松下这口气呢,突然只听帐内一声‘美人儿’,把个卫兵吓得半死。 赵雪人物何其之聪慧,准备就是趁他一个不备杀他个回马枪的,哪里是真走?此时倒好,听到帐内的人语声,不用说就知是李肃,眼睛一撑,先将卫兵震慑住,随即闯帐而入。只见那帐中,李肃正哄着一个美人儿,忽然看见赵雪进来也是一楞。他抱着美人儿的手不放,直斥向她:“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雪一笑:“将军先别问我是怎么进来了的,我可否问下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赵雪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李肃怀中的‘美人儿’。‘美人儿’此时是泪脸扑簌,身子虽然是缩在李肃怀里,却是瑟瑟发着抖,有如筛糠一般,可见是害怕到了极点。虽然是这样,但在李肃的权威下,却又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像极了一个小哑巴。要知道,李肃这一路而来代行的是天子事,自然要注意‘庄重’、‘威严’,女人是万万不能碰,更不能带的。而赵雪之前也没有看见过李肃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此时突然多了出来,赵雪焉能不有此疑惑? 那李肃听来,心里也虚。其实说来,这个女人还是牛辅部下暗地里送来的,自然是为了巴结他,好在朝处理西凉一事上给他们留有余地。至于女子是哪里所得,大概不过是在乡野间掳掠来的村姑之类,反正只要资质可以,李肃是来者不拒。 不过,这件事情却又关乎到他李肃的‘名誉’问题,实在不好宣传,见赵雪来问,也只是哑红着脸,说道:“这个……这个嘛……咳咳,你难道不知本将军有疾么?” “有‘疾’还玩女人?” 赵雪心里冷哼一声,随即道:“是便怎么样?与这何干?” “这个……”李肃被她问哑巴了,差点还回答不上来,只脑袋一转,随即想到一个典故来,不无得色的说道:“岂不闻‘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乎?” “……” 赵雪被他一说,呛得可以,半天不说话。这家伙还真是能说会道啊,女人纳就纳了,病生就生了,居然拿当年孟子游说齐宣王齐宣王拿来搪塞孟子的话来搪塞她,而且还显得如此的理直气壮,实在是让人无语。 最后赵雪只能是认输,不再计较,反而向他恳求道:“好吧,这个我管不得,也无法过问,这毕竟是将军你自己的事情。但我想要知道的是,将军这个‘疾’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好,总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拖下去吧?更何况,现在我可听说西凉军中已经漫传开朝廷对西凉不好的消息,只怕西凉人没等将军过来已经对将军你是虎视眈眈了。这一两日倒是没有什么,可是有句话叫做迟则生变,将军你在这里多呆一天只怕会多增加一天的危险。将军,你不如听我一句,西凉这件事情早解决一天早一天好,是万万拖不得的!还请将军三思啊!” 李肃听来,眉头一竖,提到这事心里憋闷着呢。 一直到现在,李肃都还在后悔当日曹阳亭与胡赤儿宴饮的事情。想当日,他明明知道胡赤儿此番突然来邀请他,肯定是顺道想要从他口中打听朝廷对西凉的态度。而他当时,也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论如何,先忽悠住胡赤儿再说,反正满嘴跑火车的话他也没有少说。只是,他哪里知道,最后胡赤儿没有忽悠成,他反而被胡赤儿忽悠得团团转,最后酒一上脑,被对方马屁拍得舒舒服服也就什么都给忘了,全都一股脑儿有没全都说了出来。 他这一说,不但是将朝廷准备对付西凉的计谋说了出来,且还连带把在家中秘藏董氏女的事情也都跟胡赤儿说了。当时他是酒醉乱语,这些话说出来自然没有觉出任何的不妥,可他一但醒来,突然想起这件事情,也立即抓狂起来。 要知道,他此行目的就在于将西凉人先行解散了再寻找机会将几个带头的将领给伏法了,他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然而,在事情没有达成前他却突然将朝廷即将对付西凉的法子全都抖了出来,也实在让人感到挫败。且还有他秘藏董氏女一事,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一旦追究起来,只怕麻烦也不小。而如今眼看着两件事情都办砸了,且还被当事人胡赤儿给提前跑腿了,这让当日酒醒后的李肃一琢磨再琢磨,突然是浑身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战栗,头额上,手心里,不知道养了多少的汗渍。 既然事情都已经挑明了说了,他李肃当然得小心行事,不敢贸然去见牛辅等人了。就算,在这件事情上他可以往好的方面去想,毕竟他代表的是朝廷,他牛辅知道了又能拿他怎么办,难道还想抗旨不遵不成?想来,以他以前对牛辅的了解,他当不是那种人。可是,说得白了,要是牛辅眼见生路没有了,横下了这条心要跟他过意不去,甚至拿兵来抗他,他却也没有办法,反而到时是自投罗网。在这件事情上他可以不考虑牛辅,但不可以不考虑讨虏校尉贾诩,对于这个以前的同事,岂有不了解他的道理?要是他为了自保,只怕什么损招都能想得出来呢。 综合以上,李肃将队伍停留在曹阳亭不再前进一步,美其名曰是做进一步的观察,以待时机。当然,在别人面前他不便将酒后失言的事情说出,想来想去只能是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当然,他将队伍停留在此还是有好处的。毕竟,此地距离陕县的牛辅驻军之地尚且相隔了百里之路。 别看只有百里,说来,这百里之路骑兵奔袭最快也需要大半天甚至一天时间,而步兵行进则差不多需要一两天的路程,到时就算发生了什么变故李肃自信能应变得过来。当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如果因为此事而无故退兵,也必引起动乱。有鉴于此,他李肃也唯有是战战兢兢,硬着头皮顶了下来。 这三天,说来他也是无日不惊,也常派人出去探听西凉那边的消息,生怕他那里会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这种整日的担惊受怕是有,当然,让李肃惊喜的地方也有。他无意间把朝廷的话放了出去,难免要引起西凉人各种人心的起伏。惶遽而畏惧者有之,惶遽而愤恨者有之,不一而足。 那些愤恨的自不必说,心里对李肃积攒着怨恨呢,恨不能手撕了他;而那些畏惧者呢,则是出于畏惧而恐慌,也就变得饥不择食,想尽一切办法来巴结拉拢李肃,希望从李肃那里得到‘豁免权’,以恕其死。而李肃,这两天也是闷声不响发大财,西凉那边送来的金银美女先还犹豫不敢拿,后来人送得多了,手拿到软了,也就不以为然,什么礼单一到,那是照单全收下,少了的还看不上眼呢。反正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也不吃亏,钱财照收了,事情办不办也根本不用他来考虑。毕竟西凉人一旦解散,就算他不找他们的麻烦,有的是关东将领来收拾。 他这边正是有鉴于一种惶遽不安,却又有一种迫切希望的心态犹犹豫豫着一直拖拉到了现在,便是今日赵雪问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希望继续留在这好,还是该尽快出发去陕县传完朝廷旨意就出来的好。毕竟,迟则生变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不过,烦心事归烦心事,眼前乐子归眼前乐子,他也不想自己寻欢的时候有个人在他眼前碍手碍脚,也就随便找个借口将她给打发走了,只还想要拖延两天。他这边与怀中美人嬉戏着,变着法的哄她笑,奈何她就是不笑,只一个劲儿的发着抖,畏惧不敢言语,他也是气急了。 他一个起身,就要问她怎么回事,那帐外突然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士兵,向李肃禀报:“不好了!西凉……西凉那边……” “西凉?西凉那边怎么了?” 李肃现下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西凉之事了,他眼看士兵一脸焦急之色,且言语温吞,心下也是一骇,向他询问。那士兵见问,也立即向他说道:“将军!这陕县西凉军大营闹了起来。”、 李肃听来,眉头一结,说道:“我道什么事!这西凉不是一直都在打打闹闹吗?能出得了什么事情?”士兵却道:“将军,这次,这次不一样了。这次西凉军后营营帐因为烧了起来,听说当时将军牛辅看到大火后,还以为是全营都反了,居然二话不说带走金银细软,与爱将胡赤儿一道从大营之中逃了出去。这之后……” “等等!你是说牛辅已经不在陕县大营了?” “据说是不在了。” “啊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李肃也断然没有想到将军牛辅和胡赤儿会跑了。不管怎样吧,只要他两跑路,身边没个多少人来照顾,自然也就成不了气候,想要对付当然极是方便。且只要牛辅和胡车儿一走,西凉军也就基本失去了主心骨,自然不足为虑了,倒是他此时施展手脚的大好时机。 他一拍木案,将身边碍事的‘美人儿’一推,大声呵斥一句,让叫下面带走了。他这边在营帐中左右踱步,想了两想,也即让士兵去请荥阳太守徐荣来。 那徐荣好歹也是个‘副使’,在队伍中也算得是‘主事’的。他眼看着李肃在曹阳亭都停留两三日不走了,心里也正是着着急,有心想要过问,奈何两三次找来李肃皆都以身体不适唯有拒绝见徐荣,徐荣心里有气也不能找李肃怎么样。只他今日上午来了一次,一次没见成,也没想到他这下又差人来传唤他,他心里虽然堵着气,但也只好乖乖的来见他。 那李肃一见着徐荣,倒是开门见山,将他所部人马听得的西凉消息告诉了徐荣,问徐荣办法。那徐荣听来,一时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不免要多问问两句,听得果然是牛辅和胡赤儿携带着金银逃走了,方才是微微一楞,也即陷入沉思。 “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徐太守你可有好好想想?” 徐荣当然想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一事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他将眼睛看向他,向他询问起来:“那么李将军你的意思是……” 李肃嘿嘿一笑:“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徐太守,这句话你也不陌生吧?想来既然我等这次的使命便是要解散西凉这伙乱党来的,而既然如今难得西凉大乱,却也正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机会,如果我们能浑水摸鱼,说不定能成就更大功劳,徐太守你以为呢?” 徐荣抬着眼皮看了李肃一眼,轻轻一点头,与他说道:“牛辅一走,西凉三军无主,趁他此时军心大乱之际摸过去于我朝廷来说自然是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可是,李将军,你可否告诉我,目下除了确定牛辅和胡赤儿两个卷着金银细软失踪了,可还有其他人在?比如说……贾诩……” “贾诩!” 不知为何,提起贾诩名目不但是李肃一怔,便是连徐荣也是一怔。他两个,一时间被这个‘贾诩’给弄得呆愣当场,左右权衡着利弊,一时却也难以割舍。说起来,陕县的西凉军虽然是牛辅在主事,其实牛辅多大能耐别人都是很清楚的。想来牛辅军中要不是有了贾诩在坐镇,在他身后谋划,陕县的西凉军焉能轻易成得了气候?想来光陕县附近的山贼都有得牛辅去头痛的了,更别说是管理数万的西凉军。 而陕县的西凉军,说白一点,西凉三军可无牛辅,但却不可无贾诩。不论是势力还是声望,贾诩在西凉军中也绝不输于牛辅。所以说,如何西凉军中走了贾诩对于李肃等人来说或许比听到走了牛辅更能让人高兴。可现在的情况却是,牛辅走了,而贾诩的消息却仍是没有,就连李肃的探马给他提供的情报也并不知道其中细节。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李肃当然是不想轻易错过,也绝不会因为一个贾诩而错过。虽然,他知道,这次浑水摸鱼的结果是好是坏最有牵扯的就是贾诩其人了,但他此时,既然无法知道贾诩的下落,而他又不愿意就此放过这么绝好的一个机会,那么,也唯有全力放手一搏,或许会有一线希望。 对于李肃的决定,徐荣仍是有些迟疑,他看着李肃,向他问道:“李将军,你当真这么决定了?” 李肃按剑道:“就这么决定了!” “哎……” 徐荣轻叹一口气,他知道,一旦李肃这个正使做出了这个决定,他要想更改反对,只怕是没有效果了。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他也觉得可以试着放手一搏,说不得能捞得一条大鱼呢。 徐荣想了想,抬手与李肃道:“好吧,既然李将军有此决定,那么我全力配合就是。不过,从来军机都是稍纵即逝,如果一个不能把握,则前功尽弃。如果要干,那就请将军现在就干吧!我可不想坐失一个大好时机。” 李肃听来,心里虽然仍有一丝丝隐隐的不快,想到行动也有点后悔的意思了。不过,他仔细搓了搓手掌中的细汗,也即一咬牙,与徐荣对视道:“那就事不宜迟,今晚就发兵吧!” 第百三五章:张绣收兵 向诸位书友大拜年!猴年大吉大利! —————— 陕县,西凉牛辅军大营。 讥讽的是,将军牛辅因为后营一场大火烧将起来,又有部下将士人等趁机无故起哄,牛辅以为尽都反了他,于是裹挟金银细软等物,与心腹爱将胡赤儿等向西逃窜,不知所终,西凉三军全军无主。在这种情势下,讨虏校尉贾诩于是自主交出校尉大印,将其让给将军张绣,并力挺张绣,协助张绣四处扑火,趁势收拢西凉人马。 还别说,牛辅虽然是走了,三军虽然是乱了,也趁机反将出去不少人,不过,形势并没有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在这种情势下,由将军张绣出面,贾诩撑腰,却也起到了应有的效果。说起来,张绣其人虽然是缺乏名望,但好在他是西凉战将张济的侄儿,说出去也有一定的说服力,一般也能引起他人重视。更何况,在张绣之后还有一个力挺他的贾诩呢。 贾诩,在西凉军中素有名望,由他在张绣身后撑腰,却也震慑住了不少人。 乱势,经过一天一夜的收拾,也基本得到了控制。明处的大火被扑灭,走散的人群得到安排,便是那些反将出去的小股人马在贾诩的劝说下,或归降或解散。不过,虽然有贾诩和张绣两人一起努力,但要想将全部人马说下却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还有许多人仍是处于观望状态。 在这种情势下,消息走漏出去,反响之强烈却也是惊人的。 首先,一直关注于西凉这边的李肃,他在得到消息后,与徐荣稍稍商议,以为机不可失,于是连夜起兵而来,欲要火中取栗。他这边紧张的做着安排,不再在曹阳亭逗留了,连夜起兵,这且不说。另外一边,还有一支朝廷来的人马,同样得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他们也在消息传来之后做了迅速的安排。 得到消息的这支人马,他们的头头正是将军张辽。 要说起来,张辽在紧急情况下接到了温侯吕布的命令,连夜率的数百并州狼骑,一路匆匆而来。虽然说起来他们出发时比起李肃等一行要晚得多,然而因为他们多是骑兵,这一路赶将过来,却也不输给李肃等,早在李肃等人来曹阳亭前的一天他们也就已经赶到了。只是,他们一行到了这边后,因为西凉军这边情况不明,自然不好做进一步的行动,留在原地静待时机。 这个时机,当然随着西凉军牛辅出逃,三军大乱的消息传来,也立即让张辽抓住了,并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在得到消息后,迅速召集所部人马,一路向着西凉军这边扑来。 张辽此行的目的极是简单,就是遵照温侯吕布的命令,准备趁着西凉军大乱之际收拢西凉人马以为己用。他这边出兵,暂也不提。却说西凉军大乱的消息,同时也传到了天王寨张白骑耳里,张白骑这边也是起了反应。 虽然说起来,天王寨毕竟是群山贼,这样的浑水实在不是他们能够蹚的。然而,这一来,天王寨在张白骑得立事上因为逐走了胡赤儿,算得是跟西凉结下了大仇怨,就算他不去报仇人家也迟早找他麻烦;这二来,张白骑事前并不清楚上一任寨主也就是他大哥的死居然是跟西凉军有关,他就算不为别的,也要为他大哥讨个公道,向西凉质问一声。 于是,张白骑在听到西凉大乱的消息后,也立马召集左校等头领共同商议此事,决意是否出兵,插上一手。经过紧张的商议后,以左校为主的一些头领都是一致支持张白骑,劝张白骑趁机发兵。 说起来,左校之所以积极支持此事,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要知道,天王寨一战,他弟弟左冷其时固守天王寨前寨的第三关关口,他为了抵御胡赤儿的进攻,以身战死。弟弟之死,事后虽然得到张白骑的抚慰,但其对西凉军的痛恨却也难消,他这次听说西凉出事,那是巴不得立即发兵的好。 至于张白骑,他身为天王寨寨主、大头领,在这件事情上自然知道轻重。想来,他的‘上位’不但击走了西凉人扶持的王故,且还联合陈诺等人痛击了胡赤儿一场,与胡赤儿也已经结成死仇,更是与西凉势同水火,再也难有商量的余地,也迫使他不得不出手。再加上在他得到前任大头领居然是死在西凉人的策划下,那更是怒不可遏,恨不能杀西凉人一个透心凉,为他大哥报仇。 至于其他各寨头领,有的以天王寨刚刚经历一场动乱急需安抚为由,多有反对的。不过,这反对的声音到底要比赞成的声音低,且他们的寨主张白骑都是力主发兵,自然反对的声音也就小了下去。这样一来,天王寨上下达成一致,排除异见,同声讨伐西凉。 在经过商定后,张白骑决意亲自领队,以左校为‘先锋官’,起兵两万余,望着西凉牛辅军大营厮杀而去,一路上却也浩浩荡荡,颇具声势。 天王寨得到的消息虽然快,但因为要商讨意见,加上人多嘴杂,不免要耽误些时日,而且兵出得有点仓促,加上他们对西凉人天生有种畏惧,虽然起兵了,却是紧赶慢赶,这且不说。 至于目下,有李肃一路,张辽一路,还有张白骑的天王寨一路,共计三路人马望着陕县的西凉军大营奔来。这三路人马有先有后,有徐有疾,自然只能是一个个慢表。 却说那李肃一路本来最是犹豫,却因为得到消息,以为有油水可捞,也就全力赶来。他们连夜起兵,一路奔袭而来,到得平明时却也已经赶到了西凉军外围。 西凉军中,惊扰声仍是此起彼伏,散乱的人群更是东奔西走,未有定数。那李肃在马背上远远看到,当即与身旁徐荣笑道:“真乃天助我也,徐太守可助我收拢贼兵!”徐荣看到局势,也即应了一声,只李肃就要发兵了,又被徐荣给阻拦住。 “徐太守,你这是何意?” 眼看李肃瞪起眼睛置疑出声,徐荣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只他定眼看了两眼那场中形势,眼睛睁了两睁,却又立即摇了摇头,与李肃说道:“李将军且慢!李将军你看,这贼寇虽然仍是处于混乱之中,可乱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想来若是没有人及时阻止他们,他们早也应该溃败,可如今从乱局来看,贼人形势虽乱,却也并没有惊散,甚至局面隐隐被稳住了,只怕此间事情还需详查。” 李肃左右一看看,迫不及待的笑道:“徐太守,此话何意?难道到了这里了,徐太守你却怕了起来?”徐荣被他一说,脸上一红,宝刀一捻,轻轻一抬,说道:“李将军休要激我,我却怕过谁来?”当下,徐荣二话不说,看看迎面奔来一伙人马,也立即扯马往前冲来。 这伙惊散的西凉人不足二三十个,他们因为营内大乱,眼看着一发而不可收拾,干脆合伙窜走,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回西凉。只是,当他们忽然遭遇了徐荣的这一路人,也立即愣住了,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所以了。也正是他们发呆时,那徐荣当头赶来,一路向他们喝着:“奉朝廷令,诛杀逆贼牛辅,降者不论!有告知逆贼消息者,赏!诛杀逆贼者,有功!” 说起来,牛辅毕竟是西凉军统帅,在出发前王允授意给他们的意思不过是让他们先解散了西凉军,再行扑杀牛辅。然而,现在却因为李肃酒后提前将消息走漏了出去,自然也就不能再这么办了。他们现在趁乱而来,能够捉到牛辅是在其一,而若能因西凉人马乱起之际将他们收拢而来,则此功也必不小。 只徐荣这么一喊,那些迎面兜头而来的西凉人听得清清楚楚,先还没有反应过来,而一旦反应过来,也即交头接耳,相互扯呼:“啊,是朝廷的人!” 说起‘朝廷’人来,西凉人的胆子跟着没来由的发着颤抖。要知道,朝廷欲要诛尽西凉人这样的传闻也早已经传遍了西凉三军了,他们哪个不知?也正是因为‘朝廷’有此旨意,这才惊得西凉人噩梦连连,以致人心思乱,又因为一场火仓促酿成如今的局势。如今日,他们还本想借着这场动乱趁机跑路呢,可现在倒好,他们人还没有跑开呢,耳闻‘朝廷人’来了,如何不惊惶?他们面色做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有那胆大的还欲作色逃开,不想却被徐荣迎头劈来一刀,将他挥做两断。 徐荣杀人本来是用来立威的,然而,这‘威’没有立成,倒是加剧了人心的慌乱,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徐荣眼看着叫不住这伙人,李肃又在后面催促,性子上来,干脆纵兵连击,很快也就将这群人给杀得干干净净。 这边一路冲杀,渐渐靠近了西凉军本屯,一路上又要难免遇到些碍事的西凉人,少不得要大开杀戒。那徐荣i鼻子一哼,刀一起,反正是见一个杀一个。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谁叫这群西凉人就是不给面子,叫他们不住,也懒得再理会了,只囫囵的杀将下去,却也杀得西凉军一阵大败。 说起‘大败’,西凉军也是难免啊,谁叫他们此时就像是一个没头的苍蝇一般,嗡嗡的乱飞嗡嗡的乱撞,如何能不吃败?加上他们人马又少,各自不能呼应,而李肃虽只数百人马却也迎头将他们杀得团团乱转着。那李肃杀到最后,眼看着形势一遍大好,那是喜不自禁。他在马背上一面收割着人头,一面却是得意得不得了。想来,如果按照这样杀下去,西凉人马再多那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只需收割到一颗颗头颅,那是比起传旨的功劳也不遑多让,将来论功行赏,他少不得要得大功的。 便是那徐荣,此时也是杀得眼红,根本遏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本性,领着人马往西凉人阵中就是一通胡乱冲杀,也完全忘记了他已经在贼人堆里了。 西凉军本屯,将军贾诩与张绣领着人马往来军中,有如利刃一般的左右切割,往余下的那些不听话的西凉士卒群里不断冲杀,不断劝阻。陕县西凉军到底有数万的人马,不是一点两点,人心也是不一而足,虽然有大部分人因为贾诩的名声而受到劝告,带兵追随了他们,但还仍有一小半人马因为惶遽朝廷,既不甘任凭朝廷处置,又不敢带头反上长安,只是想着要解散了回西凉,跟贾诩等谈不到一块儿去,自然也就避免不了接下来的兵戈冲突。 只这些人虽然多,但心思却不齐,自然无法应对贾诩的大股兵马。说起来,在起事之初,贾诩身边直系部下不过千人,而张绣部下则是一群山贼,也不过数百人而已,两相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人。然而,因为劝动了一股又一股的人马,他们身边随从的人数也就由千人,以致数千人,乃至过万,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而如今,他们身边所随人马最少也有万五千左右,又岂是这些散卒可比,很快,又被贾诩他们成功攻破一屯。那屯千余将士,因为小校的死,也就投降了贾诩,并入张绣军。 然而,也正是贾诩军大有进展的时候,恰时因为李肃一支人马的突然闯入,也立即让主事的张绣惊醒过来:“是朝廷人!没想到他李肃来得这么快!贾先生,我们当如何处之?” 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其实不然。李肃此来毕竟代表的是朝廷,既然是朝廷领兵杀来了,多少占在了道义上,就算他们明知,却也不好说什么。然而,若是牛辅在,此事自有牛辅亲自出面处置。可如今牛辅走了失去了消息,在西凉军中目前又以他为大,这件事情就得由他来出面解决了,总不能任由李肃他们胡来下去。只是,要他处置又不免要直接跟李肃对上,在他没有决定跟朝廷翻脸之前,该如何处理他实在不好随便拿主意。更何况,就算他是明知该怎么办,但毕竟他上面还有一个贾诩在,他虽然不是主将,多少还要听听他的意见。 那贾诩听来,哪里不知道张绣的想法,只他也想要知道张绣对抗朝廷到底有多大的决心,于是也就不假思索的反问了他一句:“那么张将军你以为当如何处之?” 张绣与贾诩眼睛相对片刻,也即知道他心中所想了,当即一点头,与贾诩说道:“先生之意绣明白了!”张绣说完,随即挑起长枪,向着左右狂呼:“二郎们,朝廷派来的狗腿子如今就在前面,他们的来意很是清楚,非要杀尽我西凉人!如今天子不赦我等,我等若不能团结在一起,则唯死路一条而已!大伙儿说说,你们是情愿任由朝廷狗腿子杀害我等,还是奋起反抗,与我杀上长安去,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呼喊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有欲掀开九重天的架势。那贾诩看得群情都被调动了起来,方才是欣喜的一点头,向张绣看了过去,鼓掌道:“如此,兵可用矣!” 张绣听到,也是心悦不已。要知道,他以前领兵最多不过数千,就算有机会说话,那场面岂是现在可比。如今面对数万人马侃侃而谈,当真是从未有之亢奋激烈。而如今,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子勇气,将他想要说的话,一股脑儿的说将出来,有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其势绵绵不断,实在是大出了张绣胸中一口气。他一句话说完,眼看得到了贾诩的肯定,那更加是激动不已,恨不能再说上两句,以解其瘾。不过,他刚刚一张口,却发现身后的部下们已经自发的涌动起来,扯着嗓子,呼着号子,举起各自的刀戟利剑,望着李肃等人阵中践踏而去。 可怜李肃因为有徐荣相助,一路杀得好不得意,也正是激奋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莫大的阻击。只他也没有想到,他只刚刚杀得起性,不想对面西凉军屯中间忽然如破开了一条口子,哗哗的涌出无数人马来。这些人马多得数不清,且都是群情激昂着,好像跟他们有天大的仇怨似的,远远的冲来就是一顿咆哮,挥舞这刀戟望着他们身上招呼过来,如疯了也似的的狂奔,冲入他们阵中。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人群的厮杀和着喊叫,声浪几乎将李肃等淹没过去了。徐荣猛然遭到这股反击,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立即倒下数人,他自个也身中一箭。他举眼看着眼前的西凉兵,吓得脸色一白,扯马向后,同时与李肃说道:“李将军快走,西凉人不可挡!” 第百三六章:陷入重围 “什么!” 听到李肃与徐荣带了人马自去攻打陕县西凉军屯去了,赵雪听来脸上不由一黑,腾的站起。说来,李肃与徐荣去攻打西凉军的时候也并没有通知赵雪,赵雪是在他们去后从庞德嘴里听来的。要知道,他们虽然是与朝廷人马同行,止宿的时候也并不在一处。 究其原因,还得从上次庞德私自带走三十骑去救蔡文姬时说起。要知道,当时李肃是左右死活不肯因为一个汉家女贸然得罪匈奴骑兵,故而一直按兵不动。而在这件事上,庞德与他的西凉三十骑力挺赵雪,击退匈奴骑兵,并将蔡文姬救出。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因为李肃的软弱,使得他和他的部下都受到了庞德所带的西凉三十铁骑的讥讽。李肃部下也是羞于说起此事,也就没有脸面与对方争辩,不得把厌愤的情绪往李肃身上撒,对李肃明里暗里是嗤之以鼻。虽然没有人明里敢指责于他,李肃多少也能感应得出。为此事,李肃的暗暗与西凉庞德较上了劲。为此,两下也就渐走渐散,止宿也不在一块儿了。 想来,庞德受到马超妹妹马云禄嘱咐要保护赵雪,将赵雪平安交到陈诺手里的,赵雪自然是要跟随庞德在一起的。赵雪虽然不愿意见得因为此事影响到两家,不过也知此乃面子问题,要是强求两家走在一起不免要两相尴尬,赵雪对此事也就没有说什么,只带着蔡文姬,并陈诺父母止宿于西凉庞德处。只因止宿之地离李肃本屯尚有数里的路程,故而一直等到李肃等人突然离开,他们才在这之后数个时辰得到的消息。 那赵雪从庞德口中知道此事,又听庞德说起西凉军目下混乱局势,也知李肃这是要趁火打劫。她心里暗暗计较起来,知道此事实在太过冒险,由不得要担着些心。虽然李肃于她来说是死是活全没有牵扯,不过却因为李肃身肩的使命,这使得她不得不关心他的安危。毕竟,李肃身上的使命除了传达朝廷旨意解散西凉兵马,还有一个,则是为陈诺封官许愿的。 虽然官职大小李肃一直保密不透露,不过,在于赵雪来说,这毕竟是好事,不管朝廷想要封赏她大哥哥什么样的官职,多少是朝廷钦封,相对要有说服力。既然是好事,一时也还没有传达到她大哥哥陈诺手里,赵雪焉能见得李肃有事?更何况,这一路上少不得依靠李肃的保护,实在是看不得他有事。 当下,赵雪听到庞德的传话后,也即沉思起来。李肃等人目下既然已经出发了,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看来,少不得自己要走这一趟,免得李肃身陷困境不得出来。她在得到消息之后稍稍思谋一二,便即定下了策略。她与庞德说了些道理,又跟庞德分析了一下,说李肃此去定然有危险,希望他能够帮帮忙,与她一道去救李肃。那庞德事先也已经答应马云禄要保护好赵雪,片刻不得离身,虽然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但也不好推辞,当即爽快应承,与赵雪说道:“既然此事非去不可,那某就随姑娘走这一趟。” 赵雪听到庞德答应下来,也是连连感谢。只是,此去救人自然带不得蔡文姬和陈诺的父母,少不得要去安排一二。在赵雪的请求下,让庞德分出十骑人马留守此处,保护蔡文姬等人,她则与庞德带着余下的二十骑,一路望着陕县西凉军本屯赶来。这且不提。 单说李肃这边,先前一路冲杀而来,顺风顺水,以为这群西凉人不过尔尔,也就全没有放在心上,放下手段来一通厮杀。只他哪里预料到得,正是他们得意之时,也恰恰触及了西凉人的眉头。要说起来,贾诩协助张绣整顿西凉人,毕竟还没有达到一呼百应的地步,要是没有外力相推,也不足以让这群西凉人都听从贾诩和张绣的号召。可是,正是因为李肃等人的杀到,也立即起到了这个作用,让那些本来犹豫徘徊的西凉人迅速向他们靠拢,使得张绣等顺利将他们接纳到了自己这边。 而这群西凉人,又因为受到张绣的‘蛊惑’,使得他们知道了如果不再拿起兵器战斗,不再联起手来,则唯有死路一条。在如此严峻的形势面前,这群如同一盘散沙的西凉人,就算再有想法,也唯有死战一路。于是,迫切的形势迫使得他们站在了一起,拿起了手中的兵器,来共同面对这眼前的难关。所以,张绣也只需告诉他们西凉人杀来了,要尽诛他们,他们为了捍卫自己的生之权利,也必须拿起兵器来与李肃他们斗。 所以要说起来,李肃莽莽撞撞的杀来,却在无形中帮了贾诩和张绣一个大忙,使得他们可以不必为此浪费更多的唇舌。现在,他们受到张绣的鼓动,也立即如决堤之水哗哗的往外冲刷,直接杀了李肃一个昏天暗地。李肃这边,在形势遽然直转之下,也是傻了眼。眼看着周围人马忽然败了下来,先还不敢相信,等看得前方火光大舞,耳边吼声雷动,他也是立即惊吓住了。这时又有徐荣在左近狂呼,只让他速退。其实,哪里用得着徐荣提醒,李肃也已经明确西凉之势已是不可阻挡了,赶紧是调转马头,带头往后面败逃。 只他跑得快,后面的追兵也是杀得急,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其势滚滚如汤沸,根本就阻止不住。李肃身后,那些跑不及的,也早已经被翻滚的人流给淹没,哀嘶声四起。眼看着徐荣带箭而来,李肃也是心里一紧,连连向他呵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贼人大股大股的往我们这里杀来?怎么,徐太守,你如何也吃了贼人一箭?这么不小心吗?” 李肃话里全是呵责之意,徐荣听来心里自然不高兴,鼻子冷冷一哼,叫道:“怎么回事我哪里又知道?我记得来时曾提醒过将军,让将军一切要小心行事,防备贾诩等人。看来,牛辅虽走,贾诩也必在军中,我等此来只怕是正着了贼人的道儿了。此事将军不察,贸然前来,如何怪我?我身中一箭,是我不小心,也全与将军无关,将军此时何要急色如此?” 这件事情说起来李肃理亏在先,是他没有听劝这才贸然的杀上来,此时无故责备起徐荣来也实在是不该。他被徐荣这么一声反驳,脸上一红,更不好说什么,只是连连说道:“逃命要紧,其他何须追究!”李肃说着,马不停蹄的往前狂奔。他那身后,此时除了有个徐荣带的百数人马,还有自己身边的数十骑人,眼看着后面就是铺天盖地的西凉人马了,若是不跑快点,被西凉人追上,只怕以西凉人此时的势头,也必欲将他们都生吞活剥了,还哪里去计较其他。 那徐荣也只紧张着这条命,倒也不好再计较其他,只是带着人马与李肃团拢在一起,努力的往前狂奔。说起来,西凉人势头不小,若非是后面尚有没有走脱的李肃人马,有个数百的在后面抵挡着,也不可能让李肃等人从容往后奔命。 只是,他们这一跑,士气也全都散了,此时还想要指望其他人为他拼命,那完全是在做梦。李肃身后,那帮断后的人马,在得知将军跑了后,也是无心再战,再加上西凉势头太过勇猛了,他们这些人又岂是轻易抵挡得住的。此时李肃的后卫人马就像是一堵朽墙,被西凉人齐心一推,也立即被轰然推塌,腾的倒下。、 后面阻挡的人马一旦消散,李肃在前面奔跑,也立即感到了莫大的压力。那后面,西凉人狂声乱吼着,一声高过一声,如狼犬一般,紧追不舍,就是不肯放过他们。这样一来,那李肃身后能够用来抵挡的士卒一个跟着一个倒下,跑不及的当场被践踏,而与李肃、徐荣逃出的,不过尔尔。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后面的呼声从未有停歇过,直嚷得李肃一个头两个大,头额上鲜血混杂汗珠徐徐淌着,就连手心里也是一把吃紧的汗渍。他能感觉到,他这一路冲杀而出,身上也不知多了几多道的口子,自身的鲜血和贼人的鲜血也不知模糊成啥样儿了,就连疲惫的身躯也已经不堪这种挞伐了,只有一种沉重的疲乏和绝望。眼看着不断追杀上来的人马,他内心打着寒战,有时几乎都忘记了想要去奔跑。可是,一种生之渴望,却又强烈的驱使着他,让他不断渴望要逃跑要逃跑。 “他妈的,这群人简直是群疯子!” 面对紧追不舍的西凉人马,李肃愤怒的破口大骂着。可他若是凭借骂声想要退敌,也的确太小看西凉军的斗志了。西凉军,他们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那便要置对方于死地。既然‘杀上长安’的口号都喊了出来。目标也已经确定下了,那么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住他们的决心?杀杀杀!无非如此。面对西凉人疯狂的屠戮,声嘶力竭的喊声,通红的双眼,以及他们那张张开的血盆大口,也难怪李肃会骂他们是疯子。 也只有疯子,他为了活下去,可以做到他所决心想要做到的一切。在这一刻,李肃感到了后悔,突然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一个莫大的愚蠢的举动。如今这个举动,不但没有让他获益良多,得到更大的功劳,反而因为西凉人的疯狂,让他感到了愤怒的力量。这种足以摧毁一切的愤怒之力,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威胁,甚至是死亡的笼罩。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他今儿命都要丢在这里了。李肃甚至能够感觉到,脖子那里一片冰冷刺骨之气。他发出了一个战栗,随后将目光投向前方,然后极是绝望的发现,前方斜刺里冲出一彪人马来,眼看着就要将他们的道路给堵住了。 李肃哑然一声惊呼,连连向着身后众人说道:“快转快转!”他们一口气猛然又向旁边冲去,还想着要丢开那支斜刺里杀来的人马。然而—— 然而,徐荣恰时一声惊呼,与李肃道:“贼人上来了,来不及逃了!将军先走,我来殿后!”的确,从前面截路的那群西凉人的确是奔跑的太快了,如一把利刃一般当头切下,快如电扫,将他们的去路迎面给挡住了。就算是李肃想要此时动身往旁边闪躲,只怕也已经不及了。那徐荣久经战场,对于眼前的形势也很快做出了判断,知道已经来不及,为了保全李肃这个‘正使’,也只能是赶紧分兵出来,与李肃交代一句,便即领着数十的人马往那边去挡。 那李肃见徐荣分兵走了,他这里眼看着形势紧张,丝毫不敢怠慢,赶紧也是扯着马匹。带着余下人等迅速的望着旁边逃去。斜刺里的追兵有徐荣来挡,便是身后的追兵也已经甩开了一程,李肃望着前方道路。不由是轻吐了一口气。想来,只需再加油跑上一程,也必能甩脱西凉的追兵。他这边也不敢耽搁,赶紧带着人马继续往前逃窜。 只他的想法倒还可以,形势却未能如他所料。要知道,陕县之所以有西凉大军驻扎,实在是因为此地地势险峻,如咽喉一般扼控关内外道路,也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此地形势复杂,李肃初来哪里能度料得到,他慌乱中这么莽莽撞撞的瞎跑着,却是误打误撞的着了西凉人的道儿,被从旁杀出的一伙西凉人马又给堵住了。 “杀!”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烟尘突起,一声声的喊杀声突然起自前方,这让贸然冲上来的李肃人马迎头撞上,好一顿灰头土脸。 “呀!” 李肃的骑乘离那伙冲上来的西凉人已经不远了,此时是前进不得,退后不得,由不得他一声惊呼出声。他只一个愣住,望了斜刺里一眼,赶紧狂打马匹,猛扯缰绳,一声令下,想着要从旁边闪过去。只是这次,他与西凉迎头撞上,又哪里来得及闪躲,被西凉人迎上,猛的一顿砍杀。那李肃还想着硬着头皮杀上一场,只可怜眼看着西凉兵马铺天盖地而来,且身后人马越来越多,就连刚才分兵出去的徐荣一部也已经被斜刺的那支人马给淹没其中了,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在此情况下,他前有堵兵,后有追敌,便是再有斗志,早也已经吓得全没了。 他能看到,他身后那一张张绝望的脸,以及他们脸上那一对对绝望的眼神。如今惊慌的人马如何能指望他们与自己一道破敌?而眼下,面对大乱、绝望的人马,李肃是兜着马,左右团团转着却,却又一时拿不出主见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望着头顶昏蒙蒙的高天,李肃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生之希望了。 “难道,难道我李肃今儿就死在这儿了吗?”强烈的不甘,强烈的不甘,强烈的不甘啊!可是,当不甘又不能承受现实的压力时,那便只能是徒然的发出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他紧了紧手中的刀刃,望着血淋淋的刀面,他突然觉得,也许此时了,只有他手中的这把刀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他以‘天使’之尊,也绝不能流落到这群西凉人的手中,不然以眼前西凉人那一张张愤怒的面孔,让他们来对付起他来,不知道要将他大卸成几块呢!可是,事到如今,难道他就只能剩下死了吗?也许吧,身边的士卒还想要向西凉人讨饶,可西凉人的屠刀从未有放下,一把把高举而起,无情的屠下。 说起来,李肃本乃并州人,与吕布是同乡,他带的也是并州军队。而并州军在董卓之世时,与西凉军共同为董卓服务。要知道,董卓在世时,西凉军与并州军之间就是不和,这才闹出了当年吕布的并州骑与胡轸的西凉骑出兵,最后因为两家的矛盾无法愈合,以致闹得战未打,他两家却先互相掐架了起来。而董卓死后,西凉军彻底失势,取而代之的就是以吕布为首的并州军。也难怪,在处理西凉事上,虽然李肃等以前都是董卓的部下,却因为派系不同,这才得到朝廷的重用。也因此,他两家到现在了,为了各自的新仇旧恨要杀得如此的纠结,不死不休了。 那李肃面对眼前的形势,也知抵抗无益,便把心一横,还欲以一死来结束自己,免得为西凉所获徒惹羞辱。只他手中刀刃刚刚要举起来,不想前方又是烟尘大起,一彪人马猛然杀入,直透西凉军阵,把个原本围得铁桶也似的围子,破开了一道口子。 第百三七章:前后受阻 眼看着失去了徐荣的消息,又前后有无数西凉人马杀来,李肃也终于感到了一阵绝望。面对无穷的人马,他手按刀刃,甚至都想到了要自杀。然而—— 然而也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局面又是一变。 围着铁桶也似的战场上,忽然被人从外围豁出了一道口子,数十骑人马破围而入。当先一人,手挥大刀,见人如剁瓜,将着左近人马就地杀散。紧跟那人后面的,有一员战将,手挥长枪,迎风而抖,枪跳手忙,片刻间杀退两三个。这突然间的变化,着实让面临绝境中的李肃等一行人感到了些微的震惊。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那一前一后两员战将,领着数十骑的人马杀了上来,片刻近了。 当前那个手持长枪的战将面对呆愣不动的李肃,突然轻叱了一声,向他娇斥道:“将军不走,更待何时?!”李肃听来,仿佛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向他娇斥的不是别人,正是易钗而弁的赵雪。其身后那员手持大刀的战将,则是西凉将军庞德。 他两个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李肃做傻事,不过好在李肃尚未落入敌手,现在解围还算来得及。只那李肃傻愣愣,突然见到数十骑西凉铁骑在他两个的带领下向着阵中杀来,也是幡然醒悟。他将着抬起的血刃一收,将准备抹向脖子的刀忽然砍向后面追杀而来的西凉人身上,一刀将一人砍翻,方才匆忙中应了一声,赶紧扯马,紧随着奋战中的赵雪、庞德二人往铁围外面杀去。 好在,此时西凉人虽然来得疾,却也没有将路完全封死。那前面赶上来的西凉人不过百数人,而后面铺天盖地蜂拥而来的却还尚有一段的距离,未能形成完全的合围之势。所以当此之时,他们要想突围也完全是有可能。更何况,有庞德的二十名西凉铁骑从旁相助,如狼烟一般的席卷上来,猛然杀入,给了疯狂中的西凉人一剂镇定剂,使得疯狂中的西凉人也冷静了下来。 那西凉铁骑来去如风,杀人如收割,一旦突围接应到李肃等人,也不做丝毫的逗留,便即裹挟着李肃等人向着外围突破。这样一通厮杀,前有庞德开路,后有赵雪做垫,也的确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那庞德手中的一杆大刀也自不必说,刷刷有声,挡者披靡,一般难有一合之敌,颇具声势,也渐渐的杀出了威风来。便是那些疯狂中的西凉人,他们在庞德的一把屠刀之下,那也是惊惧倍增。庞德屠刀所拉起的死亡气氛,也立即笼罩着左右的西凉人。 那些疯狂战斗中的西凉人,他们喊着号子,如疯魔一般的冲杀。然而,在庞德的屠刀之下,阴影笼罩着,也立即让他们感到了迫切的死亡气氛。恐惧从内心升起,让他们手脚战栗。本来那种狂热的气息,在这一刻,因为庞德等人的杀入,有如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立即让他们全身从脚心到头顶,感觉出莫名的战栗。这种恐惧让他们本能的失去了最后一口勇气,不敢应战,远远的避开。而有那些稍微逼得近的,眼看着旁边的人一个个倒在了庞德那把屠刀之下,不战已经先怯,甚至当场吓得弃刀倒走。 前面的战场,因为庞德的一把屠刀开来,变得阻碍少去了一半。而后面,则因为有赵雪在后压阵,用着她手中的一杆长枪左突右杀,杀得西凉人一时也是不敢迫近,远远的避开,毫无拖泥带水。要说起来,赵雪最擅长使的还是一口铁剑,只不过因为在马背之上剑器使用起来未必有点‘小家子气’,不得不临时取了一杆长枪。说起长枪,赵雪也是熟悉,要知道,她自身的一手枪法就是从她哥哥赵云那里学的,虽然不惯用,却也使得颇为干练。说来,便是陈诺在未学百鸟朝凤枪的时候,那还是从她手上习得的‘赵家枪法’呢,可见她不管是用枪还是使剑那都是样样皆是能手,拿来就用。 想来,这阵突围,前有庞德开路,后有赵雪护持,而李肃则如一只小鸡崽似的被人安排在中间前后保护起来,倒也没有轻易伤着。只这阵突围却也是惊险万分,说起来话长,实际不过小百个呼吸之间。在敌人前面堵兵未成,后面追兵将到之际,却也是有惊无险的从着重围中杀了出来。 那些紧紧追上来的西凉人马,虽然被庞德等豁开了一条口子杀了出来,但他们却并没有要放过李肃等人的意思,倒是漫山遍野的紧追不舍,就是后面的贾诩等也是约束不住。这也难怪啊,李肃代表的是朝廷,在他们决心杀上长安去的那一刻,便注定两家将会成为死敌。如今既然动手了,行迹已露,那当然是斩草除根的好,自然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大敌就在他们眼前逃窜,是以虽然被他们杀出重围,却也仍是不想饶过他们的意思,务必要一击而杀,追上他猛砍猛剁。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杀上长安,诛杀奸佞,替董太师报仇!”…… 杀上长安的呼声是越来越高了,他们红着眼睛,拎着血淋淋的刀子,没有一个人迟疑。好像,他们是要撵在李肃等人的屁股后面,一口气杀上长安似的。便是那已经被救出重围的李肃等人,以为就此可以松上一口气了。然而,在他们一个转身之间,却见大敌如雷一般的咆哮滚炸,几欲掀天灭地,只将山河震动。他们就像是一群附骨之疽一般,死死的粘着缠着他们,非要叫他们不死不休。 那李肃拼命的喘了几口重气,吐着舌头,面对紧追不舍的人马,脸上几乎显出了绝望之色,口里大骂着‘疯子’不休。可骂归骂,要是一个跑不及,只怕就会被后面冲杀上来的人马给碾压,是以在发了两句的牢骚后,也即迅速的扯起缰绳,喝踢着马腹,跟着其他人的烟尘往着长安方向跑去。 长安当然还远,他们现在就这样回去哪里能交得了差事?不过,事已至此,他李肃悔之也晚矣。好在,敌人虽然很多,但他们毕竟都是以步兵为主,哪里比得了他们清一色的骑兵。这样时间一长,距离自然也就拉开了。很快的,一旦脱离了贼人的包围圈子,他们的马匹优势也是发挥得很是明显,将着西凉主力部队远远的拉开。虽然仍是有少数的西凉骑兵追了上来,却也相对压力要小些。 李肃等人扯马狂奔,不知跑了多少的路,等到他们一个转身,霍然发现那些追上来的西凉人已经没有多少了,看来西凉的主力是被他们给甩下了。那李肃眼见如此,狠狠的喘了一口气,不由得哈哈一笑,大声叫着:“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李肃一副开心的样子,那旁边却恼了庞德。要知道,先前来时,他带来的可是足足二十西凉铁骑,在经过刚才一阵冲突后,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到一半,且人人挂彩,浴血裹体。这些人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就是在之前冲击匈奴大营解决蔡文姬时,想来除了几个身负重伤的外,其他人都是完好的回来了。而现在,他为了救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一下子搭进去了八九名部下,这对庞德来说如何的不心疼?见到李肃哈哈大笑,得意至极,他是眼睛一起,手按大刀。大刀上血丝如线往着地上滴答下落,然后与尘埃相接。他喉咙里跟着是发出了一阵阵雷龙之声,像是要咆哮而起,跳马过去,扯刀一把将李肃那厮给劈了对半。 大敌稍微退却,这边人就要打起来了,赵雪焉能置之不理。她在马背上远远看见,便要出声劝阻,不想这时她耳朵一动,脸色赫然一变。他们虽然仍是在逃命之中,却是能够敏锐的感觉得出周围的危险。那身后的西凉人马虽然仍是不断的追来,却也并不仓促,所以危险也是相对要小些。然而,后面的不打紧,前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如沸水一般蒸煮着大地,将着地上的尘埃似欲掀将而起。听着轰隆隆之声,大地颤动的频率,也立即让赵雪等人闻之色变。 难道,是西凉人抄了近道,调来了骑兵,准备在他们前方再行一道阻击?如果是这样,以他们这点人马,加上疲惫之身,要想突围谈何容易?接战当然是不可能,但若想要逃跑,却也同样是不容易的事情。要知道,此时敌骑是来得仓促不说,且前方也仅剩了这一条路,要想通过是必须往前不可,没有他路可绕。而前面既然有大军来袭,而后面却是西凉人铺天盖地转眼就到,在前有大敌,后有追兵之际,他们这群被追打得怕了的李肃等人,也立即脸色作变,黑了下来。 李肃,他在道出两个‘天不绝我’之后,突然哑声了,便是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硬邦邦起来。而随行的士卒,眼看着好不容易逃出樊笼,眼看着即将‘升天’,此时突然被这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迫打而来,也立即让他们陷入了惊慌,惊愣得目瞪口呆,便连逃跑的勇气也自然而然的失去了一半,马速在本能上忽然减弱。 要不跑吗?可后面有追兵啊。要跑吗?再跑上去岂不是送死? 不过,在前后夹敌的情况下,跑与不跑又有什么区别呢?李肃一行人此刻就像是一群陷入瓮城之中绝望的人马,四面都有大敌,若不拼命奋杀,则唯有死路一条。可就算是奋起反击,此时还能有生之希望吗?好在,这些问题也并不需要李肃他们来思考,因为大敌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们在逃跑中,而前方忽然杀来的一支人马,则同样是在奔驰之中。这样两个对面迎来的人马,两相遭遇,也立即是迎头碰上。于是,两边人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遭遇了。 不过,敌人虽多,好在此地地势不甚宽敞,又多有崎岖道路,根本摆不开大股骑兵作战,如此一来,却也明显发挥不到优势。虽然如此,然敌人骑兵队伍拉长了,却也正好可以发挥纵深作用,李肃他们想要通过,却是得一层层杀将过去,这样就好比陷入无休止的争斗,就算最后勉强出来,只怕也已经累得够呛,其他也就更加不用多说了。 李肃等人一旦进入对方阵中,那就是莽莽撞撞,如泥牛入海,根本就找不到北。而被他们闯入的那支来骑,也是稀里糊涂,与他们接上了仗。来骑有数百之多,摆开在狭窄的山道上,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蚂蚁团,绵绵不绝。他们一路而来,也是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遽然在遭遇到李肃的这伙人马时,也是来不及反应,便即打了起来。 他这两边一囫囵的冲撞,也是无止无休。起先时,李肃等人被裹阵中,还是一阵仓促的接战,不过,他们在看清来人旗号的时候,也即反应过来,原来这支人马并不是陕县西凉的人,他们打的都是朝廷的旗号,领兵将军更是姓张。 这张姓将军却不是别人,正是被吕布派来的将军张辽。原本,将军张辽受到吕布之命,领了并州狼骑前来陕县,为的就是收拢陕县西凉人马。只不过,张辽此来在没有明确西凉人动向时,却也不好随便杀上来。只他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牛辅出走,西凉军大乱的消息,方才领着数百的狼骑兵,欲要来个趁火打劫。然而,这半天行军,先没有遇到西凉人,却被他们稀里糊涂的遇上了李肃这支败兵,两相根本来不及搭话,也就开打了起来。 那骑上张辽眼看着变故突发,心里却也是吃惊。只他先时因为李肃大败,将旗号都丢了,不知这支人马的底细,自然无法判断这支人马的路数,也就不好稀里糊涂的莽撞行事。便是他的部下,在遽然遇到李肃这支人马时,那也是惊慌得不知所措,一个个赶着过来向着将军张辽请求命令。那张辽毕竟不是莽撞之辈,他也没有立即下达命令,却是先行观察了一番,再做进一步的举动。 就算张辽无法识别出这支人马的路数,但只需看到他们之后还有一支人马冲来,张辽也就不难做出判定。在这群人之后,杀上来的正是大股大股的西凉士兵,他们漫山遍野的扑来,这在张辽眼里看来也是微微一楞。既然这支人马并不是西凉人一伙,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做阻拦了,当即下了放行的命令。只他这个命令实在是不及时,或者是根本就来不及。就在这时,李肃这支人马过后,随即有成群成群的西凉人扑了上来。 西凉人!张辽惊愕的发现,他们要找的西凉人,居然会在这里相遇。 如果在先前一刻西凉人的遽然出现很是让张辽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错觉,那么在后一刻,张辽也立即感触到了莫大的压力。首先,这个压力来自于周围的地势。如此纵深的地势,在遽然的大敌面前让他所部骑兵也完全发挥不到应有的效果;其次,虽然张辽到此时未与陕县的西凉人打过一仗,也看出西凉人已经是乱做一遭,然而,这种乱做一遭的军队,却实在不可小觑。如果细细一瞧,不难从对方通红的双眼,愤怒的赤膊,血淋淋的刀口上看出,他们因愤怒而战,士气上也已趋于饱满,很是充沛,是不可逆犯之师。 想来,战争最忌讳的莫过于明明知道对方士气旺盛却轻易逆触其锋。然而,现在张辽所即将面对的,正是这么一支军队。他们虽然散乱,但他们为了苟活,那可是命都可以拼的。有这么一支甘于拼命的队伍,张辽所部迎上,那不是去触对方眉头吗? 战未打,张辽其实也已经能度测出他的结果了。便是他,想要喝退众人也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也唯有拿起手中的兵器,与其所部人马一起迎战这群西凉人。至于其他,比喻李肃那一干人,现在已经非是他所能够管得过来的了。 张辽这边稀里糊涂的迎击着后面冲杀上来的西凉人,而李肃这边虽然是混夹进了张辽的骑兵队伍里,但他们所受到的阻滞明显有限。等到张辽将人马全都挥击向前,全部去对付前面的西凉人,那他这边也就更加没有多少人去拦阻他们。李肃等人也顿时感到身心一松,这才发现是这么一回事情。等得他反应过来,也就趁着张辽人马松懈之机,赶紧的往前窜去,各自逃命了。便是那赵雪与庞德等人,先前遽然的遭遇也是吓了他们一跳,不过好在对方已经完全顾及不到他们了,他们也就正好趁机脱身。 第百三八章:发兵西向 本来是后路有了追兵,前面又有阻敌,李肃一行人被陷入其中,也完全到了绝望之境。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前面阻敌因为同样是‘朝廷人马’,他们在遽然遭遇西凉人之下,也完全没有准备的心思,只能是迎头直上,与西凉人大打出手。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人再去理会李肃一部数十的人马,使得他们成了‘漏网之鱼’,顺利从着双方的战场上逃了出来。 张辽一部仍在战斗着,李肃一部,已经望着曹阳亭撤去。 虽然是从着大股的追兵里逃了出来,不过,李肃他们也不难发现,其实,他们半路上仍是随处可见散乱的西凉人马。他们或三五成群,或百数一堆,相携的望着西凉方向而去。想来,这群人大概也都是些趁着陕县西凉军大营动乱之机,方才逃出来的一股股散卒。当然,就这样一群不像样的散卒子,也根本形成不了威胁,是以他们遇到能不理则不理,尽量望着曹阳亭而去。 曹阳亭,赵雪临别前,将蔡文姬和陈诺‘父母’都留在了这里,并十骑保护。然而,当赵雪一行回到这里的时候,蔡文姬等人早已不知了去向,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那十骑也几乎丧失殆尽。看着眼前的一幕,赵雪是如堕冰窖,仿佛晴天霹雳,愣了好半天。 也正是她脑子呆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那旁边倒是有一人醒转过来,向赵雪说了这其中的事情。原来,自赵雪走后,突然来了一支西凉人马,他们足有百十人之多。一来到这里,便即进行了劫掠和屠杀,最后蔡文姬及陈诺‘父母’被这伙西凉人给掳走了。 赵雪听来,如当胸让人给了一记闷锤,胸口沉痛得像是要窒息了,半天反应不过来。要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护出大哥哥陈诺的‘父母’,眼看着这一路艰辛都走了过来,即将要与大哥哥见面,亲手将大哥哥‘父母’交还给他,可是,如今出了这一档子事情,这叫她如何承受得了? 当然,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她还能怎么办?自然只能是想办法尽量补救。当即,她来到庞德这边,向他辞行,让他以后见到她大哥哥陈诺并转告他,让他不需担心,人是她弄丢的,她自然要想办法将他们找回来。那庞德一听,却是摇头道:“这件事情还是你以后亲口告诉你那大哥哥吧,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一路保护你,直到将你送到你大哥哥手中,其他的事情不论。如果我现在放任姑娘自己走了,将来出了问题,则我如何向小姐交代?” 看到庞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赵雪心里一股莫名的感动。她知道,庞德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看来想要留下他那是不可能了,也只能带着他一起上路了。只那庞德也是耿直性子,眼看着赵雪都要向西去追人了,只那旁边的李肃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畏畏缩缩着,实在是好气。那庞德当即叫道:“怎么,李将军,赵雪姑娘可是为了救你这才让其他人身陷困境的,到了此时你却为何一句话也不说,不表表态吗?” “这个……” 李肃脸上肉一颤,生生的咽下一口口水。说起来,他现在仍是对于先前的一场追杀惊悸着,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只他又听说陈诺‘父母’被敌掳走,赵雪嚷嚷着要西去救人,那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经过先前的一战,对于西凉人的畏惧,可谓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他现在最怕招惹的就是西凉人了,此时又听到庞德置疑之声,他是浑身一个抖索,差点就要说出个不字。不过,当他抬起头来与庞德一对眼睛对视时,便不敢再放肆了,只得小心的点了点头,答应一同前去。 他此来陕县传朝廷旨意算是失败了,且还差点送了小命,现在趁此西向也好,正好可以往长安赶。至于另外一个目的,结好陈诺,此时看来小命要紧,只好以后再说了。李肃心里既然有了这番计较,便也就爽快的答应。那赵雪见庞德和李肃都愿意西向追人,也就不再耽搁,一路往长安赶去。 要说起来,西凉人马一股股的向西逃窜,赵雪他们也未必能够知道陈诺‘父母’到底是在他们的哪一支人马里面,也只能是追一路破一路,反正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们这一路疯狂追杀,也的确给了西凉人不少的麻烦,许多支人马就这样无故的被攻杀冲散了。可是,纵然如此,他们在紧追了一天一夜后也仍是没有追上,照样没有陈诺‘父母’的消息。只他们这边还没有结果,却先是惊动了华阴驻军王方一部。 王方同样为西凉将军,董卓之死,他身为统兵将军也是终日的惶遽不安,不知所以。便是当初李肃领兵过境时,他也不敢去见李肃,只将城门紧闭,不与李肃交通。等到李肃去了陕县,他便派人去陕县打探消息。因为对于他来说,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若能跟着牛辅的步子走,则万事大吉。只是,接下来的消息却是一波三折,先是传来牛辅之走,让他也不知所措了,以为西凉军失去了主心骨。而跟着,又传来李肃人马被击败的消息,以为朝廷不过尔尔,却又让他重燃起了希望。 而就在此时,当一股股败兵向着他报说朝廷人马在陕县败后,居然一路又追杀起西凉的小股流寇来,这让王方也立即小觑起李肃等人来,更加不把李肃放在眼里了。再加上陕县而来的人疯传‘杀上长安’的口号,以为煞有其事,也就坐不安稳了,想要干点大事。 于是,王方便命人去请李蒙,与李蒙共同商议此事。李蒙,亦为西凉将军,就在华阴附近驻军,向与王方交好。那李蒙这些天也尽听了些陕县传来的消息,一会儿‘尽诛西凉人’,一会儿‘杀上长安’,乱七八糟,也没有个头绪。只他为着自己的命运也是担足了心,整日不知所以,恰有王方找他说话,商议此事,李蒙也就应邀前来。两人稍稍合计,以为解散人马是死,束手待毙也是死,倒不如趁势起兵,与陕县的西凉人马一同杀上长安,至于李肃等人,因为他们是长安方面的使者,倒是可以将他们先行杀了,传首长安以示决心。 于是乎,在李肃等人还没有杀到华阴之前,王方联合李蒙,两人共同起兵,往东来堵杀李肃等人。本来,要是小股的西凉败兵,以李肃他们手中渐渐收拢来的百数人马也足以对付。然而,当他们面对的是成股成股的人马时,也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情了。更何况,与他们相对的王方、李蒙,他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拦道来阻击他们,他们焉有不败的道理?这一战下来,李肃那边可怜的那么一点的人马被杀得只剩了一半,还是奋力杀出重围,这才勉强逃脱出来的。那赵雪与李肃等人眼看着向西的道路被阻,已经是不可能再继续硬闯了,只能是转而东向。这且不提。 单说陕县之乱,有三股人马得到消息几乎同时起兵。第一股是李肃的朝廷人马,第二个则是张辽的并州狼骑,这第三股就是张白骑的天王寨人马了。只是前面两股一股为西凉杀散,一股又稀里糊涂的与对方半路接仗,被对方将愤怒之火撒在身上,也自讨不得好处。那第三股天王寨的人马倒是趁着西凉军尽起之机,将人马一路杀来,直接占领了西凉军的本屯,倒是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他这边刚刚占了西凉军的本屯,那边报到张绣等人耳里,张绣是腾的跳起,立即喝令人马东向,重新杀了回来。那张白骑所部都是些山贼,哪里又是张绣等人的对手,更何况西凉人气势正旺,一战下来,张白骑的数万人马损失过半,他自己是带伤逃回,半路上却正好遇到了陈诺一行人。 原来陈诺一行人自从别了张白骑从天王寨下来后,便即转向西走。只是,这半路上先是要别过张晟,目送张晟等一行回虎头寨,后是要与高顺一起上绿林寨将所借的八百号人马还给雷横,在绿林寨上不免要逗留一两天。等到他下来,没想到陕县的局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一下山就遭遇到了张白骑这股败兵,也的确是吃惊非小。他向着张白骑左右一询问,这才算是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大概,心里也不由的一阵叹息。看来,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非人力所能阻止的啊。 说起来,在史上,董卓死后朝廷要‘尽诛西凉人’,是因为贾诩蛊惑李傕、郭汜、张济等辈,这才发生了‘杀上长安’的事情。本以为,只要这些人都死了,这样的事情自不该再发生了,可如今看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是主角换了一个罢了。他哪里又会想得到,死了一个张济还有一个张绣呢。 他苦笑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旁边张白骑左右一想,眼睛亮起,与陈诺说道:“将军,我部人马虽然有先前一场大败,不过所剩者终是不少,以将军你的本事也完全可以将他们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若将军不弃,请求将军带着我等重新杀回去,好叫西凉人知道知道将军你的厉害!” 天王寨上,陈诺以数百的黑甲军配合千数的人马大败王故的数万之众,从而逆转局势,这一战打得可谓是响当当,也在张白骑心中无形中竖立起了陈诺战神般的存在,是以他会在这时不假思索的想到陈诺,想让陈诺带着他们杀回去,给西凉人一场痛击。不过,陈诺虽然有这个心,可他也只能是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的这个想法。要知道,以山贼对付西凉军,战力上就已经吃了大亏,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再说,以现在西凉人的疯狂势头,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还想要自去找他麻烦,岂不是自讨苦吃?是以陈诺很是不同意,同时安慰张白骑两句,让他稍安勿躁。 张白骑这边败了一战后与陈诺相遇,暂时停顿下来,没有进一步行动。张绣那边,自击走了李肃,又将张辽人马杀散了后,回了陕县,趁机收拢到了各路人马,总共三万有余,势力空前大盛,张绣也是信心满满。本来,他打的口号就是杀上长安,这才凝聚了人心,将牛辅所部人马都先后收入他的囊中。不过,他在撵走了张白骑后,手上有了人马,势力在了,便开始有点不安分了。毕竟,他的叔父张济当初就是死在陈诺之手,而传闻陈诺之前还在天王寨内活动,也正是因为这点,这次天王寨起兵他便强烈的要求领兵往回杀。本以为,他还道陈诺这次会随军而来,故而欲要趁机将陈诺给杀了。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先前一场大杀居然连陈诺的踪迹也没有,自然是让他心有不甘。是以,虽然是将张白骑等暂时击退了,但他仍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力主继续对天王寨用兵。 别人不明白张绣心中的想法,那贾诩可是完全清楚他内心的那点小九九的,也就劝他道:“在此关头个人的恩怨比起大伙儿的生死已不足道哉,张将军,你可千万不能因为一点私人的恩怨而触犯众怒,是不智之举,还请将军三思!” 可不论贾诩怎么劝他,他张绣就是铁了心思,不愿听从,只一股脑儿的想要带兵往回扑杀。而原本被调动起来的西凉人,他们在听说了张绣要带他们往东走时,以为是要带着他们逃跑,士气也就立即下降了。到最后,虽然是勉强带着大军动身了,却在动身之前也不知道陆陆续续的跑了多少的人,等到往东行不到百里时,队伍的士气几乎就没有了,谣言四起,人人不能自安。 张绣带兵前来,张白骑这边当然很快也就接到了消息,赶紧请陈诺商议,还想着陈诺之前让他们不可轻易逆触西凉人的锋芒的话语,便道要不要回避一二。那陈诺一直在这边不动身,便是想要避开西凉人的锋芒,不与西凉人直接为敌。只他还想着西凉人如今都被收拢了,不日也该西行杀上长安去了,可他哪里想到,西凉人不去长安,此时居然会往东杀来,使出这样的昏招来,实在是让他大跌眼镜。他能猜出,贾诩当然不会出这样的主意,那么也只能是张绣其人了。看来,张绣这个家伙他为了替他叔父报仇,也已经到了神昏智障的地步了,什么也不管了。 不过,张绣既然来了,他当然要陪他好好玩玩。当下,他与张白骑稍稍商议,便将人马摆开,扼守住要道,只专等张绣到来。那张绣一心要杀上天王寨,活捉陈诺,也完全不顾全军的士气,更不考虑贾诩给他的意见,便是一路兜头杀来,路上不做片刻停歇。要知道,他先前一仗已经将张白骑杀败了,自以为张白骑已经不足为虑,自然不用考虑其他,以为他大兵到日自可荡平天王寨。他存着这种心思,自然也就不会多想,一路莽莽撞撞而来,却完全没有想到半路上会突然遭遇到陈诺联合天王寨人马的阻击。 面对突然杀出的陈诺一支人马,他张绣也是傻愣了。只他还想指挥西凉人马还击,可惜的是,他随行而来的西凉人马本来就是士气不佳,此时又遽然遭遇陈诺这伙人马堵击,士气更加的溃散,不战已经先败了。那张绣若不是被胡车儿等保护着仓促逃回,只怕这次搞不好就要落到陈诺手上了。 先不说陈诺,只说那张绣败后,也就带着溃散的人马仓促回了陕县,自去见了贾诩。面对贾诩,他是羞愧难当,不知说什么好。也幸好,在这件事情上贾诩虽然持的是反对意见,不过因为没有说动张绣,他自己也并没有坚持,而是让张绣自去领兵,他则留了一半人马守在陕县。如今张绣败回,到底还有人马在,也不怕动摇根本了。 那贾诩见张绣回来,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只是说道:“将军,现在我等是不是可以西上长安了?” “诺诺!” 面对贾诩,他张绣面皮赤红,诺诺以对,并且双手一拱,向着贾诩说道:“绣愧不听先生之言,这才有今日之一败,实在惭愧。今后但有绣不对的地方,还望先生职责便是,绣不敢不听!”贾诩不责备张绣,也知道张绣是太过年轻,不免要犯些错误。如今既然以失败来告诫了他一回,不怕他以后不长记性。他听张绣如此一说,也即点头,表示满意,又安慰了他几句,劝他现在可以发兵西向了。 第百三九章: 封官进爵 陈诺这边联合张白骑将张绣击走,张绣自去长安不提。却说张白骑因这一场胜仗,心里赢得畅快,便想着要陈诺继续指挥他们,最好能够带着他们追上西凉人,以好再厮杀一场。只陈诺心里清楚,虽然是打赢了这一仗,却也是侥幸得很。 要知道,西凉人尽听了朝廷‘尽诛’的谣言,他们为了活命,那是对朝廷有了刻骨铭心的仇恨,是以不用调动,他们的士气也自高涨,才有两战而胜李肃与张辽。而一旦让他们往回走,不让他们西向长安,则不免让西凉人心生疑窦,士气自然低落,才有一战而败陈诺之手。而如今,西凉人既然败去,急着要回长安,如果此时还不识好歹想要去追杀一番,那势必逼得西凉人狗急跳墙,是不明智之举。 更何况,以目下形势来看,西凉人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西攻长安的趋势也已经不可逆转。陈诺孤身要想凭借天王寨区区人马进行阻拦之事,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面对张白骑高涨的情绪,陈诺也只能是摇了摇头,让张白骑不可鲁莽行事。 那张白骑倒也不惹事,听了陈诺一说,也就不再多言。本来,张白骑之所以起兵攻打西凉人,来淌这趟浑水,为的就是替上任寨主报仇,如今在此设伏大杀了西凉人等,丢下了不少的贼首,说起来再大的仇怨也算得是报了,张白骑心里畅快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追究了。 只陈诺在帮助天王寨大杀了西凉一阵后,本来是要准备动身,继续往西的。没想到张绣这边刚走,却又遇到了一小股败兵。这股败兵不过十数人,还是被天王寨的巡逻人马给逮着的。起先时,这伙人马被张白骑部下捉获,送到张白骑那里,张白骑还道是西凉散卒,便想着让下面拉下去砍杀了事。只是没想到,这伙人里,其中一人听说张白骑的名目,便直嚷嚷着认得张白骑,要求带去相见。那些执行的人员眼见如此,也就不敢耽误,报到张白骑那边,张白骑也是奇怪,还道此人是谁,便索性带上来见一面。 只那人被带上来后,张白骑眼看他面貌生得很,认了半天也是认他不出来,再看他那副谄媚样儿,便是恍然大悟,一巴掌下去,与他喝道:“你这厮好生狡猾,还准备装模作样假装与我认识,便道这样就能随便把我糊弄过去怎的?”张白骑说着,便要人将那人脱将下去。只那人也连忙争辩起来,与张白骑说道:“张大头领,张大头领!误会,误会!想来小的与张大头领不相认,可张大头领你应该认识陈诺陈将军吧?他,他可还在军中,可否让他出来说句话?” “你认识陈诺陈将军?” 那人听来,连连点头。张白骑瞧了他两眼,突然嘿然冷笑了一声,端起一只巴掌作势要打,一面瞪起一对虎眼,瞪着他道:“你这厮,糊弄本爷已经是罪无可恕了,如今见爷没有上当,居然还想着要欺骗起陈将军来。哼,你这厮着实该死,该死得紧!”他说着,将那人身子一拎,往地上一摔,便即叫人将他拖将下去,喝令斩杀了。只这时,那帐外恰好陈诺有事来见张白骑,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便即快步走上前来相认。这一看,先还因为对方容貌被血污所毁没有认出来,不过仔细一看,也即恍然想了起来。 只陈诺这边还没有开口,那人赖死祈活中忽然看到陈诺,眼前一亮,如落水的人儿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是来了精神,向着陈诺大呼大叫,直呼陈诺陈将军,让陈诺救命。那陈诺这时也已经走了过来,便即问了一声:“李肃?”李肃应了一声:“哎!正是某,陈将军救某!” 陈诺听到对方答承,稍稍一错愕,随即走上前来。说起来,李肃身为天子之使,前来陕县传达朝廷命令陈诺还是听说的,只是陈诺也断然不会想到会在此时此地与他相见。便是那李肃,也是到现在仍是如做着噩梦一般,一直都还是浑浑噩噩的呢。 说起来,李肃先前陪同赵雪一路追击西凉人,往西眼看快走到了华阴之地了,却没有想到半路上居然遭到了西凉人王方和李蒙联军的击杀,弄得他们稀里糊涂的吃了一场大败仗。这一仗下来,李肃跟赵雪等人也失去了联系,他与十几个部下被这股西凉人左冲右突,一只冲散到了这里。只他猛然发现到了陕县时,发现其实陕县仍有少股的西凉人马驻扎,便想着不能继续逗留,还需再走路。只是,向西暂时是不能去了,陕县又不能继续呆下去,那到底该去哪里呢?李肃是左想右想,最后终于想到前些时候的传闻,说是陈诺曾出没于天王寨一带,正好他怀揣朝廷旨意,借此机会到他那里避避难,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他一路走来,还没有见到陈诺呢,便被张白骑部下给抓了来,要不是他听说过张白骑的名目,知道他是天王寨的大头领,然后顺势将陈诺牵扯进来,不然今儿这条小命恐怕早丢在这儿了。 那张白骑见得眼前李肃还真跟陈诺认得,且道是朝廷方面来的使者,也就不敢怠慢,赶紧给他松了绑,将他放了。那李肃见得陈诺,只一个劲儿的诉苦,只将去年时轘辕关别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给陈诺一股脑儿的说了。那陈诺见他话长,也就让张白骑安排了饭,让李肃边吃边说。直等到他吃了三大碗饭,这才说到受命为使,准备要东行往陕县的事情。那陈诺听来,差点以为是听孙猴子三打白骨精,一环一环的,还真是没完没了。只最后那李肃嘴巴说得干了,看到陈诺无精打采的眼神,这才恍然想起他还没有说到重点,重点的是—— 重点的当然是有关朝廷拉拢他的这一节。 那李肃想到这一节,也立即将自己要说的话给憋了下去,突然瞥了旁边张白骑一眼,向他说道:“可更衣,备香案。” “更衣,备香案?” 李肃这句话说得唐突,张白骑这样的草莽出身哪里知道他话里几个意思,还道是在骂他,便即唬道:“我衣服干净得很,用不着更了,便是那什么香案,没事要备它干什么,又不是自家的可以随便背在身上。”这句话倒是将李肃说得够呛,老脸上一红,就要大骂他两句,只想想还在人家地盘上,又只能忍了下来。不过旁边陈诺一听,虽然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但这个词很是熟悉,一般‘更衣、备香案’那是要准备接圣旨啊。再随便一想,以他现在的身份,那也是名副其实的天子之使,要传旨确实够格。更何况,不问别的。光看李肃那副颜色也不难得知,八成有什么好事要当着主儿的面巴巴的表露出来,好让人承他这个情面哪。 陈诺一旦明白了这一点,立即让张白骑去备香案,他这边起身,让李肃稍稍宽坐,他则回转到后面去换了一件干净的深服,净了净脸面手掌,便即走了出来。果然,张白骑也已让人备好了香案,摆放好了,那李肃也是酒足饭饱,一副精气神爽的样儿,巴巴的等着陈诺过来。 他一看到陈诺来了,便即哼哼了一声,挺了挺胸脯,伸手在胸脯外的衣服里掏摸了半天。等了一会儿,便见他掏摸出一块皱巴巴的黄绢来,当着众人的面展了开来。那左右人等一见,傻子也知道这是圣旨了,随着陈诺一个个跟着下拜。只见那李肃展开黄绢来,眼睛扫了众人一扫,见众人都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如同是在拜他一般,好不自在。他再次假意咳嗽了一声,便即张口扯开喉咙高声对着黄绢唱道:“初平三年四月,陈诺诛戮西凉逆贼张济等辈万众,天下为之欢腾,甚得朕心,特册封为河南尹,总督洛阳以东,陈留、颍川以西兵马,进爵陈国亭侯,钦~~此!” 听到封官进爵消息,陈诺内心颇为不安静。要知道,像河南尹之‘尹’,一般是京师所在才称‘尹’的,如今上面册封他为河南尹,大概是以区分其他郡官,也好管理这么大的地儿。不过要说起来。这洛阳以东面积虽然大,但经过董卓之乱,早已经是十室九空了,想来也是人口绝迹,烟火稀少,也并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便是那陈留、颍川之地,就单单一个陈留,本来还是张邈的,他可还担任着陈留太守一职呢,如何好意思跟他去争?再说,那什么颍川吧,说来,也是袁绍和袁术兄弟两一直觊觎着的,便是先前时他兄弟两为了争这块地盘,那可是头皮都打破了的,如今要是被他无缘无故占了去,岂不是要同时惹怒他两家,跟被人家放在火堆上烤着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朝廷要赏赐有功之臣,这也不是不可。只关键的是陈诺到底是河北将军,且暂时名义上是在袁绍麾下,如何朝廷的封赏尽跟袁绍扯边,这不有点兔子吃窝边草的感觉了吧?朝廷尽将这些地方封赏给他,不是明摆着要他去跟袁绍争地盘,跟他们打起来吗?可见,朝廷在收拾了西凉人后,对于其他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放心,大概是因为袁绍在河北渐渐势力座大了,已经无法不得不让朝廷对他动动小心思了。也或许是,朝廷因为他陈诺太过冒头了,怕将来止住不住他,故而急需要为陈诺找点麻烦,反正就是不想关东人马省心。所以朝廷的封赏,看起来‘贴心’,实际上却很是让人‘糟心’。 其实说起来,这些封赏还都是李肃当初与王允提起的,便是爵位也是因为董卓之时曾跟他开了句玩笑,说将来如若陈诺降他便将陈国赏他为王也无不可,正是有鉴于此,李肃便向王允有了这个意见。想来,自古以姓封国的也只独有陈姓一个,若能封陈诺以陈,却是能够起到振奋其心的作用,那李肃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只那王允听来是好,不过要是按照董卓意思封王那当然是不妥,便稍稍妥协了一下,改封为陈国亭侯,也是侯爵的一级,不过是最低一级。但可别小看了这一级亭侯,想来,李广其人一生抗击匈奴,建功颇多,至死却不能封侯,遂有‘李广不封’之言,可见侯爵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当然,李肃为陈诺又请爵封,又讨官职的,自然是为陈诺邀功,好叫陈诺知道他在朝廷上说得上话,以为将来结交外援之计。然而,若单单以李肃几句话便能说动王允为陈诺封赏,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说李肃为陈诺请功只简简单单的是为‘将来计’,则王允的心思就要老辣得多了。也正如陈诺所想那样,他虽然眼看着目下最大的劲敌董卓已经身死了,心却一直未能放下。他立即将这个威胁,这个假想敌想象成了河北的袁绍,兖州的曹操,再有新近崛起的陈诺。而既然,在关中未能平定,在敌人无法一一剪除之际,他也只能是假手他人,想到以敌致敌的办法来对付陈诺等人。也因为王允想通了这点,也就不假思索,答应了李肃的请求,并为陈诺请得了如此厚实的封赏和爵禄。 王允的心思李肃自然是无法猜到,还乐呵呵的在陈诺耳边一个劲的鼓吹自己当初是如何如何卖命替他讨来的官职爵禄,只让陈诺感激他的好。便是那旁边人等,听到陈诺加官进爵了,那是一个个上前来恭贺着,都想要讨个好彩头。那陈诺看到李肃那张脸上散发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也知道他这是被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他顶多也不过算是一个跑腿的,也实在怪不得他。陈诺将圣旨接了,听得李肃在耳边道着,也就随便迎合了两句。只那旁边张白骑倒也不糊涂,将李肃都将圣旨颁下了,却没有拿出所谓的印绶交呈给陈诺,便有意提醒了他两句。只那李肃不提醒还好,一旦提醒,立即向怀里摸去,这才脸上一黑,连道坏了,原来是先前动乱时候,不知是怎么的把朝廷的印绶都给弄丢了。那张白骑等人听来皆都是面色难看,要知道当官靠的就是这些印信之类的,要是没有这些,谁能证明谁是谁?那陈诺听来倒是不以为然,反而是一阵轻松。王允不是要置他于火堆上烤吗,现在他印信没了,只有个空名儿,相信袁绍就算听闻也当不会当真当做那么一回事儿,失去了它倒也不是不好。 陈诺旁边看见张白骑还仍是逼迫着李肃找印信,他也已经没了那个心思,倒是替起李肃辨别了两句,说通了张白骑,也就先行放过了李肃。那李肃自回了帐下,陈诺这边怀揣着圣旨看了两眼,正要自回住处,不想又被李肃给叫了回去。陈诺本来想着些事情,也根本顾不得去听他说些什么,只被那李肃提起赵雪来,说赵雪先前还与他同行呢,陈诺听得真切,眼睛跟着一起,立即向他问了起来。 那李肃便将赵雪随同他一起东来是事情都跟陈诺说了。陈诺听来,立即问他赵雪的消息,只他被问得一窒,心里暗道糟糕。本来,他此来准备的是三个好处要卖个陈诺的,其一是朝廷的旨意,其二是将赵雪送还给他,其三则就是陈诺的‘父母’了。而如今,其一虽然办砸了一半,但好歹也算得是勉强办成了,可其二正因为赵雪与他失去了联系,其三自然也就更加没有消息了。他这边赵雪都不好交代了,至于陈诺的‘父母’那就更加的不好交代了。被陈诺问及,他也只是支支吾吾,说赵雪一行本来即将要与他见面的,只是因为遭遇到这股该死的西凉人,这才以致弄得大家如此狼狈云云。 说到这里,李肃眼睛又是一转,便将话题很快就转到了西凉人身上,只又向起陈诺抱起怨来,说该死的西凉人,本来他这次是来替朝廷传达旨意的,代表的是朝廷,可这群西凉人不但不买账,最后居然还敢公然反抗,且还要攻杀于他,实在是该死云云,一连骂了几通。那陈诺听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是勉强听了两句,然后故意叫来张白骑做旁听。等张白骑一来,陈诺又偷偷抽身走开,最后只剩下张白骑和李肃两个人了。那李肃先还是一顿咿咿呀呀,好不惬意,不过一看到张白骑瞪起一对牛眼看着他,帐内别无他人,他倒是干脆得紧,赶紧是咳咳两声,说是倦乏了,也就睁着眼睛倒榻上睡着了。那张白骑见他老实了下来,方才从着帐中出来,自去陈诺那边回话。 第百四十章:琴心酒胆 却说陈诺从李肃手上接过旨意,晋封为河南尹,爵陈国亭侯,这且不提。只又从李肃口中知道了赵雪的消息,不想又再次失去,殊为担忧,自回帐去,思考应对策略,这也不提。只说那张白骑被陈诺叫到李肃帐下,听李肃唠叨了半天,只他半天不说话,终于将那李肃给惊觉过来,与张白骑白眼相对,心下骇然,知道自己太过莽撞,不该与他一通啰嗦,便即闭嘴,睁着眼睛假装睡着了,张白骑方才从他帐下走开,向陈诺回禀了一句,便即自回了帐下。只他刚刚在帐内坐没两下,突然又有部下进来,向他匆匆禀报,说是有人要找他,还指名道姓。 张白骑听来微微一愣,想到李肃一事,不免是嘿然一笑,只道是谁人,也没有多想,便即传话放来人进帐。来人倒是条五大三粗的汉子,且看他满身带血,面目刚毅,比起李肃来让他看得舒服多了。只他左看右看,实在认他不出,便将脖子一硬,伸长脸问他:“你这厮又是何人,你刚才让外人指名道姓的要求找我,难道是认得本大头领,可本大头领为何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你却说来,让本大头领好好想想,看看能否记起你来,但若要敢欺骗本大头领,本大头领定叫你好看!” 那人听来,倒也不慌不忙,向着李肃说道:“天王寨张大头领名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我老徐……呵呵,便是我荥阳徐荣也是在弘农一带常闻张大头领你的大名……” 张白骑听他如此一说,不觉是浑身一震,精神倍爽,对他的敌意也是消除了一半,又听他自报姓名,想了一想,不觉一愣:“哦,你就是当年虎牢关前与吕温侯一起敌杀关东盟军,后又设计兵败曹操曹孟德的那位荥阳太守徐荣?” 徐荣点了点头,向他说道:“不才正是在下!只是逆贼董卓既已伏诛,荣也已经归顺于朝廷,当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荣今日来,正是欣闻数日前,曾有一伙西凉贼寇杀上天王寨,为一位河北将领姓陈名诺者联合大头领所击溃,不知这位陈诺陈将军目下可还在大头领帐下,徐某……” 张白骑听了半天,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人跟李肃一个样儿,都是借口认识他然后搭线去攀陈诺。他脸上笑容顿时一窒,老脸憋出一坨红色来,很是不爽的大手一挥,说道:“陈将军乃河北上将,新近晋封为河南尹,总督洛阳以东,陈留、颍川以西各家兵马,又爵在陈国亭侯,乃是朝廷新贵,不是你这小小太守说见就能见的……” “这个……” 徐荣眼睛一转,估摸着应该是缺少买路钱,连忙走上前去,手上连连递给他几块蹄金,估摸也有个数斤的样子。那张白骑一看,也是微微一楞,眉头跟着一起,想了一想,倒也不说什么,兜手就接过来,反正是来了多少就接了多少。那徐荣连连塞了几块金子给他,把带的都塞没了,方才退后一步向着张白骑打着哈哈,挤出一个笑脸,无非是希望他收了东西行行方便。只那张白骑却是将蹄金都摆在了木案上,仔细扫了一眼,啧啧了两声,方才是叫了帐外人,将这蹄金都拿走,说是送给陈诺。 徐荣以为张白骑这么做大概是要引他见陈诺了,只那张白骑自始至终只是闭口不说,好像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跟他全没有了干系。倒是他随口吩咐了帐外人一声,叫下去准备了几坛子水酒端了上来,摆在了帐下,方才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了他两个。 那徐荣浑身浴血,身上多处伤口,有的伤口还没好得利索,甚至有的还是新伤冒着血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血塔。他站在那里见张白骑忙活了半天就是不将他引见给陈诺,心里便着了急,只他到底还是沉住了气,一直没有开口。见那酒坛子就摆在面前,他身子也是不动,将着眼睛瞅向他,要看他几个意思。 果然,那张白骑大手一端,向着徐荣说道:“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徐太守你刚才拿给我的金子我也估摸了一下,少说有个七八斤啊。嘿嘿,那可是七八十万钱啊!啧啧,说起来徐太守你这个贿金,可当真是不少呢。只可惜啊,我这人从来不好这些,想想拿给陈将军,陈将军大概也是不肯收的吧?只是我想着陈将军最近扩充了一支黑甲军,正需要钱财整饬,虽然这七八十万钱拿进去算不得什么,但也好歹是杯水车薪,若胜于无不是?” “再说了,徐太守你既然有这个心意,我却是不好代陈将军推脱不是,我想想也就替陈将军权且收下了,这里我也代陈将军谢过徐太守你一声。只是,说起来徐太守你要见陈将军,并非是本大头领要有意为难太守你,实在是我这人从来就贪这杯中之物,今儿难得遇到像太守你这样的大人物,我可不好意思随便放过。怎么样,徐太守,可否赏个脸,陪我喝个两盏?” 张白骑说着,眼睛一翻,气势深沉的坐在那里,嘴角含着笑,啧啧的看着他。 那徐荣听他前后一说,原来是人家贿金收下了,却仍是不办事儿,还要以水酒来难为他,这却让他心里有了一丝的愤怒。不过,一想到莽撞行事只怕会误了大事,便也只能是将气往肚子里咽下。他这里哼也不哼一声,伸手抓起面前十斤重的酒坛子,拍开封泥,也不用盏,嘴巴对上坛口,张开喉咙,咕咚咕咚的便将着酒水往着肚子里呱呱的鲸吞下去,一口气直差不多喝下去了小坛子的酒。 那张白骑草莽出身,平生最佩服的就是这样胡吃海喝之辈,此时见他酒水喝得豪爽,他也是眼睛一亮,心里高兴,豪气跟着上来,不由是呼呼一阵大笑,抓起自己案前同等斤两的水酒,抓破封泥,嘴巴贴上坛檐,同样咕咕的喝了起来。 一霎时间,帐内谁也不做声,只闻那酒水经喉入肚咕咕炸响如沸,相互激荡撞击着,有如流水蜿蜒,好不酣畅淋漓,叮咚碎响。那徐荣一坛子酒先下了肚,倒也没有看出什么不适,放下手中空坛,又即举步去拿另一坛子酒。若说不适,不过是脚步稍稍沉了些,下步重了些,踩得脚下的土质都轻微打颤了。 那张白骑一坛子酒刚刚喝完,眼皮子已经轻飘飘的打起了架来,头脑兀自有点沉重了。只他眼看着徐荣举坛已经端到一半了,却仍是鲸吞如常,方才是不由得鼓起手掌来,轰然叫了一声好。他嘴上叫着好,手上却是不停。他将手上的酒坛往旁边放去,不想直接磕上旁边一坛子酒,发出轻‘啪’一声,再稍微重点只怕就要与那坛酒‘同归于尽’了。他嘿嘿的发出傻笑,把空酒坛干干脆脆的大手一甩,丢到旁边,沉起熊腰,伸手将地上那满满的一坛子酒抱住,向着徐荣傻傻一笑,连嘴带牙,便去啃那酒坛口子。只他喝糊涂了,喝前却将酒坛上的封泥都忘了拍了,直愣愣的喝上。只他一个啃不住,忽然睁开眼看得眼前的封泥,也不啰嗦,嘴巴往上啃咬,还想着用他一张利齿将封泥给咬扯下来。 那徐荣虽是海量,却也毕竟喝下了不少,当手中大半坛子的水酒被他丢进肚子里,肚子难以承受不说,脑袋都开始发昏发胀,开始有点不听使唤了。他摇摆着身躯,抱住酒坛,还想停下来歇上一口气。只他眼看着张白骑仍在席前抱着那只酒坛半天咬不开封泥,便道他笨死了,丢了自己手中的半坛子酒,走过去直接从他手中夺过酒坛,将酒坛上的封泥掀掉,然后端起酒水来自己咕咕连喝了几大口。 那张白骑虽然脑袋昏沉,但人还没有完全糊涂,突然见自己手中的酒坛没了,便要跟他来抢夺。那徐荣喝下几口也要歇歇,被他抢去也就抢去了。只徐荣眼看着张白骑酒水下得慢,惹起他的急性子来,便端起酒坛来直灌他。徐荣这边将张白骑灌倒了,张白骑那边又爬起灌他,两个人直将这坛子酒给分喝了。那徐荣喝完还能兀自站起来,可那张白骑却是喝成了一滩烂泥,抱着酒坛呜呜咽咽,浑不知是了。 眼看着将张白骑干趴下了,徐荣甩甩膀子,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晃晃的望着帐外就走。只早等待在帐外的蔡文姬等人,却是一直候着消息,此时见徐荣出来,还想问些话,道从张白骑那边问出什么消息没有,可知陈诺是否仍在这里,只还没等他们问呢,徐荣早已经是向着众人当头一个大马趴,然后呼呼呼呼沉沉的睡死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说起来,徐荣之所以遇到蔡文姬等人,却得从先前一战说起。先前一战中,因为李肃错误的判断,因为牛辅一走,西凉三军再无主帅,还道欲要来个浑水摸鱼。只他鱼没有摸成,却完全忽略了贾诩的存在,以致被贾诩以及张绣联手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迫使得他们不得不往回逃窜。只半道上,斜刺里突然冲杀出一彪人马,当时徐荣不得不分兵出去,直接去抵挡。只当时西凉人马太多,被乱军一冲,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被冲着往西面回走。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在往西走的时候,半路上却又遭遇了蔡文姬等人,这才顺手将他们救了出来。说起蔡文姬,那就不得不提起在这之前的事情了。想来,赵雪为了救出李肃这个‘正使’,不得不恳求庞德发兵相助。庞德随身跟来的不过三十骑,却也没有吝啬,听了赵雪请求,当即分出二十骑一同往陕县杀来,而余下的十骑人马,则留在蔡文姬这边,让保护蔡文姬和陈诺的便宜‘父母’。 只是,说来此事事有不巧,就在赵雪分兵去解救李肃不久,却又被一股股的西凉兵从这边经过,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这些西凉散兵少数的还好说,他们还能够四处阻击,暂时躲躲。只是时间一长,不免要引来大股西凉散步的主意,于是这些西凉散兵相携着前来抢夺赵雪留给他们的物资,有的则是为了蔡文姬的美色而来,以致动起了刀兵。 想来,庞德带来的并州狼骑,便算是一个抵十个,在西凉散兵的围攻之下,也很难力支下去,很快也是倒下了七七八八。便是那蔡文姬,身当此时,一心还仍是记挂着赵雪临走前的嘱咐,叫她务必要照顾好陈诺‘父母’,是以生死不弃,将他们一直带在身边周旋。只是敌人实在太多,她一个弱女子自己保命都是困难,还如何能保护得了他人周全?不过好在正是她绝望之际,也就是这时,徐荣领着小股败兵往她这边逃窜,恰好两边相遇了,赶了上来,也就将着西凉散兵杀退,这才将蔡文姬等人从贼人虎口里夺了回来。 只是他们虽然重回了陕县,一来没有联系到李肃的主力人马,二来却是因为成股成股的西凉兵实在太多,不停的往西逃窜,经过这里,他们呆在曹阳亭也实在不是安全,他们左思右想,一时却也没有办法。后来好不容易听说了数天前天王寨的人马就曾出现在陕县一带,便也相互计较开了。在这之前,他们可是从别人口里知道陈诺曾帮助天王寨击杀西凉人一事,就算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好在陈诺曾在天王寨出现过,那是无可置疑的。既然出现过,如今又有天王寨人马在陕县一带活动,那么要找陈诺,先找天王寨当然是不会错的。于是乎,他们计较了一二,达成一致,也就一路往东,这才打听到天王寨落脚地点,便即让徐荣出面,准备让他从张白骑口里一探虚实,以好做接下来的安排。 只蔡文姬与陈诺的‘便宜’父母在帐外等了半天,眼看看徐荣是从着帐内好不容易出来了,以为这下有消息了。不想,那徐荣居然被张白骑灌得一醉不醒,话没有几句,出帐就倒地睡着了,这却难为起蔡文姬等人了。 那蔡文姬还好说,只陈诺可怜的一对‘便宜’父母,本来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是很好,这一路又要受一连颠簸,还要担着心,受着怕,哪里能够吃得消,若非见子心切,只怕也早已经倒下去了。看着相互扶持的一对老人家,蔡文姬看来心里也是着实不忍,便又要去安慰他们两句。只话说来,因为先前遭了西凉散兵一劫,他们身上所带的口粮也已经吃光了,这一行十数人也空着肚子饿了一天了。便是这些年轻人还好说,像陈诺‘父母’如此大的年纪,经饿又经累,哪里能受得了,脸上已显出了萎靡之色似欲随时都能倒下。 那蔡文姬不忍见到此等事情发生,眼看着一队巡逻人马过来,便赶紧将身上的一部长琴放下,低首下气的去向着他们讨些吃食。那些人却是不理她,只说这样事情只能是由张大头领命令下来他们才能为她操办,否则免谈。蔡文姬心里焦急,想着如今张白骑都醉倒下了,如何还去请他发令,等他醒来还不知几时呢?她这边一个急色,脸上变得煞白,旁边那些人中倒是有几个急色的,仔细瞧了瞧蔡文姬模样,却是不由啧啧发奇,只道此女先还不觉得怎么样,越看却越是让人长眼,实在好看。那旁边人也不是瞎子,都是跟着起哄,拿眼乱瞅她,有的出污言秽语,甚至大手大脚,没有几个干净。 那蔡文姬何时受过他人如此指指画画过,便是心里有股傲气升腾而起,不由脸上一僵,作色就要走人。只那些人还没有进一步动作,倒是被身后一人领着七八骑的黑甲军走了过来,远远的喝了他们一声。本来这群嬉皮笑脸的小卒子们,他们在看到这群黑甲军后,却如耗子见着了猫,也立即乖巧下来,温吞一声,赶紧是向前走开。 原来,在此宿营之中,虽然是以天王寨人马最多,却因为张白骑事事以陈诺为遵,就连天王寨的那些喽啰们见着代表陈诺的黑甲军,那也是礼让三分,不敢轻易得罪。又今日是高顺巡营,巡到了这里,眼看着有人为难女流,却是实在看不过,不免要呵斥一声。只是他职责所在,又不好插手天王寨的事情,在此不便逗留,也没问上蔡文姬一声,便即领着人马转而向内营就去了。 那蔡文姬虽然得脱,却仍是没能为陈诺便宜‘父母’讨来吃食,心里是极其难受,又想到这一路之遭遇坎坷,不免哀矜上色,将着长琴取出,席地而坐,将琴放置于膝上,便即期期艾艾的将弦声拨出,一声一声哀怨四走,诉说心中之苦。 第百四一章:主公陈诺 “嗯?是谁人在弹琴?” 陈诺回到大帐中坐下来便是埋首案牍,开始处理起公务来。只思绪一个飘忽,想到长安的便宜‘父母’,不免要怅然一番,替他们担着些心。本来,他这次从天王寨下来便该一路直接追到长安去解救他的便宜‘父母’的,但以目下情势来看却是需要缓上一缓。毕竟,左近的西凉人马都因为‘尽诛西凉人’的谣言而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们现在为了活命那可就是如一条疯狗一般乱咬乱叫,又被有心人调动起来,一股股人马都向着一处靠拢,也已俨然成了燎原之势,风头一时可谓无两。想来陈诺这时候去与他们争道,那简直是跟自杀无异,陈诺自然不会干这种啥事情,只好是再等上一等。 当然,陈诺既然想到便宜‘父母’,他也自然是想到了赵雪。本来,陈诺在先时也已经跟李肃见过面了,从李肃口中知道赵雪的消息。只本来想要向陈诺‘邀功’的李肃,因为没有护全好赵雪的安危,致使失去了她的消息,这才使得李肃将陈诺便宜‘父母’同来的消息给陈诺隐瞒住了,也没脸再说了,更不想惹出更多的事情。所以要说起来,陈诺自然是不知道便宜‘父母’也在这边。只单单说陈诺知道的消息,他在这里坐着,也思谋了好久,想到赵雪这时候走散,而西凉人满地都是,自己这边就算是找,那也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着实是让人焦急。虽然是已经分派出人去打探了,只西凉人太多,遍地都是,也不知道赵雪是被掳了还是仍在那个旮旯里呆着,实在是让人揪心。 只他有这么一种忧心,眼前的奏牍也看不下去了,便是手上的笔杆也已不知不觉间搁置在一旁,无心再批阅了。也正是他愁眉凝结时,不想空荡荡静寂寂的大帐内,突然飘透进来一丝丝极其幽细的琴音。陈诺猛然听来,那是全身一震,飘忽的思绪也像是在这一刻给拉了回来。 初听时,只觉此琴音清新磅礴,有如乡土中突然飘出来的一首脱俗诗歌,朗朗上韵;有如污浊的泥巴里生长出的一朵莲花,素雅端庄;又有如你在楼上看着风景,看到桥上的人沐浴在雪白白的月光下,那种美让你心中不由想要引亢高歌,却又不觉美到潸然泪下…… 陈诺浑身上下一震,放下手中奏牍,丢下笔杆,茫然的去寻找着琴声的源头。如果说刚才的琴音因为距离和思绪使得他听来有如蚊蝇在耳畔猛然叫嚣,听到的最多也只是一刹那的惊艳。那么现在,当陈诺放下所有的‘劳形’,张耳竭力用心的细细感受时,那种磅礴清心的琴音却又有如惊鼓一样往着他耳里、心里钻去,敲打着他。此时听来,琴音是愈发的作响,愈发的清楚。不过,也正是因为听得仔细了,便是像陈诺这种不大了解音韵的人,听出来的,也已经转味儿了。 惊艳之后,便是转而悲凉。有如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古木苍苍,无人问巷。这种悲凉之音,仿佛才是弹者所要真正传达的意境。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陈诺心里猛然惊悸起来,有如被人一下子扼杀住了咽喉,使得他呼吸也遽然的跟着十分的困难。便是连眼角,也是止不住被困难的呼吸害得往下情不自禁的堕着泪水,哗哗咽咽,无声流淌。往事,伤心事,烦恼事,遗憾事,不情愿事,歇斯底里事,于无声处吐惊雷事,事事有如失去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全都被这种琴音给勾了起来,在脑海里造将起反来,哗哗的乱蹦乱跳,直欲要将他脑中天枢破坏,直至天崩地裂,改将山河。 陈诺这边为着琴音所缠绕,一时间是无法自拔。那帐外,百人将高顺巡完营回来,特向陈诺复命,告了守帐亲兵,便即走了进来。只他一进来,看到的陈诺却是一副忧戚之貌,便是眼白都有些通红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便打扰,便即转身出帐,倒是被陈诺给拉叫住了。 陈诺当时听得出神,也完全是沉浸其中,不免被勾起一些伤心事来,却是难免要英雄淌下两行虎泪了。只他人虽然沉浸在琴音之中,倒也没有进入痴癫地步,恍然觉出眼角视线增亮了不少,投去一眼,看到是高顺掀帐进来,立马收住其他心思,只慨然一笑,挥袖揾泪,徐徐笑道:“不知是何处琴声忽至,居然传入了我这帐中,听来让人很是不是滋味,不免要想起一些从前事情。仲平你来正好,我与你说。要说起来,人这一生有太多遗憾事,伤心事,更有太多太多让人曲解的事情,便是有人还要误会你,不明你的意,还道你如何如何狼心狗肺,实在是太多太多。其实说起来啊,他们又哪里知道你的苦处呢,便道你有多狠心,你有多不靠谱。就是自家人,那有时候也是不免要误会一二,可是到头来呢,你因为种种原因,却要生生的承受着,不敢道出这其中原委,不与分说。呵!谁叫他们是你的亲人,谁叫你没有本事呢,总不想让他们担心啊。有时候,你便是想要尽点孝心,想要给他们做点什么,可最终因为现实所拘囿,不免要束手束脚,以致最后一事无成,徒叹奈何!便是世人也只敬你那一身行头,何曾敬过你那不屈不挠的心。呵呵,有时现实的残酷,让你甚至廉价于一瓶王老吉。为了得到它,你不得不违背你的理想,你的人生……呵呵,我怎么跟你说这些来,仲平让你见笑了。” 高顺一进帐,先是看见陈诺偷偷落泪,便是有点尴尬想要回避一下。只没有想到,大度如陈诺,非但丝毫不介意,还当着他的面揩泪,且与他说了这么一窜心腹之话,实在是让人有种受宠若惊的味道。便是他这种血性汉子,听来也不觉浑身一震,眼角都蒙起了雾水来。虽然不懂年纪尚轻如陈诺他居然会有这么多的感慨,也不懂他后面提到的‘王老吉’是个什么东东,不过,他能听懂,陈诺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对他有了莫大的信任,这才将这些话都跟他说的。 其实,他哪里又知道陈诺已经是‘两世为人’,那一世的事情虽然因为这一世的到来变得虚无缥缈,有如梦幻,然而,人到心酸之处自有泪痕湿角,又岂能轻易抹杀的。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然而每当午夜梦回时,却又不觉泪湿枕巾,翻篇如新。便是刚才,陈诺因为帐外面传来的这阵琴音,为琴音之怆怆,不免勾起内心之弦弦,这才情不自禁的跟高顺说了这么多,将埋藏在内心多年的苦楚说了出来。那高顺听来,虽不明其意,却也由此可知陈诺对他的信任,也就更加的在心中坚定了自己当初的决定,对陈诺更加的的死心塌地。 他向前来,拱手与陈诺道:“主公!顺巡营完毕,一切正常,特来复命!” 高顺是个做事认真,不苟言笑的人,便是话语之中也多多少少带了点‘刚正不阿’的味道。他此时对陈诺恭敬的态度,倒是像极了典韦其人。便是刚才,高顺突然改口的一声‘主公’,陈诺听来恍然是典韦呢。要说起来,到目前为止可只有典韦一人真心称他做‘主公’的,其他诸如潘璋、朱灵等人则多是‘将军’‘将军’的称呼着,虽然没有错,且又有敬重的意思,就是显得格外的生疏,仿佛有很大的一块距离,哪里有‘主公’来得亲切?他此时突然听高顺称呼他‘主公’,便知他是真心服了他,要追随他干大事业的,如何不开心?陈诺心里一暖,暗暗点了点头,与他说道:“仲平不必这么拘束,帐下一切正常就好,你巡营也累了,且暂时坐下来休息一会,正好先前时张白骑张兄命人送来了几坛子好酒,你稍待,我让人这就送上来,与仲平你喝上一杯。” 陈诺说完,也不管高顺答不答应,便即传令让人准备酒水端上来。只那高顺平时不饮酒,有心要拒绝的,可是一想想陈诺先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也知他正是伤心人急需安慰。安慰的话他说不出来,但若能以酒来抚慰那他也就只能这么做了,怎好忍心拂逆了他的意思?高顺一想,也即应了一声,慨然的往旁边一坐。 陈诺有心要与高顺拉拉近乎,见高顺留了下来,便是高兴,什么琴音也不去管他了,只是与高顺有话没话的拉上两句。不时,酒水也陆续的送了上来,陈诺亲自与高顺斟了。高顺闻着盏中的烈酒就是不舒服,眉头轻轻皱了皱,不过,既然陈诺有心要敬他酒,也就只好端起来,一口气给喝了。陈诺见高顺酒到杯干,便是直呼爽快,也即端了酒盏将盏中酒喝了。只当第二盏酒要倒下去时,那高顺便推迟起来,不过到底是说不过陈诺,只能是将第二盏酒也喝了。 “再来!” “再来实不能了……” 陈诺可不理他,继续给他倒酒。那高顺眼看着酒盏都满了,不喝也不行了,只能是憋了一口气,将盏中水酒一口喝尽了。那陈诺也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喝了一盏了,又见高顺嘴上说不能喝,其实三五盏都是酒到盏尽,实在是豪爽大气,喝得也好更加的舒服。便是那帐外的琴音先前落了一阵,陈诺跟高顺喝着酒也就没有在意了,这时却又铮铮铮铮响了起来。虽然是哀哀其音,在酒水的插足下,却又变成了一曲酒乐,催发着陈诺的酒兴,听来却是由哀入喜,让陈诺很是受用。 那陈诺罢盏听了两声,越听越不对劲,先还没有觉得,现在仔细一思索,便即有了一些想法。他歪过脖子看向高顺,问道:“仲平你说你先前巡营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如这琴音又是何来?我可记得此处方圆数十里都是荒郊野外,驻扎的都是我们自己的人马和天王寨的那帮好汉们,我们这里没有人会操琴,便是天王寨那边,那边也自当不会有人懂着玩意。难道,难道是哪位将军或者是某位头领从民间抓来的乐姬不成?” 高顺先前一路风风火火的过来,半路却也听到了这种琴音,只是他也不懂这些,更没有由此及彼去想别的,自也没有放在心上。此时他听陈诺问起,脸上先是一红,想要站起来回答,脑袋却是晕乎乎的,这才暗道不好,看来是喝上头了,等会就要出糗了。他这么一想,脸上憋得通红,人一急,一时什么也说不清楚了。那陈诺也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倒是把高顺急坏成这样了,赶紧是安慰了他一句,只说也没有怪他的意思,让他不用如此。 高顺听陈诺如此一说,哼哼唧唧,那就非要说清楚不可。只他还想告辞下去带人去循声查看查看,忽然又想起来时曾见一女子被天王寨巡逻人马调戏一事,便是心下一紧,还道营中出现的那个女子实在陌生,又是在张白骑大帐处出来的,难不成这个女子已经被张白骑请入了帐中,让她鼓琴助兴了? 高顺只这么一想,哪里又想到被他当时匆匆喝救下的那个女子就是蔡文姬,她因为无法忍受陈诺的便宜‘父母’忍饥挨饿,又从天王寨喽啰们手上乞不来食反遭侮辱,再连日来抑郁都是纠结于心,故而才在张白骑帐外操起琴音来。只她弹第一曲时人家张白骑就已经醉爬在地了,又哪里听得进去。可怜蔡文姬等了许久仍是没有等到结果,又不忍心陈诺‘父母’继续挨饿,心中焦急、郁结,自又不免要生出一段悲愤之音。只可惜第一曲时隔帐的还有陈诺这个知音为之赏,现在陈诺却因为在饮酒,反而将悲声当成了下酒乐,听来又是另外一番境况,岂不悲夫? 只高顺想到路上所遇到的蔡文姬,还道这其中一定是有联系的,便欲跟陈诺说了此事。只他刚刚一开口,突然帐外一声通报,有一士卒从着帐外进来,向着陈诺说道:“将军!我等在前方发现了一伙十数人的兵马,他们好像正被一群匈奴骑兵追赶着,往东南方向窜来。” 陈诺听来,立即罢盏,向他问道:“哦,十数人的兵马?他们是何人,有没有弄清楚?” 士卒禀报道:“这个……将军恕罪!非是我们查探不力,确实是自始至终没有发现他们的旗号,也实在无法判别,好像是西凉铁骑,又好像是并州狼骑。不过其中倒是有一小将颇为神勇,一路带着他们十数人边战边逃,匈奴贼骑虽多,却也奈何不了他……” 听到‘小将’,陈诺一下子就想到了赵雪头来。谁叫赵雪经常是女扮男装,又自负武功呢?更重要一点的是,关键赵雪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消息,正是陈诺着急的时候,如今又出现了这种状况,陈诺焉能不敏感的将此事联系到赵雪头上来?陈诺眼睛一转,啪的将手中酒盏往木案上一摔,对着高顺说道:“仲平,你可喝好了?好了就好,走!喝好了就操家伙跟我走这一趟!” “诺……主公!” 高顺听说后赶紧是二话不说,口里答应一声,就要应诺站起身来。只他刚刚有了这个想法,身子站到一半不觉脑袋一沉,一个摇晃,虎躯不稳,眼看就要歪倒下去。那陈诺看到,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叫他小心。眼看高顺这个样子,也已知道高顺是喝多了。想来高顺这家伙酒能喝是不假,却不会喝,只会猛灌,哪里有不醉的道理?他此时也是心急赵雪的安危,一想到赵雪身后有一大堆的匈奴骑兵紧追着,他的脑袋也就不觉的砰然大了起来。他也不等高顺站稳,便即下了第二道命令:“这样,仲平你听着,你就留守此地,等会张白骑张兄来了,你代我转告他,就说我已带兵出去会会这伙匈奴骑兵去了,叫他不用理会,也不可轻易出兵,就在这里专等我的消息就是了,可曾明白?” 那高顺从来没有喝过酒,第一次喝就这么猛喝,先还不觉得,此时脑袋一沉下去,浑身就难受起来。他此时听着陈诺的话,虽然有心要去,却是迈不开步子,脑袋浑浑噩噩,叫了两声‘主公’,不想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一歪,便是呛步倒地,呼呼之声大作,已与周公会面去了。 那陈诺看来,也是错愕,随即一摇头,苦笑一声,吩咐左右将高顺先行抬下去休息去了。他这边,则叫来祝融青衣等亲卫,并百数的黑甲军,也不废话,便即带着他们风风火火一路朝着目的地赶迎了上去。 第百四二章:沙场救急 就在陈诺发兵之后不久,左校从天王寨那边回来了。 说起来,左校本为这次讨伐西凉的‘先锋官’,理应呆在此处。只是因为西凉人去而复返,猛然摆了他们一尾,致使天王寨损失惨重,后来才因为张绣不顾士气冒进,这才让陈诺指挥天王寨大胜了西凉一回,算是将场子找了回来。但天王寨因此两场大战,本来就战力不行的他们,在这两战后,人马损失数千,伤员不计,那些伤员留在这边自然无法得到安排,只能是由左校暂时带回了天王寨本寨安置。左校这一去,诸事处理完毕,今日方才回来。只是他一回来,还没有到营边呢,便远远的听到一丝丝的琴音,不由眉毛轻轻一蹙,心下就有了火。 他这家伙也根本不懂音律,初听时只当是玩乐的,便暗道如今刚刚经过两场大战损失了不少弟兄,如何还有人有心思听这靡靡之音,便是心里不爽。他二话不说,便即抢到了辕门前,喝开辕门守卫,带着众喽啰径直扑向琴音方向。只是,他兜步向前来,多听了两声,先还不觉得,猛然一顿,突然是哑然的住了住步,不由一声暗叹,便已经听出这琴音里的哀怨之气了。 “左头领,你是怎么了?” 他身后,小喽啰们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左校突然顿步无声,便有点奇怪了。那左校一声不吭,带着部下继续往琴音方向赶来。等他快到一大帐前,远远的看到蔡文姬抚琴,便立即顿住了,静静的站在那里聆听着,不说一句话,也不让其他部下上前惊扰。当此之时,不光是左校在聆听,其实蔡文姬抚琴之处,身后有一撮人默默的站立着,其中就有陈诺的一对年老‘父母’。 这对年老的‘父母’,他们皆都是花白着头发,手搀扶着手,用着一对慈祥的眼睛,充满爱意的盯着蔡文姬,却又要用那种复杂的哀伤来倾诉自己内心的痛苦,眼睛里的泪水不知湿过多少回了。他二老如此,其实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样。蔡文姬对面,那更是不知不觉停留下一队队巡逻的喽啰们,还有那些闻声赶来的天王寨寨众们,他们把这里远远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却都一个个默默不做声,很是默契的配合着不说一句话。 此时,他们不说话,蔡文姬的琴声其实都在替他们说着话。 琴声所说出的话,虽然不能字正腔圆,却胜在声韵天然自成,让人听来有种此地无声胜有声的感觉。便是这些平时懒散惯了的天王寨寨众们,平时只嘴里整天骂娘的贼汉子们,他们粗鲁咆哮的嗓门也已经没有了,被这琴音所摧毁了,变成了有如体质虚弱的小孩儿,听到这一声声悲怆的琴音,也是由衷的从内感到了一股刺体的寒意。这种寒意由脚心涌泉,达会阴,至紫府,而直冲头顶百会而去,让整个人全身机灵灵的发出一阵颤抖。然后是,那些卑劣的,粗鄙的,顽固的劣性根都没有了,剩下的全都是柔弱的,纤细的,敏感的神经。这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神经,终于在蔡文姬琴音的撩拨、摧残下,迅速决堤崩溃,以致一发而不可收拾,变成了泪如泉涌。 于是,闻琴音而堕泪者不计其数,从中感悟悲怆者更是不计其数,至于麻木不仁者,却也有之。整个欣赏琴音的队伍,倒像是被蔡文姬琴声所魔化了,情绪低落悲怆到了极点,渲染到了极致。这种情绪,一旦被撩拨到了顶点时,也终于集体迸发,发出呜呜咽咽之声,有如三千男儿战沙场,却无一人是好汉,全都变成了敏感的动物,在集体宣泄着内心的不满。 便是那左校,也是一声不发,眼睛都有了某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悲怆’将其击倒。虽然努力是这么做了,但内心的那股激荡,却是难以压制,像是火山,随时都将迸发。也幸好,这时候琴音住了,周围的一切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悲不喜,不欢不惧,仿佛亘古未变。 若大的军营,就这么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那一声声细细不可闻的抽噎之声,就像是进入了一座死营。那些人矗立良久,一时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肯散去,仿佛他们还有未尽的悲伤,无限的凄凉没有发泄完,还需提炼,再提炼。 “都散了都散了!” 左校收敛了心神,带着部下往前赶来,将其他人都轰散了,方才走到蔡文姬面前,仔细的看了蔡文姬一眼,以及他身后诸人,便是轻咦一声,与蔡文姬道:“姑娘是何人,我却未曾见过,你在营中鼓琴,又发出如此凄凉之音,这是为何?” 蔡文姬将琴放下,起身敛容,说道:“只为一饭耳。” “只为一饭?” 左校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要饭的都要到山贼窝里来了,当真是天大的笑话。本来,要是以他平时的脾气,也早让人将蔡文姬轰走了,只他那一丝的恻隐之心被刚才蔡文姬的琴音所勾起,自然也就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他也不细想,便是大手一挥,向着身后的喽啰一指,喝道:“去,准备这些人的饭菜,让他们下去吃。”他却没有功夫招呼她,便即带着部下向着张白骑大帐走去。 他也奇怪了,别人都在他帐前鼓琴鼓半天了,他张白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跟死人一样,实在是不像话。左校心里嘀咕着,也不管蔡文姬等人什么表情,便即带着人望着张白骑帐下钻去。只他刚刚掀帐而入,一股刺鼻的酒臭味猛然灌来,只呛得他眉毛一拧,却也不做理会,直直的走了进来。帅案前也没有张白骑的影子,倒是空酒坛子跌了一地,左校左右一看,这才从旁边的榻上发现倒卧的一人。不用说,就知道是张白骑了。 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张白骑,左校眉头一拧,叫来帐外人问话,却是知道了大概。他仔细一想,怪不得先前进帐时有一人醉卧在地,敢情将张白骑灌醉的正是他。只是,看先前那人他也不认得,张白骑又是如何跟他喝成这样,实在不明白。他这边要回张白骑的话看来需要等张白骑酒醒来,现在却是不能。他想了想,也只能是转身出帐,就要去向蔡文姬问话。 只是这时,有一卒子过来,想要代陈诺传话给张白骑。却是陈诺出兵匆忙,本来是准备带上高顺的,只那高顺醉酒,他也不好再带上他,只好将他留在帐下。本来要让高顺顺便传句话给张白骑的,只是高顺醉得实在太过严重了,倒榻就睡了,也只好是另外派了人来传话了。那左校一见,便拦住那人,让那人将话跟他说了。左校听到陈诺出兵的消息,微微一愣,尚未说话,那边蔡文姬早已经听到,赶紧是走上前来,向左校问道:“这位头领,你们是说陈诺陈将军他已经领兵出去了?” 左校看了蔡文姬一眼,说道:“是便如何?你一个小女子问这些干什么,吃好了你们就走吧,别在这里晃晃悠悠,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要是遇到一两个不懂事的,到时有麻烦缠身了,可千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左校这句话有点吓唬人的味道了,但蔡文姬是何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她听得左校说是,便是心里一喜,赶紧道:“你是说陈诺就在这里?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没有来错地方。”蔡文姬说着,又赶紧回过身来,拉住陈诺一对年老‘父母’的手,与他们说了没有找错地方,陈诺就在这里。那陈诺‘父母’听来,也只是‘儿’‘儿’的轻唤个不停。这边的一举一动自然是逃不过左校眼睛,左校听来,自然是愣住了。 陈诺先有指挥天王寨击退叛徒王故,杀退胡赤儿,后有带着他们重创陕县西凉人马的壮举,其人对于天王寨上下来说,可谓是有莫大的功劳。不说张白骑对陈诺感恩,便是左校亦是钦佩陈诺其人。左校此时眼看着陈诺的‘父母’就在眼前,也是一下子愣住了。他先还道是听错了,及至仔细一看,陈诺却是有几分与他‘父母’相像的地方,便是赶紧上前,向着蔡文姬追问起来。这一问,也立即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赶紧是埋怨起蔡文姬来,只怪蔡文姬不早说,又立即一面请着他们到旁边的一座大帐里暂时歇了下来。 那左校又立即让人再备上一些好菜好饭,一面招待着他们,一面又向陈诺‘父母’表示歉意。只那蔡文姬一心要见到陈诺,好将陈诺‘父母’交付出去,却是拉住左校,要左校告诉她陈诺的踪迹。左校也是将听到的消息跟蔡文姬说了,只说陈诺带人去迎一个小将去了,那小将有可能是赵雪云云。蔡文姬听来,心里边挂念着赵雪,却也不放心,想要自己跟过去看看。毕竟,赵雪曾救护过她,与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却也融洽,如今赵雪失去了消息,她当然极是担心,便要恳求左校,希望左校能代为照看陈诺‘父母’,她则领着余下的随从去追上陈诺。 那左校听来,脸上一松,差点就要笑出来。他还道蔡文姬是在跟他开玩笑的呢,只是见得蔡文姬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便是心里咯噔一跳,赶紧说道:“这不成!你一个姑娘家的,我如何放心让你过去?再说,这件事情有陈将军亲自出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且宽心在这里等着,陈将军迟早会回来的,你却冒险不得。” 蔡文姬却仍是摇头,只是固执要去。那左校也说她不过,只好妥协下来,亲自挑选了两百的精锐给她,让她带上。只他本来是放心不下她的,还道最好自己能够跟过去,只是因为张白骑醉酒,营内无人主事,他却需要留下来片刻抽不开身。那蔡文姬反复叮嘱了左校两句,让左校好好代为照看陈诺‘父母’,她这边带了两百多人,一路出了辕门,沿着陈诺人马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却说陈诺自领了人马,一路风风火火望着东南方向而来,一路上却也遇到了不少股兵马。只是这些兵马大概都是西凉的散兵,因为西凉大股人马走了,他们追赶不上,或者是有心不追赶,纷纷潜入山林草泽间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陈诺遇到一股最大的人马也就三五十人,被陈诺领着黑甲军稍稍一冲,也就溃散了。那陈诺继续望着目标前进,却兜头遇到了一伙被匈奴骑兵追打的人马。期间,匈奴骑兵成股成股的望着这边添兵,而那支被追打的人马,在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回过头来与匈奴骑兵大战。只是碍于匈奴骑兵实在太多,一时摆脱不了,两边的拉锯之势,也立马变成了单一被围打的局面。虽然说这伙被围追的人马势单力孤,也立即陷入了重围之战,不过好在其中有一员小将,手持一把长枪,挥洒自如,枪出如电,将所有的挡敌破之于枪外,很快就杀出了一条重围,带着众人外围外突破。 只是,那员小将虽然将重围打破了一道口子,走脱了他身后几个,其余人马可还在围中呢。那些来不及跟上来的人马.眼看着匈奴兵又即杀将上来,将道堵住了,眼看就要被包饺子了,如何不心慌如焚,又几个将士便在哪员小将身后疾呼起来:“将军欲弃我等乎!” 这声喊出,在前面的那员小将,也立即听到了。他二话不说,豁起手中长枪,又是电蛇而反,转身杀了数个匈奴骑兵,再次豁开了一道口子,直接将余下人等全都解出重围,却是一个也不留下。也正是他们欢欣时,不想也正是因为那员小将反身之间这么一个耽误,却同样给了匈奴骑兵一个补充兵源的时间,那些没有赶上来的匈奴骑兵,他们也立即如雁翼伸展,铺天盖地将着小将等里外围住。这样一来,本来还是身陷小围之中的小将等人,因为这么一个耽误,也立即变成了身陷重围。就他那么一点的人马,顿时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北了,只见场上都是无穷咆哮的匈奴人马。 “将军,快看,那人就是先前的那位小将!” 这时,在前引路的探马,指着场中那个被围的小将,与陈诺说道。便是陈诺也已经主意良久了,虽然失落于被围之人并不是赵雪,却隐隐又感激于能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位沙场小将,不免起了爱才之心。陈诺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祝融青衣眼看着陈诺迟疑不动,便向陈诺问起,那人可是赵雪。陈诺听来,方才一笑,摇头道:“虽然同为小将,所使兵器也差不多,只那人身材个头都要比起赵雪壮实高大许多,自然不是赵雪。只我先前来时一心急着赵雪的安危,却是最重要的一点忘记问了。” 祝融青衣听来,说道:“如此说来,这人不是赵雪了?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了?”她这边就要冷下脸来呵斥探马一声,只陈诺摇头说道:“不白跑不白跑,虽然不是赵雪,但这样的战将却也是值得我陈某走上这一趟。”祝融青衣哑然道:“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诺看了她一眼,与她轻轻一笑,祝融青衣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祝融青衣看了看下方战场,却立即惊愣住了,赶紧说道:“可是,将军,这匈奴骑兵加起来少说也有个三五百呀,说起来将军身边总共不过两百骑兵,这要是与匈奴骑兵缠上,只怕难以脱身哪。再者,这里既然没有赵雪在,将军你又何必要冒这个险?不如……” 祝融青衣的‘不如’还没有说完,陈诺就已经扯紧了马缰,打了一声呼啸,向着左右叫道:“不怕死的都给本将军上,怕死的留下!”一句话出,他带头就已经扯马向着匈奴的重围里面冲入了,而他身后不论是黑甲军,还是带来的亲兵,皆都是如一窝蜂似的随着陈诺蜂拥而出,直接冲了下去,猛往匈奴骑兵堆里面狠狠的蜇下。 那祝融青衣不让陈诺出兵,却是怕他犯险,是以难免要劝上两句。只眼看着陈诺已经扯马走人了,她也是本能的扯马往前冲去,紧随陈诺身后,一面疾呼让陈诺要小心。陈诺却是不然,带头拎着一杆长枪,破杀三人,将匈奴骑阵闯开。迎着那员小将,陈诺疾呼出声:“将军可随我来!”他也不管那员小将错愕的神情,便即领着人马往斜刺里一通冲杀,搅得匈奴骑兵大乱,破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望着前方疾呼而去。那员小将稍稍错愕,虽然认不出陈诺其人,却也信得过他,鼻子哼了一声,便带着余下的人马紧随着陈诺往前冲去,却也不做片刻逗留。 第百四三章:将军张辽 将军张辽没想到他带来的并州狼骑,出师未捷,首先却在陕县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说来,他这次秘密奉了温侯吕布的命令,便是要在‘解散西凉兵马’一事上能够捞上一点油水,为温侯吕布收拢一些西凉人马以为己用。然而,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虽然他初到时也并没有贸然进兵,而是等着西凉那边有了动乱,他才开始发的兵,却并没有讨到好处。原本,他还想着陕县西凉军的主将牛辅都逃走了,陕县这些西凉人马三军无主,也正是慌乱之时,此时也正是他出手的大好时机。然而,时机是对了,他却没有那个好运。 首先,牛辅虽然走了,贾诩仍在。有贾诩在,比起牛辅来要厉害多了。要知道,若是贾诩上面还有个牛辅在,只怕以牛辅好猜疑的个性,贾诩想要成事,也必受到牛辅处处牵制。而倘若贾诩头上没有一个牛辅,手里却只操控一个像张绣这样的雏儿,却是容易得多,他的想法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军队也容易控制在手。而正是西凉军中有了贾诩这个后盾,有了他从旁蛊惑人心,原本人心惶惶的西凉人马,也立即将矛头全都对准了朝廷。他们为了活命,便不得不与朝廷拼命,如此一来,士气自然也就调动了上去。而正是西凉军大发虎威时,你把人家的道儿给堵住了,焉能不和你拼命,此时只怕也已经到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地步了。而张辽所部这时跟西凉军遭遇上,实在是迎头的一脸灰,哪里能轻易讨得好处?这是其一。 其二,张辽这次发兵前来,虽然是准备得充分,出兵得及时,却完全没有那个运气。这个运气糟糕首先就糟糕在,张辽领兵来,半路却跟西凉人马相遇上,这让张辽还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西凉人打上了,又因为混乱而无法控制指挥人马,自然失败是必然。而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遂致使他张辽必败,这个原因便在于张辽军队当时所处的地理。当时张辽所部与对方遽然遭遇时尚在山道之间,摆不开骑兵方阵,自然是不利于骑兵的奔袭、冲阵,因此优点无法发挥,而又恰时被疯狂的西凉人一窝蜂似的盯上,焉有不败的道理? 也正是因为有了上面所说原因,张辽这次出兵注定是以失利作为收场。而与西凉的遭遇战,也几乎将张辽所带来的数百人马给打了个底朝天,赔得一个也不剩。当时张辽被愤怒的西凉人马差点践踏当地,而他,也很快与所部人马失去消息,最后他还是拼着性命血战了一番,这才仅以身免,从贼人堆里杀了出来。等到西凉人马裹挟而走后,张辽这才四处收拢所部人马,最后却只得到百数不到,其他人马几乎在先前一场遭遇战中全部战死了,损失不可谓不重。 经过此战,别说是部下们胆寒了,便是领兵的张辽,他也切身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西凉人的愤怒,确实已经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同时,他也隐隐有了隐忧。以西凉人如此疯狂的势头,若真如他们口号所喊那样要‘杀上长安’,只怕此事也不是难以办到。起码,西凉人的愤怒已经烧了起来,要想轻易浇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杀上长安,只怕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张辽想到此,便是一阵后怕。只他所带人马被西凉人一战几乎打光打残了,再逗留此处也是无益,便还想着要收拢人马尽快赶回长安,让吕布他们早日做好应对准备。然而,张辽只刚刚集结了这么一点人马,还没有任何的动作,这时却又遭逢了大股的匈奴骑兵的攻击。这些匈奴骑兵都是从河水北面的并州过来的,他们趁着汉庭大乱之际,蜂拥而入关中之地,行的便是趁火打劫之事。便是这支人马,他们因为遭遇了张辽所部,见张辽所部残破不堪,但装备精良,便想着要将他们收拾了,再进行分赃。 于是张辽这支原本就已经受伤了的人马,在尚未恢复士气之前,又再次遭遇了匈奴骑兵的攻击,其凄惨的程度可想而知了。张辽,以及张辽所部,就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接连受到两次打击,可谓是凄凄惶惶戚戚,悲哉悲夫!想来当是时,张辽被匈奴骑兵攻击,一下子也就损失了几乎一半的人马,另外一些却是不战而走,被人给格杀当地,而能够紧追在张辽身后奋力突围的,则都是些精锐之士,不过却只有不到二三十的人。而张辽,也完全是凭借着求生的意志,带着这些人马一路见缝插针的逃跑,也根本顾及不到方向,以致原本准备向西的人马,却向着东南方向没头没脑的跑来。 可是,可恶的匈奴骑兵,他们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并没有因为张辽的逃窜而停止追击。相反的,他们以追击为乐,越撵越是过瘾,明明每次可以一鼓作气的将张辽这支人马给侵吞了,却又在最后一刻故意放他们一条生路,等到张辽突围了,再率领大股人马在他们屁股后面紧追不舍。他们就是以此为乐,而乐此不彼,这样的前后僵持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的追击战过去了,匈奴骑兵没有退,张辽人马也在拼命的逃窜。本来,绝望如张辽也应该放弃了,只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可以无畏的选择妥协甚至赔上自己这条命,但却万万不能因此而葬送了部下的性命。为了部下的命,他坚持咬牙,一直没有退下。为此,在匈奴骑兵的追击下,他仍是顽强的逃窜着,带着他们一路厮杀突围。而他身边的人马,也从最初的百数人,到二三十人,再到如今不足的十来人。匈奴骑兵就像是故意要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游戏的目的就是要将张辽这些‘耗子’一个个的虐死,玩残,他们才开心。但是悲愤如张辽,他也只能是陪着他们耍到底。眼见着身边的部下一个个跟着倒下,渐渐的稀少,而他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又有谁能够深切明白呢? 也正是张辽悲愤无状,再次身陷重围,被大股匈奴骑兵围困,眼见匈奴骑兵就要对他做最后的‘处决’时,也幸好恰时有陈诺领了一支将近二百人的人马过来,为他破开重围,在前开路,却是让张辽再次重燃起了生之希望。张辽在阵中厮杀中,突然听到前方陈诺向他喊话,让他跟着他走,也的确是让他小有感触。便是不知陈诺其人,但面对陈诺的诚恳面孔,他也是选择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转而将自己以及仅剩的这些部下的性命全都托付于陈诺之手。 战场之上,陷入死地的张辽等人,也正是因为有陈诺在前开路,相继杀出这条血路,望着斜刺里冲去。只那些匈奴骑兵,追击张辽一天一夜,此时准备对张辽下杀手,不想张辽以及他的部下却被猛然杀入的一支人马给救出,这就好比是一块到嘴的肥肉却给狗叼了去,实在是让这伙匈奴骑兵说不出的愤怒。只是,他们追了一天一夜也已经疲惫了,明显不及陈诺这百数的黑甲军精力充沛,在被黑甲军拦住路之后,也根本无力击破,转而就让陈诺顺利拔救出了张辽这支人马,然后一声呼啸,望着前方席地卷去,匆匆失去了踪影。这伙匈奴骑兵面对此境,也只能是愤怒的大骂一声,呜呜呜的号角一起,也就相继往回撤去。 那陈诺一路与张辽往前奔驰,眼看着将匈奴骑兵甩下了,便即缓缓止马。稍后一点的张辽也立即带着十数条儿郎全都扯马到了陈诺等跟前,匆匆下马来,拜谢陈诺。陈诺自然不好托大,也即翻身落马,一一将他们搀扶起来,并安慰几句。那张辽问起陈诺姓名,从陈诺口中知道,便是哑然一怔,打量了陈诺两眼。说来,张辽早在长安时便听说了陈诺诛杀西凉张济三将的事情,如今亲眼见到,自不免要钦佩一番,叹佩陈诺的年轻。 那陈诺问起张辽姓名,被张辽一说,心里猛的一紧,他也没有想到,他在这种境况之下居然遭遇了曹魏‘五子良将’的张辽,也实在是走了狗屎运,只道捡了一个宝贝,自不免要拉着张辽说些体己的话,言语之中不免有溢美之词。 说起来,那张辽虽然早年在丁原军中就已经带起了兵,而丁原被吕布杀后,又将兵属于董卓,董卓死后又成了吕布的部下,说来他在军中也颇积攒一些军功了,然在外面却也并不叫得响亮,少有人知道。如陈诺今日这般,就像是对他‘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自不免让他有点不习惯,心生疑窦。那陈诺眼看张辽脸色,也即醒悟过来,赶紧是干咳两声,收敛笑容,将敬佩的话截留了下来,只与张辽随便言笑了两句:“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张将军若不急着赶路,就请随某回大帐之中喝上两盏,将军你看可好?” “可合某意!” 张辽刚刚摆脱匈奴骑兵的穷追猛打,此时却也不好急着上路,且陈诺的救命之恩他未有比表示出一丝谢意,此时走人实在不妥。他这边一口答应下来,那陈诺更是高兴,连忙牵起张辽的手,与张辽望着骑乘那边走去。那张辽摆脱陈诺手掌,与陈诺道了声请,便要将身上马,只陈诺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张辽,与张辽说道:“将军你这匹马已经伤得不轻,只怕是暂时不能骑了,恐伤了将军。这样吧,将军若是不嫌弃,请将军骑我这匹吧。”陈诺说着,也不管张辽答不答应,便即将自己骑的那乘马交到了张辽的手里,他这边则自去取了另外一匹黄骠马骑了。 眼看陈诺如此行事,他张辽感动之余,则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了。他只还想着要交还马匹,只陈诺哪里理他,骑上马就向前走了,并与他笑道:“将军再不上马,难道准备等到天黑了不成?”张辽听来,只能是摇了摇头,向陈诺谢了一句,便即翻身上了那匹精神看起来颇佳的黑毛马。当即陈诺上前带路,张辽紧随,黑甲军扈从,迅速的望着回路赶去。 又这样走了七八里的路程,忽然前方探马回来,向陈诺报说:“将军!前方十里之外正有一伙匈奴骑兵与一伙山贼人马乱战在了一起,山贼人马大部分都是步卒,且加起来不过两百人,而匈奴骑兵则全是清一色的骑着马,且少说有三五百人之多。” 陈诺听来,眉头轻轻一蹙,这里距离陕县的天王寨大营已经不远了,附近也没有其他山贼出没,这难道是天王寨的人马?且他们说匈奴骑兵有个三五百人之多,却跟先前遭遇的那股也差不了多少,这难道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或者说,这伙匈奴骑兵没有追上他们,恰巧碰上了天王寨的人马,于是将气全撒在了天王寨这帮山贼的身上?不过不管是不是,不管怎么说,匈奴骑兵在此地做恶就是不对,他陈诺遇到那就要坚决的予以打击。 陈诺看了张辽一眼,那张辽似乎也已经猜到这伙匈奴骑兵的来历了,便是向着陈诺坚定的一点头,表示愿意听从陈诺意见。那陈诺当即斥退探马,随即传令人马火速向目标扑去,准备再次与匈奴骑兵来一次虎口拔牙。陈诺这边一声呼啸,十里路程对于骑兵来说不过呼吸之间的事情,只耽误不了多少工夫,陈诺就已经带着人杀奔到了前方的一处战场。 这个战场,地势要宽阔多了,人马也完全铺展开了。那一股股的匈奴骑兵,就像是野狼一般,前仆后继的向着目标疯狂的攻击,拼命的撕咬。那立定围中的山贼们,在匈奴骑兵一顿又一顿的轰击下,人马也是陆续倒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其余的惊散四走。这些原本惊走的人群,却又因为道路被匈奴骑兵给四处拦截,害得他们就像是鱼儿一般,被渔人的渔网兜着,就算想逃,也绝不可能轻易逃脱得了那张放在水里看不见的渔网。而在渔网里的山贼们,则是死命的挣扎着,惊慌的逃窜着。 这次,这伙匈奴骑兵们也绝没有仁慈,他们挥舞起手中的兵器,便是疯狂的屠戮着场中的山贼们,眨眼就有三三五五的山贼死在匈奴人的屠刀之下,有的甚至倒下后,还要经受匈奴骑兵铁蹄的无情践踏,反复的碾轧。而那些惊惶中的山贼们,手上虽然是配备了兵器,却好像完全忘记了它们的功用,也完全忘记要如何使用他们,只是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本能的举起,轻轻的一挡。然而,匈奴人毕竟是在马背上,风一般的冲到,再电一般的挥动手中的兵器,猛然击打而下,又岂是他们能够轻易抵挡得了的。于是,山贼是成批成批的倒下,匈奴人反而是越杀越起劲,口中甚至是情不自禁的跟着狂呼。 如这一般的厮杀,山贼们再多也经受不了。只四处都是散走的山贼,如蚂蚁一样看不清楚,独独有一处山贼较多,成了一股,他们密密麻麻的扎成一堆,少说也有个五六十号的人。他们这些人团在一起,却好像是众星拱月一般保护着其中一人。那人正在他们的中间,正是和几个少数的人骑着马,立身在马背上。那人一身黑色曲裾衣,却是个皮肤白皙,身如弱柳的女子。 那女子立身于马背之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倒像是一只鹤立于鸡群中间,显得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亭亭玉立。当此乱战之时,那个女子却是一直安身于马背之上,手抱一部长琴,柳眉轻蹙,不做惊惧之色,却分明眷顾着三分的忧愁。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楚对方的面貌,但能看到这一步,陈诺却也是不由的被她柳眉上的‘愁’给猛的一揪,然后内心就如被人扯了一般,猛然的传来痛感。陈诺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被她这一神态给牵连到,以致影响到了他的感受。只是,他在这时,只因为此女子的这一‘愁’,却是让他对她毫不犹豫的起了强烈的保护欲望:一定,一定不能见她有事!一定,一定要将她救出重围! 说来,便是陈诺这远远的一瞥,就已经引动了他强烈的保护欲望,想来那些围追的匈奴骑兵也不是瞎子,面对此女的美貌只怕是早已馋涎三分了。看来,这场战斗多半是因为此女子而打起来的,不管是山贼还是匈奴骑兵,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大男人啊,他们为了抢女人而大打出手,却也是常见之事。既然理清楚了这些,陈诺也已经知道,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第百四四章:再次重逢 话说蔡文姬因为听说陈诺出兵了,便即将陈诺‘父母’托付给左校,她则带着左校交给她的两百多山贼全都出来,准备接应陈诺。要知道,陈诺出兵原因可是因为赵雪,而赵雪曾有救过她,听到她失踪,且陈诺有可能是去救她的,她断然是坐不住了,便死求着左校应允了此事。只是此事说来实在是曲折,不但陈诺判断失误,误打误撞救了张辽,且蔡文姬也是误打误撞,还未接应上陈诺,便即被半路的一伙匈奴骑兵给截住了。 说起来,这伙匈奴骑兵却也不瞧,正是刚刚被陈诺击败的那一股。只是这一股匈奴骑兵眼看着陈诺帮助张辽突了围,他这边不能再追,只好恨恨的折返回去。也就是在半道上,这伙匈奴骑兵恰恰遭遇了蔡文姬一伙。本来,这边不过是群山贼,也并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匈奴人攻打他们实在说是说不过去。只坏就坏在这群匈奴人眼睛比贼还要尖,愣是从人堆里发觉了蔡文姬,接下来匈奴人为了夺得蔡文姬自然是一场好杀。只这些山贼虽然战力不佳,也怕极了这伙匈奴人,好在这些人临走前都得到过他们的左校左头领的嘱咐,让他们务必要保护好蔡文姬的安全。左校虽然不认得蔡文姬,但见蔡文姬保护陈诺‘父母’回来,那就是莫大的功劳,自然是不能让他有任何的闪失,不然将来陈诺怪罪下来却是不好兜着。便是蔡文姬起先要领兵外出时,他左校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同意,最后还是迫在蔡文姬实在太过坚决,他这才打折扣同意她出去,但必须有他派出天王寨的人马加以保护。 只是,山贼毕竟是山贼,别说人马不过区区的两百号人,就算再多只怕在精壮的匈奴骑兵面前也是顶不上事儿的。他们的战力哪里及匈奴骑兵的千分之一,便是在接触匈奴骑兵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崩溃。也幸好,蔡文姬没有慌,这才给了他们以镇定。而他们,总算是没有忘记他们自己的职责,临敌了仍是没有抛下蔡文姬自己逃跑,且还护持着蔡文姬往着外围突去。 只是,这个围又岂是好轻易突破的?也是蔡文姬的目标太大了,那些匈奴骑兵就算是失去了追击的方向,也只需寻找到蔡文姬的身影,便是漫山遍野的追了过来。而蔡文姬,眼看着匈奴骑兵左右咆哮而至,而身边的人一个跟着一个倒下,此时就算是再怎么镇定,那也已经神色大变,便是抱着一部长琴的手,手心里也不觉的抓了一把汗渍。 好在,此时陈诺的人马来了。他的人马俯视战场,看起来近,其实还是有点远。只离得最近的,却是另外一支人马。这支人马不足百数人,却都是些精壮之士,他们在一员小将和一员虎将的带领下,在陈诺之前,如虎一般的冲入了匈奴的骑阵之中,迎头给了匈奴人一个重创。那些本来还在紧追着蔡文姬的匈奴人,他们在遽然遭遇的这伙人马之下,却也是片刻的吃惊。在先前一刻,他们还本不欲理会的,只是这伙人杀进来如风一般席卷着,凌厉凶猛,实在让他们绕不开去,只能是转过马头来与前面突然冲进来的那支人马战在了一起。 “咦!” 陈诺身子一动,看到下方突然杀出的一彪人马接住匈奴骑兵就是一顿乱战,一时搞不清是哪支人马,自然是有点惊咦。便是他身后,本来准备出战的祝融青衣等人突然听到陈诺这声轻咦,也都是微微一怔:“将军,怎么了?咦,那下面杀出来的一支人马又是谁?”陈诺发出轻咦声后,其实也已经凝眸去看,当他发现那个沙场中手持长枪活跃的那名小将时,陈诺的心是跟着不觉的一紧,脱口说道:“哈哈,是赵雪!”祝融青衣等人听来皆是一愣,循声望了过去。有认得赵雪的自然被陈诺一声提醒给一下子辨别的了出来,而像祝融青衣等没有见过赵雪的,皆都只能是凭借着感觉在别人的指点下猜度一番。 “没错,就是赵雪!” 这真可谓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在先前时,他有心要救赵雪,不想救出来的却是张辽。如今,他眼见蔡文姬落难,虽然没有认出,却是不会袖手旁观,准备是伸手搭救她一把的。只是,他这边还没有动手,他要找的赵雪却突然从旁边杀了出来,且生龙活虎的活跃在战场上,陈诺焉有不惊咦不开心的道理?身当此时,陈诺当然没有时间去发出一连串的长愣,赶紧是带着人马望着匈奴后面扑上。本来,前后吃紧的蔡文姬所部,前路先是被赵雪杀出来吸引走了一部分兵力,现在又因为陈诺率部从后杀出,不但再次分去了匈奴人一部分的兵力,且还一下子震慑住了匈奴人。 “又是他们!” 当这群匈奴领兵看清了陈诺等人,皆都是脸色不由跟着抽搐起来,面部表情极是僵硬。也难怪啊,先前一战就被陈诺救出张辽等人,将他们从着重围里跑了出来,已经很是让他们窝火了,恨不能撵上去一顿海扁。只是,因为陈诺人马是猛然的杀入,自然是起到了偷袭的效果,让他们措手不及,这才让陈诺等轻易破开重围将张辽救了出去。本来,有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再次遭遇陈诺也必不会给陈诺一个好脸色看的,必须还之以牙。然而,这次陈诺回来本来就已经很是让他们惊讶了,再加上前面有赵雪先行杀入,给了匈奴人一个前后受到埋伏的假象。如此一来,匈奴被这两支人马前后杀出,已经被他们给搞得莫名其妙了,还哪里有功夫去单独针对陈诺这伙人? 说起来,与赵雪一同前来的另外一位虎将不是别人,正是西凉将军庞德。先前时,赵雪因救李肃等人,央求庞德出动西凉铁骑,以至损失颇重。想来要是当时若非张辽人马恰恰拥来,替他们挡去了一灾,只怕赵雪以及庞德、李肃等人也早已经死在了愤怒的西凉乱兵的刀兵之下了,还哪里有可能出现在这里解救蔡文姬?这且不提。只说赵雪等好不容易从着重围中突破,往回走时,欲要带着蔡文姬以及陈诺的‘父母’,不想等到了地儿,这才发现情况不妙,留下来保护蔡文姬等人的西凉铁骑几乎都死了,只剩一个活口,告诉他们蔡文姬被西凉人掳走的事实。当时赵雪听来有如晴天霹雳,便加紧跟庞德等人往西追上西凉散兵,几乎是遇到一股人马就杀散一股,想要从他们手上救回蔡文姬等。只是因为他们这么做也立即惊动了华阴方面的王方、李蒙等部驻军,以至引得各个将矛头直接对准了他们。很快,他们也就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兵败山倒。当时赵雪与庞德一伙,李肃则单独一伙,各自走散。只赵雪他们被打散到这边,自然是不知道蔡文姬一伙却是被徐荣一伙散兵给救了,且已经跟李肃等人会了面。只赵雪这边,因为这件事情,还想着收拢人马,准备再追上西凉人去找回蔡文姬一行。 也是赵雪有这个心,就算被莫名其妙的打散到了这边,她一路上仍是加紧收拢人马不辍,身边也很快聚集了百数左右的人,与庞德一起领导着。只他们这边刚刚收拢了这么一点人马,准备是要往西继续上路的,只半道上他们也不会想到会遇到蔡文姬一伙。说起来,这也算得是一场美丽的遭遇。在这之前,他们接到的探马消息,说是有一伙匈奴骑兵正向他们这边扑开,当时赵雪和庞德一加分析,便以为这伙匈奴人是针对他们的,还想着既然躲避已经不及,只能是迎着匈奴人大杀一场。只他们也没有想到,匈奴人针对的非是他们,而是他们要找的蔡文姬一伙。不过好在他们以‘有心’算了匈奴人一个‘无心’,这才因为猛然的杀出,迎头给了匈奴人一个重创。也正是赵雪这一突然出手,给予匈奴人重创的同时以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让蔡文姬一伙免于匈奴人的追击,从着重围中被赵雪一行给救了出来。 那赵雪看到蔡文姬自是欢心不已,还以为是在做梦呢,便是那蔡文姬,也是眼睛睁得大大的,也是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蔡文姬心里或许会想,赵雪不是应该先和陈诺见面的吗,陈诺不是去救她了吗,怎么此时却只她一个人出现?她当然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也没有时间去问这问那,只突然看到赵雪杀出,前面重围稍稍一松,便即赶紧招呼随从望着赵雪这边扑来。蔡文姬一旦与赵雪人马合拢,当即是朝着身后仅剩的三五十山贼发了声命令下去,让他们从现在开始一切听从赵雪指挥。在此关键时刻,赵雪身边能多一支指挥的人马便是多一份希望。只是,她哪里会想到,就是在这时,陈诺一支人马也已经悄无声息的从着后面杀来,为他们牵制住了即将填补上来的匈奴骑兵的后续部队。 便是匈奴人,他们在追撵着蔡文姬一部,眼看着蔡文姬等人就像是绵羊即将落入他们匈奴人的老虎嘴巴里了,便是好不得意。只这伙匈奴人哪里知道,眼看到嘴的绵羊,却因为赵雪的一支人马的突然杀入,打了他们一个满头的星星。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这才发现在他们虎口夺食的不过是区区百数人马,且军容不整,便道是西凉的乱兵,还想着要整合人马杀将上去,重新从赵雪和庞德虎口里夺食。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正是他们准备组织人马进行抢夺时,不想他们的后方又乱了起来,不知是哪里一支人马突然咆哮着杀了出来,将他们的后路给搅乱了。 原本疯狂的西凉人,在这一刻也的确是怒了。他们怒于赵雪的当头一击,又怒于他们发现陈诺一行正是先前从他们手上逃走的那群贼子。本来,赵雪的前部人马不足为惧,便是陈诺的那点人马匈奴人也全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他们突然意识到前有赵雪,后有陈诺,他们是前后受到了对方的攻击时,那他们所想到的也就全没有那么简单了。便是这时,他们想的最多的,却是想象着他们会不会是以蔡文姬一伙作为诱饵,引得他们来追,再以赵雪在前阻击,陈诺在后追杀,前后伏击他们,以此来消灭他们。也正是因为匈奴人隐隐觉出了这一点,从而引导整个战局向着利于陈诺等人的方向发展。 其实这也难怪,陈诺要说他跟赵雪没有这个意思,并不是有意要联合起来伏击他们,但却又好像说不过去。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陈诺的出现和赵雪的出现是一前一后,几乎就和排演好了似的,赵雪出来先给了匈奴人一个迎头痛击后,陈诺再出来拉住了他们的后退,迫使他们不能再往前添兵。也正是陈诺和赵雪这无意间的一前一后,默契配合,却在无形中使得匈奴人开始了摇摆不定。在此事发生后,有想要继续厮杀的,认为前后出现的两股人马不多,完全可以应付。而持反对意见的,则是因为陈诺和赵雪一前一后出现实在蹊跷,势必有什么诡谋,最好的趁贼人没有合围之前,先行突破。 这两种意见一旦摇摆匈奴人,匈奴本来就不太坚定的决心,在这一刻瓦解,从而给了陈诺和赵雪一伙一个有利之机,使得他们有限的人马发挥了无限的作用。前后夹击,默契配合,却是给了匈奴人一个沉痛的打击。原本数百的匈奴骑兵,他们在陈诺和赵雪的联合打击下,眼见讨不得任何的便宜,也只能是呼啸一声,随着呜呜的号角声响起,纷纷跟着大部队望着斜刺里撤去。 此时,天色也早已经黑了下来,其实双方再在黑夜里混战下去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火把,也已然亮了起来,那陈诺立身马背之上,望着对面马背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却是半天不动。说她傻,实在是太傻,她居然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这么傻傻的跟着别人跑去了长安。便是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陈诺都不知骂过她几回傻了。可当真面对她时,对于她的傻气,却是实在提不起‘气’来,愤怒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可若是没有一点愤怒的表示,这样岂不是在无形中助涨了赵雪的傻气,使她长不得记性?那样以后岂不是会动不动受到他人的蛊惑,以至一离开他经月没有音信,让他担足了心,吃够了想念一个人的苦? 虽然知道,她的傻完全是为了他,也知道,这个气实在是不该对赵雪发。只是,不生气,难道让他对她笑?这却笑不出来。陈诺,于是久久的立定马背上,就这么与赵雪长久的对视,盯着她看,想要笑,却是笑不出来,想要责骂,却是无从开口,于是面部的表情就这么僵硬了下去,以至时间一长,却在无形中演化成了一股怒气。 “……!” 赵雪定定的在马背上与陈诺对视着,她想引陈诺发笑,却发现她嘴角起的笑纹,却并没有使得对方有一丝的动容。于是,她内心怯生生起来,想来自己为陈诺所受的苦,陈诺却不能理解她,她是多么的难受,她那么一刻内心戚戚焉,想要低下头去不看陈诺了,不看她这个日思夜想的大哥哥了。可是,明明这件事情是她不好在先,是她走前没有跟大哥哥说,这能怪得谁,就算是对大哥哥的好,大哥哥也不知道啊,反而,大哥哥应该会生她的气吧?赵雪想到这里时,恰恰与陈诺眼神再次相对,她再次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却发现陈诺脸上始终冰冷的,一丝笑意也没有,这哪里是她日思夜想的大哥哥,他怎么会跟变了个人似的,几个月不见就把她给忘了。赵雪害怕了,嘴上一别,却不是哭,反而变成了一股倔强的怒气,她两下没有引得陈诺发笑,心里却莫名来了一股气,便欲将这股气都撒在陈诺身上。只陈诺,整张脸上仿佛没有了表情,仍是那样冷冷的,冷得害怕。 终于,赵雪全身一个战栗,首先投降了。她赶紧一个翻身下马,从着马背上下来,望着陈诺这边就扑来。陈诺,当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就是笑不出来,还想保持一股威严,让赵雪知道她错得到底有多严重。只是,他开始不开口,但面对赵雪翻身下马,他却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他也很快下了马,只他还没有来得及准备以何种姿态面对赵雪时,赵雪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一声大哥哥叫出,便望着他宽广的胸怀里钻了去。 陈诺,面对这一声熟悉的‘大哥哥’,还有怀里这具软香的身体,再多的责备也已经发不出来,只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紧了紧赵雪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一叹:“哎!雪妹妹,大哥哥我终是英雄难过你这美人关啊,再此败给你这小丫头片子了。” 第百四五章:相见欢时 听到陈诺幽默一叹,赵雪是噗嗤一笑,却又立即浑身一震,接着是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是啊,有太多的辛酸,有太多的思念,有太多的话,已经埋藏在肚子里太久了,是该要找个人来发泄了。陈诺,她的大哥哥,与她虽然不过是数月不见,却仿佛是亿万年长久,长久得都让人开始麻木不仁了。可是,一旦跟陈诺相见,却又将那些辛酸,那些思念,那些太多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如何说出口。便是到了此时,也唯有心中那份莫名的感触,一发的喷涌出来,却不知该如何收拢住,只好将所有的委屈,在这泪水之中,全都向陈诺倾泻而出,毫无保留。 陈诺,一句玩笑的话说出,感受着怀里赵雪不停抖动的身躯,以及耳边那嘤嘤的哭泣之声,便是心肠软了下来,再也没有责备的语言,反而不停的安慰起赵雪来。那赵雪也是忘情的一通哭,全没有在意,等到哭够了,猛然嗅到鼻子里传来的那股猛烈的男子气息,便是不觉脸上一红,赶紧从着陈诺怀里出来,只看了陈诺一眼,又即低下头来,退后两步。 陈诺伸出手来,替她揩拭着滚湿的脸庞,一面与她道:“哭够了?” 赵雪从鼻子里发出重音,点头道:“嗯。”突然又想想,似乎这样回答实在不妥,又是连忙摇了摇头,她这憨态倒是把陈诺给逗笑了。 陈诺又问:“那你私自上长安,不跟大哥哥说一声,可知错了?” 说起来,赵雪上长安,最终为的是陈诺‘父母’的事情,也是有意要为陈诺分忧,理由也算得上是充分。便是陈诺此时问起来,赵雪一抬头,自无不可理直气壮的一口否认。只是,当她那眼神与陈诺对视了片刻后,忽然又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是又一低头,委屈的连连退后两步,突然沉默了下来。便是陈诺,他问出这句不过是给赵雪一个台阶下,交代一声,也就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了。当他与赵雪眼神接触的那一刻,便还道要戏弄戏弄她,可当他忽然看到赵雪那个低下去的头,退后的步子,便也不由心里咯噔一跳,赶紧劝慰道:“好啦,好啦,这件事情雪妹妹你不管怎么做,大哥哥不怪你便是了,你……” “大哥哥……” 赵雪突然打断了陈诺的话,喊了陈诺一声,陈诺本能的应了一声。只是,当这一声后没有再听到赵雪说下去,却是肩膀耸动得厉害,又哭了起来。如果说先前的哭是小鸟依人型的,那么说,这次的哭却是孤单落寞型的,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旁边的壁拐站着,生怕大人会随时冲出来责骂于她。而赵雪就这么孤孤单单的站在他面前哭泣,却不来找他,显得距离那么的悠长,这让陈诺很是有点不知所措了。他赶紧走上前两步,想要伸手搭住她肩膀,给予她两句安慰,却发现她又是退后两步,突然扬起头来,与他说道:“大哥哥,你还是责罚雪儿吧,雪儿……雪儿对不起大哥哥,是雪儿没有照顾好大哥哥的爹娘,没有平安的将他们带回到大哥哥你身边来,大哥哥……” 对于赵雪长安一行的目的,其实赵雪走的时候也已经跟陈诺说过了,只是陈诺也完全没有想到赵雪会当真能解救出他的‘父母’,并将其带回。便是此时,他偶见赵雪,也全然没有将这件事情想到,不过此时听她提出来,便是反过来安慰她两句,与她说道:“看你这傻丫头,我‘父母’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你努力过我已经很是感激了,至于能不能成事,则自有天意,你能平安回来就好了。好了,你现在什么事情也不用说了,我能再见到你我就已经很是开心了……” “不!” 赵雪退后一步,连忙道:“可是!大哥哥,你那爹娘……”要告诉陈诺他的‘父母’如今已经落到西凉乱兵手里,目下是吉凶难料,好像这样的话又太过残忍了些。可若是不说,似乎又对不住大哥哥。赵雪此时,便是脑袋乱如麻绳了,不知道该如何跟陈诺解释了。那陈诺从没有见赵雪如此紧张而又复杂的表情,便是想要开口说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瞥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便是微微一愣。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在乱战中被一群山贼保护在中间的蔡文姬。 说来,蔡文姬自被赵雪联合陈诺所救,便一直没有机会说话,陈诺与赵雪见面,她只能是远远的尴尬的看着,还要避避嫌。本来,她早该走开的,只是听到赵雪与陈诺说起‘父母’的事情,她也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毕竟,是她跟陈诺‘父母’在一起的,后又因乱与赵雪等走散了。只怕赵雪这次也是因为回去不见了他们,故而以为他们是被西凉乱兵给掳走了。只是赵雪见了她,他们之间也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将事情交代交代,赵雪便只顾与陈诺说话了,倒是忽略了蔡文姬的存在。而赵雪正是有了这个盲点,便没有因为蔡文姬的出现而联想到陈诺‘父母’身上来,还道陈诺‘父母’仍在贼手。蔡文姬不走,便是想要拉赵雪将这件事情说清楚。只是那赵雪光顾着跟陈诺说话,脑子里乱的一团糟,也完全没有顾及到她,是以一句话也插不上口,而她这人又不是那种爱争的人,便只能是在旁边干着着急,却是半天没有说上话,想来要不是陈诺忽然一瞥,也全然没有理会到他身后还有一个她。 那蔡文姬忽然与陈诺眼神相对,便是不觉脸上一红,不敢与陈诺说一句话,却是像害怕陈诺似的,绕着陈诺走。等到了赵雪跟前,方才一把拽住赵雪的胳膊,轻轻拉着她与她说话:“雪妹妹你这个样子是何意,难道是因为你这好大哥哥‘父母’的事情?咦!雪妹妹你莫是糊涂了,你难道忘了你临别时托付给我的话,叫我好生照顾着你那大哥哥的‘父母’,不许有事,你以为我是那食言之人?想来如今我就好好的站在这里,你那大哥哥的‘父母’自然也无事,你这却又要伤心怎的?我看你这突然与你这大哥哥道歉,莫非是因着此事不成?” 赵雪被蔡文姬一说,也立即醒悟过来。所谓关心则乱,她现在只一心要与陈诺交代‘父母’的事情,倒也没有因为蔡文姬的存在而考虑到其中的关键,便是一味的以为陈诺‘父母’是被他弄丢了,是她对不住她这个大哥哥。便是此时,她突然被蔡文姬提起,不由的一愣,随即是破涕为笑:“文姬姐姐你莫要哄我开心,你虽然好好的,可也是被刚才那伙匈奴人追击着,到现在我也只见文姬姐姐你一人,却并没有见到大哥哥他‘父母’。”蔡文姬一听,扑哧一笑,与她道:“你呀,难道就不允许我将你那大哥哥‘父母’事先转移到安全地方,再来找雪妹妹你么?”蔡文姬眼看着赵雪仍是不相信,便将之前将陈诺‘父母’交付天王寨左校左头领的事情给赵雪说了,那赵雪听来,自然是欢喜不已,赶紧是拉着陈诺,与陈诺又说了。那陈诺自然不是聋子,也在旁边用心听了好久,听到‘父母’已经安然来到天王寨这边,便是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出什么纰漏。只又赵雪这么一叫一跳,便是伸手一刮她鼻子,与她笑话两句。那赵雪这时却因为旁边站着一个蔡文姬反是拘束起来,只是拉着蔡文姬的手,向着陈诺介绍起来。 那陈诺听得蔡文姬大名,却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又听到赵雪说起蔡文姬坎坷的经历,便是由衷的替她一声惋惜。只见此时的蔡文姬外穿黑色的曲裾衣,里衣却是雪白如洗,有如苍白的缟素,想来却是因为戴孝之身的缘故。不过,她这孝衣内穿,大概是因为在路的原因吧。不过不管是怎么样,此时的蔡文姬当一听到赵雪再次提起她那坎坷的身世以及她父亲的死,便是黯然神伤,让人看起来也是不由的替她揪着心,想要好好的安慰她一番。那陈诺看来,终不免要为蔡邕说上两句话,安安蔡文姬的心,多余的话却也不好说了。 那赵雪此时因为陈诺‘父母’已经暂时安全了,她也不用为此担心了,陈诺这边也已经交代了过去,便只是顾着跟蔡文姬说这说那,倒是把陈诺给丢在了一边,让陈诺好不尴尬。陈诺只假装咳嗽两声,想要插上一句话,只这时旁边闪出一条汉子来,与赵雪说起话来,向赵雪道:“赵姑娘,我来不过是护送姑娘周全,既然如今姑娘也已经平安到了陈将军手里,我这边便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不便耽误,这就告辞了!” 那人话一完,便即要走,赵雪一看,赶紧上前来,向他说道:“庞将军,天色也不早了,实在不必急着上路。再说了,庞将军你这次一路护送我等,辛苦不说,却还因此搭送了许多的部下,这份大恩我赵雪如何能不报答,且待……”与赵雪说话的却是庞德。庞德在此之前却是因为有马云禄的嘱托,这才一路不避艰险的护送赵雪至此。只他自觉服从的是马家的命令,对于其他则一概不管,便是搭送了部下,那也是命该如此,却是不好算在赵雪头上。而他,眼看着自己已将赵雪安全的送到了陈诺的手上,也就大功告成了,便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只想着赶快回去复命。他有此心思,哪里有功夫理会这理会那,自然是不听赵雪一句话,转过身去,虎步向前,跨上马背,带着余下的几名西凉铁骑,也就趁着夜色向着西方转了去,打着火把数骑立即消失在了黑夜里了。 那赵雪微微一愣,想要撵上庞德也已经不及,只能是在心里默默的感念两句,同时不免要谢谢马云禄一声。便是那陈诺,先前在战场上,只见庞德始终不离赵雪左右,紧紧保护着她,且看他武功颇为不俗,陈诺也是心里极其敬重他,有心要认识他。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等待赵雪介绍,不想对方只与赵雪一句话,随即转身,向他一拱手便即撤了去,这让陈诺也是不由一声苦笑,同时却又因为对方的耍脱,不免对他起了更加的敬重之心,拉回赵雪,向她问道:“此是何人,雪妹妹你却又是如何认识的?” 那赵雪也有心要跟陈诺说,便立即道了出来:“此人姓庞名德,虽然功不就,名不显……” “庞德!” 陈诺从赵雪口里听得庞德大名,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却是没有跟庞德说上两句话。只不过,想到刚才庞德耍脱之举,却也不由是洒然一笑,想来其人果然是不负庞德之名啊,也确有英雄之气。至于从赵雪口里出来的庞德功不就,名不显,显然也是事实。想来此时的庞德还仍是混迹于西凉马腾军中,顶多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级别,哪里出名,想来马腾之名到现在只怕也是影响力有限,庞德那就更加不必说了。只是若是让赵雪知道史上‘关云长水淹七军’时,于禁降,庞德不降,于禁贪生,庞德为决一死心毅然决然为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只怕赵雪也不得不钦佩一声,壮哉,庞德也! 那赵雪提起庞德,自然又要带上马云禄,将马云禄的事情全都给陈诺说来。陈诺先听赵雪将马云禄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便是有点糊涂了,只道马云禄是何人,又跟庞德是什么关系。那赵雪见陈诺糊涂了,便即醒悟过来,赶紧是歉然一笑,与陈诺解释马云禄便是刘莹,刘莹便是马云禄。那陈诺前后听来,一时间又未免有点难以接受。仔细一回想,却又有点根子可寻了。毕竟,当初他派人查探马云禄的底细,却也只能查到她在洛阳一节,之前的却是一点也查不到,如今听赵雪一说,却原来是因为她从西凉而来,自己刻意给隐瞒了,这要仔细追究却也是难。他嘿然一笑,心里还道,他当初要来马云禄不过是考虑到赵雪一人在军中难免吃闷,便想要个人来陪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只是没有想到,这随便要来的一人,却差点还将他最亲近的好妹妹给诱拐走了,实在是凶险。不过好在这件事情最终是有惊无险,却还因为赵雪结识了马云禄,乃至西凉马腾的势力,这却又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也能听得出来,马云禄因为此事对赵雪极是愧疚,便是这次让庞德不惜一切代价护送赵雪平安回到他身边,也足以见得马云禄的诚意了。不过不管怎样,这件事情到底是好大于坏,终究是利于陈诺的,陈诺听来自然是稍微的宽了些心。 那赵雪将这些事情一一都跟陈诺说了,随后又提到马云禄一节,只求陈诺,让陈诺不要怪罪她云禄姐姐云云。那陈诺听来,无奈的摇了摇头,与她笑道:“你这云禄姐姐要是稍微昧点良心,这会你也早就落入董贼之手,死了都不知道几次了,你不怪她也罢了,却还要替她说起情来,你呀你,实在让我怎么好说你呢。”那赵雪听来,却是不依,只将好话说尽,恳请陈诺也原来马云禄。说起原谅,陈诺在听说完马云禄最终没有将她送给董卓就已经原谅她了,只是,他不说,便是不能默认这种行为,不想让赵雪犯第二次。他此时听赵雪恳请,也终是抵不过她的软磨,只好是一点头,算是默认了,那赵雪听来,自然是高兴极了,一口的夸赞陈诺,叫了数声好哥哥。那陈诺听来,好生的哭笑不得,与她说道:“怎么,你大哥哥我若是不原谅你那云禄姐姐,你便是不肯原谅你大哥哥了?不过,说起这件事情来,我还有件事情倒是忘了跟雪妹妹你说了。想来雪妹妹你听了这件事情后,也必然是高兴的。” 赵雪听来,眼睛一转,笑道:“是什么好事情,大哥哥你快快说来!”陈诺要说的这件事情不是别事,正是赵云一事。说起这件事情,却是复杂的很。当初时,陈诺与赵雪偶然在袁绍营地相见,时就听赵雪说起他大哥赵云的死,当时他便道是真有其事。而在这之后,界桥一战,陈诺追击公孙瓒时,便巧遇了赵云,这才知道赵云没死。从界桥战场回来,他便想着要回去将这件事情告诉赵雪,想要安安赵雪的心,可却因为赵雪远走长安,不得跟她说了。此时,陈诺与赵雪再次相遇,陈诺想起此事,自不免要与赵雪重提。只是,话一出口,陈诺又即后悔起来。毕竟,赵云的死已经在赵雪脑子里根深蒂固了,赵雪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如果此时突然又提起这件事情,只怕要立马惹的赵雪往公孙瓒营中走一遭,而公孙瓒与袁绍此时正在交战状态,一路实在太过危险,实在轻易冒不得这个险。陈诺想想,只能是寻求以后将这件事情慢慢跟赵雪说,这却没必要马上提出。 第百四六章:一盏水酒 有一种心情叫做近乡情更怯,对于此时的陈诺来说应该最是贴切。 原本,他此来长安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父母’的存在,不得不去面对。也是日夜都期盼着见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庞。然而,当他从蔡文姬和赵雪口中知道‘父母’已然平安归来,且就在天王寨寨众的驻地这边,他的心却突然笃笃笃的跳了起来。不是不想去马上见他们,只是,一旦想到要见到这对便宜的‘父母’,陈诺却反而有了种陌生的感觉。毕竟,这对‘父母’最多只不过算是他肉身的‘父母’,而跟他灵魂实际无关,一想到即将要见到他们,却又实在慌了起来,不知道该要如何去面对他们,跟他们说些什么。 这种莫名的慌乱,让陈诺有了种排斥的冲动,但这种排斥并不是厌倦,不过是一种心理的负担罢了。也许,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来悄然接受忽然多出的这对年老‘父母’。不过不管怎样,陈诺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他的‘父母’已然安全的回到了这边,有张白骑他们照看,他也就不需担心其他。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以时间来安抚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为此,陈诺他明明知道‘父母’就在天王寨驻地,却故意没有回去,将军队留在外面,准备休整一晚上再回去,到时候调整好了状态,也许是见‘父母’最佳的时机。更何况,现在天色其实也已经不早了,人困马乏的赶路实在不便。而他们现在所处之地,不远之处却正好临近一个空旷的集镇,集镇上虽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但空下的房屋却足以让他们遮蔽风雨,给他们提供休息的空间。 夜渐渐沉了下来,陈诺一道命令下去,人马全都散在了这个集镇上。不过,在进入集镇后,陈诺同时将集镇两边的道路都用人马堵住了,临时做了一个大的行营,而陈诺等人则被士兵保护在集镇的最中间。他这边只刚刚安顿妥帖,倒是数骑马闯入,却是米莱连夜找了过来,要见陈诺。说起来,陈诺这次带兵出来因为任务艰险,故而也就没有带上米莱。只是,这米莱一直认定陈诺就是她的‘双.修’不二人选,便是不肯放过他。倒是因为白天一个疏忽让陈诺没有带上她,她便是早有了气劲,当即就要出营去找陈诺。不过米莱尚未出营倒是先遇到了左校。当时左校听说又一个要去找陈诺的,便是一声苦笑,没有阻拦她。不过,米莱毕竟是陈诺的人,要是让她一人随便乱走,只怕会出事情,左校也没奈何,只得临时交给了她几骑人马,让他们保护米莱一路过来。米莱这一行虽然不过几人,到底是比较幸运,路上一没有遇到愤怒的西凉乱兵,二没有碰上残忍的匈奴骑兵,却是平平安安一路追到了这里,追上了陈诺。 陈诺当时看到米莱,便是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想到米莱这姑娘倒是胆色颇壮。不过,当他看到赵雪她们惊愕的眼神,陈诺也是立即醒悟过来,赶紧是向着她们介绍起米莱。那赵雪也不怎么注意陈诺的话,倒是盯着陈诺不停的看,嘴上一别,嘿嘿的一顿冷笑。虽然话没有出口,但不难从她笑声里知道,赵雪自然是责备陈诺这个大哥哥当真是艳福不浅啊。就是先前时,陈诺准备将赵云没有死的消息告诉赵雪,只一想想觉得唐突出口实在不妥,也就捺下心思,暂时没有跟赵雪说,只打两句马虎也就揭过了此事。只是,恰在这时,陈诺身后祝融青衣眼见天色不早,便来询问陈诺是否要赶回去。只她这一问,陈诺当时还没有说什么,倒是让细心的赵雪从祝融青衣的神色里看出一丝破绽来,便向陈诺询问起祝融青衣的来历,只道以前没有见过。说起来,祝融青衣是赵雪走后陈诺在偃师时暂时收在身边的,赵雪自然是不认识。只是陈诺当时被赵雪问及,便想着祝融青衣女扮男装之身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当时在场的还有蔡文姬等人,说出去不方便,加上他有心要考校赵雪,故而没有将祝融青衣的真正身份说出来,只说是因为其人机警有身手,便将她提拔到自己身边做了贴身亲卫。只是细心如赵雪哪里看不出来,便是随便一试探,祝融青衣便即露了陷,让赵雪瞧出她女儿家的身份。赵雪也正是因为陈诺有意隐瞒了她,便道是她跟他有暖昧的关系,故而是哼哼,笑而不说,倒是将陈诺闹了个大红脸,想要解释无从说起,不解释好像赵雪又误会了。也正是因为前有祝融青衣,后又闯进来一个米莱,也难免引起赵雪对陈诺的误会。那赵雪也是作怪,此时便是一句话也不说,只顾拿眼取笑陈诺,看她这位大哥哥到底该如何收场。 那陈诺看她笑成怪模怪样,眼睛瞧来也很是邪乎,便知道要是不把这位姑娘说清楚,只怕她又要误会他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叫他该怎么解释呢,只怕是越解释越糟糕了,看着赵雪的坏坏一笑,他倒是干脆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咳咳两声,转而去责备米莱两句,怪她一个女孩子家不该乱跑,打发米莱先下去。 那米莱却是鼻子一哼,眼睛乱瞅着,心里怪不舒服的。要知道,她既然将陈诺认定是与她‘双.修’的不二人选,便是等同默认将陈诺当成了自己的男人。而如今,她的男人身边不但有个祝融青衣,且还多出了一个赵雪,以及赵雪旁边那个一直默不做声的蔡文姬,心里便是老大不舒服了。眼看着陈诺身边突然多出这么多女人来,她的危机感也一下子加重了,嘴上不说,心里却老不舒服了。只她被陈诺打发走了,回到临时的房间里,却是左思右想仍是不得劲,突然摸到袖子里那个小瓷瓶,心便是一下子揪了上来。 当晚天王寨后山火起,她便被一个手持竹仗的葛衣老道给救了出来。而也就在葛衣老道口里,让她知道了她身上所藏的黄绢秘图,其实原主就是这个老道。只老道言说既然这块黄绢最终被她得到了,便以为她跟道家有缘,便要化她出家,随他云游。只是,米莱她母亲大仇未能得报,如何肯甘心就此放下俗务,只不愿去,老道也就没有强求她。只米莱当时一心想着要与陈诺‘双.修’,以期换来神功初成,以好报仇,只是苦于没有这个机会,便是一直苦恼着。而当时,老道看着她虽然不说话,却仿佛早已经看破了她的那点心思,便即从袖子里摸出了这个小瓷瓶,将它交给了她。而她,在辞别了老道后,也就回到了陈诺的身边,一直随同陈诺到了这里。 现在,瓷瓶在她手里已经有数天时间了,她也一直贴身藏着,只是,到现在了她都未能下定决心要不要用它。毕竟,大仇虽然要报,可却要因此失去女儿家的身子,多少让她有点犹豫不决,更何况,这种事情还要她来设计他,要是让人知道了终是挂不住面子。不过,面子是面子,如果放在大仇面前,似乎又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了。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左思右想,实在无法入眠。如果说陈诺身边始终只有她这个女性在,那么随便什么时候动身她都不在乎,毕竟这样的事情要等她全盘考虑好了再做不迟。然而,如果决心未能下去,却碰到了眼前这个难题,实在是让她不心安。说起来,她所见到的不管是祝融青衣还是赵雪,抑或是蔡文姬,她们之中哪一个都是有这美丽的容颜,也绝不逊色于她,而陈诺又好像对她一直不冷不淡,这让她这个觊觎陈诺的人突然一下子变得不那么自信了。要知道,要是陈诺被那些女孩子给勾引去了,原本就没有什么竞争力的她拿什么去哄得陈诺的欢心,与陈诺共修?而正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了这点危机,便是让她回到房中再也不能安眠了,只是想着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所谓先下手为强,事到如今,在陈诺没有完全被这些小妖精给迷倒之前,先将陈诺拿下才是最为关键。提到拿下陈诺,她的那点自信也只能是完全寄托在袖子里的这个小小瓷瓶了。 摸着这个小瓷瓶,米莱心口噗通噗通就是跳个不停,都好像快要跳到嗓子眼这里来了,可就是怎么也止不住心中一刹那的念头。当真要暗算陈诺?可若不这么办,还能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没有!要知道,王故可仍是逍遥法外,而她的母仇也未能得报,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黄绢秘图上的这套神功,也只有与陈诺共修了这套神功,那么一切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如今,既然别无选择,那么,也只能是努力向前跨出这一步。米莱想清楚了这一点,也立即掀被而起,平了平紧张的呼吸,起身开始了忙碌。 两盏空杯里注入水酒,从袖子里摸出那个瓷瓶,然后将瓷瓶里老道交给她的那两颗阴阳散每个酒盏各一颗,化碎了,摇匀了,不见色了,方才将两盏水酒拿了木托端起,起身出了这个房间。这一系列动作虽然是一气呵成,却仿佛在动中沉寂了千万年一般,让出门来的米莱也是狠狠的喘了一口重气。要做出这一步也的确是不易啊,就连她的胸脯仿佛都炸裂了一般的跳个不停,脸上更是烧烫得厉害,就像是做贼似的很快,心虚得不得了。不过好在出门了一口风迎面吹来,吹到她滚烫的脸上,使得她整个人一个机灵,脸热去了一半,要好受多了。只她兜头兜脑的走来,忽然到了陈诺这边,远远的传来陈诺休息处的灯火,便是心里的鼓突然打得更响了,心也虚得更加的厉害了。便是此时猛然抬头之间,似乎是一个错愕,内心里怪道自己这是在做些什么,立即打了退堂鼓,脚下稍稍一窒,便要转身回去了。只是这时,前面一声轻叱声传来:“谁!”这声喝问却仿佛一道惊雷一般,将米莱劈怔当地。 本来米莱所行之事就已经极是荒唐了,加上米莱自己也是临场生了怯意,又被这一吓,立即是吓得不知所以,差点就要马上转身了。不过好在那人一声呵斥后也立即认出米莱来,立即向前走来,与米莱笑道:“哦,原来是米莱姑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方才知道是祝融青衣,米莱也是小小的吐了一口气,手心里抹了一把冷汗。只那祝融青衣走上前来,看了米莱一眼,黑夜里倒也没有瞧出破绽来,只是看了看她手上托着的那两盏酒,闻了闻,便是嘻嘻一笑,说道:“米莱姑娘你这么晚过来,难道是为了送酒与将军?不过将军就快要入睡了,这时候只怕……”祝融青衣也是关心陈诺,只道这么晚了喝酒实在不好,便要劝退米莱。便是那米莱,在被祝融青衣所挡的那一刻就有了退意,便是祝融青衣不说,她也准备就此退出去了。只祝融青衣一句‘只怕不妥’没有说出,而米莱的退堂鼓还没有打成,倒是身后的大门哗啦开来,光线全都射了过来,将她二人眼睛也给照亮了。 原来,在先前时,陈诺先是送走了米莱,后又与赵雪、蔡文姬她两人说了几句话,因为劳累,也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只陈诺毕竟习惯了晚睡觉,虽然劳累了一天,却在众人走后又来了精神,一时睡不着,便又拿起随身带的书简看起了两行书。只他这里一低头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一旦抬起头来,却觉的嘴里淡出水来,便还想着要是此时能有一口水酒佐书那该多好。也正是他企盼不得时,不想这时祝融青衣的一声呵斥让他随即来了精神,接着又听说是米莱来送水酒来了,那敢情愈发的好,便是不顾一切的将房门打开,直迎了米莱进来。 “哈哈哈哈,米姑娘果然知我心啊,我正想着此时要是有一口水酒喝喝,那该是有多好啊。这不,我刚想到这里,姑娘你就过来。不过,米姑娘你忒也小气,怎的只带两盏酒过来,这却连让我漱口的都不够啊……” 陈诺一面嘻嘻哈哈,一面请了米莱过来,说着伸手就要从米莱手中夺酒。倒是米莱眼疾手快,连忙打住他:“你想得美,这酒……这酒你只有一盏。”“为什么呀?”陈诺只问出这话,米莱脸上一红,别过头去,将两盏酒往木案上一放,回头看了屋外面一眼,却是祝融青衣乖巧,没有跟进来,也已将房门给掩上了。看到那紧闭的房门,再瞥到眼前的两盏水酒,米莱刚刚定下的心遽然就翻滚了起来,噗噗的猛烈的跳着,像是要杀将出来。她被陈诺一问,一时有鬼,脸上也立即是憋出了通红的颜色来,便是一句话也不说,拿起一盏酒,捧到陈诺面前,自己则拿了另外一盏酒,生生的瞧了陈诺一眼,不敢说话,憋着一口气。 陈诺瞧得古怪,随手接过酒盏,转眼又看着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心里便已经起了疑。陈诺想了想,笑道:“姑娘你不说话就只管拿酒灌我,不知这是何意呀?莫非姑娘你半夜捧酒来你一盏我一盏的,却是来消遣我的,还是要与我来喝那交杯酒啊?哈哈,呃,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陈诺与赵雪重逢,又得到‘父母’安全归来的消息,心情却是大好,他这大好下却是完全忽略的其他,也完全没有察觉到米莱今晚神色的异样,便是一高兴,张口就是一句玩笑话,只还想要逗逗米莱。只他一句玩笑话说出,突然看到米莱脸色愈发的充血,且变得僵硬如死,让他也是不觉一愣,还道自己说错了话。 那米莱哪里是不说话,却是紧张得太过了,就连想说的话也被逼得生生的走投无路了,只剩下一脸的焦急之色。她此时哪里有什么心事跟陈诺开玩笑,便是陈诺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眼见陈诺只接着酒不喝,便是有心催促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在心里骂了声笨蛋,她却是捧起酒盏来,想要举盏先喝了。反正只要她先喝下去了,也就不怕陈诺不跟着喝下去。只陈诺一句刚完,她手中酒盏刚刚端到一半,还未能将盏中水酒喝下,突然传来笃的声响,却是门外面祝融青衣轻击了一下门,随即隔着门窗与陈诺说道:“将军,有了西凉那边的消息。” 陈诺听来,把盏一放,让米莱稍待,他也就立即开门走了出去。那祝融青衣迎上来,一句话也不说,带着陈诺就下去了。那陈诺一走,屋内也立即是空空荡荡,只剩下米莱一个人了。 第百四七章:各怀心思 “西凉方面可有什么动静?” 陈诺正渴酒呢,不想米莱适时拿了两盏水酒来,只他还没有拿起来喝,倒是祝融青衣一击门,报说西凉方面有了新的消息。陈诺听来,只好暂时丢下米莱,出得门来,在祝融青衣的保护下,朝着大帐走来。也难怪,陈诺等人虽然休息在集镇里的民房里面,但办公仍是在集镇中间的空地上,空地中间却是临时搭建了一座帐篷,陈诺便是随着祝融青衣来到了大帐里。 大帐里,陈诺的一干心腹也早已经聚集在那里等候着陈诺到来,只陈诺一来,诸人都相继将眼睛团向陈诺。陈诺径直坐到帅案前,也不兜圈,开口就问起两边西凉消息。那下面其中一人,听到陈诺问话,也立即向陈诺禀道:“回将军,据我等所知,先前失去消息的西凉贼将牛辅,目下也已经有了新的消息。” 陈诺一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那人方才接着说道:“原来,当晚上西凉大乱时,贼将牛辅非但没有制止动乱,反而是和心腹爱将胡赤儿带着金银细软逃出了大帐。只半道上胡赤儿因贪图牛辅钱财,故而将牛辅杀害,并割下了牛辅首级一路往西而去,看来是准备将牛辅首级献于朝廷,以换来朝廷对他的赦免。”那人话一说出,皆都是议论纷纷,只骂牛辅活该有此报应。 对于牛辅的死,其实熟知此事的陈诺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便是淡淡的一点头,向他问道:“还有别的吗?” “有!” 那人整了整思绪,接着道:“据我等所知,另外西凉贼将张绣与贾诩两部兵马,自撤出陕县后便是一路西向,沿途收拢乱兵,目下已达数万之众。听说这支人马尚未到华阴,便有西凉将军王方、李蒙等与其合兵一处,号称兵马十数万,且一路高呼‘杀上长安’之口号,不断向西挺进,兵锋甚疾。” 其实,对于贾诩扶植张绣一事陈诺不可能不知道,只是陈诺也没有想到这两个联手居然把事情办得如此的顺利,也实在出乎陈诺预料。要知道,张绣虽然是西凉战将张济的侄儿,然张绣毕竟还年轻,领兵经验也不是充足,要想说动牛辅的旧部人马实在是困难至极。可陈诺也没有想到,外表看来困难至极的事情,在他或许是难,在张绣也是可望而不可即,但在贾诩的推波助澜下,却变成了事实。如今,张绣不但是摆脱偃师一战惨败的阴影,且还重新掌握了这么一支雄壮的西凉兵马,便是陈诺也不敢轻易小觑于他。想来,张绣掌兵后立即挥兵往东,打着攻打天王寨的口号,其实明白人都知道他这是因为听说他陈诺在天王寨中,便是想借此机会报仇。而张绣不顾士兵的士气便敢冒然发兵过来,也足以见得张绣对陈诺的仇视了。虽然这一击因为逆势而最终失败,但可以想象,一旦张绣成事,将长安攻破了,到时位高权重,也必与他陈诺不共戴天。所以,陈诺对于张绣的动向,当然极是感兴趣。 本来,在赵雪还有他的‘父母’没有消息之前,陈诺今后的行动方针也是十分的了然,自然是继续西行,将‘父母’接到身边,将赵雪找到,然后再论其他。可如今,因为赵雪的归来,‘父母’平安的抵达,他的整个身心好像也跟着一下子松了下去,有点无事可做的感觉了。向西吗?‘父母’和赵雪都回到身边了,向西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去淌长安这趟浑水?似乎又很是不理智。可若就此回去呢,好像又不甘心。毕竟,他原本以为杀死张济三将后西凉人就再也翻不起浪花来了,可现在倒好,死了李傕、郭汜、张济三家,起来一个张绣,便是有点让人傻眼了。 要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发展,西凉人攻破长安后,得益最大的便是张济、李傕、郭汜三家,虽然这三家蛮横跋扈,可好歹正因为有三家人马互相牵制,平分秋色,这才使得这碗水稍微端稳了些。可现在倒好,如果让张绣成功,则必是张绣一家独大,至于李蒙、王方几个也未必能与张绣抗衡。如此一来,势力平衡打破,也必影响深远,这是陈诺万万不想看到的。抛开私人恩怨不说,单单在利益上,如果让张绣一家独大了,对陈诺也是影响不小。毕竟,陈诺现在身为朝廷钦封的河南尹,经略洛阳以东的土地,辖地上便是跟张绣毗邻,将来张绣座大也必威胁到他,到时他整日忙着防备西面的西凉人马,更别说谋求发展了。 既然陈诺已经预见到张绣将来可能对他威胁颇大,那么是否可以提前预防,或者干脆趁他现在幼苗初长时,将其拔了呢?陈诺不是没有想过,可最后的答案无非是一个‘否’字。要灭张绣他自己手上拿不出人马,如何行动?难道调偃师的万余驻军?笑话,不说道路难行,粮草运输困难,便是来了只怕也撵不上西凉人的步伐,拿什么去灭他?那么拿现有的天王寨人马呢?那更是笑话了,先不说能不能完全调得动天王寨这伙人,便是调动了,以天王寨这点人马和如此羸弱的战斗力,只怕是拿过去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更何况,人家张绣现在带领西凉人攻打长安,那是大势所趋,陈诺要逆势而为,只怕是自讨苦吃。 既然无法领兵追打,那么还有别的办法吗?从中破坏?如何下手呢?用计谋?别说他暂时没有,就算有,人家张绣身边还有一个老谋深算的贾诩呢,如何能轻易以计破坏之?看来,是大势者,要想阻拦只怕也阻拦不住,强行而为,不免要落得灰灰的下场。陈诺思前想后,如今去长安也不是,不去长安也不是,眼见着张绣势力渐渐座成,将来只怕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便有点头痛了。不过仔细一想,这一切正是因为他偃师城下破了张济三家人马开始的,这才有了张绣走陕,制造了张绣与贾诩见面的机会,方才有了这接下来的一系列闹剧。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他陈诺,他陈诺才是一手缔造目前局面的人,倒是有点作茧自缚的味道了。陈诺想到此,不由得嘿然一声苦笑,也不言语。 那下首诸人本来以为陈诺听到张绣已与华阴方面西凉军联手了,当忧心朝廷才是,没想到他却是一发笑,个中味道也是无人体味。只那陈诺没有开口,他们也就沉寂下来,各自心里思谋着。陈诺这边一时无声,这且按下不表。只说陈诺去后,屋内独独只留下了米莱一人,顿时空空寂寂的,让她很是难受。 要说起来,米莱端来两盏水酒,要一人一盏,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的。而她提心吊胆办着这件事情,眼看着只需陈诺一个抬手,这水酒也就可以送到他肚子里了,那么这件事情也就算是成了一半。然而,偏偏事有不巧,这么大晚上的陈诺居然还要忙于军务,却将她一人独独留下在此,不免让她起了幽怨之心。心里还道,难道让陈诺与她‘双.修’就有这么的难吗,老天爷为什么就要三番几次的捉弄她呢? 想来,第一次时他们就差点成了,只是最后因为她一句话说错了,致使陈诺在关键时刻醒悟过来,双方本来要刀兵相见的,在这一刻却是突然打住了。而在这之后,又有一次机会让她偷溜进了陈诺的房中,且都躺榻上了,而陈诺也都有点把持不住了,差点就要开弓拉箭了。然而,在最紧要关头,却最终因为外面的响动,将好事生生又给破坏了。 也正是因为有此两次经历,她米莱对于‘吃定’陈诺便是越来越没有信心了,总以为无形中老天爷总在破坏她的好事。而她也很是明白,再有这样的机会很是难了,就算是直接跟陈诺说,求陈诺与她‘双.修’,几次证明陈诺都是将她的话当做玩笑话,自然不会配合。更何况,陈诺一直忙于军务,有时一忙起来就将她给丢在脑后了,哪里有功夫想起她来,机会自然是少得可怜,甚至她怀疑再无机会了。而她,为了报仇,自然是不肯轻易放弃修炼神功的尝试,这才让她遂有了用药强行与陈诺合体的念头。只她虽然有此念头,但这种药水轻易不可寻得,也正是她苦恼之时,倒是因为那个葛衣老道的出现,给了她这两颗药丸,遂决心一试。只是,要做这种事情米莱毕竟胆怯,一直还犹豫着迟迟不肯动手。想来,要不是她这次来眼看着陈诺身边又多出了两位异性,且都姿色颇为不俗,遂有了危机之感,只怕今晚上也未必下得了这个手。 然而,当她鼓足了勇气将带药的酒水送来,准备与陈诺你一盏我一盏,然后双双成就好事共修神功时,不想临了了又出了这个纰漏,如何能让她镇定,便是心下一凉,幽怨起来。她放下盏中酒,只想着等陈诺不是,不等陈诺不是,实在苦恼。也正是她犹豫不决时,倒是有一队巡逻士兵慢悠悠的从门前经过,且从他们闲聊的话里,让她听来心下不由跟着砰然一动,脸色作变。 因为,从他们的话里,让她听出了一个人名来。而这个人名,也正是她愤怒的源头。 “你们刚才说的可是天王寨王故那厮?” 米莱身子一动,立即从陈诺这边出来,跳出了门外,将那巡逻的士兵给拦住了。这三两人也不过是闲来无事瞎说些见闻,哪里想到会惊动屋子里的米莱。他们也是见过米莱的,却是知道米莱跟他们的将军陈诺很是熟悉,不敢得罪。突然听她问来,也不敢怠慢,赶紧与她说来。那米莱前后听他们一说,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来这些人也是听了外面的消息,说是当初从天王寨跑下来的叛贼王故,本来一直没有消息的,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市镇,多的消息当然就没有了。那米莱听来,眼睛一红,眼睛投向屋内,看着木案上的两盏水酒,却是不做声。那三两人也不敢打扰,径直走了。只那米莱看了一时,心里便有了主意。心里还道,修不修炼神功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却是找到仇人王故,既然有了他的消息,却是千万不能让他走脱,否则将来就算神功成了,要是没了他的消息,却是找谁报仇来?米莱脑子电转着这个心思,便是将眼睛从屋内酒盏拉回,二话不说,便即抢步投入了黑夜里。不时,马嘶声一声,米莱却是驾马出了集镇,连夜向目的地投去了。 米莱这边突然驾马走了,自然是要惊动守兵。只先前随米莱来的那些天王寨寨众看到米莱走了,因为身有保护她的责任,因而是二话不说,投身追了上去。至于其他人,因为黑夜里没有看得清楚,加上反应不及,让她走脱也就走脱了,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不说米莱驾马连夜去追杀王故去了,只说与陈诺谈话后的赵雪和蔡文姬二女,她们各自回了临时住处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只那赵雪因为连日奔波,到榻上倒是很快睡着了,这且不用提了。现在单说那蔡文姬,她自从与赵雪同别陈诺回到屋内后,便是一直抚摸着琴弦,虽然不弹,却是在心里无声胜有声,波涛起伏不定。 说起来,她父亲蔡邕的死虽然是博得了士林一片惋惜之声,有为其报不平者大有人在。然而,却因为制造蔡邕冤案的是王允,且王允自董卓死后便把持着朝廷,所以蔡邕的死就算是有异议之声,那也绝不敢大放厥词,不过是士林偷偷的表示了一下惋惜之情,却也暂时没有哪个敢直接指责王允为蔡邕喊冤的。也正是因为蔡邕的死未能得到昭雪,士林到底是一片沉默,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极是伤心。只她这种伤心化为一种幽怨,便是苦恼不堪,正是需要他人抚慰。而恰时,陈诺敢于在她面前替他父亲报不平,且言辞之间毫不避讳的有责备王允的意思。也正是他这一无意间的帮腔,每每说到痛痒之处,无不让蔡文姬引以为知音之慨,默然叹息。虽然陈诺只不过是唇舌之间鼓弄鼓弄,却也激起了蔡文姬内心本来就不平的波澜,以至翻涌起伏,彻夜不能入睡。而她也正是被陈诺的一番话说动,不觉愁肠暗结,想要抚琴以寄托哀思,却又想到此是深夜,现在操琴实在不便,也只好按捺住了心思,只将一对玲珑剔透的玉指放在琴弦之上,轻轻抚摸着。 虽然是琴无声,蔡文姬的内心却是波澜翻滚,铮铮铮铮铮铮铮铮而鸣,纷乱不堪,实在不能入睡了。 她只这半夜坐在长琴边想了许许多多,却是没有一个头绪,无非是思及小时候与父亲趣事之总总,不免又要落一把泪。而如今,父亲却因为董卓而受到牵连,以至身首异处,下场实在可怜,又是落了一把泪。只思念了父亲半天,念及先前陈诺安慰她的话,却不觉脸上一热,有点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先还不觉得,却因为因陈诺而想到以前赵雪跟她的玩笑话,说她大哥哥陈诺怎么怎么好,就是尚缺一个女人云云,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来,一思及陈诺那张时有冷峻却不失温柔的面庞,不觉是心里一动,小鹿跟着乱撞起来。 只她有了这个念头,赶紧就要打住,只奈何愈是有了这个想法,念头便愈是收拢不住了。此时她坐在长琴前,却是坐一个陈诺,又一个赵雪的话,可怜挠得她心头痒痒的,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她只觉得此时突然是口干舌燥,便是一个念头想要喝水。只起身来找水,却因为是临时而来,部队的用水也是有限,又没有及时分到她这里,实在是找不到一滴。便是屋子里,因为人都没有,更别说是饮用水了。她这边渴极,便一门心思谋着要点水来解渴,不然只怕是睡不着了。她有此想法,脑子里一转,真正的鬼使神差,一想子想到了陈诺。想来陈诺就在她旁边住着,反正也不远,向他讨点水也自方便。更何况,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催使着她,只让了有了借借水之机,正好再看陈诺一眼的念头。遂有这种心思作祟,她便完全忽略了赵雪,自然也没想要去找她。 蔡文姬只这么一想,便再也没有犹豫,转身就出了房门。只她刚一出门被冷风一吹,先还有点惊醒,还道天色太晚了,未免不便吧?心里有这个犹豫,却见陈诺房门开着,也就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只她在门外也没有看到守门的,屋内也没有动静,叫了两声也没有人应答,方才知道是陈诺走了。既然陈诺不在,她也不好冒然进去了,只正准备转身,忽然瞥眼看到屋内木案上放着的那两盏水酒,还溢出了酒香,便是止不住饥渴,不论其他,走了进去。 捧起其中一盏,犹犹豫豫的,鬼使神差的,一口闷下。然而看着手中的空酒盏,蔡文姬突然觉得不妥,便赶紧放下酒盏,跟做贼似的,转身偷溜出去了。出得门来,心口里如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的直撞着它,小脸蛋便也是热得很。不过,这事情一做反是让蔡文姬有了某种说不出的刺激,她一回到房间里,啪的就关了门,心里小有愉快。 第百四八章:大杀一场 先不说蔡文姬在陈诺房中偷喝了一盏酒自回,只说陈诺因为西凉方面传来的消息,便是有了其他忧患,只是思索对策无果,陈诺也就命各人自散了,他也一路回了房中。只是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那祝融青衣还要跟来,便命令她一声,让她也自回去休息了,他这边自无大碍。祝融青衣也说不过陈诺,只好遵了陈诺的命令自回去不提。只陈诺回到房中,正好口渴,便随手抓起木案上放着的那盏水酒喝下了。 一口水酒下肚,陈诺却不觉解渴,还要去抓另外一盏。只他伸手端起,也没有去看,却是一口送下去,方才知道另外一盏是空的。陈诺稍稍一错愕,恍然想起水酒还是米莱送的,如何不见米莱?便是一看空盏,只道是米莱等他不来,自喝一盏去了。陈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放下酒盏,转身挨到席上,盘膝坐了,又随手展开案上的竹简,随便看了两卷书。 只他先还不觉怎样,便是坐到后来,只觉身体愈发的燥热起来,有点难受了,便是坐不住了。他这边难捱着,却说米莱那边因听了王故的消息,便是不顾一切的驾马出镇,向下一个集镇走去。米莱这一走,便是有先前跟来的人得到消息也立即撵了上来,只是一时还没有撵上她。而她这边,半道上忽然听见远处人马乱奔,杀着喊着向她这边杀了来。米莱先还只顾着赶路也全然没有理会,只眼看着耳边的喊杀声愈发的凶悍了,好像起自西面天王寨驻军的方向,便是心里一惊。她扯马回头一看,只见喊杀声处起了漫山遍野的火星,像是一只只灯笼到处乱舞着,好不壮观。她这边,心里惊疑不定,眼看着杀喊声向着她不断逼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敢耽误,赶紧扯马继续往前奔驰。 也许是因为逃命中米莱的马匹被后面的火光还有喊杀声给惊吓到了,不想还没有跑出多少路,那坐下马突然一惊,将她掀下马背,自己跑了。也幸好米莱命大,所跌之处有连绵的蓬草,她身子落在上面却也没有大碍。只她虽然是侥幸没有被脚力伤着,却因为这一落下,那后面的喊杀声大至,火把忽然照来,跟着马蹄隆隆望着这边先后奔驰而来。米莱爬起来都已经很是吃力了,别说是躲藏了,不过片刻之间那后面有数骑马先到了,从她身边经过,望着前方没命的跑去,黑夜里倒也没有人真能主意到她。 只她眼看着兵荒马乱的,躲藏已经不及,便不敢乱动了,只希望着这伙人马就这么走了倒好。只不想,这阵马蹄得得之后,后面又相继冲上来许多的乱兵,向着道上乱奔,没命的逃窜。想来此乃山道,本不甚宽敞,而这些人都是在逃命之中,自然不管道路好坏,能走就行,便是有许多人望着蓬草堆里就是一通乱跑。那米莱身在蓬草之中,眼看着正有许多乱兵将要冲撞过来,转眼就要从她这里碾压过去,便是吓得脸色惨白。事到如今了,她当然不可能尽等着乱兵从她身上踩过去,赶紧是鼓起最后一丝力气,从着蓬草里爬将起来,便是不顾一切的兜头望着前方乱跑。 只可惜山路狭窄,两边都是山石,米莱想要往山上跑那是不可能了。只她也是因为情况紧急这才爬起来没头没脑的跑的,哪里管其他,也就不小心望着道上闯来,却有三五乱兵正好兜头过来,与米莱斜刺里就横撞上去。说起来,这些乱兵都是逃命之中,胆子也已经提到嗓子眼上来,便是丝毫的风吹草动也足以惊着他们,更别说是黑夜里突然冲出个人来将他们路给挡住了。那跑在最前面的乱兵忽然看到米莱,那是二话不说,只大喝一声找死,便是一脚踹上去,将米莱踢翻在地。只后面上来的不论三七二十一,还想要补上一刀,只眼看着对方一脚就受不了了,他也就没必要再砍下去了。也都是在逃命之中,自然是没有人理会这其中的小插曲,前面放倒米莱的一股脑儿就跑了,后面上来的也根本没功夫理会,自然是跟着往前踏去。 只那米莱一脚被人踹翻在地,却是横躺在大道上,一时昏厥爬不起身。那后面赶上来的,有从她身上跨过去的,也有从她身上直接踩过去的,也全然没有人理会,只当做死人。单单乱兵还好说,只是眼看着后面还有许多马匹一匹接着一匹的得得而来,虽然是侥幸没有踩着她,却也是惊险万分。便是晕厥在道上的米莱,此时到底还算警觉,不时也就从晕厥中醒转过来。只她眼看着四周火把起舞,耳边传来的都是乱兵之声,还有无数马蹄得得在耳,眼见着身处道中,便是吓得惊呼一声,赶紧爬起身来,就要往道旁跑开。 只她刚刚一起身,却是立即惊到了后面赶将上来的马匹。本来已经是慌乱之中了,不管是人还是马,皆都受不得一丝的惊吓。便是那从后赶上来的马匹,本来好好的跑着,眼看着就要从米莱身上踏过去了,不想因为米莱突然的一起身,眼前横亘一物,也立即惊到了马匹。那马匹长嘶一声,不后反前,猛的往前一冲,直迎着米莱而来。只那米莱耳边突然听到那声马嘶,又被黑夜里火光一照,也立即看清了地上的马影,便是吓得浑身一个哆嗦,知道若是被那马蹄踢上一脚那是不死即伤,便是脸色也吓得更加的惨白了。 米莱的突然起身,别说是惊着了马,便是连带着惊到了马背上的主人。他们之前本来相距不过丈许的距离,便是一个眨眼就能到的,眼看着凶险万分。那马背上的主人自然是不想无故撞人,紧急中亏他猛的一喝,扯马而起,连人带马从着米莱的头顶飞奔过去。这惊险的一举也是无奈之举,想来当时米莱幸好是刚刚起身,又被后面冲来的马匹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便是欣长的身躯也缩了半截,却也正好让马背从她头上窜将过去,否则是凶险万分,只怕没有避着人可能先就要将米莱给撞是在马腹之下。 马匹险险从米莱头顶窜了过去,飞奔出数丈之外,不说米莱惊怔当地,便是那马背上的主人也是捏了一把汗,暗呼了一声侥幸。混乱中,突然发生了这么一幕,马背上主人一时没有责备出声,倒是从后赶来的他的部下看见,也立即拔刀呵斥起米莱来。那些呵斥之人先前还因为是黑夜里并没有看清挡道的人物面貌,自然分不清男女,只他们准备呵斥时,忽然看清米莱的样子,便是一个个流里流气起来,打了声哈哈,与左右叫道:“呦嘿!原来是个女的,还长得颇有点姿色。正好,咱们大头领就差这么一个压寨夫人了!”便是有人向前面那骑叫道:“大头领,我看这娘们不错,要不带上给弟兄们做嫂夫人吧!”他们这边嘻嘻哈哈,混乱中也不等前面的大头领答应,便是有一五大三粗的人上前来,抓起米莱就扛在了肩膀上,往前就跑。 只那米莱刚刚经了一场吓,早已经是神魂分离,此时被这伙贼人抓在手里,扛在肩上,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任由着他们摆布。只那扛着米莱的人到了前面那骑跟前,只尽管笑,与那人道:“大头领,你看这娘们不错吧?”那马背上的大头领鼻子一哼,看也不看一眼,反而呵斥起他来,只怒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匈奴贼人都在屁股后面撵着了,你这小子还尽想着这些事情,你带上她难道嫌现在还不够乱吗?”他此话一出,那人眼睛一转,干脆道:“大头领说得有理,是俺糊涂了!” 那人说着手上一拿,便是要将肩膀上的米莱丢将下来。 只那米莱,先前还是一阵吃吓,以为今晚上要死在这伙乱兵手里了,便是心如死灰,也不反抗,任由摆布。只她刚刚合眼间,突然听到大头领的声音,只道耳熟得紧,便是一瞥,没想到这一瞥却立即让她惊叫出声来:“张白骑!” 她这一声‘张白骑’叫出来,不但是马背上人惊住了,便是那个肩扛她的那人也立即吃了一惊。只他这一吃惊,便是手上稍稍一窒,立即呵斥出声:“臭娘们!我们家大头领的名讳岂是你这小姑娘可以信口乱叫的……”只他说到一半,便是一愣,接着惊咦一声,道出:“咦!你这小姑娘却又是怎么知道我家大头领的?”说话间,也早已经将米莱放下在地,还想要拷问几句。只他这边还没有啰嗦完,从惊愕中出来的张白骑也已经瞧出米莱面貌,赶紧是下马来,惊叫道:“咦!原来是姑娘!”随即呵斥旁边那人,“这位姑娘乃我张白骑的朋友,不得无礼,还不赶紧放了!” 手抓米莱的那人突然听到呵斥,也立即松开米莱的手,莫名其妙的退后了,但随即向张白骑提醒道:“张……大头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咱们还是快逃吧!”张白骑虽然惊讶于米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也没有忘记现下的处境,听到部下的提醒,也立即一点头,随即将自己的马让出来,让米莱骑乘了,他这边自有人让马给他,继续向前逃命。 米莱与张白骑在这种情况下遽然相遇,说实在的,她自被张白骑让马扶到马背上,仍是没有反应过来,还道是在做梦。张白骑不是在前方驻扎吗,如何半夜里却逃起了命来?他们说的匈奴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好像,这些事情她暂时没有功夫去问张白骑,只能随着张白骑稀里糊涂的向着前方乱跑。 其实也没有跑出多久,那从后面追上来的匈奴人因为都是骑兵部队,很快也就追杀了上来。那些跑不动的天王寨寨众,多数在半道上便牺牲在了匈奴人的屠刀之下,便是那些有幸骑马的小头领们,他们也因为不及对方的巧妙马术,被人家赶上,便是一通乱杀。这样一路追杀上来,沿途的天王寨寨众也是死得七七八八,可恨这些匈奴人仍是紧追不舍,撵着张白骑等人不放。那张白骑在马背上,火光下眼看着前地势险峻,而匈奴人紧追不舍,知道若不能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否则他们始终是附骨之疽,只怕想要甩开他们都难了。他想到这边,便让人马都停了下来,稍稍一合拢,也得了百数之多。既然有了兵马,张白骑便立即招呼着大家摆开了阵势,准备与从后冲杀上来的匈奴兵一阵大杀。 那从后面追上来的匈奴兵也是仗着一鼓气势,有的跑得快已在数里之外,有的跑得慢却落在了数里之后。这样一来,他们战斗力虽然可以,却因为落单了,兵力分散了,不免要吃些亏。那些先行冲上来的匈奴兵,也不过十几个,一但入了张白骑围中,便是一顿好杀,将他们围得团团转,在混乱中就丧生了一半。想来这也是难怪啊,他们这一路都是撵着人家跑,哪里会想到人马半路人居然还收拢兵马要与他们决战一场。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掉以轻心,再加上受到地势所阻,这才让匈奴人吃了个闷头亏。 那张白骑等人被匈奴人追杀了一夜,也完全杀破了胆。想来,他刚才进行阻截,那也不过是因为匈奴人太过份了,不得已而为之。不想,正是因为他们这破釜沉舟的一击,倒是打出了效果,砍杀了十几个匈奴骑兵,却也是出了一口恶气。也正是因为他这边有了这些成绩,将匈奴人阻了一阻,却也立即起到了鼓舞的作用,那从后赶上来的天王寨败兵,将到前面突然看到打了起来,且由他们的大头领直接指挥,自然是一个个跟着亢奋起来,有那么些人也立即捋起袖子,跟着大干一场,对匈奴人展开了反击。 “大头领,快跑吧,匈奴人大队人马就快杀上来了!” 张白骑这边杀得亢奋,哪里去理会其他的声音,只道只要破釜沉舟,匈奴人就算再厉害也不用去怕。只是,他们破釜沉舟,人家匈奴人也不是泥捏的,他们先前之所以受挫,那是因为前面追击的人马太散了,加上是受了对方的迎头痛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输了一阵。更何况,这输的还是小股人马,无伤大雅,而等到后面的匈奴人马赶上来,那才是重头戏,好戏才真正的开场。只可惜的是张白骑毕竟是张白骑,不知道见好就收,还妄图凭借本身捞回来的气势一鼓作气阻杀匈奴人一场,好歹搞个反胜。而他这一脑热起来,便是连形势也不去判断了,听到劝诫的声音也不顾了,却仍是没头没脑的组织人马冲杀,不知退让,焉有不败的道理。 说到底,这破釜沉舟也要看形势不是,要是随便一个破釜沉舟就能成功,那也太小看世人了。而张白骑,他现在犯的就是这么一个错误。错误的以为,错误的判断,以至被匈奴的大股人马杀上,不及接战,跟着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对方给狠狠踹了一脚,害得跟在他身后的人马一个个倒下不说,便是他自己也是身受创伤。 眼看到了这个局面,再打下去张白骑这边势必要死亡殆尽,尽数陪葬,便是张白骑这个大头领也得搭上这条命,那左右看清局势的,便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硬拉着张白骑撤下了战场。只张白骑此一战又损失了不少的弟兄,便是眼睛也杀得通红,心里的怨恨那是熊熊燃烧。如果是以他的脾气,眼下打到这个地步了,便是今晚上就算是跟敌人拼得同归于尽他也是在所不惜的。只是眼看着身边还有一个米莱,却是不能让她搭上了性命。毕竟,这米莱是他朋友不说,且还是陈诺的朋友,他焉能无辜牵连到她?张白骑想通了这点,回头望了一眼黑夜里燃烧而起的火光,还有火光里那些拼命挥舞屠刀砍杀他部下的匈奴人,只能是忍者心中的剧痛,一咬牙,在数骑马的保护下,带同米莱一起望着前方拼命逃窜,消失于深夜里。 黑,前方黑得不见五指,却又因为无数人马的大起,还有无数火光的狂舞,致使那些一路撵着米莱而来的人马,他们脸色都是跟着变了又变,一时驻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米姑娘被卷入前方乱兵之中,我们冒然冲进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为今之计看来只有先行转回去将此事报告给陈将军,让陈将军来处理!” 那些人一通计较,也就不便继续向前了,却是舍了米莱,转而折马而回,往着原路跑去。 第百四九章:匈奴劫营 米莱半夜从陈诺这边出来,驾马本来是要去找王故的,不想半道上却遇到了张白骑一伙。而张白骑,却因为被匈奴人撵得着急了,于是利用地势,准备阻击匈奴人一场,给匈奴人一点厉害看看。只是,张白骑先败了匈奴人的前面一行十数人,本来最好是见好就收的,只是,那张白骑性子起来,便是什么也不顾,一味的坚持,最后因为太过托大,被匈奴后续人马杀上来,大杀一阵,随即溃败。 张白骑这边在数骑的扈从下,保护着米莱望着黑夜里逃窜。想来,要不是张白骑在天王寨中颇得人心,部下们愿意卖命,在危急关头拼命阻挡住匈奴人,只怕张白骑今晚上就得把小命撂在荒野了。那张白骑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时,眼看着匈奴人没有追上来,方才松了一口气。只这一停下来,细细数落身边的人马,除去米莱,却已不过四五人而已,便是不觉一阵凄惶。 要知道,张白骑这次出来带的几乎是天王寨所能带出的战力,不下数万的人马。然而,因为先前一战,被匈奴人杀害的不知有多少,被冲散的又不知有多少,眼看着身边只剩了这么点可怜的人马,张白骑如何不心惊?说起来,先前一场恶战,多少让张白骑到现在仍是有如噩梦般的感觉。本来,张白骑因为蔡文姬让徐荣来说项,准备是利用他来将他们引见给陈诺。只当时张白骑因为前有李肃利用他来见陈诺,而如今又有徐荣想要利用他已达同样目的,被他瞧破,便是心下不以为然,有点厌恶的意思。当此情形下,他倒是没有一口拒绝,想要考验考验徐荣的酒量,准备在酒量上击败对方,让他知难而退。只是,他哪里又知道,那徐荣却也是酒量不凡之辈,而他虽然平时酒量可以,但却因为喝得急了,加上连日劳累,却是一场酒喝下来,败给了徐荣,方才头一歪,也就趴了下来,沉沉睡去。 只他这一睡,便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却是被人给叫醒的,或者说是惊醒的。再一看,营帐内火光大起,都映得他脸膛通红,仿佛烧着了。而他的耳边,却是传来一阵阵紧蹙的喊杀声,听来却是惊心动魄,直击他的心灵。便是此种情况下,他脑袋再怎么昏沉,酒再怎么多,此时也已经完全醒了过来。只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便是出帐一看,只见远处的大帐被烧着了,营内的部下们四处乱走,还有那得得的马蹄声敲击着大地,像是洪水一般从着远方的天际轰击而下。 当此时,各处人马是惊散四走,敌未到却已经先是乱了起来。也有些人马因为张白骑在,却是向着张白骑这边团拢来,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是叽叽喳喳的向着张白骑讨要意见。张白骑立身当地,被前面的火光一照,耳边的马蹄声震动着,迷糊的脑袋也恍然清醒过来。看来,是敌人夜袭了,而且来势凶恶,只怕难以抵挡。便是还未查清是匈奴人之前,张白骑等人还道是西凉乱兵杀来了。毕竟,他们先前已经跟西凉乱兵恶战了两次,一胜一负,而西凉乱兵因为传说杀上长安去了,他们这边才将人马屯扎在西凉人的军屯上,占了他们西凉的地盘。张白骑等人便想着,是不是西凉人因听了什么风声,故而一气之下从又杀了回来要夺他们的地盘,这却是也有很大的可能。便是当时,张白骑也是心里一紧,知道西凉人的厉害,如果当真是他们冲杀上来的了,却是实在不好对付了。张白骑只这么一想,心里一阵寒意,但很快,他也就想到了陈诺头上来。 “为今之计只能是再请陈将军出手了!快去请陈将军!” 张白骑想到陈诺,就要让人去找寻陈诺。只他话一出,那边有一人带着一些人马过来,立即劝阻了张白骑。张白骑一看,却是左校带人过来了。张白骑因为先前支派出左校护送伤员回天王寨去了,此时回来却也没有想其他,只是听左校一说,便是心里一紧,向左校问道:“为何不可?”那左校听来,立即把陈诺已经带兵去迎接赵雪至今未归的事情跟张白骑说了。那张白骑听来,面色一沉,心上一急,连连暗呼:“天意天意!”他这边还没有拿出个主意,那前面就有败下来的寨众向着这边跑来,与张白骑等人连呼:“是匈奴人,是匈奴人!” 匈奴人,每当汉室乱起时,便会趁机南下进行一番劫掠。如今汉室大乱已数年间,匈奴人更是遍撒河水以南的土地,特别是关中尤甚。他们因为靠着马匹的便利,虽然是小股却也能为祸一方。只是令张白骑没有想到的是,在数万人马的驻屯之地匈奴人竟然也敢攻打,的确是胆子不小。其实,匈奴人之所以会攻打张白骑本屯,实在张白骑点背,触到了匈奴人的眉头上,这才有了今晚的一番厮杀。 要说起来,这伙匈奴人不过数百,却已经连连打了几场战。第一战,尾追张辽,差点吞并了张辽所部并州狼骑。而这一战,最终因为陈诺带兵过来,误打误撞,却将匈奴人小败了一场。这伙匈奴人被陈诺劫走了张辽等人,面子上不好看,心下也是大恶,只陈诺跑了,他们要追也自不及,只好是舍了陈诺等人。而就在他们回来的路上,突然遭遇蔡文姬所带来的两百的天王寨山贼,二话不说,把气往他们头上一撒,便即开打起来。然而,眼看着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却最终因为前有赵雪,后有陈诺,使得他们惊疑不定,只能是舍下蔡文姬,转身逃走了。想来,他们这伙数百的人马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比起一般的人马要强上不知多少倍,而他们自进入关中之地以来很少有吃败仗的。然而,如何一天之内吃了数次败仗,这在匈奴人看来那是奇耻大辱,是以愤愤不能平,势必要讨要回来。 也正是他们回转山头,准备休息一场以后再来报仇,不想又生了枝节。这时,他们人中因见现有蔡文姬所带的乃是天王寨人马,一下子想到天王寨本部人马就驻扎在前方,便有了计较。说起来,天王寨虽然有数万的人马,但在这伙惯战的匈奴人眼里根本就不当真一回事情,于是他们人中就有起哄要偷袭天王寨本屯一雪前耻的。说来,以数百攻数万,就算对方再怎么不济,要真打起来还却是要考虑考虑。便是领头的匈奴首领,他先前也是一阵犹豫。不过,主意有人提出来,而又正好挠着了众人的痒,也就有部下起了哄,嚷嚷着要这么办,给天王寨一点颜色看看。这伙人的也是血性之人,加上白天被输了几场战,心里也是憋屈,此时被部下们挑拨起来,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啪大腿,这件事情也就定下了。 说来,匈奴人刚刚攻杀时,看到天王寨绵延不绝的营屯,先是小有胆怯,还有点手心冒汗。为了稳妥起见,这伙匈奴人将兵马分作两部,在大举进攻前,只将前面一部少数人马先行做了试探性的进攻。还别说,这一攻打,居然一试就有了效果,一旦乱兵冲入,天王寨本屯也立即乱了起来。而天王寨这么不济的表现,也立即让匈奴知道了水的深浅,于是再也没了顾及,便是一声令下,发动冲击。一旦全部人马杀出,却是如水之势倾泻而下,其势如弘,也难怪惊得天王寨这伙山贼不战自走,而再加上匈奴人一面冲营一面放火,风助火势,火壮人胆,士气也一下子上来了。于是,这伙虽然只有数百的匈奴人,一旦冲进数万人的天王寨营中,却是如狼入羊群,恣意闯荡,毫无阻挡,顿时将天王寨人马压下去一头。 前面匈奴人大肆冲杀,天王寨上下也顿时乱成一团,而张白骑原本指望的陈诺也已经带着人马走了至今未回,眼看没有了指望,也是一阵焦急。只他原本还想着趁匈奴人还没有全部杀来,准备拼死厮杀的,不想却因为部下的慌乱,想要再收拾人马与敌大战,只怕也已经是无济于事了,反而是送死。但匈奴人来了,难道就这么走了,这却又不是张白骑的个性。只张白骑这么一想着,还未有头绪,他身边左校已经走上前来,亲自向张白骑请命,言道:“如今形势只怕不利我天王寨,匈奴人之势只怕已经不可阻挡,大头领可带人先走,我这边先去阻挡一阵。” 左校在张白骑继任天王寨大头领宝座上出的功劳在其他头领之上,张白骑对左校也是极其信任,如今危险关头张白骑焉能让他去抵挡为自己送死?只他还没有来得及喝止左校,不想左校话一完,早已经带着所部人马往前应战匈奴人去了。而张白骑,想要叫回左校已经不及,还想着兄弟义气,不便眼看他送死,便要带领余下人马也去拼杀一场,只张白骑身边的部下哪里能眼见大头领犯难而不顾,是以连连劝阻张白骑,硬是将张白骑给拉了回来,劝张白骑不可如此行事。 张白骑这边争执不开,左校那边却已经领着人马往迎匈奴骑兵去了。便是左校这一路走来,眼看着各营动乱,人马四走,却是止也止不住。只他还想要用暴力手段震慑诸人,好让诸人与他一起应战匈奴骑兵,可惜因为匈奴人实在太过厉害了,他这边也是收效甚微。说来,他这边人马被匈奴乱骑一冲,大概也都被吓破了胆,虽然有那么几个因为慑于左校的屠刀之威不得不转头跟左校一起迎杀匈奴人,而更多却是因为相对左校来更加害怕匈奴人的铁骑,是以能够被收拢的人马少之又少。他这边收拢不来人马,动乱控制不住,而匈奴人转眼就冲杀上来,左校也是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拼命杀上。 要说起来,匈奴人冲击的势头特别的凶猛,又因为借助了大火之势,让对方弄不清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是以将天王寨这群山贼们立即震慑住了。而如今,虽然有左校临时带着一部人马杀上来,却因为他们的胆子已破,虽然勉强应战,实在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而左校,他们在匈奴人面前,就像是螳臂当车,呼啦啦,顷刻就被匈奴人的铁蹄冲散开来,顿时惊走了一半。便是左校硬撑着杀了一场,愣是没有掰回势头,反而许多人跟着他无故送命。眼看着大势已去,左校身边的人也都劝起了左校,让左校不可迎挡,可以退出了。杀到现在,便是不用他们来劝,左校也知再勉强也不过是无故送人性命,便也只能承认失败的事实,立即带着人马往回转去。不过,他刚刚一动,心里忽然记起一件事情,便是一惊。 蔡文姬临走前曾将陈诺的‘父母’托付给他,要他好好照看,只他因为半夜乱起,一时忙于调兵,也完全忽略了这一档子事情。而如今他猛然记起,却是心惊肉跳。要知道,陈诺的‘父母’就安排在前营那边,而如今前营早已经被匈奴乱兵给冲破了,陈诺‘父母’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左校想到这里,只是一个捶胸,不敢犹豫,又调过头来,就要迎着匈奴骑兵杀上。那些紧追在左校身后的部下们,他们眼看着左校都答应撤去了,此时却见他没命的往回跑,也都是一个个愣住了。但左校在哪里,他们便该在哪里,他们一阵抢呼,也赶紧追着左校杀了上去。 左校这一回杀上却是比起先前要势猛得多了,毕竟,先前他迎上匈奴人那是因为想要阻拦匈奴人一阵,以好给张白骑赢得撤退的时间,而现在,却是不一样了。蔡文姬将陈诺的‘父母’交付给他,他便要照顾周全。再说,陈诺有恩于天王寨,如果连他的‘父母’都保护不周全,将来如何跟陈诺交代?便是这次,拼着身死也得杀回去。而他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自然是拼了一是死之心,气势上又自不用。 左校这一拼命,他身后的部下也都看在了眼里,便是他们不为别的,为了保护左校周全,那也是决不能掉以轻心,是以也是跟着拼命杀上。而正是有了这一个拼命,不要命,不怕死的劲儿,自然是影响到了战场上的整体局势。那原本横冲无忌的匈奴骑兵,他们一路势如破竹而来,却因为迎头被左校这么一囫囵冲杀,也立即遏制住了他们的势头,有很多匈奴骑兵被左校等杀害,且还迎着他们的阵型打破了一道口子,这使得匈奴人一鼓作气的气势被破,自然影响到了他们的进攻锋芒。 而匈奴人正是因为被左校这一破,气势不能连贯,差点将他们打了回去。不过也就在紧急关头,那匈奴人堆里的头领也已经看出门道,立即指挥善射之士,背着左校放了一支冷箭。那左校虽在狂战之中,到底耳力不错,突然感觉出背后的一股冷芒,立即是将身一矮,俯身马背。可就算他反应急速,到底快不过那支冷箭的速度,虽然一歪间避过了要害,最终还是硬硬吃下了这一箭。 只他猛然吃了这支冷箭,鼻子却是一哼,也不理会,带着人马继续冲杀。便是他再怎么逞能,到底是血打的身躯,久战下来,创口崩裂,不免吃得臭汗滚滚下来,望着他嘴巴里直淌着。他这一吃痛,手上一缓,被迎面一骑挑来一枪,直砸他面门。左校却是忘了挥动兵器格挡,只是本能的伸手遮面,口里惊呼一声:“咦!今日死矣!”他只嘴上说完,耳边听得部下惊呼,他面门上一吃痛,便是惨呼一声,跌下马背,眼看再也不能得活了。 前方左校的死很快报到张白骑耳里,本来还没有跑出去多远的张白骑听来,胸口一窒,差点就要喷出一口血来。只他拎起兵刃来,倒撞马背反过身去还想要与匈奴人拼杀一场,好歹为左校报仇。不想,前方左校一死,唯一阻拦的兵马没了,匈奴人便是如水一般的哗哗冲来,便是再无阻拦之力,张白骑这边虽然截杀一阵,却反被匈奴人杀得一阵落败,不是部下反应得急,保得他没命的往黑夜里乱奔乱逃,只怕张白骑也早已死在匈奴人马蹄之下了。 眼下,张白骑虽然是从大营里一路冲杀了出来,而如今身边仅剩的不过四五骑的人马,这让张白骑看来如何能忍,便是下了马来,看了众人一眼,方才是向天突然一阵咆哮,悲愤欲死。那四五名部下听得哮声,皆都是沉默下来,便是那米莱,虽然不明白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却也为张白骑悲愤之情所牵动,黑夜里不由的浑身一震,仿佛觉出了这万古的凄凉。 第百五十章:巫山错上 得得的马蹄声破空而响,本来沉寂在黑夜里的集镇,顿时热闹了起来。 “闪开!有紧急军情!” 数骑马,先后从巡逻的士兵队伍里冲过,一路不歇,直往陈诺所在之处转去。空荡荡的大街小巷,只闻这有如雷鸣的马蹄声急促的敲打着大地,发出惊雷般的响动。便是刚刚歇息下的祝融青衣,也是被这声响给惊动,立即披衣起身,带着亲卫望着这边赶来,将道给堵住了:“什么人!何故半夜惊哗!” 也许是事情太过紧急,那些冒然闯入的数骑人马来不及回答祝融青衣的话,差点就要硬闯过去。不过,当他们耳听到祝融青衣又是一声呵斥,且拔出兵器来,怕有误会赶紧是有人远远的向着祝融青衣喊道:“米姑娘有危险,还请速速让开路,放我等去见陈将军!”祝融青衣听到米莱有危险,便是心里一紧,还道米莱不是好好的吗,如何又有了危险?她这一迟疑,她身后就有人将先前查探时发现米莱不在的事情跟祝融青衣说了。祝融青衣听来,眉头一竖,呵斥道:“如何不早说?”转眼又见来人都是做天王寨山贼打扮,便也没有怀疑,立即让开道来,叫道:“随我来!”她这边一转身,当即在前面引路,将着这数骑人马一路望着陈诺休息之处引来。 说来,这数骑不是别个,便是先时追出去撵米莱的那几个人。只是因为米莱跑入乱军之中,他们也不敢冒然闯入,便立即折返回来,想要将消息报告着陈诺知道。也幸好祝融青衣及时出来在前面带路,不然他们盲目去找也不知何时能找到呢。便是他们一行随着祝融青衣等跑到了陈诺这边,也是不敢造次,只能是暂时控下马来,等候祝融青衣通传。虽然是在半夜不好打扰陈诺休息,不过祝融青衣也是心急米莱的安危,便也没有多想,带着剑就来敲陈诺的房门。 “陈将军!陈将军!” 陈诺的房间还是亮堂着的,只是祝融青衣连连敲门,叫了几声也是没有人回答。祝融青衣纳闷儿,难道是陈诺睡死了?她这边还纳闷着,忽然只见隔壁亮起了火光,不时门户洞开,从内走出一个人儿来,向着她这边轻声呵斥:“谁呀!这大半夜的如何还不知事惊扰将军?”祝融青衣转身一看,却是惊到了赵雪。那赵雪一看是祝融青衣,也是微微一愣,便即上前来与她说话。 说起来,赵雪先时因见了陈诺,便是心情大好,与陈诺别后,便即躺榻上睡着,见周公去了。只她这边正睡的香甜,不想因为祝融青衣的一顿敲打,也惊到了她,便再也睡不着,披衣起身,随便穿戴出了门,头发却也未及梳理,倒仍是一副睡姿。那祝融青衣毕竟与陈诺走得近,赵雪虽然仍做男儿身打扮,但她却是少有知道赵雪女儿身的,也知道陈诺对于赵雪的重视,便是此时因为米莱一事惊扰到了她也是十分的过意不去。再一看她现在的一副睡姿,懵懵懂懂,实在是我见犹怜,祝融青衣便更加的愧疚起来。听到赵雪呵斥,便赶紧向着赵雪赔起礼儿来。 赵雪一回来陈诺就将祝融青衣引见给了她,且道出她同样也是易钗而弁的身份,所以她两个却是互相认得的。且赵雪更因为祝融青衣与她同以女儿身在军中效力,好感自然是倍增,对于祝融青衣自无厌恶的道理。只她半夜被人惊醒,又听到有人拍打她大哥哥陈诺的门,想到这半夜的惊扰到陈诺大哥哥实在不该,心里疼惜陈诺起来,不免要呵斥那些不懂事的人。只她先还没有看清,及至看到是祝融青衣,也立即是一声轻笑,伸手捏了捏祝融青衣双臂,笑道:“原来是青衣妹……呵,原来是祝融小将军,我还道是谁呢?怎么,这么大晚上的你还要找将军吗?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祝融青衣也无瑕顾及向赵雪请罪的,听到见问,二话不说,看着赵雪的眼睛,对着赵雪一点头。赵雪也是晓事的人,与祝融青衣两眼相对时,见祝融青衣神情焦急,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好耽搁。她这边不说一句话,转身去拍了两下陈诺的房门,还道他屋内灯火亮着的,难道是读书读倦了,不知不觉沉睡了过去?她这边只心疼陈诺太过刻苦,又同时在心里一个劲的责备自己晚上不该睡早了,却忘了陈诺的脾性,没有提醒他早点休息。自责和愧疚之中,赵雪轻轻一推房门,却发现门户没有紧闭,一推就开。 “吱呀!”一声,门户开了,席上也并没有陈诺的踪迹。祝融青衣两个互相对了一眼,又即往内室转去,却发现内室榻上空空,也没有陈诺的踪迹。两女一见,心里同时咯噔一跳,脸色作变,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陈诺,半夜为什么仍不在房中,他会去了哪里?两个默不作声,转出内室,祝融青衣眼尖,一眼看到旁边木案上放着的两只酒盏,便是惊咦一声。 赵雪闻声上前,也是一惊。眼前的两只酒盏,一只稳稳的放着,一只却是倒着的。两盏都是空着的,只木案上仍留有一丝的酒渍未干。赵雪拿起酒盏闻了闻,眉头轻轻一起,却也没有瞧出酒盏之中有什么不妥。旁边祝融青衣眼睛连转着,想到来人报说米莱失去了消息,而这时候陈诺也不在,便是心里咯噔一跳,立即出了门外。到这时候,也不怪祝融青衣会胡想,只道陈诺跟米莱之事有关,还道他此时会不会跟陈诺一样有危险。祝融青衣有此想法,心口便是猛烈的跳动着,想着要赶紧去找来先前那几骑人马问过清楚。 那屋内的赵雪在不见了陈诺后,一时查不到踪迹,心也是提到嗓子眼上了,也是跟着出来。只她还想着招呼暗哨,要向暗哨问清楚陈诺去向,不想旁边屋内传来吱嘎一声,却又是打开了一扇门户,从内迷迷糊糊的走出一个人来。 祝融青衣,赵雪,突然脸上一霁,齐齐向着那边看去。 陈诺所处,临时安排的一边是赵雪,一边是蔡文姬。赵雪这边人早已经出来,此时开户的当是蔡文姬。然而,本来住着蔡文姬的房间,出来的却是陈诺。二女看到陈诺先还没有想到这一点,跑到近前了,忽然发现不妥,便是同时惊咦一声,脸色豁然一变。这大半夜的,陈诺不在自己房中,却从着蔡文姬房中出来,这算是哪门子事啊?赵雪两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去问,只见那扶着脑袋出来的陈诺先还是一阵嚷嚷,叫道:“谁!是谁找本将军!”忽然抬起头来看到祝融青衣两人,陈诺便道,“哦,原来是你们两个。”只他话一出,脑袋一疼,一拍脑门,又道,“咦!雪妹妹你不是在里面的吗?” 陈诺话一说完,突然看到赵雪和祝融青衣两人脸上同时起了一道黑线,便是猛然胸口一窒,惊咦出声:“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如何……”他脑袋一时还是糊涂,没有想起事来,但话说到这里,却是突然顿住了。是了,他想起来了。他记得,他先前时因为西凉突然传来的消息,便是赶着去大帐与众人商议此事了。只他去是去了,却不得不临时丢下好心来送酒水的米莱,等到他回来时,米莱可能因为等不到他却已经先行离开了,且还喝了她带来的其中一盏水酒。而他,因为渴酒,便不做他想,也将剩下的一盏水酒给一口闷了。只他因为张绣的事,一时愁虑着睡不着,便是坐在席上拿起竹简,继续读了两篇上面的内容。只他喝下酒去先还不觉得什么,只越到后来便是觉得身体愈发的燥热起来,下身的精.虫只一个劲的往着大脑乱窜,由不得他控制,只想着些淫.逸的事情。 当是时陈诺便觉出了不好,知道酒水有问题,起身来抓起酒盏看了看嗅了嗅,却是无色无味,一点也瞧不出门道来。只他身体开始燥热发生了异样,且是受不得控制尽想着些春事,便道不好,还道要让人准备些凉水来浇浇身,好叫自个清醒。不想,也是这道人所给的阴阳散药性太过强烈,发作虽然慢,只一旦发作起来,那便是神仙也难挡,更何况陈诺各种生理正常,且是壮年,对于这种男女欢爱之事岂是轻易能够抵触得了的?当此时,他陈诺一旦发作,脑子里便是不受控制,顿时陷入各种幻想,无非欢爱场面。他努力想要控制,却是无论如何也浇灭不了心头的火起,且愈发的烧旺了起来。便是一个念头转过,脑子里看到了赵雪,于是再也自制不住,打开门就走了出去。只他一出来到底受到凉风一吹,便是稍微清醒了些,还道要关上门回去,不想这一关门,却是将他自己拒之于门外了。 而他,则是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去,一心想要去找赵雪。虽然仍有一丝的理智告诉他这么做不可以,然而最终是抵挡不了那一丝的邪念。那个邪念不断告诉他,赵雪与他好了这么久了,此时吃了她却也没有问题。于是,在挣扎中,那一丝理智终于输给了那汹涌澎湃的邪念,便是再也没有犹豫,去找赵雪了。然而,他最终并没有推开赵雪的房门,鬼使神差中,他一手推开的却是蔡文姬的房门。 而蔡文姬,可怜也是误喝了陈诺房中的那盏水酒,回到榻上便道好睡了,不想睡不消一刻,身体就跟陈诺仿佛,开始燥热起来,起了异样。蔡文姬当时就躺榻上,身上的衣服除尽只剩了亵衣亵裤,此时却是被这一股邪火给灼烧,由不得将最后一丝寸缕也给撕开了,全身只光光的在榻上被褥里躺着,却仍是减轻不了身体的燥热。不想,到了最后下身也是瘙痒难受,且脑子里只一个劲的传入巫山云雨之幻象,让她觉来好不羞红,好不着恼,却也是应付不得。 到了此时,便是蔡文姬再笨也已经晓得了这其中的大概了,只她也没有功夫追究这件事情了,便是眼前这一关也不好过呢。这阴阳散的药性发作起来,便是她再矜持,再能忍,也根本控住不了身体的异样还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不过,好在她到底因为有孝在身,便是邪念不断,一想到父亲,那便是如当头棒喝,将她脑子里的那股邪念吓退了不少。然而,她的意志再强,却也无法抵挡住这药效的散发,直让她坚持了再三,最终仍是禁不住喉咙里发出微妙的呻吟,且因为身体灼热燃烧着,衣服去了不解其苦,到了此时其他也就更加的不顾了,便是将掩盖在身体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给去了,一脚将被褥踢开,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呻吟着。只她虽然被邪念折磨得痛苦不堪,却最后仍是坚持没有跳下榻来,只用着最后一丝意志拼命的抵抗着,抵抗着…… 或许,陈诺鬼使神差往着蔡文姬这边走来,有陈诺其时意志模糊的可能,但也并不排除陈诺有可能是被蔡文姬时不时所发出的喘急的呻吟声给吸引过去的。而陈诺,本来身体就已经失控了,再一听到这种动人心魄的勾魂之音,那就跟火上浇油没有什么区别了,顿时将他一腔热血燃了起来,如牛喘似的踹开了蔡文姬的房门,然后径直扑了进去…… 而蔡文姬,虽然努力抵抗着药性,却是痛苦不堪,受着莫大的苦楚,身当此时已经有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意味了。也正是在这种状况下陈诺的突然出现,倒是仿佛如将她救出了苦海,两人身体一经修合,顿时同赴仙境,其中之恣意妙味,非一语能道尽。 然而,妙是妙了,陈诺和蔡文姬两人当时或许是有感触,却也未必能够清楚他们在做些什么。便是陈诺酣战后躺卧在榻,被外面的吵闹声给惊醒,匆匆穿了衣服爬将起来,却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蔡文姬的存在,便是糊涂的出了门。只是,因为某个念头所驱使,让他在看到赵雪的那一刻,却是隐隐还道自己先前还在赵雪房中。不过,此时陈诺一旦全都回想起来,看到赵雪二人一脸的黑线过后随即是淡淡的羞红,也一下子惊觉过来。只不过,他这边未及解释,脑子里却是一转,立马回身看了身后一眼。也只一眼,也立即让陈诺整个人浑身一震。如果说先前的风流已经云散了,甚至记不起跟谁和好了,然而,当他意识到他是从蔡文姬房中出来,心头便是猛然的撞击起来:“这下只怕什么也说不清了吧?” 那一星落红如梅花般在他眼前惊猝绽放,让陈诺豁然记起,也是不由心惊肉跳。同时一个念头在转着:“不是说蔡文姬曾跟卫仲道有过一段婚姻吗,难道那个死翘翘的卫仲道最终都没有跟蔡文姬圆房?”他这边只一闪有了这个念头,却是立马打住,又回到了眼前的现实,只不知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了。 便是那赵雪与祝融青衣突然意识到陈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从着蔡文姬房中出来,两女也是一时被惊愣得不知所措。甚至连陈诺一句‘雪妹妹不是应该在里面’的反问,在二女听来恍然间也是没有想出这句话的问题来。不过,一旦二女同时意识到这点,赵雪立即羞红着脸低下头去,而祝融青衣则是张大着嘴巴,妙眼又即看向赵雪,嘴里哼哼,心里好笑:“原来陈哥哥这是把蔡文姬当做是赵雪姐姐了,不过也难怪啊,不说他们房间离得近,一左一右容易混淆,便是陈哥哥当真要与赵雪妹妹欢好,那也是应该的,谁叫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呢?只是……”只是她也说不出,不管陈诺到底是有心要与谁欢好,却是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心下里却不知为何起了莫名的不愉快。 祝融青衣投眼坏坏的笑看赵雪,赵雪害羞,却是只管低头,却也无心去追问陈诺。陈诺把两女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下也是好生的羞愧着恼。不管是不是误上了蔡文姬,他都对此事生出深深的歉意。便是此时,他也知道解释的话没有用了,而赵雪这边也不好马上安慰,只能是在两女接了下的追问下,甩下一句:“蔡文姬的事情我会负责,至于雪妹妹,我也会负责!”这真是一句话不慎暴露了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既然话都说了出来,承认了曾对赵雪有过非分之想,那么狡辩也没有用了。同时,他既对蔡文姬造成了既定的‘伤害’,他陈诺也只能是两边一起负责了。 赵雪听陈诺一说,却是微微一愣,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旁边的祝融青衣没有糊涂,眼看着陈诺丢下一句话便要回房掩门了,赶紧是轻啊一声,撵上前去,与陈诺将米莱走丢的事情说了。 第百五一章:于吉老道 “什么?米姑娘不见了?” 听到祝融青衣跟他说起米莱出事的事情,陈诺也是当即一怔,随即便要让人再去查看查看米莱的房间,只被祝融青衣拦住,与他说已经去找过了,米莱并不在房内。陈诺听来,心下也是焦急,虽然米莱这姑娘与他相识时间不长,甚至有时候有点缠人,但好歹是一路跟他来的,总不能看她有事。陈诺这边又即让祝融青衣将那几个曾跟去又回来的天王寨寨众都叫了来,对于此事又即向他们仔细询问了一番。 “无数乱兵?” 当听说米莱是因为闯入乱兵阵中,他们这才不敢追上去的事实后,陈诺却也没有责怪他们。便是出现乱兵这种事情,陈诺大概也不做见怪,毕竟自西凉兵乱后,陕县至长安沿途差不多都乱了,什么匈奴人,西凉人,羌人,朝廷人,皆都搅做一团,会出现乱兵的事情却也属于正常。只是,陈诺仔细一想却又有点不对劲:“不对啊!据尔等所说,那边距离天王寨驻地不是很近么,如何会出现无数乱兵?” 那数骑皆都对了一眼,与陈诺点头道:“是啊!将军所得没错,那里的确是离我天王寨驻地很近了。”至于为什么会有无数乱兵漫山遍野撒开,当时他们操着米莱的安危,却是没有仔细去想,自然考虑不到更深沉之处。便是现在,忽然听陈诺提起,也似是豁然大悟,皆都是互相望了一眼,心下一沉,觉出不好来。 “得得得!!!” 便是这时,突然寂静的黑夜里再次敲起了铁蹄之声,且因为周围的静谧,让本来狐疑中的众人听来皆都是心头不由一颤。陈诺脸色一变,当即是跨上马,望着马蹄声之处迎去。祝融青衣、赵雪等人在后面眼看着劝不住陈诺,便都赶紧跟着撵了上去。在马背上的陈诺紧着手中的缰绳,驾着马侧耳去听,只听到一遍呵斥之声。 “快放我等过去,我等乃天王寨之人,有急事要禀报你们的将军!” 前面的马蹄声这时已经停了,来人因情况紧急,便是说话声音也带着呵斥的口吻。只这样一来,那些巡逻的人马反是要为难起他们:“又是天王寨?刚才已经放你们过去一批了,如何又来一批?你们可是以为要见我们将军便是这般的容易?”他们这边说不开,陈诺也已经骑马赶了来,向拦路的士兵呵斥一声,将他们呵斥开,方才指着来人道:“你们便是张大头领部下?” 那闯来的两三骑人马见到陈诺,有一人认出陈诺来,赶紧向陈诺说道:“陈将军,你来得正好,请速速发兵救救我们家张大头领吧!”陈诺心里咯噔一跳,立即叱问:“可是天王寨发生事情?”那些人七嘴八舌与陈诺说道:“匈奴人,是匈奴人……”虽然嘴杂,陈诺到底是听了出来:“你们说是匈奴人突然连夜攻击你天王寨本屯,且目下左校左头领已经死于混战,便是张大头领也抵挡不了匈奴人了?” 陈诺这声问出,倒是身后赵雪立即上前来,向着来人又即发问:“如此说来,匈奴人如今已是势不可挡,那么我大哥哥家‘父母’是在何人之手,有没有人保护他们?”赵雪此话一出,陈诺也是豁然想起此事来。是啊,蔡文姬先前就已经说过了,他的‘父母’如今就在天王寨本屯暂时安歇着,这匈奴事情一起,也势必要连累到他们。而如今,听他们说匈奴人攻杀的势头太过凶猛,就连左校都战死了,只怕他的便宜‘父母’也必是凶多吉少。 赵雪不提醒倒好,一旦提醒起来,陈诺便是忧心着这对便宜‘父母’的安危来。虽然说这对‘父母’与他关系其实不大,甚至陌生得很,可到底沾着‘便宜’二字,那便还是有点关系了。就算是没有,那也不能眼看着这件事情连累到他们。再者,保护好这对便宜‘父母’,同时也是等于在保护他自己,焉能不上心。然而,如今听说‘父母’就陷入乱兵之中,陈诺顿时是胸口一紧,脑袋一晃,有点恍惚了。只他毕竟见不得‘父母’有事,便是再也听不得一句,扯起缰绳,大喝一声,恨不能立即飞赴战场。 然而,他一声叱喝,拽马还没有跑出去十数丈,脑袋便是一阵裂痛,由不得大叫一声,便即翻身落马。 马远走,人落地。 “大哥哥!”“陈哥哥!”“将军!”…… 眼看着陈诺落马,不管是赵雪还是祝融青衣,亦或是那些普通的亲卫,甚至天王寨的人,皆都是惊愕不已,纷纷喊叫着追了上来。本来,不过十几丈远的距离,眼看就要到的事情,然而,没等他们跑近,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落在地上的陈诺,没有被他们救起,却被旁边巷子里闪出一条黑影,将陈诺一把给提了起来。 “是何人,快快放开他!” 这边呵斥声连起,一时也不知来人是好是歹,只能是赶紧驻足,纷纷呵斥起来。只那提陈诺之人,此时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反是看着陈诺,对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陈诺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来人不说话,且动作古怪,他身后的那些人便是琢磨不透,有几个心急的便要出手。倒是赵雪看了一眼,心下却是发出一声惊咦。 来人虽然背对着她,却能见得他那满头的苍苍白发如雪堆积,身上还穿着一件旧了的葛布道袍,手上持了一根竹仗。 赵雪看到这里,感觉熟悉不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里见过此人。也就是她思索不来时,那葛袍道人早已经转过身来,向着赵雪打量了一眼。只这一眼,却是让赵雪浑身一震,舌头一卷。她这边对上,老道那边却并不说话,只是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赵雪看来,眼睛一亮,当即呼出:“呀!原来是你这疯癫老道!”突然又觉得‘疯癫’不好,又即改口,“是老神仙你!” 对于眼前葛袍道人,赵雪自然想起是长安见过的。只她先前叫顺口了,把‘疯癫’二字脱口而出,随即便后悔了。毕竟,在马云禄一事上他到底是好心提醒过她,算得对她有恩,便是这声老神仙却也叫得。只她这声老神仙唤出,那老道人也只是一笑,道袖一拂,与赵雪对了一字:“善!” 祝融青衣上来,眉头一皱,说道:“你这老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将我家将军放了!”祝融青衣或许不懂道人对赵雪这‘善’字是什么意思,不过赵雪也不难从他眼神里明白,他的‘善’,大概是因为她最后不但平安从长安回来了,且还与马云禄化敌为友,到底是一桩善事。祝融青衣这么莽莽撞撞的就要跑上去,赵雪自不能不拦住她。在赵雪看来,既然老道曾有好心提醒他,便不担心老道会对他的大哥哥陈诺使坏。倒是老道听到祝融青衣一声呵斥,便是哈哈一笑,指着陈诺对祝融青衣说道:“你说的是这人吗?死人你也要吗?” “胡说八道!” 这下不但是祝融青衣脸上一急,出声呵斥,便是赵雪亦是脸上突出黑线,按剑上前,叫道:“老神仙,我敬你曾在长安时提醒过我一句,于我有恩,这才对你礼敬三分,你可莫要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在此胡说八道诅咒我家将军!快些将他交于我,我便饶过你!”就是旁边祝融青衣也是呵斥道:“莫要与他废话,左右快将他拿下!” 祝融青衣这边一声令下,左右就有亲卫往前冲来。便是此时,那老道一见,哈哈一笑:“果然是胡搅蛮缠,既然你们这么不讲理,那老道我也不想跟你们啰嗦了,就此别过!” “留下大哥哥!”“留下将军!”…… 一连的呼喝,但最终是没有让老道将手中的陈诺留下。祝融青衣、赵雪等人看来,皆都是气急败坏,大声呵斥:“追!” 黑夜里,一道影子向着荒野里飘去,也不知飘了多久,突然一个顿住,不再跑了。老道瞥了一眼身后,早不见了赵雪等人的身影,方才将陈诺往着草丛里一丢,便是不顾了,只自顾自的抬起头来瞧着暗无一星的天空,良久,方才是一声轻叹,连连摇头:“本道自东南而来,去往长安,为的便是一观董卓逆贼伏诛,二寻那逆天之人。好歹这两件事情都被老道办到了,总算是没有让老道我白跑一趟。”老道说到这里,便是将这手中的竹仗拿起连连点了点陈诺的肚腹,说道:“痴儿,痴儿,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话说间,本来一直昏死的陈诺幽幽的醒转过来。 那老道看了陈诺一眼,说道:“小子,本道刚才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吧,我也不啰嗦了,我有一个问题,你来回答我。”老道说话干脆,说完便直视着陈诺。陈诺此时只觉脑后还疼,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眼前老道是谁。只他迷迷糊糊间却是听得老道先前的叹息之声,便是心里迷惑着,不解其意。他此时站起来,还没打量完眼前这人,听到他问,倒是乖乖点了点头,说道:“老先生有何话尽管问来。” “老先生?哈哈,有意思!” 老道目视了陈诺一眼,方才说道:“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了,你是陈诺可是?本道于吉,你叫我于老道即可,若是外加一个神仙,老道我也不怪。” “于~吉~?你便是于吉?” 陈诺眼睛内视,想起他先前说自己来自东南,倒是跟汉末那个被孙策斩杀的于吉道人对的上。他微微一愣,随即眉头一皱,心里却道:“怎么就碰到了这个神棍,他把我带到这里来却是何意?”于吉听陈诺说来,却是捋须哈哈一笑:“原来你这小子也听过本道的名讳?不过,你听好了,我只问你,你可知道你闯下了大祸,已是将死之人了?” 陈诺心里好笑:“这神棍一来就吓唬人,当我陈诺好糊弄的?”面上却是故作吃惊:“哦?原来我是将死之人,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你拿这话来问我,只怕是不合适吧,毕竟有所谓生死有命,谁也预测不来。老道,你还是换个问题吧。”于吉听来,随即一笑:“好个生死有命!好吧,我的问题当然不是这个,我只问你,我若告诉你,你这逆天之人性命将不久矣,你可愿意听我一句劝,随我远离红尘,遁入道门,从此逍遥于天地之间?” 陈诺眉头一怔,真不知道这老道在说些什么,本来他好好站在这里,他却要诅咒他死。好吧,姑且顺着这老道的意思。陈诺眼睛一转,调笑道:“逍遥天地之间?哈哈,吾甚奢望。不过,人生世间,便是带了一份担当,到死也难罢休,这却如何逍遥?”于吉盯着陈诺看了一眼,说道:“这就要看你能不能真正放下,能放下,即是逍遥。” “好个放下即是逍遥!”陈诺一笑,随即摇头:“我虽向往此道,叵耐苍生不宁,我便逍遥不起,恕我不能从之。”陈诺说完,想起‘父母’还在难中,便即一拱手,也不跟于吉废话,转身就要走。于吉却是张开口来,‘呔’的一声大喝。这声声如瓮钟,震得陈诺双耳发聩,脑袋立即是一痛,有如当头一棒。陈诺吃痛大叫一声,便即伸手捧住脑袋,两眼发红的看向于吉,看他要干什么。于吉却是走上前来,问他:“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可是准备去解救你那便宜‘父母’?我已经告诉你,你这逆天之人不可再插手此间之事,当速速遁走,否则祸不远矣。你可明白!” 如果说陈诺先前一刻还反感于碰到了这样一个神棍,此一刻却因为他说出这一番话,且一下子猜到了他的用心,便是由不得微微一愣,但随即反驳了后面那句:“你这老道,为何要挡我去路,又为何要说我是逆天之人,这却要说个明白!”于吉看了陈诺一眼,掀须而笑,突然一声呵斥:“怎么,这件事情难道还要老道说直白吗?好吧,我若不说明白,怕你也一直不相信我的话,我这便告诉你,我是为何要说你是那逆天之人。” 于吉说着,却是用传音之法在陈诺耳边接着道:“你是夺舍而来,我所见之肉身本不是你之肉身,你之肉身早已火化于那一世,本道可有说错?”只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让陈诺听来脸色大变,身上冒着冷汗,两手哆嗦起来,一只手本能的按上了腰间一把刀,“夺舍穿越这样机密的事情居然被人瞧了出来,实在是没有天理啊,这叫我如何混下去?”陈诺心里电转着,手按在佩刀上,一瞬间却是起了杀机。 于吉却是不然,见陈诺不回答,方才接着说道:“你本不是这一世之人,却欲要行那逆天之事,不但横加插手河北,收拢我大汉人才,且还破击黄巾,击溃公孙瓒,已是逆了天意。而后你又不知收敛,帮助张杨击溃白波贼也就罢了,却还陈兵偃师,诛杀西凉张济、李傕、郭汜等辈,致使天意扭曲,导致西凉三将之祸集于张绣一人,让局势变得动荡不安,且更加凶险莫测,已是获罪于天。然你不知悔改,还欲要与你那便宜‘父母’见面,只怕相见之日,便是身死之时,可笑你还不知道!” 陈诺前后话听于吉说来皆都是命中要害,他手心里也是惊出一把冷汗。他说的天意陈诺不懂,但最后那句却是让他全身遽然颤栗:“老道,你最后一句却是何意,如何我见‘父母’之面,却会身死?你莫不是危言耸听?再者,我脑中意念可是不停告诉我,让我一定要见到‘父母’,且不能让他们有事,若是有事,我的脑袋便痛,便活不下去。” 于吉嗤之以鼻,笑道:“若你见了,只怕这才真的叫活不下去呢,可笑你被身体里另外一道灵魂所欺骗而不自知!他让你见‘父母’,你便来了,你可倒是真容易受骗。” “受骗?何意?” 又是如有当头棒喝,陈诺这次没有急着反驳,反而冷静了下来。突然,他想到,他此来长安,一路上每当离得‘父母’越近,便是头痛的发作频率越大,且还都一次比一次疼痛,便是刚才他忽然听到‘父母’在天王寨有危险时,他头也是痛得如裂开一般。而就在同时,恍惚间有身体里那个被他一直压制得不能抬头的魂魄,在那一刻突然壮大起来,有欲将其吞灭的架势,不过最终因为被老道在胸前用竹仗敲击了几下,不但让迷迷糊糊的他醒来,且还将身体里的那个魂魄暂时给压制了下去。陈诺此时想到这些事情便是不由一惊,看来这次多半是被于吉给言中了。而他一直以为的,却不过是他领会错了意思,还差点受了他的骗。原来,每当头痛起时,却是身体主人在一次次的突破他自身的禁锢,试图在反抗着他。而身体主人的灵魂让他西来长安,便是要骗他杀更多的人,从而做出更多的逆天之举,这样他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再次进行反噬,将他身体重新占为己有,却是实在用心险恶。 当陈诺想清楚了这一点,却是满额汗下,赶紧向于吉拜道:“老神仙救我!” 第百五二章:铸剑之术 于吉眼看着陈诺态度大变,倒也是颇为欣赏,与他一点头,说道:“你能自己明白这些就好,何须我多言?只我本来不该插手此事,任由事态发展,则你这逆天之人自有老天来收拾。到时你魂魄再次受到反噬,则身体主人自然也就重新归位,则天道归于正途,便是一点事情也没有了。只是,本道念你来这一世不容易,且佩服你本事不小,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再次逆逆天意,救你一救。既然你已经明白这其中关键,本道我也不多说了,你这便随本道归隐山林,逍遥于红尘之外,答应不再插手世间之事,自然纂改不了天意。你若逆不了天,如此则可保你万事大吉,便是体内另外一道蠢蠢欲动的灵魂,则自无可寻之机,也就不能反噬于你。然……” “然你若是执迷不悟,继续逆天而行,则天道震荡,也正是给了你那身体里另外一道灵魂可趁之机。到时他若将你灵魂反噬而去,你灵魂不存,而肉身已毁,则从此灰飞烟灭,你可清楚?” 于吉一席话也的是严重,便是陈诺听来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只是陈诺既然有心要争霸这个三国,要在这个乱世以戈止戈,将百姓救出这水深火热之中,便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就此放弃这争霸的念头,将自己一副雄心从此辜负于巫山云雨。他想了一想,倒是跳开这个话题,直指本心:“我虽然不是我,不是原来身体的主人,便是那对年老的‘父母’,说来也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然而,我若不救我‘父母’,在他们有难之下反而抽身而去,这……如何说得过去?” 于吉听来,自然明白这是陈诺的借口,原来他最终还是舍不得他胸中的那点‘霸图’。只他决心插手,便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听陈诺如此说来,也只是笑笑:“你那便宜‘父母’之事,你却不必担心,此中自有天意,不必理会。你不如听我一劝,还是跟我走吧。”陈诺听他话来,终是放心不下,不敢挪动一步。那邺城,曾有他与郭嘉定下‘先养望,缓称霸’的战略方针;那偃师,有他打下的小小地盘,还有典韦、潘璋、朱灵等将等着他回去安顿;便是这边,他还有赵雪要照顾,蔡文姬要负责,还有黑甲军要训练,还有将高顺带入军营。更有,他与祝融红衣之间达成的协议,帮助祝融红衣夺南蛮王之位,更是帮助他自己为将来进军益州铺路……如此等等,这些事情都要他来完成,如何能随便说放手就放手?怕死吗?怕!若是因为怕死而放弃自己胸中的满腔抱负,那他还是他吗?当然不是!那不是陈诺想要的。便是抽身事外能让他从此安然无恙,逍遥法外,然而,若是背弃抱负,背弃自己的理念,他宁死也不干! 看到陈诺犹豫的步子,于吉其实也已经知道他的决定了。他轻轻一叹,说道:“你这是……这是决定了?” 陈诺抬起头来,看着于吉,缓缓一点头。 于吉哈哈一笑,伸手一拍他肩膀,摇头道:“果然是烈性之人,有骨气,有担当,有气魄!不过,这些能顶屁用,在死亡面前,你那点抱负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你可明白!”陈诺微微一愣,随即一点头,说道:“我也想长命百岁,然而长命百岁换来的却是生不如死,那不如马上死了的好!”于吉听来,知道劝他不了,方才又是一声轻叹:“痴儿痴儿!何要如此执着?”又是对着他连连摇头,一声轻叹,拂袖道,“死矣死矣,好自为之!” 于吉说着,转身就要走。那陈诺倒是干脆,不等于吉转身,已经向着于吉一拱手,说道:“今日之事还得多亏老神仙帮忙,诺在这里谢过了。”于吉听来,却是不忙着走,轻咦一声,问道:“我让你随我走你不愿意,这是又谢我做何?”陈诺笑道:“谢老神仙竹仗点醒我,让我多活两个时辰,如此也好有时间来安排一些事情,不至于一句话没有留下人就走了,是以谢之。至于其他,老神仙既然说不用言谢,那我也就不谢了。告辞!” 陈诺说着,随即是转身走开,片刻也不犹豫。于吉看着他的背影,等他出了三丈开外仍是没有回头的意思,方才是心下一动,掐了掐指,望了望天,以仗点石道:“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愿意随本道归隐山林,本道也不便强求你。只是让本道眼看着你这小子就这么死了,实在不是本道所愿。”顿了顿,见陈诺仍是脚下不停,随即呵斥,“还不回来!” 陈诺本来是准备走的,不过听到一声叹息,再听那‘罢了’‘罢了’就知道有戏,只他故作深沉,不便立即应答,还道等着他把意图说完,只他都让他回去了,却是不好再装逼了,方才一个停步,转过身来,拱手向于吉见礼:“不知于老神仙还有何吩咐,小子这便听着。”于吉见陈诺仍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心里也是叹服,与他说道:“罢了!你既不愿随我遁世,而我又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这样吧,我有乾道‘铸剑’之术可传与你,你努力研习之,则可保你性命三年。只是三年之后若无‘鼎炉’可调和,阴阳失衡,则必死无疑,你切记之!” 于吉说着,让陈诺上前来,口授了一些法门,教了几个动作,让陈诺做了。 “我教给你的铸剑之术,取道于性命双修,何谓性?元始真如,一灵炯炯然也;身为命,先天至精,一气氤氲是也。性灵造化系于心,命之造化系于身。有人先修性而后命,有人则反之,各自起手不同,侧重自然不一,是以流派甚多,而铸剑之术只是其中一个分支。铸剑形同筑基,乃是双修之根本。只要自身这把‘剑’铸好了,则可令真气归元,形神俱妙,周天百道,无不顺畅,便是胎息入微之处亦可得见,同时能引发身体内腑脏血脉天人共震,身有沉疴者自愈,变朽为阳。而最关键的是,可强壮体魄,淬炼精魂,一旦魂魄得到淬炼,除了自身强健,则同时魂魄强大。以你自身的情况而言,到时便能无形中将身体内的另外一道魂魄彻底压制住,甚至功成之后还可将其吞噬,则可保你无忧。” 陈诺听他说得邪乎,也是半懂不懂,听到后来,便是冒出一个问题来:“既然于老神仙你也说道只要练成便能将我身体内的另外一道魂魄给吞噬掉,如此则我身体内便自再也没有其他的可威胁到我,那又为什么你又说只可保我三年性命?” 于吉听来,捋须一笑:“这其中自然有原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说了也没有用,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如三年后你无法找到‘鼎炉’调和,则与此道无缘,自然不用跟你解释。你且记住每日晨昏各练习一次,晨时面对东方之阳,午夜面对月起之时,每次盘膝吐纳半个时辰,之后再慢慢按照我教的,从培元固体,到补亏复壮,再到回龙秘诀,乃至炉火铸剑,而达幻影剑法,则筑基始成,铸剑一术也就练成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哎,还是那句话,且等有了‘鼎炉’再说吧。”(某些借鉴自月关大大《步步生莲》,致谢!) “鼎炉?这个老道也不把事情说清楚,到底何谓鼎炉啊?” 眼看他闭目在旁边教他做着些调息的动作,他也就不敢怠慢,赶紧闭了嘴,照他做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于吉缓缓吐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你都记住了?”也不等陈诺回话,将身站起来,看了看天色,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离天亮已经不远了,方才说道:“这里的事情已完,你且随我去见一个人吧。” “见人,见谁?” 陈诺还没有问出,倒是胳膊被于吉一拉,身子一轻,脚下不由跟着于吉老道往着密林里走去。别看这老道白发苍苍,却是脚步健旺,这么一阵走动有如飞奔一般,不但比起飞奔还要快健,且还没有那么累人。当然,这也是开玩笑,陈诺被于吉牵着走,几乎到了脚不沾地的地步,自然是不累,要累也应该是于吉那老道。不过眼看着于吉面色不改,气息不乱,也知他是使用了玄术,除了消耗了一点他的真元,哪里又能累得着他。倒是陈诺始终记挂着天王寨那边的事情,虽然‘父母’的事情听从老道不用太过担心,自有天意安排,但他对于张白骑等人却也不能放心得下,眼看他带着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自然是心急,便是奔走中问起他来:“于老神仙,你到底是要带我往哪里去啊?” 于吉脚下不停,嘴上呵斥道:“你担心什么,你不是想要见那米莱姑娘吗,本道这就带你去找。”原来是要找米莱,不过,于吉他又是如何认得米莱的,而且他对于这件事情也这么关心,难道他是吃饱撑了?于吉当然不是吃饱撑的,他要来找米莱,自然是有他的目的。他与米莱的相识,陈诺自然也是不曾知道的。只于吉不说,陈诺也不好追问。倒是那于吉带了陈诺一阵后,眼看着天色蒙蒙亮了起来,前方的道路也逐渐的清晰了,出现了一条岔路。到了岔路口,于吉微微一愣,便即带着陈诺望左边一条走了。不过,他走没有一个呼吸,突然口里发出一声惊咦,伸手掐着指头,嘴巴里咕哝着:“一数坎兮二数坤……”眼望着天,嘴巴却是嘿然一笑,带着陈诺又望着另外一条道折去。 陈诺被他带的都头晕了,此时见他一会儿左的一会儿右,便是埋怨道:“你这老道,到底是要走哪里嘛!”于吉却是不骄不躁的嘿嘿一笑,说道:“见米莱不急,这里先顺手收拾收拾……咦,来了!”于吉话未说完,只见迎面奔来两条汉子,都是头发乱披着,衣服混乱穿着,甚至衣服上面还沾了血迹,脸上更是污垢巴满,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已。 于吉看到他们嘿然一笑,道了声:“是了!” 不说于吉见到这两人后大喜,便是陈诺也是心里一突,脱口而出:“是王故!”王故这厮虽然狼狈得不成人样了,但陈诺还是一眼认出他来。只于吉一口是了,陈诺一句王故,那奔上来的两个人皆都是一愣,其中一人还真是王故。王故不认得老道,却是认得陈诺,一认出便是心下骇然。要知道,王故之所以落得今日的局面,那是完全跟陈诺脱离不开干系,想来当日若不是陈诺以黑甲军反败于他,他焉能大败而走,以至沦为丧家之犬,到处躲藏。不过,今儿也是他命不好,居然被于吉一个心血来潮掐指算出他来,且又将他们路给拦住了,这些却是凶多吉少了。 王故东躲西藏到现在仍是能够活下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眼看着遽然遇到陈诺,他是脸上一黑,二话不说,将身边的伙伴推了出去,自己却是转身就跑。王故逃命动作快,于吉和陈诺两个人自然也是不慢。那被推出来的炮灰既然被送到了风口浪尖上,倒是不做懦弱之辈,拔出身边佩剑,就要与陈诺二人动手。只他反应实在是太慢了,没有等到他一剑刺出,却是先着了陈诺一刀。 陈诺一刀下去却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接着提刀就要来追王故。只是,就在他对付眼前这人时,于吉也并没有落下来,跟着出了手。只见他,突然一个飘移之间,举起了手中的竹仗,只眼看他轻轻那么一点,戳到王故的后背,王故便是连一声惊呼都没有,仗到人也在奔跑之中轰然而倒。等到陈诺赶到时,于吉却是干净利索的袖子一挥,一道白色烟瘴起处,一股粉末散下,顿时只见王故那个还未凉下的尸身顷刻化为齑粉,跟着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这!” 陈诺还想要好歹留他一个全尸的,只是没有的到于吉会下手如此干净利索。不过想来,刚才于吉只是一仗戳到王故王故就身死了,于吉这一招也太过变态了点,所谓仙人手段大概不外乎如是吧。说来,对于仙人,陈诺本不该这么容易接受的,毕竟仙人说起来太过虚无缥缈了点,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可是,当他在此之前已经接触过祝融红衣和苏墨所使出的那些诡异的巫术后,特别是他亲身感受了‘蛊母音攻’的厉害,便是对于仙家手段这样的事情也就接受的很快,对于于吉这个传说中的仙道之人自然不会怀疑。只是,当他真正看到仙家手段后,却又不得不有了些许的担忧。毕竟,若他争霸只是以普通人为目标,那变数还不大,可一旦加入了仙、巫,那么一切皆都有可能。如果这些仙、巫相帮于他这边还好,可一旦在敌人之手,使起手段来,却又不知道平白的增添多少具无辜尸体呢。 于吉杀死了王故后,倒是看也不看一眼,抓起陈诺的手就要走开。只他抓起陈诺手来,感觉出陈诺僵硬的手臂,便是咦的一声,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沉下脸去,眼睛转着,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只他也没有说什么,哈哈一笑,叫道:“不必再想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他这边一拉陈诺,却是与陈诺再次往后转去,从左边道上过去了,望着前方的镇上赶来。 天色,此时也渐渐的亮堂了起来,一夜的风雨仿佛是过去了。然而,是真的过去了吗? 先前黑夜行走还不觉得,此时真正能看清脚下以及眼前的视线之后,陈诺便是惊讶于沿路的尸体。这些尸体大概都是天王寨一边留下的,而也有些少数的则是匈奴人。这样一路的尸体丢下,虽然不能眼见当晚战争之现状,却也能够想象得出其中之惨烈。昨晚上,匈奴到底是出动了多少兵马,何至于将整个天王寨的数万人马一锅端了,且看着架势,既然左校都战死了,八成张白骑也已经是出逃了。只是如此说来,天王寨经过这一战,就算不是全军覆没,只怕也是元气大伤,要想恢复只怕要经年之间了。陈诺心里当然不甘,也不愿意见到天王寨出事,毕竟,他做的这么多,难得赢得了天王寨上下一致的拥戴,眼看着将来可以帮上忙的,如今天王寨经过了这一遭,跟毁了他一只臂膀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如今,其他事情不论,只盼望着张白骑千万不能有事,只要张白骑安全了,则天王寨当自有机会再恢复过来。 陈诺路上这么一阵乱想着,也不知何时脚下一稳,却是停住不走了,不由的问道:“于老神仙,可是到了?” 第百五三章:温侯吕布 弘农,吕布止军于此。 说起来,早在西凉兵起之前,李肃等动身往陕县来时,其实吕布就已经自请了旨意,带了一支秘密人马望着这边赶来。只是,他本以为已经打发了李肃先行,又有张辽带的并州狼骑,此行必然是顺利不过,可趁西凉乱时接收西凉兵马。然而,算计好的事情,却最终因为先有李肃的失利,后有张辽兵马溃散不知消息等等事情传来,着实让吕布苦恼。毕竟,如此一来,他所有的算计都落空了,不但西凉人收拢不到,且还因此损兵折将,实在是吃了大亏。 而当西凉人一窝蜂似的往着长安涌去时,他却不敢轻易缨逆西凉兵锋,不得不狼狈不堪的将兵马隐藏在山林间,等到西凉人马过去华阴了,他才放心将人马拉了出来。对于目下混乱的局势吕布其实很是苦恼的,只他得力的两个帮手都失去了消息,在此之时还真不好就此回去,只能是将所带来的人马暂时止于弘农一县。 “还是没有张辽他们的消息吗?” 沉闷中的吕布在帐内呵斥着下面的部下,下面的部下皆都是脸上一寒,面部肌肉抽搐,不觉的往后退去,不敢去看吕布的眼神。这已经是吕布一天之内问起的第三次了,可是从各处传来的消息,皆都没有张辽他们的踪影,他们自不好回答什么。 “温……温侯,我军已驻扎弘农两日了,而陕县西凉乱兵目下正往华阴杀去,听说华阴方面西凉贼将王方、李蒙等有欲与陕县贼兵会合的架势,一旦这三股兵马混到一块,则大难至矣!再说此行既然没有成功解散陕县的西凉诸军,而正副使皆都失去了消息,我等在此干等只怕是不妥啊。如目下形势紧急,还请温侯早做决断!” “正是正是!我等不能久留此地,当速速回防京师,以备西凉叛逆,否则司徒责罪,天子震怒。”…… 众人都是一片附议之声,吕布听来头却是大了。 早在两天前,他因为听说李肃、张辽等皆都被西凉人马杀散,不知踪迹,便是心下恼怒不堪。只眼看着西凉乱兵望着京师方向涌去,也听说了西凉贼人杀上长安的口号,心里便是惊恐不已。当时部下就劝他既然李肃等事情没有办成功,当速速回去,以早做准备。他一时还没有拿决定,倒是恰时有部下郝萌等人说当可再等等,毕竟正副使失去消息回去也不好交代。吕布听了,只道有理,干等了两天。只今日又听部下们劝起来,便是心有迟疑了。他一时沉吟不决,将眼睛转向下首部将魏续等人。 魏续与吕布眼睛对上,当即抓住机会,向吕布进言:“侯将军说的没错,如今西凉暴兵西向,我等当早回京师速做准备,不便久留此地,迟则……恐怕生变。”魏续说这话,却是因为家眷在长安,眼看着西凉人都快杀上那边去了,还怕会伤害到家人,便有心要回去,趁机劝了两句。吕布听了魏续的话,犹豫更甚。那旁边又有健将宋宪早看出吕布神色,当即趁火打铁,说道:“魏将军此言有理,我等当速回京师,不可久留此地!”又有曹性等将同声再次附议。 吕布本来就是耳根子软之人,听不得众人同气一声,牙齿一咬,便即下来决心,拍案道:“诸位都不要再说了,本侯决定,明日拔营,速回京师。”此话说出,他也不由将眼往向帐外,暗暗叹了一口气。李肃的死活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张辽……张辽可是带去了他最精锐的并州狼骑数百之人,让他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实在是让吕布肉疼,“罢了,这件事情不去想了。!”回过头来,想到张绣等纠合王方、李蒙等号称有兵马十数万准备攻打长安,而长安之中尚有貂蝉在,他焉能置之不理?吕布想到这里,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只怪自己先前糊涂了,平白耽误了两天,此时便是恨不能马上飞回长安去。 只是吕布一语刚毕,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松下一口气的时候,那帐外门帘一掀,传令兵进来,向着吕布拱手禀报:“将军!帐外有一人自称骑都尉李肃的求见!” “骑都尉~~李肃!” 不但是众人顿时一片嗡议之声,便是吕布也是脸上颜色做变,差点就要一跳而起:“是李肃!这厮还知道回来!去,立马带他来见本侯!”传令兵听来,称了一声诺便下去带人了。不时,那李肃进帐,吕布眉头一挑,哼然一声。众人去看李肃,也都是暗暗惊咦,没有一人轻易开口。说起来,李肃从长安出来时代表的是天子,那时是何等的威风,仪仗、服饰是何等的华丽?然而,只一个转身,如今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李肃却是如此的狼狈不堪。他身上的袍带沾满了鲜血,且撕裂开许多道口子,内衣外露,就连代表官员威仪的博冠都弄丢了,带的是满头乱发进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便是一进帐,李肃倒是乖巧,连忙爬到地上,向着吕布哭喊着:“温侯做主!西凉贼人无状,不但抗旨不尊,且杀我朝廷使节,乃大不敬之罪,望望吕温侯发兵追讨,替天子诛杀此辈!” “咳!咳!” 吕布一句要骂的话吞了下去,就连脸上僵窒的神色也都缓了缓。本来,他对于李肃一事是极其的愤怒的,想着要是李肃回来怎么说也要给李肃一点颜色看看的。不说李肃这次出使代表的是朝廷,他的失利有辱朝廷的颜面,且,他与李肃到底是同乡,李肃的失利多少害得他这个同乡脸上无光。在这一点上,吕布是绝对放不过李肃的。更何况,李肃这次出使受的是王允指使,而他跟王允又是明里暗里争权夺利,是两路人,所以多少因为王允而对李肃怀恨在心。便是他故意留在这里等候李肃的消息,想要将李肃等到以好羞辱他一番解解气也不是没有这层原因。所以说,吕布对于李肃这个同乡实在是不待见,恨不能见面就杀了他,以此立威。 然而,这只是见到李肃之前的想法,见到李肃之后,听了李肃这番吹捧的言辞后,那是精神一振,心里有了小小的喜悦。要知道,他后面那句‘替天子诛杀此辈’,还有让他替他做主,分明有唯他马首是瞻的意思,话里的意思更是将王允排斥在外,如何能不受用他这番话?只他心下虽然是稍稍舒服了些,要让他就此放过了他,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便是呵斥一声,说道:“大胆李肃!尔还有脸回来,来人!”他这边还想要吓唬吓唬李肃,倒是李肃又是一通哭喊,把个吕布一颗硬心肠也给生生哭软了。 那吕布眼看着李肃都哭成了泪人儿,加上他一副狼狈之相,心下便是不忍了。他转念一想,倒是有了另外一番打算,这李肃是王允推荐的,如今事情办砸了,却也正好拿了李肃向王允羞辱一番。吕布心里打了这个主意,看到下首其中一人,眼前一亮,让那人上前来,与李肃说道:“李都尉,这件事情你说是西凉人无状,可我怎么听说在此事上因为都尉你办事不利,提前泄露了消息,以至西凉人恐惧不安,而你又错误判断形势,冒然发兵攻打陕县人马,这才导致如今这种局面的,李都尉你可有话说?” 李肃听来,心下骇然,连忙一口否认:“这件事情确实是西凉人无状,是他们内部有人制造流言乱传朝廷要尽诛西凉人的假消息,这才让他们跟着盲目起事,实在……实在怪不得肃!”吕布嘿然一笑:“是吗?我听说当初李都尉你未入陕县之前,陕县西凉方面就曾派出人来与都尉你进行了一番会晤,不知可有此事?”说起这件事情,也是祸起的原因,他李肃自然不敢承认,就要摇头否决。然而,吕布又立即说道:“李都尉,你别忙着否认,我问你,这人你可认识,当初来见都尉你的可是此人?” 吕布所指,自然就是他先前叫上前的那人。 李肃先还没有在意,此时听吕布刻意指出来,便即抬头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李肃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跳了起来:“是你!” “都尉大人,安好?” 被李肃点到的那人,已经迎着李肃的目光,笑眯眯的上前两步,向着李肃问好。 李肃听来,却是如有芒刺在背,心里的一面鼓猝然敲得乱响。咚咚咚,咕咕咕!差点就要敲破了。他此时手心里捏的一把汗,仿佛锅炉的水沸腾起来,就要从内里虎口处溢淌出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那个与牛辅跑出去失去了踪迹的胡赤儿,此时就在他面前,且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而他这个不怀好意的笑,说起来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我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这小子,他又是怎么会到了这里来的,又是如何在温侯帐下?” 他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面前的胡赤儿。而胡赤儿好像是从他目光里读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是一笑,解释道:“陕县西凉营屯火起之时,贼将牛辅因为胆怯,想要带上我一起往东面逃跑,企图躲过朝廷追杀,等风平浪静后再回来。只是,我胡赤儿不是糊涂人,明白大势,知道若然再是继续追随贼将牛辅必然是罪孽加重,将来必是死无葬身之地。是以,在最后关键时候,赤儿我幡然悔悟过来,方才手刃贼人牛辅,并将其首级割下准备投往长安。只是没有想到,赤儿在半路上会幸运温侯……我赤儿虽然是个无名之辈,但贼人董卓死后,朝廷唯以王司徒与吕温侯是重,尤其以吕温侯年轻有为,将来必然有番惊天作为,这点赤儿并不糊涂。赤儿一想,朝廷即是温侯,温侯即是朝廷,既然手上有贼将牛辅首级,何须等到将其投送到长安,不是多此一举么?于是,赤儿便将贼首提来见温侯,且因赤儿深服温侯本领,干脆投身温侯帐下,不才得蒙温侯看得起,仍以赤儿为校尉一职,在温侯军中效力。所以李都尉在温侯帐下见到赤儿,却也不必大惊小怪。” 胡赤儿到底是会说话之人,不但说得李肃为之气结,就连吕布也很是受用:“何谓朝廷即是温侯,温侯即是朝廷?还是这个胡赤儿明白道理啊!”吕布一连感叹,内心里别说有多舒坦了。那旁边诸将眼看胡赤儿将话说下去效果立见,嫉妒者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便是那个胡赤儿也是好不一阵得意,看着李肃。 说来,胡赤儿能够投入吕布帐下,大概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过,这中间还是有些区别的,毕竟,他口里所说,说的是给旁人听,特别是给吕布听的。而真实情况呢,却又有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感觉了。为何呢?当时胡赤儿在贪墨了牛辅的珠宝,与众人分了后,又即割了牛辅的脑袋,一路带着往长安而去。也是实在倒霉,长安没有见到,倒是半路上遭遇了吕布的人马。而当时吕布因从外面的消息知道了胡赤儿害死牛辅的事情,猜出牛辅的首级大概就在胡赤儿手上,便是打起了主意。想来,只要他得了牛辅的首级,那也是大功一件。是以,他在听说遭遇了牛辅一伙人后,也立即下令强行从胡赤儿手中来夺牛辅的首级。胡赤儿的本心是要赶到长安后再杀了其他同伙,好独吞了这个功劳,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一个吕布要来跟他争功,他当然是心有不忿。然而,当与他同行的心腹皆都被吕布所派出的人马斩杀后,他胡赤儿再糊涂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当即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将首级献给了吕布。而吕布,本来是准备夺了首级后杀了胡赤儿的,只是被胡赤儿几句马屁一拍,弄成了他是‘心甘情愿’交出,吕布便也不好痛下杀手,只好暂时将胡赤儿留了下来,虽然保留了他校尉一职,实际上却是限制了胡赤儿的自由。 也是胡赤儿机警,难得有了这个让他表露心迹的机会,他哪里肯放过,于是借机跟李肃瞎说了这么一通,无非是向吕布邀宠。他话一说完,投眼看吕布一副很是受用的样子,便是心里暗喜。倒是李肃被胡赤儿一番话说出,心里‘嗤’了一声,却是不相信他的,反而是恶向胆边生,骂了一句:“卖主求荣之辈,也配站在这里说话!” “放肆!” 被骂的胡赤儿还没有还口,倒是吕布脸上一黑,拍案而起。他这一声放肆,将偌大的帐内站者的诸人,皆都是胸口一塞,气息像是顿止了。那李肃听来,错愕的看向吕布,突然想起吕布这一路走来的痕迹,便是心下大骇。要知道,如果说胡赤儿是‘卖主求荣’之辈,只怕以吕布出卖两任主子的经验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李肃虽然骂的是胡赤儿,但到底的让有心人如吕布听来心里便是不好受了。李肃突然想到这一点,心里吓得也是遽然一紧,赶紧是连连向吕布解释:“这……温侯息怒,肃我骂的是胡赤儿,非是温侯。” 吕布一句放肆说出,眼看着帐内诸人把眼睛都看向了他,便是有点心虚了。同时间,心里马上责怪起自己不该如此敏感,随便挺身出来,这下倒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来了,有心后悔,想要后缩。不想又因为李肃一句话说出,让吕布听来分外刺耳,让他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心下更虚了。看着诸人诡异的目光,吕布是片刻也坐不得,突然拍案而起,起身走下来,端起一脚,狠狠将李肃踹了个狗啃屎。 李肃还没有爬起,吕布又是一扯剑,就要一剑结果了他,只被旁边部将成廉冲上来,扯住他袖子,向他摇头道:“温侯!此子杀不得呀,他虽然该死,可他毕竟是王司徒的人,若将军随便处置,只怕会激怒王司徒。”成廉这句话倒是一下子提醒了吕布,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先前还有要用李肃来羞辱王允的打算呢?更何况,李肃是他同乡,随便杀了他未免遭人非议。吕布想到这里,鼻子一哼,将佩剑送回,一句话也不说,带着人就走出了大帐。 片时,帐内只剩了李肃一人。李肃此时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也是不由起了一身的寒意。他缓缓爬了起来,小心的擦拭了一把汗,心里同时也有了悔意。本来,他从天王寨驻地那边好好呆着,却因为半夜杀来了匈奴人,不但左校死了且张白骑也跑了,他眼见无望,只能是随着乱兵跑了出来。只他半路上听说吕布就驻军弘农,想着吕布与他同乡,当会念在同乡情谊上帮扶他一把,这才巴巴的跑来。现在倒好,差点还因为一句不小心的话惹祸上身,也实在是惊险啊。 捏着手心里的汗,李肃心里轻轻叹了声气。 第百五四章:道门结缘 “米姑娘,你可知道你这么一路跑出来可有多么危险啊?对了,你临行之前可曾告诉陈将军?没有?那你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为何就连陈将军你都来不及通知?你可知道,你差点就落入了匈奴人之手,要不是遇到我们……” 张白骑被匈奴人从营屯撵出,一路损兵折将,到最后只剩了数个兄弟在身边了,自然是一阵迷茫一阵痛苦。只他迷茫痛苦之后,却也是立即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发现身边还有一个米莱需要他保护,他不能丢下她。这一路上,张白骑也没有少数落米莱,米莱听听也就罢了,少做解释,一门心思的想要去找仇人王故。眼看着到了王故曾出没的集镇时,却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反而因为一夜奔走,此时也已经天色转亮过来。他们也是劳累不堪,便是在集镇上稍作了休息。 对于半夜出走一事,说起来米莱到现在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冷静下来一想,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冲动起来居然是什么也不顾,遂在张白骑提出那一连串的担心后,心里也是极其愧疚,也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倒是张白骑一个人说得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张白骑这时却是记起了当初在天王寨后山牢房里与米莱分别时的一幕,自不免又谈了起来。想到其中关键一节,遂信口说道:“对了,那块黄绢秘图你可还随身携带着?” “干嘛?” 黄绢秘图对于米莱来说可是个敏感词,她很不愿意别人跟她随便提起,因为她怕别人会跟她来抢夺此图。张白骑见她那副谨慎的样子,便是有点好笑,也就不好再提此事。只他眼睛一转,随即说道:“你说你这次半夜出来是因为听说了王故的消息,想要将他捉了回去为你那死去的母亲报仇。可是我想要知道的是,以姑娘羸弱之躯,若不依靠像陈将军那样有势力的人,如何能得报大仇?像昨晚你出去,便是找到了王故又如何,以姑娘的身手,只怕是不但抓不了王故,还要身陷贼手,这与自投罗网何异?” 米莱脸上一红,这点却是没有考虑到。只她也是脾气倔,不屈道:“那便如何,便是现在不能杀了他,只要掌握了那厮的行踪,再假以时日,让我练成秘图上面的神功,还怕不能对付区区一个王故?”“神功?”张白骑听她突然提起‘神功’,心下有点模糊,不过转眼一想,想到她以前所说,便是不由扑哧一笑,说道:“哈哈,姑娘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你那半块黄绢上面真的是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吧?” 米莱眉头一起,说道:“那是当然!岂不闻秘图上十六字真言,道是,‘阴主阳生,阳主阴生。阴阳合和,神功乃成’?咦,好像这十六字张大头领你也不会陌生才是。” 张白骑听来,又是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这十六字我当然是知道的,自不会陌生。只不过……姑娘,也是怪我上次没有一次跟你说清楚,其实这上面所谓的十六字真言,不过是我得到时信手添污上去的,却并非是原图所有,所以所谓的‘神功’……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 米莱听来,只觉内息一窒,差点晕眩过去。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开玩笑吗?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上面的十六字真言,怎么会是假的?怎么会呢?那张白骑哪里能一下子体味到她失落的内心是如何的受着伤害,只顿了顿,又即说道:“所以那所谓的‘神功’,确实不存在,是我瞎编的。姑娘你……” 天旋地转。 地转天旋。 米莱就连最后一口气也好似被用完了,脸上憋得紫涨一片,呼吸艰难,就要窒息而死了。本来,她所能够依仗的,也不过就是这黄绢秘图上面的‘神功’,遂让她有了报仇的信心。而如今,当她亲耳听说‘神功’也做不得真时,本来支撑她前行的动力也一下子失去了,让她顿时泄了气了。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她小心的抽出袖子里的那半块黄绢,手颤抖着,不敢去看。其实,上面加的那十六字本来就是很了草,只要仔细一看也不难分辨得出来的。只是,当米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块秘图上面时,先就有了盲点,自然不会用心去发生,虽然有时候觉出不妥,但也断然不会去怀疑。然而,当张白骑亲口证实这件事情后,她虽然明白多半不会有假,但她仍是不敢相信。她心存侥幸,慌张的打开秘图,一面咆哮起来:“你胡说,这上面的十六字怎么会是你写的,你又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一语直击张白骑内心。 说起来,张白骑虽然是认得些字,不至于睁眼瞎,然而,要他杜撰出这十六字,只怕也未必容易。说起来,当初他从老道手里得到秘图时,是老道当着他的面,说出要赠他十六字,而这十六字就被他写在了这块秘图上。当时张白骑写来也是无心,有点搞怪的意思。只是,他这无心,不想却害了米莱空欢喜了一场,弄得她如今神魂落寞,张白骑此时看来,也是吓得有点手足无措了。当此时,他还想着要不要改改口,将此言是老道所赠说出。毕竟,有原图主人亲自赠言,且原图主人还是个道人,怎么说到底是深有说服力的。只他这边抓耳挠腮没来得及开口劝她,倒是身后传来步履声响,一人声音由远至近忽然传来:“姑娘不必担心,张白骑的话没错,这十六字是他写的。不过,这张秘图确实是武功秘籍,可助姑娘成事!” 这话一传到米莱耳中,当然是欢喜不已,便是旁边张白骑也是一顿。只张白骑听来觉得声音很是熟悉,便是轻咦一声,喃喃道:“这声音我哪里听过?”只他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时间让他去想。就在这么一息之间,说话人带着声音飘了过来。说话人来了,却是个老头。与老头同来的,却还有一个年轻人。 “陈将军!”“将军!”…… 米莱与张白骑两人几乎同时出口,因为他们惊讶的发现与老道同来的居然是陈诺。陈诺应了一声。只是他们一声出口,接着去看另外那个老头,米莱却是首先认了出来,口里发出一声惊咦:“咦,是你这老……老头!”米莱说完,那老头带着陈诺四只脚同时落地了。一旦落地,张白骑便是两眼一起,也是叫了起来:“哇!是你!”也不及跟陈诺打话,便即回头与米莱说道,“米姑娘,当初就是这位老道给我的秘图,那十六字我也是受他所赠,这才一时兴起写在了上面的。” 米莱自然是见过了于吉老道,当初就是他在天王寨后山给了她两颗阴阳散。阴阳散的事情米莱此时当然不会想起,只她再次见到于吉,又听张白骑说这十六字却是受自老道所赠,心里便是一紧,不及跟陈诺打招呼,劈面向那老道问道:“老……老神仙,此话当真?” 于吉看了张白骑一眼,又看了米莱一眼,见她问出这话,方才微微一点头,捋须道:“不错,却有此事!” 陈诺在旁边,听他们说起‘十六字’,又道秘图,再看米莱手中所拿,也立即醒悟过来,原来米莱说的正是她手中的这块秘图。不过,想想这张秘图上所绘都是些裸.体男女,实际跟春宫图没有区别,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他此时听张白骑说起这张图居然是于吉所赠,且上面的话还是于吉当初说给张白骑,张白骑写上去的,便是有点不解了。再看于吉那副坦然的神情,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想来,张白骑得图,再转入米莱之手,米莱又因上面十六字而疯狂,今日于吉又带他来见他们,难道这一切都是于吉密谋在先的?可是于吉老道如何会算计上米莱这样一个小丫头呢,实在不得其解啊。 陈诺这边当然不及去问,对面米莱得到于吉证实,那点破灭的希望再次死灰复燃起来。她激动莫名,张开黄绢,捧向于吉,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是说,这上面的十六字确实是当初老神仙你将此图给了张大头领后随口所赠的?不是张大头领他随手乱写的?” 于吉看她不信,只是呵然一笑,随手将黄绢秘图拿在手里,说道:“自然不是张大头领随手乱写,是本道当初赠说与他的,只是没有想到张大头领居然会信手涂污在上面,实在是有碍观瞻啊。”于吉说着,连连摇着他。张白骑听来,连忙拱手赔罪:“这却是小子鲁莽了,望望老神仙见凉则个。” 陈诺旁边瞧着,心里好笑:“虽然说起来是于吉老道随口赠的一句话,但谁又能说不是老道故意这么做的?不然,这件事情哪里有这么凑巧,偏偏米莱有了大仇在身,正好能用到这块秘图,这才让她将这块秘图当做宝贝似的。”陈诺这边猜测不定,那边米莱因为于吉的一句话,整个身子再次激动莫名,连忙扯住老道的袖子:“如此说来,这块秘图真的是神功秘籍了?”于吉捋着胡须,笑而不答。虽然如此,米莱却是整个人也跟着活泛了起来,精神一震:“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于吉这时突然说道:“姑娘,你可还记得我当初与你说过,你与道门有三年缘分,你如今可愿意与我一起回东南?”米莱微微一错愕,随即说道:“不……不行,我大仇未报……” 她这边与于吉老道说着大仇未报,旁边陈诺却是多了个心思。先前那老道就曾说让他跟他去遁世,只他放弃了,如今又骗起小姑娘来了,难道这老道是急缺门人,见一个想收一个?不过不对啊,依照这张黄绢秘图来看,似乎老道早已经开始了布局,也绝不是一时的念头。只是,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陈诺这边想不明白,倒是于吉身子一动,突然抓起米莱手臂,道了声:“姑娘随我来!”抓着米莱往前方拐角处钻了去。 “咦!”张白骑看到变故发生,还想去追,被陈诺拦住。想来,老道是有意要背着他们,既然他这么做了,他们就算有心要追,只怕也是追不上。倒是陈诺忽然想起一事,刚才米莱提起大仇未报时,于吉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明明,王故已经被他出手给挫骨扬灰了,米莱的大仇早已得报了,可为什么于吉老道却是没有与米莱提起呢? 于吉带着米莱,到了拐角僻静处,方才停了下来。 于吉放下米莱,与米莱说道:“记得当初你可答应本道的,本道拿出阴阳散替你成事,你便要跟本道修行三年。怎么,如今却要反悔了?”提到阴阳散一事,米莱恍然想了起来,脚下一跺,叫道:“糟了!”却是想到阴阳散已经入酒,她却没有来得及喝上一盏,如今放在那里不知有没有被他人碰到?米莱内心惴惴,也瞒不过于吉的眼睛,于吉眼睛一笑:“这件事情不管成与不成,也已经无所谓了。想来天意若此,强求不得。这样吧,我实话告诉你,这块黄绢秘图不过半块,就算是武功秘籍那也是残缺的。所以,你要想依靠这半块秘图修炼,那绝对是不可能成事的。你若想报仇,本道还是那句话,你与道门有三年缘分,可在我道门修炼三年,三年之后则你所需神功自成,否则就算你拿这块秘图修炼一辈子,不但不能成功,甚至有伤害自身之危险。到底怎么做,米姑娘你还是想清楚吧。” 米莱微微一愣:“三年?要我等三年?” 于吉以竹仗点地,连连敲击:“痴儿痴儿,岂不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米莱不是君子,不过,她想要报仇之心却是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听于吉一说,也似是幡然醒悟。不管怎么样,能报仇就好。再说,就算让她拿着半张不懂的秘图自己琢磨,能琢磨出个什么事来?米莱当即说道:“若能报仇,便是跟随老神仙你三年又有何妨?只是,在此之前我却要与陈将军他们作别,且我还未见到父亲,是不是要跟他说过?”于吉则是不然,说道:“入我道门,便是抛却一身牵绊,作别与不作别又有什么区别?说与不说又能怎样?”米莱听来微微一愣,还未答话,只耳边又响起了于吉的声音:“早离是非之地,去我东南逍遥!”说着,早已经牵着米莱往着东门径直而去,临走前却是未见陈诺、张白骑他们。 陈诺与张白骑因为等米莱,就近在旁边一个酒肆里坐了下来,饮酒以对。两人数盏水酒下肚,然而却未能见到米莱折返,张白骑便先有点坐不住了,还想要去查看。陈诺虽然跟于吉结识不深,也对于于吉先前的一举一动很是怀疑,不过,他的这条性命到底是得益于于吉所救,想来于吉这种得道高人断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更何况,于吉布下这么一个大局,要收米莱,那便是信念坚定,阻拦已是没有什么意义了。既然于吉一来不会伤害她,二来又可以让米莱与道门结缘,自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直到有人报说看见于吉带着米莱从东门直接出城了,陈诺这才知道米莱是被于吉说服了,也就不便插手了。 “虽然匈奴骑兵冲坏了天王寨的大营,但他们毕竟人少,是绝不敢继续逗留下去的。大头领可再回驻地,收拢部下。” 陈诺话一出,张白骑随便点头:“将军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刚才我就已经派了部下出去,且已经收拢了些残兵败卒。将军若是无事,可否与我同回天王寨?”陈诺听来,稍稍犹豫起来。晚上于吉跟他说的话可是言犹在耳,让他要远离‘父母’,远离长安,不可再西向了,否则灵魂有再次被吞噬的危险。再说了,于吉曾说,‘父母’之事自有天意,叫他不用担心。只他这么一犹豫,张白骑也是一阵尴尬,赶紧道:“我看陈将军你一夜奔波,只怕也是累了,不如且在镇上找个地方休息下来,天王寨那边的事情自有小弟处理。” 陈诺也听出他这是在为他开脱,便也有点脸红。他想了想,正欲起身,不想酒肆外大街上传来一阵得得马蹄之声,一人忽然开口说道:“咦,是天王寨的人马?正好可问下!”他这边马停下来,又即问道,“天王寨的兄弟,我们是陈诺将军部下,请问你们可有见到我家陈将军?” 陈诺早已经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了,与张白骑对了一眼,赶紧是起身出来。出外一看,见是自己的亲卫,立即说道:“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亲卫一见,心里大喜:“原来将军在此!”接着却是说道,“这个……将军,出事了!” 第百五五章:收拢兵马 陈诺身子一震,眉头一剔,到这时才隐隐想起来,原来自己出来前好像并没有跟赵雪他们打招呼。 陈诺此时听到出事了,便是心里一寒,立即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且慢慢说来!” 传话那人道了声是,立马回禀道:“将军不知!自将军走后,半夜镇上突然又来了一伙匈奴骑兵,他们一旦上来,便是大肆冲杀,火烧民房……”陈诺心下骇然,这伙匈奴骑兵当真是够胆子的,居然在冲破了天王寨本屯后又杀向他驻军之地,却是实在出人意料。只是,当时他仓促落马,便被于吉道人给带走了,倒将赵雪他们都留在了那边……听眼前人这么一说,心里一紧,随即问道:“那么匈奴骑兵来时,赵雪还有祝融青衣她们是如何面对的,如今又在哪里?对了……还有那蔡文姬蔡姑娘可好?” 那人脸上肥肉一颤,吞吐着向陈诺回道:“将……将军!赵将军他们正是因为将军被歹人挟持了,放心不下,这才将所带亲卫和黑甲军几乎全都带了出去。只是这样一来,集镇上便只剩了蔡姑娘带来的天王寨众人,而恰时匈奴骑兵又杀了上来,单单只以这点人马实在是抵挡不了匈奴骑兵的冲撞,这才让贼人有机可乘,攻破了集镇。至于赵将军他们,眼下却是失去了消息。便是我等,也是好不容易从匈奴骑兵手上逃出命来,因为不知将军消息,这才分散来找。便是我等先前还道只要找到了将军,赵将军他们大概也与将军在一起,只是如今看来……” 陈诺微微一愣:“什么?赵雪他们带兵出来找我来了?如何不见他们?” “这……这却不知道。” 听到这话,陈诺眉头一皱,实在是担心赵雪他们的安危。只是干着急也没有用,他一想,又道:“既然是分头来找,不知尚有多少人马,是否能够召集过来?”那人听来,立即向陈诺回道:“镇外尚有百数人马屯扎,将军要用,随时听调!” 好歹有个百数人过来了,陈诺心里稍稍一安。只是他眼睛一转,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半路上被我们救出的那支人马,他们如今可在这边?”陈诺半路上所救的除了蔡文姬一支人马而外,自然就是张辽一部了。本来,陈诺救了张辽,便也上了心,还想要借此机会与张辽好好亲近亲近。虽然张辽被他带回了集镇,安排住了下来,不过因为天色太晚的缘故,他还未能与张辽单独见面说话。他此时突然想起张辽来,想到他身边不过是些残兵败卒,在匈奴来攻时只怕是凶多吉少,担着他的心,不免要问上两句。 那人听来,将头一摇:“将……将军恕罪!将军不知,当时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了,我等却是没能主意上将军口中那部人马的去向。”听到张辽消息也是没有,陈诺不免一阵失望。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去想其他,能不能再遇张辽是另外一回事情,但是赵雪等失去消息,他却不能不管。旁边张白骑听来,也是替陈诺担着心,免不得要安慰陈诺两句。陈诺与张白骑眼睛对望,说道:“如今看来,我等还是先回去再做打算。” 张白骑要回去收拢败兵,陈诺要回当晚的集镇寻找蛛丝马迹,两人稍稍商量一番,也就同时上路了。陈诺来到镇外,也立即有百数士卒涌了过来,见过了陈诺,陈诺自不免要安抚众人一番,随即又将他们分派出去,四处打探消息。于是,到最后,能跟陈诺而来的不过几十骑人马。倒是张白骑毕竟是家大业大,虽然昨晚经过一阵败仗,人马几乎散尽,不过他一回头沿路召集,却也一下子收拢了数千的人马。他这边自回天王寨不便与陈诺同行,但又见陈诺身边保护的人马实在太少了,便即拨出千人给陈诺,让保护陈诺一路回了当晚的集镇。 集镇被大火所烧,人马几乎走散,只留下遍地的尸体。望着灰烬中的集镇,陈诺也是心下骇然。赵雪不见了,祝融青衣不见了,蔡文姬不见了,就连张辽……也没有消息,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先是他因为稀里糊涂的喝了一盏水酒,然后稀里糊涂的把蔡文姬给睡了;之后,他因为传来匈奴攻打天王寨的消息,心里担心着‘父母’安危,以至一念未了,头痛欲裂,栽下马背;而后,又稀里糊涂的被于吉给带到荒野,听他指责他‘逆天’之举,让他清楚知道自己之所以时时犯头痛,那是因为原身体主人仍是贼心不死,想要借天机晦暗不明的机会,趁机以灵魂反攻于他。也因此,这才出现了先前他头痛欲裂的一幕,以至于若不是于吉及时出手,他的灵魂差点就要被原身体主人的灵魂给反吞噬掉;而之后呢,则是他稀里糊涂的从于吉手上学了一套‘铸剑之术’,以暂时保他三年性命…… 只是,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太过让人难以相信了,若不是眼前已经化为灰烬的集镇,陈诺还真不敢相信这一夜会发生这么多荒唐的事情。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陈诺就得去面对。只是他这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派出去的人马也没有回音,赵雪他们的踪迹把握不了,便是陈诺想要接应也是无从下手。陈诺前后一想,干脆带着人马与张白骑他们会合。虽然于吉再三警告他不需再去理会他的那对便宜‘父母’,最好远离他们,但要陈诺真的这么做,一时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心。他与这对便宜‘父母’虽然没有直接联系,甚至连面都还未见,然而,毕竟他这个身体到底是这对便宜‘父母’给的,不然他如何赖以生存,这一点却是赖也赖不掉。既然有了血缘,怎可忍见他们有事?便是不见他们,起码也得让他知道他们此刻是平安的,那么他才能放得下这颗心。 然而,还未到张白骑这边,陈诺半路上却兜头遇到了赵雪、祝融青衣一伙。 “将军!”“大哥哥!”…… 看到陈诺平安出现在她们面前,赵雪和祝融青衣都是激动莫名,连忙跳下马来。想来,要不是旁边人多,有所顾忌,不然赵雪早就拥入陈诺的怀里了。便是那祝融青衣,也是紧紧抠着自己的衣甲,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赵雪上前来,左右看了陈诺一眼,说道:“将军被那老道带走一夜未归,实在是让雪儿……呃,让我等好找。” 不管是赵雪还是祝融青衣,她们此刻的脸上多少都有些污渍沾着,便是衣甲上也是血迹斑斑,显出了她们的狼狈之相。而她们身后的人马,不管是亲卫还是黑甲军,他们人人都是一身的血渍污迹,有些人身体上甚至还在流淌着黑色的污血。陈诺何等敏锐,一眼就看了出来,当即说道:“怎么,你们可是遇到了匈奴人?” 赵雪一点头,说道:“本来我等因为将军被劫持,便立即召集人马追了上去。只是没有想到追了半个晚上也是没有将军踪迹,倒是因为半路上稀里糊涂的与匈奴人突然遭遇,自不免要大杀一场。不想,这边刚刚料理完一些流寇,身后又有人马来报,说是有一伙从天王寨那边流窜来的匈奴骑兵冲入了我等身后,杀进了集镇。当时我因为想着蔡姐姐等人还在那边,不敢耽搁,立即带着人马重新杀了回去。只是没有想到,保护在蔡姐姐身边的虽然有一两百的天王寨兄弟,在匈奴骑兵面前却是如此的不经打,居然都没有撑到我们回来便被那伙匈奴骑兵给击溃了。” 赵雪说到这里,陈诺心下一揪:“那……那蔡姑娘当时……” “不要说了!” 赵雪一阵气馁:“就是因为我等晚赶回来一步,天王寨那帮兄弟没能坚持下来,不但让集镇受到攻击,起了漫天的大火,便是蔡姐姐……蔡姐姐她……”“蔡姑娘怎么了?”看到赵雪脸色,便是不问,陈诺心也是跟着往下一沉,知道多半有事了。果然,只见那赵雪一咬嘴唇,眼睛里红了一圈,眼看就要堕下泪了,“蔡姐姐她……”她还没有道出,旁边祝融青衣轻叹一声,替赵雪说了:“蔡姑娘她被那伙匈奴乱兵给掳走了!” 非死即掳,陈诺就想到会是这两种结果。只是,如果蔡文姬死于乱兵,自是另外一种结局。然而,如今却是落入匈奴人之手,陈诺听来也不免要唏嘘一声。史上,蔡文姬的命运,就是因为匈奴人的南下而改变。也正是因为她被匈奴人给掳走了,这才让她在胡地流落了多年,甚至还为匈奴人播了种,传说当年匈奴左贤王刘豹就是她的儿子。而这刘豹,也就是建立汉赵政权的刘渊之父。这蔡文姬在胡地生活多年,想来后来要不是因为曹操因为跟蔡邕的关系,这才想起她来将她从匈奴人手里赎了回来,否则可能就要老死胡地了。 本来,她的这种悲惨的命运因为前有赵雪的出现,让她无意中将她从匈奴人手上给救了下来,陈诺便以为蔡文姬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改变。而且,自他误睡了蔡文姬后,陈诺也是决心要负责到底,不管是出于愧疚也好,还是怜惜也罢,反正他是准备要逆一次天,改一改蔡文姬的命运,将蔡文姬从匈奴人之手夺回。 然而,如今蔡文姬再次陷入匈奴人之手,便是不相信命运的陈诺,也是不由心里一寒。他这边一时还没有开口,倒是赵雪又即责备起自己来,与陈诺说道:“将军,这件事情都怪我,想来当时我要是早来些时候蔡姐姐也自然不会有事了。”赵雪的内疚起自她与蔡文姬多日的相处,对蔡文姬这个姐姐也是心有好感,见不得她有事。更何况,昨晚她无意间闯见陈诺跟蔡文已经有了夫妻的事实后,虽然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楚,却也认了她。想来,抛却个人的感情不说,便是大哥哥的女人如今出事了,她如何不心急,如何不内疚?倒是陈诺,听赵雪这么一说,又不得不回过头来安慰起赵雪来,让她不需自责。转念又道:“看你们这一身的,莫非是因为蔡姑娘被匈奴人劫走了,你们便还想着要追回来不成?” 赵雪没有说什么,倒是旁边祝融青衣立即道:“我等眼见蔡姑娘不在房中,又听说她是被匈奴乱兵给劫持走了,便道还要去追上他们,好歹将蔡姑娘夺回。不想,蔡姑娘没有夺回,半道上却是遭遇到多股匈奴乱兵的攻击,想来要不是当时我等走得疾,只怕也要被那伙匈奴人给掳走。”陈诺听来心下骇然,若是赵雪等夺蔡文姬不成反被匈奴人给掳走了,那才叫陈诺后悔不及呢。陈诺暗暗的抹了一把汗,以他自己的判断,这伙匈奴乱兵厉害不过,他恐怕不是对手,就算勉强再去追赶,追不能追得到未必,只怕因此让大家受到牵连,却是实在不能轻易冒着个险。再说,赵雪等已是前车之鉴了,再傻乎乎的追上去,简直跟送死没有区别。 看来,这蔡文姬的命运,实在是堪忧啊…… 陈诺心里不好受,旁边赵雪等也是看了出来。只赵雪眼看着陈诺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来,便是心有不忍,一咬牙,说道:“将军!我愿再带人马去追,便算是追到河水以北,进入匈奴人王庭,我也要将蔡姐姐给救出来!”蔡文姬的命运已经如此了,要救她也只能以后再徐徐想办法了,若因此再搭上一个赵雪,陈诺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的。 “不可!” 陈诺一把将赵雪拉回,赵雪却是盯着陈诺看了一眼,说道:“可将军……” 陈诺安慰她两句:“这件事情我们慢慢再想办法,我会派出人马追查此事,你也不必担心。”只他又想起一事,随即向她问道,“对了,你们可见张辽张将军?”赵雪跟祝融青衣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又没有张辽的消息?”陈诺自不免要失落一阵。他这无意间流露出的表情,却是被赵雪看在眼里。赵雪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嘀咕着:“这张辽到底何人,如何会受到将军如此器重?”虽然在此之前陈诺已经将张辽引见给赵雪他们,但赵雪当时也没有在意,还道是一般人物。不过此时,她却因为陈诺刻意提起他来,不免心里也有些狐疑。不过,一想到陈诺平生最是爱才之人,大概也猜出张辽是有些本事,这才引起陈诺如此的重视。 陈诺与赵雪等会合后,也立即带着人马去了天王寨驻地,与张白骑等碰头。陈诺因为先前借了张白骑千人,此时因为黑甲军等都在身边了,便将这些人马交还给了张白骑。只张白骑回到本屯这边,也立即竖起了召兵旗,不到一天功夫又收集了不下数千的人马,声势慢慢的恢复过来。不过,因为一场战乱,不但走散了高顺、李肃、徐荣等人,且让陈诺‘父母’也连带失去了消息,变成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是让陈诺着急。 而陈诺,在这里留屯了两天,派出去的人马鲜有消息传回来。不过,首先传回的却是张辽的消息,有人倒是看见当晚上张辽一部人马被匈奴骑兵冲散后,好像是往西面逃去了,至于下落却是不明。至于高顺等人,则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便是蔡文姬那边,也因为被匈奴乱兵所掳,消息更加的阻塞了。 这两天,那些被冲散的天王寨人马,也渐渐回拢了来,张白骑手上的人马也恢复到了万余之数。 至于陈诺,留屯此地,则是等候各路消息,一时也没有其他动作。‘父母’的消息仍是没有,蔡文姬那边更是因为匈奴人的退潮,也一下子渺茫起来。倒是当初前来传旨的李肃,听到小道消息,说是李肃因为当晚动乱,准备去投靠吕布,却被吕布给杀了。对于这个消息,其实陈诺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史上李肃在办砸了解散西凉人一事后,便是被吕布找理由给治了罪,将其斩杀,夺了他的兵马的。这种事情陈诺也没有精力去过多关心,倒是想到高顺一事却是后悔不迭。 想来,当日他出兵前若非因为将高顺灌醉了,将其留在了天王寨营屯,也不会跟高顺走散。此时高顺没有了消息,陈诺不免是要唏嘘一声。高顺其人可是精于练兵,且精于练精兵,更是一个难得的忠诚度绝对可靠的将领。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好不容易得来的人才,如今因为一场战乱失去了消息,实在是让陈诺很是不舒服,不免担着各种的心。 只他这边心里还挂念着高顺,帐门处却是一掀,一人匆匆进来,向着他禀报道:“禀将军,营外有一人自称徐荣的求见将军!” “徐荣!” 陈诺身子一动,眼睛一转,立即叫道:“快将他带进来!” 第百五六章:徐荣来见 蔡文姬还没有走散前,就曾与陈诺和赵雪说过,说是她这次来前已经将陈诺的‘父母’托付给了天王寨的左校。当然,除了左校,还有一人。却是徐荣。要知道,蔡文姬被匈奴攻击,带着陈诺‘父母’四走时,正是遇到的徐荣才将他们一路保护到了天王寨营屯的。只是蔡文姬当时带着两百山贼去追陈诺前,徐荣因为与张白骑斗酒喝醉了,已经是不省人事了,蔡文姬要想拜托他,那肯定是不行了,所以才有了托付左校一事。只是,左校因为死在当晚战乱之中,陈诺‘父母’的消息自然也就跟着扑朔迷离。也正是陈诺迷茫之际,此时倒好有徐荣来见,立即是精神一震。 还别说,徐荣此时来见,说不定已是保护他的便宜‘父母’来找他了。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是以陈诺听说徐荣来了,便是内心一荡,立即下令将徐荣带上来。 不过,如果徐荣真的将他‘父母’给带了来,却是见还是不见呢?毕竟,于吉老道的话可是言犹在耳呀,不能不慎之又慎。陈诺想了想,大不了在徐荣口中确认了‘父母’的消息后,再做打算不迟。他这边有了决定,心下也就大安。只是他忽然一想,好像传话的人已经去了好久了,如何仍是不见将徐荣带来?他心下迟疑,却是耐着性子拿起了旁边的一篇竹简,慢慢的看了起来。 一篇又一篇读罢,仍是没有看到徐荣过来,陈诺这边也有些疑虑了。只他到底耐得住性子,将手上半篇看完,想大概也就过来了吧。只他手中长长的半篇读完了,忽然抬起头来,仍是不见外面有动静,便是不由惊咦一声,心下着恼,立即将书简放下,喝了一声:“来人!”就要责问两句了。只他这声来人下去,那帐外也立即有人一声应诺。不过这应诺之声太过熟悉,陈诺听来不由再次发出一声轻咦。等到应诺声后,那帐门却是一动,一只柔嫩的小手将其轻轻一掀,也就掀开了。 帐门掀开,有一张小脸蛋儿露了出来。 “咦,赵雪!怎么是你!” “呃,大哥哥……” 赵雪进来,脸上表情却是始终僵硬着的,甚至带了点淡淡的忧伤。或者说,她的眼圈是红的,像是哭过了一场。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很。要说在平时,赵雪进帐就算不跟陈诺开两句玩笑,也多半笑脸相待,不会苦瓜着脸。便是细心如赵雪,在帐中也尽量自呼陈诺大哥哥,以避免其他人看出她女儿身来。而今日,赵雪不但话语声硬,毫无生气,且还无意间犯了这个小错误,自呼他大哥哥,陈诺听来,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纠正道:“赵雪,现在可是帐下,你可得注意点。” “哦!” 赵雪走了过来,毫无生气,便是应承陈诺的话也是有点敷衍了事的感觉。本来,陈诺因为下面许久没有带徐荣上来,便是有气了,就是见了赵雪,那也没有心情答话,故而看到是她,也没有太过注意,又将眼睛盯到了竹简上面去了。只他听到这声‘哦’也已经觉出不对劲来,便是轻咦一声,抬头了赵雪一眼,笑道:“雪妹妹,你这又是怎么了?” 却发现,赵雪一双眼睛瞧着他,带来无限的怜悯之意。陈诺心思何等敏感,一下子感触出来,又见她那通红的双眼,心里知道是有事情了,赶紧是放下竹简,走下蒲席,转到赵雪面前,一把抓起赵雪的手掌,说道:“雪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欺负你了?快跟大哥哥我说,我去帮雪妹妹你出出气……咦,你到底是怎么了,可千万别哭啊!” 陈诺头大了,没安慰还好,不想安慰她一句她倒是顺着杆子爬上来,眼睛一眨,巴巴的眼看着就要落泪了。赵雪到底是没有哭出来,只是反抓起陈诺手掌,努力将温暖传入他的掌心,一面看着陈诺的眼睛,一面与他说道:“大哥哥,我没事。倒是……倒是有件事情,希望大哥哥你知道了后,千万不要……不要太过伤心……” 陈诺听她如此一说,心不由往下面一沉:“是蔡文姬姑娘有了消息?” 赵雪一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她……是,是徐荣……”“徐荣?”陈诺听来,心下吃疑,“徐荣能有什么事情?”随即一想,又道,“不对呀,雪妹妹你又是如何知道徐荣的?哦,对了,你这次是与他同行的。你们是认识的。不过,他不是在营外么,你又是……”陈诺说到这里,却听赵雪接口道:“大哥哥,刚才我在帐下巡营,不想半路上就遇到了徐荣大人……” 陈诺听来,眼睛一转,忽然是明白了点什么:“哦!我还道徐荣这么久了还不来,原来半路上是遇到了你这个相识。让我猜猜,这徐荣刚才那么长时间不来,大概是你们久别之后有许多话要说,这才耽误了吧?不过,雪儿你是不是在截下他之后事先跟我打声招呼呢,也免得我白白担心不是?当然了,雪儿你这么做大哥哥我其实也不怪你的,雪儿你也不必自责。好了,到现在了,雪儿你是不是可以将徐荣带上来让我见见?” 赵雪听来,却是将眼睛瞧着陈诺,道了声:“雪儿将徐大人截下没有来得及通知大哥哥你一声,确实是雪儿疏忽了。不过,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听雪儿一句,我们现在就走,不要再管其他事情了,可不可以?” 陈诺看她神色凝重,不由微微一愣,当即说道:“雪儿这是哪里话,不说高顺他们至今没有消息,便是我那‘父母’也是一点音信也没有,在此情况下,如何能说走就走?对了,听之前蔡文姬说,我那‘父母’便是她与徐荣一道护送过来的,如今徐荣就在营外,却是可以问问他……”陈诺这边话还没有说完,立即被赵雪打断:“不可以!” “嗯?为什么?” 陈诺吃惊的看向赵雪,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忽然想起她之前说过让他莫要太过伤心,便是心下一沉,难道,她话里的意思是跟他的便宜‘父母’有关?陈诺一想到这里,手心里一紧,捺眉去看赵雪,却见赵雪嘴唇上一哆嗦,突然贝齿咬上,犹豫了片刻,终于是抬起头来看着陈诺,小心的与陈诺说道:“大哥哥,其实……其实伯父伯母他们……”赵雪因为陈诺的关系,早已经认他的‘父母’为伯父伯母了,也叫顺了口。 陈诺看着赵雪怯生生的眼神,以及她眼睛里欲要抖动的泪花,不由心下一紧,眼睛遽然一张,猛然双手抓住她一对臂膀:“雪妹妹,我‘父母’他们怎么了?” “这……” 话到嘴边,赵雪痛苦的犹豫着,一时也说不出口。说实在的,她真不忍心见陈诺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伤心。便是赵雪不说,其实她犹豫的动作,闪躲的眼神,陈诺也已经一下子感触了出来:“你……雪妹妹,可是我‘父母’……已经……已经……”他不敢将心中的直觉说出来,纵然是他与他‘父母’之间仍是陌生着的,但到底是血浓于水,不论如何也不能见他们有事。更何况,也许是原来身体主人的灵魂在有意无意的影响着他,让他因为此事跟着起了莫名的伤感,又咕咕的闹起了头痛。 赵雪看着陈诺痛苦的神情,一下子慌乱了起来,赶紧是反抓住陈诺的臂膀,连连说道:“大哥哥,人死不能复生复生,你……你……啊,大哥哥!”在赵雪口中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后,陈诺脑袋又是跟着一阵紧张的头痛。头痛起时,让他恍惚间如被恶鬼俯身。而这只恶鬼,仿佛是孙猴子从五行山下蹦了出来,正肆无忌惮的在他脑海里游走着,而且还时不时的威胁似的向着他龇牙咧嘴,样子可怕至极。陈诺浑身一抖,心里惊悚:“是!是他!”如果说当晚落马时只感觉出一阵裂瓜似的痛感,让他甚至不及细细去看那个突然‘造反’出来的灵魂,然而此时,这只恶鬼的猛然窜出,却是让陈诺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他,再也不敢怀疑于吉的话了,赶紧是找席地而坐,按照于吉临走前交给他的功法,吞吐的修炼起来。一旦陈诺进入沉寂状态,便是忘了所有的痛感,就算是那个肆意乱窜出来的恶鬼,也仿佛不见了。其实,哪里是不见,不过是被陈诺刻意忽略了罢了。而只要他忽略了疼感,忽略了恶鬼的存在,则精神意念集中,自然也就无法让内里灵魂寻找到破绽,自然也就无法趁机对他反噬。陈诺突然入定似的盘坐下去,头额上一阵汗珠接着一阵汗珠的哗哗滴下,面部表情更是痛苦中带着安详,这让旁边赵雪看来,自是焦急不过。 “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这样,千万别吓我!” 赵雪蹲下身来,眼看叫不醒陈诺,也是急得差点跳了起来。只陈诺在经过一阵运习功法后,慢慢将‘恶鬼’的影子给淡化了下去,痛感也是跟着减轻了,情况也稍微好了些。他耳边听到赵雪的疾呼,眼睛虽然仍是闭着,手上做着功法,嘴上却是开口:“雪妹妹,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我现在知道了,你将那徐荣拦下来,不让他来见我,大概是怕他说不好,怕我伤心。没关系的,雪妹妹,我能承受。既然你不愿意他直言直语告诉我,那么你来告诉我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父母’他们,他们怎么会有事?” 这件事情说来的确不适合徐荣这个外人来说,更何况,说起这件事情多少跟徐荣有点关系,要是徐荣直接来说了,只怕陈诺听后悲伤之余不免要迁怒到他。而赵雪,与徐荣一路而来,也颇得徐荣照顾,自然是忍见徐荣自己来送死,故而她才将徐荣留下来,她来将这件事情亲口告诉他。 这件事情说起来,还得从当晚说起。当晚上,匈奴冲营时,其实徐荣就已经醒了过来。他面对着突然出现的糟糕场面,心里也是骇然至极。他当时还想着此是张白骑的营盘,当去问问张白骑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他还能能出帐,倒是立即被帐外混乱的匈奴骑兵给撵的团团转。当时情况下,徐荣一来没有联系到张白骑,二来身边也没有几个可用之兵,自然只能是设法逃出营去。 只徐荣混乱之中,倒是遇到了自己先前带来的散兵,也就跟他们回合了。只是看到这些人,也让他本来还有的昏昏沉沉的脑袋,也立即想起还有一路同来的蔡文姬等人,如何不见了他们的踪迹?仗着身边有几个兵,加上匈奴乱兵还没有杀到附近,徐荣也立即带着人马回营帐找了回去。蔡文姬没有找到,倒是陈诺的‘父母’先被他给找到了。徐荣从他们口里这才知道,原本蔡文姬是领兵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临走时还让人托他照顾陈诺‘父母’。对于陈诺‘父母’,便是蔡文姬不托付,其实徐荣也绝不会轻易放任不管的。不说陈诺的地位他将来有依赖得上的可能,便是凭着良心说,他与赵雪一路而来还算说得上话,对于赵雪这小姑娘如此辛苦的护送陈诺‘父母’,他也是觉得实在的不易,又怎能忍见他们出事?也正是有鉴于此,徐荣是二话不说,当即将队伍重新组织了,将陈诺一对年老‘父母’保护在中间,带着他二人,一路从着匈奴堆里杀了出去。 说来也是幸运,当徐荣等往回杀时,那些匈奴骑兵因为急着去追击张白骑等人,却是留了一片空营给徐荣等人,徐荣等人这才没有遇到多大的阻碍,方才从着贼人阵中冲杀了出去。转眼到了白天,徐荣等人奋战了一夜,身边所剩的不过十几人了,且大多带着伤,徐荣也是心里焦急,一时不知道该往回走还是往西走。 往回走,有可能再次遇到匈奴乱兵,而往西,则与陈诺等就此错过,却是不便。徐荣思考再三,也只能往后走。只他这边还没有动身,倒是先行遭遇了一伙匈奴流寇,对着他们兜头就是一阵猛打。他身边的那些士卒本来已是负伤之身,加上人数太少,被匈奴一阵冲击,也即死伤了一大片。而混乱中陈诺的那对年老‘父母’,也是来不及逃跑,早已经被匈奴的铁蹄先后践踏在地,死于马下。徐荣当此之时也是自顾不暇,救护也来不及了,只能是带着三三两两的士卒望着山上跑去,这才躲过了匈奴骑兵的追杀。 如果说徐荣先前准备往回走是因为想要将陈诺‘父母’送回,现在却因为陈诺‘父母’的死,已经无颜再见陈诺了,也只能是往西去了。也就是路上,他听说了弘农有吕布的驻军,便道去他那里再说。然而,他还没有走到一半,却疯传吕布诛杀李肃的事情,徐荣吓得心下一寒,便知道不能再去了。想来,这次办事不利,正使李肃都被吕布给杀了,他这个副使要是过去,那还不是去送死? 既然西去的路被吕布给把持了,已经无法再前行了,徐荣也只能是转而东向。当此之时,他左想右想,实在没有招了,看来除了投奔陈诺,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徐荣这么一阵计较着,怀着忐忑的心往回走去。不过,毕竟他也算得是有心,在见陈诺之前故意先去收了陈诺‘父母’的尸体,将之一并带来了。他这么一路紧赶慢赶,这才到了陈诺这边。本来,他一路上也已经想好了说辞,准备见了陈诺说的,只是他被传入营帐来,一句话还没有开口,倒是半路遇到了赵雪。而赵雪,因见是他,又简单的问了别后消息,听说是为送尸体而来,知道了陈诺‘父母’的身死,心下也是骇然。只她稍稍计较,知道此事冒然让徐荣出面只怕不妥,最好还得由她先出面跟陈诺说清,免得误会。赵雪有了这个心思,便将徐荣留下,她自个来见陈诺。 陈诺虽然是在运习功法之中,但对于赵雪话里的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听她将整个事情一说完,他这边也已经将体内的‘恶鬼’压制了下去,方才一睁眼,勉强笑道:“你便以为我是这么鲁莽之人,好歹不分么?不过雪儿你这么做确实稳妥些,毕竟要是徐荣来亲口告诉我这些,保不定我会杀了他。好了,雪妹妹,你现在就下去,让徐荣来见我,至于我‘父母’……你先行让人帮我将他们都收殓收殓吧,我等会再过去。” 赵雪听陈诺一说,也即起身。只是,她仍是放不下心来,不由盯着陈诺看了两眼:“大哥哥,你真的没事了吗?” “嗯,我没事。” 陈诺向她一摆手,让她先下去了。而他,却不知为何,胸口只觉窒息,眼眶一红,没来由的堕下泪来。 第百五七章:张辽出走 外界都在疯传李肃被吕布杀了的消息,就是因为这个消息,致使本来准备回到吕布身边的徐荣,因此吓破了胆,这才半道折回。关于李肃的死,其实都是误传,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情。 说起来,当日李肃与吕布见面时,因为无意间说漏了嘴,指桑骂槐的指斥到了吕布的痛痒之处,差点为吕布一气之下给杀了。不过,最终吕布还是忍住了,留下了李肃一条命。只是也不知是何人,将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以至以讹传讹,传差了,才有了李肃被吕布杀了的传闻传了出来。而这之后,李肃被单独安排在一间帐篷里休息,晚上又被胡赤儿给请了去,美其名曰为其压惊。 李肃倒是很给胡赤儿的面子,没有推辞,便即入了胡赤儿大帐。李肃见到胡赤儿别的话没有说,倒是开口就提起了曹阳亭之事:“胡将军当日也忒不厚道了吧,如何将我一个醉酒之人就留在了那里,自己却跑了回来?将军这么做,实在是有欠考虑啊。” 昔日李肃从长安一路而来,止于曹阳亭。时牛辅因为不知朝廷来的本意,故而让胡赤儿单独来见李肃,两人聚饮于曹阳亭。胡赤儿有意要从李肃口里套听消息,不免要用些好话来下酒,而李肃在胡赤儿的糖衣炮弹之下渐渐失去警觉,不觉多喝了几盏,倒是醉了。等到李肃醒来时,不见胡赤儿,叫来部下,这才从部下口里知道胡赤儿早是连夜走了。这件事情李肃一直耿耿于怀,见到胡赤儿又即想了起来,不免要斥责几句。不过,他们之间谁心里也不糊涂,丢没丢下人是其次,最关键的却是李肃酒后将不该说的说了,而胡赤儿则把不该听的听了,是以李肃对胡赤儿甚是忌惮。 胡赤儿见到李肃一上来就翻旧账,倒是一点也不糊涂,哈哈一笑,说道:“昔日之事是某做的有些欠缺,现在想起来甚是后悔啊,否则何以今日会连夜设下酒宴款待将军,为的便是与将军你压惊、赔罪啊。将军大人大量,还请不要责罪则个,毕竟你我从此在吕温侯帐下效力,却是不要生了嫌隙才是。来,我敬将军一盏!” 胡赤儿说着,亲自捧了一盏水酒向李肃敬来。李肃未动,胡赤儿先喝了。 李肃鼻子一哼,说道:“你这卖主求荣之辈,有何面目在温侯帐下久待,某才不屑与你为伍!知趣点,你还是早早滚远些,消失在某面前,否则某定不饶你!” 想来,李肃此来,身为正使,为的就是宣朝廷旨意,解散西凉人。然而,却因为他自己在酒席上一个不慎,把朝廷意思稍稍透露给了胡赤儿,这才酿成了后来的祸事。而李肃,到手的功劳不但因此泡汤,且还连累性命差点给弄丢。只他也不自省,倒是把责任全都推给了胡赤儿,对胡赤儿是恨恨不能平。再一想,若是今后还要跟胡赤儿这大仇人同处一帐,心里自不免要火起,便是干脆道明,想要胡赤儿知难而退。 胡赤儿请李肃来,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李肃目下毕竟是朝廷的红人,而他不过是李肃口中的‘卖主求荣’之辈,因为杀了牛辅这才投入吕布军中的,便是他自己也明白这种投效多少让他人不耻,是以心里很是不安。他这次设宴邀请李肃,便是想要借此机会化解他们以前的误会,让两家修好。然而,他本不是好脾气,眼看着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下很是不爽,当即是鼻子一哼,冷声笑道:“李都尉,你这又是何必,如何非要把事情都做绝呢,话说出来可是要事先掂量掂量的,可不能全凭义气。我杀牛辅不假,可牛辅乃朝廷罪人,难道我便杀不得?再说了,就算我胡赤儿以前再混蛋,难道朝廷便不能给人将功赎罪的机会么?倒是李都尉,你那点好事情,可莫要放走了风声,被温侯听到……” 胡赤儿说完,对着他喋喋的怪笑着,斜眼看着他。 倒是李肃,他这次过来本是打算责问胡赤儿几句的,好出出胸口里的那口恶气,让胡赤儿自己知道错了。他既然有了这个心思,自然也就没耐性跟他再做理论。那前面几句话听来,他李肃鸟也不鸟,连连冷哼几声。不过,当听了胡赤儿后面那句,便是不由身体一震,喉咙里声音跟着一颤,问道:“你,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胡赤儿像是吃定了他,听他来问,反而是不徐不疾的连连冷笑三声,又即说道:“什么意思?难道李都尉大人你还要我来说清楚吗?想来当日李都尉跟我透露的可不止朝廷的事吧,好像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别的哦。怎么,李都尉你是想不起来了,想要我来提醒你两句吗?” 胡赤儿的话如重锤,望着李肃胸口猛然击下。 李肃脸色一变,心里也立即打起了鼓来。 当时虽然是醉酒不省人事,可醒来后,他李肃可是将醉酒后的话记的一清二楚,这才因为胡赤儿的走而愤怒不已。便是今日来,他也是有要试探他的意思,看胡赤儿能否记得这件事情,或者说借此证实证实自己当日醉酒后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糊涂话。眼下,胡赤儿将这话明显的都抖露了出来,李肃便是再镇定,也已经起了惊恐之状。 李肃胸口急喘,脸上神色连连作变,尚未反应过来,倒是胡赤儿眼见说中了李肃的心思,便是心有得意。胡赤儿看了李肃一眼,冷声笑道:“李都尉,记得当时你可亲口跟我说,说道那李儒之妻董氏是如何如何的细皮嫩肉,下处是如何如何的销人魂魄。哈哈,这件事情我可都没有忘记,想必李都尉你也不会忘记吧?只是说起来,既然那逆贼董卓已然伏诛,便连逆贼的女婿也给剁了,那是不是说,逆贼的女儿就更加不能放过了?而李都尉你,居然收留了董逆的女儿,不知是何意?是欲与朝廷作对呢,还是准备跟吕温侯作对?哈哈,李都尉你别冲动,想来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当初逆贼董卓的女婿可是吕布所杀,而他的女儿董氏偏偏为李都尉你给匿藏了起来。我不知道,李都尉你这么做,是留着准备自己享乐呢,还是准备将来用来对付温侯呢?” “你胡说!” 提到吕布,李肃全身都抖动起来。要知道,他此刻可是身在吕布帐下,生死几乎为吕布所掌控。本来,在西凉人一事上吕布就恼了他,只是暂时没有动他,而如今,如再因为董氏女一事闹将起来,只怕吕布一个恼怒就要将他砍杀当地了。想来当时他留下董氏女,目前却也很是单纯,不过是欲为闺房之乐,只是没有想到此事不甚泄露出去,倒成了定时炸.弹,这对李肃来说自然是内心骇然。 胡赤儿话一出,眼看着李肃全身都抖动起来,知道是说到了心坎上,直击了对方的要害,便是内心窃喜。他哈哈一笑,伸出手来,将李肃双臂按住,说道:“当然了,这件事情以我来看,李都尉当时留下董氏女不过为闺房之乐,自不会想用她来对付吕温侯的。李都尉,你说我说得对吗?” “对……哦对!” 事到如今,李肃也只能是点头承认。那胡赤儿看来,又是哈哈一笑,端起酒盏来,说道:“将军,某今后在温侯帐下还需将军你多多提点提点才是。”“不敢!不敢!”李肃呆愣愣的抓起酒盏来,一口将盏中水酒给喝尽了,心里却很是不是滋味。胡赤儿不管,也当做没有看见,只知道如今李肃被他捆绑在了自己同一条绳子上,不但性命可保,且富贵当无虞,便是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庆幸计谋得逞。 回了大帐,李肃是越想越受气,没想到赴一次宴却吃出了一颗炸弹。然而,如今自己的把柄都在胡赤儿手中,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左右一想,叫来心腹,吩咐道:“明日大军出发时,你可混出队伍自回长安。回长安后可如此如此……” “嗤!” 李肃以手做刀,在脖子前一抹。那人见了,也即明白过来,赶紧是应诺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这一夜没事。等到第二天,吕布这边因为在弘农驻军多时,而传闻西凉张绣也已经跟王方、李蒙等会合在了一起,形势遽然紧张起来,吕布不敢再多呆,便即收拾了行装,拔营起兵,望着西面走去。半道上,倒是被张辽一支人马给撵上,吕布自然是高兴不已。 说起来,张辽带兵而来,原本是准备干一番大事的,不想因为一场糊涂的遭遇战,让他损兵折将在先。而接着,他又被匈奴人的乱兵给追杀上,要不是陈诺误打误撞将他救了出来,不然早做了匈奴乱兵的刀下鬼。当晚上,因为天黑,暂时止歇于陈诺一处,本想着第二天再辞别陈诺等人的,不道半夜里他们又被一伙从天王寨方向跑来的匈奴流寇给冲散,一路逃窜了出来。 本来,经过先前几场战斗下来,能够紧跟在张辽身后的人马就已经很少了,如今又被匈奴流寇这么一阵稀里糊涂的冲撞,各人自顾逃命,跟随张辽的不过尔尔之辈。张辽是无力再回去跟陈诺作别了,倒是是时听说吕布等就驻军在弘农,他便带着余下的人马一路跑了来。只是因为他们晚了一步,倒是让吕布给先走了。张辽这边自然不会气馁,加快了脚程,最后倒也跟了上来。 张辽见了吕布,自不免要向吕布讨罪,吕布却是没有心思责备于他,赦免了他。虽然吕布到现在也没有特别的看重张辽,但现在毕竟是关键时期,他有用到张辽的地方,却是不好责备于他,最多也就是意思意思,在众将面前骂了他两句罢了。张辽倒是虚心接受,没有一句反驳之语。不过,他在帐下受训时,突然看到吕布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不知为何,看到那人时,他心下很是不喜,不觉皱了皱眉,倒也一句话没有多说。他这一举动,倒是被有心的李肃看在了眼里,眼睛一转,心下一笑。 等到了晚上止营时,李肃倒是巴巴的到了张辽帐中,与张辽见了。 张辽先前没有注意李肃,此时见到他,便是心下犹疑,出口说道:“听外间传言温侯已斩杀了李将军,倒是不想李将军你还好端端的在这里喘着气,可见外间传言不可信。”李肃与吕布这个老乡因为西凉一事闹翻,以至于传出他被吕布斩杀一事,李肃他自己却也是有所耳闻的。此时他听张辽提起,说道:“当然不可信,否则我焉能在此与文远相见?这些言语,只不过是有些人想要挑拨我跟温侯之间的关系,这才传出去的,文远你不必当做一回事情,听听也就罢了。不过,我与温侯的关系不恰,却也是事实。” 李肃说着,当着张辽的面长叹了一口气。 张辽听来,不觉吃疑了一声,说道:“难道温侯因为西凉一事,还在生李将军你的气?” 李肃摇头道:“西凉一事却是肃办得不妥,温侯责备是应该是。只是……只是可恼的是,这外人为了取信于温侯,便是颠倒黑白,在温侯面前进谗言,欲要构陷于我。只怕,只怕先前传闻温侯斩杀肃一事也是此人传出去的吧?还有,文远你这次回来,损失了数百的并州狼骑,虽然温侯宽宏大量暂时不与文远你计较,但文远你却不可大意,还要小心外人构言……” 李肃后面几句话故意放低声调,像是对张辽密语,张辽听来,眉头微微一起,说道:“这件事情温侯都说不再计较,便是他人焉敢进此谗言?”他却是听不得这种调调,也不管李肃是否好意,只不想去听,也不想追问。不过,他眼帘一低,随即想到今日吕布帐下多出的那张新面孔,便是心中一动。当时张辽也只把他那张狡黠的面孔看在眼里,心里就是不喜,只一时也不好去问。张辽此时想到,便即问出:“李将军,最近温侯身边是不是多了些新人?” 李肃一笑,自然明白他所指,立马说道:“说起此人来,文远你之前便是没有见过却也应该听说过的,当不陌生。”“哦?”张辽身子一动,好奇的问道:“此人是谁?我曾听过?”李肃一笑,点头道:“此人不是别人,正乃逆贼牛辅心腹~~胡赤儿!” “胡赤儿!” 张辽腾的站起身来,立即说道:“这厮如何会在这里,他不是从西凉大营逃出来了么?哦,对了,听说他当初与牛辅一路逃出来后,因为贪图牛辅身边的钱财,便将那牛辅给杀了。想来像他这种出卖主子的恶人,如何会出现在温侯帐下?”李肃听来,当即附和道:“是呀!可不是吗,想来胡赤儿这种杀主求荣之人真乃狼心狗肺,如何能留得?便是文远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来,又让我想起了此子的恶行。到此时了,肃实不瞒文远,其实文远你不知,刚才我口中提到的进谗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胡赤儿!想那胡赤儿别的本事没有,就会一套溜须拍马的本事,想来他在牛辅帐下时,若非凭了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将黑说成白,如何能得牛辅如此器重?只可笑那牛辅不知人,愣是将他放在身边,这才酿成了后来之大祸。而他如今投靠温侯,为了博得温侯信任,那却是什么也能做得出来呀!想来他今日能够在温侯面前构陷于我,将来指不定要如何说文远你呢,文远你且不可大意。” 李肃这把火点得确实够狠的,张辽听来也是微微动容。别的不是,就凭胡赤儿昔日受到牛辅重用,甚至引以为心腹,可胡赤儿在取得了信任之后呢,居然为了求一赦免,为了将来的富贵,便是不惜杀害牛辅,这点却是令张辽所不齿的。至于李肃后面所说,让他要小心胡赤儿,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少有附和之词,之后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跟李肃说了两句,便将李肃送出了营帐。 李肃回望着张辽大营,心里嘿然发笑,不管怎样,只要将矛盾引到了张辽这里,借张辽之手不难杀了胡赤儿。他这么满打满算着,也就回了自己营帐。等到第二天行军时,李肃又想了些鬼主意,故意让人放出谣言,说张辽当初带出并州狼骑不但寸功未立,且还将人马损失殆尽,吕布不该对此事如此轻便处理云云。又暗中耸动吕布身边的那些部将们,向吕布进言。吕布虽然考虑到此是非常时刻不该追究张辽之罪,但他耳根子也是实在太过软了些,听不得众口一词,心里便是一动,对张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不悦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这之后几天,张辽是一天几次被叫到吕布跟前,受着吕布的劈头大骂。张辽倒是忍了下来,殊不知之后又传出谣言,说吕布在询问如何处理张辽一事时,胡赤儿数次劝吕布要从重处理,且有侮辱张辽之处,还道张辽之所以失败,那完全是故意的,是与陈诺窜通好的。张辽听来,心下自然是愤恨,当即也不管其他,找到胡赤儿,理论起来。 说来,这些都是李肃让人散播的,胡赤儿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莫名其妙。他还道只要说清楚就是了,不想张辽的怒火一旦被点着,哪里轻易熄灭,他见了胡赤儿鼻子一哼,只说道:“哼!你不承认,便道我不知么?想来你那点破事情我如何不清楚,当初时,你曾在牛辅帐下就与陈诺将军有过交手,你也因此在陈诺将军手上吃过大亏。只你如今手无寸兵,不能报仇,便将我兵败之事牵扯到陈诺将军身上,不但能够因为讨得温侯欢心,且还趁机利用温侯来迁怒到陈诺将军身上,以此替你报仇。哼哼,你这好个一招一石二鸟之计,便以为能瞒得过我张辽么?” 对于这个分析,其实张辽也是有意无意之间受到李肃的影响,是李肃在他耳边不时灌输的。便是那胡赤儿听来,也似是醍醐灌顶,猛然间醒悟了过来。是啊,若是用这一招却是可以将陈诺牵扯进来,想来只要让吕布知道陈诺敢跟他作对,吕布也必然降怒于他,到时吕布出兵陈诺,却是正好替他报了昔日之仇,实在不失为一个好计。只可惜,这个毒计也不是哪个损人出的,如今被张辽撵到大帐了,性命之忧在目前,却是不好耽搁,赶紧是连连否认。 张辽哪里肯听,便要拔刀来砍。胡赤儿身当此时,却也不是吃素的,赶紧是将身跳开,往后避让。只他眼见帐门都被张辽给堵住了,说不得只能是拼了。他将身一反,就要去拿兵器,而张辽的一刀也恰时砍了过来。然而,也就在这关键时候,那帐外一声呵斥,将张辽喝止了。 “文远,不可放肆!” 吕布出现了。 吕布这几天因为营中满是张辽的负面传闻,对张辽已经很是不满了。只他到底还有倚重他的地方,便是一时没有拿他治罪。今日过来,掀开帐门就见张辽拿刀要砍胡赤儿,便是心里不爽,呵斥连连。张辽虽在气急之中,到底还是给吕布的面子,没有立即动手。便是胡赤儿眼看得脱,赶紧是跑到吕布面前,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让吕布看来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甚至是当即向吕布拜下,向吕布乞道:“温侯不如现在就赐赤儿一死,也省得为外人所污垢!” 张辽见他那样儿,恨不能是冲上前去剁了他。只吕布听来,没有二话,对着张辽袖子一甩,呵斥道:“怎么,文远还不走吗,难道非要让我亲眼看见你跟陈诺那小贼窜连卖了我并州狼骑?” “温……” 张辽突然被吕布这么一说,心里是大痛,他没有想到吕布竟然相信了外间的传言。他心下一寒,瞪视了胡赤儿一眼,立即对吕布一拱手,称了声:“温侯保重!”却是脾气上来,也不做逗留,将身就走了出去。吕布转过身来,对着大帐眼睛是一瞪,鼻子一哼,倒是没有说话。旁边胡赤儿看到张辽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暗抹了一把汗。对于张辽,他是既害怕又愤恨。不过,他眼睛一转,想到之前的算计,倒是心下一动,由不得看了吕布一眼。 吕布这时也已经转过身来,突然问他:“这件事情可是属实?”他突然问出这句,倒是将胡赤儿给问得一愣,不过他随即明白过来,片刻想到了他口中之所指。这件事情本来是李肃无中生有的,他本能的想要否认,不过,他一想,倒是干脆承认,向吕布一点头,随即添油加醋道:“要说起这件事情,确实不假。想来当初陈诺他为了能够引走我陕县兵马,便与张辽暗中勾结,让张辽发兵,将我等引走,而他陈诺则好趁机抢占我西凉军营屯……”胡赤儿倒是脑袋灵光,不过随口道来,就将这件事情给坐实了。吕布本来就对张辽不满,听了胡赤儿的话,那是鼻息咻咻,差点就要发作了。只他最后一句话也不说,恶狠狠的甩着袖子就走了。 张辽回到大帐,也是气吞吞的,恨恨不能平。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突然觉的莫名其妙,差点把自个给逗乐了。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忍不住去找胡赤儿理论,还动起手来了,这且不说,吕布来时不帮他说话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出他与陈诺窜连卖了并州狼骑这种话来……这事情,简直莫名其妙啊!最多,他不过是被陈诺解了次围,又被陈诺好心留下来住了半夜,现在倒好,居然将他牵扯到与陈诺勾连一事上来了。这事……简直莫名其妙!简直不可理喻! 张辽这边闷闷不做声,便是外面要传饭上来,也被张辽给挡了回去,气得饭都不吃了。倒是李肃听闻了这事,心里暗暗窃喜,巴巴的赶到张辽这边来,添油加醋的为张辽打抱不平,大骂胡赤儿,倒是引得张辽引以为知己。他这边听李肃这么一说,稍稍解了解气,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肚子倒是饿了起来。又看那李肃只顾义愤填膺的给他抱打不平,分明没有走的意思,他这边左右一想,便将李肃留了下来吃饭。李肃倒也不跟他客气,当下说道:“我那边还有些好酒,不如拿来喝了。”便即让心腹回帐取了酒来,这边饭菜很快也就端了上案。这两人一个出饭菜,一个出酒水,倒是将就着喝了起来。 李肃就在席上,当着张辽的面,为张辽抱完了不平,又即为自己抱起不平来。那张辽倒是一个心思的喝酒,也没有多想。不过,等到后来,见李肃的措辞越发的凌厉了起来,不由微微一愣,勾着脑袋看着他。这些天来,他只应付着外间的流言,一直是焦头烂额,别的事情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功夫去想。然而此时,当他喝了两盏酒,静下心来听李肃唠唠叨叨,反而是心思缜密了些,不免要想得远些。 “我倒是忘了,那晚我回来时李肃他就找我聊起胡赤儿,当时我只因为胡赤儿长得贼眉鼠眼,便好奇了些,问了他来。想来李肃那时就与胡赤儿不和,还道胡赤儿在向吕温侯进谗言,意思大概是让我为他打抱不平。不过那次之后,他的谗言倒是没有再听说,关于我的流言却是满营都是……咦,这却如何说来?” 张辽突然有了这个疑惑,再看李肃时心里就很是不舒服了,把他那张吃酒的脸看成了尖嘴猴腮,不免心下大恶。只他还没能来得及亲口向李肃证实,倒是帐外有了动静。只听步履锵锵,一听是来了三五人。那守在帐外的亲兵还想要拦住来人,倒是来人凶狠得紧,当即向着两边呵斥:“混账东西,本将军代传吕温侯将令,尔等何敢阻拦,快些让开!” 这一声还没说完,就见帐外有个亲卫被一股大力一推,当即向着帐内跌倒。只他这边刚刚倒下,帐门接着一掀,有两个带甲士兵闯了进来,跟着,后面进来的是胡赤儿。那胡赤儿闯进帐来,抬头扫视了帐内一眼,呵呵一笑:“原来李都尉也在!” “啪!”张辽看到胡赤儿,当下酒盏一放,砸起一团酒花来,再也不多看一眼,便即命令:“来人!”帐外应了声诺,但却没有进来,这大概是被胡赤儿带来的人给堵在外面了。旁边李肃轻轻放下酒盏,知道好戏上台,不觉心里好笑,面上却是向着张辽说道:“此人好不把将军放在眼里,将军只怕今后在温侯帐下再也没有颜面可道了。” 张辽听李肃说来,面上一黑,将眼横向胡赤儿,喝道:“你来做甚,我这里不欢迎你!” 胡赤儿没有得到李肃回话,倒也没有做声,又听到张辽此语,当下是哈哈一笑,手按兵刃,徐徐道:“张将军不欢迎我,没关系,但我来是传温侯的话,却是要将军你走一趟。” 张辽脸上肉一颤,这么大半夜的,吕布传他到底所为何事?且吕布明明知道他跟胡赤儿有嫌隙,却还让他过来传话,是不是有点过分?关键的是,若是因为胡赤儿的一句话便要让他乖乖的跟着去,实在是挂不下这个面子。张辽这边犹豫片刻,其实李肃就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当即是哈哈一笑,说道:“文远,既然是温侯的命令,却是不可不听。不过,如今是三更半夜,且传话之人又非其人,只怕多有不妥啊。不如文远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张辽自然没有不遵吕布命令的意思,不过,一来正如李肃所说,现在是半夜,而传话之人又是胡赤儿,实在让他心有狐疑。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面子问题了。想来今晚上要是他随胡赤儿就这么乖乖走了,只怕明儿全营都要传遍,到时面子却是挂不住。再说他刚刚喝了些酒,脑袋有点发晕,听了李肃的话,很是受用。他也不多做考虑,当即是手上一挥,与胡赤儿说道:“李都尉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便是要去见温侯,也不该是由你来带,你且退下,我自去便了!” 胡赤儿听来,却是脸上一笑,当即说道:“本将军是奉了温侯的命令,要马上带张将军你过去见他,耽误不得!”他这么一说就是有点强硬的意思了,本来张辽还有所顾及,此时听来,不由心下大恶,腾的站起身来,嘴上呵斥道:“速去速去!本将军都说了等会再去,你还想怎的!”李肃也即站起身来,帮腔道:“胡赤儿,你不可放肆,别以为仗着温侯信任,便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 胡赤儿难得说动了吕布,讨了这个差事,要连夜拿了张辽问话,若是自个先回去了实在无法交待,同样面子上也是挂不住。既然放下了狠话,自然是退一步也不能。他倒是心下一横,嘿然笑道:“张将军不敢随我去见温侯,可是心中有鬼?今晚你不论说什么,我却是不能让你如愿。张将军,你还是乖乖随我走吧!” 李肃跳了出来,说道:“你如此不讲理,又是借的谁的势?哦,我明白了,你这卖主求荣之辈,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想来你连昔日的主子牛辅都敢杀害,为了取得温侯信任便是在温侯面前进我与张将军的谗言又有何不可?便是今晚上,大概也是你这厮在温侯面前胡说八道,想要构陷于张将军吧?哼,张将军他不说,便道看不出来么?你这种人却还有何面目站在这里,还不快滚出去!” 李肃一面说着,却是耍起了泼皮,一把扯住胡赤儿的衣袖,将他往外面推去。胡赤儿到底出身武将,自有一股子力气,又岂是轻易推得动的?再说,如今当着外人被李肃拉拉扯扯实在没面子,当即是轻叱一声,手臂一甩。李肃就是要他这么做,臂力未到,他就啊哟一声,屁股望着地上一跌。他这一声啊哟,倒是立即引得张辽身子一动,拔出佩刀来,向着胡赤儿呵斥一声,跳将出来:“竖子敢尔!”李肃毕竟是为他出气被伤的,张辽焉能见死不救。更何况,胡赤儿这么一做却是触到了张辽的眉头,使得张辽心下大恶,也根本就去管其他。 张辽这一拔刀,胡赤儿早有准备,也是不示弱,当即动手去拔兵刃,同时义正言辞的呵斥张辽:“张辽,你可要想清楚……啊,敢尔!”不想这一啰嗦,倒是让张辽抢到了跟前,转眼一刀就要劈下。胡赤儿也不敢托大,赶紧是喝叫两边的部下,让部下扑杀。说起来,这里可是张辽的营盘,岂能让外人放肆了。张辽这边闷声应战,李肃却是爬将起来,躲到张辽后面,张口就连叫起来:“帐外的兄弟还等什么。你们难道要眼看着你们的将军被贼人杀了才甘心吗?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帐外张辽的亲卫却是因为被胡赤儿带来的两个随从给挡住了,虽然听到帐内刀兵之声,奈何没有张辽的命令他们却是不敢冒然闯进来。不过,也正是因为李肃这么一叫,那帐外亲卫也即动起手来,将挡路的两人给打翻在地,随即闯进了大帐。胡赤儿眼看着带来的四个护卫报销了两个,另外两个也支撑不了一时,便是心下一寒,当即向着张辽冷哼一声:“好个张辽,就知道你这小子会抗命不遵。不过你也别得意,我这里一旦打起来,温侯那边立即知道,也就坐实了张将军你的罪名。张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可不要做傻事!” 张辽听来骇然,原来这小子是故意以身犯险,为的就是逼他就范,当真是狠绝。又见到帐外火光大起,有人报说正有一支人马向着他们这边逼来,张辽眼睛一转,长叹一声,将送到胡赤儿胸口前的刀一顿,准备放过胡赤儿。倒是张辽这么呆愣的片刻,李肃给营帐中胡赤儿身后的一个士兵递去了一个眼色。那士兵便是李肃带来的亲卫,里面一乱,也趁机杀了进来。他看到李肃的眼神也立即会意过来,当即是悄不声息伸手一推胡赤儿。而胡赤儿被张辽大刀制住,便不敢乱动了。只他也心知张辽绝不敢杀他,且眼看着一句话说得张辽有弃刀的念头,心里一高兴,倒是疏于防范身后。便是这时,突然被身后士兵一推,也立即撞到了张辽那柄大刀的刀尖上。且张辽这一刀,不偏不倚正正对着他的胸口。 一刀,命中要害。 李肃在旁吃惊的道:“啊,张将军,你果然了不得,一刀就杀了这厮。不过,你杀了他该如何向温侯交代,不如且走吧!”李肃故意将语调抬高,却是刻意让左右的人都听见。那张辽本来是浑浑噩噩中,突然看到胡赤儿死在刀下,也立即愣住了。又被李肃这么一说,便是让他以为真是他一个不小心杀害了胡赤儿。 怎么办?这件事情是解释不清楚了,而帐外接应胡赤儿的人马.眼看就要杀了过来,他却是没有时间再做考虑了。吕布本来就因为外间传言对他心生不满,这时候要是让吕布知道他杀了胡赤儿,只怕等待他的将是死路一条。纵然他有心要当面跟吕布解释,但也架不住李肃的解劝,脑子一热,也就听从了李肃的意见,当即是带着所部人马,立即从着大营撤了出去,却是往着东面去了。 第百五八章:河北来人 “将军救我!” 徐荣进了大帐来,开口就是这句话。陈诺听来好笑,也不知他要卖什么关子,干脆手托住他双臂,一句话不发,要看他接下来的表演。果然,徐荣当即是向着陈诺倒起苦水来,说起了这一路的遭遇:“我与李都尉同来,代表的是朝廷,是为朝廷办事。便是我等行事不利,到底还算得是天子使臣,要杀要剐自有朝廷处决。然而,那吕温侯也不知因何突然率部到了弘农,逮了李都尉便将他砍头杀了,实乃越权之举,奸臣所为。荣听说此事便是深为切齿,欲要找他理论,又怕此子胡乱杀伐。想要不理自回长安,奈何道途为吕温侯所阻,不得前进。荣左思右想,思及当今天下也唯有陈将军乃正义之人,英雄之辈,必见不得此子恶行,若荣来求,陈将军当不会置身事外,是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以,荣不辞道途艰险来走这一遭,为的就是恳求陈将军你能为荣做主,救荣一救!” 陈诺听来,吃吃一笑,问道:“徐大人你这句话未免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只怕传出去世人都要怪我呢。不过,徐大人为何偏偏只想到我,难道天下真的就没有英雄了吗?” 徐荣一点头,立即说道:“当今天下,谁不知董贼之罪孽,然而董卓在世时,西凉张济、李傕、郭汜等辈为祸陈留、颍川之际,关东诸辈皆是鼠辈尔,避其锋芒而不敢直面。当此之时,也唯有将军你,不但正面与诸贼交锋,且还将张济等辈诛杀于关外,实快天下人心。想来有如此英雄之辈,荣焉能不第一个想到?至于天下人,荣却是不知。” 陈诺哈哈一笑,没想到徐荣如此会说话,被他捧的都不好意思了。只他眼睛一转,随即笑道:“可我怎么觉得,如今关中附近也唯有我这支人马在,徐大人你选我,不过是迫不得已尔,非关英雄吧?”此话一出,徐荣差点就要点头。不过,转念一想,立即摇头:“是……不是,不是!”他嘴里不是,眼睛却是乱转着的,心有惭愧:“如何不是?倒是被他给一言说中了。不过,他确实是有点本事,却又完全不是。想他能够在董卓在世时诛杀张济等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是‘英雄’二字当得,不然我也不会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他这么一想,因为多少有点心虚,手心里不免捏了一把冷汗,身子微微抖动起来。 陈诺在旁边细细观察,也立即看了出来,心里却道:“这家伙,我还道他说话怎么说得如此漂亮,敢情都是事先打好了腹稿。”虽然徐荣说了假话,但陈诺心里却已经有了另一番主张。想来徐荣正是因为听说了李肃的死,害怕因为此事牵连到他被吕布给杀了,这才不得不逃命。只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是转而来求他,但这个口却不好开,便借口让他为他做主,先博得他的同情,再慢慢徐图他计。说到底,他做这些其实不过是准备投效他罢了。既然徐荣并无歹意,陈诺心里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嘿嘿一笑,与他说道:“吕温侯手上兵马颇壮,以我手上这点人马,只怕给他塞牙缝还不够,徐大人你让我为你做主,是不是太过儿戏了?想来我就这点人马,又是拿什么为你做主呢?” 徐荣的本意也并非是求他为他‘做主’,不过是欲要借口进入陈诺军中,讨一口饭吃,找个依赖罢了。他听陈诺一说,当即说道:“这个……荣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所以不敢立马劳烦将军去做。”陈诺这一试探也已经确定知道他的本意了,随即一松,想了想,又道:“当然,依照目前情形来看,西凉人马已经杀往长安,声势浩大,就算是吕温侯有心在此久留,也必不能如愿,势必要被王司徒召回长安御寇。所以说来,这件事情倒也不必出手,自然是有水到渠成的一天。想来到时等吕温侯一走,徐大人自可回长安了。” 徐荣听来,浑身一抖,立马说道:“因西凉一事,吕温侯便连他自个老乡李肃也敢斩杀,更何况是我这外人,便是我回了长安,只怕吕温侯也饶不得我……”徐荣此话一出,也说出了他的本心了,陈诺一下子也就明白了过来。虽然徐荣曾有伏击曹操的战绩,且还将曹操杀得几乎全军覆没,也是难得的战将,收了他陈诺自然多一条臂膀。只是,徐荣毕竟是董卓旧部,而他自己却是河北将军,他这一关好过,袁绍那一关却是难过。说起来,袁绍起兵时叔父袁隗一家可是董卓杀的,袁绍与西凉人的仇恨可谓是不共戴天,虽然徐荣已经得到朝廷赦免了,但终久是西凉旧部,袁绍见了他,只怕不会放过他。 徐荣见陈诺似是动容了,也立即跪了下来,向着陈诺叩拜:“实不瞒将军,如今荣已经是走投无路,非将军不能收留。无论如何,万万将军千万救荣一救,荣感激不尽,愿誓死以报将军今日大恩!” 人家徐荣曾经好歹是荥阳太守,又是朝廷临时封的副使,除了没有陈诺的陈国亭候的爵位,官职上却跟陈诺的河南尹几乎平级,如今为了入他帐中行此大礼,陈诺自然是不能生受了,赶紧是伸出双手,托住他双臂,一面说道:“徐大人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快快起来说便是,何必如何?”徐荣却是不起,只一个劲的说道:“请将军答应荣,荣便起来。” 有点无赖的架势了。 陈诺眉头一起,说道:“你先起来……”将他拉起,随即又道,“徐大人有难能够第一个想到某,某很是感动,说明徐大人你是看得起某的,便是不为别的,怎么也要帮徐大人你度过这个难关。只是,这件事情不是我答应就能行的,却是事关……” 说到这里,陈诺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一叹气,表示无能为力。 徐荣见陈诺如此举动,眼睛一转,也立即明白关键,当即说道:“陈将军终是河北袁家门下,而袁家对我西凉旧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便是将军你今日收留我等,明日让袁将军知道此事,只怕势必要连累到将军,这件事情都是荣糊涂了。荣……荣这便走吧。”徐荣说着,又即向陈诺一拜,随即转身就要出大帐。倒是陈诺身子一动,牙齿一咬,说道:“徐大人且慢!且听我说!”眼见徐荣回转身来,陈诺又即说道:“虽然这件事情有徐大人没有袁将军,有袁将军没有徐大人,但徐大人落难之际,有求于我,我焉能置之度外?” 徐荣听陈诺一说,眉头微微一动,随即说道:“万万不妥!若将军因为救我而得罪袁将军,从而受到牵连,这却是荣最不想看到的。”陈诺一听,立即说道:“徐大人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我既然决定要插手,便是因此得罪袁将军,我也认了!”徐荣非不是一个明事理之人,也很是清楚,陈诺如今就在袁绍帐下,且事事都要仰赖于袁绍,实在不能跟袁绍闹翻。想来,若是因为此事让他两家闹的不愉快,袁绍因此绝了陈诺的军粮,如此便是如同扼住了陈诺大军的咽喉,则势必连累陈诺不浅。他先前没有考虑周全,只想着当今天下或许只有陈诺能救他,故而才冒此大险来见,现在想清楚其中厉害,便是不再奢望陈诺会帮他。更何况,在如今情况下,陈诺明明知道救他势必不能容于袁绍,他却还要坚持这么做,这让徐荣听来,感动之余,更加惭愧,不忍心连累到陈诺。 徐荣向陈诺一拜:“这不行!大不了我还是去见吕温侯,他要杀要剐任他便吧!” 陈诺一把抓住他衣袖,说道:“不行!我陈诺言出必行,岂有反悔之理?今儿你便是不想让我帮,我也要帮了。” “这……” 除了感动,徐荣还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他一跺脚,连连说道,“将军仗义荣已知之,然而荣却不能连累将军……”一句话未完,陈诺却是眉头一起,突然说道:“屁话少说,你到底要不要我帮?要我帮呢,是你看得起我,就算是你帮我成全了我的信义之名;若不让我帮,是你看不起我,那便是让我失信于天下。你到底让我帮是不帮,你就一句痛快话吧。” “呃!” 徐荣偷偷摸了一把冷汗,也完全没有想到陈诺为了帮他,居然开始‘颠倒黑白’了,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啊。可如今这件事情被陈诺突然上升到这个高度,帮和不帮都会害了陈诺,这可如何是好?徐荣还没有开口,倒是陈诺又即说道:“算了算了,还是我给你选择吧,有道是信义大于命,想来徐大人你也不忍心见我失信于天下吧?这样吧,你就成全我,让我帮你一次好了,也是你在帮我。” “这……” 徐荣想想不妥,还想要回绝,不想陈诺已经走上前来,将他手臂一拿,低声跟他说道:“徐大人不想让我插手,是不是担心此事会连累到我?如果是这样,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妙计,只是要委屈徐大人你了。” “两全其美?” 徐荣身子一动,心里却想着,能不走还是不走的好,随即向陈诺一拱手,说道:“若能两全其美,便是让荣颠倒姓名也无不可!”徐荣也只这么随口一说,不想陈诺听来,正中下怀,哈哈一笑,鼓掌道:“颠倒姓名?徐荣,荣徐?这个主意好,只要你在我帐下匿名,不让袁将军查到,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你是西凉旧部,也就怪不到你头上,你自可在我帐内逍遥,也就牵连不到我,更不用让你因此心生愧疚了,这却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计。不过,徐荣颠倒过来荣徐,这荣徐嘛……到底还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不如这样吧,你名字里仍保留一个‘荣’字,至于姓嘛,就随我姓陈好了,你入我帐下就叫陈荣,可好?” “陈荣?” 徐荣随口一说不想换来一个假名,也是差点噎着。不过,他左右一想,如今的局面,要么去吕布那里领死,要么乖乖易姓换名在陈诺帐下呆着,却是容不得他有第二个选择。虽然说改姓有点对不起先人,到底还是能够勉强接受,算是逆境中委曲求全罢了。更何况,陈诺赐他本姓‘陈’于他,多少是看得起他的意思,却是不好辜负他的好意。徐荣想到这里,再也不犹豫,纳头便拜,说道:“陈荣见过将军,谢将军容留之恩。” 陈诺点头道:“不知将军可有表字?”虽然对三国历史多少有点熟悉,但对于徐荣的表字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也不是真的没有还是失去记载。徐荣听来,向陈诺一点头,说道:“荣表字长秋。” “长秋?”陈诺嘴里一念,随即说道:“有道是‘一岁一枯荣’,而长秋则有恒远之意,永不枯竭也,这长秋取得好。”眼见徐荣仍是拜伏在地,赶紧将他手托而起:“长秋,暂时就委屈你在本将军帐下了。” 徐荣身子一动,道了声不敢,却又迟疑的看了陈诺一眼。陈诺也是疑惑的回了他一眼,问道:“怎么,长秋你还有事要跟我说的吗?”徐荣一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本来是我见将军之面时就该说的,只是我怕将军你责备,故而拖到最后。这件事情,想必将军你也应该从赵雪将军口中知道了,说起将军‘父母’一事,荣实在……”陈诺倒是挺佩服徐荣鬼机灵的,居然将这件事情压到最后才说。想他先是求他救命,以此博得他的同情,而不管他最终答不答应,反正这件事情只要他一求,他对他的怒气也势必要减弱三分,到时候再提他‘父母’一事,却是再也合适不过。陈诺倒也不怪徐荣狡黠,却是一笑,说道:“生死有命,这件事情怪不得长秋你。倒是长秋你能替我‘父母’收尸,让我‘父母’不至于暴尸荒野,说来到底是有恩于我,便是我让长秋你入我帐下,说到底还是两事相抵,长秋你也不必谢我。” “岂敢岂敢!” 徐荣也没有想到陈诺行事如此恩怨分明,却是个磊落汉子,倒是怪自己先前耍的那些小心眼了。陈诺想了想,又道:“不过,长秋你之前说到底还是荥阳太守,又是这次出使陕县的副使,你若在我帐下,却是不好安排。若我让出我这武功中郎将之位,让你统领我本部兵马,只怕袁将军那边说不过去,可如果让长秋你屈居我之下,却又不妥。” 徐荣听陈诺一说,赶紧道:“荣能入将军帐下,实荣之幸也,荣不敢奢求其他,只求能在将军帐下为一卒子,于心足以!”陈诺想了想,说道:“长秋乃西凉悍将,曾在董卓帐下统领数千人马,败曹孟德于荥阳,实乃虎将也,岂一个卒子能够当的?这样吧,若长秋不弃,先入我帐下为行军主簿一职,你看如何?” 行军主簿是军队里的文官,典领文书,办理事务,类似于政委或者参谋,跟主将走的最近,职权也不小。徐荣一上来就被提拔到这个位置上,说来也算得是优厚了。只他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一个武将领文职到底方不方便,推脱了两句也就虚心接受了。只他想了想,想到这次来身边还带来了百数的人马,而他这个文职官员却是不好统领这些人马,便趁机将兵马交了出来。陈诺对于他的识时务很是满意,跟他客气了两句也就接受了这支人马。 他这边又即对他进行了安抚,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忽然帐外闯进来祝融青衣,脸上神色不好。陈诺看在眼里,先让人安排徐荣下去休息,他这边向祝融青衣问道:“何事让青衣你如此慌慌张张的?”祝融青衣定了定身子,向陈诺说道:“将军,河北来人!” “河北来人?” 陈诺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不过转念一想,随即反应了过来:“河北来人?来的何人,现在到了何处?”祝融青衣回道:“他们……他们就在营外,带头的似乎叫许攸的家伙。” “什么,他们已经过来了?” 这件事情却是不好说,如何河北方面突然派了许攸过来,到底是何意?难道是袁绍跟公孙瓒的战事进入了僵持状态,或者是袁绍处于了不利局面,想要让他回去帮忙?如果是这样,如何是好?说来,陈诺花了几个月时间好不容易打下了如今局面,有万余人马控制在偃师附近,等于是有了小小的根基了。如今,根基还没有茁壮成长呢,河北方面就派出人来,而且还径直杀到了他这边,难道是想扼杀他于摇篮?陈诺心里烦躁不安,此时西去的局面不利于他,而他偃师的根基又没有彻底牢固,如果此时袁绍让他回去,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好。不从?资本何在?既然没有本钱跟袁绍较劲,也只能是唯命是从。而这样一来,偃师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此轻易被迫放弃,实在让陈诺心有不甘。 该怎么办呢? 看着陈诺焦虑的神色,其实祝融青衣多少也能从中猜到陈诺内心复杂的想法。只她也不知此时该如何安慰他,便是将胳膊往陈诺臂膀上一挽,拉了拉他,说道:“陈哥哥,有句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人都还未见,何必先自烦恼呢?或许事情没有陈哥哥你想得那么糟糕,你这烦恼却不是自扰么?陈哥哥,青衣说得对吗?” 不知为何,听道祝融青衣叫他陈哥哥,他就觉得格外的亲切,便是什么烦恼也没有了。陈诺看了祝融青衣一眼,手抽出来,轻轻拍了拍祝融青衣的肩膀,笑道:“还是青衣说得对,倒是我弄糊涂了。去吧,去将许攸那家伙请上来,我倒是要好好会会他们。” 祝融青衣没有看到陈诺烦恼了,心里也是一松,当即轻轻一笑,说道:“是!陈哥哥你等着!” 祝融青衣转身出了大帐,陈诺这边回到案前,沉默不语。虽然说祝融青衣的话不错,但他心里始终不安,焦躁难免。祝融青衣这一走,陈诺回到案前,帐外又接着有人走了进来,却是赵雪。赵雪一进来,便即问陈诺:“大哥哥,我听说河北来人了?”“咦,你也知道?”陈诺倒是没有想到赵雪消息这么灵便。赵雪却是跟他说道:“大哥哥忘了,我在前营为伯父伯母收敛尸骨呢,营外的动静如何不知?我因听到此事,便知大哥哥你必烦恼,是以过来看看。” 陈诺一点头,为了不让赵雪挂念,反而是洒脱一笑,说道:“有什么好烦恼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赵雪盯着陈诺看了一眼,嘟着嘴巴说道:“大哥哥你笑得好假。”陈诺哈哈一笑:“是吗?”却是不理,目光放回木案。本以为,只要盯着竹简上的字看,烦恼自然也就没有了。不想,竹简上的隶书字体好像跟他作对似的,也在嘲笑他。陈诺心下烦恼,便看不下去了,把眼睛挪开。 赵雪何等心细,当即上前来,说道:“大哥哥,虽然偃师一系列战斗雪儿都未能有幸参与,不过,雪儿却是知道大哥哥你的志向的。想来,大哥哥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于董卓在世时便敢诛杀西凉张济、李傕、郭汜三将,虽然不免有哗众取宠的嫌疑,但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将军你这么做,非但是为此,更为将来定计。” 陈诺微微一愣,他的这点想法却是未曾跟赵雪说过,没想到赵雪却是一眼看透。他此时倒也没有否定的意思,也没有必要否定,赵雪对他来说有如亲人般的存在,不相信赵雪还能相信谁?只他眼睛一转,随即轻声一笑,说道:“哦,雪儿你是说‘将来’?想来我只不过是在半路上随便宰杀了两只讨厌的拦路狗罢了,顺手之事,何至于戴上这么大的枷锁,扯到‘将来’?这‘将来’,是不是有点远了?” 赵雪倒是镇定如常,说道:“是吗?可我知道大哥哥你职责所在不过是镇守宛洛。既然是‘镇守’,又何须在偃师一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哦?再说,便算是张济他们讨厌,大哥哥想办法给他们稍微吃点苦头,让他们知难而退也就是了。这么大动静闹出来,不但是让董卓那边震动,只怕袁将军这边也会对大哥哥你刮目相看的吧?可大哥哥你最终还是不惜这么做了,除了说大哥哥你为长远之谋,为将来之计,还能有什么解释?” 陈诺听来,苦笑一声:“这点倒是被雪儿你看穿了,果然是心思缜密,不得不服啊。雪儿,你知道吗,我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将行军主簿一职许诺给徐荣,给你倒是挺合适的。”赵雪一笑,说道:“原来大哥哥你已经收留下徐将军了,真乃可喜可贺!”陈诺一笑,摇头道:“错了,这里没有什么徐将军,倒是有个叫陈荣字长秋的行军主簿,雪儿可明白?”赵雪何等聪明,想到徐荣的身份,也就知道陈诺的意思了,赶紧是说道:“是!雪儿明白了。” 陈诺跟赵雪这么一开玩笑,心里稍稍宽松了些,看了雪儿一眼,又道:“雪儿,实话告诉你吧,你刚才分析的其实还是有道理的,我不得不承认。本来,我以为我诛杀张济等辈别人是看不出我的用意的,便是袁绍他们知道顶多说我胡来,不该随便去惹西凉人。至于董卓嘛,我若没有算计好,自然也是不敢轻易惹怒他的。本来,我以为拿下了偃师后,再从长安接来‘父母’,将‘父母’放在军中养老,我在再偃师一面休养生息,不怕不把河南治好。只要这边有了点根基,也不怕河北方面施加的压力。然而,如今许攸他们来了,直觉告诉我,只怕我的想法最终是要落空了。”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赵雪没有动容,倒是听了陈诺的无奈之语,不免要跟着他难受,心里道:“哎!说起来,袁绍那人对大哥哥始终是猜疑的态度,也难怪大哥哥受不了河北的压力,有了自力更生的想法,这却是好事。不过,大哥哥刚有了想法,做出了一点成绩,河北方面就突然派出了人来,也难怪大哥哥此时痛苦不堪,对于要不要遵从河北方面的命令而犹豫不决。可惜,我此时什么也帮不上大哥哥的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哥难受,实在对不起大哥哥!” 赵雪心里一下愧疚,便要上前来挽住陈诺胳膊,给予他一点点的安慰。然而这时,帐外传来嘈杂的步子声,有人禀报:“将军,许攸大人带到!”赵雪身子一动,听声音就知道是祝融青衣。陈诺这边回到案前,让赵雪在旁边站了,方才让祝融青衣领着许攸进帐了。那许攸生得瘦长,八字须,两眼却是放着精光,一进帐就盯着陈诺看了一眼,两眼笑道:“哈哈,陈将军,真是让我好找啊,没想到你却在这里,这下你可跑不了了!” 说起来,许攸其人年轻时就跟袁绍、曹操等相识。早年时,他还跟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准备谋废汉灵帝,改立合肥侯,并试图劝说曹操一起起事,但遭到曹操拒绝。这之后,王芬还想要趁汉灵帝北巡时,以防黑山贼为由发兵,最后却因为汉灵帝事先得到消息,乃召王芬入朝,王芬因害怕而自杀,许攸等逃亡。后来,袁绍还跟许攸一起共事于京师,只是因为董卓乱起,袁绍不得已从董卓处逃走,许攸便一直跟随在袁绍左右,可以说是袁绍的心腹之人,其受到袁绍亲信的程度不下于逢纪。在邺城时,陈诺也有跟许攸见过几次面,但都印象不深。只他也没有想到,袁绍这次居然会派出许攸这样的心腹之人过来,看来袁绍对于此行很是重视,也是陈诺担忧的因由。 许攸都进帐了,其实陈诺也早已经从帅案前起身,强装欢笑,跑上前去,拱手见过许攸。许攸连忙还了一礼,揶揄道:“陈将军何其多礼哉,想来陈将军手上握有重兵,且还是袁将军帐下武功中郎将,渤海太守,比起我这老家伙可要吃香多了,实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哦,对了,我在路上还听说如今朝廷将河南之地划给了将军,钦封将军为河南尹,且还送了将军一个陈国亭候的侯爵,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攸不如也,攸不如也!” 陈诺知道他是在努力挖苦他,也怕误会,便是赶紧解释道:“朝廷因我斩杀西凉张济、郭汜、李傕三将,看得起我,这才给了我一个有名无实的河南尹,外加陈国亭候的侯爵。其实说起来,这不过都是虚职罢了,又岂能当真,哪里有袁将军授我的渤海太守、武功中郎将来的实在?更何况,朝廷虽然是钦封我了,但却印信全无,这不是开玩笑是甚?” 许攸听来哈哈一笑,说道:“哦,还有这等事情?看来朝廷也真是糊涂,居然是拿将军当儿戏了。不过将军你也不用灰心,将军不理那些也罢,倒是攸此次来却是送将军一个实在来了。说起来,这个实在比起那些有名无实的河南尹还有陈国亭候要好了不知多少倍呢,管保将军你满意。哈哈,攸这里却是要先向将军你道声恭喜了!恭喜恭喜!” 陈诺听来,身子一紧,当即笑道:“哦,不知这喜从何来?” 许攸笑眯眯的道:“这喜呀……”突然眼睛一翻,说道,“啊呀,攸这一路千里迢迢而来,好不辛苦啊,一路都……都好像没有吃过什么饱饭,现在,现在……”许攸开口讨饭,陈诺却是心下好笑,他立即说道:“听说许大人至此,我也早吩咐下去为许大人准备饭菜了,就在左营,许大人不如这就随我过去,想必等到了那边饭菜也应该准备好了。” “使得,使得!” 许攸笑眯眯的,在陈诺的带领下,手捋着颔下细须,立即转身出帐了。出得帐来,陈诺还故意当着许攸的面询问下面人等可有将许攸随行之人安排妥当,得到答复,令许攸满意后,方才一路带着许攸往左营而去。许攸一路倒也乖巧,并不做鬼,只是睁着眼睛细细看着帐前往来之人,有时点点头,有时吹吹胡须。走了一阵,回身与陈诺说话,眼睛却无意间瞥见了陈诺身边随行之人。只一眼,许攸却是嘿嘿一笑,与陈诺道:“这也是将军帐下之人?” 陈诺见他所指正是赵雪,便是心下一沉,嘴上回道:“她叫赵雪,乃我军中将佐。”一面说着,一面呵斥赵雪一声,让赵雪上前见过。赵雪很不情愿的拜见许攸,许攸却是用眼睛比划了赵雪一眼,见她身材矮小已是有了惊咦之声,忽然又看到她右边黝黑的一张脸上,到耳垂之处居然突出了一星白皙之色,好不惊人,不由用怀疑的眼光再次打量了一眼。 赵雪本来就不愿意见到许攸,此时反被许攸盯着看,心下就是发毛,好不恼怒。陈诺在旁,也已看出赵雪的神情,赶紧是悄悄扯了扯赵雪的衣角,对她丢了个眼神,这才将将要暴怒而起的赵雪给及时制止住。反而那许攸看清楚后,跟陈诺惊叹道:“此子脖项如此白皙,且身材如此矮小,倒是像极了一个女人。陈将军,留女人在军中只怕不妥吧?” 陈诺眉头一挑,没想到许攸眼睛如此老辣,一眼就看出赵雪女儿身,心下骇然。便是赵雪,听许攸如此一说,心下暴怒,猛然抬起头来,就要说自己不是女人。也就在诸人尴尬惊咦时,那前方有一骑忽然从拐帐处转出来,因为遽然遇到这些人,那马受惊,不受控制的就要望着许攸冲来。许攸是耳朵灵敏,眼睛尖锐,没等跑近已是惊呼出声,本能的被吓得呆愣当地。只一转瞬,眼看马就要冲到,而马上士兵又控制不住,就要将许攸给掀翻在地了。也是赵雪眼疾手快,没来得及向许攸咆哮,早已经是一声呵斥,迎着疯马向前奔出,忽然抬手之间,一掌砍向马腿。马腿受击,吃了一痛,不免窒息了一下。也就在这一下之间,赵雪已然一手扯起马缰,将缰绳挽在手里,另一只手忽然起了推磨之力,径直在马脖子上推下,直将那马往旁边推去。马上士兵在这一转弯间身体失衡,当即栽了下去,但马却已经被赵雪这一推向着旁边歪倒,也就让许攸险险的躲过了这一迎面冲击。 刚才一事起得仓促,便是陈诺身后诸人都是一阵惊呼,还未来得及阻挡,倒是赵雪先下了手。也正是赵雪这一下手,这才使得许攸躲过一难。眼看着马被拽走,士兵落地,许攸是眼睛一眨,舌头一瞠,向着陈诺连连拱手:“攸在这里向将军收回刚才那句话,是攸看走眼了失言了。想来此子如此厉害,又焉能是一个女子可比,还望将军不要放在心里。” 陈诺看了赵雪一眼,只见赵雪回头瞪视着他,那两眼瞪起来当真是可爱极了。听了许攸的话,心里又是不觉好笑,这许攸真不是个东西,想来他要是说赵雪是女的赵雪或许还好过些,居然言下之意她不是个女的,也怪不得赵雪会把眼睛瞪得牛大。为免赵雪一个想不通暴起伤人,陈诺赶紧是领着许攸往前走去,便是连刚才那纵马的士兵也来不及去发话处置了。 陈诺带着许攸等入了左营大帐后,坐不片刻,倒是酒菜先后摆了上来。陈诺请了许攸坐了首席,许攸倒也不客气,便是酒菜到了,先把肚子填饱,一通胡吃海喝,倒也知道不亏待自己。酒喝了一半,菜吃到半温时,许攸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又跟陈诺抱怨起来,说这一路不好走,能过来实在不易云云,陈诺也只能跟着赔不是,好像他要来是他给逼的。 打了个酒嗝,许攸突然扯起袖子,昏头昏脑的看着陈诺,一面嚷嚷道:“我怎么好像记得将军当初受命的是镇守宛洛,如何将军此时却来了这里……这里,呃,如何来了陕县呢?” 陈诺听来,也怕引起误会,到了此时也只能如实说了,跟他说道:“大人不知,我来陕县却是因为家父家母一事……”陈诺又即将‘父母’被董卓捉往长安一事说了。许攸听来,摇头晃脑道:“哦,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将军你是要准备往长安去了?”陈诺道:“长安去不得了。”许攸微微一愣:“这是为何?”陈诺一声叹息,说道:“如今家父家母尸身就在帐下,去长安干什么?” “唔!” 许攸眼睛一翻:“原来是这样!”突然脸色一转,拍案叫道,“好个陈诺,袁将军让你镇守宛洛,你却一句话不说私自往长安去了,这却不是阳奉阴违么?这且罢了,你这一去,因此害得攸白白跑了这么多冤枉路,却不冤哉?想来攸为了传达袁将军命令,便是一路巴巴的赶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且还差点半路被贼人劫持,你说你,若不是因为‘父母’被人及时送了回来,难道就准备一路往长安而去么?袁将军让你镇守宛洛,你却是这样子镇守的?好个陈诺,你可知罪!” 许攸话一出,众人都是呆立当地,这小子敢情是喝多了,说胡话吧? 第百五九章:战略目标 许攸说赵雪不是女人的时候,赵雪若非被陈诺给及时制止住,差点就要暴怒而起了。她也一直在帐下对许攸虎视眈眈着,此时倒好,许攸喝了些驴粪马尿,居然就嘴里放屁起来了。赵雪是闻言眉头一竖,就要拔剑跳出。倒是陈诺眼疾手快,赶紧是呵斥一声,将赵雪斥退,对于许攸,却是保持忍让态度,他说什么只管虚心受教就是了,没必要跟他争辩。 许攸见他呵斥完陈诺,帐下人等非但没了动静,一个个停盏住杯的看着他,且连他们的将军陈诺一句话也不回,便道陈诺是怕了他,心里愈发的得意起来。又即捻盏道:“将军阳奉阴违,私自出了辖地是在其一,是一罪也!这二罪,将军明明知道袁将军平生最是痛恨草莽之辈,可我听说将军不但跟这些草莽之辈深交,且还与天王寨那帮贼子称兄道弟,为他们强出头,这是如何道理?将军是在故意挑衅袁将军,还是在炫耀自己交际广厚?陈将军,此其二罪也,你可认了?” 袁绍出身名门大户,生来就是公子哥的做派,也难怪对于像天王寨这样的草莽绿林很是反感。这一点,陈诺在无意间又是犯了袁绍的大忌,也难怪许攸会替袁绍来责备于他。陈诺倒是不反驳,虚心的再次接受,连连点头:“认了认了!” 陈诺不争辩,许攸更道陈诺好欺负了。倒是帐下诸将自赵雪而下,祝融青衣等人面上皆都有绿色,只差陈诺一个示意,或者一声咳,只怕就要随时动起刀子了。可笑许攸喝高了些酒,又自仗是袁绍的心腹,一个劲的卖弄手中权威,将陈诺一通通的数落下来,倒是将陈诺骂的体无完肤了。也是陈诺好.性子,为了大局计不与他计较,自当许攸是在放屁。 许攸这屁放得太臭时,陈诺免不得要用手掩掩,倒也没有不许他放的意思。 看看许攸歇了下了,陈诺赶紧是嘻嘻一笑:“许大人,屁放完了?哦,不,我的意思是许大人你还有什么指教请一并道来,我是无不虚心接受。”听到两边因为他一句口误皆都嗤嗤的笑了出来,为免许攸面皮挂不住,赶紧是向着诸人呵斥,“尔等休要罗唣,许大人乃袁公心腹,他放的屁……哦不,他说的话等于是袁公说的话,他放的……咳,我的意思是,尔等随我虚心受教就是了,不必在下面支支吾吾,罗罗唣唣,可曾明白?” 陈诺的话倒是掀翻了一帐的人,皆都是心照不宣的点着头,低头去笑。 祝融青衣悄悄扯着赵雪的衣袖,低声说道:“陈哥哥的话好像没有说完啊,他是不是准备说,他放的屁等于袁公放的屁啊?”祝融青衣把这档子事向赵雪提出来,却是看见赵雪因为许攸说她不是女人的事而生着闷气,怕她憋坏了,故意说出来逗她开心。果然,是立即见效,将赵雪给逗乐了。 赵雪原本就是个爱打爱闹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也本没有那么大的气劲,不过因为在军中日久了,又要成天面对那帮臭男人,为了不让下面的人瞧出她女儿身来,便是整天板着一张脸,连笑都少了。也是习惯成自然吧,不知不觉间,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习性开始慢慢有了改变。便是先前被许攸说她不是女人时,她看见陈诺揶揄的眼神,还生气了圆鼓鼓的气来,只道陈诺也是跟许攸合起伙来欺负她。此时被祝融青衣一句逗乐,倒是把诸多烦恼全都抛开了,吃吃的笑了出声。 陈诺瞥眼去看赵雪,却见赵雪笑起来一对小虎牙煞是可爱,不觉沉醉了。赵雪与陈诺眼神一对,对他吐了个舌头,悄悄扮起了个鬼脸。他两这悄悄的动作,别人都没有觉出,倒是旁边的祝融青衣看在眼里,嘴上跟着笑,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升起,赶紧摇着脑子,跟着赵雪向陈诺示威似的发出喋喋的笑。 这两人的笑,乖乖,像是要吃人了。 陈诺赶紧是把一对眼睛从赵雪和祝融青衣脸上游离开,心里一阵舒坦,转念一想,道了声糟糕。这两个小妮子取笑的声音实在尖锐了些,只怕许攸小子就要发作啊。好在陈诺一句话将许攸马屁拍得舒舒服服的,许攸是沉醉其中,听到帐下人的笑声,反倒是误以为是在向他示好呢。一场酒席下来,陈诺这边安排许攸在帐下暂做休息,他这边回到帐中,不及处理‘父母’丧事,立即是召集了赵雪等人商议许攸来的事情。 河北来人,关系重大,实在不能不认真对待。 可以说,这一去一留实在是与陈诺的将来息息相关,不能不慎之又慎。 陈诺不发话,帐下将领却早已经吵开了,无非是替陈诺抱起不平,直斥许攸实在无理,当给他一个教训。赵雪走上前来,向陈诺说道:“那许攸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东西,我看他骂起将军来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只怕私下里做起事来不是人做的。他之所以胆敢这么说将军,无非是仗着袁将军信任他,便道可以胡来了。哼,这厮实在是可恶无理。将军,你若是不舒服就说出来,末将去给将军出出这口恶气!” 旁边将士皆都被挑拨起来,纷纷说道:“赵将军所言有理,就应该给这种人一点颜色看看!” 陈诺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将眼睛看向赵雪,说道:“赵将军,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不冷静了?岂不闻‘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若是连这点都受不了,还怎么成大事?再说,许攸所指责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都是对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尔等也不需再说了。” 众人都是瞠目结舌,没想到陈诺有此气度,也就没有再多话了。 祝融青衣插了句口:“可是将军,既然许攸所说的都是对的,那么这件事情是不是更加棘手了?要是他把这些话都跟袁将军说了,会不会对将军你不利?”陈诺也是考虑到这点,被祝融青衣说出,向她一点头,陷入沉思之中。赵雪本不是容易冲动之人,被陈诺一声呵斥,想想也对,又听祝融青衣说出顾虑,便是冷静思索起来,说道:“青衣说得有理,这些事情确实不能让袁将军知道,如今把持在许攸手里倒是成了把柄了。不过,如果许攸想对将军不利,自然不用如此咋咋呼呼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如此看来,许攸大概也是有所顾忌,这一点倒是或许可以为我们利用。” 陈诺点头道:“赵雪分析得有道理。” 祝融青衣说道:“我们既然有把柄在他手里,而他又没有偷偷的将消息传递给袁将军,反是在将军面前咋咋呼呼,他到底是意欲何为呢?难道是他以为这个消息不足以扳倒将军,又怕因此得罪了将军,故而,有意要说出来,想要从将军手上得到什么好处?” 赵雪眼睛一转:“这也有可能,可是大家别忘了,许攸这次来的目的到现在都还没有透露出来,我们都是不知道的。或许他不说,正是因为此事正好跟让将军吃苦头相悖,明知不能这么做,故而这才退而求其次,想要从将军手上讹诈点好处,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陈诺未开口,祝融青衣立即说道:“赵将军不说我们倒是忘了,是呀,许攸这厮一来差点就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还曾向将军道喜了呢。只是,只是后来在酒席上他一个劲的胡说八道,将军倒是没有机会向他问起,我们到现在却是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不过听他道喜,这大概是河北方面要升将军的官了吧?” 赵雪一笑:“或者正如青衣所说的那样,有可能是为此。想来袁将军眼下正跟公孙瓒在渤海打得难解难分,他此时派人过来,大概是准备重用将军,有求于将军吧?既然许攸明白这点,自然知道不能拿将军怎么样了,倒是骂骂咧咧像个泼妇。” 祝融青衣笑道:“赵将军真聪明!如此说来,既然袁将军有求于我们,就算许攸知道些事,却也不敢轻易得罪我们,我们倒是不用怕了。” 赵雪立即说道:“虽然这件事情目前大致无碍,可许攸小人实在不能不妨,他现在不说,不代表事后不会蹦出来,千万不能大意。” “好了!” 陈诺向着两边一笑,说道:“你们的分析都有道理,我算是听明白了。赵雪的意思不过是要告诉我像许攸那样的小人不可得罪,既然知道他的意图,最好是能够满足他,是吗?呵呵,我听你的,不过厚礼还得……青衣去准备。至于赵雪,家父家母的事情还得你去操办,不可马虎了。”祝融青衣和赵雪相视一眼,向陈诺一拜:“诺!”诸将也先后告退。 陈诺其实早应该猜出来,许攸故意在席上骂骂咧咧,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指责于他,无非是想要警告他两句。只他先前还将心思在要不要‘奉诏’上拔不出来,自然没有多想。一旦被祝融青衣和赵雪左一句右一句的一说,眼前也是豁然开朗。别的人他不了解,对许攸这个大财迷不能不了解啊。想来许攸在官渡一战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然从袁绍身边出走,正是因为他上梁不正,家族大肆敛财被人告发了,这才迫使他远走曹操大营的。想来这么一个贪财之人,若此行不能捞点好处,他能甘心吗?他骂陈诺,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也。 当然,对于许攸的意图陈诺也可以装作不知,让他骂去好了,想来他也不能对他怎么样。毕竟赵雪分析得有道理,眼下袁绍正跟公孙瓒相拒于渤海,此时袁绍有意要加他官,分明有求于他的意思,许攸是巴不得请动他,对他自然是不敢轻易得罪。然而,此事之后呢,以许攸小人之心,他不会报复今日之耻吗?当然会。所以陈诺又不能装作不知。 陈诺让祝融青衣安排厚礼,就是来封住许攸的口的。 果然,当陈诺将一箱珠宝命人抬到许攸帐下时,许攸尚且沉痛的脑袋也不痛了,一下子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笑嘻嘻的一对眼睛就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口箱子。只是陈诺是故意不提箱子一事,反而跟他谈起了白天许攸数落他的那些罪状。 陈诺说道:“许大人啊,你不知道啊,虽然我也明白不经同意擅自离开驻军之地的确不好。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啊,我想要先行禀告袁公一声再行此事,只我又一想,这一来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呢,所谓救人如救火,实在耽误不得啊。哦,这件事情的起因说来,还是因为我杀了西凉张济三将惹恼了董卓,董卓那厮也不知是从何处知道了我‘父母’的消息,被那厮给访到,又以我‘父母’安危来胁迫于我。当此之时,许大人你说我能置之不理吗?” “再者,有道是百善孝为先,我若连自己‘父母’的性命都不顾,岂不枉为人子,叫他们人怎么说我?想来袁公乃知大义之人,断然也不会希望我是那种不忠不孝之辈,也必耻之,是以我宁愿先斩后奏得罪袁公,也不敢背着良心干那等不孝之事,让天下人耻笑,让袁公蒙羞。我的这些苦衷今儿全都给许大人你倒来,希望许大人回去后要好好替我向袁公解释清楚,让他明白我的这点苦衷啊。那个,许大人,你可有听我在说?咳咳,万万许大人在袁公面前多多替我美言两句啊!” 许攸眼睛里尽是那箱珠宝,对于陈诺的话其实也早已经失去了耐心去听,便是陈诺连连说着,他是连连点头:“是是,陈将军说得对。啊,陈将军真乃孝义之人,原来是攸误会了,攸回去定当将将军苦衷道与袁将军知道。只是那……” 他口里流着馋涎,目光火辣辣的盯着那个宝箱,就希望陈诺一句话将宝箱许给他。 陈诺装傻充愣,向他点头称谢,恭维他两句,又即提起另外一件事情:“至于天王寨一事,说起来许大人你是不知,非是我有意要跟袁公的信念背道而驰,实在是有苦衷的啊。许大人你也知道,当时我虽然知道‘父母’落入董贼之手,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马飞到长安去,可这中间毕竟是相隔数百里,要过去岂是容易?便是这一走,带多了人过去,只怕要引起西凉方面的主意,可若是带少了,不免要遇到点麻烦。这不,我等还没有走到新安呢,首先就被虎头寨张晟那帮贼子给盯上了。当时我等被困酒肆之中,想来要不是天王寨的大头领张白骑及时出手,我等焉能甩脱那些贼子?而这之后……” “之后的事情想必许大人你也听说了,知道我曾去过天王寨,且还搅得天王寨一团糟。可许大人你只知我与张白骑关系好,替他强出头,但你不知道,我与他乃生死之交,他先前救过我一命,等到他有难时我岂可不理?就算是一命抵一命,那也是应该的呀。更何况,我当时若不出手,便是失信于张白骑,失信于天下。想来,若我是此等不顾信念之人,不但袁公看不起我,天下人看不起我,便是许大人……只怕你也必然看我不起吧?” 在陈诺出兵掺和天王寨一事上,其实许攸也并没有他先前酒席上说的那样对陈诺反感,他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对陈诺提出了批评。因为以他多年跟袁绍的交情,知道以袁绍公子哥的脾气,是断然无法接受陈诺跟山贼搅合在一起。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此时听陈诺一说,居然将他跟张白骑的交情上升到了信义的高度,那就不能随便指责了。就算他这个根本没有信义概念的人,在陈诺面前也不能轻易否认这点,只能是乖乖一点头:“是啊,谁说不是?谁敢说不是,我就跟他急!只是……” 眼睛又即扫向帐下那箱珠宝。 搞定!陈诺松了一口气,方才再接再厉,向许攸说道:“至于许大人你指责我不该擅自发兵斩杀西凉三将一事,其实我还是有话要说的……” 有完没完!许攸一个不高兴,差点就要挥手掀他脑袋,叫他让一边去了。不过,他还算是克制之人,纵然是心里被猫爪挠的痒痒的,口上流着涎水,样子却仍是呆憨的看着那宝箱,眼睛里冒着绿光。此时的他,就连拿眼去瞧陈诺的欲望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是听陈诺一个个来给他以大仁大义大忠大信的外壳包装出来的东西做品评了。反正在陈诺嘴里,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好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他的苦衷,倒是他指责的不是了,他当然也就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只陈诺说完一件事,他就点一下头,顺便附和两句,再是眼睛赤裸裸盯着宝箱看,嘴里‘那个,那个’不停,便的就没有了。 可杀的陈诺,仍是没有提到宝箱。 等到添了次灯油,灯火再次拨亮,陈诺拍了拍手,轻轻吹了一口气:“好像许大人你一来指责我的八大罪状我都一一为大人你解释过了吧。不知我可还有漏掉的地方需要我再做说明的?许大人你不用跟我客气,尽管说来。哦,没有了吗?嗯,没有就好,啊呀,这件事情就要麻烦许大人你了。对了,好像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耽误许大人你休息了,我这就告退了。” 陈诺起身,转身就要走。 许攸眼睛一转,故意说道:“那个,将军你是不是有东西忘了没有拿走?” “有吗?”陈诺故意扫视了一眼帐内,就是不去看地上的宝箱。扫视了一眼后,与许攸说道:“没有吧?那我就走了!”从许攸帐中出来,陈诺没有立即走开,张耳去听,只听帐内许攸嘀咕道:“以后还是少揪这小子的错,不然被他这么胡搅蛮缠一个晚上谁受得了啊?不过这小子到底还是个明白人,送东西就送东西,也不点明,却是装傻充愣,弄得我还以为是这小子在戏弄我呢。不过他这么做实在是高明啊,不但顾全了彼此的面子,且还让我坦荡受之,我喜欢!” “喜欢就好!” 陈诺终于是长吁一口气,好不得意,事情最终是办成了呀,心里一块大石落了下来。他走没两步,倒是一人兜头走来,向陈诺抱怨道:“将军,你怎么跟他废话了都快一个晚上了,就不知道疲倦吗?”走上来的是赵雪。陈诺咦了一声:“咦,很晚吗?不过赵雪怎么是你,我道是青衣呢。”赵雪说道:“你这么晚了都没有出来,叫青衣在外面等着多不好啊,我让她先回去了。” 陈诺一点头,又问道:“敛葬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赵雪回道:“将军放心,一切安排妥当,棺木等物已经准备好了,便是麻衣也已经连夜在赶制了,还有葬地也已经按照将军吩咐选好了,将军尽管放心就是。只是许攸一事……”陈诺笑道:“许攸都被我说烦了,能不成吗?要他愿意继续听我解释,我倒是不介意,大不了跟他说到天亮就是了。”“将军原来是在跟许攸耍赖皮。”赵雪呵呵一笑,瞥了陈诺一眼,退到陈诺身后。若非身边都是亲卫,赵雪真恨不能叫他声大哥哥,挽着他的胳膊…… 赵雪不经意间瞥来的眼睛,陈诺看来却是充满了不可抗拒的魔力,差点没忘情的伸手去握住她双膀。不过,陈诺最终还是醒悟了过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第二天,陈诺军中挂白,带麻,就算是天王寨那帮弟兄,在张白骑的命令下,也都一个个跟着做了。 三军,缟素,飞白。 因为于吉老道的告诫,甚至连‘父母’入殓,陈诺都未能看上二老最后一眼。便是葬入墓地,他也没能靠近。虽然这么说好像严重了点,但却并不能因此说陈诺是在怕死,实在是他不能这么做。无形中,陈诺一旦靠近二老存放尸身的棺椁,他的脑袋先是炸裂,胸臆莫名悲怆,眼前就晃动着张牙舞爪的一只‘恶鬼’的影子。陈诺还因此痛昏过去,这样一来,军中传言陈诺为‘父母’之死痛昏过去几次,实乃大孝之人。 倒是出乎陈诺预料的是,在入葬前,许攸亲自前来在他便宜‘父母’棺前吊唁,说代表的是袁绍。并且为了表示慰问,许攸当即拿出一封盖有‘诏书一封,邟乡侯印’的文书,当众宣布袁绍对于陈诺的嘉奖。 虽然陈诺昨天就从许攸口里听出了‘道喜’之意,知道大概是要升官了,只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喜,却是在这时降临,实在是让陈诺有点不知所措了。 许攸当众宣布:“今有陈诺,数征河北,又守宛洛,功勋卓著,可着迁督军,领渤海太守如故,协助刺史谭镇守青州。” 由武功中郎将迁任青州督军,统领青州兵马,倒也算得是高升了。不过,若去青州,却是要抛却在河南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这点是陈诺不甘心的,心情沉闷至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将军高升,他们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不免要对陈诺一番恭贺,同时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陈诺这么一位能将。那些恭喜的话陈诺自然听不在耳里,倒是接了许攸手中的诏书后,陈诺立即扯着许攸到旁边帐中说话了。 陈诺开口:“这是怎么回事?无故的如何将我调往青州,我这边的事情……” 因为昨晚受了陈诺的贿赂,许攸是心情大好,这才自作主张,在陈诺办丧时宣布这道诏书,想来个冲喜。说来陈诺到底是高升,自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便是许攸也没有看出陈诺不高兴的地方,倒是陈诺问起,他也就哈哈一笑,与陈诺说道:“将军久在偃师,又跋涉关中,或许不知河北最近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消息不够灵通。也罢,我这就告诉将军你知道吧。” 许攸顿了顿,向陈诺说道:“就在前些日子,袁公他因为上表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需要一个帮手,也就立马想到了将军。袁公在研讨决定了后,便即着我前来宣布调令。怎么,将军你是不是觉得很吃惊啊?哈哈,我临走前可是听袁刺史说起,当初他在邺城时就曾与将军你说过这件事情的,说道他将来若为青州刺史,便要请你助他一臂之力的。怎么,这件事情将军是忘啦?” 陈诺面色有点难看:“这件事情我当然不会忘记,显思都跟我前后提过两三次了。不过,虽然一直传闻袁公有让显思入主青州的意思,可如今袁公毕竟跟公孙瓒在渤海久战,此时突然派出显思,只怕不妥吧?别的不说,兵力上面如何维持?再者,青州虽然自刺史焦和死后,再加上百万黄巾这么一搅合,表面看起来是一盘散沙,可此地到底有诸如孔融、刘备等人镇守着,要想在他们手上讨便宜只怕很难吧?更何况,我还听说公孙瓒在此之前也早已经指派了田楷等人据守齐国,根基也隐隐稳固了,要想撼动谈何容易?想来袁公与公孙瓒久持不下之时开辟第二战场,只怕不妥吧?以许大人之高明,难道就没有进行劝谏?” 许攸听来,嘿嘿一笑,甩手道:“没兵马?这不还有将军你吗,不然为何独独请将军你帮助袁刺史开疆扩土?想来将军解决了西凉张济三将后,只怕是收拢了不少的人马吧?便是随便个数千万把的,对于将军来说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至于孔融,那是软蛋一个,拿他说什么事?还有那谁谁谁,哦,就是那刘备,他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就没有听过此子大名啊,如何将军对他如此器重,还单独提出来?再有,那个田楷,不过是一个冒牌刺史,是逆贼公孙瓒随便指派的一个小贼罢了,他就算在齐国呆久了,便以为拔他不起吗?想来以将军你的本事,这些不入流的家伙又岂能是将军你的对手?哈哈,将军你这么瞻前顾后,实在是太过高看这些家伙了。” 许攸一顿,又即说道,“而而而……而最重要的一点,想必将军你还不知。罢了,我在这里一并告诉将军,也让将军你乐乐。虽然这表面上看起来袁公与公孙瓒在渤海久持不下,有焦头烂额的架势,其实啊公孙瓒这家伙只怕是要败了。”陈诺一笑:“哦,许大人你为何如此自信?”许攸好不得意,低声跟陈诺说道:“公孙瓒想要占领整个幽州,又要侵吞冀州,天下除了袁公看不得,还有一人将军当不会不知吧?想来公孙瓒久与袁公大战,此时也已经到了精疲力尽之时了,若这人再在他背后捅上一刀,你想这是个什么结果?” “刘虞,刘太傅!” 公孙瓒与刘虞同在幽州,两人因理念不同经常是闹矛盾,恨不能生吞了对方。虽然这些年下来刘虞势力渐衰,根本不是公孙瓒的对手,然而,若是刘虞趁公孙瓒疲敝之际,在公孙瓒背后捅上一刀,的确可以加速整个战争的进程,扭转河北局面。陈诺不可能不了解这一点,只是他,内心却是不希望这种局面早日出现。 许攸见陈诺一口道破,便是嘿嘿一笑,向他点头:“袁公与公孙瓒久持局面,攸想在年前冬季之时应该会有个结果吧?咱们且拭目以待。想来攸说了这些,将军你也应该明白袁公他这时候插手青州之事,将袁显思送到青州,又让你来帮他掌控青州局面,实在是有他的良苦用心啊。当然,虽然说青州经历过多次动乱,多数地方也因此残破不堪,甚至有的城池连百姓也没有,可此处到底也不是一无是处。说来曹操曹孟德,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这阿瞒啊,呵,阿瞒就是曹孟德那小子啦。你可别说,他能够起事靠的正是青州之乱呢。想来若非是青州之乱,让乱兵杀了前刺史刘岱,如何能够让他顺利接掌兖州兵马?再说当初被他收降的百万黄巾,居然最后被他整出来一支精锐人马来,号曰青州兵。得得得,这阿瞒可了不得啊,连我这老友都要艳羡他三分啊。哈哈,这事情说远了,我的意思是说,只要将军有这个魄力,想要在青州整出些动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哈哈,就以阿瞒一事来说,陈将军,这里面可是有番大作为的哟,只要将军努力把握,不怕没有油水可捞。哈哈,攸在此就先行恭贺督军大人高升,并祝督军大人此去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许攸的一番话虽然有说客的嫌疑,不过是让他进他们的圈套,但总归来说不是没有道理。青州之地虽然乱得不能再乱,可此地出精兵啊,若是能够好好搜刮搜刮,正如许攸说的那样不怕没有油水可捞。再说,当初是他答应要帮助袁谭治理青州的,却是话说出去,不可反悔。只是,陈诺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没想到袁绍这么等不及,这边人跟公孙瓒开战呢,那边就惦记上青州的土地了。其实要是让陈诺知道,袁绍之所以提前做出这个决定,却是被陈诺给逼的。 陈诺,他到偃师不久就斩杀了西凉张济三将,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甚至风头都盖过了袁绍,这让他这个当老大的面子上如何过意得去?而恰时又有曹操击退青州黄巾,向他要州牧的奏章传来,这就更加让袁绍的压力倍增了。袁绍要对付公孙瓒,自然是不希望后面的兖州出乱子,也只能是无奈选择与曹操妥协,将兖州丢给了曹操。他治不得曹操,但对付陈诺却是不敢懈怠。他就害怕会冒出第二个曹操出来,要是让陈诺在河南站稳了脚跟,只怕将来不好掌控啊。也正因此,他急需找一个理由将陈诺调离偃师。而正是他跟心腹逢纪密谋无计时,恰时身在邺城的袁谭押运粮草过来,倒是一下子给了袁绍灵感火花,抓住了这个契机,于是将袁谭提拔为青州刺史的日程提前做了安排。而一旦袁谭上来,自然是急需找一个副手,也就顺理成章的将陈诺给扯了进来。 这前后事情一顺,陈诺倒像是注定要做这青州督军了。 便是陈诺,被许攸一说,心里也是一动,不免做了他想。他可比不得曹操有‘抗旨不遵’的理由,更没有曹操手中的资本,可以拿出来跟袁绍放在桌上谈判。而他,就算是坚守偃师不走,可最终又能怎样?最后除了引起袁绍对他更多的猜忌,转而断他粮草,跟他翻脸,还能有什么?而若没有了袁绍的接济,他手上万余人马如何养活?别说他现在占据了偃师,可偃师一带早被西凉人马祸害的不成样子了,没有个数年发展如何起来?这都是些细枝末节的问题,问题的关键是,他当时与郭嘉在邺城画策时,就已经定下了‘先养望,缓称霸’的战略目标,既然已经定下了目标,如何能轻易更改?若是因为死守一个偃师,抗袁绍‘旨意’而不遵,从而跟袁绍决裂,分道扬镳,那么第一步的‘先养望’,别说养不成,只怕就要因此养死、养残了。 “先养望,缓称霸!” 陈诺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句,念着念着,也突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他不能辜负郭嘉,更不能致既定目标于不顾,凭借自己的一口义气而胡作非为。人家朱元璋再怎么有气性,他建立大明还不是一直坚守着一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才徐徐图谋成功的吗?想要称霸,除了不断的积累势力,则是有个既定的目标,一步步去完成。哪怕,这个目标的路上有再多的艰辛,再多的辛酸,这多的污秽,也得忍忍忍! 陈诺笑了。 许攸一句话说完,便是不再言语,就等着陈诺的反应。临别时,袁绍就跟他反复交代,让他要细心观察陈诺,不管是陈诺最终答应也好,还是借理由推辞也罢,要他认认真真的观察陈诺的举动,看他是否真心的听从他的安排,认他这个河北之主。便是不说,许攸心里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如果陈诺一个糊涂不答应怎么办?这件事情可是实在不好说啊,人家曹操离了袁绍的掌控后便硬朗起来了,还直言向袁绍讨要兖州牧。若是陈诺也学起他来,占了河南之地,不奉河北命令,这却如何是好?毕竟,陈诺可是有河南尹的身份在身,虽然因为丢失了印信这个河南尹也打了折扣,可他到底是朝廷正式任命,怎么说比起袁绍那个‘诏书一封,邟乡侯印’所上表的官员来得有力啊。许攸就这么一通瞎想着,忽然看到陈诺嘴巴一动,笑了,他也是愣住了。陈诺这是何意? 陈诺一拱手,说道:“许大人的好意诺全明白了,这油水有没有不知道,但诺知道许大人全为诺好,诺是感激不尽。大人放心,若我到任青州,果然能够有油水可捞,却是不会少了大人一份!” “有意思,我喜欢!” 许攸眉头一挑,看了陈诺一眼,嘴上不说心里道:“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错,知道巴结我对他有莫大的好处,便是我随便在袁公面前美言几句也有得他好处的。哈哈,他既然投之以桃,那我便报之以李吧,回去之后当为这小子在袁公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许攸想着,手上一拱,说道:“督军大人果然豪爽,我喜欢,哈哈!” 陈诺亦是仰头一笑。 第百六十章:纵酒挥刀 李肃借张辽的刀杀了胡赤儿。 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却连累到张辽,迫使张辽不得不离了吕布军大帐,逃得没了踪影。对于这件事情,吕布除了责备李肃两句,倒是没有多说。连日来,急行军,望着长安一路而去。等到他们到了华阴时,张绣在贾诩的帮助下也已经集合了左近王方、李蒙等部的数万人马,共计八九万,号称十数万,一路高喊杀上长安的口号,望着西面奔去。 华阴,是夜。 虽然说胡赤儿被李肃设计杀了,吕布也没有追究,可李肃始终是内心不安。张辽被迫带兵走了,胡赤儿倒在血泊里,帐中就只剩下他和他的亲信,这让吕布如何看他?他只记得,当时吕布是对着他轻轻一声冷笑。听到那声冷笑,他整个人是反复被电击了一般,差点就要软爬下去。这声冷笑,他现在还记得,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甚至入了梦魇,困扰他多日。 “吕布不追究,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李肃睡不踏实,翻身起来,眉头一纠,轻轻叹了一声:“这件事情难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被吕布看出了马脚,不可能啊?”也就是这时,那帐外忽然有亲卫进来,向李肃说道:“大人,吕将军有请!” 李肃低下头来:“吕布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他也不及去想,当即披衣坐起,只觉胸口跳得厉害,心神不安。他望了望帐外,心想不去,但在这个敏感时候拒绝只怕会让吕布多疑;而若是去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实在难安。他这么一纠结,时间唰的溜走了一大截,那帐外亲卫又即提醒了一声:“大人,吕将军有请。” “知道了!” 李肃心下烦闷,起身束带,一挥袖间,忽然将帐边挂着的一把配剑给打落在地。“哐!”剑与鞘分离,露出寒光来,刺得李肃眼睛不觉一眯。李肃心下一悸,眉头一锁,匆匆穿戴好,抓起地上的佩剑,拿在手里,也就笃笃的望着帐外走去。忽然哗啦一声掀帐,向着帐外亲卫呵斥:“吵个什么,本都尉这不是来了!”忽然眼睛一亮,只见远处还站了一队人马,领头的却是将军魏续,是吕布的亲信。李肃一眼望见,不敢怠慢,赶紧走上前来,说道:“啊呀,劳烦魏将军来请,实在过意不去。”又向身后亲卫呵斥:“何不早说是魏将军来了?” 那亲卫不敢争辩,退后两步,倒是魏续走上前来,呵呵一笑:“无事!是我让他不要说的。怎么样,李都尉都准备好了吗,这便随我去见温侯如何?”李肃微微一愣,看他这架势就像是押犯人似的,由不得他不同意了。他眼睛一转,随即道:“使得使得!不过魏将军你亲自来这一趟也不容易,且还让你在帐外等候多时,肃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是魏将军能给个机会,让肃请将军到帐下且饮两杯,算是赔礼,那便最好了,将军你看如何?” 魏续哈哈一笑:“这个嘛,好像最近军中粮食紧缺,温侯也早在数天前就下了禁酒令,此时喝酒岂不是在公然违背温侯的命令,如此只怕不妥吧?再说时候也不早了,这杯水酒某家今后有的是机会再来讨吃,李都尉你说怎么样?要不,李都尉这便动身吧。”魏续一句话说完,手上一动,两个甲士已经走到了李肃身边,将李肃夹在了中间。 面对这两个身强力壮的甲士,李肃弱小的身躯,顿时矮了一截,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他手心里捏着那把佩剑,只觉汗珠都把剑柄打湿,滑不溜秋,像是也要拿不稳了。他不敢反抗,但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更甚,使得他胸口突突突的跳个不停。终于,在甲士的挟持下,李肃一步步的跟着魏续,望着吕布大帐那边转去。 走到一半,李肃喊了声停,魏续不耐烦的问道:“怎么,李都尉有事?”李肃脸色酱紫得难看,手上却是比划着,笑道:“容我系好佩剑。”他低着头系着佩剑,眼睛却是乱转,思谋着应对之策。难道,眼看着大难来临,我却一点都不能做?系好了佩剑,继续随着魏续上了路。只是,走到后来李肃心里吃疑,向着魏续问道:“魏将军,这边好像不是中军大帐啊,温侯不在这边吧,是不是走错路了?”魏续嘿然一笑,也不回答他的话,只一个劲的带着众人往前赶去。 李肃胸口噗噗噗的乱跳着,看这方向像是要将他带到偏营啊,难道是吕布准备让魏续动手了?可吕布就这样随随便便处理了他,是不是太过了草了些,到底他还是王司徒钦点的正使啊。李肃心里惊疑不定,眼睛一转,想到用拖延之计,立即喊起了肚子痛。魏续此时就好像是聋子,根本就不理会他,带他走了两步,忽然在一座营帐前落脚,向李肃道:“李都尉请吧,温侯在帐内等着呢!” 李肃低下头:“难道是吕布真的在帐中等着我,他是想要亲手杀了我?” 被人一推,李肃进帐来。 帐内的灯火不是很亮,但照射在李肃脸上,也不由眯了眯眼睛。他这一进帐,还没有看清帐内的人物,倒是传来一声轻啊,声音熟悉至极。这是一声女声,李肃听来内心一揪,赶紧是循着声音抬起头来去看。不看还好,一看,李肃是整个人木然一窒,同时惊道:“咦!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帐内没有第二人,只有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董卓的长女,李儒前妻董氏女。 董氏女走上前来,打量了李肃一眼,方才回李肃话:“咦!不是大人你让人匆忙接妾过来的么?”李肃不解的看着她:“我?笑话,我怎么会接你来这里?”话说到这里,脸上突然一黑,盯着她说道,“不对!我不是让人回去将你接出长安么?如何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董氏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大人,你不希望妾来吗?” “不是这样!” 李肃双手都在颤抖,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了。他藏匿董氏女已经是无形中忤逆了吕布,吕布要是知道也必不能饶他。而他在曹阳亭时不小心将藏匿董氏女的事情在酒后透露给了胡赤儿,而胡赤儿便是以此为要挟,让他帮忙在王司徒面前美言几句,也好为将来升官。本来,如果是其他的把柄李肃或许是不在乎,可是,这个把柄一旦泄露,那可就是杀头大罪。李肃可不想身边有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是以在事后立即派人到长安,准备秘密接董氏女出来,若不顺利可随时将董氏女了帐,到时就算胡赤儿把事情说出去,那也是‘死无对证’。然而,这个接出长安,可不是将她送到军中,而且还是吕布军中,这不是要他的命么?一定,一定是那里出了纰漏! 李肃眼睛连连转动着,骇然不说话。他身边的董氏女,眼睛也是跟着他的眼睛转动。她自被李肃骗入府中强迫成就了好事后,嘤啼一阵,便也只能是顺从了李肃,成了李肃的玩乐工具。她与他之间自然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有的只剩下她对他的敬畏。便是李肃脸上大变时,她的那颗心也是跟着颤抖起来,眼睛抓着他的眼睛,生怕逃过他的一举一动。 看他不说话,董氏女立即说道:“若是大人不喜,妾这便回长安去。” 李肃此时说来也是脑子混乱至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而,当他一双眼睛再次面对董氏女时,突然爆出了凶光:“回长安?回不去了,哪里也回不去了!”李肃就和疯子似的,双手抓起董氏女白皙的脖项,嘎嘎的掐弄起来。董氏女也没有想到李肃会暴起伤人,喉咙被他一只厚实的手掌掐住,那是呼吸困难,梗咽难受,眼睛暴出,眼泪遇风直淌。她虽然惧怕于李肃,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捏在对方手中,除非是他放过自己,否则反抗无益;然而,本能使她双手齐撑,向着他胸口乱抓乱挠,还想要以她最后那点可怜的羸弱之力,将他推开。 “呃!大……大人!” 董氏女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眼白已经向上翻去,差不多就要被李肃给掐死了吧?然而,也就在这时,帐门突然一掀,一人长身而入,连连鼓掌:“好戏好戏,难得见到一出自相残杀的好戏!” 李肃的手松开了,董氏女呛着倒下。 面对来人,李肃气短似的叫了一声:“温……” “温?什么温,是瘟神吗?” 吕布一笑,径直走到帅案前,鼓掌道:“你们继续,我看着。”李肃身子抖动着,脸上露出了惨白之色。如果说杀死董氏女来个死无对证,或许他自认为能够跟吕布来个矢口否认。然而,如今杀女未遂,吕布闯入,李肃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面对地上已经吓得血色全无的董氏女,看着眼前倨傲的吕布,再看看自己一对手掌,李肃突然是哈哈一笑:“我真傻呀,我居然会做出这一连串的傻事!” 吕布一笑,没有否认他很傻。 想来,董氏女都在帐中了,他此时要杀人灭口是不是晚了?这人真是猪脑子! 吕布没有开口,地上的董氏女急喘了几口气,等到稍稍平缓了下来,便要爬起身来。然而,她手掌将要撑地,突然又觉出手心里多了个东西,她低下头仔细一看,却是一块白色的布片。董氏女这才想起,原来这个东西是刚才挣扎中从李肃衣服里挠出来的。她此时当然没有功夫去理会手中的一块破布,便要将它丢了。然而,一时好奇,使她瞥眼去看,突然又怔住了。白色的布片上,居然有血迹斑斑,而且,这血迹是如此的熟悉。她颤抖着手,喉咙里嘶喊着:“不应该!不应该!”双手已经慢慢展开布片,眼睛一扫,却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血书! 是她当初从府上逃出来后,刻意割破自己的手指,在一块布片上写下的。因为吕布杀了她的丈夫李儒,她一时又无法见到父亲董卓,不得已临时写下了这块血书。等到她追上父亲董卓的车驾,将要献上时,因为没有想到李肃已经与吕布合谋,便将这块血书交给了李肃,求他交给他父亲。然而,这块血书如今仍在李肃怀里找到,可见,他当初根本就没有交出去。 看到这块血书,就仿佛看到父亲董卓的死,让她整个人都怔住了。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她早也应该猜到李肃并没有将这血书交出去,只是她没有亲眼见到,又事后被李肃给哄了两句,她这才没有上心。然而此时,这封血书眼睁睁的从李肃身上抓出,董氏女再也不能镇定了。她抓起血书,豁然抬起头来,凶恶的盯着李肃看,逼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李肃也是心虚,一时间居然被她给问住了。 董氏女不屈不饶的继续迫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个东西已经交给了我父亲了么,只是我父亲没有及时去看,这才没能阻止住吕逆杀我父,你……如何东西还在你这里,你告诉我啊!”董氏女就像是疯了似的,抓住李肃衣服不放。李肃心虚不理,一时找不到打发的话。只他也是受够了董氏女的推拽,心下烦闷,忽然抬起手来,将她扫开:“你这泼妇!” 话未说完,忽然看见被扫开在地的董氏女脑袋正好磕在旁边一块木案上,顿时脑后血流如注,一句话不说就躺着不动了。到底董氏女跟他有数夜的夫妻,见她不起,李肃赶紧是蹲下身来想要抱起她,只伸手一探,董氏女早已经咽气了。 吕布看到这里,又是一击掌,叫道:“好好!果然是一出好戏!” 李肃腾的站起身来,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吕布。他想动手,又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他对手,只能是恶狠狠的咆哮起来:“吕布!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好事,你现在可是开心了?” 吕布一笑:“有吗?我只知道数天之前,李都尉你见了胡赤儿之后,忽然召了一名心腹进帐,密语了几句。当然,你们密谋些什么话我是不知道,但我让人刻意盯着他,要看他是否接下来会有什么诡异的举动。果然,这家伙第二天行军时趁着休息间隙,偷溜出来,一个人快马跑去长安了。我部下好奇啊,自然是追了过去。只是没有想到啊,这一追,实在是让人惊奇,原来李都尉府中居然私藏了朝廷逆犯董卓之女!不过,我现在还不明白,李都尉你私藏了她,到底是意欲何为呢?是欲纯粹的想在她身上找乐子,还是准备跟她要个孩子,将来再告诉孩子说他母亲的父亲是我吕布所杀?李都尉你别激动,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但我不能不防啊。本来啊,我还准备顺手接了她来好让你跟她好好团聚几日,只没有想到啊,你到底是心虚了,还是……当然,人都死啦,我自然不好说什么啦,李都尉你好自节哀顺变吧。” 李肃脸上骇然,可笑自己还自以为聪明,原来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被吕布给盯着。他仰头一笑,说道:“吕布,你还有什么怀疑,尽管都说出来吧,别像个娘们似的说一点挤出一点,婆婆妈妈,实在让人笑话!”吕布鼻子一哼,说道:“是吗?还有?哦,对了,除了张辽一事你做得比较混蛋,让我不喜,倒是胡赤儿一事,我还得感谢你呢。” 李肃一愣:“感谢我?笑话!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杀胡赤儿就是跟董氏女一事有关吗?我杀他,就是为了灭口,可笑你吕布居然感谢我,哈哈!感谢我,你感谢我什么?”吕布一笑,点头道:“怎么,你到现在还以为胡赤儿为你隐瞒什么吗?事到如今我也就都说了吧,其实你跟董氏女那点破事胡赤儿为表忠心,在你来了之后不久就偷偷跟我说了,可怜你还自以为他会替你保留什么秘密。”李肃身子一动,骇然道:“什么,他都跟你说了?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行动?” 吕布一点头:“实话说吧,当从胡赤儿口中知道你私藏董氏女一事后,我是极为的愤怒,恨不能将你马上杀了。只是,我又一想,当时我手上又没有直接的证据,随便拿了你实在不好跟王司徒交代,也就忍了下来。再有,当我听说了这事后,同时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该草草行事。想来胡赤儿拿此事威胁你,你必惊惧,也必不肯受制于他,是以你两个最终要打起来,既然要打起来我还急什么?” 李肃一声苦笑:“坐山观虎斗,吕布真有你的。怪不得当晚上你故意指派胡赤儿来传令,在事发时又不让部下及时出来帮忙,却是故意算计好的,想要借我等之手杀了胡赤儿。可笑我原本还以为是我借了张辽之手杀了他,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被吕布你给利用了。只是,胡赤儿既然将这件事情都告诉你了,说明他对温侯你还算是忠心的,为何你最后还要杀了他?” 吕布一笑:“记得李都尉你来时就指斥胡赤儿杀牛辅所为是卖主求荣,虽然你有没有指桑骂槐说到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是因为他一人而让部下们动不动就要因此联系到我当初弑杀董卓一事,让我情何以堪?想来如果留他在帐中就是这个结果,那么就算他再忠心,我留下他还有何用?再说,我吕布虽然杀董贼,但那是正义之举,我从来不以为我是错的。若我在此时收留胡赤儿,让天下人怎么说我?更何况……更何况斩杀逆贼牛辅的功劳若是让我吕布一个人独得,岂不比两个人平分来的更加干脆利落?所以胡赤儿必死,你能知道吗?” 李肃嘴角一翘:“胡赤儿必死?胡赤儿必死!哈哈,我知道了。想来温侯都把这些都告诉我了,那必是容不得我了,势必也要我死了。不过,温侯你要杀我,难道就不能看在同乡之谊上饶我一马吗?” 吕布笑笑,点头说道:“本来嘛,要是你解散西凉兵马成功了,让张辽将军趁机收拢一些人马过来,或许我会因为人马壮大了,也就不再有其他想法了。只是,如今张辽被你算计跑了,害得我不但折损了一员大将,且还因此损了我不少的并州狼骑,可说是损失惨重啊。若我在此时杀了你,夺了你留着长安的两千骑兵,因此壮大了我,我何不杀你?” 李肃大叫:“吕布你好狠心呐,原来你杀我不是为了胡赤儿,不是为了董氏女,却是为了要夺我兵马!你,你好狠,我跟你拼了!”李肃拔出佩剑,劈面就朝吕布脑袋斩下。吕布一拍帅案,往后一跳,躲开他这一击。帐外面,也因为这一动静,立即有三五亲卫往内冲来。面对李肃,吕布是嘿然一笑,与左右道:“你们都看到了,此子密谋约会逆贼董卓之女不成,被我撞见了,便杀了董氏女欲要来个死无对证。本将军有心要放过他一马,叵耐这厮不识好歹,还要杀我灭口,我这是迫不得已,奋起反击,乃自卫尔!我杀他,便不能怪我不顾同乡之谊了!” 三五亲卫皆异口同声道:“我等愿为将军作证!” 李肃一剑没有撩到吕布,反而被他胡说八道,气的哇哇大叫:“吕布小儿,我跟你拼了!”又即挥剑剁下。吕布交代完了,也不啰嗦了,对方一剑未到,他同时间操手去拔腰间的佩剑。只是,他这一剑拔得虽晚,却是后发而先至,一剑撩到了李肃胸脯。李肃尖叫一声,不及回扯,胸口上猛然吃痛,鲜血跟着淋漓而下。李肃发怒,狂叫着,又要斩来,被吕布一架,再猛然暴起一击,批驳一声,一剑直接捅破了他的喉咙。李肃两眼一起,惊讶的发现,喉咙里血水如泉涌,止也止不住。 “这是还你的!” 划啦一剑,猛然斜砍而下,将李肃脖子而上的一颗脑袋一剑砍开。可怜李肃身子一挺,往下一扑,至死瞪着眼睛。吕布却是上来,发现脑袋仍是挂在他脖子上,这才知道一剑没有砍得利索,居然还有一块皮没有砍下,吕布当即又加了一剑,将李肃脖子与脑袋分家了。提起李肃的脑袋,吕布嘿然发笑:“你这厮可还记得当初诛杀董卓时发生的事情?当时你小子多威风啊,老子一戟杀了董卓,你小子倒是直接捡了便宜,拿了董卓脑袋请功起了。别以为我不跟你争辩这件事情便算完了,没完!今儿这一剑就算是报你当日那一剑,你也别怪我吕布心狠。只可惜啊,我说什么你也听不到了。” 吕布说着,突然间百无聊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再说话,将手中李肃首级一丢,转身出帐,吩咐帐外魏续等将:“将这里收拾干净了,拿木匣将这一对狗男女的首级盛放了,派人加急送到长安去,我倒要看看当初王司徒保荐的这人如今犯事了,他还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魏续身子一正:“诺!温侯放心,这事就交给末将了!” 吕布嗯了一声,便即朝着自己的中军大帐去了。望着头顶墨黑的天空,吕布嘀咕道:“哎,李肃啊李肃,你可不能怪我吕布狠心,谁叫这个乱世没有势力终究是一场灰灰,便连我,若不能壮大自己,就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貂蝉啊貂蝉,你且忍者,等我吕布回去将你救出樊笼!” 李肃被杀后,吕布也加剧了回长安的步伐,而陈诺那边,则因为河北的一道旨意,不得不往回走了,终于与长安无缘。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他最终做出了遵从河北命令的决定,那大概是因为郭嘉。说得更深一点,自然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想到了他与郭嘉当初的密谈。既然已经确定了‘先养望,缓称霸’的战略目标,那就得坚定不移的朝着目标走。 赵雪问:“大哥哥,你这么决定了,不后悔吗?” 陈诺笑看着她,说道:“不后悔!” 于是,三军在陕县呆了没有两天,也就拔寨起身,往回走了。 说起三军,其实未免有点托大,不过数百人罢了。不过,这数百人也是不简单了。想来,当初陈诺决意来长安时,身边所带的不过祝融青衣等十几骑亲兵罢了,现在回去的,不但还剩了一大半亲兵,且还多了不少人。这中间,当然首先要提到的就是陈诺从雷公手上夺来的那支黑甲军了。虽然黑甲军经过数场战斗下来剩下已经不足百数人了,但战斗下来的都是精锐,却是非一般部队可比。这且是其一。其二,还有一支百数的人,则是徐荣带来的并州兵,也是精锐士兵,虽然同样也不足百数,但也是难能可贵了。当然,除了这支而外,张白骑其实也有意要补充点人马给陈诺的,只是陈诺实在瞧不出天王寨这帮山贼能有什么战力,不想白白浪费粮食,也就推脱了。不过人家张白骑实在好心,最后陈诺还是接受了他三十骑精锐,添入军中。这样一来,陈诺回去时候却有两三百号人了,浩浩荡荡,倒是热闹的很。 不过,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添了这两三百号兵固然可喜,但能得一人才就更加可贺了。本来,陈诺因为去天王寨救人半路遇到高顺,好不容易得了这个人才,不想因为天王寨被匈奴骑兵一冲,不但天王寨损失惨重,且还因此一战失去了踪迹,到现在都未能有消息,实在是诚为憾事。不过老天倒是没有亏待陈诺,高顺没有得到,好歹得了二流武将徐荣,也算得是小小的抚慰了一下他的心灵。 陈诺这边与张白骑同时拔寨,往回走去。 他们一路也没有走几天,因为张白骑要回天王寨了。张白骑抱着拳头,与陈诺说道:“记得当日我与将军在新安见面,便是因为一盏水酒结识,从此知道将军你的豪气。这之后,白骑不幸落入奸贼之手差点送了性命,若非将军你及时出手相救,我命休矣。说起来,白骑这条命都是将军你的,从此我白骑便算为将军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惜。然而,将军此次去青州赴任,我白骑欲附骥追随,奈何一来将军不允,二来天王寨上下数万人马未曾得到安置,我走也是不妥,无奈只能在此与将军暂做分别。只是盼望将军今后不论到了何时何地,千万莫要忘了还有白骑我这个兄弟,便是将来遇到任何困难,只要招呼一声,小弟我就算是将脖子上的脑袋拧下来,也要为将军办到!” 陈诺伸出双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拿酒来!”身后立即就有两个小将,每人端了一坛酒过来。陈诺拿起一坛丢给张白骑,另外一坛自己端了,空出的一只手捶了捶对方的肩膀,叫道:“怎么样,白骑兄可敢再陪我喝一回?”张白骑拍着酒坛,叫道:“脑袋都可以为兄弟拧下来,便是一坛酒难道怕了?喝就喝,怕的不是好汉!” 张白骑说着,一手拍开封泥,也不用酒碗,扬起脖子就咕咕的喝了起来。 陈诺大叫一声:“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砍人头!哈哈,喝!” 陈诺刚拍开封泥,却见赵雪走了过来,向他低声说道:“大哥哥,你等会要赶路,如何能喝那么多酒?再说,那许攸本不喜你跟这些人交往,如今又要喝得烂醉,被他瞧出来如何解释?” 陈诺还未开口,张白骑一口气吸了一碗有余的酒,将酒坛放下来,看着赵雪跟陈诺嘀嘀咕咕,也听到了点,便即说道:“这点倒是我疏忽了,赵将军说得有理,可不能喝多了。”陈诺听来就是不喜,说道:“赵雪她能知道什么,如何能听她的?”他也不理,就要抱起酒坛,赵雪一急,伸手去夺,叫道:“将军的酒雪儿代喝了!”抓起酒坛,将着水酒往喉咙里直灌。 叮咚,叮咚!就像是泉水击石,清脆锐耳。赵雪一口气,居然喝了小半。两边将士见到皆是轰然叫好,便是张白骑看见也是向着陈诺点头,称赞赵雪两句。陈诺全然不理,将赵雪手中酒坛一把夺过,将她身子一扯,叫道:“你来添什么乱!”赵雪身子一摇晃,差点就要倒了,幸好旁边祝融青衣眼疾手快,将赵雪给扶住。 陈诺也没有想到手上劲道这么大,见到赵雪侧身心下也是一急,不过看到她身子被祝融青衣及时给抱住了,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这边,转过身来,向张白骑说道:“让白骑兄你见笑了!”两人将酒喝了,将酒坛一摔,各自退后一步,道了声保重,也就分道扬镳了。 张白骑领着数万人马自回了天王寨,陈诺这边继续往前赶路。只他虽然是跟张白骑喝了不少酒,脑袋仍是清醒的,想到赵雪所做毕竟是为自己好,而他就算是想保护赵雪也不该如此耍蛮,便是心下羞愧,叫来祝融青衣,问赵雪状况。祝融青衣说道:“赵将军虽然还能走,只她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只怕是喝多了。”陈诺听来,叫道:“如何不早说!”又想到是自己的疏忽,说道,“我没有责怪青衣你的意思,青衣不要见怪。”祝融青衣抬起头来,看了陈诺一眼,突然是扑哧一笑,也不理会,自去了。 陈诺这边,立即传令在前面找个空旷点的地方休息了。 毕竟现在天色还早与张白骑等分开后还没有走上一个时辰呢,此时突然又不走了,舒服了部下人等,对于许攸来说却是不高兴了。他立即找到陈诺,向陈诺质疑道:“督军大人为何不走了?现在天色还早嘛,想我这把老骨头都不喊累,其他人能累吗?” 陈诺一笑:“许大人骑着大马,当然不累了。便是累,也是累马。我让大家停下来,却是……却是我肚子不舒服。”许攸离得陈诺近了,闻见陈诺满嘴的酒味,甩手道:“我看督军大人不是肚子不舒服,是肚子里的馋虫不舒服了吧?怎么,督军大人偷喝酒了便不能请攸喝上两盏么?哦,对了,先时将军与张白骑作别故意将攸支开,是不是跟他喝酒去了?是不是?” 此时的许攸倒像是一个酒鬼,而且还是个馋酒鬼。 陈诺哈哈一笑,点头道:“是也不是,不是也是,随便许大人你怎么想吧。不过,许大人要想喝酒,我这里倒是有些好酒,等会营盘扎好了,我再遣人送到许大人帐下,许大人可还满意?” 许攸拍着肚子笑道:“那我肚子里的馋虫可有口福了,哈哈,督军仗义,攸在此谢过,不再叨扰!”许攸说着,手一招,摇头晃脑的带着随行亲卫就走了。陈诺这边指挥了人马安营扎寨,忙过了后便匆匆来到赵雪帐中来见。赵雪酒量本来不行,又喝得急了,不醉才怪。只她不想出丑,一路坚持了下来,此时难得人马停了下来,她回到帐中,也就傻乎乎的躺了下去,盖着被子就睡了。 陈诺当然不放心别人伺候,特意调来了祝融青衣,让祝融青衣在赵雪帐下照看。他这边先从赵雪这边出了帐,自回了帐中,一坐到帅案上就埋头处理一些杂事。如今既然决意要回青州赴任,便得考虑偃师留下的烂摊子,这个摊子毕竟是他用将士们的鲜血换来的,随便丢了当然可惜,只是,对于走后到底该如何安排,实在不能草草行事。就像是下围棋,这边丢下棋子,半天不动,不是因为忘了,却是为将来布局,总有用得着的时候。而偃师,就算他的主力人马撤走了,他的‘棋子’却是不能连盘端了。至于该如何安排,煞费脑筋。 一抬头,都到了天黑,油灯点上了。 陈诺暂时放下乱七八糟的脑子,也不再理会帅案上的累累奏牍,起身来,立即朝着赵雪这边走来。 他问祝融青衣:“赵雪她……” 祝融青衣回道:“她倒是醒来吐了一次,又沉沉睡了。”“吐了就好。”陈诺一点头,心疼的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赵雪的额头,额上的温度还算正常,便即抽回手来,顺便为赵雪掖了掖被子,就要起身走开。只他刚刚起身,赵雪倒是醒了来,一把抓住陈诺的手,叫道:“大哥哥,大哥哥!”陈诺心里一喜,也即矮下身来,捧着她的手,看着她幽幽睁开眼帘。 祝融青衣立即端了杯水上来为赵雪漱了口,也就默默的下去了。 赵雪还没说话,陈诺倒是立即责备她来:“你今日也实在放肆了,夺我酒坛也就罢了,却还要逞能替我喝酒,谁让你这么干的,你可真有能耐了!”赵雪听了,眼睛一眨,泪水扑簌而下,说道:“袁将军让大哥哥你去青州,又派许攸过来,分明是对大哥哥你不放心,大哥哥既然决定要忍辱屈从,在这个时候便该行事谨慎,万事小心。我也知道大哥哥你跟张白骑喝酒那是收拢人心,这样的事情我不是不让你做,只是点到即止则可,实在不该抱坛喝酒,喝伤了该怎么办?再说那许攸,许攸在此之前可是警告过大哥哥你的,他不喜天王寨,袁绍不喜天王寨……大哥哥……” 不能再听她说下去了,陈诺一股冲动,一把抱紧赵雪,说道:“傻雪儿,你大哥哥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喝这点酒自然不在话下。便是我喝不了,那也不能让雪儿你来顶替啊,伤了我小事,要是伤了雪儿,可不要让大哥哥我心疼死么?” 第百六一章:高顺归来 因为赵雪醉酒耽搁了半天,第二天陈诺一行继续赶路。 半路上,将到绿林寨时,绿林寨当家雷横邀了关中好汉为陈诺践行,陈诺免不得又要喝上些酒,与众位好汉作别。这样一路匆匆而行,转眼就到了新安。新安这边可是虎头寨的地盘,虎头寨头领张晟早前几天就已经打听好了,等到陈诺等将要过山头时,远远的亲自领了人马来恭迎陈诺等人,想要接他们上山盘桓两天。 陈诺连日赶路说来也疲乏了,加上他有心要拖延时间,以好多在路上思谋思谋将来出路,既然张晟有请,倒是不客气了:“张晟兄相邀,某却之不恭了!”张晟心里高兴,连连点头,就要下马为陈诺拽马。不想,陈诺身后跑出一人来,向着陈诺诡秘笑道:“督军大人,攸在先时可听督军大人说道,督军大人之所以与天王寨的张白骑结成生死之交,那完全是因为张白骑在新安时恰好替督军你解了围,救了督军一命。”陈诺眼睛一转,笑道:“不错!许大人记性真好。”许攸笑道:“如果攸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为难督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虎头寨的张晟,也就是眼前的这位。怎么,如今又是怎么回事,转眼就是兄弟相称起来啦?” 陈诺微微一愣,没想到当晚上随便给许攸瞎掰的两句,许攸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却不好否定了。他一点头,说道:“啊~不错!张晟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张晟也是微微一愣,看见陈诺在向他眨眼,也立即明白过来,当即是哈哈一笑,说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先前俺在新安时虽然与将军有些过节,但俺和将军又不是死仇,自然没有不可化解的道理。更何况,俺知道了将军的厉害,那就更加要努力巴结了。今日此来,不瞒诸位,俺便是有这层意思。嘻嘻,俺的这点小心思,不想被这位许大人你一眼看破,真乃高人啊!俺,俺实在是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看着许攸伸手捋须,一副舒适之态,陈诺是暗暗给张晟丢了个大拇指,看来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不但将事情解释清楚了,且还顺带拍了许攸马屁,让许攸舒舒服服没有二话,实在高手。 到了虎头寨上,张晟请了陈诺、许攸等人用过了接风酒。酒席上,倒也乖巧,张晟是不断向许攸敬酒,把个许攸先敬趴下了,送了下去。他这边,与陈诺嘿嘿坏笑,又继续喝着酒。等到酒喝得差不多了,陈诺这边也就回了帐下。 天王寨的房舍毕竟有限,陈诺所带来的军士都在山上搭帐。 陈诺回了帐后,心下难安,立即找来赵雪、徐荣等人连夜商议要事。陈诺看了众人一眼,首先说道:“今日在山下所发生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想来若是让许子远一直随我等回了偃师,怕是不便。我想想,还是觉得不让他继续跟随我等是好。你们也说说,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乖乖离开?” 帐下徐荣是最后加入陈诺军的,对于陈诺军中状况也只是基本了解了些,至于其他的核心内容却是一点不知。不过,他也知道在军中有些东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陈诺不喜许攸知道,那么替他出出主意将他撵走还是不难的。徐荣微一沉吟,抱拳说道:“将军若是不喜,某这就派人暗地里将他抓走,不让他与将军一道便是!” 陈诺之所以不希望与许攸同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偃师有个祝融红衣。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为了救治偃师将士,与祝融红衣达成了合作。祝融青衣帮助他解‘蛊母’之毒,他则在将来适当时候为她取得南蛮王之位。他们这种合作关系说得不好听一点,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了,自然是不能让更多人知道,首先得瞒过袁绍。虽然陈诺不用担心许攸见到祝融红衣,祝融红衣会自暴身份,然后,祝融红衣入他帐下还带着一支千数人的藤甲军。这么一支南蛮人马如此显眼,要是让许攸看到,如何能不起疑心?是以,陈诺不想让许攸与他一道回偃师。只是,许攸这家伙代表的是袁绍,故意一路跟随着他,便是起到监督催促的作用,要想将他支开却是不那么容易。 陈诺听徐荣这么一说,虽然是鲁莽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他尚未点头,赵雪立即说道:“这样未免欠妥吧?”也没有多说。陈诺也觉得有点欠妥,可若不能将他抓走,如何能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呢?他这边沉吟不语,旁边祝融青衣却是调皮一笑,说道:“何须这么麻烦,要想他走那还不容易,吓他一吓就是了。” 陈诺听来,看了祝融青衣一眼,说道:“吓他?如何吓?”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倒是胆大,居然想吓唬别人。祝融青衣眼睛一转,说道:“我在姐姐那里曾习得扎飞纸一术,或许可以用得上。”祝融青衣姐姐祝融红衣一身的巫术,或许还真能有唬得住人的,陈诺倒是没有多说,问道:“何谓扎飞纸?”祝融青衣卖起了关子,向陈诺笑道:“将军可跟我去一看。” 虎头寨建在山间,分为前后寨,前寨住人,后寨除了寄放些牛马,其余地儿都是空荡荡的。许攸半夜憋尿,从着榻上爬起,想要找方便之地,发现一时居然找不到。他也是急了,还想撩开袍子就拉,不想他眼睛一眨,远远的看得一物从跟前闪过。他也是好奇,本能的就跟了过去。只他这一路走来,也就到了后山之地。 后山多坟丘,还有些杂树,被风一吹,树叶哗哗乱抖,荒凉可怖之极。许攸醉得一塌糊涂的脑袋这时被迎面一股冷风吹来,身子嗖嗖作动,忽然发现自己就站在一座坟茔边,眼前的杂草高过膝盖,里面还隐隐露出森森枯骨。眼看着周围没有一个人,他也是吓了一跳,身子抖动不已,赶紧是转身就走。然而,他刚刚一个转身,忽然耳后风声乍起,眼前闪显一物,白衣白面,有头无足,有手无鼻,他是大叫一声,吓晕过去。躲在坟茔后面操控纸人的祝融青衣见吓昏了许攸,当即是跳了出来,将手中纸人对着许攸一晃,对于自己的妙计成功,那是跳着笑着。 然而,她只瞥眼之间,忽然看到身后坟茔燃起蓝色小火,有如人骨,还闪闪腾跃着,在树木之间黑暗之下实在诡异。祝融青衣是乐极生悲,刚刚哈哈一笑,下一刻却是尖叫出声,不及陈诺出现,也是跟着吓晕在了地上。 陈诺此时终于是知道所谓的‘扎飞纸’,不过是扎了个白面纸人,牵动纸人利用黑夜还有周围的环境来吓唬人罢了。虽然这种东西拿出来有点儿戏的感觉,不过却也能起到吓唬人的作用。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许攸一倒,祝融青衣也跟着吓晕了过去,实在让他转不过弯弯来。只他回头一看,见到那片闪动的蓝火,摇头一声苦笑。 赵雪走上前来,问道:“青衣她是怎么了?”突然看了身后一眼,也是跟着叫了起来:“啊,鬼!”叫了一声,往陈诺怀里钻去。陈诺抱着她,只觉怀里的赵雪瑟瑟发抖,像是害怕至极。他立即轻笑一声:“不怕,雪儿,你跟我来。”他拉着赵雪,到了那蓝火之处,伸手将那片蓝火拿在手里,分明是个骷髅:“雪儿,这是磷火,不是鬼,有……”陈诺还没有解释完,可怜雪儿也是吓晕了过去。 看着躺了一地的三人,陈诺是无奈的一摆手,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来处理处理?”徐荣闻声走了出来,见到陈诺手中的骷髅,亦是不由身躯一颤,不敢过来。陈诺也知道跟他们解释是没有用,索性将手中骷髅丢了,抱起赵雪,自去了。 许攸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觉睡到正午,脑袋痛得欲裂了一般。 他一醒来,便即叫道:“鬼!有鬼!”连忙跑到陈诺这里,跟陈诺说了这事:“……督军你是不知啊,我可没有说假话啊。那白面鬼,顶着个大脑袋,摇摇晃晃,忽然到了我跟前,我这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双脚。这也罢了,它,它居然连鼻子也没有!”陈诺一通听罢,深深的表示同情:“呃,或许许大人你是做噩梦了呢?”许攸连忙摇头:“不是噩梦,这不是噩梦,有物为证!”正要撩开袍子让他看看他袍子上面遗留的黄色尿液,告诉他这是他昨晚上因那一吓瘫下的尿液,突然又觉得不妥,赶紧又正经八百的坐了,说道:“反正,反正这绝对不是噩梦,是真实的,督军你要相信我。” 陈诺眉目一结,说道:“那这样看来,许大人你八成是真见鬼了!也罢,我帐下有一名筮者,可为许大人你卜筮一卦,再观吉凶。”许攸连忙说道:“正要请来为攸解惑。”陈诺一点头,帐下走进来一人,见过了陈诺二人,听了陈诺的吩咐,便即为许攸占起卦来:“大人,得蛊卦。蛊者,主卦为巽,卦象是风;客卦为艮,卦象是山。从卦面上来看,下为风,乃乱之象也。两卦相合,风行山止,打旋而邪,盛极而衰,凡事必须防患于未然,才有利于涉大江大川。” 听到那个‘邪’字,许攸是身子一怔,立即追问:“什么意思?” 那人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说道:“邪祟入侵,当远避。” 陈诺立即接口道:“唔!兄弟说得有理啊,怪不得啊怪不得!”对着那人丢去一眼,那人点头一声轻笑,又瞥了一眼许攸,方才长身而退。许攸听到‘邪祟’二字,惊骇得更加了不得,便还想向那人再问仔细些。见筮者起身走了,来不及去叫,倒是眉头一皱,与陈诺说道:“刚才那人我怎么好像是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陈诺心里一愣,可不想许攸想起刚才那筮者是他叫祝融青衣假扮的,赶紧是哈哈一笑,岔开话来:“唔!这位筮者是我刚才从城里请来,许大人怎么可能见过呢?如果有,只怕是大人你当真被邪祟缠身了。”陈诺此话一出,又觉得不妥,加了一句:“昨晚我帐下有一将士身体不适,我便让人从城里请来这位筮者,正好碰上许大人你这事,这才让他过来替许大人你卜了一卦。” 许攸一点头,也就没有多想。 陈诺又道:“那么,许大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是否,是否听从卦象,远避之?” 许攸点头,说道:“嗯,不错,当远避之。”又看了看帐下,说道,“我一进这虎头寨就觉得有一口阴风,让人很是不爽,原来为此。看来我们还是速走为妙。”陈诺一笑:“那好啊,不知大人何时动身?”许攸说道:“自然是越早动身越好,要不现在就走吧。”陈诺点头说道:“使得!”看看许攸不动身,陈诺一愣,笑道:“许大人这是看我干什么?” 许攸奇道:“督军不发话,三军不动,我如何走?” “这……”陈诺气馁的说不出话,脸上一笑:“这个,许大人你……你不觉得跟我们在一起走很是不合适吗?我想啊,大人你这身‘邪祟’,会不会正是因为人多杂乱的缘故,这才引来的?我的意思是……”心里骂道,“考,这人怎么这么不自觉,都说你邪祟入身,意思让你有多远滚多远,这家伙怎么就不开窍呢?”许攸也许是真脸皮厚,说道:“这个没关系,我没有觉得啊,反而我倒是觉得这人多在一起阳气更盛,邪祟自然远离,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陈诺知道此计是败了,暗暗咬牙,垂下头来。 大军从虎头寨下来,陈诺与张晟作别。 行了一天,出了函谷关,是夜,在关外扎下营寨。 离偃师越来越近了,可到现在仍是没能将跟屁虫许攸弄走,陈诺是心里不服。于是晚上,陈诺又即召集了赵雪等原班人马商讨此事。这次,祝融青衣因为‘扎飞纸’一计败了,又被吓了一回,干脆闭紧嘴巴,往后退缩,有多远退多远。陈诺看她那副可怜相儿,摇了摇头,叹道:“青衣回来,你再退可就要……”一句话还没有提醒完,只听砰的一声,祝融青衣脑袋撞上了屏风。 “啊哟!”祝融青衣本能的摸向脑袋,这才发现磕上的是头盔,头盔把眼睛都遮住了。祝融青衣连忙伸手去扯,却是越慌越乱,把头盔都快扯掉了。祝融青衣这滑稽的动作倒是引得帐下人等嗤嗤一笑,赵雪当即走上前去,给她扶正了头盔,轻声问道:“没事吧?”祝融青衣脸上一红,摇了摇头,心里却仍是惭愧着不能帮上陈诺的忙,眼睛便是一红。 陈诺可没有心思去理会祝融青衣这点小动作,转而向帐下诸人说道:“眼看偃师越来越近了,许子远这事必须尽快处理。我看,上次长秋提的意见,大家可以考虑了。” 徐荣听陈诺采纳自己意见,也是心下一喜,不及开口,赵雪说道:“徐……哦,陈主簿的意见不是不可,只是太过冒险了些,要是今后被许攸发觉只怕不好解释。如果非要这么做,我看不能用我们自己的人。”陈诺听来点了点头,暗赞还是赵雪心细,他这边想了想,说道:“赵雪言之有理,我们的人却是不可轻易使用,如果非要用,就让虎头寨张晟出马吧!” 虎头寨张晟,送走了陈诺,心里也是一阵落寞。 天王寨一战,他虎头寨跟天王寨站在了一起,得罪了黑山。本来,他还以为有陈诺这个靠山在偃师一带堵在关外,黑山张燕就算想要报复他,那也得先过了陈诺一关,所以很是放心。然而,如今陈诺突然要去青州赴任,这却如何是好?陈诺这个靠山不在,将来黑山哪一天领兵杀来了,他小小虎头寨焉能抵挡得了的? 便是在见到陈诺时,他也有意无意的将此种忧虑跟陈诺说了。更为了谋求主动,甚至不惜搭上整个虎头寨,让陈诺带到青州去。只是好歹陈诺向他安慰了两句,说让他不必担心,他虽然去青州赴任了,这边他临走前也会做好安排的。虽然是得到陈诺亲口的承诺,但他毕竟还担着些心,吊着些胆,始终放心不下,生怕会被陈诺给遗忘在这个旮旯里。 然而,也就是在他胡思乱想时,倒是接到了陈诺一封密函。 拆开密函一看,张晟是喜上眉梢,啊哈哈一笑:“陈将军他终是没有忘了我!”他把密函看了两遍,之后按照上面的意思,将密函烧了。他这边立即喊来部下,给他们交代几句,他们也就巴巴的下去准备了。众人退下后,他则是站起身来,嘿嘿一笑,摩拳擦掌。 陈诺一行,晃晃悠悠,到了谷城,眼看着离洛阳已经不远了。 行了半天,不走了。 许攸赶来,又是追问陈诺:“督军大人,你老又肚子不舒服啦?”陈诺摇了摇头,嘿嘿一笑:“非也,是肚子里馋虫又在蠢蠢欲动了,哈哈,他们说啊,要喝酒要喝酒!”许攸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喝酒好,喝酒好!”陈诺设了宴,请了许攸又是开喝了,这一喝,喝到半夜。许攸喝趴下了,被抬走了,陈诺这边出来,向赵雪问道:“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赵雪点头说道:“将军放心吧,陈主簿已经将人给遣散了,专等张晟杀来。张晟那边也已经答应,只要劫走了许攸,立即带他北上,从洛阳绕去平县,再经平阴渡河到达河阳,将他安全送到邺城。到时只需露点马脚,让他们知道是白波或者是黑山那帮贼寇干的就是了。”陈诺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带走赵雪进了营帐。 赵雪在他身后,忽然说道:“大哥哥,青衣姑娘好像还在为上次事情自责呢,你还是劝劝她吧。”陈诺一笑,说道:“这个嘛,我看还是你们女孩子有办法,这件事情就交给雪儿你来办吧。”陈诺说着,径直坐到席上,展开竹简来看。赵雪看帐下无人,说道:“大哥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看不出来吗,青衣她为了这件事情很是自责呢,只怕都偷哭过几次呢。”陈诺一笑,头也不抬:“哦,那便怎样?”赵雪一吐舌头,横了陈诺一眼,说道:“我看大哥哥你在蔡姐姐一事上做得就很漂亮,知道自己的错立马宣布要迎娶蔡姐姐。可在这件事上,这件事上大哥哥你就怎么这么糊涂呢,难道大哥哥你就看不出来人家青衣对你有意思,她是……” “啪!” 陈诺身子一直,一掌啪在案上,说道:“雪儿不得胡说,青衣只是我的小妹妹,她也只是把我当做哥哥,没有其他!更何况……”更何况人家已经跟典韦好上了,他怎么能跟部下抢女人,更何况是他的爱将!赵雪被陈诺一啪木案,也是吓了一跳,她也没有想到陈诺的反应居然是这么的强烈,吓得她浑身一颤,不由倒退一步,看着陈诺,突然问道:“那我呢,我也只是你的小妹妹吗?” 陈诺微微一愣,眉头一皱:“雪儿不得胡搅蛮缠!” 说起来,他跟赵雪也只是暗地里好,从未有公布,就连军中之人多半也只知道她赵雪是‘男儿’身。赵雪为了此事,那是烦恼不堪。从这点来看,也就不难理解上次许攸无意间说她不是女儿身,赵雪会有那么的愤慨了。虽然因为蔡文姬一事,从陈诺上次的举动来看陈诺是喜欢她的,就是那时候陈诺也是亲口承认要对她和蔡文姬负责。然而,在这件事情没有成为现实之前,她赵雪或多或少不免患得患失。更何况,她只要一想到她这个尴尬的身份,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于自己的‘男儿身’,似乎看不到一丝希望,心里有时不免是绝望至极。如今夜,赵雪因为祝融青衣一事,不知怎的就敏感的牵扯到了自己身上,将她心里的疑问脱口道了出来。 说来,陈诺也不是不理解赵雪尴尬的处境,也为了此事烦恼。只是,在未能真正脱离袁绍掌控之前,他还真不能有其他想法,便是对于赵雪的爱意也只能是强烈的压制着,不敢轻易表露。赵雪有痛苦,陈诺何尝没有?加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陈诺心绪不安,脾气不免有点,说出去的话也是不免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一句‘胡搅蛮缠’说出后,看到赵雪变异的脸色,其实陈诺也是后悔了。 陈诺连忙道:“这个,雪儿……” 没有来得及解释,赵雪已经是连退两步,转身走了出去。一掀帐,只见有条熟悉的影子钻了过去。赵雪眼睛一转,暗道:“是青衣!”同时心下骇然:“糟了,青衣应该是听见了我跟大哥哥的话,只怕……”不及细想,立即兜头追了上去:“青衣,等等我!” 赵雪出帐,陈诺想追,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眼睛重又落回竹简,却发生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也正是他烦闷之时,忽然远处传来混乱的马蹄声,连带着杀喊声。有士卒到了帐前,向陈诺报说:“将军不好了,有山贼杀来!”陈诺出帐来:“慌什么!都给我坚守住,不许退后!”突然又想到赵雪生气走了,心下骇然:“糟了!”虽然张晟是他请来的,可张晟的部下却不忍得赵雪,要是他们不识好歹伤了赵雪那该怎么办?陈诺想到这里,立即是吩咐一声:“找到赵雪。”突然发现平时这时候应该在身边的祝融青衣也不见了,又加了一句:“找到祝融青衣。”想了想,“算了,都跟我来!” 陈诺去找赵雪、祝融青衣二人,营外面,张晟则高舞着兵刃,大叫道:“给我杀呀!”他一马当先,身后的部下紧跟而前,蜂拥着杀入了陈诺答应。顿时,营屯热闹了起来。许攸还在醉梦之中,忽然被人连连推拽着,在他耳边大叫:“大人不好,山贼杀来了!山贼杀来了!”可怜这次许攸是喝得太多了,推了他半天,愣是不醒。等到他的亲卫们还要再去推,不想帐外火起,马蹄声得得,有十数骑马冲来,将左右人杀了,从着马背上跳下来,直接闯进帐中,又把这帐中的亲卫给杀了。有一猛士上前来,一把掀开许攸身上的被褥,用火把对着许攸照了照。 许攸被这一照也是酒醒了,立即从梦中睁开眼来。只一睁眼,看到塌边围了三五个铁塔似的汉子,且他们都是在火把之下,显得很是突兀,加上之前许攸受过吓,此时突然看见这些人,顿时身子一缩,连连大叫:“鬼呀!”不过他受鬼一下,居然脑袋清楚,仍是口喊,“你们不要伤我,我乃袁本初帐下许攸许子远是也,尔等……” “许攸是吗,我家杨奉杨帅抓的就是你!” 一条铁塔汉子伸出巨手来,将许攸一提,轻轻从着被褥里提了出来。许攸惊骇之下听到杨奉二字,心里大骇,遂叫道:“杨奉?白波贼杨奉?我与杨奉无冤无仇,啊,你……”“闭口!”旁边有人操起一块黑布将他眼睛给蒙住了,又有人嫌他啰嗦,扯起破絮,又将他嘴巴给堵住了。 “走!”提了许攸出来,将他丢在马背上,十数骑人马往前兜来,与张晟会合。张晟见是拿了人,方才打了声呼啸,众人如风似的往着洛阳方向便跑。虎头寨这边来去如风消失无踪,那守在外面的徐荣嘿然一笑,手一招,带了人马往回走来,半路遇到陈诺,故意问起陈诺发生了何事。陈诺却是心急着赵雪、祝融青衣二人,便是问他:“你们回来时可有看见赵雪他们?” “赵将军?” 徐荣一愣:“没有看见啊!”陈诺心下一急,叫道:“妈的,给我找!” 一夜过去,天色蒙蒙亮了,陈诺这边仍是没有消息,心里急不可耐。他暂时收兵回了帐下,心里很是憋闷,还想着:“这个张晟办事不会这么不牢靠吧,妈的,我只要他抓许攸一人,不会将赵雪她们……”陈诺眼睛转着,一拳头打在帅案上,就在这时,那帐外亲兵向陈诺说道:“将军!赵雪将军她们回来了!” “回来了!” 陈诺站起来身来,连鞋子也不及穿,趿着就走,连连叫道:“快让赵将军她们来见!”帐外一声应诺,陈诺还没有走到帐门边,帐门一动,赵雪先已经进来了。看到赵雪,陈诺是大喜不已,连忙拉住她,就要将她抱入怀里。赵雪却是心下一急,手上一脱,小声道:“外面还有人呢!”陈诺微微一愣,这才想到是自己得意忘形了,赶紧缩回双手,又即眼睛盯着赵雪,故意板着脸问道:“雪儿,你这一晚上都到那里去了,可知道急死我了都?你没事吧?” 赵雪眼睛盯着陈诺的脸看,内心一阵波澜,这才知道陈诺对她是关心的。她低下头来,说道:“我没事,倒是将军……”赵雪忍住没笑,伸手在他脸蛋上揩了两揩,揩了一手的烟灰。昨晚为找赵雪,陈诺那是往烟火里突突,能不沾染一脸烟灰?陈诺全然不当做一回事情,倒是被赵雪手指一揩,身子一动,内心一暖,油然说道:“以后可不许再像昨晚那样动不动就走了,让我找不到你……” 赵雪一吐舌头,说道:“谁愿意让将军你找不到,还不是昨晚上……对了,许大人……”陈诺低声跟他说道,“放心,这件事情已经办妥啦。”赵雪抚了抚胸口,对他挤出一笑:“虎头……虎头那小子可真猛,一杀上来就横冲直闯,当时我就被他们骑兵给冲散了,差点都没有找到回来的路。”陈诺轻哦一声:“原来是虎头那小子。” 赵雪机灵着呢,虎头寨不便直说,只说‘虎头’,倒是被陈诺给取笑了。赵雪一听,又是吐了吐舌头,说道:“大哥哥就知道取笑我。”想到一事,“对了,幸亏这次迷路,不然也带不回来这人呢。”陈诺一愣:“这人?谁呀?”赵雪一笑,说道:“这人我不认识,不过青衣妹妹却是认识的。青衣说他是大哥哥你日盼夜盼想要见的人,所以她就求我带了回来。” “日盼夜盼?”不会是蔡文姬吧?陈诺还没有开口,倒是赵雪鬼机灵,看出他心思,立即说道:“大哥哥你想什么呢,罢了罢了,不捉弄大哥哥了!”回过头来,向着帐外道,“青衣妹妹你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将高将军带进帐来?” “高将军?高顺?” 陈诺胸口一窒。自高顺在陕县被匈奴乱兵给冲散了后,他是派人四出寻找,一直都没有消息,以为再难见到了。对于此事,陈诺一直是引以为憾,便是如赵雪所说,随着日久,对高顺是‘日盼夜盼’,其实也一点不为过。本以为再见高顺已经是渺茫之事了,没想到赵雪这一出去居然将高顺给带了回来,陈诺如何不惊喜? 高顺进帐,见到陈诺,浑身一震,纳头就拜:“陈将军!末将来迟了!” “快起来,不需多礼!” 陈诺身子一动,连忙伸手将高顺扶起,上下打量了高顺一眼。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高顺铠甲里面隐隐露出一匹绷带,上面似是带了血渍。陈诺身子一动,手指他胸前,问道:“仲平,这是……”高顺一声轻叹,说道:“说来惭愧!” 就在匈奴骑兵忽然冲进天王寨大营的那天晚上,高顺早在这之前因为跟陈诺喝酒喝醉了,陈诺外出没有带上他,他一个人便留在帐下昏睡过去。也是他以前没有喝过什么酒,这第一次喝不知轻重,喝得太多,以至于匈奴骑兵快要冲到时,他高顺仍是不醒,呼呼昏睡着。也幸好,在最后一刻,他被人叫醒,眼看着左右烧得通红,杀喊声猛然传入耳中,他是一个囫囵爬起。然而,没等他去抓兵器,帐篷却被外面人用兵刃砍开,直冲进来,向着他兜头砍下一刀。 高顺此时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涨涨,但本能使得他侥幸的往着旁边跳开。躲过了对方这一击,他是整个人也都吓醒了过来,浑身冒着冷汗,一咬牙,在对方挥出第二击之前,手操被褥,向着对方劈头盖下。也正是因为这一手,将对方视线稍稍遮住,他则转过身来,拿起了榻边的长枪,将长枪一挥,挑向那骑。那骑仓促之下,被高顺挑下马来。高顺想要趁机夺了他马,跳出帐外,不想这时又有许多骑围了过来,将他去路拦住。高顺身当此时,虽然仍是有一丝酒未醒,不过因为连连吃了匈奴骑兵的两击,身上着伤,也顿时让他彻底清醒,不再犹豫,望着匈奴骑阵里就是一通乱杀。 只是,他毕竟是一人,而对方到底是一群,人数上就已经吃了亏。他这边杀得爽,匈奴骑是不断补充过来,他要受着层出不穷的匈奴围攻,就算再厉害也是架不住对方车轮战。更何况,在真正大战之前,他高顺就已经连受了两击,伤口处流血不止。高顺非是不知进退的人,眼看支撑不住,连忙杀出了一条重围,向着外围突破。只他虽然是生死命悬一线,仍是没有忘记陈诺。他因醉酒也并不知道陈诺已经带兵出去一直未归,还冲到了陈诺等歇宿之处,准备找到他,却根本见不到陈诺的影子。他当时转念一想,或许乱起时陈诺就到了中军,跟张白骑他们在一起。他想通这一点,立即又是向着中军之处冲去。 然而,中军这边没等他赶到,张白骑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座座营帐都被匈奴人给点着了。他既不见陈诺又不见张白骑,心下焦急难受,便是胡乱对着匈奴人砍杀了一通。好在半路上遭遇了一支人马,从他们那里知道张白骑出走,陈诺一直未归的事情,高顺见他两个都没有事情,方才放下心来。这之后,他准备去追上陈诺的,不想因为久战身上多处伤口,加上到处都是匈奴人,只得暂时隐退。他本想着等天亮了再去找陈诺他们,不想天亮后又遇到一伙匈奴乱兵追击,他混战中跌入山下,倒是被一农户给救了。 这之后,高顺接连昏睡了数天,等到他醒来,再去找陈诺时,陈诺却已经拔营往偃师走了。高顺打探到消息,不顾身上没有好的伤,立即追了上来。只是这一路也是十分艰辛,几次创口因为连日的颠簸而再次创裂,但高顺仍是不顾,这才造成他多日伤口未愈。也是他幸运,昨晚连夜赶路,倒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祝融青衣和赵雪两人,知道陈诺就在这边,也就回了来。 陈诺听高顺前后一说,心下叹了一口气,手扶着高顺肩膀:“仲平你这一路走来,哎……”高顺将前后事情说完,又即向陈诺一拜,说道:“说起来,若非顺醉酒误事,也不会发生接下来这一窜事,是顺之罪,请将军责罚!”陈诺赶紧拉他起来,安慰了他两句,说道:“这件事情不需再提了,说起来本将军也在罪责难逃,倒是仲平你这一身伤,让我看着就心疼啊!”立马抬起头来,看到祝融青衣,说道:“青衣,快让人带高将军下去休息,安排军医为高将军伤口重新包扎。” 祝融青衣应了一声,倒是没有二话,带着高顺就下去了。 第百六二章:河阳遇敌 平阴县令陈道非原本不过是县下一个掾属,但因为上任县令邹靓被陈诺带走了,他也就临时领了县令一职。 还别说,他这个县令当的还真入味,时间久了,渐渐也就找到了某种感觉,比起刚开始的战战栗栗要好多了。 他的战战栗栗,是因为他的官位来的不正。他这个县令,说得不好听点,还是陈诺当初带走邹靓后随手丢给他的。这种来路不正的官位,自不免让他整日的患得患失,不知所以,生怕哪一天朝廷会派人下来,将他撵走。也许是上天保佑吧,当他头痛这件事情的时候,幸好朝廷发生了诛董事件,如此一来,朝廷是必要大忙一阵,对于他这个小小县令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注意了。更何况,自陈诺将平阴丢给他之后,陈诺又接连击败了西凉三将,打下了偃师,跟他势力基本练成一片。这样一来,他的危险也就降到了最低点,做起县令来也就坦荡多了。 灯昏之下,陈道非把着手中印信,笑道:“看来我这个‘真盗匪’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能抱了陈诺这根大腿、哈哈,只要陈诺他在偃师站得越稳,我的官位也就保得越久。等年深月久之后,谁又会计较我是不是真正的县令,更没有人知道当初那个麻狗小子就是现在的陈道非。哈哈,陈道非,陈道非,你真的该好好感谢陈诺陈将军对你的器重呢!” ‘真盗匪’跟陈道非念起来有点谐音,也难怪当初陈诺赐名时,他听成了‘真盗匪’。等他将这个‘真盗匪’说给他人听时,他人是一个劲的笑话他,给他纠正了错误后,方才知道是陈道非,不是‘真盗匪’。当然,现在不管是陈道非也罢,还是‘真盗匪’也罢,他现在已经是执掌一县大印的堂堂县令大人了,完全不是昔日的那个被人呼来喝去的胖子麻狗。 不过,他这个县令做的虽然爽,却因为他不识几个鸟字,有许多事情还是不便经手的,比喻文书一类。而他,只能是按照陈诺当初吩咐的,大事只要不糊涂,拿拿主意就行了,至于其余的事情自有下面人去做。虽然他是乐得做甩手掌柜,不过,日子久了,反而因为考虑到陈诺当初将平阴交给他不易,不能在他手上稀里糊涂的丢了,不免战战兢兢起来,心有愧疚,想要改变改变目前局面。于是,他也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学者处理各类事情,且还刻意请了识字先生,跟着先生读了几篇书,也就渐渐识了些字,不至于睁眼瞎,被下面糊弄。 他刚刚处理完公务,到了后堂,拿了县令印信瞧着,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初陈诺把平阴交给他的事情。他是一面感激着陈诺,一面发誓要将平阴治理好,不觉把着印信就睡着了。然而,没等他入梦呢,门外就是啪啪的敲门声,急促得就跟雨打芭蕉似的。 陈道非猛然一惊,胖乎乎的身子一颤,头从着案上抬起,叫问:“谁呀!”袖子不小心将印信给扫落在地,赶紧捡了起来,另一只手揩了揩嘴角流下的馋涎。那门外小厮立即回答:“县令大人,不好了,来了来了!”陈道非被说的莫名其妙,不及穿鞋,爬起身来就跑去开门,呵斥道:“什么来了来了?”门外小厮倒退两步,向陈道非拱手道:“大人,城外来了许多人马,像是一伙山贼。” “山贼!” 陈道非愣住了。是山贼就麻烦了,别看他平阴一县,自上任县令邹靓被带走后,县兵也解散了,除了治安有数十的衙役之外,就连基本的驻军都没有,要是山贼来了,如何应付?他吓得手上一颤,赶紧说道:“来……来了多少山贼?” 那人回道:“大概,大概不下两三百!” 对于平阴来说,两三百山贼却是不少了。陈道非眼睛一转,又即问道:“那么这伙人来自哪个方向?”那人立即回道:“是平县方向!”“平县?怎么会是平县?不对呀!”如果说这伙山贼是从河水对岸杀来的,那还可以解释为是白波贼或者黑山贼,要是平县方向就不对了。要知道,陈诺自控制了偃师后,这一带的山贼势力基本也就被肃清了,他这边也数月不曾见到一个山贼。如何,如何突然自平县方向跑出这么些山贼,难道是偃师方向出事了?如果不是这样,那就解释不通了。 陈道非眼睛一转,提了袍带,连忙说道:“去请张、陆二位掾属!” 张、陆二人之前与陈道非同为掾属,只是陈道非被陈诺看中提拔为县令后,他二人也被陈诺钦点协助陈道非处理县里务实。那人应了声了诺,也就连忙去请了,陈道非这里与其他小厮道:“快随我去东城门!”他这边走得急了,倒是鞋子都忘了穿了,还是后面小厮眼尖,转回去提了陈道非的鞋子一路撵了上前:“大人,大人,你的鞋!” 张、陆二位,他们在听说城外来了山贼后,立即召集了城内所有衙役,连忙追随陈道非登上了东城门。陈道非举眼一看,城下火把乱舞,前方摆有十数骑人马,后面则是散乱的山贼步卒,据目测少说也有三百之数。陈道非心下骇然,还没有开口,他身后张、陆二人上来,看了一眼,已是吓得面目全非,咋呼道:“如此多贼人围我平阴,这却如何是好?” 陈道非心里虽然害怕,到底顶了个县令的帽子,沉下了气,没有立即说话。那下方,山贼是舞着火把,高声叫着:“上面的听着,快些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去,否则休怪我等莽撞了!”陈道非大着胆子,向着下面呵斥道:“尔等是哪一路绿林好汉,可知此乃平阴之地,受武功中郎将陈诺陈将军庇护,尔等不可放肆!若是识趣,快些散去,莫要自讨没趣!” 他却不知陈诺如今受封青州督军,已经不是武功中郎将了。 那下面一人哈哈一笑:“原来是陈将军辖地,是我等白波好汉鲁莽了!尔等既然受陈将军庇护,我等倒是不愿为难。这样吧,我只与你们县令说话,叫你们县令出来!”陈道非旁边张姓掾属叫道:“此便是我平阴陈县令!”陈道非挺了挺胸脯,故意露出头来,看了下面一眼。只见下面那位绿林手拿兵刃,胯下大马,正露出凶绿绿的目光抬头看着上面,他这一看,正好跟他对接。 陈道非尚未开口,他身后陆姓掾属眉头一挑,轻声提醒道:“这些人既是从平县而来,又怎会是白波那帮贼子?”陈道非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只要肯给面子不在我平阴撒野,我不管他们是谁!” 随即扯了扯嗓子,高声叫道:“不知白波各位好汉来我平阴所为何事?还请指教!” 马上那位汉子哈哈一笑,叫道:“好说好说,指教不敢,你既然是此地县令,那我就把话说了吧。我等这次经过宝地,欲要渡河北上,只是碍于没有船只,不得不向县令大人你开这个口,想要向县令大人你讨要些船只,好叫我等有涉水的工具。想来只要我等平安过去了,自然不会骚扰大贵县百姓。不知县令大人你,意下如何?” 张姓掾属骂道:“这厮分明是在威胁我等,麻狗,千万不可听他的!”却是说顺了嘴,直接将陈道非小名给叫了出来,陈道非听来,脸上胖肉一颤,倒是没有说什么。身后陆姓掾属立即道:“若是借给对方一些船只,早些将这些瘟神送出去,自然是最好。”陈道非听来,点了点头,向着下面说道:“本县令便依你所求!”也不管张姓掾属瞪起的眼睛。 下面,那个山贼头子听他答应了,也是哈哈一笑,向他拱手道:“陈大人爽快,俺在这里谢过了!”说着,立即是呼啸一声,带着人马从东门前绕了过去。眼看着这些人走了,陈道非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撑开手,才发现手心里还捏着一把汗渍呢。他旁边张姓掾属眼睛瞪起,啧啧的说道:“咦,麻狗你说,什么时候山贼也这么好说话了,我还道借了他们船只,他们该讨要粮草金银这些了,没想到他们就这么乖乖走了。”不但是出乎他的预料,其实自陈道非而下,每个衙役都是暗暗惊咦着,实在想不明白。 其实,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伙山贼正是张晟一伙,那就好明白了。 张晟,他按照陈诺密函上面所说,纠集了全寨人马,一路杀到陈诺大营,将许攸掳走后,按照陈诺给的线路,经洛阳,到平县,再达平阴。这一路上都是陈诺的地盘,张晟自然不会给陈诺捣乱。想来,若非是因为渡河缺少船只,他们也不会无故连夜惊扰陈道非等人。他们也正是因为得到陈道非同意。征集了附近的大大小小的船只,连夜渡河,这才平安的到了对岸,河阳之地。 突然有了这么一支人马从河对面过来,自然是惊动了河阳方面的驻军,将其报告给河阳县尊段煨。 “县尊大人,贼人有两三百号人,眼下已经弃船登上了津渡,正朝我河阳赶来,不知我等该如何应付,还请县尊大人示下!” 得到眼线的报说,河阳县尊段煨也是微微一惊。 他站起身来,眉头打起了皱:“对面平阴之地不是已经落入陈诺手上了么,如何还有这支山贼从河对面过来?难道这伙山贼跟陈诺有关?”段煨想到这里,吩咐道:“立即关闭城门,严加戒备!若贼人只是路过,不骚扰我县百姓可不必理会,让他们过去;但若是他们敢乱来,立即开城应战,将他们从哪里来打回哪里去!” 眼线领了命令,立即下去准备了。 段煨这边,对于这伙山贼仍是不得其解。说来,他自与陈诺相识,便认了他这个‘小友’,跟陈诺关系还算可以,一直保持紧密。不然,陈诺据有平阴之地而不派驻军,实在是指望段煨替他守护津渡门户,也是对段煨表示放心;而段煨,也因为跟陈诺关系尚可,对于河对面平阴的来人皆都以宽容处理。是以,就连这伙山贼过来,他也没有急着派兵抵挡,到底是考虑了这一层关系。 段煨,他能这么做,当然不是简单的因为陈诺曾在他驻地逗留过。更不是因为两人之间谈了些知心的话,便能让他对陈诺如此的放心。其实,段煨这么做,那完全是因为陈诺曾救过他一命。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 在此之前,他曾接到董卓的任命之书,让他去华阴赴任。他为了此事是烦恼不堪,不知该如何抉择,甚至准备听从董卓的命令。然而,当他将这件事情说给陈诺听后,让陈诺替他解惑,陈诺虽然没有明言让他不要过去,但他话里的意思他也听了出来,让他不能去,他也就听了劝。也正是因为陈诺这一劝,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试想,如果他当初没有听陈诺的话,而是执意要去华阴赴任,那么后果将如何?后果可想而知,因为董卓之死,西凉各军因为朝廷态度不明而陷入恐慌。中郎将董越还没有落入朝廷之手就被牛辅给杀害,而其他西凉诸辈,为了活命,只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居然打起了攻打长安的主意。这是他不敢想象的,如果他在华阴,或许会被这股乱流所扰,使得他身不由己。要么立即死在乱军之下,要么被迫胁从。这对段煨来说,不管如何,其结果绝对是九死一生。而正是因为陈诺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最终没有接受董卓的任命,这才没有卷进这股乱流之中,到现在仍是稳坐县尊之位,他能不感谢陈诺吗? 也正是因为他感激陈诺,这才对从平阴方面的来人从来都是处以宽容的态度,甚至对于眼前这批山贼,因为想到陈诺之恩,也是不加制约,就怕他稀里糊涂出手,打的是陈诺的人。 也正是因为没有河阳驻军的出手,张晟一伙人这才顺利的从河阳经过。 张晟没有犯河阳,河阳守军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站在城楼上的段煨,眉头一直没有落下,暗暗想着:“听说陈诺将军自从斩杀了西凉张济三将后,又孤身深入关中之地,将关中绿林搅得沸沸扬扬,还收拢了不少关中人马。莫非,莫非这伙山贼当真与陈将军有关?看他们的行进方向,啧,好像是邺城啊。如此看来,他们这伙人莫非是奉了陈将军之命要去邺城公干么?“ 段煨这么一想,立即释然,同时更加的庆幸自己先前还算理智,没有立即动手。既然山贼自去,那么警戒也就可以解除了。然而,当段煨巡视了各门后,正欲往转府衙,不想这时身后跑来一人,向段煨说道:“县尊大人,不好了,那伙山贼,那伙山贼!” 没有听那人说完,段煨已是内心一惊:“难道是山贼又杀了回来?”他立即带着部下重登东城门,这才惊讶的看到,远处的确是跑来了一伙山贼,且是刚才经过的那一批。不过,他们这次是仓促而来,人马倒走,显然是兵败之相。“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段煨惊疑不定时,他身后有人指导道:“县尊快看!” 抬头处,只见老远的地方传来一星墨点,有旗帜招展,杀喊震天。段煨脸色一黑,脑子混乱。他身后,有眼尖的,向着段煨叫道:“县尊大人,是匈奴,是匈奴骑兵!” …… …… 蔡文姬到现在也没有明白过来,自然是怎么再次落入匈奴人之手的。 陕县那晚,她抚琴夜思,因为口渴至极,这才鬼使神差的想要去陈诺那里讨水喝。然而,也许是上天在捉弄她,她喝的居然是米莱放了阴阳散的酒,是准备她跟陈诺双修用的。然而,她喝了。这之后,她回到自己房内,躺在榻上,不知从何时开始感到身体不适,全身燥热。这种燥热,如要了她的命似的,到最后,越发的强烈,甚至幻象丛生,让她燥热同时饥渴着欢.爱。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突然,随着药力的散发,她身体难受的程度愈发的严重了。到最后,甚至连她都不能自持,以至走进来陈诺,她立即是与他进入了爱河。这种感觉,如干柴碰上烈火,猛然的烧了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的脑袋是迷糊的,两人连番大战,自至精疲力尽,方才罢休。也不知是何时,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屋子外面陈诺与祝融青衣和赵雪的谈话,让她知道先前那种朦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也让她知道她已经是陈诺的人了。那种迷茫,那种荒诞,那种羞涩,直接将她轰晕了过去。等到她再次醒里的时候,却发现耳边传来呼啸的马蹄声,还有无数马匹从着她眼前经过。荒凉的原野,呼啸的大地,晕眩的奔腾,让她片刻间窒息,再次昏了过去。在昏过去的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她应该还是身处先前的房间里。可实际上,她被人拽上了马背上,颠簸的马背代替了她舒适的床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悲哀的发现,随身携带的那部长琴没有了,低矮的房屋也换成了宽大的帐篷。帐篷壁上,火堆映着的是跳跃的人群,耳边传来的是异族的欢呼。这种欢呼声对于蔡文姬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从第一声开始,这种声音便直刺她骨髓,深入她五脏,让她整个人身心颤栗不已。没有谁能够有她这种深刻的体会。 有了第一次的触目惊心,再次感受时,已是不寒而栗。 匈奴。居然落入了匈奴之手! 蔡文姬再次晕眩了过去。 这一路上,除了不断回想当晚上与陈诺的欢.爱,不断的想象着恐惧着匈奴人的残暴,她几乎什么也没有做。她几次醒来,几次晕眩,以至到了最后变成了麻木的炫泣。也不知这一路被带到了那里,只知不断的向北,不断的向北,没有停歇。而恐惧,哀怨,也不断的在蔡文姬心头滋生着。终于,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所有匈奴骑兵停了下来,在这里一停就是三天。后来她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停下来,那是等候着他们的匈奴右贤王的到来,他们将她一路带来之所以不动她身子,那是准备将她送给这位右贤王大人。 蔡文姬在帐下,苦恼着纠结着,突然帐门被哗啦啦掀开,有三五匈奴女子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将她搀扶起来,望着帐外就走。等到了一座稍微宽大一点的营帐时,她们将蔡文姬推了进去。一进去,才发现帐篷里面隔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放了一只硕大的澡桶,水雾袅袅于其间。蔡文姬惊讶的发现,原来澡桶里并不是水,而是洁白色油脂之物。她眉毛一挑,或许她此时也已经猜了出来,桶里的白色脂物,居然是羊乳。这么一大桶羊乳,那该要挤多少只羊才有啊!也就在她惊讶时,却没有发现自个身上的衣服被周围的匈奴女子给一件件扒尽了,顿时只剩了一个素白的抹胸。 “啊!” 蔡文姬惊呼着,被左右冰凉的小手触及到肌肤,顿时一股嗖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当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时,脸上羞红之色云集,成了艳红。她惊呼着,还想要躲避,哪里想到这些看起来本来柔弱的匈奴女子,居然是双手齐下,八爪乱来,将她身子一抱,丢在了木桶里。那种细腻如绸缎的乳液,顿时是萦绕着蔡文姬全身,无孔不入洗涤着她的肌肤,她舒服得不觉呻吟了起来。 先前还是一顿抗拒,抗拒不过,蔡文姬也只能是选择妥协,就连呻吟之声,也是发着颤。 那些匈奴小姑娘看来,皆都是嗤嗤一笑,纷纷操起手来,望着蔡文姬细腻的肌肤上落下。蔡文姬惊呼得差点叫了起来,怎么看这些小姑娘举起的都是一只只咸猪手,实在是让人寒意顿生啊。 哗啦,出水芙蓉,蔡文姬本来堆雪的肌肤,被羊乳一洗,不但更加白皙了,且给人的视感如一段锦绸,更增艳丽了。就连旁边的匈奴小姑娘,皆都是羡慕得差点叫了起来。蔡文姬看到这些小姑娘一对对贪婪的眼睛,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那是浑身一个哆嗦,脸上红色更增,低下头来,用浴巾包裹着胸前一对团起耸立的丰腻。都已经出水了,自该有人送上衣物,帮忙穿戴。然而,蔡文姬等了片刻,却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待遇,等到她柳眉轻蹙,正要回身自己找衣物时,不想旁边姑娘一起动手,将她抱往榻边,丢在了被褥之上。 蔡文姬手上除了一条洁白的浴巾,实在没有其他可以遮掩身体之物,到了被褥上只觉浑身赤裸在了众女的眼线之下,便很是不自在。她赶紧往被褥里一钻,将被褥团团裹着身子,甚至连头都给包裹在了其中,那旁边三五匈奴小姑娘一见,都是吃吃的一笑,眼睛一挑,好像是说:“正要你自己进去!”等蔡文姬身子裹进了被褥里,就有两个稍稍壮实一点的小姑娘上前来,将被褥一挟,连着被褥里赤裸的蔡文姬一起抱起,往肩头上扛去。 “啊!”到了这时,蔡文姬也终于发觉了不妥,不知她们要干什么,惊呼出声:“快放我下来,你们要干什么?”然而,没有人理会她,将她肩扛而起,往着帐外就走。可怜蔡文姬后悔死了,要是她不自己钻进被子里,也断然不会任由着这些小姑娘随意摆布。然而,如今身子束缚于被褥,就像是被人拿麻绳将她全身上下能够活动的关节都给绑住了,除了内心焦急,嘴上呼叫两声,根本是无济于事,动弹不得。 天!被闷在被褥里不能自由,蔡文姬气馁得差点就要疯了。好在,也不知走过了多少的路,突然像是被人再次带进了一座大帐,丢在了一个软榻之上。杂乱的脚步声先后都退了下去,帐内恢复一片寂静。等了许时,蔡文姬没有发现异样,身子一动,将紧裹的被褥挣开。被褥包得她铁紧,此时难得松了松,便是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心脏是噗噗噗的乱跳着,到现在都没有减速的节奏。 “不知在哪里了,他们为什么要将我送到这里来?” 蔡文姬侧耳去听,实在听不到动静了,方才如被人撞到的猎物一般,因为没有发现危险,方才小心翼翼的钻出脑袋来,先是把那对惊慌的眼睛向着前方扫视。嗯,没有危险。眼睛再转,侧视,嗯……“啊!”蔡文姬惊呼一声,身子一抖,差点没有吓晕过去。 刚才看到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可怕? 一对绿油油的眼睛仿佛冒着光亮,一脸的肉坑坑洼洼,像是蟾蜍的肌肤,恶心的是他笑起来一部黄牙还透着腥臭之气。这大概,她的那点晕眩之感,正是被那人满嘴的腥臭给熏了的。重新缩回被褥的蔡文姬,在片刻的惊慌后,脑袋虽然仍是晕眩着的,但同时,一股清晰的思路告诉她,她不能吓怕过去,不能对他失去反抗之力。如果她晕过去了,多半也就便宜了眼前这人了。她绝对不能让他占到自己一丝的便宜!可是,别说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是此时手中仗剑,只怕也不是眼前这个身负孔武之力的男子的对手。更何况—— 更何况,她此时赤裸着身子,手无寸铁好不好! 蔡文姬绝望得想要哭,也就在她眼泪将要出来的时候,手心在头上的青丝堆里摸到了一根发簪,她紧张的将发簪攥握在了手心里。天幸啊,虽然那些女子侍候她将她身子洗了个遍,但因为头发洗了不容易干,且她坚持不许让她们动,这才保住了她头发上的这根发簪。有发簪在手,有发簪在手该怎么办? 蔡文姬咬着牙,心里计较着:“只要这厮敢再上去一步,大不了我就与他同归于尽!”想到要用手中这根发簪杀了眼前这人,蔡文姬心头抖着,不停的叫着:“不要啊不要啊!”然而,榻边那人在蔡文姬躲了后,是嘻嘻而笑,伸出手来,慢慢的掀着蔡文姬的被子,将她一只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抓入掌心。 蔡文姬一声惊呼,赶紧是手缩了回来,将头顶的最后一道防线也给撤了回来。她心里打着鼓,眼睛乱转着,要她提起勇气杀人,实在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啊。然而,并没有他的‘不要’那人就停止了进犯,抓着铁紧的被褥,嘿嘿的坏笑着,看到蔡文姬弓露在外细腻白皙的脖项,眼里凶光一起,就要扯开被褥,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便是蔡文姬,也已经咬着牙,从着最初的惊慌中,慢慢的赚足勇气,便要等着那人掀开被褥猝不及防之际,给他一个透心凉。 然而,就在这最为紧要的关头,帐外突然传来咄咄声,有匈奴兵在外叫道:“右贤王大人!” 被叫住的匈奴右贤王,鼻子一哼,凶光一收,厌恶的转过身来,喝问:“什么事情?” 外面匈奴兵说道:“右贤王大人,这里有黑山于毒大帅差人送来的紧急密函,需要右贤王大人你亲自过目!”匈奴右贤王于夫罗鼻子一哼,看了看榻上的猎物,盯了眼帐门,好不烦恼的跺跺脚,将身一震,往着帐外便走。那匈奴兵见于夫罗走了出来,便赶紧上前来,将手中密函就要递给于夫罗。谁知那于夫罗因为气恼他这时候败坏了他的雅兴,心里一把火无处撒泼,操起一只巴掌大手,往他脸上甩去,跟着抬起一脚往他胸口踹落,口里大骂:“混蛋!” 被打的匈奴兵嘴角立即是溢出血来,艰难的在地上挣扎了起来,好不容易爬起身,巴巴的走上前来。但终不敢说一句话,将密函再次递了过来。于夫罗打了他一顿后心情似乎是好了些,方才说道:“是于毒传来的密函吗?混蛋,为什么不早说!”伸手取过密函,抬起一脚,将他踢得老远。他鼻子一哼,再不去看,一面刮去密函上的封漆,一面转身进帐。 于夫罗将密函打开,随便扫了一眼,脸上一变,忽然哈哈一笑:“朝廷居然又派出了一个冀州刺史过来,哈哈,这下倒是有好戏可看了。想来这个时候若是将他扶正,倒是一个难得机会,可以趁机插足冀州之事。于大帅啊于大帅,你这个消息来得可真是及时啊,本王这便与你去会会这个壶寿!”说着,连看榻上蔡文姬一眼都没有,转身出了大帐,风风火火的叫人吹起了号角,吩咐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连夜出发,速速赶往陈留与于大帅会合!” 于夫罗因为于毒一封信,立即是起兵动身,连夜出发,往南边赶来。蔡文姬这边倒是因为他这一封信暂时保住了洁白的身子,可以免于挞伐,不过,她也是吓了一身的冷汗,等于夫罗走了半天,这才从惊吓中醒悟过来,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跟随于夫罗随行的都是匈奴骑兵,有三五百之数,如风一般的望着南边裹挟而来。经过河内驻地时甚至连守将张杨都躲了起来,不敢去轻易惹他。好在于夫罗目的也不在他,一路倒也少有惹事。不巧的是,他们半路之上,突然是遭遇了张晟一伙山贼,两边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于夫罗仗着骑兵的厉害,当然是不将张晟这伙山贼放在眼里。可怜张晟就不一样了,他在眼看经过了河阳城,准备一路浩浩荡荡的望着邺城赶来时,不巧半路上看到匈奴骑兵的踪迹,他是吓得立即转身就跑,不敢接一仗。本想他躲开匈奴骑兵的锋芒,匈奴骑兵也该饶过他,不会对他怎么样。可他哪里想到,这伙匈奴骑兵根本就没有丝毫人性可言,追着他的屁股就猛的打了起来。 张晟仗着马快,在十数骑的保护下转身就跑,一时倒是没事。然而,他所带来的部下皆都是步行随从,有的连鞋子都没得穿,更别说是骑马了。那些跑不及的,早成了匈奴马蹄下的猎物,任着匈奴恣意践踏。可怜张晟混乱中连许攸这个人质也都根本顾及不了,丢下他,扯着马只一顿没命的往前乱跑。他身后跟来的部下眼看着匈奴在身后紧追不舍,而那些跑不快的都已经丧身在匈奴马蹄之下了,若是任由眼前情形继续下去,只怕时间一长终究是要被匈奴人给追上,便是一顿紧张,纷纷向张晟追问:“张头领,我们该怎么办啊?匈奴人追得紧,总不能这样一直跑下去吧?要不是实在没法,我们干脆弃马跑上山吧。”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要知道他们身边就是山,若是进了山,匈奴骑兵的优势也就没有了。张晟听来,也觉得不错,正要答应,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陈诺给他的密函中曾交代他的一句话: “若事不济,河阳县尊段煨可为依托。” 张晟眼前一亮:“妈的,俺怎么把这个差点就忘了!”他扯起马缰,大喝道,“都随我速速赶往河阳城!”虽然部下们都惊咦着张晟此时去河阳干什么,但既然张晟有命令,他们倒是一句不发,拼命跟随。也是后面卒子挡了一挡匈奴骑兵冲击的速度,遂使得张晟这边有了缓冲的时间,他这边一口气跑到河阳城下,见河阳城门紧急中关闭了,赶紧是向着城楼上扯着嗓子喊道:“快快开城,俺虎头寨张晟是也,乃陈诺陈将军心腹,陈将军曾说俺有事可找河阳县尊段煨段大人,不知你们何人是段县尊,快快开城放俺进去!” 河阳城段煨,他在送走张晟一伙巡视了一遍城墙,还没有来得及回县寺,忽然传来张晟等人败散而来的消息。段煨当时听来不敢耽搁,赶紧登城去看,这才发现不但有张晟一伙,且张晟一伙后面还有大股的匈奴骑兵杀来。面对蜂拥的匈奴骑兵,段煨是吓得脸色都白了,知道匈奴骑兵的残暴,为了免于河阳百姓遭殃,紧急中赶紧是传令四门,关闭城门,想要拒匈奴于门外。 然而匈奴未至,张晟一伙先来。对于这伙山贼段煨自然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甚至在他们蜂拥到城下时,赶紧传令守兵拉起弓箭,准在必要时将他们撵走,不让他们带来匈奴人祸害他们。然而,他令未下,突然听到城下张晟嚷嚷是什么虎头寨之人,他也不放在心上,本不欲理会。可是,当他听说他将陈诺的大名也给抬了出来时,他不能不重视了。 虎头寨什么的他没有听过,也不必理会,然而,陈诺他不能不给面子。 既然人家都把陈诺给搬了出来,他段煨便再也没有考虑其他,立即是一道命令下去:“开城门!”他身后的将佐们全都愣住了,因为如果开城门,只怕以匈奴骑兵的速度会跟着杀进城来。他们还在迟疑,便见段煨从旁拔出刀子来,吩咐左右:“随我去接应这位朋友!”段煨亲自带兵冲下城去,那些将佐阻拦不及,只能是巴巴的跟着过去。 这城门一开,张晟立即带着身后人马往河阳城钻去。与此同时,城内的段煨也立即带着人马杀了出去,斩断了那些紧跟而来的少数匈奴骑兵。一通大杀,虽然是将这个尾巴砍断了,段煨等人也是损失不少。眼看张晟等进了城,段煨方才一声令下,带着人马又回了城,在匈奴骑兵后面人马赶上来之前将之拒于门外。 第百六三章:长安沦陷 当吕布跨进长安城温侯府邸的时候,吕布失望的发现,迎接他的并没有貂蝉。 他向着两边喝问:“蝉儿在哪里?” 左右侍卫退后一步,方才战战兢兢的回答:“在……在王司徒府上!” 吕布牙齿一张,脸色一变,恶狠狠的叫道:“王允小儿,我吕布与你势不两立!”他身后还跟着魏续、侯成诸将,眼看他们的将军气成这样,皆都心里打着鼓。有部将成廉走上前来,说道:“咳咳!那个……温侯,你还是稍安勿躁,这件事情……”吕布就知道他要劝,豁然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说道:“尔等回帐下,我自去找王司徒理论!”啪的一声,甩开袍子,带着亲卫一路望着王司徒府邸赶去。 成廉等将惊愣当地,侯成缩着脑袋道:“我们该怎么办,温侯这么风风火火的赶去不会出问题吧?”旁边宋宪笑道:“温侯吩咐我等自回营帐,诸位难道不知道么?”转身就走了。其他诸将也只能跟着离去。 马背上的吕布双眼就好像要喷火似的,驾着马不停的往王允府上转来。 说来,他自从在华阴斩杀了李肃,了却了一桩心事后,再无牵挂,便即督促人马不停的赶往长安。也是他随行多是骑兵,又抄了小路,早先一步到了长安城。虽然张绣一帮西凉人马尚未杀到长安,其实长安形势已然紧张起来,各门都加派了守卫,严格盘查出入人等。离开了这些日子,吕布也确实想念貂蝉,本以为这一路匆匆赶回,好歹见上貂蝉一面,以驱满身疲惫。只是,他哪里想到,貂蝉在这个时候又被王允接入府上,让他不能得见,心里便是窝了火。 说起来,这件事情自董卓一死,吕布将貂蝉带回之后,王允就三番五次找机会,或趁吕布外去不备,将其接到府上。吕布为此几次想要找王允理论,奈何人家到底是貂蝉义父,实在争辩不得。更何况,王允自杀了董卓后声望正隆,怎么说还压着他一头呢,他只能是无能为力的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而不能阻止。这次回来,因为斩杀了李肃气色不免壮了些,一咬牙也没有想其他,便要上王允府上要回貂蝉。 然而,当他落马进王允府上时,王允正在召集朝中尚书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等商议要事。这件要事,自然是关乎当下。 尚书杨瓒说道:“司徒大人,下官听说这帮逆贼有数十万人,且还一路不停招纳各路叛将,来势甚猛,只怕不数日之间就能到长安城下,需早做准备。”王允皱着眉头,捋着胡须尚未说话,下面尚书仆射士孙瑞点头道:“确实如此!听说这伙贼人以已故张济侄儿张绣为主,纠合华阴王方、李蒙等叛将,人马上面有如滚雪球之势越来越大,且攻击沿路郡县,各部告急文书堆积,以贼人锋芒来看,若不及时阻止,只怕早晚要杀到京师之下,到时……” 到时也不用说,各人都是清楚的,相顾骇然,默契的沉默下去。 王允左右顾盼,也是头大了。连日商议都没有一个结果,虽然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任由张绣等发展,只怕他们早晚要打到长安城下。虽然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关键是,现在长安城内的兵马本来就不多,又一时找不到可信的将领带兵平叛,只能是一直拖到现在。然而,也就在这时,那厅外有人向王允报说:“司徒大人,吕温侯求见!” 王允尚未答话,吕布已经是快步上厅,向王允一拜:“司徒大人,末将从陕县回来了!”然后笑看着两边,“哦,原来诸位大人也在。正好,想必你们眼下谈论的无非是有关西凉叛贼一事,这件事情我倒是要与司徒大人还有各位大人好好说说。司徒大人,想必末将前几天让人传回来的两只首级大人是看到了,不知司徒大人有何感想?” 厅上人等见吕布不经通传就冒然闯了进来已是不喜,又看他一进来就直指王允,虽不知所指何事,心里也知不善,倒也没有急着跟吕布打招呼,只是随便几句‘温侯’,也没人起来相见。 王允突然看到吕布闯将进来,面色也是跟着变了,鼻子一哼,说道:“原来温侯你也记得这件事情,那好吧,说起这件事情来,我倒要好好跟温侯你计较计较了。想来温侯,还有诸位大人你们心里也是清楚,当初我派李肃为正,徐荣为副出使陕县,为的是解散西凉并马一事,然事情未成,如何温侯你一去陕县便将李肃斩杀,还将徐荣等吓得不知所踪,这是为何?温侯,你可知罪?” 吕布身子一凛,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李肃无能,在陕县一事上不但没能办好差事,且还因他一句酒后之言,闹得陕县兵马沸沸扬扬,人人自危,这才弄得如今局面,难道王司徒以为不该治他罪么?至于副使徐荣,末将知他是不是贪生怕死跑出去不敢回来,还是躲到什么地方避难去了,又与我何干?” 王允脸色一黑,说道:“就算李肃有失职之罪,温侯你也无权斩杀了他,如何不将他押回便私自处理?”吕布哈哈一笑,说道:“王司徒你莫非是老糊涂了?末将献上两颗首级,一颗乃李肃,一颗乃董氏女,你该不会忘了吧?想来董氏女是何人王司徒以及诸位大人也是清楚的。如李肃私藏董氏女这等丑事都做得出来,被末将闯见,末将为了锄奸,焉有不杀之理?再者,李肃与董氏女秘密私会,被我闯见,李肃为了死无对证,居然当即刺杀了董氏女灭口,又要仗剑来杀末将,末将难道要等他来取了项上首级再动手么?” 被吕布骂是老糊涂时,其实王允早已经气得跳了起来,恨不能跟吕布拼命。只他到底还算清醒,知道以他这把老骨头是打不过吕布的,没奈何只得气急捶胸,不等吕布将话说话,已是跳出席来,大声叫道:“吾羞与竖子一室,告辞!” 王允倒是能屈能伸,话一完,袖子一甩,连鞋都不及穿,往厅下就走。只他没走两边,突然被士孙瑞将袖扯住,叫道:“错了错了!这是王司徒府邸,王司徒你又准备去哪里?”王允也是气糊涂了,被士孙瑞提醒一句,当即是大悟,抬着手,指着吕布叫道:“竖子无事可速速退下,休来烦我!”吕布身子一动,他是为接貂蝉来的,没想到貂蝉人没接到倒先惹恼了王允,心下也怪自己鲁莽,赶紧说道:“王司徒……”王允不想听他多说,叫道:“还不速速退下?来人!” 厅外立即涌上来三五甲兵,吕布看见也知动粗不得,只能是鼻子一哼,向着王允手一拱,冷声道:“王司徒晚上莫要着凉了,小心身子骨受不了!”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但王允不清楚,就连其他诸人都是不解。吕布话一完,当即是袖子一甩,也即转了出去。厅上诸人见王允气色不好,也知再商议下去无疑,只能是相继告退。只有尚书杨瓒和尚书仆射两人留下,小心的安慰王允两句。 王允拍着胸脯,说道:“若非看在蝉儿面上,老夫今儿就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了问罪!”杨瓒和士孙瑞都知道王允这是说的出气话,要是真拿了吕布,只怕吕布的那干并州人马就首先不同意了,到时势必长安先乱。被杨瓒二人劝了两句,王允气也就渐渐的消了。杨瓒眼睛一转,说道:“说起李都尉,如果下官没有记错,他可是吕温侯的老乡哪!想来当初温侯能够顺利从丁原丁建阳帐下跳到董贼帐下,那可多亏了李都尉从旁说项,吕温侯便是不念这点恩情,当也不能对老乡动手,这……” 杨瓒说着,摇了摇头。 尚书仆射士孙瑞说道:“温侯会杀李都尉,这点便是下官也想不清楚。想来温侯莫非真的是因撞破李都尉与董氏女奸情,出于自保这才将其给误杀了的?”王允鼻子一哼,冷笑不已。杨瓒立即摇头,说道:“听人传言董氏女在此之前就被李都尉匿了下来,一直都在长安隐藏着。想来李都尉出发去陕县之时尚且都没有将她带在身边,如何董氏女这时会突然出现在华阴?不说董氏女能否跋涉到此,便是到了,难道李都尉一点脑子也没有,居然敢在温侯帐下行此苟且之事,那不是故意要让温侯知晓么?想来他就算急着要见董氏女,只须再等两日便可相见,何须多此一事?” “哦!”士孙瑞被杨瓒一说,似是明白了一点:“如此说来,这有可能是一个圈套?” 杨瓒只笑,瞥眼看着王允。 王允一嚼胡子,冷声笑道:“温侯那点心思怎能讨过老夫眼睛,若非老夫为了大局着想,早就质问他了。也罢,就让他得意两天吧。”杨瓒嘿嘿一笑:“王司徒只知他这么做了,可知他为什么这么做?不知王司徒可有想过?”王允被他一问,微微一窒。就是士孙瑞也是身子不动,眼睛乱转着,但就是一时想不明白吕布的目的,难道吕布杀李肃不就是最简单的目的么?杨瓒一笑,摇头道:“我看温侯杀李都尉,意不在此,而在……” 王允看着他,见他说了一半不说了,便是有点吃疑了。士孙瑞早就不耐烦,眉头一皱说道:“杨尚书你可真急人,话说到一半为何不说了?在哪里?他意在哪里?”杨瓒嘿嘿一笑,看向王允:“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李都尉手上可是有一支两千人的骑兵……”也不用他多说了,王允首先反应过来,脸上一白。士孙瑞拍案道:“啊,对了!李都尉手上的确是有这么一支兵马,想来如果他一死,这支人马也就没有统帅了,吕温侯杀他,难道是意在夺此兵马?” “嘿嘿嘿。若不为此,士孙大人以为他为了什么?”杨瓒笑着,继续道:“士孙大人且拭目以待吧,温侯这一回来这一两天可能就要对这支人马下手了。”王允将胡须一扯,说道:“他打的倒是好主意!”士孙瑞道:“温侯诛杀董贼功大,又吞并了董卓本部兵马,加上抄没郿坞时收拢的那些,手上人马已经不下数万了,若任他再吞并了这支人马,那长安城中岂不是再也没有制衡他的人了吗?如今日温侯都敢在司徒面前大呼小叫,要是等到羽翼丰满之时,岂不是连司徒大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王允恨恨吞声。 杨瓒已经瞧出形势来了,当即一笑:“虽然这么说,可温侯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吞并么?既然人马还在那里,我等怕什么?”士孙瑞眼睛一起,捋着胡须,说道:“不错不错!温侯这次亲自去陕县没能收拢西凉人马为己所用,这次回来还未来得及回帐,王司徒想要制衡他倒是还有机会。只是,这支人马交付到谁手上才能起到效果呢?若交给一般的将领,只怕温侯一逼,他们就得乖乖就范,到时人马又落入温侯之手。这掌兵人选,却是不可不考虑。” 杨瓒也是皱着眉头:“朝政被董卓把持长久,这朝中可用之将都为西凉之辈,却是不可轻易托付,而信得过的又都没有什么能耐,就算是将人马给了他们他们也未必能够带领,这个领兵之人却是要再三考虑。”王允沉下眉来,前后思索一通,还真想不出何人。倒是士孙瑞眉头一扬,笑道:“我这里倒是找出一个人来,准能合适。” “是何人?”“说来!”……王允跟杨瓒几乎同时出口。 杨瓒笑道:“司徒大人,士孙大人,二位莫非忘了御史中丞皇甫义真了?” “皇甫嵩?”两人同时眉头一皱,也一下子想了起来。皇甫嵩数战于西凉,又曾与朱儁联手破黄巾,可谓功勋卓著。前时因为曾得罪过董卓,董卓在朝时也没有少给他小鞋子穿,曾将他下狱,后来得到赦免,董卓死后,以御史中丞待在家中。便是王允在召集众人商议陕县西凉一事时,也曾有人提议让将西凉首恶牛辅杀了,并派出皇甫嵩为将,让其统领西凉兵马镇守陕县。只是当时王允觉得没这个必要,以为朝廷再将兵马堵在陕县,不免要引起关东方面军的误会,是以没有同意这个意见,皇甫嵩也就一直雪藏未用。此时突然被提出来,王允两个也在心里暗自计较起来。 王允没有开口,士孙瑞已经摇了摇头,说道:“在陕县一事上皇甫义真就曾上书朝廷当派人接手西凉兵马,徐徐图之,当时被我等否决,他便一直在府中未出,对我等似乎颇有微词。想来如今事情闹大了,这才想到他要他出山,只怕不妥吧?再说,我听说皇甫义真他好像最近身体不适,像是卧病在榻呢。” 士孙瑞这一席话全是为王允说的解脱之词,就算是否决皇甫嵩,那也是王允拍的板,跟他们那里牵扯得到,皇甫嵩要恨也该恨他。只他想想如今情势迫在眉睫,他既不愿这支人马被吕布吞并了,又找不到比起皇甫嵩更加合适的人选,只能的低下眉来,暗暗悔恨着,只怪当初自己脾气就那么臭呢,就没有给自己留有任何的回旋余地,这下好来,要被人笑话了。 杨瓒眼睛一转,也许是看出王允的意思来了。赶紧打了声哈哈,说道:“我看皇甫义真卧榻是假,只怕是心病是真呢。以目前的情势来看。似乎也唯有请出皇甫义真才能镇住这两千骑人马。若王司徒愿意用他,下官这里到有一个小小意见。”王允一愣,也顾不得最后那点老脸面了,连忙说道:“哦,杨尚书有何高见,请速速道来!”士孙瑞也是在旁边催促了一句。 杨瓒笑道:“无他,想来皇甫义真一身武功,若老让他干那什么御史中丞,只怕憋也给他憋出气来了。王司徒不若趁此加封他为征西将军,让他接手了那两千骑人马。想来以皇甫义真的本事,温侯自然是不敢轻易惹怒于他,便是不爽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要皇甫义真顺利将这批人马接在了手里,假以时日也不难成事。更为关键的是,若皇甫义真立了战功,让他掌了兵马,对于我们也是有好处的。想到那时,温侯就算想一支独大,那也有个皇甫义真在旁制衡不是?” 士孙瑞拍掌笑道:“此计大妙!” 王允也是捋了胡须,点头笑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杨尚书你来办吧!”说着欠了欠身,坐久了有点累了。杨瓒受了任务,与士孙瑞对了一眼,也就相继冲王允这里告辞了。王允亲自送出了大厅,方才转过身来。这时,恰有义女拿了一个披肩过来,小心的加在王允肩上,说道:“义父大人,夜深露重,您身体也不好,还是早些休息。” 王允点了点头,看了貂蝉一眼,忽然问道:“蝉儿,你说义父将你接到身边来,你会不会恨义父?”貂蝉微微一愣,立即退后两步,说道:“蝉儿这条命都是义父给的,蝉儿怎敢……”王允没有等她说完,突然话锋一转:“吕布已经回长安了。”“啊!”貂蝉眼睛一抬,与王允接上,立即低下,又退了两步,说道:“是吗?谢谢义父告诉蝉儿,蝉儿身子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看着貂蝉袅袅生烟的步子,回想着她刚才那惊鸿一瞥,王允是突然明白过来了:“原来吕布最后那句话却是指桑骂槐,说我老不正经。哈哈,吕布啊吕布,蝉儿虽然是我捡来养大的,但她既叫我一声‘义父’,我便当她是自己的孩子,你小子以为我会对蝉儿不轨吗?若是老夫有一丁点这个心思,岂能等到你?” 他虽然坦荡的这么想着,心里却仍是不安。他想起他提到吕布时,貂蝉那个怯生生的眼神,便是不爽:“难道蝉儿也误以为‘义父’我故意将她接到府上,不让她与吕布相见也是起了不轨之心?哎!蝉儿呀蝉儿,你如何不能明白老夫的用意呢?想来吕布这个贼子就连他的‘义父’董卓也敢杀害,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且他自董卓死后便变着法的四处收拢西凉兵马,可见其野心不小啊。我虽到底在朝廷上说得上话,暂时能够压制他一头,奈何手上没有兵权,终是画饼。老夫前后一想,也唯有将你留着身边,用以牵制吕布,系住吕布的心,已是别无二计。哎,只是这样一来终不免要苦了蝉儿你了,蝉儿可莫要怨恨‘义父’才是!” 感受到夜风袭人,王允紧了紧肩头的披风。 吕布回到自个府邸,越想这事心里越不舒服,掀了木案,大骂:“王允老儿,王允老儿!”跺脚掣剑,就要冲出门去,到底被从后上来的夫人严氏给一把抱住,连连落泪:“夫君你莫要冲动,我知你思念蝉妹妹甚深,也想时刻见到蝉妹妹。只是这件事情夫君只可忍耐,不可逆触了王司徒,否则祸事不小!”吕布大骂两声,就是抹不平这口气,连连跺脚,最后终于是被严氏给劝止。不过,吕布却是烦恼得很,连连叫道:“酒,拿酒来!” 一盏又一盏,一坛又一坛的水酒灌进了肚子里,脑袋开始了摇晃,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舒服些。 便是严氏,在劝阻吕布没用,反被吕布大骂了后,只得乖乖的退了回去,不敢再说一句话。吕布身边没了人,方才是放声大哭了起来,将身缩做一团,像是个小孩,嘴里嘟囔着:“蝉儿呀蝉儿,是吕布对你不起,想不到刚刚将你带离了虎穴又入了狼窝,是我吕布对你不起啊!”烂醉如泥,抱着酒坛,缩着身子,嘴巴里嘟囔着,居然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光已经放亮,阳光往他身上铺撒。 吕布眯了眯眼睛,揉了揉欲裂的脑袋,缓缓站起身来。噗,一个不稳,身子望着旁边木案上压下,酒坛触地先碎了。吕布还未站直身来,那外面脚步笃笃的响着,转眼一人奔上前来,一把扶着吕布,将吕布搀住。吕布望了一眼,笑道:“哦,是魏将军?魏将军这么早找我可有什么事吗?”魏续眉头一低,急道:“温侯,今日一早尚书杨瓒去了一趟御史中丞皇甫义真府邸,他出来之后,皇甫义真便从病榻上起身,且受封征西将军一职。” 吕布一愣,哈哈一笑:“哦?皇甫义真?就是那皇甫嵩老儿吧?怎么,他受封征西将军与我有什么关系吗?魏将军你何须看起来这么着急?”魏续一跺脚,接着说道:“皇甫义真受封征西将军之后,立即接掌了李都尉留下的两千骑人马。” “那又怎样?”吕布随口一说,猛然眼睛一起,叫道:“什么?你说的是哪支人马?”吕布的眼睛红得可怕,便是魏续也不由倒退一步,低下头来,说道:“是——李肃李都尉身前所掌的那支人马。”吕布一直惦记着李肃手上的那两千骑,为了得到他,那是连同乡之谊都可不认,他杀了李肃快马回长安就是怕杀了李肃后这两千骑人马落入了别人之手。只是没有想到,他昨儿刚回来,今日还没有酒醒呢,此时突然就接到了这么一个令他心塞的消息,他是大叫一声,冲出厅来。 魏续见他那可怕的样子,赶紧是从后追来,想要劝说吕布两句,谁知那吕布突然回过身来,一把扯住魏续的衣甲,向他咆哮他:“去将本将军画戟拿来,将赤兔马牵来!”魏续还没有反应过来,吕布接着又道:“哦不,你速去帐下通知其他将军来见我,快呀!”魏续还不知怎么回事,被吕布踹起一脚,将他往前踢出,等到他身子稳便过来,想要回身劝吕布两句,不想吕布早已经回了厅内。魏续见得,也只能是摇了摇头,突然想到吕布的命令,赶紧是抱着屁股下去了。 吕布进了大厅:“拿本侯画戟,拿本侯铠甲,快来人!” 结束停当,吕布径直出了府,拿了画戟,骑了赤兔马,风风火火的望着营地赶来。魏续只刚刚将命令传达下去,正与众将起身,眼看着辕门打开,吕布一人一骑冲了过来,皆都是心里大骇,连忙上前,吕布已经叫了起来:“皇甫嵩敢夺本侯的人马,本侯必与他势不两立,尔等还愣住干什么,还不点起齐兵马,随我杀奔皇甫嵩处要人?”吕布整个人此刻看起来要有多气势就有多气势,根本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一入营就要兄弟们抄家伙,实在强悍。 部将成廉走上前来,连忙说道:“这件事情末将也已经听说了,可皇甫嵩接手那两千骑乃是朝廷所命,温侯怎可……”“去你的!”吕布宿醉未醒,加上貂蝉被接走心里就已经憋着一口气了,此时再因为到嘴的肥肉被叼了,那是内心窝的火无法堆积,脑袋热得不能再热了,岂管其他的事情,便是一发的全都迸发了出来。他一脚将多话的成廉踢翻,扯着马转身就往营外奔去。 部将侯成扶起成廉,说道:“看来温侯这次是动真格了!”宋宪诸人也不说话,赶紧回了营帐,收拾了兵马,一个劲的追了上去。 吕布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所有人马出动几乎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皇甫嵩焉能不知?在吕布没有领兵到来之前,皇甫嵩部下人等听了皆是相顾骇然,又劝皇甫嵩不如暂避吕布兵锋的。皇甫嵩倒是一点也不急,回头吩咐将此事报给朝廷知道,一面捋起袖子,嘿嘿笑道:“老夫许久都未领兵打仗了,这副身子骨也该是活动活动时候了!”当即把令箭一拔,一支支安排了下去。 其实,稳重如皇甫嵩,也知道在此时跟上火的吕布接战实在是不智之举,有点孟浪。然而,他同时知道,王允之所以将这支兵马交给他,就是看他能打,能把牢这支人马,若是吕布一来就弃营走了,不说丢了他面子,且让王允蒙羞。既然已经是退无可退,那么也只能一战了。同时,他心里也很是鄙夷吕布其人,没想到他为了富贵居然以‘义子’身份弑杀董卓,他虽与董卓有过过节,却也仍是为其不齿,有想给他点教训的意思。 他这边整备了兵马,吕布那边其实也已先后赶了来。吕布到了营前,见辕门边不但没有人马,且帐内外也是寂寂无声,便是先愣住了。吕布拍马大叫:“皇甫义真,给温侯出来!”叫了两三声,仍是没有反应。身后魏续看了半天,说道:“营内好像没有人!”吕布也看了出来,他尚未说话,倒是身后侯成哈哈一笑:“恭喜温侯,想不到就连老将皇甫义真见了温侯也是壁而不敢应战,成了缩头乌龟了!” 吕布鼻子一哼,大叫一声,也不管其他,带着人马往营里就冲。 “杀!” 连冲了两三座营帐,不想还真是一个人也没有。正是吕布惊咦声,那前面传来一声大笑。吕布抬头一看,恍然是皇甫嵩。只听那笑声一歇,皇甫嵩说道:“温侯,你这是何苦来哉!”吕布听来,大叫道:“皇甫小儿休走,吃我……”“吃我一戟”未出,突然只见当胸飞来一物,如闪电一般的咆哮而至。想来要不是吕布反应得及时,差点就被这当胸一箭给解决了。饶是如此,这一箭从他臂膀擦过,将他手臂划伤了。“可恶!”吕布一声未完,这才发现更加可恶的还在后面,居然这一箭只是个引子,还有更多的箭矢当着他胸口射来。 “啪啪啪!” 吕布挥动画戟,拼命的抵挡,这才勉强挡过一轮箭雨,但他身后的那些人马却已经有一批惨叫着倒下。吕布没看到皇甫嵩就损失了十数人马,那是抓狂大叫,也不管其他,带头冲杀了过去。他身后,魏续、成廉、侯成、宋宪、郝萌、曹性诸将一个个也不是好惹的,看到吕布在前面替他们挡矢,都是吼叫着,带着所有人马一个囫囵的冲了进去,恨不能将皇甫嵩生吞活剥。 皇甫嵩独自留在帐下,身边也不过带了百数的快骑,在引了吕布等人深入之后,也立即按预留的退路退了出来。只他刚刚一出去,立即是发令,左右埋伏的人马全都杀了出来,将吕布等前后路堵死。吕布在一阵乱冲后居然不见了皇甫嵩,只见到此都是漂白的帐篷,心里也是骇然,及至四周都是呐喊声,更是惊出了一声冷汗。部将曹性手拉一弓,却是找不到目标,心里也急了,向着吕布靠近,大声叫道:“温侯,我们……我们好像被皇甫老贼给包围了!” 是啊,他们带来的人马虽然众多,奈何一股脑儿都填进了皇甫嵩的大营,这座大营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座营屯,占地极广,他们就算再多是人马也是不够填的。而吕布等人一旦在营中出不来,又有无数人马在四周呐喊着,顿时也就陷入了慌乱。皇甫嵩虽然将吕布等包围了起来,除了乱放了一通箭矢,倒是并没有发动总攻。 部下向皇甫嵩请示:“皇甫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皇甫嵩手扯着缰绳,在马背上目注营内良久,方才说道:“只需给吕布点厉害看看,让他认识认识我皇甫嵩就行了,要真打,倒是不必了。”皇甫嵩既然发了话,他的部下也就没有使上力,只是放放箭,在外围将吕布等人的出路给堵住了。皇甫嵩又使人喊道:“温侯可服了?若是服了,快快降了,免多屠戮!” “气死我了!” 吕布是哇哇大叫,他身边的将士皆都是脸上全无,蒙羞至极。吕布当然知道,若皇甫嵩真打,只怕早就用上火箭了,只需火箭一下,干燥的营帐也必着火,到时他们这些身处营帐的人马跑不及的可能就此被人烤乳猪了。手上万人的性命可都在吕布一念之间,吕布要是不早做决定,只怕就要葬身火海了。他身边的部将虽然不怕死,但这样白白的死在自己人手上实在是冤枉,便纷纷的劝起吕布来。吕布本来就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见不得众口一词,无奈的叹了声起,便要点头答应。然而,也就在这时,局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皇甫嵩乐呵呵的让人劝降吕布,还没有结果呢,突然一骑马赶来,向皇甫嵩叫道:“西凉反贼攻打京师,王司徒令将军速带本部人马支援东门!”皇甫嵩听来心下骇然:“什么?陕县那边的西凉贼子这么快就打了过来?”他这边无心再去教训吕布,立即是将人马撤了,带着人马往东门而去。 侯成叫道:“咦,怎么回事,这老贼怎么就突然走了?” 不但是侯成,吕布以下诸将都是吃疑着。吕布尚未发话,他身后宋宪眼睛一转,对吕布说道:“不管他皇甫老贼怎么走了,只我等今日被他摆了一道,将来传出去只怕让他们笑话,更让温侯脸上无光,温侯不若趁此机会追杀过去,以报其耻!”吕布被他说动,不由咦了一声,看向左右。部将成廉听来,立即说道:“万万不可,皇甫将军突然走了,或许跟军情有关,想来西凉叛军离这里不远,或许已经杀到了城下,他此刻突然带着人马过去了,或许是去支援城防去了。温侯,切不可因为此事牵连城内百姓……” 他话未完,宋宪吃吃一笑:“成将军多虑了吧,按照西凉叛贼那个速度,要来起码也是两天之后,如何能现在就来?我看他突然走了。必是朝廷知道了此事,怕我等真的打了起来,这才紧急调走。”成廉立马说道:“虽然说是两天的路,可他们若是急行军,连夜赶路也是可以到的。再说了,他们突然兵临城下,不但可以起到奇袭效果,且还能够起到震慑作用。如此,有可能真的是叛军攻到城下了!”侯成见两边争持不下,尖笑道:“不管是什么,但今日温侯受了耻辱,不可不报!”其他曹性、郝萌等将也是一个劲的吆喝,劝吕布追杀。 吕布鼻子一哼,说道:“皇甫义真加在我头上之辱,我必加倍报之!上马,追击!” 吕布冲在最前,其余曹性、侯成等将紧追在后,立即如一窝蜂似出了大营,往皇甫嵩屁股后面追上来。部将成廉虽然意见不一,但吕布都出马了。他也不可不动,连忙扯马跟去。 向着前方急行军的皇甫嵩,突然看到后面烟尘大起,不由起疑:“怎么回事?”有探马向皇甫嵩报道:“不好了,那……那温侯带着人马追了上来!”皇甫嵩惊愕不已,大骂道:“吕布小儿,坏我大事!”本来他若是在围住吕布的时候就动手胜算稳操,然而,如今他反被对方撵着打,胜算就一点都没有了。皇甫嵩还想分兵来对付,奈何兵马太少,只能是亲自带着人马,往后杀来。皇甫嵩突然向后,倒是打了吕布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因为吕布人马太多,皇甫嵩也未能占到便宜。 本来长安城防就不足以维持,皇甫嵩和吕布两路主力人马又在城下鏖战,倒是便宜了城外的叛军。打了不过半天,城门居然被叛军攻破,杀了进来。吕布听到消息,也是大惊,没有功夫再跟皇甫嵩纠缠,带着人马转头就走。皇甫嵩也是气得哇哇大叫,血都吐了出来,不能追吕布,只能是反过身来阻击叛军,不想为乱兵所杀。吕布带兵回转,首先想到的却是貂蝉。既然大势已去,吕布也只盼望着将貂蝉从王允府上营救出来,其他不问。 第百六,四章:匈奴贤王 陈诺回了偃师之后,对军中现有状况进行了改变。 当初陈诺来宛洛之前,人马不过数千,如今经过偃师一战,收拢人马共计万余,势力大盛,加上他现在已经升任青州督军,对现有人员职务自然要有一番变动。经过调整,安排如下: 陈诺之下不二之人赵雪被任命为督军司马,为陈诺之副。 陈诺又将祝融青衣调给赵雪,任帐下督一职,又为赵雪之副,协助赵雪总览帐下事。 至于亲卫,自然交给典韦。不过,原有人马之下,陈诺又将带来的黑甲军划入亲卫军,改亲卫军为武卫军,典韦任武卫长,兼刺奸长。 将军朱灵因为是带了人马加入陈诺帐下的,原本就是司马之职,经调整后为行军司马,在赵雪之下,暂时兼任操练弓步兵。 将军潘璋仍操演骑兵,任假司马,比朱灵职稍低。 至于行军主簿徐荣(改名陈荣),仍担任原职。 还有将军高顺,先前投入陈诺军中陈诺赏了他百人将之职,这次虽然重新任命官员也不能将他一下子提拔上来,让其暂时为部曲督,领五百人马。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之前被陈诺裹挟而来的原上任平阴县令邹靓,也就是邹靖弟弟,先前一直在帐下吃闲饭,这次刻意安排他为参督军军事,其实也就是一个参谋。不过,在这以前陈诺可是未曾专门设有此职,这一下突然冒了出来倒是让邹靓小小吃了一惊,不过吃惊之后也没有说什么,乖乖的接受。 因为陈诺将祝融青衣安排在军中,且给了她具体的职务,祝融红衣倒是挺会耍赖皮的,也向陈诺要权。陈诺只当她说笑,也没有理会。要知道,他跟她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祝融红衣将来是要为‘南蛮王’的,怎好封她官职,这不是开玩笑么?要说他给红衣妹妹青衣官做,那完全是因为出于他的私心,一来方便将她留在帐下与典韦走近,二来让她好与赵雪为伴。虽然遭拒,祝融红衣并没有气馁,愣是要求陈诺给她官做,跟陈诺赖皮道:“人家手上好歹有一支千人的藤甲军,在将军帐下怎么说也能混个司马当当吧?” 陈诺头痛,干脆手一甩,说道:“那好吧,就让你当别部司马吧。” 祝融红衣当即是嘻嘻一笑,又问道:“为何是别部司马?” 陈诺翻了她一眼,说道:“别部,别部,顾名思义,自然是与本部分开的,是单独出来的一支人马。这支人马并非由本将军直接指挥,可由领兵将军自由支配,自由性可要高得多呢。想来呀,当初本将军可是以别部司马起家的哦。” 祝融红衣眼睛一亮,赶紧说道:“原来有这层意思,看来将军还是很会给红衣面子的嘛,知道这是人家的部下,不敢轻易动用。不过,我既然在此之前就曾与将军达成协议,愿全力支援将军,那么便是我手上的这支人马,将军也自无不可随便调用。” 陈诺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么,只是没有这个条件罢了。” 祝融红衣一愣:“这是为什么?” 陈诺说道:“这还不明白?像红衣你这支人马都是清一色的藤甲装备,一看就非中原兵种,要是让袁本初看见,他能不起疑心么?所以说,这支人马暂时是与我无缘了,只能放在这里,而且也只能是暂时辛苦红衣你继续带着了。” 祝融红衣脸上一暗,愣愣的道:“这……将军的意思是让红衣还呆在偃师,不让红衣随军去青州?” 陈诺一声长叹,说道:“非是我不愿意啊,想来红衣手上你有这支藤甲军当可抵万数人马,我也是喜欢得紧啊。只可惜正是因为他们是藤甲军,那我,也就不能随意带上了,所以也只能是暂时委屈红衣你呆在这里了。当然,若是呆在偃师目标毕竟太大,我这一走你又没有正当的理由继续留下,所以你只能是找其他地方安顿人马,最好是迁入附近山中,且还不能引起其他势力注意。这,实在对不住红衣你了。” 祝融红衣听陈诺说得有理,虽然她很想跟随陈诺上青州,但既然为条件限制,也只能是乖乖认命。想清楚这待点,祝融红衣一笑,说道:“没事的,山里就山里,反正在此之前红衣我为了不引起西凉贼人注意,那还不是躲在山里么?反正也是熟门熟路了,倒也不怕其他。不过,既然现在我都接受将军你的编制,成为将军麾下人马,是不是……” 陈诺看她坏坏一笑,也立即明白过来,赶紧道:“红衣你所指无非是粮草问题嘛,这个你放心,我偃师一战败了他三家人马得了不少粮草,足够我万余人马数月之用,如今我等就要走了,粮草自然全都留下,如此一来就算你们不事生产也足够一两年之需。不过,光坐吃山空还不行,红衣你还得多思谋思谋其他出路,比喻实施军屯,自己种粮。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这可是毛爷爷说的哦,准没错。” “毛爷爷?” 祝融红衣眼睛眨巴着,不知道他口里的毛爷爷是谁。陈诺微微一愣,呵呵一笑,说道:“想来这些生活技巧我不说红衣你自可明白,不然在见到我之前红衣你手上的这些人马又是怎么养活的呢?哈哈,我自不必担心,就算是你到时候粮食欠缺了,只需跟我说上一声,我自可为你想办法解决。哦,对了,红衣你可将兵马靠近轘辕关一些,那里有周昂周刺史与我关系不错,我只需向他传达只言片语,想他也会暗中帮助红衣你的。只是红衣你千万听我一句,平时多多约束部下,千万不可随意惹事。” 祝融红衣吐了吐舌头,一笑:“将军放心,就算不小心惹了事也绝不会将将军你抖露出来的,连累不到将军。” 陈诺亲笔写了一封书送呈阳城周昂案上,得到他回信应承,陈诺也自放心。他这边又安排祝融红衣领千数藤甲军进山,并留给她一些懂得开垦的士兵。这些士兵多为青州兵,是黄巾余部,本为农民,对于这类耕种的本事自然娴熟。有了这伙青州兵协助祝融红衣组织生产,不求粮食满仓,只求能够填饱肚皮也就是了。 偃师城因陈诺的来而繁盛,也因陈诺的走而枯萎。 陈诺的万余人马重新上了路,一路往着陈留方向而去。这次不比来时,不用绕道去河阳,准备经陈留,达东郡,从东郡渡河到黎阳回邺城。因为没有西凉人马拦路,这一路倒是颇为顺利,不数日间也已经赶到了陈留封丘这边了。因天气热辣起来,这一路走得也是颇为艰辛,看看人马走了半天了,陈诺也就让军队暂时做原地休息,同时派出侦骑四出,查探周围动静。 侦骑去了多时,突然有一骑回来,丢下一个人来,向陈诺报告:“将军!捉到一个匈奴人!” “什么,匈奴人!” 匈奴人趁汉室大乱深入中原腹地四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早为汉人所怒目。那旁边将士听到匈奴人三个字,一个个瞪起眼睛,眼睛里杀气满溢,手上不由按住了刀柄,就要随时上去乱刀砍杀了他。有两个反应快的,跳上前来,向陈诺请求:“请求将军将这杀千刀的匈奴人交由我等处置!” 地上那人穿着皮铠,足踏皮靴,腰挂弯刀,头上散发,背部还有刀伤,听到左右嚷嚷,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突然将头发一散,扬起一张血脸来,恶狠狠的瞪视着左右将士,咆哮道:“杀呀!你们有本事把本王杀了!” 有人已经不忿了,端起脚来,一脚正中他胸口,踢得他哇出一口乌血来。 又有人哭道:“将军!我一家三口就是死在了这帮恶贼手上,请求将军一定要将他交给我们,让我们一泄心头之愤啊!”有同样遭遇的部下,群情激昂的叫着,纷纷要求陈诺将人交给他们。陈诺只看了地上匈奴人一眼,看到他满身的血渍,眉头也是微微一动,再听他不屈的大叫着,也是暗暗惊咦,说道:“我陈诺一生最是佩服豪杰之辈,像你这等匈奴人临死也不惧,倒是一条好汉。不过,既然大伙儿放不过你,那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陈诺说着,手轻轻一按,就要让他人将其结果性命。 然而,他人未动,地上那人却是激动的挪了挪身子,仰起头颅,仔细的看了陈诺一眼,颤声问道:“你,你就是陈诺?那个河北将军?我听说过,我听说过!” 陈诺身子一动,暂时制止了其他人的动作:“那又怎样?” 那人立即说道:“我,我栾提呼厨泉,我栾提呼厨泉啊!” 陈诺眉头一皱:“栾提呼厨泉?哪里听过?” 陈诺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倒是旁边将士见他仍做垂死挣扎,便即不喜,向陈诺说道:“将军,不能听他胡说八道,谁知道呼什么狗屁是谁,不如将他杀了!”地上匈奴人见陈诺没有反应过来,也是急了,红着脖子乱动乱叫:“我栾提呼厨泉,乃匈奴左贤王,是右贤王栾提于夫罗之弟。我兄栾提于夫罗本为匈奴单于之位,只因王庭之乱,这才迫不得已流亡在外。若将军没有听过我呼厨泉,当听过我兄于夫罗。将军,你一定是知道的,对不对?啊,将军你一定是知道的,你不能杀我!本王,本王……” 陈诺终于想起来了。如果他直接说自己是呼厨泉陈诺可能马上就能想起,只他在前面加什么‘栾提’,倒是把他给弄糊涂了。不过,既然眼前这家伙就是于夫罗的弟弟呼厨泉,倒是不能随便杀了。他立即喝退了众人,对着他嘿嘿一笑:“原来是匈奴左贤王!哈哈,不知左贤王你为何在此,又是如何被我部下所抓?虽然我在此之前有幸与你哥哥于夫罗一见,但光凭这一点似乎不能让我为你寒心我的部下,你若不能说出个让我不能杀你的理由,那么我也只能是将你交给我的这帮部下,以平息他们胸中的怨怒之气。左贤王大人,你说呢?” “本王……我我。” 看着左右一个个择人而噬的眼睛恶狠狠的瞪视着他,匈奴左贤王呼厨泉吓了一身冷汗,情急中眼睛一转,倒是立即想到一事来,与陈诺说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这里有一个消息想必将军你感兴趣,只是,只是这里只怕不方便。” 陈诺微微一愣,他倒要听听这个让他感兴趣的消息是什么。看了左右一眼,让两个亲卫将呼厨泉抬了,随着他转到旁边一座高丘上,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他两个。陈诺矗立良久,转过身来,说道:“左贤王你可以说了。” “是!” 呼厨泉一点头,向陈诺说道:“将军可知,如今冀州大乱将至矣……”陈诺轻哦一声,蹲下身来,笑道:“你可不要危言耸听,便以为我会放过你!”呼厨泉连连摇头道:“这个不敢,我并非乱说,这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陈诺身子一动,眉笑道:“是何事?”呼厨泉看了看左右,说道:“自古以来汉家一个州郡只能有一位行政高管,就像是一县一个县令,一郡一个太守,一州有一个州刺史,我虽为匈奴人,亦知道这个道理。将军你说,若是一个州里突然蹦出两个州刺史来,到时百姓听谁的?这不是乱了套吗?” 陈诺心下一愣,似乎猜到他要说的了。他呵呵一笑:“你说这些,跟冀州又有什么关系?” 呼厨泉身子一动,连忙说道:“如何没关系?这关系可大了!想来若是这件事情发生在冀州,冀州治下突然蹦出两个刺史来,将军你说能不乱吗?”陈诺眉头一挑,点头道:“两个刺史?如何会有两个刺史?左贤王你可不要无事生非,如今谁不知道我冀州就一个刺史,且已加为州牧,便是袁绍袁本初,如何会冒出两个刺史来?” 呼厨泉心下大急,说道:“没有我能乱说么?我不但知道有两个刺史,且还知道另外那个刺史的名字。”没等陈诺追问,又即说道,“他姓壶名寿!”“壶寿?”陈诺一笑,心里道这小子怎么也知道这个消息的,脸色不动,斜看着他:“壶寿何人,我不知道,但你一个外人随便道他人长短,是可杀也!” 陈诺一把抓住他,拎着就要走,呼厨泉脸色作变,连连说道:“将军不信可容我细细道来,何故动不动就要杀人?”陈诺哈哈一笑,将他抛掷在地:“我随便杀人,是因为你胡说八道。说吧,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若不说个清楚明白,休怪我无礼!”呼厨泉不敢隐瞒,赶紧道:“不瞒将军,这个消息我正是从我哥那里听来的。当时……当时我正因为此事接到我哥传令,让我带领本部人马南下陈留与他会合,等我赶到这边后,又与另外一人见面,那人好像是黑山大帅,叫什么于毒的,这次就是他召了我等过来的。” 陈诺暗暗点头,想道:“当初袁绍让我派人解救袁谭,就曾与于毒达成协议,让我放了他,他渡河自去南面发展,我这才将袁谭平安带了出来。想来于毒这小子现在大概也是在这一带活动,看来呼厨泉没有说假话。”陈诺想到此,便即说道:“那后来呢?” 呼厨泉连连点头:“不敢隐瞒将军,我等三人见面后,这位于毒大帅便将事情跟我们说了,我这才知道他们决意扶持一个叫壶寿的汉人做冀州刺史,与袁绍争位……”呼厨泉说到这里,陈诺想到一事,突然将他打住:“不对!壶寿这人我虽然不甚了解,但我却知他脾性高傲,断然不会跟黑山还有你们匈奴合作的,你莫非在诓我?” 他有这个想法其实也难怪,因为他没有忘记他某个晚上曾追过那个叫裳儿的姑娘,从而在窗外无意间听到那个叫壶寿的汉人与裳儿之间的对话。想来当时裳儿代表某一股势力想要跟壶寿合作,壶寿都未曾答应,如何现在又改了口?陈诺想不通。 呼厨泉听陈诺一说,身子一抖,说道:“这,这又是哪里话来,我如何敢诓骗将军?将军且息怒,这件事情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这其中大概还是知道的。我曾问过我哥,我哥就曾跟我说起这个壶寿。他说在此之前他和于毒大帅也确实想方设法的要跟壶寿接近,想要跟他合作,只是那壶寿一个脑筋,说要凭他自己的努力来争夺这冀州刺史之位,愣是不答应。只是数个月下来,他眼看无望,就连邺城也进不了,没办法,他这才妥协下来,答应与我等合作的。” 陈诺听来一点头:“这样还能说得通。那么你们商议的结果又如何?” 呼厨泉一摇头,说道:“对于这件事情各人都想得到最大利益,一时自然是难以说拢。再者,我又不想掺和冀州之事,有意要阻扰他们,谁知我哥就生气了,还大骂了我。我当晚上气不过,便想带着人马自回北面,只是被我哥知道了,还以为我要向袁本初告发,便带着人马攻打我。我身边所带人马本来不多,又哪里是我哥的对手,再加上还有一个于毒在,我便吃了败仗。北面是去不了,只能是往南面跑,可是这么一折腾,我就连自己的性命差点也给丢了,我的那些部下也是四散惊走。便是先前在凉亭时,我因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不想被将军部下给抓了来,我到现在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陈诺点了点头,瞥了他一眼,一时不说话。 匈奴处于汉朝北边,经常是利用马快滋扰汉人,对汉人肆意烧杀淫掳,无恶不作,令统治者头痛不已。往往,他们以和亲的方式暂时求得一时和平,后来因为汉朝逐渐稳定强大了起来,这才对匈奴人以驱逐之策,于是造成了后来一部远走,一部归附汉朝的局面。而汉朝,将这些归附的匈奴人集于一处,在美稷设立匈奴王庭,称南匈奴。虽然汉朝会派出‘使匈奴中郎将’处理匈奴事务,但往往因为匈奴人太过彪悍野心膨胀而管制不住,不免矛盾重重,才有汉朝大乱时匈奴南下的局面。 当然,要想改变这种局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有人能够镇得住匈奴,将匈奴单于控制在自己手里。想来史上曹操就是这么做的,也做得很是成功。当年匈奴单于朝见曹操,曹操故意将这位单于扣留下来,然后打发一个叫去卑的贤王去匈奴督临其国,而这个贤王就是曹操一手扶持起来的。如此一来,去卑因为感念曹操自然不会乱来,更何况他们的单于还在曹操手里呢,这样也就稳稳控制了匈奴。说来,当年那个被曹操扣留下来的单于王,还真是不巧,正是眼下这个叫呼厨泉的人。既然这个家伙就在脚下,要不要做点手脚呢? 陈诺眼睛连连转动,终于是决定一试。 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方才说道:“原来这其中有这些波折,想不到左贤王你还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罢了,其余我也不问,我只问你,眼下你既被你哥哥追杀,将来可有打算,是准备回北面去吗?” 呼厨泉浑身一震,说道:“北面?不!我部人马本来大多都是受制于我哥,如今我哥因为此事要杀我,就算是我回去,也是没有人真正听我命令了。本王……我,我虽在北地,但也时常听闻陈将军大名,若陈将军不弃,可否带上我,让我受庇于将军帐下?我,我保证不会给将军添乱,也绝不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陈诺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只是他也不能连忙答应,还故作沉吟。呼厨泉一见,还道陈诺这是怕惹麻烦,将要拒绝于他,他便怕了。想来天大地大,若是没有一个庇护之所只怕迟早要被哥哥抓到,到时便……本来,他刚开始被陈诺抓来时,因为不知陈诺底细,见左右凌辱他,只道唯有一死了,故而他表现得很是英雄气。然而,一旦听说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久闻大名的陈诺,心下骇然的同时,也立即抱定了陈诺的大腿,准备以自己得来的信息以换取陈诺饶他一命。既然生之希望又重燃了,他如何跟熄灭下?眼看陈诺迟疑,他立即是翻转身来,对着陈诺连连叩首,说道:“将军救我,将军救我,将军救我!” 陈诺伸手托住他双臂,说道:“哎,你知我这人最是心肠软了,最是听不得别人求我。本来这件事情我是不该插手的,只怕将来会闹出大的动静,但我这人又是一个侠义之辈,不能见死不救。这样吧,你先起来,这事情算我答应了,就算是补偿你告诉我冀州一事的份上吧。不过,你身份太过特殊,以后千万不能本王本王的叫,这样最是容易惹事的。这样吧,你若想要诚心归于本将军帐下,不凡改个名字先。” “改名字?”呼厨泉手摸脑袋,傻乎乎的问道:“那将军以为我该叫什么呢?” 陈诺抬起手来,说道:“这样吧,你就跟我本姓,姓陈吧,至于名字,单名一个呼吧,这样好记。对了,表字就,就出泉。” 呼厨泉呃了一声,说道:“陈呼,表字厨泉?哈哈,也好,除了多了个陈字,呼厨泉三字都有了。” 陈诺马上纠正,说道:“什么厨泉,你想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呀?算了,本来叫出泉,看来还是不行,就字~涉泉好了,这样别人就不会一下子联想到了。”怎么的随陈诺说了,呼厨泉记了三遍,知道从此时开始自己姓陈,叫陈呼,表字涉泉。 陈诺一把将他拉住,说道:“下面看我的眼色行事,千万不要露陷了。”呼厨泉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见陈诺抱着呼厨泉的身子,大喊大叫起来。那高丘下守卫的典韦等人立即跑上前来,连连问陈诺:“主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贼子不安分了,看我杀了这贼子!”典韦欲要动手,被陈诺呵斥一声,叫道:“谁敢动手伤了我弟弟,我跟他没完!” “弟弟?!” 不但是典韦震惊了,呼厨泉震惊了,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不远处的赵雪听到动静,也即跑上高丘来,向典韦问道:“怎么回事?”典韦举手来摸后脑勺,说道:“韦也不知怎么回事,主公说这个贼……这人是他弟弟。”“弟弟?”如果赵雪会说英语,当歪过脖子来向陈诺发出一声:“why?”赵雪从未听说陈诺还有一个弟弟,这是天上掉下来的,而且,他两在年龄上好像也不对吧,怎么看弟弟比哥哥老啊?陈诺根本就不去看她,只是一个劲的向着两边大骂:“你们可知道,我弟弟他为了逃避仇人追杀,这才迫不得已假扮匈奴人,而你们,你们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伤他性命!哼,我与你们没完!还愣住干什么,还不马上传军医,为我弟弟治伤?” 虽然不知道陈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弟弟,典韦等人立即转身,叫来军医,为呼厨泉包扎伤口。陈诺这边与呆愣愣的呼厨泉一眨眼间,方才将他放下,呼厨泉从陈诺一个眨眼里也即明白了过来,心里同时感激不已。他若是他弟弟,这样不但可以保住他性命,也可在军中不至于地位低下。呼厨泉感激的投去陈诺一眼,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陈诺已被赵雪呵斥到了一边。 赵雪跺脚道:“大哥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弟弟来,雪儿怎么不知道?哇,大哥哥你还有多少事瞒着雪儿?”陈诺苦哈着脸,眼看这事没法跟赵雪交差,再说赵雪也不是外人,对着她一眨眼,低声跟她说了事情大概。赵雪听来,破涕为笑,想了想跺脚道:“可你也不能随便收一个弟弟啊,那雪儿以后岂不是多了一个小哥哥了?” 陈诺笑道:“我叫我的,你叫你的,他是我弟,不见得就是你哥呀。”赵雪听陈诺这么一说,方才是彻底放了心,转头去看,只见呼厨泉正被军医包扎着伤口,忽然抬起头来与她目光一个对视,立即向赵雪一笑。赵雪却是没有好气的转过头去,想了一想,从怀里摸出一块面饼,说道:“大哥哥虽然休息过了,只怕还没有来得及吃些东西吧,喏……” 陈诺肚子也饿了,正欲抓饼,忽然山下一动,有人夹骑而来。陈诺抬眼去看,却是一眼看出最前面的正是张晟,正带着十数骑人马赶了来。张晟一到山下,连忙奔向陈诺。陈诺见他身上身下满身血渍,脸上还带着焦虑之色,心下便是一悸,故意问道:“张晟兄,我交付给你办的事情可是办好了?咦,路上莫不是遇到土匪了,如何张晟兄看起来如此狼狈?” 张晟摇了摇头,将身下拜:“土匪没有遇着,倒是遇到一伙匈奴骑兵了。” 陈诺一愣,挽住他袖子,将他扯到一边,低声问道:“那便如何?许攸可平安送到邺城?”张晟捶胸道:“死罪死罪!俺这件事情没有办好,要让将军你失望了,将军你还不如杀了俺吧!”陈诺让张晟办的事情毕竟机密,不能让外人知道,立即将他将要弯下去的身子扶起,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张晟兄你不必如此,慢慢说来。” 张晟轻叹一口气,便把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说了:“……谁知俺刚过河阳没有多远,不想就遇到了一伙匈奴兵,而且还不少,他们见到俺就追打,害得俺丢了部下不说,且还在逃跑中将许攸也丢给了匈奴人,便是俺自个……要不是俺突然想起将军信中交代的,让俺若遇到困难就去找河阳县尊段煨,紧急中被段县尊救了一遭,不然俺早死在匈奴铁蹄之下了。哎,俺实在没用啊,丢了虎头寨上下几百口性命不说,且还没有能办成这事,俺,还是请将军将俺杀了吧,反正俺也没有地方可回了,也亏了将军你!” 陈诺连忙抓住他手,说道:“这件事情不怪你,说起来都是我连累虎头寨这帮弟兄了,既然张晟兄你虎头寨都没人了,回去也没有用,不如就从此留在我军中效力吧,就,就暂时委屈张晟兄你为部曲督,统领本部兵马,不够的我给你补上,不知张晟兄你说可好?” 张晟从河阳败回虎头寨后,眼见虎头寨没有什么人了,将剩下的那些遣散的遣散,甘愿来的跟了来,一把大火将寨子给烧了,他也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心。这次他来,带了不过百数的人,也是有在陈诺手上讨口饭吃的想法,听陈诺如此一说,连忙答应下来,又道:“今后俺就任由将军指挥了,将军让俺打东俺绝不敢打西,只是既在军中,将军这声‘张晟兄’俺是千万不敢受了,要不将军就直呼俺名字吧。”陈诺也没有意见:“那好吧,我就叫你老张吧。”张晟听来,笑道:“这老张亲切。”转念又道,“可是那许攸……” 陈诺也是头痛,如今许攸被匈奴人给掳走了,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就算生,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啊。说起来,袁绍派许攸来传命令,若他就连一个许攸也保护不了,岂不叫袁绍难堪?更何况,人家许攸是袁绍的老朋友了,又是心腹,这件事情若不能妥善处理,只怕袁绍绝不会就此甘心的。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责备任何人都没有用,只能是想办法补救。陈诺一笑,正欲安慰张晟两句,不想那山下又有飞马,是侦骑来了。 赶来的侦骑,远远落马,抢步上山,向陈诺禀报:“将军,前方不远处有一支山贼和匈奴人混合的人马正朝这边赶了来!”陈诺心下一惊,瞥眼看了呼厨泉一眼,只见呼厨泉脸色大变,看来是追杀呼厨泉的追兵到了。 呼厨泉倒没有说什么,反是张晟听说匈奴人,立即是眼睛一起:“又是匈奴人!俺与匈奴人势不两立!将军,这伙人说不定就是那伙人,请将军让俺随去辨认辨认!”陈诺心里一动,点头说道:“这也使得,不过你就算认出来,不许做声,让我知道就是了。否则坏我大事,定不饶你,可能答应?”张晟一点头:“听将军便是!” 陈诺这边与张晟说好,又即回过身来,走到呼厨泉身边,手掌扶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我弟不需担忧,这些人自有我来对付。”听陈诺一说,呼厨泉是心下一暖,感激的朝他一点头:“谢谢!”陈诺也没有二话,又即转过身来,向着赵雪命令道:“速速召集各部人马,在前方宽阔地带摆开阵势,准备迎接来犯之敌!” 赵雪称了声诺,立即下山,在祝融青衣的帮助下,快速召集了各路人马,将之摆放于前方阵地。有将军潘璋左边一路,朱灵右边一路,陈诺自在中军,身边有将典韦、高顺、徐荣、张晟等护持着。他这边刚刚将人马摆好,对面烟尘大起,不时只见来了许多的匈奴骑兵,打的匈奴王庭旗号,后面还有遮天蔽日的步兵,打的是黑山于字旗号,看来正是于夫罗联合于毒的人马到了。 那张晟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仔细一瞧,忽然叫道:“将军,就是这旗号,我们上次遇到的就是他们!”听着张晟咋咋呼呼叫出来,陈诺立即是向他呵斥一声,张晟听来有如雷霆之怒,知道是自己没有管控住,赶紧是一点头,不敢再嚷嚷了。陈诺既然得到张晟这句话,心下也有了计较,只不说话。 等到对方人马摆了出来,于夫罗跟于毒打马上前,张晟眼睛瞪得更甚,死死的盯着于夫罗看。上次他被于夫罗追得够呛,差点小命都没有了,如何不记得于夫罗这张面孔?只他差点要叫出来,便要戟指大骂了,好在他先前被陈诺骂过一回,此时也不敢乱来,只故意对着陈诺咳嗽了两声,使了眼色。陈诺是明白人,向他一点头,让他勿要乱动。他这边一声哈哈,也即扯着马走上前来,向着于毒拱手道:“于大帅,别来无恙啊?”又即向于夫罗拱手:“哦,还有匈奴右贤王于夫罗大人也在,失礼失礼!” 于夫罗鼻子一哼,还未开口,倒是于毒瞪着眼睛吉吉的笑着:“记得黑山时你我见面,将军不过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手上不过千人而已。呵呵,没有想到这一别数月不见,如今将军不但是大官得做,且身边的小弟也收了不少了,啧啧,这有个万把吧?实在羡煞本帅啦!哈哈,早闻陈将军在偃师一带折腾得不成样子了,就连西凉张济他们也敢动手,实在是让本帅小看了你。怎么,将军不在偃师好好待着,突然来到陈留之地,难道是想把张邈的地盘也给抢了?哈哈,有意思,我若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你与张邈张孟卓还曾在黎阳交过手呢,怎么,你此来是算往日的帐,要找张邈晦气来了么?哈哈,好戏好戏!” 陈诺一笑,说道:“黎阳一战?哈哈,我都忘记了,没想到于大帅你还记着呢?虽然我与张孟卓往日是有些过节不假,可张孟卓毕竟名义上还是袁家门徒,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如何好将往日一些误会揪着不放,到现在还记恨于他呢?只是,说起来我也要羡煞于大帅你呢,想来你离开黑山南来时手上不过数千而已,如今小算起来也有万数朝上了吧?却是不可小觑哦!” 陈诺跟于毒打着哈哈,那旁边于夫罗早就不耐烦了,突然叫道:“啰嗦什么!小子,我问你,我弟呼厨泉可是你给挟持走了?还是早点交出人来,免得刀兵相见!” 第百六五章:东望青州 “放肆!”“放肆!”…… 一声声呵斥接连起来,自赵雪以下皆都怒目而视,对于眼前这个匈奴的右贤王一点也不放在眼里,谁叫他信口就敢称呼他们将军为‘小子’,且言辞傲慢无礼,实在可恼。他人都动了,只有陈诺仍是立身马背之上,耐心的将于夫罗的话听完,方才是哈哈一笑,说道:“你弟?呼厨泉?与我何干?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刚刚被我救下,听说是被一伙贼子给追杀的,差点还因此送了性命,不知追杀之人可是你们?” 于夫罗听来冷哼一声,说道:“是便又如何?这不关你的事吧?你只需将我弟交出来,否则……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嗤嗤”拔刀之声不绝于耳,两边眼看就要刀兵相见。 陈诺冷哼一声:“好个不客气!原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追杀我弟,我还正愁找不到仇人呢,没想到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怨不得我!”陈诺说着,就要将手去拔兵刃。对面于毒微微一愣,看向于夫罗:“怎么回事?如何是他弟了?咱们追的不是你弟么?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于夫罗也是听得糊里糊涂,有点摸不到头脑:“小子,你胡说什么,我弟什么时候变成你弟了?”陈诺嘿然一笑:“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也罢,来人,带我弟上来!” 就在于夫罗等人的疑惑声中,呼厨泉被人带上了阵前。不过,此时的呼厨泉恐怕连陈诺也不认得。只见他从头脑以下都被白布包裹着,一直缠到了胸下,整个脑袋就只露出一张眼睛。 对于眼前这人,除了觉得他身材挺像呼厨泉外,于夫罗一时也不敢断定他就是他弟弟。 陈诺指着呼厨泉对于夫罗斥道:“你居然敢把我弟打得爹不认,兄不识,简直是惨无人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同时对着呼厨泉丢去一个眼色,呼厨泉立即会意,赶紧是装痛哀嚎起来,抱着陈诺的大腿,求陈诺做主:“大哥啊,就是这帮贼子撵了小弟我数百里啊,把小弟身边带的人都给杀害了,就连小弟,就连小弟也差点惨死在这帮贼子刀下,若非大哥派出侦骑适时将小弟救了出来,只怕小弟早就成了这帮贼人刀下亡魂了,大哥可千万要替小弟做主啊!” 装的还挺像的,陈诺咳咳两声,又即抬眼看向对面于夫罗,看他怎么说。 说来,如果光从现在的外表上来看却是无法断定眼前的呼厨泉就是他弟弟,但从声音里,虽然做了细小的改变,但于夫罗仍是听了出来。他身子一抖,大叫道:“胡说!这分明就是我弟呼厨泉,如何是你的了?” 陈诺嘿然一笑:“是吗?那让他叫你一声哥试试?” 于夫罗鼻子一哼,说道:“他是我弟当然叫我哥了!”说着,将眼转向呼厨泉,说道:“呼厨泉,你哥我之所以追你不过是因为那事太过机密,不能轻易走漏,乃迫不得已。现在只要你跟我回去,我既往不咎,咱们仍做好兄弟!快,到哥这边来,不要让此贼给迷惑了。” 呼厨泉身子一动,差点就听了他的话,不过转眼看到他眼睛里露出的那股寒芒,身子不由跟着一颤,退后了一步。陈诺还真怕被于夫罗说动了,赶紧是咳嗽一声,说道:“弟弟啊,他说什么呢?他说的‘那事’是什么事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那事’他才追杀你啊?嗯,看右贤王这个表情多半是了。乖乖,既然是右贤王不让说出去的事,你哥我倒是要听听了,来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好好将这件事情说说,我倒要看看这件事情如何引得他要杀你?想来,只要你将这事说了,秘密道出,也就没有秘密了,到时他们自然也就不好再纠缠于你了。嗯嗯,好主意,弟弟快说,快把那件事情说出来吧,大伙儿都等着听呢。” 呼厨泉看向陈诺,知道他是故意吓唬对方,倒是立马配合,就要开口。这下可慌了对面的于毒。要是这件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不但是计划败露,只怕从此要被袁绍给追杀了,也就公开的跟袁绍撕破脸皮了。于毒赶紧是呵呵一声,向于夫罗说道:“我看贤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许他真的不是你弟弟,而是……而是陈将军兄弟呢?” 于夫罗自然不同意于毒这个说法,呼厨泉是不是他弟弟他焉能不知道?他鼻子一哼,与陈诺说道:“好吧,陈将军既然说他是你弟弟,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弟弟几个问题?”陈诺一笑:“请便!” 于夫罗转过身来,狠狠的瞪视着呼厨泉:“你姓什么?” 呼厨泉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大哥姓陈,我当然姓陈了,这还要问?” 于夫罗鼻子一哼:“名。” “名,呼,字涉泉,一并告诉你好了!” 于夫罗怒视着他:“好个畜生,你胆小如鼠,为了保住性命竟然连本姓也改了,我栾提氏没有你这等子孙!”说着,回过手去,抓起一张弓,就要扯箭。然而,他一箭未出,陈诺身后高顺比他还快一步,扣了一箭,射到对方马前丈许处。这一箭砰然一声落下,深深插入泥土之中,惊得于夫罗坐下马嘶鸣一声,掀起蹄来。于夫罗只能暂时放弃射箭,伸手扯马。就连他身后甲士一个个皆都面色大惊,吩咐呵斥,冲上前来,保护在于夫罗身边。 陈诺立即让人将呼厨泉带了下去,同时赞许的看了高顺一眼,方才扯马上前,哈哈一笑:“怎么,贤王大人是准备动武了吗?”这声动武,陈诺身后赵雪手中令旗微微上抬,就要挥动,其余诸将皆都兴奋的扯着马缰,手按刀刃,随时准备动手。便是对面匈奴骑兵也是跟着躁动,四处奔腾,扬起漫天灰尘,而于毒身后的那帮山贼们,也都是蠢蠢欲动,蜂拥上前。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于毒哈哈一笑,走上前来,高声说道:“一言不和拔刀相向乃是莽夫之举,陈将军你又何必动怒?要是真正动起手来,只怕是谁也讨不到便宜。右贤王,陈将军,你们两位且请冷静冷静,咱们有话慢慢说。陈将军,这件事情咱们且放下,我这里有一个消息,想必陈将军你一定感兴趣,不如我们好好谈谈,如何?” 陈诺眼睛一转,也已经有了主意。要说动手,其实陈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这次对方出动的是匈奴王庭精锐骑兵,打起来有点费劲。而他之所以态度僵硬,实在是不愿堕了威风,他身后可还有好多部下在看着呢。这些部下多数人都对匈奴人恨之入骨,若他态度和蔼,只怕是有伤士气。当然,他抬出呼厨泉,不过是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一来向所有人证明呼厨泉的现在身份,二来则是让他跟于夫罗当面闹僵,断了他的退路。既然目的都达到了,动手实在没必要。更何况,听于毒说他口中有什么消息,他眼睛一转,想到许攸被匈奴人掳走一事,焉能不明白?他哈哈一笑,指着旁边高丘,说道:“咱们不需带多人马,一人带上一个亲卫,到那边说话如何?” 虽然对方有两个人,一人带一个是四个,他这边带一个也只能有两个,但有典韦跟在身边,陈诺绝对放心。于夫罗还想不答应,但被于毒一劝,也就各自按照规定带了一名护卫到了旁边的高丘之上。 屏去众人,只留下陈诺三人说话。 于夫罗眼睛瞪视着陈诺,说道:“你老实说,那是不是我弟弟?你是跟他说了什么,如何他连我也不认了?” 陈诺一笑,点头道:“是便如何?你要杀他,他难道还傻乎乎的任你宰割?他为自保,只能出此下策,难道不行?” 于夫罗鼻子一歪,差点就要动手了:“原来真是这样,他真是我弟弟,你为什么不敢当做众人的面说出?”陈诺一笑,推开他的手:“右贤王,我想你太过冲动了,我为保护你弟弟,那可是甘冒大险的,就像你们一样,为了富贵,就算是火中取栗,那也是在所不惜。只是我不明白,你们从哪里来的信心,居然敢干这种事情,到底有没有计算后果呢?” 于毒害怕他将话挑明,立即说道:“陈将军,这件事情咱们不说好吗?我想知道的是,陈将军你在偃师好好待着,为何突然又要往回走,是不是袁本初他又给你新命令了?不过将军你不说不要紧,可我好像听说就在月前,袁本初就曾派遣心腹许子远过来传令,这个想必陈将军你比我们清楚。不知许子远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有跟将军你一起回来?” 陈诺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骂道:“明知故问!”他嘴上说道,“哦,他嘛?他等不及了,传完令就自己先回去了。怎么,你想见他吗?要见自去邺城,或者渤海便了!”于毒嘿然一笑,也不知陈诺是不是装疯卖傻,只是说道:“何必这么麻烦?他现在就在本帅帐下。”陈诺轻咦一声,说道:“哦,是吗,他不是急着回去了吗?他能为于帅你逗留,看来是跟于帅你有深交了?” 于毒笑道:“本帅虽然曾在袁本初帐下呆过一段时间,也耳闻许子远大名,只是惭愧未能与他深交。不过,说起来我能得见许子远,还得多亏右贤王大人。”于毒说着,手上一指于夫罗,于夫罗挺起胸板,高傲的看着陈诺。陈诺又是一声轻咦:“不是吧?许子远不是急着回邺城么?如何又跑去北地与右贤王相见?难道他……他跟这件事情也有关系?嗯,这不成,回去我要好好跟袁公说说这事。” 于毒听来心里一急,说道:“错了搓了!我们与许子远可没有关系。哎,这件事情还是右贤王你来说吧。”于夫罗说道:“什么乱七八糟,本王南下河阳时,击溃了一伙山贼,没想到此人倒是正好落在那伙山贼手上,也就顺手将他拿了,带了过来。这人本王也不认识,要不是于帅说此人是袁本初心腹,留着有用,本王早就将此贼子杀了。”于毒看于夫罗话说的不客气,赶紧在旁说道:“陈将军你也听到了,这件事情就是这样的,许子远他非有意要去找我们,我们也非有意要留下他们,我们是巧合相遇……” 陈诺一甩手:“于帅,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毒脸上一笑,说道:“那个,这样吧,咱们做笔交易,许子远不是袁本初的人么,我用他来跟将军交换呼厨泉,你看怎样?”陈诺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乱七八糟,许子远是袁公的人是不错,可跟我又有何干?我为什么用我弟来换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划算,不划算!”于毒勉强一笑:“陈将军,想来你也没有忘记,这次是许子远前来传令,虽然你与许子远不是同道而回,但许子远有事了,你回去后又怎好向袁本初交待?所以说许子远还是跟将军你有关系的。” “是吗?让我想想。” 陈诺来回踱了两步,方才一拍手:“嗯,于帅你说得有理,这件事情的确跟我有关,我就这么回去了的确不好跟袁公交待。不过,要拿我弟来换他,不行不行!这样,我陈诺在此向二位保证,你们的秘密永远是秘密,我保证不会让第二人,呃,不会让第三人知道。就是我弟,我回去也会叫他绝对闭口,然后你就将许子远交给我,怎么样?” 于夫罗在旁听了,立即说道:“不行!谁听你的一面之词,你以为你的保证我们就会轻信了吗?” 于夫罗一言未了,旁边于毒立即说道:“我信!”顿了顿,向于夫罗说道,“陈将军向有一诺千金之誉,言出必行,这点本帅是深信不疑的!”于夫罗还要说话,于毒加了一句,“想来当日我被困黑山一事右贤王你也是知道的,当时陈将军说只要我放了袁谭,他便放我南下。这件事情我可是一直记着呢,想来当时情形下他都没有食言,我如何不能信他?”又即看向陈诺,“陈将军,咱们就这样说好,呼厨泉我们不要了,我们只需将军这个承诺也就是了,至于许子远,下山之后将军自可带走。” 于夫罗对于他弟弟的生死不关心,关心的是秘密是否会走漏,既然于毒都亲口向他保证了,他也就不再坚持要回弟弟了。陈诺听来,哈哈一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不过,至于许子远一事,还需两位配合我做一出戏……” 三人带着三个亲卫下了山,上山时一个个脸上是乌云密布,下山后倒像是雨过天晴了。不久之后,于毒和于夫罗率领人马也就呼啸而去了。陈诺身后之人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互看看,猜疑不定。倒是陈诺,这时候结束停当,向前一挥手:“上马!” 陈诺这边行动时,被蒙着眼睛的许攸也是一路颠簸,不知何时突然停了下来,被人丢在了一个凉亭里。周围,是吃酒喝肉的山贼们,除了给了他一块铁板一样的面饼,再也没有人去理会他。 许攸牙齿中间的面饼咬也咬不动,只能是用舌头送着口水以嘴唇不断濡湿了来吃,可这样,就像是小孩添棒棒糖,哪里起到什么作用?饥饿在肚内肆意乱窜着,喉咙里却因为面饼的干燥而难受得要死:“水水!”他吐了面饼,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只能是嚷着水。然而,水没有喝到,倒是迎着肚子吃了一顿拳头。 “他妈的,老东西!再嚷嚷就砍了你!” 左右人恐吓着,许攸吓得身子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了。可他一想,自己本是袁绍的心腹,代表河北之主袁绍来传令给陈诺的,如今落到这个局面,实在不甘。在陈诺帐下那是好吃好喝,被巴结的不成,怎么一旦落到了这帮山贼手里就成这个局面了?当晚他酒醉躺榻上,不想被稀里糊涂的掳了去,然后被人一直蒙着眼睛,放在马背上颠簸上路。其实他也是被转糊涂了,只知道像是一路向北,甚至过了河水,就在半路上好像他还被击昏过去一次,等到醒来时一路仍是浑浑噩噩的被人蒙眼走着,好像还落到了匈奴人手里,差点还要杀了他,不过好在他嚷嚷是袁本初的人,这才留下了一条性命。但这条性命,颠沛流离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许攸都近乎绝望了。他这时想想不得劲,又自不甘的咆哮着:“混蛋,我是袁本初心腹许子远,我家主公乃河北之主,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砰!”“砰!”“砰!”…… 一连几个拳头,将许攸打得乱叫起来:“啊,混蛋!陈诺,陈然之,你在哪里啊,快来救攸一救啊!~呃,噗~!”也许是他一叫唤,上天还真是显灵了,就在接下来时间,只听远处大呼:“尔等山贼见了河北陈诺陈将军还不散开,找死么?”哗啦啦,几乎没有抵抗,这些山贼听到陈诺大名,立即是吓得四散而走,就连许攸都不顾了。 许攸听到陈诺之名,那是整个人一个机灵,差点就要泪流满面了,只是不停叫着:“啊,是陈诺,混蛋陈诺,怎么还不来救我,我是攸啊,我是攸!攸攸~~”四处脚步声大起,他叫着跳着的身子被人稳住,遮住眼睛的黑布也被人揭开。一揭开,眼睛受不了白日光线强烈的刺激,睁了两睁,这才适应过来,不过眼睛里都是泪水。 首先,他看到了陈诺。 陈诺后退两步,向许攸拱手道:“攸攸,没事了,你现在已经平安了。” “呜呜~~~”许攸只想哭,只想找个人将这些天自己所受的惨无人道的日子好好跟他说说,只是刚刚伸出手,还想要去抱陈诺肩头,只见旁边还站在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将士,他们正用眼睛严肃的看着他,他也就立马缩了回去。他突然一想,又不对:“你刚才叫我什么?”陈诺也是听他叫出‘攸攸’太过好玩了,这才顺了口说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忽然听许攸提起,赶紧是说道:“呃,许大人,当然是许大人,我哪敢叫你‘攸攸’~呃,许大人。” 许攸鼻子一哼,想到所受屈辱,立即又道:“陈将军,这件事情要查,要严查!哦对了,回去后我要让袁公发兵河阳,将那里的白波贼杀得干干净净。还有,我要杀匈奴人,我要杀杀杀!”陈诺暗暗抹了一把汗,拱手道:“既然许大人没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上路了?”许攸刚刚一动,肚子里咕噜噜的乱叫着,老脸上顿时一红。 陈诺一拍脑袋,按着肚子:“啊哟,突然觉得有点饿了,许大人你看……”许攸倒是没有想到陈诺这么能来事,轻咳一声,对他投去赞许的眼光:“既然这样,我看暂时还是不用急着动身了。”陈诺立即命人,埋锅造饭,他这边准备了些水酒拿出来与许攸喝。许攸是可怜十几天都没碰过水酒了,闻到酒香馋虫都出来了,哪里不喜?喝着酒,拍着陈诺肩膀,说道:“嗯,陈小子你不错,攸回去当向袁公好好为你请请功。说起来,这次攸能顺利从贼人手上得脱,也是陈小子你的功劳啊!”陈诺赶紧拱手:“谢攸……谢许大人!只是这次让许大人你受惊,诺实在惭愧啊!” 许攸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该好好惭愧惭愧,想来将军你身边虽然不过两三百人马,到底是精壮之士,如何能让一帮山贼给杀了进来呢?还有,这帮山贼来自河阳,他们居然能在将军地盘上动手,也不知道将军你镇守宛洛是怎么镇守的,居然就连一帮山贼也能在将军辖地横行无忌……” 陈诺头上冒着细细的汗,原来这家伙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是不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他一面诚惶诚恐的承认错误,一面拿眼瞧他,只见许攸板着的一张脸已经是眉开目笑,嘻嘻的看着他。看着他这个戏谑的表情,陈诺心下一松,原来这混蛋是故意在吓唬自己,赶紧是摆出一副更加诚惶诚恐的态度,求许攸宽饶。许攸袖子一挥,说道:“好啦,想来陈将军你久离驻地,辖下失去控制让山贼钻了空子跑了进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将军你镇守宛洛之地不过数月,除了打了两场战就立马去了关中,哪里有空管理?这点倒是不能怪将军,怪只能怪这帮不懂事的白波贼,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 想了想,许攸又道:“咦,不对啊!这白波贼犯不着这么大老远来抓我一个糟老头啊,且袁本初好像也没有得罪他们吧?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了陈诺一眼,突然道,“呜,想起来了,攸是袁本初这次派来传达命令的使者,若攸出了事,首先遭殃的不是别人,倒是将军你。他们居然出这么狠辣的招来对付将军,不知将军你以前可有得罪他们的地方?” 这许攸脑细胞还真活跃,这都能猜。反正是打掩护,陈诺随便开口道:“被许大人你怎么一提醒,诺倒是想起来了。许大人你不知,这次我来宛洛,走的是河阳之地,曾因为帮助张杨张太守对付过白波贼,还伤了他们一些兵马,想来是他们因此嫉恨于我,这才设计想要置我于死地吧。啊呀,此事想来好险啊,要不是我这次因误打误撞杀退了这帮匈奴人,差点就让这些家伙给计谋得逞了。不过,你老不是说你是被白波贼给抓去了吗,如何又落在了匈奴人之手?” 为达效果陈诺是明知故问,许攸哪里知道,见他一副中肯的样子,把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去了,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我得罪谁了,一会儿白波贼,一会儿匈奴人的,把老夫这副骨头架子差点就颠簸坏了。”陈诺听来,连连说道:“看来今日就暂时不走了,让许大人你好好先休息一晚上吧。” 许攸笑道:“这倒没事,关键是要有酒,有酒啥毛病也就没有了。”陈诺哈哈一笑:“如此,诺就舍命陪君子,今晚上与许大人你好好痛饮一番了。”许攸连连点头:“使得使得,要不回了冀州,攸就要去渤海复命,而陈将军你则要去青州赴任,到时咱就很难在一起喝酒了。”陈诺一点头,又道:“青州情况……” 许攸说道:“青州比较复杂,在平原就有公孙瓒部将单经镇守着,齐国更有伪刺史田楷重兵把持,至于其他地方……到处都是黄巾余孽,哦,好像那北海孔融现在正为着黄巾之事头痛着呢。不过说来,青州虽然复杂,但也是容易出战功的地方,想来要是陈将军你助袁显思取得了青州之地,功劳可大着呢,将军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陈诺不用问这些情况都是清楚的,更有他不知道的他都知道,想来还有那个刘大耳此时也在平原晃着呢。他一笑,说道:“那袁大公子他现在……”许攸一拍脑袋,说道:“你问的是他?攸来之前,他好像已经带兵镇守甘陵去了。” 陈诺一愣:“甘陵?那不是清河国府治所在吗?大公子他如何将人马留在哪里?”许攸说道:“陈将军不知吧?虽然说袁公得了河北之地,但清河还有渤海几个县地都还在公孙瓒手里呢,袁显思镇守甘陵,除了替他父帅把守住要道,不让粮道被劫持,另外一点则是甘陵乃前沿之地,不能不在那里驻扎。” 陈诺吃了一惊,甘陵都成前沿阵地了,那清河国灵、鄃几个县地岂不是都在公孙瓒手上了?看来这一战艰辛啊。许攸也似看出陈诺的苦恼,立即笑道:“当然啦,袁显思屯扎在甘陵,那还不是等待将军么?想来将军你都还在这边,他没有臂膀哪里敢冒然前进?想来只需将军万余人马加入青州战场,还怕不能对付这些逆贼么?” 陈诺一笑,也就没有说什么。嘴上喝着水酒,目光看向东面,心里叫道:“青州,我来了!刘大耳,咱们可要见面喽,那咱就陪你好好玩玩吧。” …… …… 就在陈诺回师往冀州,长安被攻陷之后不久,马云禄也终于等到了庞德。 庞德自护送赵雪到了陈诺身边后,便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去,因为他知道马云禄在等着他的消息。这一路往回走,虽然一路上因为西凉起事,不免要受到波及,好在他皆能够趋吉避凶,这才一路平安回了槐里,见到了马云禄。 马云禄见到庞德,那是一口一口庞叔庞叔的叫着,叫得庞德脚都酥软了,然后乖乖的将这一路所发生的事情都跟马云禄说了。马云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耳朵张着,生怕卯露点一丝信息。不过她最感兴趣的当然是赵雪见到陈诺之后:“陈……陈将军他听说我不是我,我是马家人后,他,他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失望?或者他有没有愤怒?还是……” 马云禄一脸期盼着,然而庞德对着她摇了摇脑袋。马云禄嘴巴一起:“庞叔,你摇脑袋是什么意思啊?”庞德说道:“我……我没有去见陈诺。”“什么?”马云禄眼睛一起:“你不是说你已经将赵雪妹妹送到陈诺将军手上了么,如何没有见到?”庞德一点头:“我是将她交到了陈将军手上,可是小姐你不是想要德早点回来么,德当时远远看到那人就是陈将军了,知道任务完成了,也就立马连夜往回赶,确实没有来得及跟陈将军说上一句话,所以……” 马云禄几乎要骂他混蛋了,跺了跺脚,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庞德挠着脑袋,也是心惊胆战起来,要说马云禄再纠缠下去,指不定要将她气哭啊,都怪自己当时太过着急了,这一点没有考虑清楚就巴巴的往回赶,实在是大意了。他这边不知该如何脱围,只暗暗苦恼着,好在这时身后一声‘令明’,立即让他两眼一起,赶紧向着马云禄一拱手:“啊,公子叫我,我先去了!”也不顾马云禄此时到底什么表情,赶紧转身就跑。 庞德看见迎面走来一位小将,立即走上前来,拱手道:“公子!” 来人正是马超,他见到庞德一副狼狈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哈哈一笑:“听说令明你回来了,怎么样,这一路可还好?我那妹妹,可有刁难令明你?哈哈,不用担心,正好,我父让你过去一趟,他有些事情要问你。”“主公找我?”庞德听来,点了点头,赶紧跟着马超去见马腾了。几月未见,马腾自然不免要问候两声,方才说道:“令明你一路从长安过来,想必长安发生的事情令明是清楚了?” 庞德点头道:“也是那帮贼子闹得凶,一路为了躲避他们。德这时才能赶了回来,让主公担心了!说到长安方面,某也是有所耳闻的。听说张绣那帮贼子一路攻来,不数日间也就杀到了长安范围,聚集了十数万的兵马。本来,若是按照正常路程计算,朝廷方面是可以多挺上一日的,也就是说贼兵要晚一日到来。只是那帮贼子也是狡猾,居然连夜行军,突然杀到了长安城下,给了长安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听说,当时皇甫老将军刚刚从病榻上下来,官拜征西将军,且还接手了李肃留下来的一支两千的骑兵。想来,若是皇甫老将军指挥这支人马支援长安城防,就算再不济,起码也能挺个十来天的。只是可惜那吕温侯实在贪心,因为想要从皇甫老将军手上夺回那支人马,两家居然先在长安城下打了起来,最后因为贼兵攻破城池,这才没奈何罢手。可这样一来,皇甫老将军手上本没有多少人马,又经过先前一战,更是拿不出人马来抵抗贼兵了,最后皇甫老将军是战死在城门之下……” 庞德说完,唏嘘一声,马腾也是一身长叹,说道:“温侯误事!温侯误事!那长安陷落之后,温侯又去了哪里?” 庞德嘿然一笑,说道:“他能去哪里?听说贼兵攻破长安后长安是一片大乱,他不组织人马御敌,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争风吃醋,居然以为王司徒会跟他抢貂蝉,趁着大乱带兵杀上了王司徒府上,强行接走了貂蝉。想来王司徒当时若非是在朝廷之上,只怕也必遭那厮毒手。听说温侯救走了貂蝉,其他也不顾了,带了家将,挟了妻妾,开了东门逃了,如今大概是往关东方向去了。” 马超在旁笑道:“这温侯倒是一个多情种子,天下人都乱成了一锅粥了他不管,只顾着一个小妾……” 马腾也是摇着头,默默不语。 庞德接着说道:“听说贼兵攻破长安之后,那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比起董卓在时还要凶悍啊。当时外城虽然被贼兵攻破了,但王司徒仍是坚守着内城,带着皇上登上了城楼。那些贼兵眼睛都红了,也不管什么皇上了,就是嚷嚷着要皇上杀了王司徒,说是替董贼报仇,若不答应,便要连皇上一块杀了。王司徒倒是社稷之人,与叛军谈好,让他们不许伤害皇上,他自个便是跳下城楼,死了。听说叛军攻入内城后,又死了不少臣子,跟王司徒走得近的尚书杨瓒,尚书仆射士孙瑞等人皆都死于此乱……” 马腾伸手撩着胡须,长长一叹,皱眉道:“真是多事之秋啊,本以为董贼伏诛之后,朝廷自可安稳,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据我所知,如今张绣等辈把持了长安后,各自抢着要官做。那张绣功劳最大,自封为车骑将军、平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王方为后将军、美阳侯;李蒙则为右将军、万年侯。至于其他诸将,也是各自要官做,长安是一片乌烟瘴气啊!” 马超眼睛一转,说道:“据消息说,张绣攻破长安后,韩遂立即带人偷偷去了长安,也要了官做,听说是镇西将军,朝廷眼下已经遣他回了凉州。” “韩遂?韩文约?” 说起韩遂来,马腾心里是极其不舒服。他两曾约为兄弟,然而因为下面弟兄争功,遂使两家反目成仇,韩遂甚至对他来说有杀妻之仇。听到韩遂居然得势了,他心里自然是愤愤不平。马超说出这句来,其实也在打量马腾:“父亲大人,韩遂他都能尚且要到个狗屁的镇西将军来,咱们可千万不能落他后头啊。要不要咱也去长安,向天子表表忠心,要个官做?” 马腾听来,拍案道:“天子现在在贼人手里,向天子表忠心,那与向这帮乱臣贼子表忠心又有何异?哼!此事岂是马伏波后人所当为?”说起来,马腾家乃是马援后人,马援号伏波,乃东汉开国名臣,颇有忠义之名,故马腾借以忠心自诩。 马超听来,连忙摇头道:“父亲你误会超儿的意思了,超是说,如今长安虽然暂时被掌控在张绣一帮贼子手里,但张绣他们入长安未久,又为报董贼之仇大肆屠戮忠臣,人心岂服?若是这个时候父亲你能带兵移往长安,暗地里联络一些忠臣之士,则大局难料了。如能再次颠覆张绣等,则我马家也就是一等功臣,到时别说是镇西将军了,便是那个什么大将军,也是唾手可得。” 马腾被马超说得心中一动,皱眉看向庞德。 庞德想了想,觉得此事可行,对着马腾坚定的点了点头。 —————— 司隶校尉部卷结束,即将开启卷三:青州刺史部! 第一章:关羽挥刀 典韦拔戟 陈诺回邺城后不久,首先秘密见了郭嘉,跟他详细说了宛洛之行的经过。又说到青州一事上,郭嘉赞许的点着头,很显然赞同陈诺遵袁绍之意回青州,至于袁绍任命陈诺为督军一事,郭嘉淡淡一笑:“督军?听着不错,可以督管一州兵马,可同样,这也是个虚职,有督管之权而无实际领兵之权,哪里有武功中郎将来得实在?袁本初给你‘督军’,而同时割去你武功中郎将之职,只怕就是想在这上面做文章呢。” 说起这个‘督军’,有监督抚临之意,其实也就差不多跟下面朱灵等人的司马之职一样,有操演兵马的权利,但若没有陈诺命令,他们是不能直接调动的。陈诺早在这之前其实也已经考虑过了,袁绍此举,不过是将他高高架起,想要掏空他的权利罢了。他听郭嘉此时指出,也即笑道:“袁本初想要在这上面做文章,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我的人马岂是他能动得的?” 郭嘉听来,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将军是早有准备呀,如此,嘉也就放心了!” 陈诺想到一事,沉吟下来:“这个,还有一事我想与奉孝你商量商量。”郭嘉一愣,没想到陈诺此时神色如此厚重,非同儿戏,也即将身一直,拱手道:“有什么嘉可以效劳的地方,还请将军吩咐!”陈诺说道:“这件事……呵呵,我直说了吧,我的意思是想请奉孝你出山,到我帐下担任军谋掾一职,不知奉孝……” 郭嘉微微一愣,没想到陈诺话说得这么突然,他一沉吟,说道:“将军,嘉在幕后不是很好么,要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到台前,只怕咱们多有不便吧?再说有些人也不许啊。”陈诺知道他口里的‘有些人’自然指的是袁绍,他点了点头:“我若向袁本初直接要来奉孝,只怕不但不给,反而会徒增袁本初疑心,是必要一番刁难于我。只是,现在不比当初,眼看我身边人马越来越多,战斗也越打越频繁,所谓的虚名也越来越浮夸起来,早为他人所嫉。当此之时,奉孝你知道我现在最头疼的是什么吗?就是有兵有将没有智谋之士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没有智者为我理清思绪。虽然,在我身后还站在奉孝你,可是,奉孝你也想必懂得战场之道瞬息万变的道理,许多战机都是稍纵即逝的,我若不能及时把握,则……” 郭嘉看了陈诺一眼,点头道:“将军的意思嘉懂了,不知将军想要嘉怎么做?” 陈诺让邹靓为参督军军事,意思就是要设立一个参谋处,让他做一个参谋。既然有了参谋,自然要有更高一级的参谋处长,他让郭嘉为军谋掾就是这个意思。而他设这个参谋部,就是要将郭嘉从幕后请到台前。郭嘉总不能一直躲在他的身后,是必要拿出来历练历练。陈诺听郭嘉这么一说,也即点头:“既然明着袁本初不会放手奉孝,那么咱们也只能来暗的。若想让袁本初彻底死心,只能是奉孝你先‘死’了。想来只要奉孝你一‘死’,他才有可能死心。” 郭嘉是个明白人,听陈诺一说,眼前一亮,点头道:“将军的意思是让嘉假死,然后再秘密转入将军帐下,是也不是?而一旦嘉脱离袁本初掌控,也就可以从此放心在将军身边,为将军你随时随地分忧解难了。”陈诺点头道:“只是这样一来,在我站稳脚跟之前,只怕就只能是一直委屈奉孝你了。甚至,甚至到时候你只能是一直躲着幕后,不见天日。” 郭嘉哈哈一笑:“有人在台前表演,就得同时有人在幕后工作,只要能为将军分忧,嘉在所不辞!” 陈诺长叹一声,说道:“奉孝你能这么理解我,我很是欣慰。这件事情我想尽快安排下去,如果有可能,我将制造一场谋杀事件,将奉孝你带走,不知……”陈诺没有说完,郭嘉已是摇头:“将军恐怕不知,前次我与将军秘密会晤之事不知谁人泄露了出去,袁本初那边只怕也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他一时不发作,有可能是因为时机没到罢了。想来如果将军你刚刚一回来,嘉就遭遇了不测,只怕会引起袁本初更大猜疑,到时嘉‘死’不成,势必闹出更大风波。” 陈诺一愣,说道:“原来还有这件事情,只是这些到底终归是谣传,还起不了风浪。不过奉孝你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情看来也只能是从长计议了。”郭嘉点头道:“说起来,嘉身子本来羸弱,常有不适,这件事情也不是秘密了。如果嘉用两个月时间慢慢‘沉疴不起’,以至一命呜呼,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两个月?”陈诺说着,眉头皱起。 郭嘉看到陈诺迟疑神色,便是有点不懂了:“怎么,将军等不及了吗?” 陈诺摇了摇头,说道:“非是我等不及,而是……而是……”陈诺将壶寿来冀州,暗中联合黑山于毒和匈奴势力欲颠覆邺城的事情跟他说了,他急着带他走,就是怕这根引线随时将邺城引爆,乃至连累到郭嘉。郭嘉捋着胡须说道:“壶寿一事倒也有所耳闻,只怕袁本初也是知道的。只是袁本初对于这种既没有根基又没有势力的人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既然壶寿窘迫之下想到联合黑山和匈奴势力,这件事情也就有了变数,还指不定能成事。不过,就算成事也必威胁不到袁本初根基,你我也不需做其他事情,只用静观其变罢了。至于壶寿,就算他最终能够成事,两个月时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最早,最早大概也要等到明年开春,所以我‘沉疴’两个月的时间也完全足够了,不怕会去波折。”陈诺听郭嘉这么分析,方才放下心来。 就在陈诺与郭嘉在邺城秘密会晤,确定郭嘉将以久病两个月之后去世的方式转入陈诺帐下担任军谋掾的同时,许攸也已经快马赶到了渤海,与袁绍回合,将此前出使宛洛的事情向袁绍一一汇报了。 袁绍听来,心下一动,说道:“什么?陈诺他居然私自去了长安,他这是想要干什么?而且还与天王寨一帮贼子勾结在一起,他难道是想要图谋关中么?”许攸一笑,说道:“袁公息怒,这些事情都是攸亲眼所见,不得有假。不过,攸也已经查过了,陈然之之所以放下兵马进入关中,非为别的,乃是因为他的父母在此之前被董贼给拿下了,他不得不独自上长安去解救他父母。至于接连天王寨一事,也是有的,但他所为不过是为报恩,并非有其他图谋,袁公尽快放心。” 袁绍一向是信任许攸的,知道许攸万万不会为陈诺庇护,可这件事情到底牵扯太大,是以还不放心,有疑惑之色。许攸哪里看不出来,立即在旁加了一句:“如果陈然之他真有异心,又岂会乖乖奉袁公之诏,半路赶回来?这也不正好能证明他对袁公你是忠心的么?”袁绍听来觉得有理,一点头,没有说话。许攸眼睛一转,又道:“还有,袁公不知,在攸去见陈然之之前,其实朝廷方面就已经派骑都尉李肃来传旨,钦封其为河南尹,总督洛阳以东兵马大权,且还爵其为陈国亭候,想来这些陈然之都没有动心,仍是乖乖奉袁公之诏,如何还有异心?” 袁绍微微一愣,这点倒是没有想到,随即道:“河南尹?这算什么官职?如今朝廷就在长安,只有京畿之地的太守才能配得上‘尹’之称,天子封其为河南尹,这不是疯了吗?”许攸说道:“这也恰好证明朝廷对陈然之的重视,想来朝廷且如此重视于他,他都尚且归袁公所有没有二心,足可见得此人的忠诚了,袁公将青州托付给他,算是找对人了!” 袁绍一想不错,也就再没有二话,把心思放在渤海战场上。 …… …… 袁谭这个被他亲生父亲所表的青州刺史,如今就驻军在清河首府甘陵。陈诺这次回来,以督军身份参与青州战事,就是要帮助袁谭打下青州这片天下,受命于袁绍的同时,也是在兑现他当初与袁谭的承诺。 陈诺回了邺城,与郭嘉一番思谋后,也没在邺城逗留,带着人马直接去了甘陵。陈诺去后不久,郭嘉本来羸弱的身体这次躺榻上起不来了。郭嘉其人出身寒门,没有受到袁绍的重视,自然也就得不到别人的过多关注。不过,因为前阵子有关他与陈诺秘密会晤的消息传开后,郭嘉因为此事一时风头出尽,成为议论对象。当然,这件事情虽然传到袁绍耳里,袁绍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自然也就不能拿他怎么样。那件事情还没有完,如今郭嘉突然又传出生了重病的消息,不免又要受到他人构陷一番。何则?因为陈诺此刻虽然不在邺城,到底还在冀州之地,他人很是好奇,如今郭嘉生病了,陈诺会怎么办,他会不会弃下青州的担子而不顾,专门回冀州探望郭嘉呢?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袁绍耳里,袁绍同时也想到了这一点,就等着陈诺借这个理由,然后向他告假回邺城。如此一来,先前有关郭嘉与陈诺之间秘密会晤的谣言也就得到间接的证实了。 袁绍有点期待。 然而,当过了一阵子后,陈诺告假的文书仍是没有递上来,袁绍有一日突然想到这件事情,心里也奇怪了,难道外间谣言是假的?不对,所谓无风不起浪,或许陈诺还没有来告假去看郭嘉,可能是因为他还不知其事。于是,他派人去甘陵,将此事的风声放给陈诺,且旁敲侧击的要从陈诺那里得到答案。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陈诺居然只是笑笑,说这种抚慰臣下的事情应该是袁公来做,他不能越俎代庖。当话传到袁绍耳里,袁绍这才相信之前的传言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想郭嘉都病重到将死的一步了,而到了这一步陈诺仍是连看望郭嘉的勇气也没有,足以证明对于郭嘉的生死在陈诺看来一点也不关心。袁绍在得到确信后,也就不再热心此事,外间的谣言也是随之不攻自破,至于郭嘉的生死,非袁绍所能关心的了。 袁绍,在关心渤海战场;陈诺,在关心青州战场;郭嘉,就如孤儿一般,一直熬磨着岁月,没有几人真正关心。 躺在榻上的郭嘉,瞥眼去看案旁的一盏灯,不由感触:“我若是真的死了,那该有多好啊!虽然我自己看不到,但这死后的寂寞与凄凉我是知道的,可我又能奈之何?我来,还能响亮的哇一声,可我死了呢,却如小草,死于无名,可叹!可叹!”从这一刻起,他决定他一定要好好辅佐陈诺,帮助陈诺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留名于青史,不至于死后寂寞孤寂了。 郭嘉‘沉疴’榻上,垂垂将死的消息传出去,可谓各种世态炎凉。如果说整个冀州是一块冰铁,无人过问,就连河北之主袁绍也不够关心,那么,远在兖州的荀彧则是一块热心的烙铁了。荀彧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将消息报告给了曹操,并向曹操推荐了其人,说郭嘉有大才。曹操不明白荀彧的意思,荀彧这家伙莫不是疯了么,如何人家都要死了,还将他推荐过来?荀彧则不以为然,向曹操进言道:“曹公,你以为奉孝是真的病重么?真的不能治么?就算是病,那也是心病,非是不能救回来。”当即跟曹操说了郭嘉其人,大称其才,又道:“奉孝久留袁本初帐下,而袁本初待之如凡人,奉孝大志不能得伸,如何能不久病?”随即又劝曹操,“听说华神医就在徐州一带,曹公不若一面使人寻访,一面则派人偷偷将奉孝接来兖州,就算他是真病,寻到华神医后亦可为其驱除沉疴。” 曹操毕竟是个爱才之人,听荀彧如此大力推举郭嘉,心下也是一动,听了他的主意,一面使人去徐州寻访华佗华神医,一边悄悄遣人去冀州接郭嘉。当郭嘉看到好友荀彧信中写到举荐他到曹操身边做官,郭嘉其实也是好一番感激,毕竟这天下还有知道他的人,没有将他彻底丢在旮旯。但他,既然决意相助陈诺,便不再理会荀彧,只回绝了一封书给荀彧,谢谢其好意。荀彧得信也是好一阵叹息,没奈何将事情告诉了曹操,曹操也是因为慕其名而不得,好不怅然,但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装作洒脱,说道:“人各有志,操不能勉强!” 这且都是后话,话说陈诺带兵去会袁谭,在路不止数日,终于到了甘陵之地。 陈诺还没有入城呢,就觉得不对劲,如何不见袁谭?他虽然名义上是协助袁谭,职在袁谭之下,到底以他跟袁谭的关系,他来,就算袁谭不出城相迎,也必开城相待。然而,甘陵城城门紧闭,城头上巡逻兵往来不停,一看就觉出不对劲了。陈诺瞥眼就了典韦一眼,典韦立即打马上前,向着城上喝道:“尔等睁大眼睛看好了,这位就是陈诺陈将军,也就是这次袁将军点名派来的青州督军,还不把城门大开,速报袁大公子知道?” 城上那些守兵互相叽叽喳喳议论了一阵,方才由一人开口道:“非是我等不开城门,实乃袁大人临走前曾吩咐过,叫小心守护城池,不得放任何人进城,如将军要找袁大人,可去贝丘!” 陈诺眉头一皱:“贝丘?袁谭不在甘陵好好待着,去贝丘干什么?”典韦看到陈诺皱起的眉头,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扯着马,唬着破锣的嗓子向上面喊道:“你家大人好好的去贝丘干什么?”这句话问的鲁莽,不过也没有人在意,仍由先前那人回道:“今有公孙瓒所封伪平原相刘备率部攻打贝丘,我家大人听闻后,于两天前带兵去增援贝丘去了!” “刘备?” 陈诺轻轻一笑,眼睛一转,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在来之前,他已经得到线报,如今与袁谭相持的正是刘备一支人马。据说刘备的人马以高唐为中心,辐射到了灵、鄃数县,与袁谭毗邻。至于贝丘之地,离甘陵不远,如果贝丘也落入刘备之手,则甘陵也就有危险了,怪不得袁谭回亲自派出人马增兵贝丘。他这边也不啰嗦,叫回了典韦,又即与赵雪等人商议道:“如今袁大公子去了贝丘两日未有消息,看来是遇到大麻烦了。这样,赵雪你率朱灵、陈荣等人押后,其余诸将随我带领骑部人马先行!” 说起来,陈诺赴长安之前,因为吞并了张济等部,人马数量空气浩大,自不免要经过一番整合,这个任务交给了典韦等人。陈诺回来后,骑部原有人马经过去芜存精之后,加上黑甲军的百骑,最后得骑兵五百之数。这五百人马虽然不多,但好歹都是精锐,陈诺很是重视。他这次为了支援袁谭,考虑到速度,自然是想到亲自带领骑兵先行。赵雪虽然不放心,但陈诺既然决意了,她也自不好再说什么。 在陈诺身后,自有假司马潘璋,武卫长兼刺奸长典韦,以及部曲督高顺等将,他们一上来,便如风驰电掣一般随着陈诺望着贝丘席卷而去。 贝丘城,此去不过百里,在太阳落山前,他们也就赶到了。 贝丘城外一连几座大营,将贝丘城围攻得死死的,正吃力的打着。陈诺一上来,左潘璋,右高顺,中间他自己,带着三股人马望着敌人背后一阵来回突突,直将将对方中军大旗给砍了。城楼之上,在陈诺未带兵来前,已是一阵颤栗。他后悔他亲自带兵过来了,他没有想到对方将领居然是这般勇猛,一个绿袍大汉就能将他部将连砍三人,以至军心不稳,不得已弃了城外营寨,回营拒受。然而,没有让他想到的是,对方在将他城外营盘烧了后,又立即挥军来打,组织人马凶猛的攻城。眼看着,以对方的气势,只怕用不了多久,他这小小的贝丘城就怕守不住了啊。他开始后悔,如果据守甘陵城,或许能够跟贼兵熬杀上一阵,然而,如今受了个矮小破败的贝丘,只怕是守不了两三日就可能被对方被攻破的。也正是他拔刀连喊,指挥人马不利,手心都握了一把冷汗时,然而城下的情况突然有了改变。 那突然从敌军后方冲进来的人马,皆是清一色的骑兵,他们分作三股,人马不多,然而冲杀起来有如滔天之势,只杀得对方人马丢盔卸甲,且大旗都被人给砍了,这在袁谭看来惊呼连连。只他先还不知是哪里来了这支厉害的人马,猜疑不定时,见到骑兵手上大纛上中书‘青州督军陈’,立即是眼前一亮,激动得差点跳了下去,向着左右叫道:“哈哈,是陈诺陈将军,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助我的!” 他兴奋得过了头,一时只在城头上叫着跳着,却完全忘了做正经事,还是旁边副将提醒:“将军,救我们的人虽然因为突击让贼人措手不及败了一阵,可他们人马毕竟有限,而贼人又多,若是将军不能速速派人马开城接应,只怕难以久持。”袁谭被提醒一声也立即醒悟过来,赶紧是连连点头,向着后面叫道:“尔等随我开城接应援军!” “吱!”贝丘矮小破败的城门只差最后一道火候即将被贼兵的冲城车给撞破了,然后因为陈诺等人的及时杀到,使得他们逃命都来不及,还哪里敢有人在城门前逗留,城内士兵一旦将城门打开,放出兵马,那被火烧着的冲城车也是一声‘吱嘎’,灰灰在地。 “怎么回事!” 绿袍将军眼看着中军大纛被人砍了,部下们惊走一团,他也是惊愣了。正是他气恼不堪时,忽然又看到对面奔来一个持枪小将,他是二话不说,举着大刀突袭了上去,一刀砍下没有砍到他,这才高声喝道:“吾乃平原相驾下河东关羽关云长是也,尔乃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呃!”“罗唣!”高顺被他偷袭了一刀,差点没落下马,此时又听他啰里啰嗦,便是心里不爽,一枪对着他面门直刺过去。关羽话没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一枪当胸刺来,仓皇间举刀来架。 刀枪相击,关羽虎躯一颤,扯马倒走两步。高顺持枪的虎口震出血来,心下也是骇然,虽然知道不是他的敌手,但他仍是没有退意,扯着马晃动长枪,又即朝着关羽当胸杀来。关羽虎目一瞪,手上一捋胡须,力举大刀,哐的一刀往高顺长枪砸下。高顺这次吃了个大亏,亏在不该与关羽硬碰硬。刀枪再次相击,一股大力朝着高顺胸口直撞,几欲将他撞下马去,一口鲜血差点没有吐出来。 高顺身子摇晃,被关羽一刀差点磕下马背,那从后赶来的将军潘璋,看在眼里,由不得大惊。潘璋不及细想,扯着马一路望着这边冲来,迎着绿袍大汉直撞而去,口里哇哇大叫:“绿袍贼,休得无礼,吃吾一刀!” 潘璋也是持刀,一刀匆忙拍出,往关羽挥刀手上砍来。关羽已经是砍出第三刀,这一刀照着高顺后脑门拍来,算准了高顺就算能接下,也必被他这一刀的巨力给震下马背。然而,他刀出一半,忽然感到旁边风压之力,心下大骇,赶忙撤马收刀,往后转去。潘璋这一刀就是要迫使关羽收刀,他这边一击得逞,哈哈一笑,反是撵着关羽杀来。 关羽何人,乃偷袭老手,一刀不行,二刀再上。他故意后走,等到潘璋杀来,他是猛的一扭身,扯着马,举起大刀对着潘璋脑门轰杀而下。潘璋出手太过匆忙,又轻敌于关羽,今又冒然追击,已是身陷绝地而不知。远处高顺却是大骇,匆忙间不及细想,弃了枪,扯出弓箭,呼的一箭对着关羽射下。然而,此时不论高顺射箭的速度有如何的快了,是否能够赶得上关羽出刀的速度。反正,等他一箭射到时,人家关羽手上的一刀,哐的一声,啪的对着潘璋顶门砸下。 那远处,典韦保护着陈诺,砍了对方的大旗后,一路望前冲杀。刚才关羽将高顺逼退的一幕陈诺和典韦都看到了。典韦是心下一惊,同时为能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而雀跃不已,心痒难耐,连连说道:“啊!主公,那绿袍贼是谁,如此经打,韦也真想过去跟他好好打上一架。”对于这位绿袍贼经典的打扮陈诺是不陌生啊,当下一笑,正欲说出,突然愣住。 典韦同时大叫:“啊,潘将军有危险!” “篷!” 关羽的大刀一刀砸下,望着潘璋顶门砸落。潘璋坐下马首先受不了这股大力,惨嘶一声,望地上就摔。马背上的潘璋,其实再怎么反应迟钝,在关羽一刀砸下之前,也已经匆忙间架出了自己手中的一把刀。然而,人家关羽气力何其之沉雄,加上又是甩头一刀,集万千气力于一刀,一刀轰杀而下,势必见血不可罢休。而潘璋匆忙间架出的一刀,虽然因为事急而力举泰山,但却又因为仓促而就,加上气力本不及关羽雄浑,被他这一刀当头磕下,有如满头星斗当着他脑门狂砸而落,使得他气力不济,首先大叫一声,狂喷一口鲜血。 关羽一刀将潘璋轰下马背,虽有千钧之力,但他好像眼睛不好使,或者说反应也足够迟钝的。他一刀下去后,眼看着潘璋只是落马,还想着要再补上一刀。然而,他是勇猛有余,机警足,完全忽视了当胸飞到的那支箭矢。等到关羽反应过来,早已经迟了。篷的一箭,当胸掼下。 当然,如果没有出现差错,这一箭下去也足以让关羽落下马背。然而,这掼胸的一箭到最后关头却是出现了偏差。关羽虽然没有来得及抵挡这一箭,但他的手臂已经挥动起来,挥到这里,无意间吃了这一箭。 关羽大叫一声,看着一箭掼到他臂膀,他是痛得大汗淋漓,同时怒视着高顺。 高顺没有什么,倒是趁机收了弓箭,取了长枪就要来杀关羽。而本来关羽趁机挥斩而下的一刀,最终因为挥到半途手臂被高顺一箭给射中,也使得他手上一顿,刀路一窒。也就在这一个顿、一窒之间,潘璋喷血落马后,立即身子一滚,向着旁边滚去,这才险险的躲过了关羽手上那夺魂的一刀。潘璋爬起身来,身子一晃,又是狂吐了一口血,脸上气色那是差多了。等到气息平稳了,立即是抢步上前,欲要再战关羽。 马背上的关羽没能一呵气将潘璋轰杀,反而被高顺当胸一箭给差点射下马背,他也是气急败坏,脸上血色猛涨。一咬牙,喉咙里轰出炸雷般的声响,别手就将射在臂膀上的一支箭杆给折断,丢掷在地,迎着高顺拍出一刀。高顺也许是吃过硬碰硬的亏,这次他也学了乖,将手中一杆长枪左右撩拨,就是不跟关羽对轰,使得关羽是有力无处使,只能是哇哇的狂叫着。而这时,气息平稳过来的潘璋,因为高顺缠住了关羽,也是举起刀来,直砍关羽胯下马腿。 一攻其上,一击其下,关羽再厉害也是慌乱了。他把手中一杆刀乱挥,一会儿防备上面高顺的长枪,一会儿防备下面潘璋的大刀,顿时处在了守势,根本就没得机会再恣意砍杀了。再说,他现在手臂上还带着断箭,流着血呢,有力气也使不出来啊。 高顺两个联手,倒是迫得关羽没招了。 陈诺看见,不由的挑起眉头,回头看了典韦一眼,问道:“典君,你要不要也上场去玩玩啊!” 说实在的,典韦手早已经痒了,恨不能立马冲上前去。但那是因为高顺、潘璋二人不利的局面下,他才有的冲动。而如今,高顺两个已经联起手来了,虽然不至于压住关羽,却足以在数十合内处于平稳之势了,现在若他一加入战团,似乎有点以多凌少的意思了。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了。典韦嘿嘿一笑:“这个,主公,韦虽然特想与那绿袍贼过过手,可现在,现在杀上去只怕不好吧?会不会……” 陈诺当然知道他心里所虑:“会不会胜之不武,是不是?”还没等典韦点头,陈诺就骂道,“亏得你小子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难道兵不厌诈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这是在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什么胜之不武的?只要能杀了对手,那就是强者,其余都是狗屁!再者,你可别小看了那绿袍贼关羽,他现在一时奈何不了他们,一旦他喘过气来,高顺二人又岂是对手,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高顺二人被关羽给轰杀了,你才出手吗?你呀……” 陈诺的话突然顿住,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不妙。 关羽下盘一个不利,被潘璋一刀砍了一只马腿,关羽身子不稳,当即是狼狈至极的跟着丢身下马。就在潘璋砍了关羽坐下马马腿时,攻打关羽上头的高顺也跟着出手。他手中枪并没有因为关羽的落马而跟着凝滞,反而在关羽落马的那一刻手中枪如一条恶蛇一般,吐出猩红的长信,击到关羽面门。落马的关羽这次到底保持了警惕性,在落马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意无意的防备了上路高顺的攻击,在高顺攻到的那一刻,身子连连后退,同时一矮。 虽然他的动作是够快的了,但最终还是难逃被对方一枪‘蛇吻’的局面。嚓的一枪,枪尖虽然没有击到要害,却是击到了他的肩膀上。而且,这一击仍是关羽的右臂,且距离先前那个箭创不过数寸的距离。关羽肩膀被‘蛇吻’吻到,那是仰头一声惨呼,声音凄惨至极,有如杀猪。这次,关羽是彻底怒了,不顾肩膀上狂飙的鲜血,他是如恶虎一般,受了一枪,立即向前一扑,扑向伤他之人。 高顺整个人表情错乱了,他哪里想到关羽不退反前,手上一枪虽然有准备的挥了出去,但他心里同时一悸。挥出长枪的同时,他能清晰的感到臀下猛的下沉。他甚至刚刚有了这个念头,还来不及去做好任何的准备,整个身子如石头一般,往下坠落。 关羽拍死了潘璋的马,潘璋砍了关羽的马,关羽砍了高顺的马。这下好了,三个人的马都被对方下死手给打没了,三将只能是站在平地上打斗。虽然在平地上打斗手中使用的长兵要失去不少的优势,然而,也正是因为三个人高矮相等,倒是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了。关羽马没了反而开心极了,因为他不用一只手照顾马上马下,弄得慌乱不堪,现在一旦没有了这种窘迫之境,杀起来也是酣畅淋漓。 关羽一刀将高顺马腿砍下后,又是一刀抬起,还想着趁高顺滚落慌乱之际,将他一刀斩杀当地。然而,旁边的潘璋不是吃素的,眼见关羽暴杀了高顺坐骑,他也是立即侵身而前,防备关羽接连伤人。关羽意图被潘璋猜到,自然不好再冒然进攻,转而一刀斜砍而去,砸向潘璋,喉咙里同时高吼了一声:“死!” 死字出,怒雷滚。关羽那斜刺一刀,虽然被潘璋侥幸躲了过去,最终还是砍得潘璋两眼冒着精花。那一刀,削在潘璋半个肩膀上,有如刀削豆腐,一片血雾跟着撒出。他这一刀出,若非潘璋反应得快,将脑袋及时别了过去,只怕就连脑袋也给削了;他这一刀出,若非潘璋穿着厚实的铁甲,只怕连肩骨都要削没了。不过,这一刀,最终还是将他肩膀上的铠甲连同那一片磨破的血肉削了一片,撒起了一片血雾。 “啊!” 潘璋惨呼一声,几乎要给痛晕过去。 关羽没来得及对潘璋下死手,他接下来一刀又不得不挥向高顺。高顺在被拍下马背后,此时也已经在惊魂中醒了过来,眼看着关羽直迫潘璋,他立即是怒吼一声,在坐下马尚未彻底倒下之前,身子一纵,枪一甩,砸出一团枪花,直接迎着关羽的面门杀来。关羽鼻子一哼,一刀斜走之后没能杀了潘璋,立即收刀回来,对着高顺狠狠的砍出一刀。 刀枪再次相击,砰然一声,火光四溅。 高顺脸色一沉,心里大叫:“糟了!”手中枪未及收回,对方那雄浑无匹的力道就如大江大河一般汹涌而来,望着他手臂直走,向着他胸口轰去。感受到这股力道,高顺来不及撤回手中这枪,整个人如同败叶一般,被大刀一卷,向着后方仓皇飞出,同时口中鲜血狂喷。 关羽一刀削去潘璋半个肩甲,又一刀将高顺磕飞而出,狂吐鲜血,气势也跟着上来了。他此时哪怕是肩膀带着数处创伤,却是浑然给忘了。这上来的一股气势,有如大江大河,奔腾不止。眼看一刀磕飞高顺,旁边不远处潘璋脸色惨白,他是毫不犹豫,再接再厉,准备一鼓作气将潘璋给轰杀了。 然而—— 然而也就在这时,那远处飞奔来一骑马,马上人向着他雷吼一声,有如雷霆之怒:“休要伤害潘将军,吃吾一戟!”典韦人在马背,距离关羽尚远,来不及去救,只能是反手拔出一支铁戟,将着铁戟一甩,呼的一声,崩腾砸向关羽,阻止关羽进一步伤害潘璋。同时,奔跑中的马匹在典韦胯下像是追不上典韦了,居然被典韦甩在了后面。而典韦,从马背上往前一扑,一纵,两脚踏地,健步如飞,又拔出另外一支飞戟,轰向关羽。 擦擦,两戟先后击去! 第二章:刘备老巢没了 嚓!典韦手中第一戟甩出,带着呜呜风声,直击场中关羽。 关羽准备挥手砍向潘璋的一刀,因为这一戟的飞临,不得不在紧急中往回撤去。啪的一声,这一戟正正落在关羽和潘璋面前,砸起一团泥沙,两个人因为这戟所带的霸道气息,不由得跟着倒走两步。潘璋小小松了一口气,关羽脸上红色大涨。 若刚才他稍稍慢上半拍,或许这一戟就能将他手臂给砍丢了。 关羽大怒,想要拍刀,然而他心头跟着一悸,因为他发觉那股呜呜的风声又来了。 这口风声起自斜刺,他甚至来不及做更加准确的判断,手中刀本能的斜砍而去。啪!大刀迎上铁戟,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声响。典韦的第二戟,就这么与关羽手中刀对磕而上。关羽脸色一沉,铁戟虽然被打飞了,然而他虎口也差不多跟着震出血来。刚才那股大力猛然撞入胸口,差点就要将他掀翻。但饶是如此,脚下跟着跄跄跄,连连倒退两三步,哇的跟着喷出一口血来。 关羽脸色紫涨,瞥眼只见手臂抖个不停,那创口处也被刚才那股大力一震溢出血来。他骇然的抬起头来,只见有一人身形如翼虎,从着奔腾而来的马背上突然扑下,又跟着纵身而来,速度居然比起马的脚力还要快,只转瞬之间就要向他这边冲杀而来。关羽心下骇然,眼睛一转,将刀一收,对着高顺等人喝道:“关某向来喜欢以一打一,今日以一敌三,就算胜了自觉不武,改日再来讨教!” 知道以一敌二尚且受了伤,若再对面那甩戟家伙加入战团,他只怕连抽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关羽丢下一句场面话,立即是将身后退,同时有亲卫冲出来为关羽断路。关羽这边抢来一匹快马,喝令一声,带着剩下的士兵向着东面退去。典韦飞身扑上,刚要拔出腰间长刀来战关羽,没想到关羽却走了,好不气恼,骂骂咧咧的追了上去,却又被关羽身后的士兵给抵挡住,眼看着关羽都跑远了,只能是多杀几个乱兵出气。 关羽一走,围城的士兵也就退了。从城内冲出来接应的守兵又大杀了一阵,方才跟陈诺会合。马背上袁谭远远见到陈诺,立即是跳下马来,向着陈诺说道:“哈哈,幸亏然之你及时赶到,否则贝丘今日就完了!”陈诺也即下马来,向袁谭拜道:“大公子!”袁谭立即扯住他袖子,说道:“什么大公子,我们不是说好大家既然年龄相仿,不妨称对方表字就好了,怎么多日不见然之你反倒是客气起来了?”陈诺笑道:“当日诺直呼大公子表字,乃因大公子无官职在身,如今大公子你不但身有官职,且还在诺之上,为青州之长,诺岂好以下犯上直呼大公子名讳?” 袁谭哈哈一笑,捏着陈诺手臂,说道:“无妨无妨,将来青州之事要多多仰赖然之你呢。若然之你不喜叫谭草字,那谭就呼然之为兄,然之兄,你看若何?”陈诺一笑,连忙道:“这个就更加使不得了!既如此,那我还斗胆称大公子一声‘显思’吧。”袁谭仰头大笑,连连点头:“这样才对嘛!”望了望陈诺身后的人马,不由轻咦一声,问道,“然之,听说你在偃师收拢了不少人马,这次来才带了这么点吗?”陈诺哈哈一笑,摇头道:“这是先头的骑兵部队,主力步兵还在后头呢。” 袁谭听来方才如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同时感激陈诺为解围居然这点人马就敢先行杀来,足见得他的义气了。袁谭还未开口,倒是陈诺瞥眼看到满身浴血的典韦走来,便即问他:“怎么,典君你受伤了吗?”典韦立即摇头:“这倒是没有,就是让那绿袍贼给跑了,韦气不过,就多杀了他娘的两个。只是刚才一阵拼命,韦把力气都使没了,这不,老觉得肚子难受。嘿嘿,那个,等会主公你可得多赏给韦两碗饭吃,不然韦可没力气了!” 陈诺对着他骂道:“没出息!不就是两碗饭吗,等会给你三大碗五大碗都可以,只要你吃得下!”典韦听来,连连点头致谢。旁边袁谭哈哈一笑,说道:“那还等什么,走吧,城内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各位去放开肚皮吃呢!”袁谭一句未了,典韦身后有高顺和潘璋各取回了典韦一支铁戟,交到了典韦手上,自不免要对典韦的及时出手感激两声,典韦也不放在心上,一心惦记着能否吃得饱饭。那袁谭早就等不耐烦了,见他们话说完了,拉了陈诺的手,说道:“然之,你我携手入城,今日你可是立了头功,我要好好感谢感谢然之你!” 陈诺笑道:“客气了!”随了袁谭等人一起进了城内。城内的百姓不多,因为战乱连连,生者不满万户,他们因为贼寇攻城而不安,但同时因为大敌的退去而开怀。百姓眼见着城外的得胜之师回来了,那是自发的启了大门,走到街头,担着酒浆等物犒劳陈诺等人。陈诺望着这些淳朴的百姓,想到了修县的百姓,想到了广川的百姓,想到了野王的百姓,想到了平阴的百姓,想到了偃师的百姓……这一路走来,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此乱世,百姓要的不多,平安而已。谁能给百姓以安生日子,百姓必报之以琼浆。可这种平安又是哪里来的?无非是以戈止戈,以战止战而已。乱世不争,则永为乱矣。打破这个乱世,才能获得真正的太平! 陈诺眉头一起,胸腹激荡,更加坚定要一直在这争霸路上走下去。 陈诺等回城后不久,赵雪领着后续人马也相继赶了来,将人马驻扎在贝丘城外。袁谭看着城外浩大的人马,一座营帐连着一座,心悦不已,对于平定青州更加有信心了。陈诺开口问袁谭:“不知显思接下来有何打算?”袁谭想了想,说道:“贼兵虽然是吃了一场败仗退了回去,可这支人马毕竟不是主力,我等伤他也算未伤,就怕他回去后再纠集人马攻我甘陵。甘陵乃粮道要地,若是有失,只怕会因此危及大局,连累到我父在渤海战场上的发挥,是以谭欲与将军明儿带领兵马立即回防甘陵……” 陈诺听来,眉头一皱,说道:“显思怕他攻我甘陵,那我们何不先动手打他?以攻为守,如此,也就不用回防,岂不更好?”袁谭听陈诺一说,微微一愣,一拍手掌,说道:“哈哈,我倒是忘了,在此之前谭处于守势,那完全是迫不得已,兵马不足。现在,现在既有然之你万余人马加入,自然是不用顾虑到这个问题了。对呀,我们现在有兵有粮,应该趁此机会以攻为守,反攻敌人才是,如何反做起了缩头乌龟的打算来,惭愧惭愧!”又即问道,“那以然之你来看,我们该从何处下手?” 陈诺说道:“听说贼将败后回了灵县,我们不妨就从灵县下手。”袁谭听来,眉毛一挑,嘿嘿笑道:“兵马围灵县!哈哈,可以,可以。至于具体事情,然之你来安排!” 关羽从贝丘战场负伤折了回来,到了驻地灵县。 叫来军医,为其清理伤口,他则在木案上摆了一壶酒,一个酒盏,以两盘小菜下酒。关羽一面喝着酒,一面任由军医为其取箭。那半支箭箭头深入了关羽手臂骨髓之中,军医只能是拿着刀子小心翼翼的挑弄着,随着刀子的挥舞,关羽臂膀间的鲜血则是直溢而下,滴答在地。关羽吞声喝着酒,痛得牙齿直打颤,可仍是不便出声,倒是发觉军医拿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他是鼻子一哼,骂了一声,端起一盏水酒往着军医嘴巴里一送,说道:“给你壮壮胆!” 也不知是不是酒的作用,军医剜骨时手不颤抖了,就连关羽的痛感也麻木了,酒也是一盏接着一盏喝下。 “将军且忍忍!” “啊~~~~~!” 一声凄厉,经久不绝,看着丢入盆中的那一截箭头,关羽是猛灌了一口酒,同时大呼:“痛煞我也!此仇不报非是大丈夫!”叫了声后,与旁边那亲卫说道:“传吾命令,点起人马,明日与吾再去攻打贝丘!”亲卫一愣,还想劝关羽两句,但看他意志坚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立即应了一声,就要下去准备。然而,也就在这时,门外卒子一个跟头栽进来,向关羽说道:“关,关将军,城外,城外……” “城外怎么了?”关羽长身而起。 关羽忍痛一夜才决定今早剜骨取箭,没想到箭刚取出,那城外人马如蚂蚁一般,层层叠叠,将灵县给围了起来。关羽看见,惊骇的同时,那是气得跳脚:“好个贼子,我不去打你,你倒是打我来了!”当即一声大叫,就要亲自带着人马开城杀敌。只是他身后的亲卫眼见关羽刚刚包裹好的手臂又是溢出血来,怕关羽再与人拼斗会坏了伤口,故而百般解劝。关羽其实也是忍不下这口气,此时被左右人一说,见肩臂上创口再次崩裂,心里也是骇然,只好是长叹一声:“派快骑出去,将消息报告给我大哥知道!” 刘备为平原相,与三弟张飞一同镇守高唐,关羽则被分派出来坐镇灵县。因为袁谭手上兵马不多,关羽便欺负他没有势力,是以不听刘备事先告诫,暗地里发兵,还想要取了贝丘,以此邀功。只是关羽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陈诺,弄得他贝丘不但没能取下,且还惹来了陈诺和袁谭的联军,总计万数的兵马。他手上人马不多,又受了伤,自知不敌,只能是向高唐的刘备求救。 当刘备接到灵县告急书时,也是心里骇然,立即召集部曲,商议解救灵县一事。 刘备向着左右叹道:“本来若无此事,备当领着人马去往北海,解孔文举之围。如今我二弟出事,被围灵县,不能赴北海之约,如此也就失信于孔北海,失信于天下。哎,这叫备如何是好?”麾下张飞立即叫道:“这还不简单,大哥你自去赴孔北海之约,俺自领兵杀向灵县,解二哥之围。”刘备听来,连连摇头:“你?贼人势大,就连你二弟都不敌,要你去又有何用?”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二弟之围事关我兄弟之义,不可不救,然,北海之约不好拒绝。看来,备只能是暂时领兵去灵县解救我二弟,若能速战速决还好,否则……则真失信于天下矣!” 张飞笑道:“大哥你糊涂了,孔融那老小子被困都昌,眼下生死不知,若他命到了,就算大哥你带兵过去也是来不及。更何况,大哥你只是接过了孔融小子一封书信而已,你也并没有答应他什么啊,何有失信之说?就算真有,只需将送信那小子给宰杀了,将来来个矢口否认,自然也就无人知道此事。只是俺见大哥你如此关心孔融那老小子生死,难道是因为孔融老小子知道世间还有一个大哥,大哥你便要为他舍生忘死,就连自己兄弟也不顾么?” 刘备似是被他给说中了什么,脸上一黑,立即呵斥道:“休得胡说!这样的话以后不得你张口乱嚼!”张飞被刘备一骂,倒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的摸着脑袋,不说话了。刘备定了定神,说道:“灵县得失乃事关我之根本,不得有失,二弟更不能有事,这次备欲起兵三千,亲自往救灵县!”刘备在平原时,趁青州那股黄巾余波未了之际倒是收拢了不少人马,高唐就有兵马不下四千,他这次为了速战速决一下子要走了四分之三的兵马,足可见得他对于此战的重视了。 张飞听来,连连点头:“要得要得!大哥亲自带兵,俺就给大哥打这个先锋吧?”谁知张飞话还没有说完,刘备便是一声呵斥:“胡闹!我与三弟你都带兵走了,这高唐的摊子谁来收拾?”张飞叫道:“可大哥呀,你总不能将俺一直放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呀,俺,俺都快憋不住了,你就放俺出去嘛……” 刘备懒得听他啰嗦:“三弟,高唐乃我等根本,不可有失,我去之后需得小心防守,不可马虎!”张飞叫道:“可大哥,这高唐能有什么事情,随便让他人守守不就得了?”看到刘备瞪过来的眼睛,张飞脑袋一缩,不敢再废话了。想了想,又道:“大哥既然要带兵去解救二哥去了,那留下来的那个小子该怎么处理?是不是杀了灭口?呃,看大哥表情就不同意。那要不这就打发他走了,让他回禀孔北海,就说大哥你不能救护都昌了,让他死了这条心?”刘备轻轻一叹,说道:“这件事情暂时往后压着,他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去召集兵马去了,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到时自回来。”张飞听来,一拍大腿,笑道:“这也使得,不过听说黄巾围攻都昌甚急,孔北海能支撑到那个时候么?” 刘备说道:“这是天意,就看老天能不能帮他了,至于其他……”刘备说完又即叹了一口气,心里道,“真是老天不帮忙啊,难得孔北海知世间还有我一个刘备,他能亲自来书,我焉有不救的道理?想来若能解救了都昌之围,则我刘备之名是必随之远扬,将来若是孔北海向天子说起,指不定我这皇室身份……哎,可惜呀可惜,二弟你尽给你大哥惹事,别的时候不好犯,偏偏是这个时候,这叫我好生两头为难。本不欲理会你,到底这兄弟义气又不能割舍,不说三弟不答应,只怕因此坏我名声。看来,看来也只能是舍了孔北海这送上门来的买卖,先去解你这围吧!” 因为灵县那边情况紧急,刘备点了三千兵马也就连夜赶路了,只是临走前觉得心里不踏实,免不得要吩咐张飞两声,说若遇到大事,可关闭城门不必理会,等他回来再做处理。张飞只道刘备啰嗦,也不想听他说这些,只是哈哈一笑,随口应承两句。刘备这一走,张飞没有跟去,心里也是好不自在,不免又要喝些闷酒随便打发打发。 只他刚刚喝了半天的酒,那门外就有士兵笃笃的跑进来,脸上气色很是不佳。张飞见了,拎起酒坛来就破口大骂:“你这厮莽莽撞撞,打扰爷爷喝酒,是不是不想活了?来呀,将这厮给爷爷绑了,爷爷倒要好好问问!”眼看着张飞露出凶横的目光,进来的士兵也是吓得浑身哆嗦,没说话就哑巴了,浑身筛起糠来。 在刘备帐下谁人不知道张飞这个混蛋啊,平时不喝酒则已,一喝酒脑袋就犯糊涂,残暴的个性就是暴露无遗,折磨人的手段那是层出不穷,活活能将人折磨死。那士兵也是自认晦气,居然撞到这位三爷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且看他疯疯癫癫,眼睛血红,好不吓人,差点就吓晕了过去,至于来的目的,浑然吓丢到了九天之外。 “啪啪啪!” 张飞是一鞭子接着一鞭子,使出全身气力举鞭鞭打着这个士兵,那士兵哪里经得住这厮的残暴,没打十几鞭就打昏了过去。张飞眼睛瞪起,抓着酒坛就将酒坛里的水酒往着士兵面门就浇,见他醒来,又即扯起鞭子,咆哮道:“厮杀鸟贼,爷爷没有让你昏,你敢昏过去,是装死怎的?好啊,你居然给爷爷装死,看爷爷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啪啪啪!”一鞭接着一鞭,那人口里的哀嚎之声都变得无力了,眼看着只剩最后一口气息了。这时,那门外又有小厮跑进来,突然撞见张飞行凶,那是吓得一个哆嗦,本能的转身往门外就要夺路跑了。只他哪里有张飞反应得快,口里大骂一声,一个健步,将那人肩膀抓住,抓的滴溜溜转,喝道:“厮娘贼的,你小子见到三爷为何要跑?” 那人瞥眼去看里面那个被绑打结实,已经被打得气息奄奄的士卒,心里一个哆嗦,差点就吓昏过去。不过好在张飞又问了一句:“你这厮为何不说话,跑来三爷这里莫不是消遣三爷来的?”那人终于醒悟过来,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敢!三爷,城外,城外……” “城外怎的?” 张飞眼睛一起,再一转,问道:“城外我大哥回来了?不对啊,我大哥去还没有半天啊!”那人连连摇头:“不,不是,是是贼兵!”张飞眼睛这下睁得更加的大了,嘿嘿而笑:“你这厮,还说没有消遣俺?俺大哥刚走,这里又哪里会有什么贼兵?” 刘备刚走,其实陈诺的兵马就到了。 这次,陈诺来了个引蛇出洞,故意让赵雪等相助袁谭,带领主力大军围攻灵县,做出决战的架势。而等这边唬住了关羽后,他则暗暗的抽调走骑兵,外加一些精锐步兵,组成千人的队伍,一路不做间歇的望着高唐绕道而来。其实说起来,关羽派出去通报的人马刚刚出去,陈诺这边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毫不拖泥带水,一路径奔高唐。在陈诺看来,刘备二弟关羽被围困在灵县,作为大哥的刘备决不能置之不理。要么刘备跟张飞一起杀来,要么留一出一。反正,为了解决灵县之围,刘备必须是出动主力人马来救。而一旦主力人马被抽走了,那么高唐所剩的人马也就不足为虑了。蛇引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端了蛇窝,一旦刘备的根本高唐被他拿下了,而灵县那边又不能被他救下,那么刘备就算再有能耐也必成无根之浮萍,迟早轰杀,不必为虑。 刘备去救灵县时,陈诺几乎是与刘备错过,等到确定刘备人马走了,他方才大大方方的将人马压到高唐城下。 说起来,刘备虽然是公孙瓒所表的伪平原相,但一直都是守在高唐,高唐一个小县的城池也被他日积月累加高加固了,且还挖了护城河。陈诺将兵马在高唐城下摆开,一面安排制造简易的攻城器械,一面则让人叫战。 陈诺身后,这次带了高顺,典韦二人,至于潘璋,因为被关羽削了一刀,留在帐下养伤。那高唐城头,张飞睁大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向着部下问道:“与俺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他手上所指,自然是陈诺中军的大纛。旁边那部下不敢怠慢,看了一眼,立即小心的说道:“回将军,是‘青州督军陈’。” “青州督军?”张飞酒好像还没有大醒,听到‘青州督军’四字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晃了晃脑袋,突然叫道:“青州督军是个什么东西,俺怎么就没有听过?还有那‘陈’,又是哪个厮杀贼?”没有人知道,自不好回答他。张飞又瞥了眼城下,突然瞪起眼睛,指与左右道:“那下面人在叫嚷些什么?” 城楼下,正有陈诺驱使的一帮小卒子在骂战呢。 “这个,这个……” 骂人的话自然不好学给张飞听,一个个脸色跟着变了又变。张飞是因为喝了些酒,脑袋还仍是嗡嗡嗡的叫着,哪里有耐心听说骂些什么?只问了一句没人说话,脸就黑了下来,呵斥道:“爷爷问话呢,快说,下面贼人在叫嚷些什么?”身后那人终于鼓起勇气来,看了张飞一眼,勉强咬着牙齿说道:“这个,他们说,他们说城内的都是小贼,特别守城将军,那更是,那更是……” “更是什么?” “更是,更是缩头乌龟!” 那人把话说出,身子一软,没有等张飞发怒,早是胆裂吓昏了过去。张飞眼睛一起,咀嚼道:“缩头乌龟?”被冷风一吹,终于是想到了这个词的含义,不由的哇呀呀一声大叫,拍着胸脯道:“他们居然敢骂俺是缩头乌龟,俺要杀了他们,俺要杀了他们!”“呼!”手中酒坛顺手被抛掷了出去,划过了一道直线,然后‘啪’的一声,准确无误的砸中一人。 城下那人手插着腰,仰脖子吃力的骂着。只是话刚骂出一半,突然只见眼前一黑,知道有东西袭击了过来。可惜他是没有来得及躲避,被这酒坛砸中,哐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可怜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两边骂战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吓得要死,转身就跑。不过他们刚刚一跑,后面监督骂战的将军立即拔出刀来:“接着骂!” 没人敢不从命,立即转过身去,不顾生命的危险继续骂战。 城楼上张飞随手将酒坛一扔,倒是没有想到一击就中,看看砸死一人,吓走一地,顿时也是眉开眼笑:“哈哈,中了中了!”没想到那惊散的人群又返回来大骂,且这骂声比起先前还要卖力,还要刺耳,张飞是怒了,起得跳脚而起,哇哇大叫:“敢骂爷爷没种,爷爷倒要看看是谁没种!”说着,就要叫人开城迎战。 张飞虽然残暴,别人都不敢规劝他,但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眼看张飞将刘备的话抛在了脑后了,立即是扯着张飞,没命的解劝:“将军,将军,千万不可乱来,刘大人去没有半天,临走前交代的话如何将军这么快就完了?将军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便要……啊哟!” “滚!” 张飞听他说话的同时,耳朵也是清醒得很,还不时一面接收着下面骂战的声音。这骂战之声,他每听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子剜着他心头,使得他暴跳不已。就算是有那么一声理智告诉他,让他不要愤怒,不要上了敌人的当,要听大哥临走前的话,不能冲动。然而,听到最后,他最后的一点理智也消失了,只恨不能将那群骂战人的舌头都割下来下酒,又哪里听得下眼前人的劝诫?袖子一扫,将面前人扫退,又一面呵斥:“取俺蛇矛过来!” 本来厚重的城门在这一刻开启,拉起的吊桥也在这一刻缓缓的放了下来…… “啪!” “啊,贼人开城了,贼人开城了!”骂战的人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既带着兴奋又带着莫名的颤栗。远在后方的陈诺,他在看到吊桥落下的那一刻,眼睛也是一亮,嘴角微微一起:“贼人还是被骂出来了,不知这守城的是……”他一面喝令骂战人退后,一面叫来高顺,与他低声说了两句,高顺看了眼前的城墙一眼,立即是嘿然一笑,点着头答应了一声,带着后面的人马自走了。典韦也不知道高顺去干什么去了,不免多看了两眼,陈诺见到,呵呵一笑:“好了,高将军自有他的任务,现在你随本将军去会会,会会这黑厮!” 这时,吊桥被完全放下,城门被打开,当前一人黑袍黑脸,手中捏着一杆黝黑体的长矛,矛头如蛇,陈诺一眼就认出,这是张飞。同时,陈诺心里一喜:“看来我猜的倒是没有错,刘备自去救灵县去了,留下了张飞守城。只是这黑厮,哈哈,有意思。”带着人马,迎了上去。 城门一开,吊桥还没有完全放下,张飞就呵斥如雷,拍着坐下马,望着前面冲去。那马倒是神骏得很,被张飞催拍,居然是两只后退一蹬,两只前蹄一划,如天马一般,离着半丈的距离就冲将出去,往前凭空又划出了丈许,方才四蹄着地,履在了地上。张飞这一跨马,算起距离来也已经驶出了数丈之远,那些骂战的士兵虽然早有了准备,但仍是没有来得及躲过张飞快马的追击,就有两个被张飞手中一杆长矛挥起,钉杀当地。 “哐!”等到吊桥真正落下时,张飞已经连杀了三五人,他身后的士兵气势大盛,连连咆叫着。 陈诺看到这一幕,不由捏了捏缰绳,轻轻一笑:“果然不愧是张飞,有两下子!”便是他身边典韦看来,也是眼前油然一亮。不知为何,只要见到这种难得遇上的对手,他是心痒难耐,立即向陈诺请命:“这厮猖狂得紧,不可让他占了便宜,请主公让韦出马!”陈诺也不知道典韦和张飞比到底谁跟厉害一些,听他如此一说,眼睛也是一亮,点头道:“善!”有交代一句,“不过典君一切小心,这厮也不是善辈!” “知道!” 典韦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扯着马,向着张飞兜头就迎了过去。张飞连杀了数人,这才算是稍稍解了气。不过,被他杀的几乎没有一合之地,杀着也实在没有意思,也正是他颇感高手寂寞时,斜刺里突然一声炸雷,一人扯马冲了出来。典韦拔刀在手,恶狠狠的指着张飞:“黑厮休得猖狂,吃吾一刀!” 张飞突然看到典韦冲出来,先是一声吃疑:“居然有不怕死的,好啊,厮来得正好,俺张飞就送你一程!”哗啦,一矛将手中挑中的那人举起,突然沉喝一声,猛然甩出,望着典韦劈面砸来,同时一提胯下马,长矛直举,掩袭在后。典韦抬起眼来,只见迎头飞来一具尸体,心里也是大骇,不及细想,举起刀,当中砍下,直将那尸砍做两半,血水跟着劈面洒下。典韦不理这些,知道对方提马而来,势必有后招跟着出来,是以不做他想,一刀挥出的同时,反手拔出一戟,将这一戟远远的甩了出去。 “喝!” 典韦一戟甩出,带着呜呜的风声,径往张飞而去。说起来,他两个相距尚有数丈的距离,张飞一矛抛飞一人,其实也是使了大力气。只他本以为借着尸体的掩护,提马再来杀典韦。只他哪里想刀,他刚冲出一半,目标还没有达到,首先就迎面飞来一支铁戟。光从这呜呜的风声里判断,这一戟甩出当有千钧之里,若是勉强去挡,虽然能够接住,当也不免要吃些亏。张飞虽在乱战,心里比较细腻,电光石火间算清楚了这点,便即有了主意。不等铁戟飞到,他是沉声一喝,将身望着旁边一歪,向着马腹下坠落。 呜~~那霸道的一戟,最终是带着风声,从着张飞脑门上飞过。张飞则借这一坠之力,将手中长矛一缩,再一捅,望着迎面而来的典韦的胯下马马腹刺去。说起来,典韦一戟飞出后,突然不见了张飞也是吃了一惊。只戟落之后也不过一瞬之间,根本不及典韦去思考,张飞的一矛就已经刺到。但是身处场中的典韦,本能的反应使得他感到了危险,不等张飞一矛突袭过来,他手起一刀,呼的一声砍了出去。 这一刀,刚刚扫即马腹,张飞手中的长矛矛头就已经袭了过来。当因为有准备,张飞的矛没有刺到典韦的马腹,倒是因为这个交错,两人兵器相撞,擦出一团火花来。两兵器相碰,都觉虎口一麻,典韦还不觉什么,毕竟他的一刀斩下时是顺着马腹而下的,力气也不用走偏锋。而与之相对的张飞就不同了,他一只手抱着马腹,又是侧身使力,哪里能使得出全部力气?如今又被典韦这口巨力一震,身子一顿,差点就要被震下马背。也是张飞反应得快,在将欲落马时,手上一勾,双脚一团,又即团上马背。 这只是两马相交一错之间。典韦一刀砍开了张飞一矛后,马不停蹄,仍是往着前方冲去,这也就给了张飞喘息之机。当然,当张飞翻身再上马背上时,典韦又即快速的兜转马来,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从后冲来,举刀直砍张飞后背。 “呜!~~” 身后那口刀带着的呜呜风声,传入张飞耳里,顿时将还没有完全坐直身的张飞吓了一跳。张飞是反应急速,不等危险逼临,那本来没有坐直的身子,在这一刻再次一歪,抱腹而走,再次躲过了典韦这一刀。典韦这一错过,马自然望着前方冲了过去,等到他再次兜转马头,这次张飞也已经坐稳了身子,哼然一声大叫,举起长矛来与典韦硬磕。 “哐!” 又是那种惊心动魄的刀兵相击之声,典韦和张飞两个同时感受到了对方身体里的那股雄浑无匹的力道,让他两个都是从着内心里发出惊咦之声,赞许的看着对方。张飞举起长矛来,呼呼一笑:“再来!”典韦吞哼一声:“谁怕你!”两个人举起兵器,又是往来冲突,杀个不停。这边马飞过去,那边马飞过来,倒是只见沙场上烟尘滚滚,两条影子来回纵横,却是分不清谁是谁了。 陈诺已经带着人马上来,亲自为典韦压阵。那被典韦抛掷而出的一支铁戟,也被陈诺的部下给捡了起来。陈诺这边虽然是离得数丈远的距离,然而仍是无形中感到了场上两人的杀伐之气。这两个人杀上,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旦打起来那是昏天黑地,谁也不让谁,杀得不亦乐乎。一转眼间眼看七八十回合都杀了过去,可他两个仍是没完,各自脱了衣服,赤膊上阵。 两条铁塔的汉子是越杀越起劲,杀到最后眼睛里都满是汗水,看得人惊心动魄。可他两个仍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恨不能生吞了对方。陈诺看看再打下去只怕两个都要受伤,心里不舍典韦,便要叫典韦退下。只是这时,奋战中的张飞一方先自乱了起来,有人从后面慌乱跑来,一路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贼人偷袭了南门,从南门杀了进来!” “啊!” 张飞身后人马听到这个消息皆都大乱起来,各自逃避不迭,便是混战中的张飞,他一听到这个消息,那也是吓得差点跌下马来。如何南门会被贼人给攻了下来?贼人不是在北门这里么?其实张飞又哪里知道陈诺诡计,陈诺这边让典韦跟张飞玩,那是故意拖延时间,好叫高顺领另外一部人马暗暗偷袭其后。既然那边成事了,陈诺也不客气,立即督促全军冲击。 张飞眼看着大势已去,保命要紧,赶紧是勒紧裤腰带,没命的带着人马跑了。 第三章:吕布的选择 如今身在匈奴营地的蔡文姬,因为前有右贤王于夫罗一吓,后有内心忧虑不能化解郁结成疾,已躺在榻上日渐病重了。 她此次从长安往东而来,本欲是回陈留老宅避难的,然而,天意弄人,两遭两次匈奴。虽然头次因为侥幸遇到了赵雪,被赵雪救了下来,然而,第二次却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以至被匈奴在睡梦中掳走,而毫无反抗之力。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点姿色,尚且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将她送给了匈奴右贤王于夫罗,她只怕早被下面的那伙匈奴兵给玷污了。然而,侥幸没有这次,却并不能代表一直都能够侥幸下去。那个晚上,她被人肆意摆弄,身子洗得白白的,都送到人家榻上去了。而眼看,于夫罗就要将她一口吃了……虽然最后因为于夫罗接到黑山大帅于毒的密函而暂时放过了她,也带兵一去许多日了,照说此时她周围的风暴暂时得到了平息,她也可以好好的松一口气了。可是,可是于夫罗虽然是一时走了,走了之后也肯定会回来的啊,那时…… 一想到,她就会浑身哆嗦。 蔡文姬身处这种每日提心吊胆的境地,有时噩梦醒来后甚至反而会怀念起她被掳走的那个晚上,他与陈诺之间所发生的暴风雨……虽然那个暴风雨因为两个人的神智都模糊了,甚至他们之间当时的所作所为只能用‘苟合’两个字来形容,但那种癫狂之时所带来的快感,却是让人抹之不去的记忆,想起来身子就热,口就干,这时总是红晕悄悄爬上脸来……因为与陈诺接触时间不长,对于他的样貌,甚至已经模糊了,但她为了方便记忆,开始了想象;而对方的品行,在受到赵雪以前的模糊述说后,此时又要在脑子里经过一番修饰,提炼,直到完整。她发生,比起整天面对现实这种糟糕的处境,去想陈诺心里就会甜蜜多了。 陈诺,也许是她这些日子的精神食粮,可一个人光有精神食粮那还不够,因为她每天得面对更多更多…… 比如,于夫罗虽然是一时带兵走了,可他总会有回来的一天,等他回来了她该怎么办?能为‘精神食粮’而抗拒于夫罗吗?抗拒,或许唯有死。而死之一字,说出来简单,做起来…… 比如,她不甘心整天的做个小女人,任人宰割,她要像赵雪一样,拥有一身的武艺,那么那些臭男人也就不敢轻易欺负她了。而只要有了这身武艺,逃命难道没有机会吗?可是,现实的她是一身羸弱之躯,根本无法行此侥幸之举。如何逃出这个鬼地方,也是她忧虑之所在…… 还有,虽然匈奴人已经渐渐汉化了,可他们的饮食习惯到底还是跟中原有异,他们可以整块整块的吃烤羊肉,大口大口的喝油茶,而她,初吃还挺新鲜,吃多了只要闻到味儿胃就翻…… 沿路被匈奴带着已经让她吓晕过去几回,而接下来差点落入于夫罗虎口,更是让连做了几天的噩梦,这之后,因为忧虑将来,思念陈诺,加上饮食上的不习惯,让她身子渐趋消瘦,以至终于病重了下去。 如果说蔡文姬病重时是在见到匈奴右贤王之前,或许没有人过多去理会。可是,如今情况,下面的人不能不理,不敢不理。虽然于夫罗那晚上到底没有碰蔡文姬一下,可因为她曾被掳进了他的大帐,那么就算是没睡也是睡了。更何况,也没有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于调查此事。故而在外人看来,其实蔡文姬已经是右贤王的女人了,他们也表示了默然。既然是王的女人,那么下面的人再斗胆也不敢不加理会了。 幸好帐下有俘虏而来的汉人医者,他们将那人带到蔡文姬帐中,亲自为蔡文姬诊病。 “她到底是何病?该如何治?能不能好?若不能好,嘿嘿……你该知道什么后果……” “是是!”医者向着匈奴人连连点头,回过身来,方才拿了蔡文姬手腕,细细诊断。病中的蔡文姬其实也已经萌生了死志,也不愿意苟活了。既然于夫罗不可避免最终要回来,而她最终是难逃失身于他,那么又何必再苦苦求生呢?死虽然可怕,但比起绝望来,到底还是要望尘莫及了。虽然,她心里还有一个念念不忘的陈诺。 “陈……诺,陈……然……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对陈诺的偶尔想起,再到将陈诺形象在她自己心目中一点一滴的铸造,完美,就再也难忘这个人了。如果举世在她眼里皆为‘浊’,或许还有陈诺这一丝‘清明’。这个本来不算‘完善’的人,在她这些艰辛的日子,因为她将他寄于依托了,从而陈诺渐渐充实饱满,在她心里渐渐活了过来。以至于,她有时甚至会去想,当初与陈诺的结合,莫非是天意邪?就算是病重的这一刻,她脑子里回旋的,居然是那个与她仅仅有水露之缘的人。 医者号了半天的脉,摇头连叹:“心既如死灰,药石亦难救矣!”蔡文姬笑了,她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那个和蔼而带着威严的声音……还有,那个在她心里活过来的陈诺,也在向着她笑…… 医者在看到蔡文姬笑的那一刻,无奈摇了摇头,知道她死意坚定,恐怕是难救了。可是,他不能让她死啊,她若是死了只怕帐外的匈奴人就要拉他出去砍头了。不管了,医者再次一按蔡文姬脉路,想要在死处寻找到一丝的生机。 “咦!”医者眼前一亮,以为是错觉,手缩回后又即按上,按了半天终于算是确定了。不过,他有了一丝的喜悦后,再看到蔡文姬那张充满死气的脸,心已经拔凉了半截,摇头叹道:“姑娘,你一心求死,我这条老命赔上也就罢了,难道就连这孩子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孩子?”病重中的蔡文姬听到这两个字,如雷电落在身遭,浑身一震,像是呓语一般,不敢相信的看着医者。德高望重的医者向着蔡文姬一点头,轻叹道:“是啊,姑娘你已经有喜了,可是姑娘……”下一刻,蔡文姬身子一震,从榻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医者的手,连连问道:“这……这可是真的?”医者袖子一甩,说道:“这种事情岂能有假,我岂会跟姑娘开这玩笑?如今……”他还想要劝蔡文姬两句,好歹精神振作起来。 然而,蔡文姬脸色变了数息,忽然说道:“我知道帐外匈奴人的意思,如果你不能治好我,他们就要杀你对不对?然我若是萌生死志,那便是拿刀子在我脖子上我也要死给你看,让你给我陪葬……如果你不想我这么做,那你就必须按我说的去做。”看到医者傻傻的点头,蔡文姬声音压低了些,与他说道,“照正常方子给我开药,我会按时吃,只要药性别伤害到我腹中胎儿就是。还有,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外人知道,否则……否则我现在就不吃药,你就看着我死吧!” 医者愣了半响,问道:“可是,这肚子胎儿不像是别的东西,老朽就算不说,等过了几个月后自然隆起,又岂能瞒得住外人的?”蔡文姬本来的死志在听到腹中有胎儿的那一刻悄然打退,她现在最希望的是保住此儿。只要保住此儿,一切事情都可以商量。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慢慢面对。起码不能让消息提早放出去,不然定然会招来于夫罗的质问,只怕到时杀了她不足惜,可怜要连累到腹中之儿了。 蔡文姬打着能瞒一时是一时的主意,咬着牙,坚定的说道:“这件事情不是你该担忧的,你现在应该担忧的是你此刻自己的性命!做与不做,你自己看着办!”真是头疼,医者看了帐外一眼,发现帐外的匈奴人没有异样,看来是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方才点了点头,算是交易完成。 在看到老者点头的那一刻,其实蔡文姬也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洋溢在一种想象之中的美好。医者初见蔡文姬时那是一副垂死之像,如今再号她脉,已显出勃勃生机,不由的轻叹一声,眼睛里也有了些许的湿润。 母爱,永远是伟大如山! …… …… 弘农,绿林寨。 如今西凉人都杀上长安去了,陕县一带没有了西凉的势力,好像显得格外的安静了些,就连绿林寨的当家人雷横也是觉得闲出了蛋痛,整天的坐在席上,张着嘴巴啊啊啊个不停,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也就是他闷得无聊时,下面来人,向他送来了一个消息:“雷当家的,刚刚从虎头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虎头寨于数天前被一把大火给烧了,虎头寨弟兄四散,就连他们的张晟张大头领也不知去向。” 当家雷横听到这个消息将身一直,拿手揉了揉眼睛里的泪水,突然扑倒案前,哇哇问道:“什么?你说虎头寨怎么了?”那人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遍:“雷当家的,是虎头寨没了,他们的兄弟散了,就连张晟张大头领也不知去向了。”雷横眼睛一转,连连说道:“哦?有这么回事?嗯嗯!虽然我绿林寨向来与他虎头寨没有什么交际,但我与他好歹算得是关中的寨子,既然虎头寨没了,他的弟兄没有饭吃,我却是不可不管。你,立即带一帮弟兄去虎头寨那边详细查查,看看他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顺手给我带几个壮士的弟兄回来。” 那人连连点头,就要出去,恰时厅外闯进来一人,因为跑的匆忙,脑袋望着他胸口上一撞,差点就要将他给撞翻在地。那人痛嗯一声,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找来人麻烦,来人已经飞速到了雷横面前,向着雷横喘息疾呼:“雷……雷当家,不好了!不好了!官军杀上山来了!” “什么!” 雷横从席上爬起来,差点一个不稳,就要栽倒。他鞋子也不及去穿,立马带着人去往山下查看。还没有接近山下呢,那一阵阵的杀喊声已经在耳朵里沸腾起来,雷横脸色大变,是什么居然敢这么大胆子横行无忌就杀了上来?如今西凉人都走了,这一带暂时也处于势力真空期,又哪里来的官兵?怎么事先一点兆头也没有?雷横吓得连颤,抓住那些往山上逃的人,厉声追问:“快说,是什么人杀上山来?” “是……他们自称是温侯的人马,要借绿林寨一用!” 雷横整个人愣住了,咆哮不止:“什么狗屁温侯,他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他要我绿林寨何用?我绿林寨岂是轻易能够借出的,他这不是明摆着要跟我抢饭碗吗?”眼看着从山下逃上来的人马越来越多,根本就抵挡不了贼军的攻势,只怕再等一时,就要被对方杀将过来了。雷横身边的部下们皆都劝起雷横来:“雷当家,我绿林寨虽然自立寨以来从未遭过这种事情,便是陕县有西凉人驻扎时,我绿林寨最终还是平平安安的躲过了劫难。可如今,贼人势大,估计有不下千数的人马,看他们的决心是不拿下我绿林寨是誓不罢休了。就算我等跟他硬拼下去,只怕到最后难免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如其这样,还不如保存势力,以为将来打算,总不能让绿林寨从此消息于关中。” 雷横两目一竖,鼻子一哼:“嗯?你们的意思是要我逃命吗?我雷横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不,这不算是贪生怕死,如果雷当家硬来,虽然能够出一口气,可若是因此把绿林寨基业给毁了,又如何对得住前任寨主苦心的经营?再说,只要雷当家你保住了性命,还怕将来不能复兴我绿林寨么?” 这一句倒是说动了雷横,雷横想了想,将眼睛一转,问道:“那么你们说我该投往何处?” 喽啰们立即给了他意见:“关中之地唯有天王寨险峻,也唯有天王寨人马最壮,莫若去找他!”雷横想了想,说道:“可我哥曾去天王寨传黑山令,早已将天王寨得罪了,只怕天王寨未必肯接纳。”喽啰们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那天王寨张大头领与陈诺陈将军交好,而陈将军又因为高大哥一事,对雷当家你很是看得起,只要借用了这层关系,还怕不能化解之前恩怨,让天王寨接纳我们么?” 高顺曾在绿林寨待过一段时间,如今投在陈诺帐下,陈诺对于他以前的老东家怎么说也不会刻意刁难。雷横想到这点,方才一点头:“看来也只能是这样了!”他这边,细软也不及收拾了,赶紧是带着山上的少数人马找了小路下了山,往天王寨逃的没了踪影。绿林寨下,那些抵抗的喽啰们因为听说了他们的当家也逃走了,哪里还有心思抵抗,走的走,降的降。 率部攻打绿林寨的侯成、魏续几支人马在肃清了抵抗势力,将绿林寨拿下后,也即下山来亲自来请他们的将军——吕布。 侯成向吕布回禀道:“温侯,贼人首领逃了,不过这小子跑得急,幸好没有被他烧毁粮草,否则就是白白忙活了。末将刚才也让人稍稍统计了一下,山上所积之粮可够我军两个月之用,如此我等暂时也就可以不必为缺粮烦忧了。”坐在马背上的吕布,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又有部将魏续上前,向吕布拱手说道:“温侯,刚才一战我等俘虏了四五百山贼,不知温侯准备如何处理?” “杀了!” 吕布淡淡一说,目中堆积的杀气却是暴露无遗:“留下这些家伙,难道是准备让他们浪费我们这点好不容易得来的了粮食吗?” 魏续一点头:“末将明白,这就去办!”吕布身后各将也没有二话,在他们看来,人多就是跟他们抢口粮,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杀了。更何况,他们这次突然攻击绿林寨,打的就是掠夺粮草的主意。 说起来,吕布当时从王允府上接走了貂蝉后,立即带着部将杀出了东门。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根本就来不及带足粮草,是以出城后遽然就面临了这个严峻的问题。虽然说他手上有兵,完全可以去抢。然而,因为张绣等人杀上长安,需要大量粮草,沿路也早已经被他们掠夺一空了,且还是前不久的事情,哪里有多余的粮草供吕布等再次掠夺?就算是还有些漏网之鱼,却都是因为城池尖利,非他们一朝一夕能够攻破的,而后面西凉人攻破了长安后随时都有可能追杀上来,吕布自然是不敢在路上耽搁,只能是弃之而走。 如果在以前,吕布是恨不能手上人马越多越好,然而,因为粮草的困扰,使得吕布的思维也是跟着发生了改变。本来少数的粮草,若是供给大股的人马,虽然一时能够支撑,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这就像是僧多粥少的道理。于是,吕布为了达到某种平衡,只能是让‘僧’与‘粥’同时少,那么也就同时都不少了。为此,他身边本有数千的人马,在一路跑下来后,剩下的不够千数。其余的,不是被他当做炮灰给送了,就是故意将他们甩了,而剩下的则是些精锐之士了。 但就算只有这不过千数的人马,但他们终究是要吃粮的,而他们沿路劫掠的粮草又出现了问题,不能不再想他法了。于是,吕布为了活命,将这支精锐之师派出,不惜跟山贼抢夺口粮。也是雷横该倒霉,被吕布的人马算计上,将整个绿林寨给连锅端了。 吕布进了绿林寨大厅,部下将佐也都齐聚一堂。 部将成廉首先开口:“温侯,虽然我等粮草暂时是没有问题了,可我们一直漂流在外也终不是个道理,不知温侯接下来该怎么安排?”成廉这话实际上也是代表了众人的心声。他们如今被西凉人杀出了长安,天子再次被贼人掌控,这样一来,长安他们是不能回去了,只能是流亡在外了。可是,若是这么一直远走,没有个目标打算,就像是无根浮萍,没有了依据,不免让部下人等衷心惶惶。 吕布也是苦恼这点,听部下提起,方才正了正身,开口道:“关中已经非是我等久留之地,我欲带领诸位投入袁本初帐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听吕布这么一说,部下们反倒是怔住了,皆都是议论开来。部将郝萌首先说道:“温侯!袁本初虽然据有河北之地,他与公孙瓒也正相争与渤海,说来,此时也正是缺乏助力之时,温侯若去,定然能为袁本初所用。只是,我闻那袁本初心胸狭隘,又是善嫉之辈,温侯在他帐下只怕难以相容……” 部将魏续点头道:“郝将军所言不错,听说袁本初在接任冀州之后不久,便开始大肆诛杀他手上的那些旧人,为的就是怕他们掌权太重。别的不说,温侯对陈诺陈然之应该最是熟悉不过了。想来当初冀州就是被陈然之给说下的,可其结果如何呢?被袁本初一纸命令调到阳城,他这么做,不就是想要借袁公路之手将他杀了么?而这件事情之后不久,陈然之又被派到修县为袁本初抵挡公孙瓒兵锋,替他争取时间。这也罢了,陈然之刚刚有了点气色,袁本初便立马将他从前方调回来,回来之后论功行赏,反而将其派到后方去押运粮草去了。也许是上天看着不公平,就在押运粮草回来,倒是让他赶上了界桥之战,也是袁本初命不该绝,让他不但救了袁本初一命,且还因此将公孙瓒给击溃,从而扭转了河北局面。想来这前后若非是陈然之在出力,袁本初又岂能在河北站得如此稳当?” 顿了一顿,看到诸人都是连连点头,他又接着说道,“本来,陈然之他有了界桥一战的功绩,又在战场上救了袁本初一命,袁本初也应该彻底对陈然之放心了吧?可是,在河北局面彻底有利于他之后,他做了什么?眼见局势扭转,生怕陈然之再立大功,是以立马将他调来宛洛之地。这也就罢了,可如今眼见陈然之杀了西凉三将,渐渐在偃师有了点起色,他便立马以各种借口将他调了回去。温侯,如袁本初这般善妒之人,若是遇到温侯你这般善战之士,不怕在他手上不能立功,就怕在他手上难逃性命。难道温侯你投靠他,是想做第二个陈然之吗?想来陈然之数次触到袁本初忌讳,他数次都够化解,也是他的运气。而温侯,你确定你有陈然之这个运气吗?” 吕布眉头打起结巴,虽然他拿陈诺跟他比他很不高兴,但这是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他不再次陷入深层次的考虑。魏续停下来后,又有部将侯成道:“嘻嘻,魏将军说得有理啊,这前面的榜样就在那里,我们却怎好视而不见?既然明白了袁本初就是这个德行,如果还要自己凑上去,那不是自讨没趣吗?再者说,我们现在就这么冒然过去,没有进见之礼他袁本初能高兴吗?” 如果说陈诺的事例还不足以说动吕布,那么侯成所言也立即打动了吕布。是啊,他从长安逃出来那是如丧家之犬,就连士兵都顾不上了,吃的都没有,又拿什么做进见之礼呢?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人家袁本初出身四世三公,大公子哥儿,最好的就是面子了。在这一关上如果过不了,那其他也就别提了。 吕布沉吟一声:“袁本初不行,那你们说说谁人合适?” 部将曹性钻出来,笑道:“以温侯威武之姿,当震慑一方,又何必一心去求他人,在他人之下呢?”这句马屁像是拍醒了吕布,立即是将身一正,看着下面诸将。那下面侯成等将一听,是这个道理啊,吩咐进言:“是啊,当初朝廷以温侯为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是何等之威风!那袁绍虽然贵为冀州牧,不过是从他人手上所夺,来路不正,温侯你又何必屈居于他之下?莫若……温侯你看,这绿林寨地势就不错,粮草也有,若能以此起事,则何愁大事不成?想来这周围还有绵绵山地,其中藏有各家人马总计不下数万之数,若能收之为几有,岂不壮哉?” 吕布一愣,眉头一皱:“照你说来,本侯好好将军不当,倒是做起了绿林勾当来了?不成!” 吕布一句未了,那旁边侯成笑道:“如何会是绿林勾当呢?温侯手掌将军之印,自然仍是朝廷人马。只是在此非常时刻,行此非常之事罢了。想来目下张绣那帮贼子据有长安之地不久,他们当没有这个闲功夫分兵出来理会我等,想来如今陕县没有贼人兵马,不正是我等起事的大好时机么?而一旦据守了绿林寨,以绿林寨为依托,将势力慢慢扩张出去,还怕不能成事么?将来就算是有贼兵来打,我们只需往山里一躲,他们能耐我何?关键是,我等驻守之地离那长安不远,若长安一旦有个变动,则我等立马从此地发兵过去,到时还怕不能重据长安,掌控天子么?” 吕布立即说道:“什么掌控天子,慎言!”侯成一听,连忙吐了吐舌头:“是是,成说错话了,是护卫天子。”吕布摇了摇头,心下其实也已经被说动了。只是,他尚有一点纠结。毕竟,他们跑的这么急就是怕张绣派人来追,张绣此时虽然没有过来,只怕不久也就来了。一旦张绣人马到了,他拿什么去应付?往山里跑?这不是堕自己威风么?可若不这么做,那就得去求救于他人了。只是,被他首选的袁绍都被部下们给否定了,他还能去找谁?难不成,在山里暂时称大王,号准机会再反攻长安? 部将郝萌走上前来,说道:“如果是据守此地静待长安变动,再发兵反攻长安,从贼人手里救回天子,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如今长安被张绣等攻下了,他们手上兵马有十数万之多,又岂是能够将他们扳倒的?若没有内外之力,只怕难以办到。”侯成瞥了他一眼,笑道:“诸位将军难道忘了,这凉州还有韩遂、马腾等不少势力了,想来他们谁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他们与长安里面的某位义士来个里应外合,嘿嘿嘿,到时可就有好戏看了。而只要长安一乱,不正是我等反攻长安的机会么?” 吕布听来,手掌一拍木案,说道:“对啊,我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嘿嘿,这凉州马、韩两家手上可是握有重兵的,若是他们想要插足一手,这长安啊不闹腾起来才怪。若一旦他们起事,则就是我等翻身的机会到了。哈哈,本侯决意赌上一把,就在这里扎根,暂时哪里也不去了!”诸将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向吕布恭贺两句。 下方侯成道:“这关中之地还有不少山寨呢,既然占领了这里,温侯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要么派兵绞杀,要么派人劝降,尽快将这里的绿林势力掌控在手中。”吕布点了点头,正欲开口,部将魏续说道:“对了,听说那天王寨与陈然之关系匪浅,我等若是攻打只怕……” 吕布这时想起了张辽一事,心下就不快。想来传言中当初张辽之所以败,那是故意跟陈诺窜通好了。虽然这件事情他心里也明白多半是莫须有的,但因为张辽逃出后一直没了踪迹,便道这其中有猫腻,对陈诺也是看不爽了。虽然,在这之前因为陈诺曾无意中帮他杀了胡轸,所以对陈诺刮目相待,在长安时还有意接纳他为外援。如今,却因为张辽的事情,有意无意间怪罪到陈诺头上,自然不会给陈诺留脸面。如果说陈诺此时还驻军在偃师一带,或许他会因此有些许的顾及,然而,既然人家都不在这边了,他自然也就更加不将陈诺放在眼里了。 吕布当即截断魏续的话:“听说天王寨有不少的兵马,还有弘农第一寨之称?”得到答复后,吕布接着道,“既然这样,我等就更加不能不打了。打了他不但壮大自己的势力,且还能除了这个后患,那我们为什么不打?至于陈然之,他来我倒要问问他张文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既然已经决定要以绿林寨为根本向外扩张,吕布部下诸将也都开始忙碌了起来。最终决定以武力和威胁并下,先解决了关中其他小的山寨,再去理会天王寨。 而天王寨,经过陕县一系列战斗,再加上被匈奴人那晚一冲,损失了小半的人马,现在虽然仍有数万的人,仍是稳居弘农第一寨的头把交椅,到底势力不及从前了。这些日子以来,张白骑也是努力的整顿收编各寨,居然发现少了两个寨的势力。也就是说,以前五寨人马,现在只剩三寨了。当然,这也是张白骑收拢势力的最佳机会,趁机将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也给处理了。 他这边忙得没有头绪,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呢,那山下就有人送来信,说是绿林寨雷大当家拜山。张白骑愣住了,想到之前雷公上天王寨传黑山令一事,他还没有找他麻烦呢,如何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也不下山去迎,只让人放了雷横上山,上山之后带来见他。张白骑本欲借此机会责难于雷横,没想到雷横一上来倒是向他哭诉起来,说绿林寨被一伙官军攻下了,他别无去处,想到陈诺这层,方才投奔于他,望望接纳云云。张白骑此时倒是没有计较其他,只他听他说起官军攻破绿林寨,这还是未有之事,不免吃疑:“官军,哪里来的官军?那陕县的西凉人马不是已经上长安去了么,如何又出现官军了?” 雷横与他说道:“张大头领你不知,这人自称是温侯,却不是是哪里冒出来的?”温侯是朝廷斩杀董卓之后新封给吕布的,也难怪雷横不知温侯指何人,不过,张白骑曾听陈诺提起过,知道是吕布,方才惊愣了片刻,随即道:“吕布这厮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虽然如今是在逃难之中,可也没有跟雷当家你抢这山大王来做的道理吧?想来他这一路逃出来大概是缺少粮草,这才迫不得已与雷当家你抢山头。我看哪,他既然得了粮草,迟早也是会回去的,雷当家你倒不必担心,先将人马在我这里好安顿几天,到时再刺探情况。” 雷横连连对着张白骑拱手,说道:“但愿如此吧,既然张大头领有言,那我也就不客气在这里叨扰两天了。” 两天后,张白骑派出的刺探得到的消息不但吕布这伙人占据了绿林寨山头没有走,且还发兵四处,掠夺各小寨。有愿意降的,向吕布宣誓效命,并交粮草到绿林寨。而那些不愿意降的,几乎连山头都被铲平,粮草自然最后还是运到绿林寨去了。这些天来,就有许多股小寨败出来的人马,因为没有了去路,只能纷纷望着天王寨赶来,向张白骑乞求援手。 张白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将各寨人马都接上山去,一面侦查最新消息。 让张白骑感到愤慨的是,吕布在摆平了各小寨后,又即扬言要天王寨纳粮‘称臣’,如果敢说一个不字,小心兵马侍候。这个消息放进天王寨,天王寨立即是闹得人心惶惶。毕竟,与他们对打的可是官军,且是精锐之师,在他们出兵消灭关中各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见识了这支人马的厉害,如果他们真的杀了上来,不但天王寨遭难,且暂时托庇下天王寨之下的各家流亡势力,也必被他一锅端了。 天王寨热闹了起来,他们为了应付吕布的人马,当即组成了联盟,推举张白骑为盟主,准备对抗吕布。当然,张白骑为盟主,其实用的还是他天王寨自己的人马,至于其他各家,多则一两百,少则几十个,甚至有的山寨只剩了几个主事的来了,让他们出兵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派个一小半的人加入联盟军,小小的意思意思。 吕布在接到张白骑不准备投降的消息后,当即是让成廉、侯成等领了千数的人马,去攻打天王寨去了。他这边,也因为粮草多了,收拢了些各寨俘虏过来的精锐,加入军中训练,势力也恢复到两千号人。他既派出一千,还有一半人马,则让宋宪等领去三五百,以为后援。于是,在吕布前后派出两支人马后,也就开始了对天王寨的进攻。 天王寨的人心虽然惶惶,不过好在他们有地势可以依靠,对于吕布的攻击倒是可以抵挡一二,将吕布的人马阻挡于山下。吕布本以为先后派出两支人马自可将天王寨拿下,只是没有想到天王寨居然变成了一根难啃的骨头,这让他如鲠在喉。他这边又收拢了些人马,让将军魏续派了出去,再行支援。 吕布在关中一带闹的如此的动静,自然是不可能瞒过远在长安的张绣。而长安,在攻破之后经过了一番屠杀,也终于算是静了下来。王允的尸体被愤怒的西凉人拿到市集上鞭挞,斩首于市;而先前被诛杀的董卓,收尸于棺,葬于郿坞。也是天怒于董卓,尸体下葬后不久,大风暴雨震其坟头,雨水渗入泥土,直接将董卓的棺椁给漂了出来。这些事情做了,长安的天空这才渐渐放晴,张绣等也就相继自领了官职。 这日因为吕布的事情报到张绣这边,张绣想到自他们从陕县起兵后,陕县之地兵马空缺,无人镇守,于是与李蒙商议,让李蒙以右将军、万年侯身份屯兵陕县,一面讨伐吕布。 第四章:滔天怒意 刘备领兵一路出了高唐,望着灵县而来。 这一路上,刘备一直是沉默不语,时而回望着身后高唐方向。他身后的亲卫们早已经习惯了刘备冰冷时的态度,也不敢有人去问,只是眼看着刘备时走时停,也很是纳闷。又不知行了多时,刘备眉头忽然一竖,扯住马,不走了。那两边亲卫皆是不解,纷纷上前来问:“府君大人,是有什么事情不放心的吗?” 刘备的确是不放心,自出来后一直就是心神不宁。他沉默了片刻,叫来一个机灵点的小校,向他说道:“你可回去代我再嘱咐张将军一声,让他千万莫要大意,高唐事关我等根本,不得有失。叫他小心防守,更不许醉酒误我大事!”那小校答应一声就要转去,忽然前方烟尘大起,有不少人马向着这边奔来,眼看着就要跟刘备本部人马撞上了。 “怎么回事?是哪里来的人马?” “不知啊!” 刘备心下一跳,扯马登上旁边一座高丘,向着远处眺望。只见远处有不少人马正往着这边溃败而来,漫山遍野,一层层的堆了起来。只是这些人马也是败的够狼狈的,居然连扛的大旗都被洞穿,成了破抹布了,哪里能看清对方旗号?那山下有士兵向刘备这边转来,向刘备询问:“府君大人,前方贼兵向着我这边溃来,与我等相距不过两里之地,是击是迎,还请大人速做决断!” 刘备当然清楚,若是任由他们过来,只怕会将他的队伍给冲垮。这且不说,更加糟糕的是,若这伙败兵后面还有追兵的话,那情况就更加的糟糕了。他立即下令:“给我列阵,喝令溃兵不得越我雷池半步,否则杀!” “诺!” 士兵领命下去。刘备抬头又瞧了那远处一眼,这时只见那群溃兵堆里出现了一个绿袍将军,手中拖着大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二弟?”此地距离灵县城尚有一段距离,刘备也没有想到关羽会出现在这里,但愿是看错了。刘备立马兜马下山,往阵前去迎。这时,跑在前面的乱兵已经差不多冲到,但看见刘备这边拦阻的人马就先是一怔,片刻间上前不得,退后不得。 “退后,退后!” 这伙溃兵越来越近了,可他们因为急迫,居然直接无视刘备这边的刀盾之阵,仍是有大半的人望着阵前没头没脑的砸来。这边,有人已经举起令旗,高呼起来:“传府君大人令,有敢越雷池半步者,杀!” “放箭!” 眼看溃兵直接无视,喊了也白喊,这边传令的士兵一咬钢牙,挥动令旗,顿时前方一排弓箭手,突突突的将箭射了出去。那冲将上来的乱兵,面对着头顶铺天的箭雨惊愕得张大嘴巴,有人看清了刘备的旗号,跟着疾呼:“不要放箭,是……”是自己人没有呼出,那狂澜的箭矢铺天盖地而下,顿时就有十数人扑倒在地,眼睛睁得老大,像是至死也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人会杀自己人! 刘备一直呆在高唐发展,前期几乎是没有什么作为,甚至老被黄巾堵在家门口不敢出来。后来,因为百万黄巾军渡河去冀州,准备跟黑山的张燕所部人马会合,不想却在东光遭遇了公孙瓒的人马,从而溃败回来。而这些溃败中的黄巾兵,经过高唐时,不想又被刘备给击败。刘备因此收拢了不收黄巾精锐为己所用,人马这才得到发展,以至在袁绍未派出袁谭前占领了灵县等地。刘备在攻占了灵县之后,也就将灵县给了他二弟关羽镇守。而关羽,在灵县数个月的发展,由原来的千数人马一下子扩张到了两三千样子。只是,同样的问题出来了,因为他们势力发展得太快,人员的编制,铠甲的统一上也就出现了问题。这样一来,他们两边的人马想要区分自己人,那也只能是以旗号来辨别。 那些被杀的溃兵,他们也是因为看清了刘备军的旗号,这才认出是自己人。而刘备的人,因为无法从对方装备上辨别敌我,加上对方又没有打旗号,自然是一时没有认出来,也就稀里糊涂的射杀了起来。那些闯上来的败兵,在突然遭遇刘备人马射杀后,也是疯狂了起来,前进不是,退后不是,惶遽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 拖刀的关羽身上满是鲜血,他到了此地,忽然见前面路给堵住了,有不少人马往回跑,就是惊愕了。那有从前面跑回来的人马,不等关羽起愣,立即向关羽叫道:“关将军!关将军,前面是自己的人,可他们,却在杀自己人!”关羽整个身子一愣,怎么会这样,如何自己人会对自己人动起手来? “关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啊,前面走不得,后面的追兵又杀了上来,这该如何是好?” 关羽闷哼一声,他才不相信自己人会杀自己人。他立即带着随从的几个亲卫,扯马上前来查探究竟。触目第一眼,正是‘平原相刘’几个大字。关羽看到,眼睛一起,笑道:“是我大哥,是我……该死!”突然从对面飞来一支流矢,要不是他反应得快挥起一刀将其拍了,差点就要吃这一箭了。他凝起眉头来,如今身后的乱兵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不能喝退他们,如此乱糟糟的人挨着人,哪里能让他大哥刘备看到他?关羽想想,只能是转而回身,吩咐左右:“跟本将军齐喊……” “大哥,是二弟!” “他们在喊什么?” “大哥,是二弟!”刘备终于听清楚了,身子一怔的同时,立即喊道:“快住手,快给我住手!”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对面的关羽回头突然看到身后的形势,不由脸上一黑,大叫道:“不好!”身后,无数的乱兵已经追了上来,打的赵字旗,是刚才那个首破城门的赵姓将军追杀了上来。关羽身后的人马前后受阻,哪里又能抵挡得住后方人马的兵锋?顿时败得稀里哗啦,几乎成了一面屠杀的局势。 刘备的喊停之声,几乎失去的效果。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们眼看着对面烟尘腾腾而起,分明是有更多的人马碾压了过来,气势上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们立即劝起刘备:“府君大人,不能放行啊,若是一放,首先我等被溃兵打散,接着又要受到追兵冲撞,到时我等必败啊!”刘备此时的眼睛也已经绿了,这种局面他哪里不清楚。 现在这个局面已经不是放不放行的问题了,而是放行过后,他能不能救出二弟关羽已经是在其次,关键的是要是因此搭上了他自己的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他眉头一皱,扯着马退后了几步,拔出佩剑来,喝令:“放箭!放箭!” “刷!”“刷!”“刷!”…… 无数的箭矢铺天盖地,望着绝望的溃兵头上射来,比起先前愈发的厉害,愈发的多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如果不能及时将溃兵打散,那就更加难以击退接下来的追兵,已是到了生死一瞬的关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啊啊啊~”…… 一连连凄惶的叫声,一具具倒下的尸身,关羽看到,脸都紫涨了。他身边的亲卫也被这一顿遽然的箭雨给射杀不少,而关羽,尤自愣在当地。一人挥剑,替关羽砍落一箭,同时向着关羽大喊:“关将军,醒醒吧,刘府君他放弃了将军,我们还是快些寻找活路吧!”关羽大喊,一刀忽然对着说话那人砍下,砍做两半,同时咆哮道:“不!我大哥是不会抛下我的。是我,是我连累了大哥!”望着身后的追兵,咬着牙齿,立即带着人马往斜刺里冲去。在旁边,还有山路,可惜非弃马不能走。 关羽还想丢身下马,然而,情况似乎已经不允许了。 远远追上来的赵雪,忽然听到身边人大喊绿袍贼,立即将眼睛扫向关羽。赵雪拔出剑来,哼哼叫道:“还想跑!”他身后,朱灵一马冲出,大叫道:“不劳赵将军动手,灵去会会这厮!”朱灵说完,立即是拍马奔去,直迎着关羽杀来。关羽此时两眼通红,不顾右臂上没有好的伤口,忽然扯马转身,迎着朱灵挥去了一刀。 朱灵虽则勇猛,然而太过小觑了对手,以至对方一刀砸来,在他耳边擦出一团红花,他两耳鼓里立即是嗡嗡乱叫,血色跟着大变。 “去死!” 既然被纠缠住了,关羽自知再跑无益,只能是转而奋战。朱灵持着长枪的手臂跟着耳鼓的嗡嗡之声而颤栗,片刻的惊恐之后,立即挥起长枪,紧急中刺了关羽一枪。关羽鼻子一哼,刀在手中大开大合,一刀挥去,啪的拍开,转身就走。朱灵微微一愣,立即叫道:“贼子休走!”举着长枪,直追上去。然而,没有追出两步,忽然疾跑中的关羽手腕一动,大刀一甩,马不回身,一个回头刀,望着朱灵面门直斩而下。 “死!” 关羽的一声喊,带着无匹的刀锋突然一齐压下,朱灵只觉眼前一黑,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傻愣愣的等着这一刀落下。其实,他除了选择等待,已经是别无他法。关羽这一刀,集泰山之力压下,又狠又准,且雷厉风行,忽然而下,又哪里是他能够轻易抵挡得住的?眼看着,这一刀斩下,朱灵必死。 然而—— 徐荣兜马挽弓,一箭直突关羽。 如果说这一箭慢了半拍,没关系,赵雪身后还有祝融青衣出手。祝融青衣手中银链突然甩了出去,带着一团光晕砸来。“轰!”关羽一刀最终还是落了下来,然而,因为有银链在前一闪,让他分了心,大刀下落途中已是一窒。而就在这一窒之间,遂使得朱灵反应了过来,脖子往后一仰,同时抬起了手中的长枪格挡。‘咔’!长枪在朱灵手中不过半息之间,忽然被对方一刀砸成了两截。跟着,传来一声惨嘶。坐下马脑袋也是被关羽一刀削去一半,鲜血狂撒,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而他,没有了坐骑,他的身子跟着一矮,摔落在地。 “噗!”“噗!” 朱灵连吐了两口鲜血,脸色惨白的看着关羽。虽然他举起一枪稍稍挡了挡,然而,枪断之时有两股雄浑的力道钻入他腑脏,使得他胸口一震,喷出这口血来。再看关羽……关羽因为被银链一晃刀落慢了半拍,使得朱灵逃了,他也是鼻子一哼。同时,在刀往回收时,恰恰一刀卷动,倒是将徐荣射来的那一箭给卷碎,打飞在地。他一击没能成功,胯下马仍是不停的向着前方跑去。 可惜,关羽想跑是不可能了,前面的路被堵起来,他只能,转身再战! 赵雪的人马并没有因为一个关羽而停留下来,因为当他们突然发现前方还有阻兵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仍是紧跟着溃兵的步伐,一往无前的杀了上去。阵前指挥的刘备,此时也已经脸黑了下去,前面的人马根本就抵挡不住赵雪人马的冲撞,顿时被豁开了一道口子,杀了进来。刘备脸上大黑,指挥着左右:“给我顶,给我顶!” 然而,结阵在前的刘备士兵因为杀的是自己人心里本就颤抖愧疚了,加上他们在这半路上结阵,地势本不开阔,如何发挥得出其中的优势?而赵雪,他们攻破了灵县后,裹着旺盛的气势继续追杀了上来,其势不可挡,一旦双方冲撞在一起,顿时杀做一团。刘备慌了。他的人马本来处的守势,以为只需支撑片刻,当贼人在他这里讨不得便宜就要退回去了。然而,如今贼人一旦杀上来,那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降临,又岂是他这些没有经过多少战阵的部下可比? 刘备拔剑,拔双剑,双剑齐出。 双股剑左右乱斩,鲜血在他脸色开出了花,他的内心也在颤栗。他眼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马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他心疼得不行。然而,当他发现贼锋已经不可抵挡时,他转而只能寻求逃路。 “府君大人,你快走吧,我等抵挡一阵!” 刘备没有做声,扫视了身边一圈,仍是没有发觉二弟关羽的身影,方才作罢,一转身,扯着马就往前乱跑。然而,现在已经是身陷乱军之中,又岂是刘备想走就走的?刘备一动,紧跟着他的中军大纛也动了。 “啊,平原相刘!赵将军,贼首刘备在那里,他就要逃了!” 赵雪被身边人指点,银牙一咬,冷哼一声,叫道:“青衣护我!”祝融青衣应了一声,银链一抖,收回袖子,拔出腰间佩剑,砍开两个拦路的贼兵。赵雪也是拔出了兵刃,叱喝一声,扯着马,直迎着刘备的中军大纛冲去,一路挥剑乱砍。她砍不动的,自由祝融青衣在旁边料理。她两双双合作,倒是配合得很是默契,转眼之间就已经杀出了数丈的距离,砍杀了十数人。她们这么没命的只顾往前冲杀,也很快让旁边的刘备部下看出了破绽,立即有人呼叫起来:“快……快拦住他们,他们是要追杀府君大人!” 吃吃吃!刀戟相撞,那些奋战中的士兵相继向着赵雪这边迎来,欲要阻上一阻。 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人在前拦阻,赵雪也顿时感觉到了这股压力。既然贼首就在眼前了,要是就这么轻易的让他给跑了,她岂肯甘心?她愤愤的一咬牙,周身气势跟着升腾,举起剑,咔咔的乱砍,喉咙里同时发出娇叱之声:“滚!” “滚!” 滚雷般的娇叱,突然一经炸开,顿时起到了效果。果然,那冲上来的士兵,突然被这气势影响,为之一窒,有胆怯的纷纷倒走。而赵雪在这之间,连连挥动剑刃,砍杀多人,冲出一条血路来。她抬起了头,已经看到那个肩扛大纛的人,还有大纛上面的字。没错,那大纛上所书,正是‘平原相刘’四个大字。她鼻子一哼,对着祝融青衣喊道:“青衣!” 祝融青衣也立即从赵雪眼睛里知道她要她做的事了。她一点头,袖子一挥,银链出手,望着那面大纛卷去。扛着大纛的士兵浑然不知身后的情况,等到他突然有所觉时,只觉虎口里传来一声巨震,耳朵里传来嚯啦一声。他惊愕的抬起头来,惊愕的发现,中军大旗已经被人给打落下去,往后飘下。而他,肩上扛着的不过是一根木棍罢了。 扛大旗的士兵脸上一黑,本能的叫了出来:“府君大人!” 中军大纛有如一支人马的心脏,有了它,可以让部下们放心的作战,知道他们的将军依然与他们同在。可现在,大纛先是后移,已经很是让人人心惶惶了,如今,大纛突然被斩落,更是让那帮拼命的部下们顿时变成了无头的苍蝇,惊呼四走,还有几个有心思去卖力奋战?而中军大旗一旦突然被打落,那逃命中的刘备也是骇然不已。只是,他现在也是无能为力,就连再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赶紧是扯着马,没命的往前跑去。 赵雪一身娇叱:“哪里逃!”举着剑,与祝融青衣片刻不停的继续追杀了上去。此时他们之间相距不过数丈距离,加上为刘备阻拦的人马已经崩散,赵雪前面没有太多的阻力,自然追得顺利。那逃跑中的刘备眼看赵雪就快追上来了,赶紧是斥退两人,让他们再行阻挡。可就这两个小家伙,又岂是赵雪二人的对手,很快就被赵雪他们料理掉了。 赵雪哼哼一声:“刘大耳!哪里去!” 听到‘刘大耳’,刘备是心下一愣,不由惊咦:“咦,我与他以前是相识吗?他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大耳朵?”就像是高唐时接到孔融的求救之信时,他会感叹‘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邪’一样,他此时,也不免要感叹一声,“原来这些人中也有听过我刘玄德的!”心里居然是有了一丝小小的得意。 赵雪之所以知道‘刘大耳’这个称号,说起来还是之前从陈诺那里无意间听来的,此时也是随口叫出来罢了。倒是她一声‘刘大耳’,分明是起了些许的作用,那刘备惊咦之时,在逃跑之中本能的速度降了下来。赵雪心里一喜,眼睛一转,想到之前陈诺跟她说的一句俏皮话,便即学了起来,连连喊道:“刘大耳,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记得这句陈诺跟她说时,赵雪笑了三天没停下,此时叫出来,虽然场合不对,未免有点开玩笑的嫌疑,但她不怕没有作用。果然,起作用的先是赵雪身后的祝融青衣,听她一说,扑哧一笑,差点岔气了。更别说,更别说是刘备了。 刘备惊啊一声,本能的身子一个哆嗦,以为是听错了。他妈都在坟头里了,喊他回家吃饭,这不是作弄人马?刘备哪里又能一时想到这么多,倒是他被赵雪这么一说也的确呆愣了片刻,马速度再次跟着一窒。这次,赵雪已经追了上来。 “刘大耳,愣着干什么,吃我一剑!”嚓,赵雪手中夺命一剑,望着刘备胸口当胸刺来。 刘备,在转了几个念头后,忽然醒悟了过来:“好小贼,居然敢戏耍备!”他的怒气跟着上来,直接无视赵雪当胸而来的那一剑,嚓嚓两声,两手相交,两把剑同时在手,一绞,眼看就要将赵雪这送来的一剑给绞断。赵雪也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居然反应如此灵敏,后发先至啊…… 她鼻子一哼,乖巧的撤回了剑,同时将手中剑挽出花来,向他面门送去。刘备眉头一竖,呱呱两剑又即斩上,愣生生的又将赵雪一剑给击打在外。赵雪两剑都未能触到他要害,心里也是一惊,同时身子一震,手上剑更加利索,使出了杀招。而刘备,每每在遇到险招时皆能两手互救,两把将在他手里如游鱼一般,黑不溜秋,任意挥发。 赵雪这边一时占不到便宜,且再打下去有落败的势头,那旁边祝融青衣如何能看不清。只是祝融青衣此刻还要为赵雪清理旁边的贼兵,一时倒是腾不出手来。不过她眼见刘备此时突然暴起一剑,剑光交叠,望着赵雪胸前杀来,祝融青衣大惊,连忙惊呼:“赵将军小心!”“嗤!”终是迟了,就算是临战中的赵雪知道这剑的来路,却也是无法抵挡。她不过,本能的挥剑斩光,砰然相击。 “嗤!” 交叠的一束剑光在赵雪肩膀上一划,撕开赵雪肩膀上的肩甲,直接掀起一腥血花。赵雪吃了一痛,身子一挫,差点摔下马来。就在这时,祝融青衣挺剑上前,接下来刘备跟着的一剑,两剑相交,嚓然有声。祝融青衣终是要胜过赵雪一筹,手中剑连连挥出,迫使刘备刚刚露出的轻视之心,再次惕然起来。刘备鼻子一哼,叫道:“两个小贼便想阻挡备的去路,自不量力!” 他手中双剑交轰而下,擦出的剑花电窜而走,望着对方轰击。便是祝融青衣,也从未见过如此快的身手,不由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旁边的赵雪虽是受了一剑,但却并没有由此退缩,稍稍一愣后,又即举剑从刘备后背杀来。一前一后,刘备同时受到两股剑气的交织绞杀,不过,三十回合以内,刘备居然是稳稳站住优势,并没有落败迹象。 赵雪和祝融青衣两个也是心里骇然,本想让刘备留下的,现在看来……不过,三十回合之后,局势有了变化。祝融青衣出剑之手,忽然变成了银链,一条银链轰然砸下,砸到刘备面门。刘备因为她这一突然出手,心里也是愣住了,手上不免要慢上半拍。也就是这半拍之间,赵雪出手了。赵雪一剑如奔雷之势,打的电闪雷鸣,从侧面直击刘备胸口。而刘备,虽然是在惊愣之间,因为剑风忽然刺到,居然引动得他耳朵一动,本能的身子向着旁边闪出。 虽然闪过了胸口,最终还是被赵雪一剑给刺中了肩膀。 “嗤!”一剑吹血。赵雪同时厉声而叫:“这一剑是还给你的!” 刘备虽在行军之中,为了保持风度,仍是身穿深服。此时,他潇洒是有了,可惜,这一剑杀到,无铠甲抵挡,衣袍被这一剑直接给绞碎,化成了碎片,跟着是鲜血四溅。刘备吃了这一亏,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免要受到些影响,出剑的速度大打折扣。也正因此,在三十回合后,刘备渐渐处于下风了,连吃了对方两剑,额头上汗珠跟着而下。他的内心,在敲着战鼓,栗栗而动,眼睛也已经飘忽起来,内心计较着:“不能再跟这两小贼纠缠下去了,若是有点闪失,只怕我刘备的威名就要从此堕落了!” “嗤!”又是一剑,华丽的刺到刘备衣袍上,蹦出一块块绞碎的衣片。 刘备恼羞成怒,想要战只怕吃亏,想要走,又是脱不开身,这……这让他几欲疯狂,手上的剑拼命乱舞,倒是不觉之中快了起来,稍稍逼退了赵雪二人。只是,也是赵雪二人不能放过他,刚刚有了点吃力立即闪退,等到刘备身周的防护网稍稍撤了后,她们又立即黏上。刘备一身黑色深服,此时可怜被绞出了几个大洞,除了能看到血肉露在外面,实在没有什么潇洒可言,只将刘备气得牙痒痒的。不过,愤怒之后呢,还是得面对眼前的严峻形势。 如果再没有杀招能逼退他两个,只怕他今儿不但是威名在此扫地,性命也是不保啊! 刘备一想到这里,心下就是大急,努力试图逃脱。而一但他怒急时,气息不免跟着乱了,出招的速度虽然没有明显的受到影响,但却已经开始紊乱起来,变得毫无章法可言了。没有了章法的剑招,不免是漏洞百出,被赵雪和祝融青衣一个个扑捉出来,顿时迫得刘备更加的抓狂,恨不能有个地洞让他钻下去,要是再这样打下去,他迟早是要成了对方的剑下亡魂。 刘备,彻底的害怕了。 赵雪与祝融青衣相对一眼,也已经看出刘备脸上的胆怯之情了。只要对方怕了,就算他再凶狠,这一局迟早他们要全胜。也正是她两得意,刘备惊恐之时,那身后突然有马飞奔过来,一刀接着斩下。 在此乱战之中,人马杂沓,随时都有马匹乱走。这身后一马,正是借着混战的声音,悄然掩袭过来。那马上人,一言不发,望着赵雪背后砍去一刀。赵雪突闻脑后风声,脸色作变,知道就算想逃也已经来不及了。而旁边祝融青衣,在看到这一刀突然掩袭而来的时候,心口也是猛的一跳。她根本不及判断形势,忽然一声大喝,手中剑化作长虹,直接甩了出去。“轰!”一剑迎着那人手中刀磕上,爆发之力居然将其稍稍打偏。而就是在这一阻滞之间,赵雪本能的拍马跳开,往前逃去。 祝融青衣手中兵刃甩了,顿时变成了赤手,而她手后,刘备眼睛一起,知道机不可失,连忙挥剑,擦擦两剑斩向她的肩膀。祝融青衣反应极是灵敏,手中剑虽然失去了,但袖子里的银链同时间向后一甩,护住了后背。也是祝融青衣出手的快,一条银链撒出,差点还将刘备手上的兵刃给夺了来。刘备偷袭没有得逞,脸上一红,赶紧是撤马向后。 冲上来偷袭赵雪一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关羽。 关羽这一刀虽然是出其不意,只是他也是出手得太过仓促了,本意是偷袭,不想却被一剑之力给磕歪,使得他接下来一刀直接砍空,实在是没有面子。他看了刘备一眼,立即叫道:“大哥快走!”刘备同样偷袭没有成功,本能的已经扯马向后想要跑了。只是,现在被关羽点破出来,好像这次发现还有个二弟,立马叫道:“咦!二弟如何在这里?莫非刚才那股溃兵是二弟带来的?” 关羽也是惊讶一声:“啊,我就知道大哥你不会舍弃二弟的……大哥,现在不是说话时候,我来拖住这两个贼子,你先走!”刘备双股剑一错,立即说道:“大哥既在这里,又怎能让二弟你一人犯险呢?”关羽一面用刀光拢住赵雪跟祝融青衣两个,一面急迫道:“大哥再不走,难道是欲要连累二弟么?” 刘备哑然,叹道:“罢了!大哥我又岂能做出这等事来,大哥我不连累你……”说着,扯着马,转身就跑。关羽见到刘备走了,这才轻吐了一口气。他是松了一口气了,只把赵雪气得七窍生烟,眼看着就要拿住了刘大耳了,如何会被这厮给搅合了:“绿袍贼,你放走了刘大耳,就拿你来抵命!” 关羽困战多时,这才好不容易从朱灵和徐荣的联手追杀中逃了出来,面对赵雪滔滔怒意,心下也是吃紧。若是继续跟他们玩下去,只怕后面的朱灵等人追上来,他这里就休息走了。他是一句声也不做,眼看着大哥刘备已经跑远了,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这边不便纠缠,赶紧是手上刀一挥,轰然磕出,眼见一团刀芒将赵雪两个逼退,立即扯着马,望着前方没命的逃去。 “不用追了!” 赵雪等人追了一程,知道再追也追不上,只好放弃。更何况,灵县刚下,又绞杀迫降了刘备不少的人马,此刻是急于消化的时候,操之过急反而不好。赵雪这边打扫战场,关羽那边也已经带着败散的人马追上了刘备。 “大哥!” “二弟!” 两人皆下马来,看着各自的创伤,不免叹了口气。关羽再次拜倒,向刘备请罪:“都是小弟不好,没有听大哥之前交代的话,便是冒然带兵去打贝丘。如今贝丘不但没能拿下,还……还将灵县也给丢了,又害得大哥你损失了这么多的人马,且差点连累到大哥性命。小弟,小弟我实在是该死,请大哥责罚!” 关羽这一拜,刘备立即将其扯起,说道:“二弟这是说哪里话,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也就不用再提了。更何况,灵县虽然丢了,只要咱兄弟齐心,还是可以再打回来;兵马损失了,照样也能再次召集回来的呀。哈哈,俗话说,竖起招兵旗,不怕没有吃粮人。只要二弟能够平安回来,什么也都值了!” 关羽被刘备这么一说,心下一声叹息,说道:“听大哥这么一说,小弟我就更加惭愧了。大哥,请再给小弟一些兵马,小弟定要将失去的夺回来!”虽然刘备没有追究灵县沦陷的责任,其实关羽心里是过意不去的。当日,袁谭与赵雪领着兵马杀到城下,他因为有贝丘一场大败,原本是不想轻易出战。只是,他不出战,反而被城下人骂得凶,只说他是胆小怕事。而他,平时气傲得很,又岂能听得这等言语,不想正着了对方的套子,开城出战。这一出战,敌人没有击退,反而将灵县给丢了,他带着人马就仓皇逃了出来。只是他哪里想到跑命不及,还被刘备给拦住了路,差点送了性命。他虽然最终是逃了出来,只是跟随他一路的将佐,剩的不下百数人了,这口气咽不下去,还想要找刘备要人报仇。 刘备一听,心里其实就已经来了气了。想他因为堵了关羽一阵,心里有愧,这才没有向他责问灵县的失职之罪,现在倒好,还想妄图找他要兵马再去报仇,这不是故意恼他么?想来他手中的三千人马还没有打呢,因为此一战损失了数千,如今在身边的不过三五百之数,已经是残败之兵了,哪里还有人马交给他去败? 不过,刘备心下纵然是不喜,也全没有在表面露出半分,他只是嘿嘿一笑,说道:“知耻近乎勇,二弟想要夺回灵县,这是好事,做大哥的我也不反对。只是……眼下……”关羽也是气糊涂了,听刘备露出羞怯的神情,也即反应了过来,再次一声惭愧,还想要再说两句,不想那前方忽然有烟尘滚来,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那个方向……是高唐! 刘备内心突突,立即拍马,登上了旁边一座高丘。站在上面一看,眼前视线一览无余,有一股股人马正望着这边赶来,看他们的架势……分明跟先前关羽来时一个样儿呀,也是败兵之象。刘备脑袋像是缺了氧,带来一阵晕眩之感。他内心突突,又去仔细打量了一遍来人所打的旗号……看清楚了,是—— “是三弟!” 关羽首先看清楚了,立即叫了出来。刘备身子一震,这支人马所打的旗号居然真的是他三弟张飞!一股悸然的心动,让刘备很是不舒服。关羽片时也已经有了猜疑:“这……大哥,三弟不是在守高唐么?如何会在这里?莫非……”看到刘备惨白的脸色,关羽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灵县的惨败给了刘备一个大的打击,先前的一战更是几乎耗尽了刘备的精锐,如今,刘备能够指望上的,就是高唐这个根本了。只要根本在了,一切都还好说,可眼见这张飞都在逃命之中了,想来高唐如今多半是出事了。如果高唐真的丢了,这将对刘备是一个绝对的打击。 别看刘备惨白着脸,到底始终保持着一副喜怒不上色的表情,其实刘备内心已经起了滔天的怒意。 “大哥,俺……俺把高唐给丢了!” 面对三弟张飞跪在面前,刘备整个人是浑身一震,咆哮而起:“你这厮,我把好好一座城池丢给你,你却将它丢了,看我不斩杀了你!”虽然有怒气,最终还是得冷静下来。关羽小心的问:“那么大哥,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刘备一声长叹:“齐国田楷与备关系还算不错,且同为公孙将军部下,想来我们去投他,他当不会拒绝。” 第五章:太史慈 张飞领着人马逃跑了,高唐县城也就丢给了陈诺。 城门已开,陈诺带着人马一路直奔县寺府库,将之纳入囊中,又一面派兵四出,据守了高唐四门。然而,陈诺这时想起一事,向着两边问道:“为何高将军一直没见?”有知情的向陈诺回禀:“原来将军不知,高将军已领兵去了东门。”“东门?”陈诺思谋片刻:“东门难道还不在我军手上吗?”那人立即回道:“这倒不是,却是因为……” 这人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就有士兵紧急向着这边跑来,一面疾呼:“不好了,高……高将军和人打起来了!”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有意思,高将军和谁人打起来了?谁胜谁败了?走,过去看看。”陈诺一面询问着,一面骑上了马,带着典韦等望着东门转去。还没到东门这边,远远的早看见一堆人围了个大圈,圈内有两条汉子正在拼命搏斗。陈诺驱马往前一看,只见场中一条汉子分明是高顺,他手中拿了一把长枪,正挑刺而出。与他相对的,同样是一条使枪汉子。陈诺虽然认不出他来,却见他身材魁梧雄壮,脸上俊逸,相貌不凡,且身手不错,不由的喝了声彩。 这人,是谁?居然跟高顺打得不分上下? 陈诺看了片刻,也已经隐隐看出高顺渐渐落于下风,再斗下去恐怕就要吃亏了。高顺的本事陈诺是见到的,不下于潘璋和朱灵,而他居然在这人手上讨不得任何的便宜,可见这人当不是一个无名无姓的人物。他到底是谁?陈诺此刻更加感兴趣了。 “嗤!” 高顺被对手连起枪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回防,空门已是大露,顿时被对方一枪扫起如细蛇一般钻来。场外典韦已经看出了门道,大声叫道:“高将军小心!”然而,对方这一招出得狠辣,又是从高顺死角处下手,就算典韦想救也来不及了。而高顺,其实也已经在这片刻间感受到了小腹处长枪破风之声。他手中枪不及回救,眼看着这一枪来得结实,高顺必被剖腹无疑。 陈诺脸色一变,呼吸跟着一窒,心里同时大呼:“高顺千万不有事!” “嗤!”这一枪,对方明明可以刺中高顺要害的,但就在将要刺中的那一刻,忽然枪锋一拐,变成磕打。饶是如此,高顺被这一打,身子斜呛而去,几欲落马。蹭蹭蹭,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脸色已是大变。高顺惊疑不定的喘了一口气,向着那人一拱手:“谢谢兄台手下留情!”那人却是不理,将枪一收,叫道:“好了,你既然杀不了我,那么请放我出城!”高顺脸色作变,立即说道:“这不行!我欠你是私,放不放你是公,今天就算是你杀了我,高某也不能以私废公!” 一枪握,就要举起。 陈诺这时叫道:“高顺将军退下,典韦可跟他玩玩!”高顺这才发现陈诺来了,既然有命令,也就立即收枪扯马,闪到了陈诺身边。典韦早就手痒了,闻声眼睛露出精光,搓手道:“好咧!”推开众人,扯出长刀,二话不说,直劈那人。 场中那人看到典韦那一刻,眼睛也是不由一亮,好像很是欣赏的样子。看到对方长刀砍来,他也是不做声,举起手中长枪,刷的砸了出去。高顺走到陈诺马前,脸上有羞愧之色,向着陈诺拱手道:“将军!” 陈诺一点头,说道:“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何人?你跟我说说。” “诺!” 高顺看了场中人一眼,方才说道:“末将奉将军命令,从南门入城,一路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入城后末将便带着兵马四处抓捕刘备党羽,刚到东门时,这厮假扮客商,想要厮混出去,被末将瞧破,便想要将他留下来拷问拷问。只不想这厮蛮狠得很,出手就伤了末将几名部下,末将不得已这才亲自出手,欲要将他捉拿,好叫将军问话。至于他是何人,须得将他拿了再行问他。” 陈诺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带人马去巡视其他城门,不能放过一个刘备党羽。”高顺手上一拱,称了声诺,扯马带着本部人马就走了。陈诺也不是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但相对于其他事情,陈诺对眼前这个‘客商’更加的感兴趣了。他心里惊疑着:“这人是刘备手下的部将,还是一个过客?” 场中,典韦一把刀挥舞得刷刷的响,与他对手的汉子,手中长枪也是呜呜生风,两个人直杀得昏天暗地,几乎难分伯仲。转眼,三五十回合就过去了。再看场中两人,除了头额上有一些细汗,居然仍是精神抖擞的持着兵刃,嗷嗷的斗着。陈诺心下颤抖,看着场中那条汉子,眼睛里的精光更甚了,像是捡到了一个宝:“不错,这是条汉子!” 能跟典韦斗上这么长时间,且毫无落败之像,这人的武力……不简单啊! 陈诺越看越心急,就是猜不到这人是谁。如果他之前没有见到赵云,或许以这人的本事,他可能会猜到是他。然而,这人既然不是赵云,又不是关张,那么此人会是谁?刘备的部下除了这几个有能耐的,还真猜不出他会是谁。难道,这真是一个无关的过客,他不过是偶尔到了高唐城,因为城池陷落,他为保命,这才不得不假扮客商的? 如果是外人,他会是谁呢?如今是青州之地,在这块土地上,还有那些厉害的将领没有挖掘出来?他想到了孔融,摇了摇头,他手上哪有这样的大将?齐国田楷?他的部下好像都是些不入流的,与他更加没有干系。然则……他又往回想了遍,再次想到了孔融,心中不由一阵悸动。同时间,他的眼睛朝着场中那人看去,好像这时才发觉到,原来场中那人背后也插着双兵。不过,这人的双兵跟典韦的不一样,他是一对混铁钢鞭。在这一刻,陈诺脑子一轰:“难道是他?”几欲脱口而出。 场中,典韦的长刀与那人的长枪对磕,砸出一团花来。两人虎口都是微微一麻,各自神色一变。典韦鼻子一哼,大叫道:“要跟我比拼力气,那就来吧!”其实他也已经看出了那人背后的双兵,心里痒痒,便趁机收了长刀,反手拔出一戟。“轰!”这一戟带着无匹的风声砸向那人。那人听来也是哈哈一笑,毫不犹豫,将手中长长枪往旁边一插,在对方长戟轰到之前,早将一支钢鞭打了出去。“磕!”钢鞭磕上铁戟,将那一支铁戟给往回磕出,叫道:“还给你!” “呜呜呜!” 这支铁戟此刻所带的力道要必抛出时强多了,带了那人的磕碰之力,顿时砸来,有如巨石一般。典韦不觉,那两边的士兵皆都是同时感到了这股威压,不由的惊呼出声,连连往后退出。典韦鼻子一哼,也不打话,身子望着旁边一让,铁戟往后继续飞出。可怜那些站在典韦身后的人突然面对这支铁戟杀到,皆都是呼吸急促,连躲避都忘了。眼看着,这一戟,当杀一人,甚或以其连贯之力,杀的更多。然后,典韦又焉能让他人受到牵连,这小小一戟,他当然不能发出收不回来。 就在他刚刚避过这当胸一戟后,身子同时后退,往后拔起,如鬼魅一般,举起手来,呼的夺住了那支奔跑中的铁戟。“呜”的风声顿止,这一戟,被典韦硬生生的夺在了手里。看到这个行凶的铁戟被典韦控制了,两边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在他身后的士兵更是捏出了一把冷汗。然而,他一身是带一对铁戟的,如何被他捞回来一支,还有一戟背上也不见,手上更是空着,会去了哪里? 另外一戟,在典韦去夺被磕回的那戟时,被他反手拔出,呼啦一声,又即丢了出来。他这一戟丢到,不过是去先前一戟半个呼吸之间,而对面那人,在面对接下来的这戟,立即是反手拔出了另外一支钢鞭,同时喝道:“也还你!” “碰!”这一鞭,又将这一戟准确无误的打了回去。 不过,这一鞭扫出时故意偏落,所以那一戟的出路,自是下盘,朝着对方的小腹射去。典韦何等灵敏,在这一戟回来之前,身子早已经是向上一拔,堪堪的躲过了对方这一戟。这一戟,仍是带着风雷之声,呜呜呜的向前刺去。典韦这次闪开身,身后的人再次受到惊吓,眼看这一戟就要飞到,一个个再次傻愣起来,居然忘记了逃跑。 “滚开!” 典韦拔身向上,立即跟着身子一翻,想要去抓那戟。不想,这一戟速度实在太快,而他准备的动作又太多,不免耽误了时间。等他翻身来抓时,那一戟早已经飞出数丈之远,眼看就要刺中一人,而那人仍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典韦突然扑倒,立即是袖子一挥,将那人旁边众人扫倒在地。在这一瞬间,另一只手抓住了这戟的尾巴,抓稳在手心。抓到后,立即翻身退出,退向场中。 这都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却是经历了两个生死轮回,眼看典韦双戟在手,众人是轰然叫好。 叫好未歇,突然对面那人鼻子一哼,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该是你来接我的了,可要小心了!”轰!这次,那人手中双鞭一齐脱手,翻着跟斗,带着呜呜呜的风声,朝着典韦砸去。典韦刚刚落在地上,还没有喘息上一口气,突然见到两只黑点飞来,他是叫了声好,双戟突然脱手,亦是砸了出去。 “轰!” 双戟碰两鞭,两鞭回,双戟回。 一团火花闪起。各自武器被各自抓在了手里。典韦哼哼一声,把个双戟耍在手中,长笑道:“天下还没有人几人能让典某同时拔出双戟,你,已经很是难得了!”“是吗?”那人同时扬声一笑:“我也同有此憾,我这对鞭子,好久没有一起活动了,今日,咱们来见个真章吧!”嚯嚯!两道芒,四道电,两人身子望着场中交加,顿时只听金铁齐鸣,噼啪乱响。 旁边人惊得心惊胆战,无意间不断往后退,拉大空间让他们战斗。马上陈诺,此时是骇然的叹了一口气,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八成,就是此人了!”一想到这里,陈诺不由的一阵激动。不能不激动啊,对于这个宝贝,谁人能够无动于衷呢?想来如今既然捡到了,那是怎么也不能轻易弄丢了的啊。这人可是…… “轰!”场上两人的争斗已经到了赤膊而战的地步了,这大概,大概已经过了八九十回合了吧?可是,这两个家伙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仍是缠斗不休啊!陈诺心下一动,打到这个地步了该证明的也都证明了,要是不喊停,只怕伤了任何一人都不好。陈诺这边,立即喊话:“典君,好了,回来!” 噼噼啪啪,典韦双戟一格,扯身退出,向着那人叫道:“且住!今日没有打够,下次再来!” 那人鼻子一哼:“谁怕了你!” 典韦这边将双戟插回后背,方才拔步向着陈诺跑来,问道:“主公,难得好机会,如何不等韦将他抓了来?”陈诺一笑:“典君辛苦了,且退下。”他这边,从着马背下来,走到了那人跟前,向着那人扫视了两眼。典韦一直保护在后,怕那人暴起伤了陈诺,也即握着刀,眼睛瞪视着那人。那人也已经将双鞭收了回去,此时眼看陈诺打量他,他倒是好不退让,将着眼睛迎上陈诺,拱手道:“这位大人,小的不过一介客商,到高唐来做点小买卖,应该没有犯什么法吧?如何拦我去路?” 陈诺不动声色的问道:“敢问壮士去往何处?” 那人答道:“去往北海。” 陈诺一笑:“哦,听闻北海黄巾余孽闹得厉害着呢,好像还把都昌城给围了起来,不知孔北海安好?”那人正欲开口,忽然看了陈诺一眼,笑道:“孔融孔北海乃是堂堂太守至尊,又岂是我这小民能够知道的?”从刚才那人欲言又止的神色里,其实陈诺也已经看了出来,这人一定是认识孔融的,且跟他关系不浅,那么也就是说,他先前的猜测更加的准确了。如果是他,加上他此时所到的地点,陈诺也不难猜出,他所来的目的了。 历史上,孔融被围都昌,派人向刘备求救,而派出的人,正是…… 陈诺眼睛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壮士不知,我陈某其实久闻孔融孔文举大名,只是无缘铿锵一见,一直引以为平生憾事。便是这次发兵清剿叛贼刘备,我一路上听说孔文举被围都昌一事,心里便是万分焦急,欲率部增援,以结一善缘。不过,因为这件事情我也不知是否属实,不敢轻易决定,怕的就是人家反而误会。就是刚才,我道壮士是从北海而来,当知此中详情,也好为我稍稍解惑,斟酌发兵相救事宜。然则,然则壮士你既然不知此事,陈某也不好勉强,也就不问了。” 那人听来眼睛连连转着,心里好像也是极其挣扎,不知该如何回答陈诺, 陈诺等了片刻,见他不说话,方才一拱手,又道:“对了,鄙人陈诺,草字然之,忝为青州督军,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陈诺?” 那人眼睛一直,再次看了陈诺一眼:“你就是陈诺?高唐就是被你这支人马给打下来的?”陈诺一笑:“不才,正是鄙人。”那人鼻子一哼,说道:“你趁刘备不在,便来偷袭他城池,这也是君子所当为?”陈诺一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若不当为,难道他刘备占领河北灵县等地便是当为的么?更何况,战场之道,兵不厌诈,自古皆然。我兵不血刃拿下此地,免去一场屠杀,已算是一场功德了。再者,如果你以为偷袭可耻,那么请问壮士,你为何不光明正大的从此地出去,如何假扮客商?这,不也是同样一个道理么?” 那人一怔,随即哈哈一笑:“这我当然懂,可是……” “可是你把刘备撵跑了,让我此来不是白跑一趟吗,我不怨你怨谁?”这句话他当然没有说出口,只是鼻子一哼,手上一拱:“如果将军没事,可否放我这小民出城?”陈诺说道:“可以,当然可以,既然你不是从北海那边过来,我从你口中自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出来。不过,这北海情况不明,我就算是想插手此事,也只能是无能为力。望洋兴叹了。哎,可怜某些人要白跑一趟了!” 那人鼻子一哼,没有理会,心里却是突突的跳着,烦闷不堪,想要就此离去,又有点不甘。 陈诺又即道:“当然,某些人一时没有弄清楚情况,八成还指望着那个刘大耳朵,以为刘大耳朵是仁义之辈,定然相帮。咳咳,只是可惜呀,忘了告诉某人了,如今刘大耳朵的高唐都被某拿下了,虽然还有个灵县,可惜如今也是被我的万余人马围困着,大概此时也成不了气候了。当然,他手中可能还有一些人马,或许还能蹦跶几下。不过,他根本已失,大军粮草没有出路,他自己此刻都是自身难保,他还会顾及别人吗?在此之时,就算是再高的道义,在他面前只怕都已经没用了吧?当然了,或许某人还不相信,罢了,某人只尽管过去好了,我看刘大耳朵不是拖字诀,就是不肯相帮。哎,可惜呀可惜!” 那人惊愕的看着陈诺,他也没有想到陈诺知道这些,他此时甚至怀疑他已经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了。只是,他既然不点明,他也乐得装糊涂:“将军这些话小人听不懂,如果可以的话,将军好像是答应要放过小人,不知小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陈诺一笑:“当然可以,我并没有阻拦壮士,不过壮士难道不能再好好想想吗?北海被围,十万火急,此时救人如救火,难道壮士就不再仔细想想吗?”那人嘿然一笑,拱手道:“告辞了!”陈诺立即加了一句:“我是好心,壮士此时不答应,如果反悔了再要找我,我虽然可以答应,但那时却需要壮士一个承诺,壮士还是好生想明白!”那人身子一动,没有理会,埋头就走。典韦眼睛一愣,也没看到陈诺发话,心下大急,连忙拦住:“你这厮走了,将来某哪里找你去,不如就留下吧!” 典韦说着,已经拔刀在手。 陈诺立即呵斥一声,说道:“我既已答应放这位壮士走,典君不可刁难。”“这……”典韦瞪视了那人一眼,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也不说话,抬起腿来,径直往前面就去。陈诺返身过来:“且慢!壮士还没有告诉某尊姓大名。” “孔慈!” 丢下这句,那人更无二话,望着东门外就走。典韦默念两句,向陈诺问道:“主公,你见多识广,这孔慈又是何人?”陈诺淡淡一笑,丢下两个字:“假的!”心里同时一笑:“孔慈,孔慈!有意思!他此来为报孔融之恩,便将自己姓化为孔,至于名,倒是没有变,有意思。”典韦看着陈诺就要上马走了,愣了半天,方才追上陈诺,与陈诺道:“这个,主公,难道真的要放过那小子吗?” 陈诺笑道:“那能怎么办?典君虽厉害,可到底百个回合之内并没能将他留下,而我又怕你二人任意一人会伤着对方,只能是叫你们住手了,任他去了。”左右人听来,都是暗暗叹服:“将军如此爱才,真是世所罕见!”陈诺心里同时说道:“太史子义啊太史子义,我放你走,其实也是跟你赌,我要让你心服口服的来找我!” 太史慈,表字子义,如今已在刘备帐下。 此地是济南国东平陵,去齐国不远。太史慈也是半路上追上刘备的。 如今的刘备,残部加起来不足千人,皆都一个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像是饿了几天的肚子。 刘备看到太史慈,也是微微一愣,立即说道:“备不小心将高唐丢给了陈诺贼子,还担心子义你落入贼手。哎呀,如今看到子义来,备是衷心欢喜啊。”心里却是嘀咕起来,“本以为这厮已经死在高唐了,如此也就可以趁机将发兵救北海一事推脱掉,可谁知这厮福大命大,居然没有死!如今老子都混成这样了,这厮还是不放过老子,老子……老子……” 太史慈拱手道:“北海被围已经一月将近了,不知刘府君你准备得如何了,可否随我一同带兵去北海,救……” “你这厮是真不知事还是假不知事,如今我大哥都混成这个惨样了,都要去投靠齐国田楷了,你如何还揪着不放,是何道理?”张飞首先跳了出来,哇哇的叫着。刘备故意让他叫完,方才出来呵斥张飞:“三弟恁的不知事,如何跟子义这般说话?子义此来好歹代表的是孔北海,你对他无礼,便是对孔北海无礼,将来说出去岂不要骂你小子不知事!”当即向太史慈赔起罪来。 说起来,刘备眼前的惨况太史慈也不是没有看见,其实在跟刘备说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犯起了嘀咕,犹豫不决。只是,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如今眼看兜了一圈,要是再不能劝动刘备,只怕就要来不及了。他想了一想,又道:“非是子义不是识趣之人,在此情况下还要逼问刘府君你。只是,只是此事实在相关恩人性命,不得不从权行事,希望刘府君能够给个准话。” 刘备眼睛一转,说道:“这样吧,此事我刘备既然答应了,便是一定要办到的,不如你先随我去齐国,等见了田刺史,我们再商议如何?”太史慈脑子里立即想起了陈诺临走前曾跟他说过,说对于此事,他刘备多半会用‘拖字诀’。当时他不信,此时不由动疑了:“难道,这就是刘备的‘拖字诀’?”既然刘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史慈也只能是答应下来。 回到帐中,太史慈的翻覆难以入睡。他在反复问自己:“齐国田楷虽然跟刘备同属公孙将军帐下,他求的事多半会答应。只是,这件事情毕竟不同其他,他手上虽然有些兵马,只怕也未必肯去救。再说,如果他能救,他离北海那么近,孔大人也不必麻烦他去平原搬取救兵了,直接去齐国不就得了?” 他这时又隐隐想起一件事来,“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了?那田楷的齐国与孔大人的北海乃毗邻之地,当初田楷来齐国之时,为了扩大势力,那可是一个心思的往外扩张。听说他当时向东面发展时,跨入了孔大人的地盘,两家还为着此事打起来了呢。后来两家因为黄巾起了,这才没有动手,如今要他带兵去解北海之围,他能肯么?” 也正是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时,那帐外隐隐传来张飞的说话说。 只听张飞道:“大哥,我等都这样了,还要答应那厮作甚,岂不是自找苦吃?” 又有一个声音起,像是刘备:“三弟你懂什么,如果不答应,岂不是让我失信于人?” 张飞说道:“可是……等到了齐国后,难道便真的要与他发兵北海?” “咳、咳~”这时一声咳嗽,一人说道:“三弟如何不懂,让他去齐国不过是拖延之计,如何你也想不明白?”说话的像是关羽。关羽话落之后,张飞轻咦一声,说道:“可是,到了齐国后这件事情始终是要面对的呀,最后还不是拖不下去,还得另想办法么?”关羽声音响起:“这个……三弟,你难道忘了大哥话的意思?大哥是让他一起去齐国,然后同田楷田刺史一同商议。” “这便如何?” 听到张飞仍是不解,那关羽轻叹一口气,说道:“这就是说,到时发不发兵,已经不是大哥一个人的事情,中间还隔着一个田刺史呢。”张飞似有所悟:“原来是这样,可若是田刺史同意发兵,那我们岂不是也得跟着发兵。”“发兵?”关羽露出质疑之声:“三弟,这怎么会呢?大概你是不知道这其中厉害吧?看来还是得让大哥给你说说了。” “大哥?” “咳、咳。”刘备声音传来:“田刺史向来就跟孔北海不和,他们为了那点破地方打得是死去活来,只是他两家打到最后谁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来,这才作罢。想如今,黄巾围攻北海,正是给了田刺史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他岂能错过?想来黄巾围城不过是为了嘴上的那点粮食罢了,一旦攻破北海,他们得了粮食自然也就撤了,倒是留下的土地岂不就是田刺史的了?想田刺史非糊涂之人,岂能在此之时轻易出手?倒是我们把田刺史牵扯进来,一为拖延时间,二为起挡箭牌作用,只要田楷不发兵,能关我何事?便算是将来天下人说,自然是说他田楷,再……该死!这里可是子义在帐内休息?” 太史慈把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气得牙齿发颤,他哪里想到刘备让他到齐国去打的是这个算盘?只他刚有点想法,突然听到刘备这么一说,又听帐外步履杂沓,有人掀帐进来,太史慈赶紧是将眼闭了,鼻子里还打出轻微的鼾声。好在帐内的灯火早已经熄灭了,不然就要露出破绽来了。那张飞走上前来,仔细的打量了太史慈一眼,方才退出帐去,轻声跟刘备说道:“大哥,那厮是睡着了。”刘备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若是让他听去,祸事不小,只能杀之灭口。既然他睡了,这也罢了。哎,要是备手上有兵,又何至于出此下策,眼下是保命要紧啊,明儿赶紧出发去齐国吧。” “笃笃笃……”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太史慈缓缓睁开眼来,如做了一场噩梦,同时告诉自己:“此地待不得!” 第二天一大早,当刘备使人来叫醒太史慈时,却发生太史慈期期艾艾的在榻上,喊着肚子疼。报到刘备那里,刘备一愣,也全没有去想太史慈会骗他,巴巴的赶到太史慈榻前,亲自来问:“这个,子义,你这是怎么了?”太史慈捂着肚子,哼哼道:“不知吃了何物,引得肚子发疼,如今只怕是不能走了。” 刘备丢了高唐,如今还在济南国地盘上,与平原毗邻呢,害怕陈诺的追兵随时杀来,哪里敢耽搁?听太史慈一说,也是急得直跺脚:“这便如何是好?我军中随行军医如今一个不剩,也没有药物能为子义你控制病情,这这……”太史慈立即说道:“不妨事的,去齐国的路慈也是知道的,大人不如先上路,某在这附近自找医者医治个一两日想必也能好的,慈好之后自会去大人,大人不用担心。” “这,这不妥吧?” 太史慈捂着肚子哼哼哼两声,假意道:“若大人能拖延得,亦可留下来陪某耽搁两天。”“这个……”刘备脸都绿了,连咳两声,说道:“那个,既然子义你自问能好,某也就放心了,如此,某这就先带人上路了。”刘备不敢再啰嗦半句,赶紧从太史慈这边出来,留了两个人照看太史慈,他这边巴巴的起程了。 太史慈被两个士兵用担架抬到附近村中,在村口停了下来。太史慈翻了个身,说道:“麻烦二位小哥去村中寻寻有没有医者,我这里先行谢过了。”那两个微微迟疑:“这个,留你一人在此恐怕不便吧?”还要坚持一个留下来。太史慈不理,尽管将两人打发,又刻意吩咐:“这边如果没有就多问问两家,麻烦了。”那两个点了点头,也就去了。 等到两人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太史慈单掌撑地,四周扫视了一眼,二话不说,望着旁边密林里转去。 然而,太史慈也许不知道,他一直都被处于监视之中,他的四周都有人。 “目标动了,追!” “哗哗哗!”一条条影子追着太史慈而去。 …… …… 刘备上路了,人马走出了十数里之远,然而,这时张飞憋不住气,回转马来,问刘备:“大哥,那厮突然生了病来,这件事情俺怎么也想不通。昨晚俺听大哥说今儿要加紧赶路,可今儿那厮偏偏就凑巧生了病,这,怎么让俺就想不明白啊。好像,好像,那厮的病专门是为了大哥你这句话生的。” 刘备听来,哈哈一笑,问道:“三弟为什么这么说?” 张飞抓抓脑袋:“俺也说不明白,反正俺有这种直觉。”被他这么一说,旁边关羽捋着胡须,说道:“三弟的意思是那厮是在装生病?可这从何说起,莫非……”关羽心里一突,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张飞眼睛一起,接着道:“是,俺有这种感觉,感觉那厮是在装病。”关羽鼻子一哼:“他为何要装病?莫非……莫非是他听到我三兄弟的对话了?”张飞一愣:“这……”眼睛乱晃着,仔细回忆昨晚上看到太史慈的情形。 关羽在他耳边追问:“三弟,昨晚上可是你去查看那厮的,你现在想想,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装睡?”张飞抓着脑袋,说道:“这,有可能是吧,有可能……”他实在是不能确定,因为他却是是听到太史慈的鼾声了。 关羽二人猜疑不定,倒是刘备神色自然。关羽此时看出了一丝深意,不由去问刘备:“大哥,这件事情……”刘备笑道:“这件事情当然有蹊跷,不管他是真病还是假病,反正都难以逃出某的手掌心。二位贤弟,尽管放心上路吧,他若敢做假,小心他脑袋!”关羽和张飞两个突然听到刘备这句话,也是全身不由颤栗。原来,谨慎如刘备,果然谁都不放心。 刘备在明中留下两人陪太史慈治病,其实在暗中…… “出来吧!” 太史慈早在担架上爬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感觉到身后的威胁了。只是,他一直隐忍着没有爆发。如今,将他们引到了宽敞地带,不怕他们借密林掩护实施暗手。果然,太史慈突然停下步子,喝出这句时,他身后那些紧跟而来的杀手,不得不统统现身。 “梭~”“梭~”“梭~”…… 一个个投影跟着下来,将太史慈围了个半圆。太史慈目光一扫,哈哈一笑:“十二人,他刘备可真能看得起我!”暗追而来的十二人,他们在互相看了一眼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不留活口!”十二人跟着齐动,拔出刀刃来,将太史慈的前后左右都封住了。 “杀!” 十二条投影如箭弩一般的投下,噗噗噗的砸向大地,举刀刺向太史慈。 太史慈哈哈一笑:“听说刘备身边有一批影卫,是专门干杀人灭口勾当,想不到他为了杀我,居然一下子就派出了十二位高手出来,刘备他可真是看得起我!”长枪抖,枪花显,刷刷刷的挑了出去。 噗噗噗,两人倒下,太史慈也吃了一刀。 看着手臂上的鲜血,太史慈怒气升腾,大喝道:“死!”长枪舞,三人倒下。然而,对手仍是飞扑而来,已经让他开始手忙脚乱了。太史慈鼻子一哼,冷笑道:“是你们逼我的!”长枪送出去杀死一人,随即负手在背,拔出背后两支钢鞭。钢鞭在手,如有神助,剩下的那几个顷刻倒下了一半。最后,只剩了三五人,他们也开始有了寒意,但他们并没有退。 “那你们全都给我死!” 砰砰砰,一个接一个倒下,杀的不剩了。不过,他胸口上也是负了多处的伤,牙齿咬得铁紧,恶狠狠的道:“刘大耳,我太史慈从此与你势不两立!”收起钢鞭,拿了长枪,缓缓的出了密林。 密林里,十二具尸体,有一具尸体动弹了一下,抬眼看着太史慈出的方向,他眼睛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六章:给你一个承诺 站在平原城城楼上,单经往城下一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城下,人马如同蝼蚁一般散在广阔的大地上,层层叠叠,仿佛要将偌大的平原城给啃噬掉。滔滔的战意,迫使得城上的每一个守兵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紧张。这城下,号称万余人马,他们的领兵将军正是陈诺。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陈诺所率领的队伍如同推土机一般,碾压着一座又一座城池。贝丘、灵县、高唐,如今,杀到了平原城下。 “咳、咳!”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心虚,单经看了城下一眼后就不敢再看了,转而问身后士卒:“求援的人马可派出去了?”那士兵立即向他回禀:“将军放心,求援人马已经在路上,想来不数日之间便可有消息了。”单经点了点头,同时嘱咐一声:“加紧巡视,不可给贼人以有趁之机。”陈诺大军一到,他就连一场战都没有打,将兵马收拢进了城内,闭门待援。 单经交代完,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前方数里处有一座小山丘,山上有树,在此清晨太阳刚起之时,散发出一股股雾露之气。然而,那雾露之气中忽然一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只一眼,让单经看来轻咦一声,不由一皱眉,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身后的士卒看他如此古怪的举动,也是奇怪:“将军,你怎么了?”单经没有回答,以为是错觉,也就径直下城去了。 那对面山丘顶处,有一块大石,大石之上,陈诺盘腿而坐,正做着呼吸吐纳的动作。这套功夫还是于吉交给他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是严格按照于吉的吩咐,早晚各做一回。刚才所发出的闪动,却是陈诺无意间引动的。说起来,于吉交给他这套吐纳之法,简单一点说就是教其利用自然之力,引到入身体,使其压迫、吞噬他体内的另外一念魂魄。 这些日子以来,陈诺每做一回,只要到一半时,他内里就会生起一股无形的暖烘烘之气。而这股气息就像是阳光一样,灼热照耀着。而每当此时,那体内另一念魂魄总是受不了这种气息,不免要挣扎一番,却是痛的死去活来,有如拷打。每‘拷打’一次,陈诺同时也不得不忍受它所发出的凄厉叫声。当然,这种叫声只在他脑子里产生,外面倒是没有感觉,只是会闪出一些光亮出来。这光亮,有如一道人影冲出陈诺头顶,仰头咆哮。但咆哮不可闻,就连影子也是散在清晨的雾露之中,并不清楚,形同云雾,一般肉眼难见。而在经过一次次的‘拷打’后,那厮本来强大的魂魄,在一点点受到摧残后,这个时候它对陈诺的惊骇之意更甚,畏之如虎,自然再也不敢轻易试图反噬于陈诺。白日之炼,算是压制之法。 至于晚上,面对的是月光,产生的是阴寒之气,这个时候,阴寒之气每每侵蚀进那念魂魄里,如虫咬一般,将这念魂魄一寸寸的咬噬掉。日子一久,陈诺也就明显感受得出,那念魂魄正在逐渐的残缺、缩小。当然,被咬噬的对方魂魄,则同时转化进他的魂魄之内,不断强化,加强他自身魂念。而这,也就是此法的筑基之境中的第一境,培元固本。吞噬对方魂魄,加固自身魂念。等到将体内的这念残魂彻底吞噬,彻底炼化之后,相信也就可以开启筑基的第二境补亏复壮,乃至第三,第四,第五境之回龙秘诀、炉火铸、幻影剑法。 他相信,按照这个吐纳法练习下去,他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彻底将体内的这念残魂完全吞噬,收为己有。而一旦将残魂收拾干净,这具身体才能说是他真正所拥有。陈诺在经过一番‘拷打’,将体内的残魂摧残到羸弱之后,方才缓缓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早上的功课算是完成了。他一站起来,吸了吸大山周围的草木之气,顿觉神清气爽,撑了撑懒腰,方才从大石上站起。放眼望去,对面的平原城,如一座四方形的盒子被他收入眼底。陈诺嘿然一笑,嘴里念道:“单经啊单经,你倒是聪明,我来,你一刀一枪都不敢接就回城里缩着去了,想必是要等候公孙瓒的援军吧?哈哈,我倒要赌一赌,你几时能够等到公孙瓒来。” 他身后,有典韦等亲自护法。典韦看到陈诺行功完毕,走上前来,向陈诺拱手道:“主公,赵雪将军问可否对平原城展开进攻了?”陈诺一笑,说道:“打吧!不给他点厉害看看,还真让他做了千年王八!” 陈诺围攻平原城的消息传到了渤海的公孙瓒帐前,当然,与这个消息同去的还有刘备丢失高唐的军情。 公孙瓒看到平原被围,刘备出走,眼睛是瞪得老大,咆哮而起:“混账!什么!又是那陈诺!” 那帐下站着的公孙范,看到公孙瓒神色不对,立即走上前来,向公孙瓒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公孙瓒不说话,将密函交给他看。公孙范快速的扫视了一眼,脸色跟着一黑:“什么?刘备丢失了灵县、高唐,如今陈诺又派兵围攻平原?这……这……”公孙范啧啧两下后,想到了关键,一抱拳,说道:“大哥!请给我五千兵马,弟这就去驰援平原!”公孙瓒盯着公孙范看了一眼,突然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陈诺非是善辈,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去只怕不是其对手,白白枉自送了性命。再者,我与袁本初在渤海一战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这边且力敌不住,若是分兵,不但不济事,只怕还要着了对方的道儿。难!难!难!” 公孙瓒声若洪钟,这三声‘难’有如霹雳,公孙范听来身子一颤,也立即清醒过来。他想到了之前在广川时他是怎么败给陈诺的,他想到了界桥一战,白马义从是怎么彻底覆灭的。他胆颤一阵,不敢再说。转念又问:“以刘备的人马尚且被陈诺耍得团团转,最后兵败而走,如今平原城内人马不过三千,粮草只怕也是供给不了一时,若我等不派出救兵,只怕难以维持……若是让陈诺也占了平原,隔绝我军与青州之间的联系,则对大哥来说只怕更加不利吧?” 公孙瓒摇了摇头:“平原的安危乃是维系青州稳定的关键,可也不是绝对。如果有得选择,我当然是不会将其置之不理。然而,然而目前形势已经不利我等,若我等强行分兵,不但不能救平原之围,只怕同时增加自身危险。当此之时,只能是弃车保帅,放弃平原……” “什么,放弃平原?”公孙范还以为自己的听错了,不由揉了揉耳朵。 公孙瓒看了他一眼,说道:“兵法有言,合则利,分则散,既然平原已经不可保,那就丢给他好了,只要将齐国保住了,我公孙瓒在青州的基业便是不散!哎,说起来,都是我当初心太急了,在没有稳固冀州的基础上,便将人马强行分派出去,想在青州来个四面开花,准备一等拿下了冀州,将青州连成一片,则我公孙家基业也就算是稳固了。可,可谁知界桥一战,我军一阵大败,以至闹得如今局面,被袁本初顶在家门口了却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倒好,眼看着好不容易将青州之地收入囊中已是一半了,突然又被袁本初调回陈诺那厮,被他一阵厮杀,害得我青州人马四溃,就连那刘大耳也是无济于事。既然陈诺要平原,那就丢给他好了,想老夫将刘玄德还有单经两部人马都加入齐国,凭借田楷这么长时间的经营,想必也能抵挡陈诺一阵。只要我这边寻机反胜袁本初,腾出手来再对付陈诺不迟。” 公孙范听公孙瓒前后一说,也只能吞了气,说道:“看来也只能是如此了,希望陈诺那厮得了平原后,莫要不知进退再犯齐国的好。” 同时,陈诺攻下高唐、灵县,逐走刘备,兵围平原的消息报到了袁绍案前,袁绍帐下诸将自不免各怀心思。有眼红耳热的,有真心敬服的,只有袁绍干笑两声,说了些体面的话,也就散帐。 回到帐下,袁绍沉默不语,帐内一时陷入冷静之境。 “将军,逢纪大人求见。” “传!” 逢纪进帐来,一眼就看出了袁绍的眼色了,只不说破,故意说些渤海目前的状况,为袁绍分析两句。等听逢纪大致说的差不多了,袁绍早已是急不可耐的向着逢纪低声说道:“这陈然之,实在让人头疼,使人难安!” 逢纪眼睛一转,低声笑道:“袁公不是一直头疼青州之事吗,如今青州有陈然之在,袁公你自不必操心了,如何反而头疼起他来了?” 袁绍鼻子一哼,说道:“当初我因为陈然之斩杀了西凉张济三将,怕他在偃师做大,这才商议出‘调虎离山’一计,将他的根本从偃师彻底拔走。如今他襄助我儿,本是权宜之计,只他半月不到就连下了数城,每战必先,威望日积。反是我儿跟在他屁股后面乱转着,倒像是个傀儡了。如此长久下去,这青州纵然是打下了,到时成就的是他陈然之的威名,我儿这个刺史岂不是反要受制于他,将来我如何控制得了他?” 逢纪一笑,点头说道:“原来袁公头疼的是这个问题,好办!如今平原被围,想也用不了多久陈然之就可将其拿下了。既然平县县城都打下了,大公子也就有了根本,到时也就不必害怕不能一步步蚕食青州。如此,能够利用到陈然之的地方也就不多了。既然这样,他陈然之能够扶持大公子,难道别人就不能吗?” 袁绍听出味儿来:“元图你的意思是再次调走陈然之?不行!若将他调走,只怕不好安排,放在别处我又不安心,放在帐下……只怕他又捡了便宜,跟我部下争这渤海之功……”袁绍话刚刚一顿,逢纪立即笑道:“不须这么麻烦,陈然之还让他在青州继续呆着好了,倒是袁公可以再派出一支人马辅助大公子,这样大公子手上也就有了两只臂膀,不怕事事依赖于陈然之一人。” 袁绍眉头一皱:“二桃杀三士!元图你的意思是再派一个人去,与陈然之争功?” 逢纪点头道:“差不多这个道理,到时只要有这个人在旁制掣,他陈然之再大本事也只怕头疼不过来,还哪里有心思再立新功?”袁绍听来,连捋胡须,点头道:“这一招倒是不错,不过……”袁绍眉头一皱,看向逢纪,“当初我儿性命是陈然之在黑山时所救,我儿对陈然之可谓是信任有佳,而这次让陈然之辅助于他不是我先提出来,倒是他先有求于我。本来这件事情是有利于我的,我也就顺水推舟答应我儿。只是现在看来,我儿对他如此信任,就算是给他再派出去一个助手,只怕他也未必肯用,到时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逢纪说道:“袁公所说在理,故而此人……一,要有威望,二,给他以临事决机之权,则不怕不能起到制衡作用。”袁绍想了想,问道:“然则何人合适?”逢纪说道:“如今渤海战场处于僵持阶段,这时候这边的将领实在不好任意抽调。不如……不如就用淳于仲简,袁公你看如何?” “淳于琼?”袁绍一愣,随即一点头:“说起这个家伙,倒也用得,他昔日与我同为西园八校尉,董卓之乱便追随我到此,一直在我帐下效力,威望也足。只是,仲简他此时好像在黎阳守着,这黎阳又是我邺城南面门户,实在不能轻易调动,若他走了该以何人镇守?再说,这陈然之曾经过黎阳一次,回来就骂仲简是‘乌巢酒徒’,如果将他两人放在一起,只怕要打起来,更加不妥吧?” 逢纪笑道:“这个袁公放心,想来陈然之也不是鲁莽之人,更何况,袁公要的不就是此人与陈然之不和么?要是派出的是一个和事老,那才不好呢。至于调走淳于仲简之后,将军不如请张郃张儁义镇守此地。” 袁绍听来,眼睛一转,说道:“张儁义这些日子以来倒是颇立了些功劳,可是这厮我用着毕竟还不放心,想想他是陈然之当初劝降过来的,我就欢喜不起来。若是此时将他调离渤海,倒是可以省了我许多烦恼。只用他在黎阳守些日子,等到我平定了公孙瓒之后再将他调走,换上可信之人也是不无可以的,元图所言正是。”顿了顿,又道,“只那陈然之毕竟是青州督军,青州以下人马名义上皆归他管制,若调仲简过去,又该如何安排?” 逢纪一笑:“这简单,可再设一监军,监青州兵马,可有临机决断之权。如此,陈然之事事都要受制于监军,还用怕他么?”袁绍听来,甚是满意,连连点头道:“青州监军?青州督军?哈哈,这两个职责虽然只差一字,但若给‘监军’以临机决断之权,他陈然之便如一只蚂蚱被系上了线,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哈哈哈,有意思,就按照元图你说的去做!” 逢纪笑眯眯的,站起了身子,拱手道:“诺!” 走出帐来,望了眼帐外高天,逢纪轻叹道:“陈诺啊陈诺,非是我要跟你过意不去,实在是……我若不能为袁公分忧,则我自身都失去作用,何谈其他?”逢纪甩着袖子,往前走去。 就在袁绍与逢纪密谋调淳于琼去青州赴任之时,那平原县城内,守将单经也已经接到了公孙瓒的密函。 单经只看了一眼,整个人身子一怔,半天不语。 “将军,渤海方面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援军?”单经哈哈而笑,说道:“什么狗屁援军!公孙将军命令我等撤出平原,去与齐国田刺史会合。”“什么?撤?”众人都愣住了,纷纷嚷道:“这怎么能撤?我们都被人困十几天了,现在撤还哪里来得及?再说了,我等去齐国,到时我们到底听谁的?是该听单将军的,还是该听他田刺史的?”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单经听来敏锐的眉头一皱,虎眼瞪视着左右,左右人立即不敢说话了。 单经与田楷同为公孙瓒部将,公孙瓒委以他二人各为一州之刺史。前为兖州,后为青州。只是,因为青州都还没有拿下,而兖州恰时又闹起了黄巾,在前一阵子才被曹操给灭掉,而曹操又实际控制了兖州,单经于是只能暂时屯驻在平原,遥领兖州刺史。不过,因为之前刘备以县令之尊在平原驻扎,在此之时也被公孙瓒一纸命令调到高唐,并以刘备为相。想来,他这个兖州刺史在平原驻军已经很是不像话了,若再搬到齐国去,跟青州刺史同在一个屋檐下,岂不是更加的不伦不类?而他内心所忌讳的,还有其他。想他若是乖乖去了齐国,反被田楷压制了一头,则他这个兖州刺史也就形同虚设,变成人家手里的大将了,这在他看来很是不情愿,是其所忌。而更加让其心悸的是,他之前就与田楷不和,如今再去他地盘,若他借机吞并了他的人马,情势则更加的不利于他了。是以,单经听到部下们一番猜测后,他心里也是悸动了。 思前想后,单经脸上汗都下来了:“是听从公孙瓒调令去齐国,还是抗令不遵?” 听从调令则有可能将自己身陷死地,而若不听号令,则是跟公孙瓒公开作对,也就再无退路。到底该如何抉择,单经陷入了迷茫之中。部下们猜疑不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如马蜂一般嗡嗡嗡的叫个不停。 “嚓!” 单经拔刀,一刀剁在木案上,木案几乎为其剁成两段:“都不要吵了,本将军决意……投降陈诺!” 投降陈诺,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就连陈诺也没有想到,他等到的不是公孙瓒的援兵,而是单经的投诚。单经所部三千人马,一起跟着加入了陈诺帐下。陈诺当然是对他进行了一番抚慰,同时上书袁绍,看袁绍对此事如何处理。单经的临阵倒戈,对公孙瓒来说打击最大,公孙瓒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是身子一晃,差点就吐血了。他前后一想,后悔不迭,捶胸顿足疾呼:“我如何糊涂了,我如何糊涂了!若是派出援兵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而如今……我怎就没有想到让单经投入田楷帐下会让其难堪,是将其逼入死地呢?”公孙瓒后悔不迭,袁绍则是大笑不已。 这可谓是个意外之喜。对于单经的投诚,袁绍加以着重首肯。因为单经在公孙瓒部下时是伪兖州刺史,如今兖州已经有了州牧曹操,自然不能再继续担任此职,于是以单经为中郎将,让其督本部人马,随袁谭继续留在青州作战,以观后用。陈诺这边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平原,不过两日功夫,太史慈就找上门来了。 “将军,帐外有一人自称是太史慈的求见!” 陈诺当时在处理案牍,听到太史慈三字,他是眉头一挑,笑道:“有意思,看来我这次是赌对了。快请!”不一时,帐门一掀,一位壮士走了进来。陈诺故意没有抬头,等到那人开口了,方才抬起头来。那人向着陈诺一拜:“罪人太史慈,见过陈将军!”陈诺抬起头来,仔细看了太史慈一眼,说道:“咦,不对!这不是孔慈吗?如何你这么快就改姓了?”他嘴上说着,早已经长身而起,伸手将他双臂托起,笑道,“哈哈,忆昔当日高唐时壮士之风,我便时常怀念,还道此生无缘再见。没想到,没想到士别数日,让陈某再次能有幸得瞻壮士音容,实在快哉!哦,宋壮士快请!” 太史慈惭愧不已,别头道:“罪人太史慈生母曾受过孔北海馈遗之恩,今孔北海受困于都昌,生母不忍见,故而遣某赶赴都昌城相助一臂之力。只是那城下黄巾实在太多,非外援不能救得,因此自请去高唐送信,以为可请得平原相刘备助以一臂。只是某刚到不久,不想因将军讨伐大军攻下了高唐,高唐易主,某因急着要找刘备,又怕恐为将军部下为难,不得不假扮客商身份,欲要混出城去。便是当日高唐城下,某遇将军,又恐将军阻挠,不得不隐瞒事实,变异姓名,还请将军恕罪!” 陈诺听来,点了点头:“壮士何不早说?我早已有言在先,我与孔北海虽然不相识,但他有难,我亦不敢袖手旁观,欲结一善缘。只是壮士不说,我亦无可奈何,这才匆匆作罢。对了,壮士你去了这么些日子了,想来刘玄德你也应该追上了吧?只是,如何壮士不在都昌,跑到我这里所为何来?难道是他刘玄德也救不了都昌城么?” 太史慈心下汗颜,说道:“罪人倒是追上了那厮,奈何……奈何……哎!”太史慈说到刘备,眼睛里一红,牙齿痒痒的。陈诺看到,问道:“莫非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么?”太史慈一摇头:“不提这厮也罢!慈这次来,一是除了向陈将军你赔罪,二,则是欲要向将军求个情面,还请将军能够看在孔北海面子上,救他一救。慈实在再想不出第二人了!”太史慈说着,又是向着陈诺一拱手。陈诺立即将他手臂扯住,面露难色:“这个,壮士你也看到了,我现下刚刚拿下平原城,还有许多的事情要等着处理,实在是……” 太史慈心下一动,再次拜道:“若将军肯援救都昌,就算是慈欠下将军一个承诺!” 陈诺心下一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个嘛……非是我有意要为难壮士,壮士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生最是爱才,像壮士你这样的孔武兼且机智之士,我是求之不得呀……咳咳,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忙。而且,壮士你也是应该清楚,我若发兵,必走齐国。可齐国守将田楷又是我方死敌,而且我刚刚拿了刘备的城池,刘备又去了齐国,我此时若过去,只怕北海不到,半路就要被齐国这伙人马给截杀下来,这事……” 太史慈一咬牙,说道:“我欠下的这个承诺可以为将军去做任何事,此事后,便是让某留在将军帐下,亦无不可!只是如今都昌被围甚急,将军你看可不可以将这善后之事交给其他部下处理?至于去北海之路……其实也并非只有一条,将军可以绕过齐国,走泰山东莱一地也是可以过的。”陈诺听他这么一说,沉吟片刻,说道:“说起来,我在此时向将军要承诺说出去实在有点趁火打劫的嫌疑,恐怕将军你心也是不喜。可壮士之才,我陈某佩服之至啊。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也不能做主,还需会同帐下诸将商议一番再做决定,且还要向袁刺史请求才能通过。至于壮士的这个‘承诺’,若非真心,我陈诺绝不勉强,但这件事情我会竭力为壮士争取,还请壮士放心。” 他这边一句话也不多说,让典韦进帐来,吩咐道:“且带这位壮士帐下休息,准备些饭菜给他,要好生招待。”典韦应了声诺,立即带了太史慈下去。太史慈眉头一直皱着,心下道:“说来惭愧,先前我还道陈诺此时向我要‘承诺’实在不像话,还真是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不过被他说明白,倒是我误会他了。也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想来陈诺不过袁谭帐下一个督军,他此来的任务是帮助袁谭拿下平原,而非其他。如今他刚刚来此地,且四面都是敌人,在此之时如何能轻易脱身?且我还出主意让他走泰山一线,那边山路纵横,易藏匪类,我这么做岂不是陷他于死地么?岂是大丈夫所当为?” 太史慈想到这里,脚下一窒,便想要回去。但他转念一想,如今都昌形势不好,求刘备不得,也只能转而求他,若舍他而去更有何人可托?只他想到因为此事连累到陈诺陷入尴尬境地,心里也是十分过意不去。在前带路的典韦眼看着太史慈突然不走了,便是轻咦一声,回身来,向他问道:“咦,你为何不走了?”太史慈听来一愣,随即一笑,跟着典韦的步子走去。 典韦路上想起一事,看看左右没人,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样,吃过后要不要再跟我玩玩?上次在高唐东门下咱们虽然比划了两下,可还没有分出胜负来呢。”太史慈一笑,他此时哪里有心思再跟典韦比试?也没有多说。只他想到这一路而来,也实在艰辛,不免轻叹一声。 当日他在密林时受到刘备的十二影卫追杀,虽然当时是将十二影卫都杀了,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身上受了多处创伤。虽然说他当时是走出了密林,只是刚刚撑到一个小镇上时,因为流血过多,晕倒了过去。等到他醒来已是耽误了一天。他在镇上稍稍找人包扎了一下伤口,也就继续赶往高唐,欲要来见陈诺。只他来晚了一步,原来陈诺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发兵攻打平原去了。平原距离此地本来也不远,想来以他脚程不日也能赶到。不想,因为他在密林时杀露了一人,那人回去报告给刘备知道,刘备震怒,怕此事泄露,立即又追派影卫追杀。而太史慈,被这些影卫追到后,虽然是一时将他们给击退,然而他也因此卧榻养了几天的伤,伤好后,这才堪堪的赶到平原来。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陈诺居然不日之间就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平原城,心下大定,也知此次没有白跑,倒是找对了人。 典韦将太史慈请入帐下,并让人安排了饭菜给太史慈。太史慈也是顾着赶来,一路少有吃饭,此时也是饿得不轻,拿了碗筷就动起手来。典韦在他旁边嘿嘿笑着,眼睛一转,突然问道:“你可能饮酒?”太史慈听来,眼睛冒着绿光,说道:“酒水不过家常便饭,哪里不能饮?”典韦笑道:“能饮就好,我陪你饮上两杯可好?”太史慈正要点头,突然想到此时还是保持头脑清醒的好,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壮士好意,此时饮酒只怕不便。” 典韦笑道:“没关系!你也不要壮士壮士称呼我了,我叫典韦,人称古之恶来是也。当然,这个称号还是将军给送的。嘿嘿,不知壮士如何称呼?哦,对了,上次你留名好像是,是什么来着?”太史慈说道:“那个不算,鄙人东莱太史慈,草字子义。”典韦念了两遍,笑道:“东莱太史慈,字子义?哈哈,韦记住了,韦今后叫你子义好了。对了,如子义兄你这般本事,不知在何人帐下效力?”太史慈说道:“说来惭愧,某前时曾为郡下奏曹史,因为毁了州里文书,不得已避难辽东,目下回来不久,故尚无去处。” “那太好了!” 典韦刚刚说完这句,看到太史慈错愕的表情,连忙改口:“这个……韦的意思是说,那太糟糕了,居然得罪了州里之人,只怕让子义你吃了不少苦头吧?对了,看子义你这一身又是双鞭,又是长枪,腰里还别了弓箭,不知这些子义你可都熟练?当然,长枪和双鞭韦是见识了,不知子义你这箭术如何?”太史慈呵呵一笑:“我也觉得我这一身是累赘,但这都是保命的家伙,不得不带着身上,至于这箭术……算是稍微精通些皮毛罢了。” 看到太史慈洒然而笑的样子,其实典韦也已经猜出他是谦虚了。只他不说,嘴上笑道:“那个,别怪韦多嘴,子义你一身保命家伙的确不可少,只是如今乱世,男儿大丈夫当立不世功绩,若习得一身武艺只为保自己一人之身,那岂不是可惜了?就像是我,我虽然本事不济,但也好歹在陈将军帐下混了个小小的武卫长,统摄亲兵卫。嘿嘿,像将军这么爱才之人,都能将韦这种草莽之辈提拔起来,如子义你这等身手,若是投到将军帐下,将军想必自不会亏待子义你的。” “呃!” 太史慈抹汗,赶紧低头吃饭,心里暗道:“这家伙怎么跟陈诺一个嘴脸,一上来就劝我投入其帐下,两个人倒像是谁给谁带坏了,同一个鼻孔里出气了。不过,我也能看得出来,陈诺他是真的想要我进他帐下,而这位典君,他所言也是在理。男儿大丈夫身在世间,便当立一番功名,干一番事业,想来我武功足可保一人的确是可惜了,若能仗此建立不世功勋,倒也不失为一出路。更何况,这陈诺能急人之所急,且还是个信守承诺之辈,倒也是我辈中人,若能保他,倒也不难成事!” 太史慈心下这么打着主意,只是想到这些年来因为得罪州里,许多年躲在外没有归过家,如今归家来母亲也渐渐老了,实在不能轻易放心让她一人在家,这却又犯难了。然而,如今他为了能够请到陈诺这支救兵,以报孔融这些年来时常接济他母亲的恩情,便是将自己的一个‘承诺’轻易许给了陈诺,这件事情……如果陈诺最终的意思是要他投效其军中,他当然不能食言,只是那时,又将置母亲于何地?太史慈轻轻一皱眉头,不敢再想了。他心里的事情藏得多,自然也就没有口味再吃饭了,扒了两口,匆匆结束。 太史慈站起身来,向典韦问道:“我在帐外随便走走可好?”典韦笑道:“反正左右无事,让韦陪子义你走走吧。”“也好!”太史慈称了声谢,也就转而向帐外走去。典韦在他身后,说道:“其实,我们将军他的确是个爱才之人,像韦这样的草莽他都肯接纳,子义你这样的人才更不在话下,若是子义能入将军帐下,前途必是无量的。” 太史慈眉头一皱,没有想到典韦居然有此锲而不舍的精神,一次没有劝动,第二次又来了。他此时听来,心下一动,问道:“对了,典将军你能说说你是如何进入陈将军帐下的吗?”典韦立即点了点头,将黎阳时的遭遇全都给太史慈说了。听到陈诺在黎阳时抓了典韦,又因为典韦一句话,立即放了典韦回去,太史慈便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对于陈诺坦荡的心境钦慕不已,叹道:“想来若非是典将军这样信义之士,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守住此诺,被陈将军放了后还能回去。不过,典将军你信守承诺,他陈将军也是坦荡之人,非有广阔胸襟不能比,慈听此事后,倒是对典将军你与陈将军这段事迹很是钦佩不已呢!” 太史慈的心下却是一松,暗道:“如此看来,陈诺爱才不是口头上说说,他倒是能够放开胸怀。此人能有如此胸襟,当可成大事!若我能投入他的帐下,却也是我的一番造化。”太史慈这么一想,突然耳边传来马匹惊嘶之声,他抬头一看,只见数十丈远处,正有一匹马带着一人向着辕门处奔去,眼看就要冲出去了。 “快拦住他,他是奸细!” “贼子休走!” 典韦扯步向前,想要动手,这才发现背负的双戟没带在身上,无法抛掷了。他心里一急,怕奸细跑远了,就要徒步去追。只恰恰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口风声,呜的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数十丈处奔跑中的那匹马,忽然被人一箭射中脖项,悲鸣一声倒地。那奸细栽下马背,摔晕了过去,典韦立即让人拿了下去。他这时回过头来再看太史慈,知道刚才那一箭是他射的,便是心下好不佩服,连连道:“子义太过谦虚了。如这般百步穿杨的箭法,岂是皮毛能为?” 太史慈收回了弓箭,笑了笑。 第七章:泰山有个昌霸 “咳、咳!” 典韦一声轻咳,显得有点喘急。太史慈正欲问他怎样,耳边只听旁边帐内传来一声轻叱,叫道:“此事断断不可,你不需再提!”太史慈听到这声,脸色一变,不由住步。再一听,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这……大公子,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大公子若不能答应,诺只能擅自做主了。就算是事后大公子你要责罚,诺愿领就是。只是这次,诺既然答应他要为他力争一番,便不能不违背大公子你的意思……” “是陈诺!” 太史慈身子一动,眼睛连转着:“陈将军他为了我的这件事情,居然不惜跟袁谭闹翻!”太史慈心下一动,那帐内又有一道呵斥声响起:“陈诺,我可明白的告诉你,这件事情,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若再提,可别怪我袁谭不客气了!”太史慈虽在帐外,却也能感受得到帐内僵硬的气氛,又是一愣,心下歉疚:“哎,陈将军他为了我的这件事情不惜冒死向袁谭求情……这,我没听到则罢了,如今听到不能不理!” 太史慈眼睛电转,思谋既定,就要长身入帐,自请袁谭发兵。“咳、咳~”典韦在旁边连忙又是一咳,拉住太史慈的手臂,将他拖到旁边拐帐处,连连道:“这是袁谭的中军大帐,我怎么一时糊涂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刚才我若不阻止你,只怕你就要硬闯入帐了吧?哎,既然将军已经在为你求情,你又何必枉自去插一手,这要是帮忙不成反倒成了倒忙,到时岂不连累将军?” 太史慈神色一凝,看了典韦一眼,说道:“典将军所言在理,是慈鲁莽了。只是,若因为这件事情伤害到陈将军,那不请也罢!”典韦连忙道:“陈将军自请发兵往北海救孔融,这是大事,难免先要为子义你向袁将军请示一番,这袁将军一时想不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想来,袁将军多有依仗将军的地方,他是不可能为此翻脸的,顶多也就是啰嗦两句,最后总是要成的。”太史慈看了典韦一眼,轻叹一声:“但愿如此!”又想到一时,问道:“对了,刚才慈见典将军你接连两声咳嗽,不是身体不舒服吧?” “咳、咳!”被太史慈一问,典韦心虚,脸色顿时憋红了一片,又赶紧以咳嗽打掩护:“没,没事。”太史慈也不在心,只道:“这营内内外典将军既然也已经陪我逛了一番,我看再走下去也没有意思了,不如这且回帐等陈将军消息吧。”“使得使得!”典韦说着,陪着太史慈往回赶去。临走前,又偷偷望了袁谭所处的大帐一眼。 大帐内…… 陈诺听到外面咳嗽之声落下,脸色也跟着一松,向袁谭道:“这个……我不就是答应别人想要到泰山旅旅游,顺便将我身上的这幅重担子给卸下,让还督军印绶嘛,显思你不同意也就罢了,何必要动这么大阵仗吧?好了好了,我取消计划就是了,这督军我还继续当着,这总行吧?”袁谭一听,脸色稍霁,声音缓和下来:“咳咳,这个,然之啊,你担任督军还没有一个月,突然就要向我请辞,这叫我一时哪里接受得了啊?还有,你那什么朋友,居然让你去泰山踏青,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居然想得出来?泰山,那什么地方?那边山贼一窝,听说最大的一股山贼头子叫昌霸,他手上可是有几万的人马,你这过去要是落在他的手上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陈诺连连点头:“是是,是诺想得糊涂了,回去我找那被驴踢的朋友,我要问他为什么给我出这个骚主意,害得我差点被显思不客气了!”袁谭一愣,微微一想,心里也怪自己刚才太过犯冲了,赶紧拉着陈诺的手道:“然之兄,这件事情也是我不好,是我太武断了,居然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还直呼你姓名,说出些威胁的话来,实在是有伤陈将军你的赤子之心了。这里,谭向然之兄你陪不是了。” 袁谭承认错误的态度倒是很中肯,说完便立即两袖一拢,拱手向陈诺拜伏。陈诺连忙托起他双臂,说道:“显思严重了,其实这件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怪也只能怪我。不过,我还真的有一件事情要向显思你请求,还望显思你能够成全。” 袁谭说道:“只要不是然之你向我辞官,别的都好说。” 陈诺嘿嘿一笑,说道:“这倒不是。想必黄巾围攻北海的事情显思你也应该听说了吧?”看到陈诺那副嘴脸,袁谭心里咯噔一跳,直视着他:“听说了呀!可是平原刚刚拿下,然之你就思谋到那里去了,是不是早了些?这样根基只怕不稳固吧?再者说,我们与北海之间还隔着一个济南国,一个齐国。济南国倒是没有什么阻碍,倒是那齐国有田楷镇守,我们若是不能先将这两个地方给料理了,现在就将手伸到北海蹚北海浑水,只怕是不妥吧?诚然,这北海现下大乱着,若能趁机发兵,也必能起到趁火打劫的作用,可是……” “这个……” 陈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想到显思你心思如此缜密,连这些都想到了,实在佩服。只是显思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之所以提出北海来,不是想要趁火打劫的意思,而是……”袁谭眼睛一转,立即问道:“然之你的意思,莫非是想发兵增援北海?”陈诺一点头:“是!”袁谭却是沉吟起来,转而说道:“平原未定,此时发兵增援北海只怕不妥吧?” 陈诺说道:“如今平原首府已在显思之手,而单经又举部投诚,平原虽然仍有几座城池不在显思手里,但于大局无碍。更何况,我去增援北海不会带太多兵马,其余人马会留下来帮助显思你稳定平原局势。”袁谭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要增援孔北海,一点人马哪里可以?这些且不说,关键的是……我先前也已经提到了,你若救北海,则不需经过齐国,田楷他会放行吗?”陈诺一笑:“这点显思不必担心,有句话叫做条条大路通罗马,去北海也并非一条路,大不了我绕道多走两步就是了。至于人马的问题,还是那句老话,贵精不贵多,想来以我五百精骑,便算是面对他数万的黄巾小贼,也自足矣!” 袁谭一点头:“这点我倒是相信然之,然之曾在修县时以千破黄巾贼数万,谭也是耳闻的。不过,这件事情做起来毕竟太多冒险,然之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吗?”陈诺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显思你要来问,这样说吧,我救北海,不过是为显思你结一善缘罢了。想来,这孔北海别的本事没有,却是有个好身世,自诩乃圣人之后,在这点上已经占了不少先机,若能结好于他,于显思你将来也是大有益处的。当然,若就战略上来说,结好他乃是‘远交近攻’之策,想来我等现下的目的是在齐国,去北海远矣,若能在攻打齐国时,而不让北海相助于他,甚至在它后面暗捅一刀,显思你说,这于我们有没有利?” 袁谭听来,眼睛一亮:“好个结一善缘,好个远交近攻!然之你之谋远矣,谭所不及也!” “那么这发兵北海一事……” “准了!” 从袁谭这里出帐,陈诺轻吐了一口气,回了自个大帐,并立马让人传太史慈来见。太史慈这次看到陈诺眼睛都不一眼了,内心里也是充满了感激之情,一进帐来,立马向着陈诺拜伏:“陈将军,想不到你能为我这一外人做了这么多,慈,慈实在无以为报。此事后,当任由将军驱使,慈绝无悔心,只是援兵一事……” 陈诺偷偷打量了典韦一眼,典韦对他一眨眼睛,表示事情已经办成。陈诺嘿嘿一笑,心里道:“看来这典韦一点也不笨嘛,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我先让他陪太史慈到帐下吃饭,又在饭后故意让他引他到袁谭帐外,以一声咳嗽表示人带到,我听到后也就明白该怎么说了。我这时,故意说些大义凛然的话给袁谭听,也同时说给太史慈听,让太史慈知道此事不是容易办成。接着,又以一声咳嗽,表示他们已经走了,我就可以收场了。看典韦如今表情,还有太史慈言此刻的语气,看来我为他‘力争’发兵,不惜触怒袁谭,倒是真的起到效果,打动了太史慈。” “呵呵,好好,我要的就是这一效果。想来我若是得了他一个‘承诺’后便立即答应了此事,就算帮了他,他也势必会有另一想法,以为我发兵目的不良,他也必对我暗地里嗤之以鼻。而我到时虽然是将他留下了,想必他也必是心不甘情不愿,如此,岂不是如徐庶进曹营么?但若把这件事本来简单的事情,故意让太史慈知道得来不易,那么他也必珍惜,如此也就心甘情愿的屈从于我,如眼前这般效果。哈哈,妙哉妙哉!” 陈诺思绪转的飞快,就在这么一电转之间想了这么多,却完全忘记回答太史慈的话了。 倒是太史慈,他见陈诺不语,以为事情没有办妥,却也一点没有怪他的意思,反而立马说道:“这件事情将军既然已经努力了,也就兑现了与慈先前的诺言。既然事不成,慈也不怨将军,慈……” 陈诺回过神来,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个,这件事情虽然其中颇有波折,不过袁将军已经同意了,这两日就可发兵,壮士你不必担心。”其实太史慈先前不经意间听了陈诺在帐中与袁谭的一番争执后,心里也已经掀起了波澜,越想这件事情越是糟糕。虽然外间传言此次取青州督军是陈诺,兵马都归他掌管,不过,在陈诺之上毕竟还有一个袁谭。而要是袁谭不同意,只怕陈诺也没有办法,毕竟袁谭是袁绍长子,陈诺再大胆也不敢得罪袁绍。本来,他的心在那一刻都已经死了,没有抱多大希望了。然而,此时听陈诺说出这句,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抬起头来,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上前来伸手扶他,与他对视一个眼神,分明让他放心,太史慈方才醒悟过来,连忙拜谢。 陈诺抚慰了太史慈两句,转而看向典韦,那典韦伸手挠了挠脑袋,也是心里开心。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劲:“我与主公合伙演了这出戏,虽然目的纯良,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我……我是不是被人给带坏了?我什么时候也学会坑人了?”同情的看了太史慈一眼,眨巴眨巴眼睛,挠着脑袋就是想不清楚。 两天后,陈诺这边处理好一些琐碎之事,留下潘璋、朱灵、张晟、徐荣等辅佐赵雪守卫平原,他则独自领了五百骑,带上典韦、高顺,并太史慈,一道望着北海发兵了。 在路上不止两日,过了济南国,进入泰山。 这里,连绵多山路,树木遮天蔽日,怪不得隐藏了一股股的山贼。陈诺这一路上,还没有深入呢,已经遇到了十数伙山贼了。不过,这些山贼大多不过百把人,看到陈诺等人的阵容,哪里还敢打劫,早已跑的没踪影了。就算是有那么几个不懂事的,仗着手上有个两三百的喽啰,依着山势险峻想要阻拦陈诺一把,到底被陈诺一阵轰击,打的队形不整,满山的跑了。 陈诺,当然不会去追他们。他们的步伐,坚定的朝着北海而去。 部队还没有到莱芜,消息早已经哄传到了附近山贼的耳里。这一带最大的山贼头子名昌霸,他手低下有数万的山贼。他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脑袋一晃,把个铜铃大的眼睛一睁,呼喝喝一笑:“袁家人马?嗯?他们到此何来?难道准备是用这点人马就想将我昌霸寨轰了不成?这厮胆子倒是不小!来呀,给我点起人马,在一线天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都给我统统捉来!不,这次我要亲自出手,倒是要看看这厮有何能耐!” 一线天,地势如其名,险峻异常。此地不但狭窄,并排只能通过两骑人马,且纵深达一里,若在此据守人马,恐怕插翅也难飞过去! 太史慈向陈诺说道:“我等这一路而来,虽然小心谨慎,没有主动惹这他山贼,但我等毕竟是动了手,且消息只怕早已经传了出去,轰动了泰山附近的山贼了。这前面不远就是一线天了,一线天的后面便是这泰山最大势力昌霸的山寨,若昌霸不善,在一线天埋伏下人马,则我等恐怕难以过去。所以我等一但靠近,必须速速通过,不可耽误,否则凶险万分。” 陈诺点了点头,遥望着一线天。一线天已在眼前,山石高大险峻,就像是被人一斧头从中剖开,裂出的一条缝隙。他立即让侦骑在前刺探,后面的人马则缓缓靠拢。走了一时,那前方去的侦骑折回来,远远的向他们打了旗语,典韦看见,向陈诺说道:“主公,前面没有查出异状。”陈诺一点头,典韦当即一声呵斥,向左右传令道:“人马不得停留,全速通过!” 前面有骑开路,陈诺在典韦的保护下行走在中间,后面的人马自有高顺压阵。这五百骑,踢踏不停,片刻不敢耽搁,里许的路,倒也很快的经过,一点事情也没有。在进入一线天时,望着头顶的天空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隙,陈诺心里还在嘀咕着,若此时贼人杀来,自己就算是真正被人给包饺子了,手心也是捏了一把汗。便是其他人等,也差不多是这个心思。太史慈控马上前来,向陈诺提醒道:“贼人没有在这里出现,将军也千万不可大意。或许以他们来看,堵截在这里顶多不能让将军你过来,却无法拿将军你怎么办。而前方不远,便有一开阔地带,适合摆放人马,若他们在那里杀出,于将军十分不利,将军要小心。” 陈诺看了太史慈一眼,点了点头,有太史慈这样一个熟知泰山地形的人带在身边,也的确要安全不少。陈诺当即下令,让前方保持警惕。果然,不到里许路,地形豁然开朗起来,纵横数里都是平地,这里要是摆放人马,也足可支撑数千。可是,越望里走,便越是感到静寂,陈诺因为有太史慈的提醒在前,此时也是不敢马虎分毫。 “停!” 他忽然叫停了人马,向着山道左右方,还有前方查看,愈发的觉得不对劲:“这里太静了,所谓事极必妖,看来有点门道。莫非真如太史慈说的那样,昌霸这厮准备是在这里下手不成?”陈诺眼睛一转,心下道,“不管他有没有来,且先试试。”当即扯马往前走了几步,向着左右以及前方一拱手,长声说道:“鄙人陈诺,乃河北袁将军驾下青州督军,这次我等从宝地经过,欲往北海,行路匆匆不及拜访贵地寨主昌霸头领足下,实在歉意,若昌头领就在此地,可否容出来一见,我陈诺感激不尽!” “呼哈哈哈哈哈哈!” “呼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接着一阵大笑之声在众人耳里回旋,众人气色跟着一变。典韦立即叫道:“保护主公!”带着人马,立即挡在了陈诺前方。陈诺眼睛一跳,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人。他不动声色的鼻子一哼,仍是长立马背,眼睛目视着前方。前面,笑声之中,正有一股股山贼,黑压压,如万蚁溃堤,哗哗的奔了出来。 “杀杀杀杀杀!”……杀喊声一阵接着一阵,望着陈诺这边冲到,但他们毕竟在陈诺前方十数丈处停了下来,匆匆忙忙的摆着阵。但这种松懈不堪的阵,自然放不进陈诺的眼里。陈诺的眼前始终盯着那个长身马背之上,带着笑声,兜转而来的一条好汉身上。好汉是满脸的胡须,脸上横了一刀刀疤肉,将本来不好看的脸扯得更加的凶恶了。特别是他那对眼睛,天生的狡黠,好像是叛逆之种。他的块头也是不小,肩膀宽大,肚腹里好像藏了一个怀胎十月的婴儿,鼓胀而起,他那一对手臂上青筋暴怒在外,看起来有如一条条的蚯蚓狰狞而舞。肥大的身躯如山,压在马背之上,好像随时都要将那胯下马压成肉饼。 陈诺嘴角微微上翘,自始至终,他都是耐着心,等着贼人过来。 等到对方出来得差不多了,陈诺一声呵斥,让典韦等往后先退,他则扯着马,上前一步,对着那个如山一般的大汉拱手道:“昌头领安好?”那大汉上下打量了陈诺一眼,忽然哈哈一笑:“你就是陈诺?我倒是听说过你的名目,你到小爷这里何干?”陈诺身后,典韦浑身一震,就要拔刀杀人:“放肆!” 陈诺没有理会,只是客气的笑道:“昌头领,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我此来是欲走宝地借道往北海而去,还望昌头领你能够给个薄面。就算不看在我陈某人面上,还希望能看在袁将军面上。”昌霸一愣,突然大笑:“袁将军?你说的袁将军可是指袁本初?哈哈哈,袁本初他有几个面子,我若是看他面子,倒不如给你面子!” 陈诺一喜:“如此说来,昌头领是愿意借道了?” 昌霸大手一挥,说道:“什么乱七八糟,我几时说了?再说,你们去北海,不走正道,从齐国经过,却走我这旮旯里,到底是欲要为何?是否打我昌霸寨的主意?”陈诺呵然一笑,正要出声解释两句,倒是被昌霸鼻子一哼,把他打断:“哼!别以为你仗着我没读过两天书,就欺负我不知道事儿。告诉你吧,前两日我就曾听人说起一个故事,倒是跟尔等情形差不多,我看你就是那个不坏好心的晋国君主!这道……不借!” “晋国君主?这事怎么又扯到什么晋国一位君主头上去了?” 陈诺身后众人都是听得莫名其妙。倒是陈诺眼睛一转,也立即明白他说的了。只他还没有开口,昌霸又道:“哼,想来你们也不知道我说什么,不妨告诉你,这故事就发生在很久之前,当时有一位晋国的君主,叫,叫什么来着?”陈诺看他那样儿,差点笑出来,当即借口道:“晋献公,对不对?而且这很久以前,是否是春秋之时?” 昌霸一愣,不耐烦的道:“就是这个啦!反正当时这位晋什么公的想要霸占另一个国家,于是就向,就向……”“虞国对吗?”陈诺再次插口。昌霸眼睛一起:“对,就是这什么虞国,向这虞国请求借道,虞国于是就傻傻的把道借给了他。可他灭了那个国家后,立即回过头来灭了这虞国。这就叫,就叫。” “假道灭虢!” “对,就是这假道灭虢!”昌霸话一完,又即瞪起眼睛,看向陈诺:“咦!原来你都懂这些,还说你没有打我昌霸寨的主意?哼,如今你这厮的奸计都被我戳穿了,你还想说什么?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也不为难你,你那里来就给我滚回那里去,休要再啰唣!”陈诺哈哈哈一笑:“昌头领说我欲行假道灭虢之计,那么请问我此计成功的几率是多少?我拿下之后又当何为?是准备霸占头领据寨称王,还是贪图你别的什么东西?”昌霸鼻子一哼:“这我怎么知道?反正这个道,我是不借!除非……” “除非怎样?”陈诺扯马,又向前逼进了一步。 昌霸嘿嘿一笑,从旁人手中拿过了一把厚实的大刀,轰的,带着一口风,扛在了肩上,咆哮道“除非你能让我手中这边刀子答应!若你能侥幸在我刀口下活命,我便放你们过去!”陈诺眼睛扫视,他的那把刀看来不轻便,刚才还是两个人在后抬着呢,少说有个百把斤的。再看这家伙一身肉垒,只怕身手不下当日天王寨上的雷公,都是力量型的,要打起来只能以巧便取胜。 陈诺这边计较着,他身后典韦咆哮一声,大叫道:“你这厮要打架就找我来,还用不到我家主公亲自动手!”典韦跳下马来,身躯有如铁塔,对面昌霸看见不觉眉头一皱,再看典韦一身彪悍之气,心下也是大鼓,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他眼睛一转,哈哈一笑:“你家将军的大名我昌霸早有耳闻,听说善使一杆长枪,也是厉害得紧。只是这些都是听外人说的,我就不知道你家将军到底是不是真的厉害,还是只是谣传?你要动手我也不反对,只是这样一来不能证明你家将军是否真有本事,在我昌霸这里,哼,那是狗屁不如,浪得虚名!” “死!”典韦全身战意升腾,差点就要迈步冲出去了。 “典君,回来!” 陈诺叫回了典韦,随即开口道:“既然昌头领如此看得起我陈某,我陈某要是不给昌头领你这个面子,只怕昌头领你今天是要为难到底了。罢了,既然要战,本将军就奉陪到底。不过,咱们话说到前头,若是我有幸在昌头领手上讨得一条活路,昌头领你可要实现诺言,放我等平安通过。若是违言……” “有如此石!” 昌霸跳下马来,举起一刀,对着旁边一块大石砍下。“篷!”大石应声而裂。 “啊,这厮力气不小啊!” “可不是!” 左右人都惊呼出声,便是典韦也是脸上一黑,转而对陈诺道:“主公,这厮不好对付,还是让韦来吧。”太史慈也是身子一动,向陈诺低声道:“趁贼人不备,我等往前冲杀过去,便算不济,好歹胜过让将军你一人冒险!”就是高顺也上前来劝:“将军,要战,我们陪你一起战!”对于昌霸刚才的举动,陈诺也是看在眼里,心下也是大动,暗忖以刚才他显现的手段,只怕还在雷公之上,确实不好对付。不过,要是硬来,只怕不可能,就算侥幸冲出去了,那也必是损失惨重。更何况,因为前有与雷公一战的经验,此时的他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昌霸听到左右齐声叫好,而对面则是个个动容,他也是好不得意,翻身上马,向陈诺叫道:“若是将军现在怕了,对爷爷磕两个响头,赶紧给爷滚蛋,爷爷就放过你!” “放肆!!”…… 一片呵斥。陈诺只当昌霸的话是在放屁,扯马上前,接过长枪,笑道:“就凭刚才昌头领显露的一手,陈某自觉不是对手,不过,既然话已出口,要是因为昌头领你一声吓唬就调头走了,不是我陈某作为!”昌霸眼睛一亮,得意至极的笑道:“将军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不过我敬你是条好汉,就免你一死了!”昌霸说着,突然双脚一踢马腹,举刀扯马,望着陈诺直冲而来。 “将军小心!” 两军相距本来不过数十丈距离,昌霸这猛然一冲,有如电闪一般,一眨眼就冲到。马冲到,大刀就跟着砍了下去。而陈诺,有如呆木头,居然在马背上慢悠悠的,这时才举起了长枪。只听砰然一声,昌霸一刀正正磕在陈诺长枪抢杠之上。一股力道猛然砸下,陈诺胸腹刹间就像是开水沸腾了起来,哇出一口血来。这一口血不及吐,陈诺手上枪连连往外扫去,用了防守的架势,同时胯下马如兔子一般,在昌霸第二击来临之前迅速的向着旁边窜走,闪出数丈距离。 他这时,才是嘴巴一张,将那一口血吐了出来,心里同时叫道:“真是装逼过头了,没有想到这家伙这么厉害!”因为他这一吐,陈诺阵前一乱,典韦等人差点就要冲上来帮忙了。陈诺看见,立即呵斥一声:“都给我滚回去!” 昌霸一击得手,眼看陈诺吐血,那是更加得意了。他哈哈一笑,举起大刀来,连连砍向陈诺。陈诺始终都是处在守势,手中一杆长枪尽管避让。这样一来,昌霸以为陈诺是怕他了,愈发的得意起来,撵着陈诺不放。场中陈诺不利的局势在典韦等人看来,皆都是抹了一把汗,有心想要冲杀去相助,奈何陈诺不准,他们也不好违背陈诺的命令,只能是干着急。 陈诺不敢跟他大刀硬接,只一味的避让,却也不容易,头上的细汗都出来了。昌霸看见,举着刀子左突右突,更加的来劲了,根本就不把陈诺放在眼里了,昌霸身后喽啰都是吼叫着,为他们的头领加油。而陈诺身后,典韦等人士气渐落。 又是一刀,引得陈诺将枪跟着去,却在不觉间露出了一个大的破绽。昌霸看见,立即再下一刀,斜斩而下。陈诺此时显得手忙脚乱起来,赶紧是侧身避让。这一让,配合手中枪倒是让了过去。可惜,他空门仍是露着。昌霸看见,心里也是乐坏了:“看他枪法漏洞百出,哪里又是我的对手?敢情这小子不过是一个欺名盗世之徒,罢了,今儿就让我来将这小子一并收拾了,省得丢人现眼!” “哐!”一刀砸去,砍中陈诺……陈诺慌忙中弃马。而陈诺的马,吃了这一刀,肉背几乎断做两截,鲜血狂撒而出,跟着一声惨嘶,轰然倒地。而从马背上下来的陈诺,此刻就像是一脚踩到了一根香蕉,大大咧咧的往下一趴,眼看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落下马去。 “将军!” 陈诺落马的这个动作,几乎只能用惨不忍睹这个词来形容,太次了…… 便是昌霸看到,也是由不得哈哈一笑。再接再厉,将马一扯,举起刀来,就要径磕陈诺后背。此时的陈诺处于下落之势,后背处完全处于空门,随便一刀也足以将他砍做两截。昌霸,这一刀下的狠,来的鲁莽,就是打的这个主意。然而,昌霸一刀是举了出来,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目标突然消失了。 陈诺跌下马来,本来是眼看就要径直砸到泥土里,然后屁股朝天落地。但,陈诺在下马的那一刻,听到背后风声,那是狡黠一笑,像是看到鱼儿上钩了,充满了快意。也就在典韦等人的疾呼声中,眼看他鼻子距离地面不足半个手臂的高度,他是忽然伸出单掌,单掌一拍大地。这一击之力,顿时将他身子下落之力抵消了一半,身子跟着一缓。一缓过后,耳听风声到来,他再一掌,身子往前一纵,一滚,躲过了昌霸的视线。 而昌霸,本以为趁陈诺下趴之时一刀将其解决掉,谁知对方突然不见,心下也是一悸。下一刻,他耳朵一动,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同时脸上一黑。“呜”的风声猛然袭击到了耳边,他甚至来不及抬头去瞧,手上刀已先一步往前斩去。 “喝!” 他一刀斩出到底慢了半步,陈诺的一枪已经扫到。 “你也给我下马来吧!” 陈诺滚下之后,翻转身来,手上枪如电一般,望着昌霸面门送去。他这一枪来得迅猛,昌霸眼不抬,本能的一刀就跟着斩去,想要将陈诺这一枪斩掉。然而,他不会想到,陈诺这一枪处的是虚招,而真正的杀招却是他的胯下马。他虚招一晃,将昌霸本能的一刀诱了过来。而等到昌霸一刀砍到时,陈诺手中一枪,已经变虚为实,突然刺到昌霸马下。 昌霸胯下马,也是血肉之躯,被陈诺一个算计,顿时一声惨嘶,飙出血来,轰然一声,往地上倒去。 陈诺落马,本为劣势,让人看得心惊肉跳。然而,等到陈诺落马后,再以出其不意的一枪,同时刺倒对方马匹,变劣势为优势,局势顿时发生了急剧的转变。“啊,主公威武!”典韦看到陈诺落马,差点就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而一旦看到陈诺落马之后反应如此之迅猛,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该死,我就觉得那里不对劲,想来主公平时跟我对招时枪在他手里虎虎生风,今日却是迟钝如龟,看起来破绽百出。啊哈,原来主公对付他,先是故意暴露本身弱点,让对方掉以轻心,然后再出其不意,转败为胜,此兵法之诡道也!” 典韦这么一分析,同时又错愕的反问自己:“咦,这些话都是平生主公教给我的,我怎么无形中就用到了呢?若在实战中我也能做到这一步,那岂不……不对不对,我是不是变坏了?我怎么多了这么一肚子的坏水?”看了旁边太史慈一眼,想到太史慈是他陈诺联手骗过来的,便是开心的不得了,“不过这种坏……我喜欢!” 典韦像个愣头青一样的自言自语,场中又有了变化。 陈诺一枪出其不意刺倒了昌霸胯下马,昌霸也是吓得够呛。只是他,比起陈诺的反应要慢得多了。陈诺落马是有心算无心,而昌霸呢……人笨没关系,可怜反应也是慢的要死。他胯下马一沉,他整个身子顿时失衡,跟着往马下摔去。可怜他身躯也是太过雄壮了,哪里能跟陈诺一样落地之前再折腾一番?只见他身子一歪,径直落下,就像是一颗炮弹,没有转弯,直接击中了目标。“轰!”光是这动静,也够左右人骇然的了。只是昌霸身子下落时反应不够灵敏也就罢了,居然在落下来的零点一秒后,脑袋埋在土里,仍是感受着脑门里的满天星斗,不想其他。等到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赶紧是全身一个机灵。 “昌头领,你还好?” “我好个屁!”昌霸本能的回了这一句,忽然觉得不对,抬起头来一看,只见陈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看着他,对着他腼腆一笑:“昌头领,要我扶你起来吗?”昌霸还欲猖狂,瞥眼看到那支森寒的枪头正指着他的喉管,他是……浑身一抖,有如雷击,同时脸色灰白如死:“该死,我怎么就输了!” 第八章:吕布投武关 站在天王寨前寨山下,吕布仰望着前方的战事,脸上青筋绷得铁紧,握着拳头,像是要随时将他人一拳头砸碎。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连个前寨都拿不下,本侯养着你们还有何用?” 擦擦!吕布上前来,拔出佩剑,一剑一个,连连砍杀了两三人。他拎着血淋淋的佩剑,向天虚砍,对着左右咆哮:“再有敢退一步者,杀!”那前面,天王寨前寨的关口共计有三座,然而,连日打下来,在损失了三五百人的基础上,第一关仍是无法撼动。吕布心里也是焦急了,这才不得已从绿林寨再次增兵过来,且这次还是他自己亲自率军。然而,眼看打了半天,仍是未能攻破首关,这于吕布来说,是不可思议之事,怒气早已填胸了。 “天王寨,张白骑,本侯若一旦拿下,定要将尔等诛戮干净。还有那些敢依附天王寨的其他各家,若再继续执迷不悟,本侯决不轻饶!” 吕布在寨前咆哮,挥剑杀人,有敢退一步者,立斩! 然而,那前面,险峻的山道已是阻碍,仰面攻打又自吃了亏,而守在关口上的天王寨喽啰们,他们面对杀红了眼的吕布兵马,更加不敢稍稍松懈,一直以死志据守。吕布军面对这些困难,一时又攻打不下,眼看这山下尸体堆积如山,他们心中的寒意早已经跟着升腾上来了。也难怪,在攻打了半天后仍是无法撼动眼前的区区一道关口,难免有了怯意,便想要悄悄退去。只是,如今他们的退路被吕布给堵住了,他们也只能是发一声喊,再次冲杀上去。 “篷!” 一块流石忽然砸到,带着风声,往着一骑马头上落下。那在马背上的将军,眼睛虽然一时收不回来,但他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将着大刀往前一格。流石毕竟块头太过大,有百斤的样子,而随着这股力道砸下,沛然有声,轰下来少说也有几百斤之重。他的一刀虽然是及时格挡住了,但格挡不了大石所带来的力道。 “轰!”随着大石砸到,马背上的将军也跟着滚落下马。但也幸好是他手上刀稍微格挡了下,不然以他身体直接来承受这块大石,只怕早已经将他砸成血泥了。但饶是如此,他一落马,一口血跟着彪悍的喷洒出来,身子刚刚想要站起,又即晃倒。 “啊,成将军!” “不好,成将军落马了!”…… 惊慌声四起,跟着从前面败退下来的士兵更加的多了。 “怎么回事!”吕布没有想到自己手中的剑在斩杀了多人后仍是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居然还有人敢往后败退,且愈发的多了起来。这对他来说,是绝对的挑战。他怒意滔天的拔剑向前,遇到一个后退的,杀死一个。就这么数十丈的路,死在他手上的就有十数人。然而,他的杀气,仍是止不住前面崩溃的士气。 “成将军落马了!”“成将军战死了!”…… 这个消息传到吕布耳里,吕布是身子一晃,接着咬牙切齿:“天王寨,我要你血债血偿!”成廉,在他部下算是少有的猛将,今日督临前军,不想一功未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第一关关口之下,这对吕布来说是何其的愤怒。他一咬牙,收回佩剑,接过一支画戟,向着身后侯成等大将叫道:“给我击鼓,本侯亲自上前督战!” “这,这不可!” 侯成等皆都愣住了,让吕布亲自督战,若是有个闪失,那么他们也就算是彻底完了。吕布眼看他们没有答应,立即喝道:“还不退下!”侯成等互相看了一眼,方才一拱手:“愿我温侯击鼓!” “咚咚咚咚!”…… 鼓声起来,一声声催促着人心,让那些本有退志的部下,皆都是闻声而愣。这种声音,是战斗的意志,是临死不屈的决绝,是烽火连天下,男儿应该有的血性。接着,他们听到…… “本侯亲自督战,儿郎们当奋勇杀敌!” “本侯亲自督战,儿郎们当奋勇杀敌!”…… 一声声,钻入了他们的耳里。从这声音里,他们感觉出了那滔滔的杀意。随后,他们看到,那代表中军的大纛在关口下竖了起来,那一支方天画戟在阳光下,沐浴着血水。 “杀!” 吕布不停的咆哮,不停的挥舞画戟。当部下们看到了这里,他们先前那股战栗之心也随之消失,换来的是决绝的战意:“杀!”“杀!”“杀!”鼓声仍是响个不停,喊杀之声更是四起,弥漫了整个关口。那守在关口上的喽啰们,脸色黑了下来。本以为,杀了对方一个将军,他们也出现了溃败的势头,已经不足为虑,等一会他们自然就要退下去了。而他们,在鏖战了半天后,也该是可以歇下一口气的时候了。然而,当他们再次看见对方滔滔的杀意上来时,不知为何,他们感到了一股战栗。这股战栗,从脚底心而起,升腾到内心里。 “这……”喽啰们手中虽然仍是抛掷着滚木大石,放着箭矢,然而,他们的战斗意志已经悄悄的消退了。 关口下,冲车城撞击着木门,轰轰轰轰。云梯,一个个跟着搭起,啪啪啪啪。虽然仍是有不少人在云梯爬到半途时被砸落,然而,他们身后的人就像是疯魔一样,一个跟着一个,没有丝毫的落下。如果按照这个趋势,这关口,迟早是要被攻下来…… 这边出现的劣势,报到了第二关张白骑这里。 自各家流亡寨主带着喽啰们来了天王寨,张白骑是好心将他们收留下来。并且因为吕布率军攻到天王寨山下,遂迫使各家人马与天王寨合作,组成盟军,推举张白骑为盟主。张白骑这个盟主其实手上掌的兵马还是自家天王寨的人。至于其余家人马,加起来不足千数,实在顶不到作用,张白骑索性到现在也没有动用各家的人马,而是让自己天王寨的弟兄顶住关口。 说起来,在未战之前,因为惧于吕布军的战力,盟军对吕布军充满了惧意。然而,在连日的抵抗下,眼看着吕布军一关未进,而损失惨重,他们的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不把吕布当做一回事,以为再久攻不下,吕布军自会退去。甚至今儿,他们都赖得登临第一关,只在第二关帐下研讨对策,各自吹吹牛皮,向张白骑讨要点酒水喝喝,全部把战争不当做一回事儿。张白骑虽然是有心要亲临前线,奈何他身为盟军之主,又是主人家,不好丢下他们自去,只能是在一旁舍命陪君子。当然,在连日久战之下,他内心里先前对吕布军的那点敬畏,在消磨之后,也渐渐没有了,同样的不把吕布军放在眼里。 这里置酒高会,前头杀下来的弟兄,向着帐下奔来。 “大头领!大头领!” 那人闯进来,浑身是血,把个帐下诸人都吓了一跳。有人心里不喜,还向着张白骑指责那人:“这小厮是谁,如何一点规矩都没有,就这样莽莽撞撞的闯进帐来?真是该死,搅了本爷的雅兴!”张白骑看到来人,其实心里就已经打鼓了,一股不好的念头上来。不知为何,听到旁人指责,心下烦恶,立即呵斥一声:“住口!”把那人吓了一跳,顿时就不敢多说一句话了。张白骑看向来人:“有何事?”来人说道:“大头领,贼军主将亲自督战,我……第一关快收不住了!” “什么!” “啪”帐下绿林寨当家雷横,听到这消息,拿盏的手一抖,酒盏跌落案上,脸色迅即暗了下去。他想到,当日他是怎么狼狈被吕布人马给撵出绿林寨的,他想到,他走后绿林寨的弟兄全被屠杀的传闻,他的心就是猛的一揪,嘴上同时嘀咕出声:“完了完了!”不单单是他,其他各家寨主,或者当家主事的人,他们因为有同样的经历,在这一刻想到吕布军的残暴,想到之前的遭遇,皆都脸上无色,顿时慌乱起来。 原来,天王寨的关口也不是万能,他也有被攻破的时候! 今日是第一关,那么接下来呢?会不会是第二关,第三关?有一就一定有二呀!这如何是好! 帐内,各家盟友猜疑不定,几乎乱成一锅粥。张白骑往回看了一眼,鼻子一哼,叫道:“就算是天王寨最终会被攻破,先死的也是天王寨的人,你们不必担心。现在,你们就往山上撤去吧!”张白骑如此一说,那些先前还乱嚷乱叫的人,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反而沉静了下去。张白骑也是无话,就要披挂往第一关赶去。然而,帐门再次闯开,这次来人比起先前那人还要着急,只见他浑身是血,一进帐就往地上一趴,同时口里疾呼了一声:“大头领……” 张白骑身子一动,往前走来,将那人带血的身子一拉,问道:“怎么回事?”“大……大头领,不好了,第一关……”这人还没有说完,便咽下了气。那帐外,已经传来隐隐的杀喊之声。“杀!”“杀!”“杀!”……一声声,如催命令牌,望着张白骑,望着众家人心门撞去。有人已经跑到帐门边,掀开了帐门。 顿时,耳里的声音猛然的清晰了…… “杀!”“杀!”“杀!”…… 雷横抢步出帐,看了众人一眼,夺口道:“是……是贼兵杀到第二关关下了,第一关失守了!”听到这个消息,帐内的人轰然沸腾了,相继骇然不语。倒是张白骑脸色一变,已经拿起兵器,掀开帐门,直接登临第二关关头。举眼望去,第一关关头,烽火四起,那关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贼兵的人马,顿时将关头给据守了。而那些剩下来的,都在经历一场艰辛的抵抗。但这种抵抗,已经失去了意义,显得力不从心。关门已经被轰开,贼兵一半据了关口,一半继续向着第二关杀来。一路上,那些跑不及的山贼,顿时成了吕布军发泄的对象。 吕布,以他自身的强悍,振奋着每一个士兵,使得士气升腾,在逆势之下,破去了第一关。现在,吕布以他摧枯拉朽之势,没有在第一关停留片刻,带着人马,眼看就要杀到第二关关下。张白骑整个身子一震,举起手中长枪:“立即关闭关口,组织人马抵抗!”第一关守关喽啰不下三千。他们在贼兵攻破关口的那一刻,虽然有些跑了出来,也已经到了关口之下,但张白骑不能放他们入关。如果放了他们,他们身后的贼兵也势必跟着蜂拥而上,这是张白骑绝不愿意看到的。 好在,利用关下溃散而来的人马还可以勉强阻拦吕布一阵,而他,则可利用这段时间从容布置守卫。当然,也不是说他在这之前没有丝毫的准备,恰恰相反,他在这之前已经在第二关屯驻了五千多的兵马。而第二关,也因为关后地势较为宽阔,这才好让他在关后扎营。一声号角响起,各帐人马也都纷纷出来,往关口占据,准备迎击吕布人马。 吕布,一路杀来,浑身浴血,也不知杀退了多少山贼,眼看到了第二关关口,他是仰头一声咆哮。随着这声咆哮,他胸臆间的憋闷之气,似乎在这时才稍稍得到了些许的缓解。连日的进攻,在这一刻,也终于收到了效果。既然第一关能攻破,还怕第二关不能到手么?望着城头的山贼们,吕布红着的眼睛更增杀气。 “杀!”…… 山下的人马,渐渐在第二关关下堆积了起来。看着这些人马,张白骑眼皮也跳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之前胡赤儿率部攻下三关的情形,他心里便是肉颤。原来,三关再险峻,也终会有攻破的一天。胡赤儿攻破的时候,好歹有陈诺在旁解救,若是今日被吕布攻破,又能指望谁人?“杀!”张白骑浑身一震,他知道,如今他谁也指望不上,唯有奋战而已。 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雷横等十几家寨主当家,他们也帮忙杀敌。在张白骑看来,这真是不可思议,毕竟他们之前还是怕死成那样,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此时倒好,居然冲到前面来了。张白骑迟疑的望了他们一眼的时候,他们其实也知道张白骑在想些什么。雷横开口道:“当此之时,若不能同心协力,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们既然是盟军,便当共同进退,焉能让天王寨一家出力的道理?” 张白骑没有说话,他只是拔起弓箭来,突突的射杀着那些敢于冲上前来的贼兵。 雷横等人也不需多做解释,各自带着自家人马,据守关口。城下面的吕布一方,因为攻城器械运输困难,还在山下,没有了进攻利器,一时不敢硬来,只能是远远的对射。等到攻城器械相继搬运上来后,惨烈的攻坚战也就开始了。吕布没有退缩,仍是在前指挥。而他身后的人马,因为刚刚攻破了首关,士气正旺,倒是不用鼓舞,杀喊声比在山下还要厉害。那关头上的各家当家,看到吕布军的气势,也是骇然,早有许多家当家在流矢下丧命。不过,他们此时也已经很是清楚了,以吕布军疯狂的势头,若此时不能加以压制,只怕机会一去不再。而一旦吕布他们杀了上来,他们同样是个死。 既然都是死,不如且悲壮一点,为战而死! 为战而死,才是血性男儿所当为! “篷!”一支流矢射到雷横胸口,雷横一声闷哼,被这一箭带着的一股大力,砸入了身后的尸体堆上。雷横口吐鲜血,仰头望了一眼苍天,脸上的青筋乱绷,就是使不出站起来的力气。“雷当家!”张白骑看了一眼,立即喝令左右:“快将雷当家抬下去处理伤口!”雷横挣扎了两下,痛昏了过去,被人抬了下去。看着雷横倒下,张白骑胸口的火燃了起来。他一眼,看到了城下的吕布。 吕布,他手中一张劲弓,已经接连射杀了好几个寨主了,他好像是故意要将他们先给处理干净,以让他们这边群龙无首。“好狠辣的手段!”张白骑鼻子一哼,叫道:“拿弓箭来!”他取了一张大弓,一壶箭,搭上一箭,拉起弓弦,啪,射了出去。灵敏如吕布,久经战场,对于这样的流矢他哪里没有警觉性。然而,这毕竟不是流矢,而扯箭之人正如他一样是有了目标的。这一箭,有如奔雷之势,顿时射到面门。吕布鼻子里一哼,顺着来箭,放出一箭,箭放出之后,身子猛的一矮,低头避让…… 然而…… “大意了!” 看着肩膀上插入的那一箭,吕布暗吐了一口气,干脆利落的将之折断。折断丢弃,然后,他的目光傲然的扫视了城楼上一眼。刚才放箭的那人,已经倒了下去,同时,他发现城头上的守兵已经有了混乱的迹象。 “张大头领中箭了,张大头领中箭了!”…… “好狠辣的一箭!”张白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射出去的一箭还没有到吕布跟前,吕布居然能够本能的在短时间内回射了他一箭。而他,也因为吕布出其不意的一箭,砰然射中了胸口。一箭,就将他干趴下了。张白骑这一中箭,左右山贼皆都慌乱了起来。不知张白骑生死,焉能继续进行这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吕布眉头一凝,似乎是看出什么来了。他举起手来,看着自己手中的劲弓,哈哈一笑:“终于被我射中一个有人之人了,看他们的反应,莫非……莫非此人就是张白骑?”他很期待。将弓箭收回,正欲进一步观察。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跑来一人,向吕布疾呼道:“将军,将军,不好了!” 吕布浑身一震,鼻子一哼:“什么事情?”那人走上前来,向着吕布低声说了几句,吕布的眉头一凝,脸色一黑。旁边,有将军宋宪看出问题,立即问道:“温侯,不知发生了何事?”吕布看了宋宪一眼,不说话,又看了城头一眼,咬了咬牙:“贼人头领已死,天王寨唾手可得,我吕布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放弃?都给我攻!” “是什么消息,居然让温侯都准备放弃了?”吕布不说,宋宪也不知道。 吕布举起画戟来,向着左右咆哮:“贼人头领已死,都给我攻!” “是谁……说我死了!” 张白骑突然睁开眼,手按着胸口上的那支箭,咬着牙,忍者剧痛,缓缓的爬了起来。张白骑左右等人,其实早在张白骑倒下去那一刻同时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张白骑死了,他们的抵抗还有什么意义?他们,甚至在张白骑倒下去的那一刻,同时看到了死亡。斗志,也因张白骑的倒下,突然崩溃。然而,当他们已经灰死的心在看到张白骑睁开眼,手按胸口,缓缓爬起来,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重重喘了一口气。这口气,差点把人给憋死。 “张大头领没死,张大头领没死!大家可以放心了!” 是的,是可以放心了。众人在听说张白骑没死,皆都乐坏了,战斗的意志也随之上来了。那城下,吕布捏紧的拳头,在看到张白骑重新爬起的那一刻,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下,他眼睛里的神色,跟着黯然了下去。也许是看到有更多的人死了,也许是看到对方的士气又上去了,吕布犹豫了片刻,终于是轻吐一口气:“撤!” “撤!” 吕布的人马缓缓的撤了下去,撤出了天王寨。 谁也不会想到,局面会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屹立在第二关关头上的张白骑,他在看到吕布人马撤下去的那一刻,笑了:“撤了!撤了!天王寨保住了!”他一笑,身心也放松了下来,方才觉出胸口的剧痛,方才发现手掌心的血渍,他脑袋跟着晕眩,这次,他倒了下去。 “张大头领!”“张大头领!”…… 天王寨暂时获得了安定,吕布,却不得不面对更坏的局面。 本以为,他动作够快的,不过一月就解决了关中左右的绿林,只剩下最后一个天王寨没有拿下。而这次他出马,对天王寨也是势在必得。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未下天王寨,长安就来了人。 张绣以右将军、万年侯李蒙,统兵两万屯驻陕县。这个消息其实吕布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得到,不过,他还侥幸的想要在李蒙出手前先行解决了天王寨。然而,天王寨打到一半,李蒙的人马突然就到了陕县。且,他到了陕县后,居然没有喘上一口气,就传出要派兵攻打绿林寨的消息。如今,绿林寨是他吕布的根本,离陕县又近,若是李蒙发兵攻打此寨,形同于断了他的后路,这叫吕布如何能坐得住? 本来,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吕布因为射倒了张白骑,还道张白骑已经被他射杀,那么只需这边再加一把力,也完全可以在吞并了天王寨之后,再掉过头来对付李蒙一部人马。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张白骑最后居然再次站了起来,再次调动了天王寨的士气,使得他顿时面对进退两难的局面。在此之时,如果选择继续攻击,有可能将天王寨拿下。可若是天王寨死守,那该怎么办呢?那就得必须面对绿林寨失守,而天王寨久攻不下的局面。如此一来,他前后失据,是最坏之局面。吕布当然不能拿自己的退路去赌,只能是转而放弃天王寨,回师绿林。 吕布一回到绿林寨后,也立即接到了李蒙那边的战书。 吕布看道战书上‘不降便战’的字眼,心里老大不舒服,拍案而起:“好个李蒙,以前不过一小小校尉尔,今日得了势便不把本侯放在眼里,本侯倒要看看你这厮有何能耐,居然敢说出这样的大话!要战,本侯奉陪到底,怕你不成!” 吕布决意要战,厅下人等都没有开口,各自思谋着。眼下,除了吕布带来的本部一千人马没有伤及根本,其余人马多是从其他各寨收拢过来的,打天王寨时损失了千数不计,现在总计人马也有七八千的样子。这些人马数量上不及李蒙的三成一,而质量上更加是没法比,实在是悬殊太大。一个是西凉军组成的精锐,一个则是土匪混成军,真正能用的不过吕布手底下的那张王牌并州狼骑,可也不多,不过数百人的样子,如何能战? “这个……” 魏续首先开口:“温侯,是否要三思而行,我等……”没等他‘等’完,吕布开口骂道:“等个屁!本侯说战,谁敢不战!若再有二言者,杀!”这声够响亮的,魏续红着脸,没法继续劝解,只能是拱了拱手,与诸位将军一道,向吕布称道:“愿遵温侯令!”吕布鼻子一哼,方才火气消了些,坐回蒲席,让人执笔,回了李蒙一封书信,说明愿意奉陪之意。吕布随即又问了些粮草的情况,方才想到一事,问宋宪:“成廉他怎么样了?” 宋宪笑道:“攻打天王寨时,成将军被一块飞石给砸中,当时吐血晕眩了过去,还道死了呢,幸好抬回来后还有一口气在,如今就在下面将养着,也醒来过了,想来亦无大碍。”吕布听来,稍稍松了口气:“成廉没事就好!”他刚刚一句说完,那厅外立即传来一声大笑。吕布眉头一皱,心下大恶,骂道:“是哪个混账,何故在厅外喧哗,来人,给本侯抓来!”亲兵就要应诺,不想那笑声到了厅外突然顿住,一道人影闪了进来。众人惊疑一声,还道何人如此大胆,却见那道人影连忙叫道:“温侯莫急,温侯莫急,侯成这里有大喜!” “原来是侯成那厮,整天跟个猴子似的窜来窜去!不过,他不是在山下守寨么,怎么到了这里?” 厅下诸将都是有了这个疑惑,吕布同样也是眉头一皱,鼻子一哼。想来若不是因为他说出有大喜,便要喝叫亲兵将他给拿下了。吕布手一挥,说道:“放他进来!”同时问道,“侯将军所言的大喜,到底是何喜,速速道来!”侯成巴巴的跑上前来,与吕布说道:“自然是大喜,温侯请看!”侯成一面说着,一面跟变戏法似的,从着袖子里捧出一方木盒来。“这是?”吕布狐疑的接过来一看,还没有开口,倒是侯成走上前去,为其打开了盒盖。顿时,一方印信出现在了吕布面前。 吕布眼前一亮,拿起来仔细一看,惊讶道:“河南尹……之印?” “河南尹?” 坐下众将都是身子一动,互相对视了一眼。部将郝萌首先开口:“河南尹?怎么可能?想来如今天子都在长安,长安脚下的郡长才能称‘尹’,如何现在还有这样的印信?莫非,莫非这是天子蒙尘,在从洛阳迁徙长安途中,某位大员丢失的印信?”“不错!有这个可能!”部将曹性立即接口。但他刚刚说出,又有部将魏续连忙道:“这个可能性很小,如何几年前丢失的印信现在才被找到?我倒是听说王司徒在时,他为了招抚河北上将陈诺,曾赠予陈诺将军河南尹之职。如果我猜得没错,侯将军手上是不是应该还有一方印信?” 他此话一说,众将都把眼睛看向侯成, 侯成嘿嘿一笑,立即又拿出了一方木盒,交予吕布,说道:“魏将军说得没错,的确还有一方印,且这方印还是一个亭候印。” “陈国亭候?” 吕布看着第二方印,眼前一亮,同时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方印!本侯听说王司徒当初听了李肃的意见,为了收拢陈诺之心,不但将从郿坞救来的陈诺父母都给送了回去,且还给他以河南尹之职,好让他光明正大的占领偃师之地。同时,他还赏赐了陈诺一个亭候之爵,这个爵位,就是我手上的这个‘陈国亭候’。不过,我在李肃那里曾听说,他带了王司徒的旨意虽然许了陈诺一个河南尹还有陈国亭候的爵位,只是因为在半途上丢失了这两方印信,这才让陈诺最终是落得有名无实。哈哈,没想到他丢失的东西,居然这个时候出现了。只不知,侯将军你是如何得到的?你可知道,你立了大功了。” 侯成一笑,连忙说道:“温侯,说来也巧,这两方印还是小的部下在半路上从尸体堆里无意中得来的。”吕布一听,眉头一皱:“哦,是吗?那么看来应该是有些时候了,如何他现在才交出来?”看到吕布脸色不好,侯成心里咯噔一跳,随即说道:“是是!那小子本来还一直当宝贝似的藏在怀里,是末将今日从他身上无意间得来,从他口里问出才得知的。”吕布鼻子一哼,也不理会,把玩着这两方印信。 部将宋宪嘻嘻一笑,说道:“那个,恭喜温侯,贺喜温侯!” 吕布抬起眼来,看了宋宪一眼,问道:“喜从何来?” “喜从……”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宋宪面部保持着微笑,同时笑道:“温侯,听说如今陈诺已被袁绍调回了河北,此前他经略的偃师等地,已是无主之地,温侯若是持这一方印,领河南尹之职,将河南一地纳入手中,岂不是名正言顺?而且,如今又多了一个亭候爵位在身上,岂不是爵上加爵,喜上添喜?” 吕布将印信放回木盒,说道:“河南?哼,要是董贼没有将洛阳给烧了,本侯去理理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如今,河南之地遍地疮痍,先是经过盟军战火洗礼,后又遭到李傕、郭汜、张济三家荼毒,如今的河南之地还有些什么?别告诉本侯偃师不错,哼,你们也不想想,那偃师繁盛的时候是因为有陈诺在,而陈诺为了经略偃师,那是投了大的本钱,别说他在偃师呆了不久,尚未将偃师发展起来。且说他这一去河南,人马都带走了,偃师能剩下什么?河南还剩下什么?陈诺当初之所以能经营河南,那是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个袁本初在支持着他,若是换了我等过去,谁来支持我?至于这个侯爵……呵呵,小小一个亭候又怎能放在本侯眼里?你们可别忘了,本侯这温侯爵位,乃是县侯一级,岂是他一个小小亭候可比?” 这些话将宋宪说得一呛,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退了回去。吕布又看了眼前印信一眼,嘿嘿一笑:“不过当陈诺知道他的印信落在了本侯的手上,不知他是什么反应?” …… …… 李蒙的战书送来,本是准备吓唬吓唬吕布的,好叫吕布知道厉害,知趣滚远点,只是李蒙也没有想到,吕布回话的态度居然是如此的强硬…… “啪!” 李蒙一击木案:“好个三姓家奴,本将军给你面子你不要,那好,咱们就在战场上相见!” 双方约定了时间,约定了战场,时间一到,两家见面。 战场上墨云滚滚,杀气震天。 吕布一骑在前,遥看李蒙人马,嘿然一笑:“李蒙小贼,今日本侯就让你见识见识并州狼骑的厉害!”他说的并州狼骑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在前冲锋的不过是从各寨收拢来的山贼人马。吕布挥动画戟,战鼓轰隆,数千人马立即咆哮着杀了上去。对面李蒙一看,眉头一皱,哈哈大笑:“这,这就是吕布的人马?” 山贼,且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山贼,能摆出什么好看的架势?跑起来,自然是贼里贼气,没有阵型。李蒙一阵笑完,立即挥兵:“杀!”轰隆隆,数万的西凉人马,正面冲来,引起的气势有如山崩。 吕布身后,将军魏续上前来,在他耳后说道:“温侯,这一战能有胜算么?”吕布摇了摇头:“这一战,我军必败无疑!”“这……”魏续整个身子一愣,“那……那温侯为何还……”吕布一笑:“我要战,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给李蒙点厉害看看罢了,让他知道我吕布绝不是善辈。当然,我战,也是在试试李蒙军的战力,看我有没有胜的可能,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本侯也绝不犹豫将我并州狼骑也拿出来。可是如今看来,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了,那么,我们只能牺牲这些小毛贼,让他们给我们打掩护,我们才能从容的撤出去,躲过李蒙的眼线。” 魏续一愣,心下沉默:“原来将军为了出一口气,宁愿牺牲这些山贼,也要赌上一把。将军这么做,看来他是已经早有了他自己的打算了,只不知,他最后准备带我等去往何处?” 魏续这里想着,突然耳边只听吕布一声喝:“走!” “走?去哪里?” 眼看前方的战场出现了崩溃的势头,吕布身后诸将其实早已经动容。本以为,到了这个局面了,吕布大概是要他们拼了。只是没有想到,吕布最后会给他们一个‘走’字,虽然许多人都不能够理解,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对于无谓的战斗,他们也不情愿。吕布挥动画戟,嘴上说道:“当然是……出武关!” “出武关?温侯难道是准备投效袁公路?” 吕布反问道:“有何不可?想董贼在时杀袁公路叔父袁隗一家满门,而董贼又是被本侯所杀,袁公路自然没有不感激本侯的道理。本侯去投他,他焉能不接受?” 决意出武关投奔袁术,其实也不是吕布临时起意,早在回绿林寨时就已经考虑到了。他知道,李蒙一来,若不能将之击溃,那么他以前的雄伟大计都不能实现了,只能是转而投效一方势力。而他思来想去,想到了袁术。 第九章:臧霸拜山 “哼,我昌霸如何会输给你这小子!” 眼看着陈诺手中一杆长枪撤了出去,昌霸刚刚站起的身子,望着后方一跳。同时,他眼睛里爆出一股狡黠的杀意,就要抬起手给陈诺一刀,轰,一刀出手,直击陈诺面门。而实际上,陈诺此时跟他相距不过小半丈的距离。先前一刻,陈诺将他击下马背,他和身倒在尘埃了,是陈诺将他扶了起来。而陈诺在此有言,只要打赢了他,他不会再为难他,必会放他走。 可是…… 昌霸输了,心里却不服气,突然暴起了杀着。 “主公小心!”“将军小心!”“啊~!卑鄙之徒!”…… “若是违言……” “有如此石!”…… 谁会知道,昌霸会违背自己先前的誓言,暴起伤人! 如果,陈诺不是陈诺,或者说陈诺相信昌霸是个信守承诺之人,陈诺将他扶起后,或许会毫不戒备的面对他。但陈诺,总归是陈诺,他在狡诈的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对于他人又岂能毫无防备之心?更何况,面对昌霸狡黠的目光,他心里早就有了某种惕然。这种惕然,遂使得他在对方抬手挥刀的那一刻,手中长枪亦是电蛇而出。 “呜~” 带着一口劲风,径直爆了过去。昌霸手中刀,陈诺掌里枪,刀枪相碰,轰然而鸣,砸出一团火花。“蹭蹭蹭!”陈诺倒退两步,看着握刀的手臂颤巍巍的抖动着,眼睛里目光遽然一缩,同时胸腹激荡,哇的喷出一口血来。“主公!”“将军!”……典韦、太史慈、高顺,一个个眼睛暴起,怒意升腾,相继拔出兵器。陈诺回头低喝一声:“都退回去!”随即嘿嘿一笑,吐干净了嘴里的血丝,嘿然的看着昌霸:“昌头领,不错不错!要不要再来?” 陈诺在此之前虽然对昌霸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性,可他也没有想到,昌霸一刀暴起,居然力道如此之雄浑。想来他在当时情况下能够保命已经很是不错了,至于吐血,等会再让他吐回来…… 看着陈诺吐血,昌霸心里小有得意,虽然一击没能砍杀了他,好歹找回了点场子。他身后的一帮喽啰们,或许是早已习惯了昌霸的无赖,或者根本是是非不分,看到昌霸打得陈诺吐血,那是轰然吼叫起来,为着昌霸加油。昌霸好不得意的抖动身躯,听到陈诺说话,立即应道:“你这厮也不赖,居然敢给我装神弄鬼,让我吃了这个苦头。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呼,一刀望着陈诺胸口斩去。 如今,他两人的马先后被对方斩杀,只能是步战了。 陈诺再次一笑,既然扮猪吃虎是不可能了,倒要给他点厉害看看。一杆长枪,霎时在他手中如有神助,枪花抖动,径直望着昌霸面门扑去。两个人,一个刀使得噗噗出声,一个枪砸得呜呜直响,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陈诺身子配合长枪,上下闪跃,灵动非常,而昌霸手中刀,就像是他巨人的身躯,一步一个脚印,稳如磐石,倒是一时难分伯仲。 十数个回合下来,陈诺嘴角一翘,也已经了解了一些…… “咦,这厮力气虽然是大,奈何使来使去都是那三五刀,根本就没有什么新意啊。” “而且,这家伙只顾前不顾后,他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空门啊,要是……” 陈诺当然已经发现了昌霸这个弊端,他的眉头一挑,故意与昌霸说道:“昌头领,要不我们就不打了吧,反正你也输了我一场,放我过去得了。要是再打下去,只怕你还得输啊。”“哇呀呀!放屁!”昌霸咆哮起来:“吃我一刀!”囫囵一刀,带着劲风直劈陈诺面门。陈诺举火撩天,格了他一刀,随即嘿嘿一笑:“是真的要输呢,咱们还是不要打来,不然等会昌头领不好看!”“哼!”昌霸懒得理他,手中刀又是直线斩下。陈诺一摇头,叹道:“这是何必呢,难道昌头领你非要逼我出手伤了你?罢了,我可提醒你一声,小心屁股!” “小心什么?” 昌霸刚刚问出,突然觉得不对,陈诺怎么绕不见了?他脑后风声,顿时心下一紧,知道坏事了。只他还没来得及逃跑,屁股吃痛,痛得他哇哇一声大叫,手上刀丢了,抱着屁股就跑:“痛煞我也!”陈诺身后典韦等人一看,皆都是一愣,随即都是忍俊不禁的哈哈笑出声来。陈诺收回了长枪,这时昌霸已经跑了一圈回来,指着陈诺大骂:“你……你……”陈诺无辜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呵呵,昌头领现在可以放我们过去了吧?若继续打下去,我只怕会一个不小心再伤了昌头领你呢。这样……不好吧?” 昌霸鼻子一歪,叫道:“不行!除非你破了我十二枪阵!” “十二枪阵?”陈诺微微一愣:“小小一个山寨居然还摆出了一个什么阵法,罢罢,我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十二枪阵是个什么玩意?”陈诺心里打定主意,嘴上说道:“这不好吧?昌头领你可是已经……”“没有什么可是,这一阵若我还输了,我便放你过去!”昌霸话刚出口,陈诺还没有说什么,他身后典韦等人皆愤愤不平的叫了起来:“不要理他,他若再不放行,我等杀过去便了!” 陈诺没有理会众人,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昌霸:“昌头领这句话可是说准了?要是再反悔呢?” “接招吧!” 昌霸手中刀一挥:“列阵!”突然,从着他身后冲出来十几个手持长枪的喽啰。不过这些喽啰皆抖身穿皮甲,跟其他喽啰都是有些区别的,且从他们雄壮的身躯来看,也不是一般的喽啰。看来,这什么十二枪阵,应该是昌霸的最后杀手锏了。陈诺紧了紧手中枪,一动不动。那十数人,也已经将陈诺围在垓心,包着陈诺团团转。 陈诺眉头一紧,看他们握枪的姿势倒是中正,跑转起来阵型不乱,应该是经过练习的,且还算熟练,要对付起来有点麻烦。不过……陈诺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对自己有信心。他长吐一口气,对着昌霸说道:“好吧,陈某……接你招便是。不过,千万记住你的承诺,我虽然脾气好,但凡事不过三,三次后若再反悔……” 陈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持枪立在当地,缓缓的集聚着气势。 呼呼呼……圆阵还在继续转动着,且他们手中的长枪露出的寒芒,如剑光一样射到陈诺脸色。陈诺……闭眼感受着阵法的波动。这时,陈诺身后典韦诸人都是不愤,大骂起来:“这厮不要脸,将军不需理会!” 但陈诺没有发话,他们始终也就不好动。 陈诺动了,睁开眼来:“咦!昌头领你为何还不走?”昌霸撩起刀来,嘿嘿一笑:“某乃此阵阵眼,当然不走。” “无耻!”“耍赖!说好的十二枪阵呢,如何又多出了一人来?”…… 顿时引起了一片大骂之声。这家伙,的确够无耻的,三战已经两败还不知羞,就连这样的场子还要凑然闹。陈诺没有理会,听来一点头,一笑道:“既然这样……”忽然一动,跨步而出。长枪,电扫而去。一枪,直击昌霸丈八的身躯。这下太突然了。陈诺本来人还在说话中,身子已经跨出丈外。而他本来灵敏的身形,加上忽然的暴起,顿时给了昌霸一个措手不及。昌霸眼睛一起,看到一枪扫来,呼吸一个急促,本能的举刀要挡。但……但是,陈诺手中长枪如扫败叶,扫到他,他这败叶顿时被席卷而去,远远的抛掷而出。 “敢尔!”昌霸的身子砰然砸在了地上,威胁的话方才说出一半。 昌霸落地,众人一阵惊呼,这太突然,太速度了。陈诺放倒昌霸,根本就没有再去理会他,接着手中枪,如长蛇般扫落。阵外的十二人,在这片刻间,就有一半人与陈诺手中长枪过了一招。除了两三个被陈诺长枪扫中,轰出了场外,其余人都得到旁边人的及时救护,遂使得陈诺没有讨到太多便宜。陈诺退了回来,心下同时大骇:“这些家伙看来不简单,有两下子!” 就在这时,那被打出场外的两三人皆都重新加入阵中,一旦进入,居然是脚下不停,包着陈诺转动。好像,他们就一直在那里未曾离开。而陈诺,他身居阵中心,八面都是敌人,耳边风声呼呼,此时不得不小心应对了。“呜呜呜~”十二杆枪同时向着阵中刺来,刺向陈诺,陈诺压力倍增。但他仍是毫不犹豫的再次闪电出击,一杆枪,望着八面而扫。 然而……八面都是敌人。 陈诺手中一杆枪虽然已经很是快了,终于……还是慢了半拍…… “主公!”“将军!”…… 陈诺肩背连遭了两处枪刺,痛得他额头上汗流滚滚。同时,一股怒意升腾,无法压抑,使得他仰头咆哮:“死!”他身子跳动起来,欲要来个一枪扫八方。然而,密集的枪雨本就层出不穷,接连而来,就算是陈诺出手快捷,也终不是对手。一股死亡的压抑,逼得陈诺再次咆哮:“死!”然而,十二支长枪,有如毒蛇一般,望着陈诺周身密集钻来。 陈诺,感觉到了从未有的有心无力…… “难道,我这就要败了么?” “主公!”“将军!”…… 典韦、太史慈、高顺齐齐伸手,欲要拔出兵刃。然而,不等他们有任何动作,场中又是有了变化。那阵中的昌霸,被陈诺扫了一枪,此时也早已爬了起来。看到陈诺被长枪逼得急迫,他是嘿然一笑,举起了手中大刀,指着陈诺:“小子,让我来结束你吧!”“呜!”一口刀,不伦不类的砍出,砍向陈诺后背。 陈诺,听到昌霸在身后说话,心里顿时一喜。这小子早不来晚不来,此刻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这一来,挥刀往中间一插,那本来密集的阵型,因为要顾及到他的存在,自然要稍稍让出些道儿来。这一刀插入,其余枪往旁边撤走,陈诺顿时感到压力遽减。一旦让他缓上一口气来,手中长枪顿时一扫,大喝一声:“去!” 枪出如风,望着密集的枪雨林里席卷而去。本来就松懈的枪雨,被陈诺长枪一刮,顿时不由自主的望着旁边扫去。于是,那原本被昌霸手中一把刀挤出的一点地儿,顿时被这阵枪雨一扫,又给掩埋了回去。昌霸手中一杆刀忽然感觉到危险,想要回撤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转而挥动,向着枪雨中猛磕,哇哇大叫:“好啊,你们都是不想活了,居然拿枪指着爷爷!” 也是冤枉,那枪阵中的十二人,都是因为被陈诺一杆枪给卷了进去,这才身不由己的望着他手中刀上磕去。他们此时被昌霸一骂,顿时泄气,赶紧将枪往回撤去。只是这样一来,阵中的陈诺也就得到了充足的喘息之机。眼见情形有利于他,他是二话不说,手中枪暴起,望着当面一人杀去:“枪花出海!死!” 枪花出海是他百鸟朝凤的终极杀手锏,此时在急迫之中,迫使他不但不使出来。难得有了喘息之机,若不能因此先斩杀一两人,只怕还得有麻烦的。那被陈诺一枪罩着的小喽啰,手中枪根本来不及还击,忽然看到眼前层出不穷的枪花,只觉眼睛特晕,等到他反应过来,早被陈诺一枪挑起,砸了出去。 杀退一人! 再接再厉。陈诺长枪没有停歇,又是横扫一人,将其砸出:“死!”那人被一枪刺中,抛得远远的,死了。死两人,枪阵不能及时得到补充,无力为继,自然也就被陈诺破了。陈诺跳出重围来,方才举枪乱扫,长枪刮得呜呜风起。 从昌霸举刀加入,再到陈诺暴起突围,说起来好像是千言万语,其实不过一瞬之间。而就是在这一瞬之间,遂使得外围准备拔刃出手的典韦、太史慈、高顺等人皆都松下一口气,悄悄的退了下来。 昌霸哇哇大叫,眼看着陈诺出了阵,这才知道是自己碍了事,让陈诺有了可趁之机,都怪自己手痒。不过,他当然不会怪自己,反而责备起那些布阵的人。陈诺见好就收,哈哈一笑:“怎么样,还要打吗?”昌霸眉毛一耷拉,说道:“还打个屁,十二枪阵要十二人才能运转,如今都少两个了,如何还能行?”陈诺取笑道:“那还不有昌头领你嘛,虽然加起来还少一个,但是将就将就着说不定还是能行的。”昌霸苦拉着脸,一句话没回,将那剩下的十人都呵斥下去:“饭桶!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回头宰了你们!” 陈诺苦笑一声:“既然昌头领都不愿意打了,那么是否可以兑现头领之前的承诺,放我等过去了?”昌霸收起刀,点头道:“这是当然,我昌霸说出去的话,等于……” “放屁!” “是谁在放屁?”昌霸脸都红了,没有找到‘放屁’的人,只能是转而看向陈诺,嘿嘿一笑:“陈将军的本事某今日算是领教了,佩服佩服!难得将军你路过某寨下,某虽然别的没有,但这水酒还是有两盏的。不如这样,将军且请入某寨上喝上两盏酒,咱们尽兴尽兴,之后某再送将军等下山如何?” “这个……”陈诺眼睛一笑:“这个合适吗?我看还是没这必要了吧?我这里可是要急着赶路的呢。”昌霸眼看陈诺迟疑,连忙收了刀子,手拉陈诺:“路要赶,但也耽误不了吃酒,你今儿要是不给某这个面子,将来传出去还说某太过小气,就连一盏水酒也舍不得招待将军,你这不是成心要让天下人看不起某吗?”陈诺赶紧一笑,说道:“如此,就叨扰了!” 他身后,典韦等相继走上前来。 太史慈偷偷跟陈诺说道:“慈早闻这昌霸不是个东西,经常行反复之事,先前你跟他比斗,慈没来得及提醒将军,本来还指望他能信守诺言。如今看他三番五次都在推诿,还要请将军上山,只怕这厮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呢,将军万万要小心。” 高顺也走了上来,说道:“这厮此时请将军上山,莫非是行那灭口之事?毕竟他在将军手上连败了三次,又怕将军以后说出去坏了他的名声,恐怕对将军你没安什么好心呢。”典韦脑子最简单,先前还没有瞧出破绽来,此时听他们一说,顿时一惊,说道:“那我们还上去干嘛,不如趁机杀出去便是!”陈诺摇头一笑:“这些我都懂,可此时杀出去,面对贼人的数万兵马又有几成胜算?如其这样,倒不如来个深入虎穴!尔等且不需多言,一切见机行事。若他果真想要食言,便怪我不得。你们,且各自机警点就是了。” 典韦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点头:“主公(将军)放心!” 这时,昌霸已经回转身来,拉着陈诺的手臂笑道:“快走快走,将军磨磨蹭蹭的要走到几时?”此时的昌霸倒是去了那一身的戾气,笑起来颇为可亲,若是别人,或许对昌霸早已经放松了警惕之心,然而……陈诺始终记得《后出师表》有言——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这昌霸,史上也称昌豨,就是眼前这人。 曹操对于昌霸,那真是头痛。何则?据记载,曹操曾抓了昌霸数次,可昌霸呢,抓一次反一次,可见其心之不可驯服。便是人家孟获七擒最终也是真心降了诸葛亮的。可这厮倒好,至死也是一心反到底,最后人家曹操实在生气了……孺子不可教也,咔嚓一刀,将他剁了。 陈诺,在此之前还道这个昌霸不过同其名,不是曹操头痛的那个,可被他屡次食言而肥,也终于让他心生惕然,恍然想到了‘五攻昌霸’的典故。既然碰到了,陈诺一时又不能马上得罪他,只能是且忍且耐。毕竟在他心里面,到底还是存着那么一点侥幸之心的。 就算是要战,不到最后一刻岂能轻易拔刀? 一路到了昌霸大寨,入了聚义大厅,分宾主而坐。 陈诺一路而来,也见识了昌霸寨的风光,比起天王寨来不遑多让,不亏是数万人的大寨子。 只他们刚刚坐下,来不及叙话,厅外一人进来,向昌霸说道:“报!山下一人自称是臧霸的求见!” “臧霸?” 昌霸微微一愣,说道:“这是何人,我从未听说过啊?拿帖子来!”拜山帖落入昌霸之手,昌霸看了一眼:“泰山臧霸?”仔细想了想,眼睛一转,立即道:“快请上来!”陈诺这边等了一时,方才只听厅外一声哈哈,一人带着两壮士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是长声说道:“某泰山臧霸,久不在州里,想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过,某听闻这泰山间也有一‘霸’,故而来见!” 昌霸,臧霸,都有一个‘霸’字,倒是霸气侧漏。昌霸听来,哈哈一笑,立即从席上下来,说道:“我听说曾有一人,黄巾起时,在徐州陶恭祖麾下为将,从陶恭祖破黄巾乱贼,因而得骑都尉一职,不知可否是壮士?” 臧霸听来,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正欲开口,然而……陈诺又走了过来。 陈诺先前还不确定此臧霸就是彼臧霸,不过听到陶谦之名,也就立即确定了。臧霸,就是以破黄巾起身,黄巾之后,又聚拢人马,收兵开阳。其人能耐不小,先后受到刘备、吕布、曹操等人重视,官渡之战时,为曹操据守青州,也是一方之霸。陈诺有意要接纳他,也不跟昌霸打招呼,便即走上前来,接着昌霸的话头,说道:“又有一人,少年之时,父亲为县狱掾,据法不听,太守收而欲杀之。其人乃与门客数十人,击而夺之,遂与其父亡命东海,由是以勇壮闻,不知……是否在下?” “你……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此事?” 说起来,臧霸干这件事情时不过十七八岁,也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次壮举,常常以此为傲。不过,他刚刚到这里,此事遽然被人再次提起,不免心生警惕。陈诺连忙向臧霸一拱手,说道:“鄙人武威陈诺,草字然之……” “陈诺?” 臧霸眉头皱了皱,忽然又打量了陈诺一眼,说道:“陈诺之名最近一阵子我倒是经常听人提起过,不过人家说起来都是河北陈诺,不知……”陈诺一笑:“鄙人正是河北袁本初麾下渤海太守、青州督军陈诺,陈然之,别无二家。鄙人之所以提起武威,那是因为武威是鄙人老家。人不能忘本,虽然‘河北陈诺’闯出了名头,但‘武威陈诺’,不敢或忘,是以提之,还望见谅。”旁边昌霸也笑道:“你不需怀疑,适才我已经在山下试过手了,一次也没有占到便宜。哈哈,要不臧兄……你也与他过过手,试试他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河北上将陈诺陈然之?” 臧霸仔细打量了陈诺一眼,说道:“如将军刚才的一番话,倒是让人无可挑剔。鄙人泰山臧霸,草字宣高,这里幸会陈将军了。虽然我能信得过此陈诺即彼陈诺,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霸倒是想要领教几招,还望将军能够赐教一二!” 臧霸说着,立即退后一步,缓缓拔出刀来。 这刀,也是一把大刀,厚背。昌霸看在眼里,嘿嘿一笑,想到了自己手上那把。不过,他不知这个臧霸到底有几斤几两,能否将陈诺打败。 陈诺呵呵一笑,拱手道:“既然宣高兄如此说,我若不动手,就是瞧不起人了!”陈诺说着,伸手道:“取我枪了!”他身后,典韦从一名亲兵手里拿过了那把貔貅铁枪,交到了陈诺手上。陈诺肉掌缓缓摸过枪杆,方才连连退后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这大厅倒是颇大,足以让两个比试一番。他两个,既然决意交手,也就都没有说话,举目以对。 “请!” “请!” 刀光起,如匹练。 长枪走,如腾蛇。 “喝!”两两相战,顿时厅中处于一片肃杀之气。刀光,枪刺,纵横而走。昌霸嘿嘿一笑,向后退了几步,心里却道:“这个臧霸,他此来何意,难道就是因为想见识见识我这泰山一‘霸’?此事,荒唐!不过,也好,我虽略闻其名,但并不知其实,正好借陈诺之手试试他的底子!”就在这时,那厅下跑进来一人,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昌霸听来,脸上那一丝笑意顿时被抹去,转而恶狠狠的看了臧霸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他低声向那人吩咐了两句,那人稍稍一错愕,也即点头,拱手下去了。 谁也不知,就在那人下去时,太史慈身子也是一动,借着众人眼花缭乱之际,往厅外走去,紧跟上了那人。 厅上,并没有因为这一小插曲而停止比试,陈诺与臧霸两个各使出浑身力气,挥动着手中兵刃,片刻不停。斗了一时,臧霸心里也开始惊咦起来:“想不到这陈诺倒是颇有本事,一手枪法虽然还不算娴熟,但若假以时日,必然大成。便是此时,我若不能小心应对,只怕要败。”陈诺心里却是想着:“臧霸的确有两手,我想要赢他非使出杀手锏枪花出海不可。只是这是杀招,没必要对他。”陈诺心里这么想着,手中一撤,收回长枪:“宣高兄刀法精湛,鄙人若要取胜,难!难!难!不如咱们就点到这里,将来有机会再行比试,你看如何?” 臧霸暗暗抹了一把汗,其实刚才陈诺要是继续进招,只怕他也未必抵挡得住。他也知道陈诺这是在众人面前给他留面子呢,心里也是感激,收回兵刃,连连点头:“陈将军枪法乃某平生罕见,佩服佩服!将来若有机会,定然要找陈将军再行比试。” 那旁边昌霸心里早骂开了:“陈诺这厮明明还藏着一手,居然没有使出来。我还道让他趁机将他伤了,倒省得我来动手。”眼看他两个都在看着他,他这个做主人的连忙哈哈一笑,将他二人一左一右请坐下去。不时,准备的宴席也陆续的摆了上来。席上,酒水倒得哗哗响。等酒水斟满酒盏了,昌霸端起盏来,哈哈笑道:“二位一个自平原而来,一个自徐州而来,远来都是客,某无以为敬,请二位满饮此杯!” 昌霸说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陈诺和臧霸二人也端起盏来,眉梢不觉轻轻一颤,方才作势要喝。 “慢来!” 太史慈突然走了出来,从陈诺手中夺过那杯酒,与陈诺说道:“将军,得罪了!”随即将酒盏举起,出席而来,捧到昌霸面前,说道:“此地昌头领身为主人,可否容慈斗胆,借花献佛,先敬昌头领一盏,昌头领你且满饮此杯,如何?” “如何?” 这两字,就像是一杯毒酒,让昌霸脸色顿时作变。 昌霸放下自己手中酒盏,瞪视着太史慈,吞声道:“这位将军,你太客气了吧?是否我不喝,你也要逼我不成?”随即转头看向陈诺,呵斥道:“陈将军,你平时就是这样管束部下的吗?”陈诺脸上一动,笑道:“这个……昌头领你还不知,这位壮士乃东莱太史慈,表字子义,目下白身,非是某帐下将佐。”昌霸鼻子一哼,瞪视太史慈:“既然白身,还敢如此放肆,还不速速退下?” 太史慈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我敬酒也分身份尊贵,那好吧,既然这盏昌头领你不喝,那只好请……对了,厅外好像有条狗,不知昌头领可否让人将其带上厅来?”昌霸鼻子一哼:“你想干什么?”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这个做主人的倒是不好小气了,方才手一挥,让人将厅外那条狗牵了上来。 太史慈捧着这盏酒,对着狗,说道:“这位狗兄,我敬人酒人不喝,嫌我身份不够,我倒是觉得呀你这身份跟他身份倒是挺合适的,不如狗兄且代饮一盏,可否?狗兄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好吧,狗兄请!” “嗤!”一盏酒倒在地上,起来白沫。 “他刚才说什么?什么狗兄?”昌霸听到太史慈的话,肺都气炸了,只差没有发作。 他没有发作,狗兄却是发作了……可怜狗兄舔了一口水酒,当即惨叫几声,翻了两下肚皮,就口吐白沫,死翘翘了。 “这……酒水里有毒!” 擦擦擦,拔刀声响了起来。陈诺身边,立即围着典韦等人。但陈诺,仍是未动,其实他在太史慈伸手夺他酒的那一刻,就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陈诺,拿眼瞧向昌霸。昌霸,脸色黑了下来。与此同时,坐下臧霸看了看盏中酒,将酒水往地上一泼,同时起了翻滚的白沫,显然跟刚才那白沫同出一辙。 “也有毒!”臧霸身后两个壮士脸色一变,随即手按着刀,保护在臧霸身边。 臧霸,神色不变,抬起头来,看向昌霸,缓缓开口道:“我臧霸因昌头领你与我名字里同有一‘霸’,又久闻昌头领你的大名,故不远从徐州跑到贵地,不过为谋求一面罢了。然则,昌头领你的待客之道实在让臧某不爽。你,是不是要给臧某人一个解释?” “啊哈哈哈!” 昌霸脸色瞬息数变,此时也没有功夫去责备太史慈多事了,反而是大笑了几声,遂说道:“是吗?你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 “嗯?难道昌头领以为臧某目的不良?”臧霸不动声色的一声冷笑。 昌霸呵然一笑:“如此的话,那你身后带来的那些人又做如何解释?他们难道不是你的人吗?既是你的人,如何不与你一起现身,还要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我昌霸寨附近,是何道理?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臧霸手拿着空盏,眼睛盯着空盏在看,好像被昌霸给问哑巴了,一时没有说话。 “哈哈哈!” 陈诺此时开口:“昌头领,我陈某不过欲借贵寨一过,昌头领既然已经答应了,如何又反悔了?你置酒想要毒我,这件事情……不好说吧?”昌霸看向陈诺,嘿然一笑:“没错,我是答应要放陈将军你过去。不过,我可没说放你过去的是活的还是死的。陈将军,你去打听打听,我昌霸又岂是一个善于之辈!哼,你今日叫我三战三败,且还破了我十二枪阵,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哼!不杀你,如何泄我心头之恨?不杀你,被你将此事传扬出去,叫我昌霸如何在绿林继续混下去?不杀你……我若不杀你,将了放了回去,等你以后记起此仇,岂不要灭我昌霸寨?不杀你……我焉有不杀你的道理?!” 陈诺闭了口,点了点头:“不杀我?哈哈,你的理由倒是挺多的。” 太史慈走了回来,旁边典韦问起:“你,你又是如何知道这酒中有毒的?该死,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若是今儿没有子义你在,让主公吃下了这杯毒酒,我……我是百死不足赎一罪。”太史慈说道:“典将军不需这么说,其实我知道此事,也是碰巧。典将军该记得刚才将军与那位臧宣高比试的情形吧?就在先前,让我在无意间看到了一件事情。当时,有一人走进来跟这位昌霸说了几句话,昌霸脸色就很是难看,恶狠狠的盯了臧宣高看了几眼。你也知道,臧宣高与他不过刚刚见面,何须用这个眼神看他,自然是有蹊跷。我见昌霸跟那人密语了几声后,那人就鬼鬼祟祟的下去了,我便猜测此间定然大有问题,于是趁着大家不注意,也就偷偷跟了过去,这才看见那人在酒里秘密下毒……” “原来这样!” 典韦一点头,这时只见那昌霸瞥视了臧霸一眼,冷冷一声笑:“怎么,你还没有想出来如何给我一个解释吗?我有耐心,我下面的弟兄可没有耐心!”臧霸嘿嘿而笑,眼睛从酒盏上移到了昌霸脸上,说出了两个字:“尹礼。” “尹礼?” 昌霸脸色一黑,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你,你跟他什么关系?” 臧霸不动声色的盯着昌霸看,淡淡道:“他吗?他是我的结拜兄弟!” 昌霸眼睛一缩,手臂不觉的微微一个颤动。只听,臧霸继续说道:“就在月前,我的这位兄弟,他去河北接手一批良马,回来途中,路过贵地,贵地……昌头领,不知你当时知道了这件事情,是如何做的?可否说与我听?”昌霸脸色刀疤肉一颤,恶狠狠的瞪视着臧霸,鼻子一哼,轻笑道:“你说我能怎样?既然有送上门的买卖,岂能不做?” 臧霸一哼:“说得不错,是我也会这么做。可是……昌头领,你私吞了这些马匹也就罢了,如何还将我的这位兄弟也给杀了?是何道理?”陈诺在旁边听到臧霸一声声的质问,也终于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了。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一个在徐州,一个在泰山,因为听到名字里同有一个‘霸’,而来拜山,实在说不通……如现在,那就说得通了。 昌霸,手抓着盏,脸上肉乱颤着,恶狠狠的盯着臧霸在看。 许久,昌霸鼻子一哼,傲然道:“所以,你为了替你兄弟报仇,于是亲自登上我昌霸寨,来质问我一声?哼!老实告诉你,尹礼是你兄弟,我在事前并不知道,但我既然杀了,我承认。不过,你是不是太过大胆了些,居然敢只带了两个人就上我山寨,你莫非是自己送死来了?”臧霸一笑:“是吗?!” “噗!”臧霸单掌扫落案上酒杯,突然身子一起,往前一扑,拔刀而出,对着昌霸面门…… “死!” 臧霸刀,挥下。 第十章:血战昌霸寨 臧霸拍案,拔刀而出,一刀斩向昌霸面门。 臧霸虽然是暴起,然而,他们之间始终是隔着距离。而这段距离,足以让昌霸反应过来。 昌霸,他鼻子一哼,手中的酒盏忽然一甩,一条直线直击而去。 “嗖!”砸向半途冲来的臧霸。臧霸怒而咆哮,不得不收刀磕去。“咚!”刀面,磕到酒盏,酒盏电击而回,又再次击向昌霸。昌霸,一盏出手,人也已经跟着往后一跳,拿起了案旁的那把刀,一刀拔出。就在他拔刀,臧霸纵身而来将酒盏磕飞的一瞬间,昌霸身后一道屏风,忽然裂开,从屏风后面同时冲出七八名刀斧手。 “有意思!” 陈诺鼻子轻轻一哼:“我道昌霸气息怎么这么乱呢,原来是他身后暗藏了这些刀斧手,怪不得了。” 刀斧手出,就有两个麻利的丢出手中斧头,砍向臧霸。 “嗖嗖!” 两道乌黑的光线,望着臧霸当胸而去。这两条光线到底还是慢了半拍,在这之前,臧霸的身子已经冲到昌霸这边。一刀举起,斩落。昌霸,虽然以一盏之力换取了一些时间,然后,这些时间不足以让他从容以对。就在臧霸冲到时,他的手刚刚拔出刀。刀光一闪,不足运足力道,便立即被臧霸一刀砸下,将他砸得狼狈而退。 臧霸这一刀没能将昌霸砍杀,而这时那两道乌黑的光线又杀到,臧霸便不把不将注意力放在这两道光线上。他收刀,将身一闪,闪过其中一把斧头,而另一道,他只能是用尽全力,挥刀磕碰。“咚!”这一次碰触,虽然是将斧头给打落,但他自身的手臂也是一麻,身子跟着一晃。这一晃间,对面的昌霸突然暴跳而起,实施了反击。 “死!” 昌霸这一刀,有如雷霆砸下,在臧霸晃身的一瞬间,砸到。轰!面对他这一刀,臧霸不足以躲闪,只能是将手中刀挥出,去抵挡他这一刀。然而,他因为先是硬接了对方一斧头,已经使得他手臂巨震。这次,又受了对方的一刀……这一刀,昌霸是卯足了劲。那一刀上的力道,滚滚而涌,有如击石。臧霸,他本来震麻的手臂,在这一刻,再次受到一击,麻感传入胸腹。胸腹间,如被巨石轰击,顿时有了窒息之感,仿佛要憋气过去。 “哇!” 一口鲜血,从着胸腹间直涌而上,狂喷而出。 臧霸暴起,到吐血,不过瞬息之间。在这瞬息之间,虽然臧霸身后带来的那两条壮汉也都跟着几乎同时出手了,但他们,直到臧霸吐血,才能及时赶到,可见其速度之迅烈了。 “杀!” 厅外,早已埋伏的人马,在听到杯盏落地之声后,也立即往内冲了进来。顿时,大厅内外弥漫着一股冲天的杀气。陈诺,他手掌一动,鼻子一哼,对典韦道:“典君,你去阻挡厅外人马,不许再放一个人进来!”又道,“子义,麻烦你助典君一臂之力,谢了!”典韦一愣:“那谁保护主公?”陈诺嘿然一笑:“我不需保护,快去!” 这时,厅内的昌霸人马,也都已经相继举起兵刃冲了过来。典韦随手连杀两人,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也只能是应了一声,向外杀去。而太史慈,在听到陈诺的请求后,二话不说,立即挥动长枪,哗哗杀开。 陈诺,同时间,取过了铁枪,嘿然一笑:“宣告兄,今日陈某想与你携手对敌,你不会介意吧?” 臧霸,他一口血喷出之后,又有三五个使斧的好汉杀到。也幸好,他身后那两个壮汉及时过来,也有些手段,暂时抵挡了一阵,将那一个个宣亮的斧头给击退。然而,昌霸既然一击将臧霸击得吐血,自然不会给臧霸机会喘息,在他的两名帮手被他的人缠住围困之后,他立即又拎起刀子,来战臧霸。 臧霸,自然不是泥捏的,喷了一口血,身子一震,大吼一声,抖动刀子,应战昌霸。这时,陈诺的话传到臧霸耳里,臧霸也不及回答,只是哼了一声,算是默认。陈诺其实也根本不需要他来回答,不过是打声招呼罢了。他铁枪在手后,身子一纵,抖动枪杆,先去帮臧霸料理身后的那帮喽啰。此时冲到臧霸身周的山贼,不下十数个。不过,这十数个还都不顶事,对臧霸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倒是……倒是那埋伏在屏风之后,突然冲杀出来的那帮刀斧手,实在不容易对付。可以看出,他们都是些精壮之士,且身负蛮力,挥斧如轮,实在是难缠得紧。 与臧霸同来的那两条壮汉,应该是通过精挑细选过来的好手,然而,他们在面对这七八名刀斧手时,居然显得有心无力。刚开始时,他们两两联手,还能将这些刀斧手震退出去。不过,一旦这些刀斧手全都冲上来,将他两个围打起来,那么就毫无还手之力了。好不容易,其中一人出手伤了一名刀斧手,还没有来得及喘气,顿时被从后而来的一斧子砍在后背脊骨上,顿时死在当地。这人一死,另外一人倒也拼起了命,居然是暴怒而起,轰杀一人。然而,他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接下来,就被左右刀斧手挥动兵刃架了上来,将其格杀当地。 血,涂地。 陈诺,在清理了那十几小喽啰后,在他面前的,也就是这刀斧手。 刀斧手被击杀一个重伤一个后,仍有六人。这六人,实在不可小觑。陈诺,一杆枪在手,用了数招才能轰杀其一。但,这也是有代价的。代价是,其他剩下的五名刀斧手已经冲了过来,将其围在垓心。 面对眼前这些恶狠狠的刀斧手,陈诺缓缓的收起了长枪。他发现,枪尖上的污血实在太碍眼了。虽然,碍眼的污血只沾染了一两滴,但他实在不能看进眼里,他要吹掉。 陈诺,吹血。 豁大的厅中,在明处站着的昌霸寨一伙山贼有个二三十人,被陈诺解决一半,剩下了的则被太史慈和典韦联手轰杀。如今,厅内所剩的,也就是这五名刀斧手了,当然,还有一个昌霸。 昌霸与臧霸战,陈诺与五名刀斧手战,俨然形成了两股战团。 这是厅内的战斗,在厅外,或者准确的说,应该说是在厅门口。此时的厅门口这边,则是无穷的昌霸寨山贼,他们如蚂蚁一样,杀倒一个还有一个,反正是战之不尽。而堵在厅门口的,也就是太史慈和典韦两个,便是那带来的亲卫,也都战死了。假设,如果不是陈诺安排太史慈和典韦两个联手将这大厅口及时堵住,此刻的大厅内必然的挤满了人,也势必混乱不堪。 如今,既然有太史慈跟典韦联手御敌,那么,在厅外的贼兵想要进来,实在是难如登天了。 有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不过,他两个武力再怎么样,也终究是血肉之躯,一时尚能对付,而时间一长…… 典韦身上满是血渍,砍到最后,他手中的刀子刀刃处甚至都卷起了口子。他一刀,对着一颗脑袋砍下。“死!”那被他一刀架在脖子上的小喽啰,的确是被典韦一刀给砍杀了。可是,他伸手将要拔去刀刃时……“咦!”居然一下子没能拔出来。而就在这么一瞬之间,那从左右砍来的刀刃,轰轰而下,如切豆腐,全都往他脑门上,肩膀上,胸口上,招呼过来, 反正,此时的典韦像极了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剁切。 典韦,在这么一息之间,其实也已是急得大汗淋漓。他也没有想到,他的刀子居然这么不利索,在这时出问题。当然,他一下子拔出刀,也没有想到要松手,居然是在众人刀刃砍来之前,突然出声大喝,举刀而起…… 当然,刀是举起来了。不过,连刀一块儿举起来的,还有那个被他剁杀了的死尸。 可怜这具死尸,半个脖子被这一刀削坏,而另外半边因为锁骨卡住了典韦手中的刀刃卷口,将其也连带拔了起来。 “啊!这厮……” 看到典韦举人来砸,那些冲杀上来的喽啰们,立即是怔住了。兵器,在他们手中虽然落下,却早已经失去了准头,反而是纷纷砍砸在了典韦手中的那具死尸身上。至于典韦,被这死尸一挡,倒是没有伤到分毫。那些落在死尸身上的刀刃,顿时将死尸砸得七七八八,如捅坏了马蜂窝,鲜血如雨水一般的四溅而去。 “死!” 典韦眼睛瞪大了,这一刀,居然仍是没有拔出来,那么……干脆不要了吧!他鼻子一哼,手上一用力,将着手中的死尸,连同刀子,一起抛掷了出去。死尸从众人头顶飞出,飞出数丈之远。然而,数丈之远,仍是站满了喽啰。那些喽啰在外面喊杀,就是被堵不能进来。也就是在他们愤怒时,那从天上掷来的一具死尸,在此带着一口风下。看到这个飞尸,他们张大了嘴巴,然后本能的想要闪避,然而,人实在是太多了,而死尸来的又快,直接落下,被他们手中的刀叉等物叉中,举在了半空,血水洒落。 “他丢了,他将兵器也都了!” “哈哈,他没有兵器了,还等什么?杀呀!”…… 典韦将一把卷口的刀丢了,此时手中顿时空了。在此乱战之即,若没有一个称手的兵刃,那简直是找死。所以混战中的贼兵突然发现了这一点,都是乐坏了,纷纷挥舞着兵器,逼来。 “没有兵器?哼!让尔等看看你爷爷的兵器!” 嚓!一把铁戟在手,典韦愤怒挥动。那些侵身过来的喽啰们,突然看到典韦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个兵器,皆都是一愣。一愣间,典韦手中铁戟一挥,挥灭。当然,这是战场,他一手铁戟能够挥灭的不过一些人,而另外一些冲杀过来的喽啰,他们仍是没有得到任何的阻滞,就要杀到典韦身边来。 “死死死!都是找死!” 典韦,他手臂往背后一伸,又即抓出了另外一戟。这一戟,在另一股喽啰将要冲到之际,如电光一般,扫落,挥灭。双戟,双戟在手,典韦整个人的气势徒然上升了起来。他仰头一声咆哮:“死死死!我要你们都死!” 他的衣服上全都是鲜血,就在刚才挥灭的一瞬间,打在他衣服上的。 然而,这些鲜血,也不全是别人的。他虽然双戟出手,奈何四方都是敌人,纵然是防住了前面,后面也是难躲。有许多道伤口,就是在这个时候留下的。他的鲜血,和贼人的鲜血,已经模糊成了一团。然而,他已经忘记了痛,忘记了身处何地,甚至……他是谁。唯有杀……方能止住这个痛,也唯有杀,让他本身处在一种巅峰之上,不断的攀登,不断的攀登,没有止境。 “他是疯子,他是疯子!” 许多人,因为典韦的发狂而颤栗。他们想要退却,但已是身不由己,那身后有无穷的喽啰们,还要冲来。于是,他们就被这股洪流所裹挟,不能不继续围着典韦冲杀。哪怕有一条缝隙,他们也愿意钻进去,避开这个‘恶魔’般的存在。 虽然,有典韦挡在这里,但若是只有他一人,也是无法挡得动的,总有……总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 于是这时…… “哪里去!” 太史慈手中长枪连抖,虎躯震动,刚刚有两三个挤进来的,想要往厅内奔去,顿时被太史慈一杆长枪抖动,刺杀当地。鲜血,顺着枪尖流淌。在刺杀了这两三个后,当然还有更多的两三个冲了进来,他们就像是水桶破了,水滴总是没完没了的往外溢露。“呼!”太史慈急喘了一口气。就在这一口气之间,立即又有七八人杀了进来。太史慈眉头一凝,举起长枪,“吼!”吼声如雷,枪花如雪片洒落。顿时,那七八个奔跑中的人,被太史慈手中长枪一搅,啪啪啪倒在地上。 “啊!又是一个疯子!” 一个典韦已经足够让他们害怕了,如今还有一个太史慈……他们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有他两个堵住厅口,只怕再杀上几个时辰,他们也无法从这里突破过去。而他们的昌霸头领,是不能支撑这几个时辰的,若是昌霸头领有事了,他们的努力不是白费了么?终于,有其他小头领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能从前厅杀进去,这该怎么办?” “不能从这里,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进去……” “是,我差点忘了。” 典韦,仰头咆哮一声,双戟左右开弓,顿时又死了一片。热血,打在他脸上,仿佛冰冷如灰,在这一刻,他突然惊醒了过来。望着周围层出不穷的山寨喽啰,他心里也感到了一股疲软。这股疲软之力,让他惕然。他,可以为陈诺战斗到死。可是,太史慈会么?如果没有太史慈跟他的联手,他可以肯定,这些喽啰立马就能冲进大厅来,将他淹没在人海里,到时纵然是他使出浑身解数,只怕也是无济于事。他不是不相信太史慈,而是,目前的局势实在太过凶险,若太史慈没有一丝的信念,只怕先前一刻的坚持,就要被这人海战所立马击溃。关键的是,他太史慈又非陈诺亲信,甚至连部下都不算,他太史慈凭什么这么拼?如果太史慈稍稍有了这点想法,放弃了抵抗,那么他……他纵然能杀敌过千,也是挽回不了颓废的局势,更救护不了他的主公。 他扬起脖子,向着太史慈狂吼:“子义兄,若是不济,你就撤吧,韦一人陪着主公战死足以!” 虽然是乱战之中,典韦这一副破嗓子,喊出的话也立即一字不落的钻进了太史慈耳朵里。 太史慈,手起一枪,掼杀一人,将其掷出数丈之地。听到这声,他是狂吼起来:“典将军,北海等着你等着陈将军去救,陈将军若有事,北海不能得救,我将失信于孔文举,失信与天下,则必不能独活!”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典韦全身一震,那一丝疲软之力顿时被抽了去,换了全身的振奋。他激动而吼:“子义乃信义之人,韦却无故怀疑,是韦之罪,韦这里赔不是了!但请子义放心,我等只需再坚持一阵,一旦等到高将军人马杀到,则我等可活!” 高顺,没有跟陈诺等一同赴宴,而是与五百骑一起被安排在前寨。 昌霸寨,有四大寨,前寨,左寨,右寨,还有就是主寨。 而主寨与前寨之间的距离有数里之远,主寨那边所发现的事情,高顺这边并不能立马知道。 更何况,昌霸既然有心要害陈诺,早将这边一切隔绝。而高顺等人,除了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不得随意走动。高顺,也是受了陈诺事前的吩咐,要他上山后一切留意,他也是时刻放在心下。如今眼看陈诺去了多少仍是没有回来,心下便是不安起来。他这里也是坐不住了,便要从这边过去看看。只是他刚刚走出来,就有人立即闪出,伸手来挡:“这位将军,你不能再走了。” “放肆!” 高顺身后有人上前呵斥,但对方仍是不让。高顺眉头一皱,如今是在昌霸寨里,要是硬要动手,只怕不便。更何况,陈诺还在主寨,他不能让陈诺身陷险地。高顺鼻子一哼,没有多说,立即回去了。只是,躁动不安的心让他安顿不得片刻,他四处一望,眼见后面有一座矮丘,便立即登临其上。这一登上,昌霸寨各处寨子全都收入视野,左寨,主寨,右寨……主寨!他吃了一惊,恍然看到主寨那边人来人往,密密麻麻,特别是主寨中心,那里的人更是密集得跟蚂蚁似的,层层叠叠,也不知多少…… “不对!” 高顺眼睛连转,瞬间想到了什么:“主寨那边一定是出事了,莫非……”他立即带着士兵走下矮丘,还没来得及召集士兵,那前面有人狂奔进来,向高顺喊道:“不好了,将军,外面有好多人马围了上来!”“什么!”高顺身子一愣:“真是出事了!”他立即走上前去,拔出佩剑,高声喝道:“都给我拿起兵器,与本将军杀出去!” 五百骑,都是精锐之士,不比其他,听到高顺命令,立即站起,组成了阵势。高顺带着他们往外一冲,那拦住的山贼人马立即是向着四处溃逃。不过,这时候,大股的山贼人马也已经围了上来,遇到高顺人马,二话不说,便即厮杀了起来。这伙山贼有个两千人的样子,虽然在数量上足以多过高顺人马的数倍,然而,在五百骑的蹂躏之下,很快被砸出了一道口子。 “走!” 高顺知道,此处不能多留,口子既然被砸出,那么就得立即往主寨赶去。此刻的主寨,不未可知,已经凶险到了万分。 “将军,你一定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顺来接应你来了!” 高顺牙齿紧咬着嘴唇,几乎都渗出血来,他内心的焦虑,已经到了及至。他的长枪虽然是咆哮扫落,而眼前的贼兵像是没有长眼睛,仍是不知趣的挡住了他的去路,这让他很是愤慨。 “杀!” 高顺的枪,枪尖上沾了一滴滴的血。 陈诺的铁枪枪尖上也有血,有两滴,被陈诺轻轻一吹,吹在了一起。然后,这两滴融为一滴。“呼!”陈诺张嘴一吹,这滴污血,有如单个的珠串一般,被吹落。当然,他不是西门吹雪,没有那个内力将这滴血吹出去,杀人。但他,手中的枪能杀人,足以! “这是……” 围住陈诺的五名刀斧手,在这一刻都愣住了:“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出手了?他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似在对方的眼里感到了一股战栗。 “就在山下,昌头领他放开马匹直冲这厮,这厮一直没有动,就像是个呆木头。” “可他不是呆木头,他最后动了。虽然看起来迟钝,但他的确是动了。” “而且这一动,手中长枪同时挥出,将昌头领的刀格挡在外。而他,瞬间移了出去,躲过了昌头领这一击。” “如此看来,他不是天生迟钝,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这么做,就是要引我们先出手!这厮奸诈,我们不能上当!” 五名刀斧手,心灵如有互通,一人一眼,瞬间做出了决定。 陈诺不出手,他们也不出手! 他们的斧头,紧紧握在手心。他们的手心,在沁汗。在他们看来,如果敌人大开大合,大不了拼命冲杀,放手一搏,就像是砍杀先前那两个壮汉一样,干净利落。可是……当他们如今所面对的不再是先前那样的厮杀汉,而是像陈诺这样的狡诈之徒,反而让他们更加的头痛了。陈诺不动,比起动,给他们的压力,反而是更加的强烈。 那在动的,昌霸和臧霸,正杀得乒乒乓乓,不亦乐乎,没完没了。 “啊,受不了了!” 他们之中,首先有两个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受不了陈诺要死不活的还在那里磨磨蹭蹭,他们……叫了起来,挥起了各自的斧头。“嗖嗖!”两斧破风之声起,也是陈诺长枪收回时。 谁也没有想到,陈诺在紧张的击杀之中,心境反而沉静了下来。 “如果暴起能杀人,那为什么沉静之中不能杀人?” “兵法有言,‘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我为什么不能做到?” “在此乱战之时,若不能保持一颗极静之心,那只会为厮杀所困,反而徒增暴戾。而暴戾,表现在外,让人可以防备。可若是沉静于内,再突然暴起,则敌人难以抵挡。” 陈诺看着手中的长枪,眼睛一亮,顿时如有所悟:“缭乱的招式可以杀人,然而,简单的招式,也同样能够伤敌。世界上没有最烂的招,也没有不破的式,只有一颗心,是否与招同在。就如现在我手中这枪,如果不用心,再好的招式,使出来都是最烂的。同样,如果枪与心同在,那么就算是最烂的招式,也同样能够杀人。心在枪在,心走枪走,枪与人一,人与枪一,此所谓天人合一。哈哈,我明白了!” “啊,刚才是怎么了?” 两名刀斧手因为没有受得住陈诺的沉寂,不耐烦的出了手。可是,令另外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同伴的出手,换来的是顷刻的死亡。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陈诺那一枪是如何电蛇而走,如何将他两个连连毙命。他们三个吓得呆愣了半刻,甚至忘记了要出手,要反抗。 “对你们了!” 陈诺话出之时,又是接连两枪,一个一个,枪到人死,轰然倒地。“啊!”那最后一个,甚至放弃了抵抗,直接丢下斧头,望着后面转身就跑。“想跑,迟了!”陈诺身形一动,一枪刺到他后背,当场格杀。他收回了枪,心里笑道:“只剩昌霸这厮了!”然而,他一念未了,那大厅的左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响。 陈诺抬起头来,瞬即脸色一黑。 他这才恍然发现,原来那里还有个通道……“不能让他们过来!”陈诺身子一晃,立即堵了过去,同时放话给臧霸:“宣高兄,速战速决,将那厮快给解决了!” 激斗中的臧霸,看了一眼陈诺,同时,也看到了那个通道口。他心里一个咕哝:“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大吼着,手上的刀疯狂的砸下。说起来,臧霸与昌霸斗,他两个都是各有千秋。臧霸胜在力巧,而昌霸胜在力雄。他两个一直斗下来,也已经到了疲战阶段了。臧霸被昌霸大力所震,已经是吐过好几回鲜血了,都几乎被对方震成脑震荡了。但臧霸一直未有放弃,更是未有退缩。为了报结拜兄弟之仇,他可以敢一人独自上山,那么至于所谓的生死,早已经被他置之度外了,何来之怕?而与他对战的昌霸,虽然在力道上胜过他,奈何总是能被他取巧偷袭上几刀,将他身上划出一道道的刀口子,鲜血同样也是淋漓。虽然他在疯狂的臧霸面前甚至看到了死亡的气息,但他因为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弟兄在,所以他并没有放弃,面对臧霸的狂战,他一直力撑着。不过,这力撑也是有时,一旦被堵在门外的成千上万的弟兄进不来,他的某种凭持,也只能转而换成了焦急、不安。而他愈是不安,愈是焦急,手上的刀也就愈加的钝,在臧霸手上愈加的讨不得便宜。 只是这种焦急,这种不安,在陈诺开口时,被彻底被扭转过来。 听到陈诺与臧霸的话,也立时让他有了战斗下去的信念。 “哈哈,我就知道这些家伙不笨,知道从这边杀过来!” 同时,他手中力道不觉的恢复,一刀又一刀恶狠狠的劈下。 臧霸已经能够感受得出昌霸的癫狂,不过,他全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因为他的癫狂,因为时局的急迫,愈加的催发他内在的斗志。“吼!”他那一刀刀,在急迫中升华,在死亡中颤抖。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么除了战而外,还能有什么?战!唯战!“去死去死!”他一刀刀,与昌霸一刀刀对磕。因为昌霸力道的狂飙,反震给他,让他胸口间不断受到撞击,受到震荡,遂使得他嘴里的鲜血吐个不停。一口口的鲜血,就像是廉价的自来水不要钱,一个劲的吐。 “死!” 臧霸吐血,也要战。 “疯了,疯了,这人一定是疯了!” 昌霸突然害怕起来,手中挥出的刀,开始了抖动。他的刀在抖,心也在动。右边那道门与他距离本不远,若是跑过去,逃生不是没有可能。何苦……何苦跟这个疯子在这里拼命?昌霸有了这个心思,立即是暴起一刀,将臧霸震退一步,然后转身就走。别看他战斗时的动作呆滞,然而在逃命的这一刻,比起兔子几乎不遑多让。 然而,他毕竟不是兔子,兔子跑起来也要蹬腿的,而这……浪费的就是时间。 臧霸,又哪里会给他这个要跑的时间? “去死!”在昌霸手上力道突然松懈的那一刻,其实臧霸也已经感觉出来,昌霸是有了怯战的心。而当他突然暴起一刀,也立即让他敏锐的感觉出,他这时是要准备开溜了。在那一刻,臧霸心里其实已经不是怒,而是一丝狡黠的笑意。敌人胆怯,正是他用武之时!他一声吼出,一刀剁下,望着昌霸暴露在后的空门砍去。 然而,或许是这个昌霸命不该绝,又或者这厮太过狡猾,在臧霸暴起一刀时,他早已经有了准备,忽然转过身来,同时也轰出了一刀。这一刀,就是为接下来顺利逃跑做准备的。这一刀,承受了臧霸一击后,不带片刻的拖泥带水,立即抽刀往前就跑。这一刀,几乎将臧霸震晕了过去,口中的鲜血同时狂飙。 “该死!”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一刀而停下不追,反而卯足了力,直追过去。但他们之间因为有先前一窒,早已经拉开了距离。眼看追不上了,昌霸就要夺门而走,他是气急攻心,大怒咆哮:“陈将军,帮忙!” 陈诺,因为及时发现了这个通道,又及时上前堵住,倒是将那些希图从这里进入的山贼挡了一挡。可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能挡得多时,如果臧霸不能够及时杀了昌霸,那么,他们是要迟早冲进来的。他所争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他枪,连挑两人,似乎因为明白了‘人与枪一’的道理,那一杆枪如有神助,运用起来也很是娴熟。而他之前,那因为缺乏实际战斗力的一套百鸟朝凤枪法,此时运用起来,也是格外的得心应手。他越使越投入,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平静下的心,如在房间内练习书法,只知横竖撇捺,铁钩银划,其他不顾。一旦入了境,那便是如入汪洋之中,只知其大,不知其之深。 “杀!” “呼”一枪挑出,抛砸。被枪刺中的那人,直接被丢入眼前山贼堆里。那伙疯狂攻击中的山贼,却因为陈诺手中这一枪,这一砸,这么一个抛掷送过来的一人,或者说一尸,感到了战栗。 他们害怕了,在这一刻,奋战的信念被击溃。 “啊,昌头领?不好了,昌头领死了,昌头领死了!” “昌霸死了?”入魔一般的心境在这一刻惊醒,但陈诺举眼看向刚才那个被他抛掷而出的尸体,顿时哑巴了。是,那个被他抛掷而出的不是别人,正是昌霸!可昌霸,不是正与臧霸在战斗么,他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来的?陈诺惊咦不定,然后看到,眼前的这些山贼,他们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根本不用陈诺再动手,轰然的往后跑出,同时惊呼着:“昌头领死了,昌头领死了!” “昌头领死了,昌头领死了!”…… 一声声传出,仿佛如炸雷一般,传了四开。 “呼!”臧霸已经跑了过来,同时惊讶于先前的一幕。 他喊陈诺,奋战中的陈诺几乎没有反应,本以为昌霸可能就要跑了。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天意,昌霸居然还是死了。死得……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臧霸虽然是因为站在陈诺身后,看到了昌霸死的一幕,可却并没有看清昌霸是怎么死的。或者说,因为陈诺那一枪使出来实在是太过快速了,居然让他没有看清陈诺那一枪是怎么刺入昌霸身体的。接着,昌霸就稀里糊涂的被他一枪从前胸掼入,直接抛杀。等到昌霸落地,早已死透了。 不过不管怎样,昌霸死了,他的仇人没了,那么一切都好说。显然,他也看出陈诺在昌霸落地的那一刻呆愣住了,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昌霸是怎么被他一枪挑刺而起的,但他知道,昌霸死了就好!臧霸兴奋的冲上前来,抓起昌霸的尸体,扯住他的头发,一刀望着他脖子上落下,生生剁断。拎起那颗血淋淋的脑袋,高举在手里,对着那些山贼咆哮:“昌霸已死,尔等还不速降!” “昌霸已死……” 昌霸死,人心崩溃。 眼看着这边人都散尽了,臧霸方才回转身来,将脑袋丢在地上,对着陈诺拱手道:“昌霸杀我兄弟,今日又被将军所杀,将军于我有恩,霸在此谢过!”陈诺已经回味过来,连忙拉起他的手,说道:“不过举手之劳,宣高你何需客气?对了,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与我来!” 陈诺拎起长枪在前,臧霸举刀,拎着首级在后。 “昌霸已死,首级在此,尔等快快投降,免得做无头之鬼!” 轰!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抛掷在地,滚了一地的鲜血。乱吼乱叫中的山贼们,此时彻底崩溃。 “啊,昌头领死了,昌头领真的死了!”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昌霸寨顿时沸腾起来。 典韦、太史慈两个满身都是血渍,就像是从血水里浸泡过来的,就连脸上也是。他们在看到陈诺走来的那一刻,皆都笑了。也许只有笑的这一刻,他们笑起来露出的牙齿才是白的。白得可爱,白得鲜亮。 “主公!”“将军!”…… 典韦、太史慈两个皆都走上来,向陈诺见礼。典韦关心的抬起头,查看了陈诺两眼,问道:“主公,你没有事吧?”陈诺立即摇头:“我倒是没事,却是有劳两位九死一生了,此一战……实在惊险啊。”眼睛转到太史慈那里,扶着他的手臂,说道:“咦,子义,你受伤了?”太史慈心里一动,连忙说道:“不要紧,将军你不必担心。” 这时,臧霸走上前来,说道:“对了,那山下冲来的可是高顺将军的人马?将军,可否让他接应一下山下的我部人马?” 第一一章:出兵救北海 昌霸寨,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昌霸虽死,然而还有各小头领,更有数万的人马,要想顺利平定,也非是易事。陈诺手上虽然有五百的骑兵,但对付起这些贼兵,未免有点捉襟见肘。陈诺听到臧霸说他的人马就在山下,当即点头,让高顺分出一部人马到前寨,将寨子上下的关口全都打通,接应臧霸一部人马上山。 昌霸虽死,陈诺这边,也并不能轻松。 “昌头领死了,昌头领死了!” “我等要为昌头领报仇,将他们都杀了!” “报仇!报仇!”…… 虽然多数的人马因为昌霸的死而溃散,但被某些人蛊惑起来,仍是有不少的人马结成了团伙,他们反过头来,又对陈诺等展开了攻击。陈诺身边还有两百多的人马,皆都是精锐,自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自不量力!典韦,给我灭了他们!” 陈诺一句命令下去,典韦轰然应诺,带着人马往前冲杀。陈诺,身边还有一个太史慈,他保护在陈诺身边,也是一路冲闯,全不把这些小喽啰放在眼里。倒是臧霸已经陪同高顺一路去了前寨。前寨这边,因为传来昌霸的死,已经是不战自溃,各自逃命。高顺一路杀下寨去,倒也没有受到阻挡。等到了半山腰,那山下有一伙人马杀了上来,气势汹汹,一路如破竹。 “咦!三弟你看,山上有官军杀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领队的孙观,一把长枪举在手里,枪挑一人,抬起头看到山下杀来的高顺所部,好不惊咦。他三弟吴敦微微一愣,其实这时也已经发现,他把眉头一皱,说道:“二哥,这不对呀!先前我还道大哥独自上山已将那厮给刺死,或者是俘虏了,这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此我们才好趁乱杀上山来接应。可如今,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支人马来?实在莫名其妙,他们不会是昌霸寨一伙的吧?” 孙观一摇头:“我看不像,他们若是昌霸一伙的,又怎会去杀昌霸寨的人?” 吴敦点了点头:“可是,他们已经向着我等冲来,我等该怎么办?” “大哥就在山上,我们必须杀上山去救大哥出来,别无选择。至于这些人,我先领人上前去会会,若他们是敌,三弟你立马带着后续人马上来支援。”孙观这么一说,吴敦也只好是一点头:“二哥小心!” 孙观这边领了一支人马上来,高顺看见,向着旁边臧霸问道:“山下的人马可是接应宣高兄你来的?”臧霸一点头:“是我二弟孙观!”孙观已经走了出来,喝问:“尔等是敌是友……”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忽然看到臧霸的身影闪了出来,眼睛一亮,立即叫道,“啊,是大哥!” 臧霸与孙观、吴敦会合,又即与高顺等杀上山来,很快也就跟陈诺所部的人马会合了,势力更加壮大了。那昌霸寨内反抗的喽啰,本来只是瞎凑热闹,在遇到了大的势力打击下,更加没有了决战的信心,很快就被两部人马扫荡干净。 等到大战初停,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陈诺等人也就在山上暂时歇了下来。 血战过后的聚义厅,也很快清理了出来,被水冲刷过后,厅内甚至找不到一丝丝的血迹。仿佛,白日的一战就未曾发生过。不过,这里的主人已死,现在入主昌霸寨的,是两个陌生的面孔。 臧霸向着陈诺一拱手,道:“昌霸贼人是陈将军你亲手所杀,故而这主人的席位当陈将军你来坐。陈将军,请!”陈诺却是一笑,摇头道:“昌霸虽然是被我所杀不假,可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这……昌霸寨,我可从没有放在眼里,这个主人,我是做不得的。倒是宣高兄你这次冒死上山,已是胆色可佳,又一次出动了数千人马,可谓出力最多,所以这主人的席位,当由宣高兄你来坐。宣高兄,请!” 臧霸听陈诺一说,面色稍稍尴尬,勉强笑道:“不瞒将军,我这次为了报我四弟之仇,的确是带来了数千人马,且是倾我所有。我原本的打算,便是想杀了昌霸这厮后,顺手烧了这昌霸寨的。只是如今的昌霸寨好歹是将军你拿下,我便不好随便处置,要问上将军一声。不过听将军意思,似乎不在意这小小昌霸寨,既然如此,昌霸死后,我二人都不意为主,那么就按照身份高低来排席位吧。我昌霸忝为骑都尉,将军为青州督军,且是渤海太守,在我之上,那么,将军当做主人之席,还望将军勿要推辞。” 陈诺哈哈一笑,也不说话,将手抓起他臂膀:“我陈诺与人交,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只要交心,都是我陈诺的朋友。既然宣高兄你如此客气,就是不肯坐着主人席位,鄙人就斗胆请宣高兄与鄙人连席而坐,还请宣高兄勿怪鄙人鲁莽!” 主人席位上,陈诺拉着臧霸一起坐下。 “这,这像什么话?”臧霸还要撤出来,但被陈诺诚意相邀,也就不再啰嗦,坐了下去。他平心静气的看了陈诺一眼,心里说实在的对陈诺的举动很是佩服,暗暗叹道:“难得难得!此人身在高位,却能仍是保持一副平常之心,将里必有一番作为,我臧霸在此乱世想要保住富贵,看来还须得仰赖此人。”臧霸心里这么一阵计较,对陈诺无形中更加的客气了。 不时,酒水都端了上来,他们也就在杯盏中相互倾谈。 陈诺问起尹礼一事,臧霸也不隐瞒,跟陈诺说道:“咳,说起这件事情,实在气人啊。虽然说我因为讨伐黄巾有些功劳,被陶恭祖表为骑都尉,可狗屁也不是。那陶恭祖让我驻兵开阳,不过是替他阻挡徐州北面的黄巾乱贼罢了。这且不说,他一面想要利用我,却又一面死抠,就是不给我配备马匹,可怜我堂堂骑都尉手上不过一两百的骑兵,说出去简直寒碜死个人。我没有办法,这才想到去河北那边的乌桓人手里买来些马匹。我让我老四去接手,可谁知到了泰山这边,被昌霸这厮听到消息,居然截了我的这些马匹,且还杀了我老四。我与老四乃结拜之交,焉能不报此仇,于是跟老.二老三合计着,出了这个计策,让老.二老三带兵在后,我亲自来投拜山帖,就是想要找机会刺杀于他。只是事有不机密,老.二老三带来的这些人马不想提前被昌霸这厮给发现了,这才不得已迫使我出手。想来今日若非是遇到将军,只怕早已死过千遍百遍了。将军厚恩,我无以为报,且让我敬将军这杯酒,聊表我对将军你的感觉之心!” 臧霸说着,端起酒盏来。陈诺二话不说,也捧起酒盏,跟他一碰,一口闷干了。 “好!将军爽快之人!” 臧霸说着,又即为陈诺斟上酒。陈诺说道:“宣高兄你为兄弟两肋插刀,甘冒生死大险,实在令人佩服。这杯酒,我敬宣高兄。”两人杯来盏去,倒是吃喝得颇为贴心。那下手太史慈、高顺等人也与孙观、吴敦相继喝开了。孙观二人又被臧霸引见给陈诺,并且敬了陈诺的酒。陈诺自然没有不喝的道理。等陈诺问完了臧霸的事,臧霸自然也就顺便问起了陈诺。陈诺也没有隐瞒意思,将欲去都昌援救孔融的事情说了。 臧霸听来,点了点头:“听说如今都昌城下围了数万的黄巾乱兵,可不好对付。对了,我看将军身边不过数百骑,不知其余援兵在哪里,可有赶上来?”陈诺听来,哈哈一笑,说道:“数百足以,何用其他?”臧霸微微一愣,以为是听错了。陈诺补充一句:“兵法有言,兵,贵在精,不贵在多。你可别小瞧了我这数百的骑兵,他们可是我去芜存精之后留下来的,大多都是西凉精骑,善于奔袭,可不是一般骑兵。再者,我用他们并非是攻城掠地,想来对付一般贼寇,也是足以。只要一战吓破了他们的胆儿,他们自然也就退了。” 臧霸说道:“虽然是这个道理,可……可只带了数百骑,似乎太少了些吧?对方可是数万人马啊!” 陈诺呵呵一笑,吃酒不语。 倒是下首孙观立即走了过来,与臧霸说道:“大哥你这样说当然是有道理,可大哥你忘了一件事情,这数百骑在别人手上或许发挥不了这个效果,但若是在陈将军手上,那就不一定了。我可是听说陈将军修县一战,以千人破贼数万,那时他的骑兵也不过两三百而已,且那时的黄巾比起都昌城下的还要多。想来陈将军那时都尚且一战获胜,至于眼下的这些黄巾,当不在话下,大哥你何用担心?” 臧霸听来,呵呵一笑,说道:“修县一战?哈哈,我倒是忘了,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之前我还听谁说起呢,怎么就忘了?哈哈,既然将军有信心,我倒也不担心了。只是,将军你这一去毕竟面对的是数万的黄巾,照理说我受将军大恩,无论如何也要助将军一臂之力的。只是眼下昌霸寨刚定,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一时脱不开手,也就帮不到将军了。不过,我可以让老.二孙观带领所部两百骑兵与将军同去,不论能不能帮上忙,算是我的一点意思,将军请勿推辞。” 陈诺刚才可听说臧霸部下不过一两百的骑兵,居然一下子让孙轻带走,可见臧霸这人很有意思。他听来,点头道:“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又向着孙观点头,“有劳孙将军了!”孙观立即说道:“客气了。”臧霸哈哈一笑,说道:“来来来,咱们继续喝!” 第二天,天不亮,陈诺就带着人马下了昌霸寨。 臧霸向着陈诺拱手:“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后,若那边的黄巾贼人仍是不肯退去,我便去都昌与将军你会合。”陈诺一点头,先行谢过了。臧霸又即转身与孙观道:“老.二,此去陈将军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必须服从,不得有二话!”“大哥放心!”孙观一拱手,向后退到了陈诺身边。陈诺与臧霸又即作别。 “保重!” “保重!” 陈诺这边有了孙观的两百骑加入,顿时就有七百骑了。一路出了泰山,往北海急速赶去。半路休息途中,陈诺叫来高顺,突然问高顺:“仲平,你说当日昌霸寨下,昌霸那厮派出的什么十二枪阵,他们使得如何,可否入法眼?”高顺眉头一皱,说道:“实话说来,虽然那套枪阵使得还挺不是熟练,有许多的破绽,但也算是难得,若是加以改善,或许有一番大作为。”陈诺笑道:“是吗?可当日我就差点死在那枪阵之下,若非是昌霸那厮急于要杀我,我早被那阵所困。呵呵,想来在仲平眼里的十二枪阵,不但不熟练,且还有许多破绽可寻,若是加以改善,只怕我当日可能就没有机会杀出去了,也必死在此阵之下……” 高顺听来,连忙说道:“顺并非有意……”陈诺连忙打断他的话:“你听我说,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仲平你能够看出此阵的破绽来,不知可否为我改善此阵?”高顺微微一愣:“将军的意思是准备也要组建一套十二枪阵?” 陈诺一摇头,说道:“若要组建,十二枪阵实在是小气了些,要组建嘛,就组建一个大点的,或者百人,或者千人……”眼睛一转,“不!不如就八百人。这个枪阵,我就叫他陷阵营,将来就交给仲平你来亲自训练、指挥,你看可好?” 高顺愣了半天:“将……将军的意思,可……可我不过小小部曲督,如何能领八百人?”陈诺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部曲督当然不能领八百人,但,若是别部司马呢?哈哈,仲平你努力建功,这也只是我的初步设想,若你能坐上别部司马之位,我就将这组建长枪营……呵呵,陷阵营的机会就交给仲平你,不知仲平你意下如何?” “仲平……”高顺连忙说道:“不,顺当定努力!” “哈哈哈!我看好你,你努力!”陈诺说着,又自去找太史慈说话去了。看着陈诺远去的背影,高顺内心的激荡仍是无法平复:“这是真的吗?将军居然亲口许诺要我组建一营人马?好像,好像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个祝融红衣外,就连赵雪将军都未能单独建营呢,将军他居然对我如此放心?” 不敢相信,惊喜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了些。 其实陈诺找高顺谈话,也不是临时起意,是因为昌霸寨下所遭遇的那一幕,让他深深的震撼于长枪之阵的威力。于是,在那之后,他就有了想法,进而想到了高顺,这才跟高顺提起此事。当然,要单独组建长枪营,现在还为时尚早,只能是一步一步来。陈诺这边出了泰山后,走朱虚,过平寿,不日抵达都昌城。 当然,在去都昌城之前,为了不惊扰到都昌城外的黄巾贼兵,陈诺将人马先行在寒亭驻留。 陈诺叫来典韦等:“我与太史子义带领人马先行侦查侦查贼人布营情况,高将军与孙将军二位留在此地,可叫部下暂做休整,听候安排。”高顺和孙观两个立即点头称诺。陈诺回过身来:“麻烦子义了。”太史慈拱手:“哪里话!”陈诺也不二话,从帐下挑了二十骑,带了典韦和太史慈两个,出寒亭,一路往都昌奔来。 寒亭跟都昌距离相距一二十里路,但在马力之下,不过转眼功夫。 “将军,前面就是黄巾营盘了,将军且小心。”太史慈走上前来提醒了陈诺一句,同时向着两边望了望,指着远处的一座高丘:“将军,可到那座高丘上仔细观看。”太史慈乃此地人,对这边地形比他要熟悉多了,陈诺听他一说,一点头,立即调头奔了上去。 黄巾建营屁股对着高丘,陈诺站在高丘之上,倒是可以对下面的营盘一览无余。 绵绵的营盘,数里不觉,往来都是头裹黄巾的贼兵,密密麻麻,看着就心惊。那都昌城,紧闭着城门,城楼上士兵往来巡逻。城下面,像是有许多的黄巾在护城河前晃荡着,是不是的插手而指,或者脱去头巾挥舞,或许插手而立,傲视城上守兵,这大概,是在骂战。看来,都昌城内的孔融,到现在还一直龟缩在城内。 陈诺看了一时,也将各处营地记得清清楚楚,记在了心里,复印在了脑子里,于是大脑开始了算计:“这些营盘背靠着大山,大山又险峻,从此处无法偷袭。看来,只能是走左边,不过左边之地虽然平坦,然而贼兵营盘连环相扣,只怕攻之不易。倒是右边营盘虽然看起来很多,却是松散得很,若能从此处突破,则不难破矣!” 陈诺身后的太史慈这时开口道:“将军,我等虽然仗着骑兵之利,可以实行夜袭,然则,若没有周全路线,只怕反被贼人所困。”陈诺一笑,问道:“然则,子义你以为我们应该是弃马从后偷袭,还是左边,亦或者右边呢?”太史慈说道:“从后偷袭只怕是太过冒险,且此地山石险峻,不利进攻,且无退路;若是左边,贼人营盘环环相扣,不易攻取;倒是右边之地……虽然贼兵看起来比较多,却是有碍于地形,反而实际很是松散,不利于防守,若我们能从此地突破,则希望更大。” 陈诺哈哈一笑,看着太史慈,一时没有说话。 典韦上前问道:“那么主公你的意思是……” 陈诺看了典韦一眼,指着太史慈道:“英雄……所见略同!”太史慈连忙说道:“英雄二字,实不敢当!”陈诺也不多说,转过身来:“好了,现在回去休息,再做些周密安排,准备下一步行动吧!”从高丘上下来,陈诺正欲跨身上马。突然,被太史慈一推,叫道:“将军小心!”陈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支箭矢擦耳飞了过去。 “擦!”典韦拔刀,连忙护在陈诺身前,高声叫道:“谁人放暗箭!” “嗖~!“嗖!”“嗖~!”…… 又有数支箭接连射到,顿时惨叫连起,跟来的亲兵死了两个。 陈诺被太史慈一推,到了马腹后面,倒是躲过了接下来的两箭。太史慈与典韦说道:“典将军快保护陈将军上马,快!”典韦二话不说,亲自带着亲兵阻在前面为陈诺挡箭,陈诺爬上马背,一声不吭,望着前面就跑。太史慈立身一块大石之上,扯起腰边的弓箭,连放了两箭,顿时,传来两声惨呼。 放暗箭的人,此时也已经冲了出来,居然是一伙黄巾贼兵。那些黄巾贼兵一边骑马冲来,一边放箭,一边还不停大叫着:“什么人!胆敢偷窥我军大营,简直找死,杀!”这批黄巾不过十几人,看来是黄巾贼的斥候。那太史慈两放了数箭,一箭一个,顿时将那些黄巾兵的火力给压制了下去。 陈诺此时也回过头来,高声叫道:“子义,快走,不必理会!”这只是黄巾的斥候兵,这边有了动静,附近的黄巾贼兵听到后也必闻声杀过来,到时他们想要脱身也不及了。太史慈应了一声,连忙飞身上马。上马前,又连扯了两箭。嗖嗖!两箭如飞掼去,顿时又有两人毙命。本来只有十几人的斥候兵,因为太史慈一顿射杀,顿时少了一半,那剩下来的斥候兵也立即害怕了起来。他们放慢马速,转而敲起了锣来。 “梆梆梆!” 声音惊得人耳朵都发聩。 “不好!”听到这声音,陈诺眼睛都竖了起来,知道这响声一起,黄巾贼兵来的更快了。太史慈,他鼻子一哼,没有立即走,反而是一连五六箭,一箭一个,将那些黄巾斥候全都干了。听到陈诺在前面催促,太史慈方才收了弓箭,与陈诺一道往着前方奔驰而出。然而,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黄巾巡逻兵,一队几十人的巡逻兵闻声立即反应过来,向着这边追了过来。 “啊,这些人都被杀了!” “快,他们还没有跑远!追!”…… 得得得,只听马蹄如急雨一般敲打着山石,人人奋马跑着。 这里是黄巾军的后方,自然巡逻的人马很多,若是在这边被贼兵给堵截起来,那这件事情也就麻烦了。陈诺,逃命中不忘回头问了太史慈一声:“子义,你可有伤着?”太史慈说道:“将军放心,贼兵想要伤我没有那么容易。”陈诺说道:“这我就放心了!”然而,他的“放心”刚刚说出去,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队人马来,将他们的路截断了。 “贼人哪里去,胆敢到黄巾营地撒野,实在不想活了,留下命来!” 一员黄巾战将带着三五十的人马,冲杀了过来。 陈诺前路忽然被阻,二话不说,挺起长枪就冲杀了过去:“休得聒噪!”一枪起,已是挑下冲杀在最前面的一人。陈诺身后,典韦等人也是纷纷拔出兵器,厮杀起来。太史慈出手前,先是放了两箭,射杀了两个,等到贼人近了,方才弃箭用枪,枪花舞动起来,砸向人堆。如果是这么一点黄巾还好说,奈何身后的那批几十人的黄巾也追了上来,前后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陈诺鼻子一哼,直冲那员黄巾战将而去,一枪刺去。那员黄巾战将,举起手中大刀,正待去砍,却是最终迟了半步。“这……”他睁大着眼睛,看着那一枪刺在咽喉,却是死也不会想到,对方出手的速度居然是如此的快。“死!”陈诺手上枪一抖,根本不会在他震愕的表情之下停留片刻,在另外两个黄巾步兵举刀砍来之前,枪缩回去,再如长蛇吐信,连连击杀两人。 这两人,来的实在太快,而他们来时,陈诺的枪还在那员黄巾战将的咽喉上。本来,典韦以为陈诺是万万来不及回防的,只是,眼看着这两个跟着倒下,他也是一吐舌头:“这个……将军的枪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他当然想不明白,昌霸寨一战,陈诺被数名刀斧手围困阵中,他面临危险,反而是激发了他的潜力,使得他的枪法有了长足的进步。 “怎么了,典君你在想什么呢?” 陈诺一枪抖动,杀了一个从侧面欲要偷袭典韦的贼兵。典韦看见,脸上一红,赶紧抖擞精神,加入战斗。刚才,他一分心,差点就被贼人伤到了,还是陈诺及时救了他一救。典韦想来,自然是惭愧起来:“以前是我保护主公,现在倒是主公保护起我来了。这不行,主公在进步,我典韦也不能落下,以后要更加努力才是。” 陈诺杀了那员战将,冲破了一条路子,赶紧喝一声:“不得恋战,走!” 陈诺上前,典韦保护在他身边,太史慈断后,很快杀了出去。黄巾贼兵除了斥候兵和一些战将外,其余卒子都很少有马可骑的,一旦被陈诺他们冲出围,他们只能是跑步来追,自然是很难追得上他们。 然而,当陈诺他们眼看着就要甩脱追兵,从高丘这边转出来,然而,又有一队黄巾兵拦住了去路。 “贼子,哪里去!还不留下命来!” 眼前这伙人马,不下两三百号人之多,看来是惊动了附近的营兵了。他们一旦上来,那是如撒网一般,将路都堵住,不放陈诺他们过去。陈诺突然又被这么多人马拦住了路,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然而,经过了一场场的血战下来,让他懂得了一个道理:战场之上,你愈是害怕,愈是首先去见鬼。 陈诺怒目而视,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都给我杀!” 他是一骑当先,往前冲去。他身后,典韦慌忙举起铁戟,叫道:“主公,你慢些,韦来也!”他唯一的战刀在昌霸寨一战时卷口了,一时也没能找到趁手兵器,便拎起铁戟就杀。典韦冲出之后,太史慈眉头一皱,嘀咕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好!就应该这样!”他是二话不说,跟着冲杀了出去。 贼兵实在是太多了,陈诺挥动长枪,已经杀倒数人,如果将这些首级割下来去请功,也足够换一个将军当当了。他身后,典韦也是忙得不开交,一只铁戟杀人的速度他嫌慢了,又取了另外一支。现在他双戟在手,如有神助,杀人如割草,顿时周边起了一团血雾。便是太史慈,他暴起的速度也不遑多让,片刻倒了一片。杀到最后,那后面的追兵也追了上来,将太史慈围在垓心,太史慈仍是不慌不乱,举起长枪,如舞车轮,呼呼呼之声顿起,啊啊啊啊之声惨闻,顿时扫倒一圈。 “死!” 死字出,如奔雷。 太史慈收回长枪,那接着冲上来的贼兵……他们在看到前面一圈人倒下后,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等他们决定要不要继续冲上前送死,太史慈手中一杆长枪又在他手中反转了一圈。一圈后,犹豫不决的倒下了,惊愕的倒下了,靠近的,也倒下了……死!全都死了!而太史慈,在清空了这一片人后,立即扯马向前,往前继续冲杀。 杀戮,没有丝毫的停歇。 陈诺,一杆枪,枪花卷动,连刺数人。那些阻挡在前的黄巾兵,顿时又倒下了一片。血路,似乎被杀开了。陈诺,没有丝毫犹豫,向后大喝:“走!” “走?哪里走!都给我去死!” 轰轰轰轰,从着前方的左右方向,顿时又添了无数的人马过来。这次,人马数也数不清,像是蚂蚁一般的冲了过来。陈诺身后亲卫,皆都脸色一暗,颤抖着嘴唇:“死了,这下真的死了。”陈诺带来的亲卫兵共计是二十人,虽然一直是在不停的被贼兵追杀着,但因为他们本身战斗经验丰富,加上有太史慈等人作为杀器,他们损失的反而很少。到目前,还存有十三四人。然而,这十三四人,加上陈诺三人,就连二十人都不到,这么一点人马,在面对即将滚滚而来的数以千计的人马面前,那是微不足道,完全可以被对方直接给碾压掉,也难怪他们的脸色会瞬间作变。 陈诺看到,亦是稍稍动容,回头与太史慈道:“今日是我鲁莽了,本以为深入虎穴刺探点情况,却是不想被黄巾贼兵给前堵后追,实在不像话。子义,我若此战战死,不能为都昌解围,你不会怪我失信吧?”太史慈身子一动,说道:“将军死,我陪着!不过,将军不是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么,既然狭路,不拼一死,何以对得起‘勇者’二字!” 他说着,枪花连起,刺杀数人。 典韦道:“主公,你死不了,就算死了,韦必在前!”典韦说着,像是泄愤似的,举起双戟,对着冲上来的一人直砍而下。这双戟,全都劈到了那人脑门上,那人脑门顿时被劈做三瓣,脑浆合着血水直下。 陈诺点了点头,再也不说一句话,挥枪往前直杀。典韦、太史慈两个,咆哮连连,亦是冲杀不断。有他三人带头,便是那些亲卫再胆怯,此时也接受了拼死的信念,一个个跟着冲杀了过去,没有一个孬种。 那堵截上来的人马,被陈诺三人一通乱杀,阵势没有摆开,顿时就被冲散。这样一来,贼兵本来的优势顿时去了,只能转而各自为战,被陈诺一方绞杀。也许是前方太过失利了,那冲上来的人马,其中有一员黄巾将军,他在大纛之下看了片刻,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让他吃惊的是,他部下人马虽然多,然而,在那三人形成的三角阵中,根本就杀不进去,反而是损失连连。他怒了,挥起大刀,咆哮不已:“都是一群饭桶,连这点人马都对付不了。死开!死开!” 他扯起缰绳,举起大刀,望着前面就冲。他身边其他将军看见,连连说道:“管将军,不可冲上去!”然而,那个被称作管将军的,根本就不理,扯着马,喝开道路,径直奔了进去。其余的将军一看,没撤了,既然劝不回来,他们也只能是转而赶紧追了上去。 “死开!” 管姓将军一刀起,直接砍到了陈诺跟前。陈诺,刚刚料理了两个缠上来的贼兵,突然听到刀风之声,本能的一枪送了出去。这一枪,出走如电,比起那位管姓将军的大刀速度要快得多了。那管姓将军眼看对方一枪直接杀来,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扯马回刀。当!刀枪相击,两人各退一步。那管姓将军鼻子一哼,指着陈诺叫道:“尔还是有点手段,可以跟管某一战!快速速报上名来,管某不杀……呀……” 呜啦啦一枪,直奔过去。 陈诺才懒得跟他废话呢。那管姓将军见到当面一枪射来,便不敢再废话了,赶紧是举起一刀一对。苍!他这一刀劈下去,与陈诺一枪相击,陈诺只觉虎口再次传来了麻痛之感。他鼻子一哼,心下道:“这人力气不错,且刀风狠辣,难得难得!”他心里想着,手中的枪却仍是不停的厮杀过去,全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在此之时,稍微慢上半拍,那简直是跟自杀无异。 管姓将军与陈诺接了十几枪下来,脑门上也是微微出了汗粒,他心里不停抓狂:“老子好歹在黄巾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怎么在他手里就吃不开呢?”他心下着急,刀法上也渐渐紊乱起来。那追上来的黄巾将军,他们眼看管姓将军频频遇到险招,怕他吃了亏,有想上来帮忙的,赶紧架起兵刃来击。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刚刚一插手,立即就被陈诺手中一杆尾枪给扫来,差点就被那一枪给刺中。 陈诺此时,吼声连连:“滚!滚!” 滚声有如雷震,吓得那些人面皮生黑,手上一抖。 “敢惹我家主公,你们都在找死!”典韦冲了出来。手中戟,呱呱连下,顿时斩杀一人。陈诺,他仍是跟那管姓将军对战。这管姓将军一时不能击杀陈诺,又惧于陈诺手段凌厉,心里也小有胆怯。只他刚刚有了这丝想法,立即只觉肩膀一痛,转眼一看,却是不小心着了对方一枪。鲜血忽然洒了出来,溅在了他的面门之上,也立即将他内心的那丝怒气给激发出来,挥动大刀,直劈陈诺面门。 “死开!” 管姓将军连喝,可惜陈诺偏偏不配合他。一杆枪,伤了他,立即又拔枪而出。看到管姓将军怒起的眼睛,咆哮的喉咙,他心中的那股杀气也是被强烈的勾引了出来。只见他忽然拔马而起,挥动长枪,一枪挽动一碗枪花,一碗枪花瞬间扩大,乃至车轮,乃至汪洋的海水…… “什么?!” 管姓将军抬起头来看到的,枪花如雪片一般落下,根本无迹可寻,就像是有无数的枪头同时向他杀来。而他,也因为无法摸准这一枪的来路,自然也就不知如何抵挡,等到他慌忙挥舞起一刀……迟了。 “枪花出海!死!” 陈诺一枪送到,管姓将军也的确立即死了。面门处被枪尖砸破,砸出洞来,血流如注。等到陈诺长枪回收,他是眼睛一翻,轰然落下了马背。陈诺收回枪,淡淡的扫视了地上死尸一眼……然而,陈诺或许没有意识到,他杀的这个人,其实就是这伙叛贼的首领……管亥! “管将军死了,管将军死了!” 轰,管亥死,消息如马蜂窝被捅,顿时传开。人心,慌乱,那还在战斗中的黄巾将军们,胆都寒了,慌忙就跑。陈诺,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远处中军大纛轰然倒了下来。他这时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问了太史慈一声:“管将军?这管将军是谁?”太史慈笑道:“这人叫管亥,乃此次贼人的首领。哈哈,如今他这一死,黄巾也必自乱。” “管……管亥?这人就是管亥?”陈诺看了地上那具尸体一眼,有点错愕。典韦从后走了过来,向陈诺说道:“主公快看,是高将军领兵过来了!” 第一二章:风不定,长安将乱 南阳郡,袁术军驻地。 一骑马落在营前,马上将军孙坚下马来,将缰绳交于旁边士兵,问道:“袁将军何在?”“将军此刻就在中军大帐。”得到士兵回答,孙坚一句话不说,手按佩刀,阔步向着前方一座大帐走去。“哗啦!”帐门掀开,孙坚长身而入。 帐内已经集聚了十数位将领,正站在帐下,一言不发,似乎是听候着将军袁术的安排。袁术坐在正中间的帅案前,抬头看到进来的孙坚,立即一挥手,让其他将军都先行退下了。 “哈哈,文台,快快上前来!”袁术合起了案前的竹简,向孙坚招手。 孙坚,字文台。 孙坚应了一声,走上前几步,向袁术一拱手,问道:“不知将军连夜急召末将所为何事?”袁术一点头,没有急着回答,只是说道:“说起来我让文台你镇守鲁阳已经有些日子了,不知阳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没有?”阳城在豫州颍川,鲁阳则在南阳郡范围,两地说起来相隔也不远。孙坚听来,说道:“自上次我等发兵攻打阳城周昂所部,不意为陈诺所阻,我等损兵折将而回,末将奉将军之命一直驻守鲁阳,监视阳城所部人马。说来,也有数月之久,到目前为止,阳城一带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动静……这个,将军忽然问起阳城来,莫非是因为陈诺东走青州,将军欲趁此时再行攻打周昂?” 袁术听来,微微一怔,一笑道:“我等自有上次一败,折损了公孙越一部不说,文台你的人马也是小有损失。虽然话说起来,如今陈诺不在偃师,而阳城周昂孤立无援,我等此时攻打阳城确实是一个上好时机。不过,阳城毕竟格局太小,术以为就算打下来也没有意思……” “阳城格局小?” 孙坚眉头一皱:“将军你的意思是不屑于攻打阳城?那么前次之仇就这么算了么?”袁术一笑:“文台莫要着急,阳城一战之辱,我袁术焉能或忘?不过,比起阳城来,我等应该将眼光放得更加的长远,而不是盯着阳城那点土地。”孙坚心里道:“袁公路前时发兵攻打阳城,想来也不是为了什么格局问题,那还不是为了面子,想要跟他哥哥袁本初一争?今日他是怎么了,如今放着大好机会不要,却要我将眼光放长远一点。长远……他的意思是荆州?” 孙坚眼睛里精光一闪,立即被袁术给扑捉到。袁术嘿嘿一笑,向他一点头,说道:“如今荆州之地虽然已经落入刘景升之手,然则此时刘景升立足荆州未久,北面长沙、武陵数郡皆不服刘景升管束,数有叛锋。前些日子,长沙太守张羡就起兵,宣布脱离刘景升。如今,刘景升已从襄阳抽调出数万人马赶赴长沙平叛。嘿嘿,文台,我说这些你可明白?” 孙坚眉头一挑,说道:“刘景升手上人马不过数万而已,如今又调走这些,所剩下的应该没有多少。将军的意思是趁他襄阳兵力空虚之际,我等趁机夺取荆州之地?”袁术嘿嘿一笑,一点头,问道:“那么文台,你以为如何?”孙坚眉头微微一起,说道:“荆州乃富庶之地,战乱最少,若能趁机夺之,可为根本。将军有意荆州,末将当为先锋。”袁术听来,哈哈一笑,说道:“我也正是有意,这才将文台你从鲁阳前线抽调回来。只是这荆州能不能拿下,就要全靠文台你了。文台,这个担子不轻啊,你可愿意一力承当?”孙坚身子一正,拱手道:“将军有吩咐,末将岂能不从命?” “好!” 袁术一击手掌,说道:“这次文台发兵荆州,术当抽调万数人马配合文台你建立此功!”“谢将军!”孙坚这边又听了袁术一些安排,还未退下,那帐外有一人呈上一封密函来:“是温侯吕布差人送来的。” “吕布?三姓家奴吕布?” 袁术拆开信函扫了一眼,鼻子一哼,将信函丢在了案边,理也不理。孙坚好奇说道:“听说西凉叛军攻打长安时,吕布就开城从长安跑了出来,想必他此时也无去处,他此时写信于将军,莫不是恳求将军收留?”袁术说道:“这个三姓家奴,杀了丁建阳又杀董仲颍,谁留他谁倒霉,他此时倒还有脸来求我,这不是害我吗?哼,文台你不知道,这厮为了求得我收留,居然还将昔日董仲颍斩杀我叔父一家的事情说出来。说董贼杀我叔父,如今他又帮我杀了董贼,是有恩与我,求我收留。哈哈,就这三姓家奴,还敢如此说大话?他以为他杀了董仲颍,便有恩于我,就能让我收留他,他这是在做春秋大梦呢!” 孙坚说道:“这个……将军,如今我等不是要攻打荆州吗,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不如且收留吕布,你看……”他没有说完,袁术眼睛一起:“不行不行!怎能留这祸胎在身边,那不是要我袁术老命吗?”也不听孙坚求情,打发送信人:“去,让书记室回书吕布,让吕布哪里来回哪里去,休要踏入我武关半步,否则休怪我袁术不客气!” “诺!” 那人下去了。孙坚劝袁术,不过是顺口的一句话,见袁术没有同意,也就没有再说。 …… …… “什么!袁术匹夫!我温侯看得起你才决意投靠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却还恐吓本侯不得踏入武关半步!哼,我吕布是吓大的么?”吕布从陕县而来,止步于武关之下,投了袁术一封书,本以为袁术势必接纳,哪里想到……哪里想到袁术会这么做。吕布也是愤愤难平,捏碎了帛书,拔戟而起,喝道:“与我攻取武关,将袁术匹夫捉来活剐,以泄吾恨!” 他的话说得响亮得很,但应者……应者却无几。 “咳、咳~” 部将魏续走上前来,向吕布道:“那个……温侯,武关城池高大,且驻扎有袁术军的数千兵马,我等强行攻取武关,只怕不便。再者,我等身后……咳咳,我等这一路从陕县而来,被贼人李蒙追了数里,好不容易脱困,眼下跟随在温侯身后的不过数百而已。拿这数百人马攻打武关这等坚城,实为不智。更何况,我等是来求人家的,人家不答应,那也便罢了,若是再徒树一敌,无异自增烦恼。” 部将郝萌等也道:“魏将军所言不错,我等在此攻取武关,若久攻不下,则士兵疲敝,且粮草无依。要是这时那陕县的李蒙一部闻之从我等背后袭击,则前后失据,悔恨莫及。”吕布听来,脸上尴尬的显出了红晕,将手中画戟一松,从马背上下来,与左右说道:“本侯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本侯实在气不过,说说罢了,谁去没事攻什么武关?” “呼!” 众将听来,都是精神一松,幸好吕布只是说说,要说动真格,只怕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有部将成廉走上前来,小心的问道:“既然袁公路不纳温侯,温侯接下来将欲何往?”“是啊?不知温侯可有想好?”众将都将眼睛巴巴的望着吕布。或许,吕布的此时的一言,就能决定他们将来的出路。如今前路晦暗未明,他们当然担心。 吕布眉头一锁,将画戟丢给旁边将士拿着,他则坐在旁边草地,嘿然一笑,问左右道:“可有酒?”众将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倒是宋宪从后面走了出来,从腰边解下一个酒葫芦,捧到吕布面前:“有有,还有半壶酒,温侯请!”吕布接过酒壶,打开塞子,仰着脖子喝起酒来。左右将士一见,知道吕布一时没有主意,他们也不好打扰,各自散开了。 前程……前程晦暗啊! 吕布举目望着天,一口一口的喝着酒,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他本以为……他本以为他杀了董卓,董卓杀了袁术叔父,那么他也就间接的替袁术报了仇,袁术自然对他厚之以‘德’。然而,他哪里知道,袁术居然不纳他……这让他不但吃了个闭门羹,且还在部下面前失去了颜面,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打击。 如果酒能够醉人,让人忘记眼前的苦恼,他情愿一醉方休。 “篷!”酒壶里的酒没了,空酒壶被他一把摔到了地上。 “酒,本侯要酒,快拿酒给本侯!” 吕布坐着地上,身子如泥一样的耷拉着,嘴巴向着两边不停的咆叫。然而,那些远处的将军,皆都愣住了。 “你有酒吗?有的话快送给温侯。” “有个屁,连吃的都快没了,哪里有酒?” “可不是,要有酒,能不送吗?哎!”…… 吕布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他不管,他只张嘴要酒:“酒……酒……”“酒来了!”一只小酒坛递到了吕布跟前,吕布恍然一愣,看着递酒之人。那人嫣然一笑:“温侯愣着干什么?蝉儿知温侯最喜酒,又怕路上没有,温侯想吃吃不着,故而特意珍藏了一坛。怎么,温侯不接,是不愿喝了,还是要蝉儿为温侯开坛?” “蝉儿……”吕布眼看里,全是貂蝉的美。 貂蝉轻轻一笑,将酒坛回抓,轻轻拍开封泥,重新将酒坛递了过去:“温侯,可满意?” 闻到鼻端的酒香,吕布方才将眼睛从貂蝉那边收了回来,一手接过酒坛,一手将貂蝉温软的身躯望着自己怀里抱来:“蝉儿,你真好,知道疼我。”貂蝉一笑,软倒在吕布怀里,手抚摸着吕布坚实的胸膛,说道:“温侯,你是三军之主,部下们都等你拿主意呢。温侯,可有想好,准备投往何处?” 吕布摇了摇头,咕咕的又即长饮了一口酒。 貂蝉秀眉轻蹙,抬头看了吕布一眼。见吕布颔下胡须处沾了些酒渍,便伸手将之揩去。吕布则趁机将颔下胡茬往她小脸蛋上扎了扎,貂蝉咯咯一笑,伸手撑住他颔下,说道:“好痒啊!”吕布哈哈一笑,抬起头来,自去饮酒。貂蝉见他不说话,嗯了一声,又道:“还有,温侯,我等自长安出来,一直没有根据,长此下去,人心必然浮动。眼下投袁公路未成,如今温侯你又一事不拿出主意,安抚众心,只怕……只怕会出大事呢。温侯,你可有听我说?” 吕布连连饮酒,也不理她。 “温侯?” 貂蝉手上一举,直接扯住了吕布颔下胡茬。吕布吃痛,顺着她的小手低下头来,盯视了貂蝉一眼,怪道:“怎么,蝉儿也敢捋本侯虎须了?”说着,放下酒坛,将貂蝉一把抱住大腿上。貂蝉吃吃一笑,随即说道:“温侯快放蝉儿下来,这边还有好多人呢。若不放我……你先告诉蝉儿,可有想好去哪里了?” 吕布眉头一皱,说道:“且去理会这些烦心事干什么?实在不行,本侯今晚就跟蝉儿你偷偷走了,咱们去过自在日子,他们让他们自己烦恼去。”貂蝉微微一愣,凝眉看了他一眼,随即轻叹一口气:“蝉儿倒是巴不得温侯你这样,可是温侯是大丈夫,是有自己的大事业,才不会想着整天的面对蝉儿呢。蝉儿不求这些,只要温侯开心就好。温侯说怎样,蝉儿便怎样。” 这一夜,吕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什么人?” 今夜归部将成廉巡夜,他刚刚带着士兵往山沟这边走来,忽然听到那边嚯啦声响,立即喝问出声。那远处的一声响,因为受了成廉一声惊吓,顿时窜走如飞。沙沙沙沙!成廉听来,眉头一凝,立即叫道:“站住,给我站住,追!” 那是有人奔跑的声音,且还不止一两个,成廉带着人追了上去。 这边发出的声响,也立即惊动了大帐那边。吕布翻转身来,不及穿戴,赤足走了出去,向左右斥问:“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此时,恍然想起来了白天貂蝉跟他说过的话,貂蝉说过,此时人心不问,若不能安抚,只怕要出大事。他眼睛跳着,反身抓起画戟,一路走出。他这一动,各帐部将先后都被惊醒,全都向吕布这边靠拢来。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 众人迷糊着,将眼睛全都看向吕布。吕布立在当地,一句话也不说。不时,前方就有人举着火把回来。“是成廉将军!”成廉带着人,匆匆向吕布这边走来,看到吕布,立即下拜:“温侯,这些人欲要连夜叛逃,被末将拿了,请温侯处置!” “想逃?” 吕布眼睛瞪直了,扫视着眼前被带上来的十数人。他浑身一震,怒意升腾。他可以做出诛杀丁原,诛杀董卓的事情,但他决不能看到部下有叛逃之举。他提起方天画戟,一步步逼视着这些人:“你们是想背叛我吕布?!说,为什么?”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死!” 吕布也根本不想听他们解释,抬起画戟来,呱呱呱如剁肉一般,一连将这些人给剁杀了。有那么一个因吓想要返身就走,被吕布撵上来,从后一戟将他捅了个透心凉。诸将,一齐沉默,战栗不敢做声。 吕布,将画戟一收,喝道:“今日之事不许再有,我吕布,已决定带着大家投奔河北袁本初,诸位可有意见?” “袁本初?” 诸将互望了一眼:“这个……袁本初……”看到吕布森寒的眼睛,想说话的也不敢说了。吕布鼻子一哼,说道:“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散了吧!”吕布说着,又回身让成廉、侯成、郝萌、宋宪、魏续、曹性等将到他帐中,商议此去河北的事情。吕布看着帐下人都无语,气氛实在太过僵硬,他方才咳然一声,说道:“本侯突然又决定投靠袁本初,各位心里一定是奇怪,我为什么又有了这个决定,对不对?其实说来,如今情势下,袁公路不纳我,我还能投靠谁来?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一个袁本初罢了。” “那个……” 魏续说道:“温侯!我们也知道温侯你做出这个决定很不容易,温侯的决定,我们当然是没有意见。然而,然而温侯你突然又这么决定了,实在大出我等意料,不免有些吃惊。抛去袁本初本人不说,单单以我们目前的情形来看,要是空着手过去,只怕以袁本初的脾气,未必肯接纳。不知温侯这点可曾想到?” 其实说来,众人目下无处可去,现在能有个安生之地也就很是了不起了。至于先前他们所计较的那些,包括对袁绍脾气的分析,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再去理会了。一支军队,若连安生处都没有,未免人心浮动,这也正是貂蝉担心的所在,同样也是那些叛逃人的原因。而如今,吕布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安稳了军心,让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当然不会反对。只是,他们投靠的目标毕竟是袁绍,而袁绍以公子哥自诩,向来要面子,若投靠他,进见之礼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是……可是他们现在在逃,身上连酒水都拿不出,又哪里出得起这个进见之礼,魏续等人自然要为吕布考虑周全。 吕布听来,一点头,说道:“这个不用担心,你们难道忘了,我还有这个么?”吕布说着,从袖子里接连拿出了两方木盒。众人吸了一口气。郝萌说道:“温侯,这个……这个不是陈然之的印信么?拿它……”拿它出来顶个屁用。众人没说,眼睛里都是同样疑惑。吕布哈哈一笑:“拿它没用是吧?可本侯倒是觉得有用得紧呢?你们莫要忘了,本侯在前时就曾卖了陈然之一个情面,将他父母从郿坞放出,如果我若再将此印信送还于他,他能不领情吗?” “这个……”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侯成眼睛一转,说道:“陈然之是河北上将,在袁本初面前有举足轻重的重用,温侯此意,莫非是想通过陈然之向袁本初说情,再请袁本初留下将军吗?”吕布一笑,点头说道:“本侯思来想去,唯有这么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诸位说呢?” “唔!这倒是个好主意!”众人眼前一亮,相继点头。 魏续道:“通过陈然之请求袁本初收纳我等,倒也是个好主意。可温侯莫非忘了,温侯虽然有恩于陈然之,然则温侯在此之前刚刚得罪过天王寨。这天王寨的张白骑,听说跟陈然之关系很不一般呢,要是陈然之听说了此事,他那时还肯帮温侯你吗?” “唔,差点忘了这事!”众人被魏续一提醒,刚才一丝的希望又即黯淡了下去。 吕布摇头道:“诸位莫要担心,陈然之虽然跟张白骑关系不错,可他焉能为了一个张白骑拒纳我等?更何况,就算是拿先前的恩情抵过,我手上还有他的印信呢。到时将印信交与他,他必感激本侯,势必不会难为本侯,尔等放心就是。” 魏续说道:“反正我等去河北还需经过天王寨那边,不如到时稍微向他们示示好,这件事情也就揭过去了。”吕布挥手道:“一个小小山寨,本侯打也就打了,他还能怎的?让我向一伙山贼示好,岂不是堕我温侯威名?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天色也快亮了,大家下去安排饭菜,吃完准备动身吧!” “诺!”众人躬身而退。 看着众人都退了下去,吕布方才松了一口气,一扫白日之颓废。拿起案上两方印信来,看着它们,吕布越想越是得意,觉得这两方印信真乃天赐之物,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接下来几日,吕布带着人马,从又往陕县而来。陕县的探马听到了消息,以为吕布是要攻取陕县,皆都脸色作变。将军李蒙左右一想,又不对劲,登城一看,见吕布人马折而望东去了,方才长吐了一口气。他的那些部将李蒙要不要派兵追击,李蒙则是一摇头,说道:“吕布已成丧家之犬,任其自灭也就罢了,要说追急了,反是不好。” 吕布这边,径直从陕县过去,经过了绿林寨、天王寨,一路没有停留…… “你是说,是吕布的人马经过?” 回到绿林寨的雷横,他听到这个消息,屁股像是冒起了烟,站起身来,就要往厅外面跑去。乖乖,吕布前时攻破他寨子,如今好不容易他走了,走了半个月都没有消息了,好不容易让他心定下来,屁股还没坐热蒲席呢,此时又听吕布重杀了回来,雷横焉能不着急?只他也是急过了头,没有弄清楚状况,站起身来就走,倒是让两边喽啰为之错愕。 “呃,当家的,你准备去哪里?” “屁话!如今吕布贼子都过来了,我不逃更待何时,难道等着他来杀吗?” “这个……雷当家,吕布是经过我绿林寨,并没有停留,已经过去了。” “什么……不早说!” 雷横鼻子哼哼的,重又坐了回去,小心脏,现在还跳个不停呢。 同样,吕布人马经过天王寨,也立即被天王寨外围的眼线得知,消息送到了张白骑这里…… 张白骑,被吕布当日掼胸一箭,差点就死在当地。也幸好,吕布那一箭射偏了些,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他坚持到战后,方才因失血过多,倒了下去。这之后的岁月,也就一直在榻上养伤。当然,同时像雷横这些当初来他寨上避难的各家人马,也都先后辞别了张白骑,自回了各自地盘。 张白骑,他听到吕布人马经过的消息,也是面色作变:“什么,吕布又来了?他不是走了吗?如何又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大头领,你不用担心,吕布人马只是从寨前经过,并没有过来,而是径直往东边去了。” “原来如此!” 张白骑,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我负伤这些日子,寨中情况怎么样?”“回大头领,一切安好,大头领尽可放心养伤。”听如此一说,张白骑一点头,方才让那人下去了。 …… …… 吕布大败走武关,这个消息早在此之前,也已经送到长安张绣案前,张绣听说,自然是高兴:“好好好!吕布一走,陕县之地就算是暂时的安定了,接下来,等休整些日子,当好好治理治理那些关中绿林。” 他对关中绿林有成见,自然是因为张白骑曾听命于陈诺的缘故,而陈诺,与关中绿林又打成一片,这个局面对于张绣来说,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只是,目下长安新定,陕县也才重新屯驻了李蒙一部人马,想要治理关中绿林势力谈何容易?张绣所想,也不过是有此打算罢了。他此时,正召见他的大恩人贾诩。 说贾诩是他的大恩人当然不为过。想来,当初若没有他这个大恩人在他后面推他一把,让他顺利接手陕县西凉人马,如何能有今天?如今,他的身份已经是非同往日了。往日,他不过是叔父张济手下的一名小将,也因为他的军职太小,以至于当初陕县起兵时还得借助贾诩的那方讨虏校尉的印绶。那时一个小小的校尉,如今,在击走了吕布,诛杀了王允之后,他的地位遽然飙升,已是车骑将军、平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可以说,天子之下,他是老大。 他遽然得了这么大的权势,骄纵之心是难免,但他还算得是知恩图报的人,到现在仍是没有忘了贾诩。 “贾先生,你看你,当初我与你说好,我起兵成功后,将这一方讨虏校尉印绶还于先生你。可先生你也不能一直拿着这一方小小讨虏校尉印绶不放吧?我让人表你为左冯翊你不要,给你封侯,你也推辞。你……你这不是让我在天下人面前难堪么?我能入长安,先生当为首功,可论功行赏时,先生你老是躲着,这却如何能行?罢了,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受封侯爵,领左冯翊。” 张绣估计嘴巴都说干了,无奈的放出狠话来。 贾诩却是不缓不急的伸手捋着胡须,一时不说话。 张绣眉头一皱,又道:“贾先生,你到底是何意,莫非非要我拿刀逼你不成?”张绣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方才停止捋须,看向张绣,淡淡问道:“将军非要诩出来做这官吗?”张绣身子一动,连连点头:“非是我逼贾先生,实在……实在绣离不开贾先生你的帮忙。如今长安新定,各路势力蠢蠢欲动,若无先生出来坐镇,绣心不安,还请贾先生你成全。” 贾诩一点头:“好吧,这左冯翊我领了,不过这侯爵……诩是万万不能受。” “贾先生,你……好吧,既然贾先生你既然执意如此,绣也不再勉强。”张绣顿了顿,正欲开口说些别的话,那门外有亲兵进来,向张绣呈递上一奉书函。张绣打开看了两眼,脸色立即黑了下来,一拳头落在木案上,震得木案轰隆作响。贾诩仍是不做声色的看了张绣一眼,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是什么让将军你如此生气?” “哦!”张绣这时似乎才反应了过来,他看了贾诩一眼,连忙将案上的书函让人送呈给贾诩看,一面愤愤不平的说道:“马腾这厮,没有朝廷诏命,便私自带兵往长安而来,说道是护卫天子。哼,这不是明摆着想要恐吓我张绣么?” 贾诩淡淡的看完,然后将书函还了回去,方才说道:“长安刚刚经过新乱,马腾马寿成此时以此名义发兵而来,也是无可厚非。不知将军你打算怎么处置?”张绣拍案道:“他这是叛逆之举,我当护卫天子,发兵征伐,让他知道我张绣不是无能之辈!”贾诩听来,哈哈一笑:“马寿成在凉州积聚势力多年,他部下人马皆是能征惯战之士,如果将军发兵,以将军来看,将军你的胜算又有多少?” 张绣一愣,看着贾诩:“那么贾先生你的意思是不让我发兵了?” 贾诩道:“如果发兵,将军自然是要出去领兵了,那么,将军领兵出去之后,这长安交给谁来管理?将军又能放心谁?将军,你可别忘了,长安刚下,王允王子师尸骨未寒,此时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某些人趁着将军出兵之际,在背后捣捣乱,将军自以为能够应付过来吗?”张绣听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贾诩,许久方道:“贾先生的话有理,是绣鲁莽了,请先生继续说下去。” 贾诩一点头,又道:“想来将军对镇西将军韩遂韩文约应该还有印象吧?”“韩遂?”张绣微微一愣:“我们说的是马腾之事,如何会说到他的头上来了?”贾诩一笑,说道:“如果将军没有忘了,那也应该听说过韩文约曾与马寿成结交一事吧?昔日,他二人曾是好友,但他二人最终因为部下不和,韩文约又杀了马寿成妻子,从而两家闹翻。如今,长安新定,韩文约立即从凉州赶来朝见天子,天子封其为镇西将军。你说,马寿成他听说了此事后,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 张绣眼睛一转,说道:“如果是我,这昔日的好友,如今的仇人得了大官,自然是心里不服。”贾诩一笑:“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将军明白就好。”贾诩说完,什么也不说了。张绣身子一动,看了贾诩一眼:“贾先生的意思,马腾他这么大老远带兵过来,却是想要伸手向朝廷要官做?”贾诩一点头:“那么将军以为还有什么呢?” 张绣眉头一皱:“他不知会一声便擅自发兵过来,已是大罪,如今又以保卫天子的名义威胁朝廷,讨要官做,此又一大罪!哼,我岂能如他所愿!”贾诩一愣,说道:“将军此时还欲发兵征讨马寿成?”张绣看向贾诩,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既然知道自身势力不足,时机又未到,便不好轻易发作,这些帐就只能是暂时给他记着,将来一总讨还!”贾诩松了一口气。 “可是……” 张绣又道:“可是,我们明明知道他的目的不良,难道我们就真的要如他所愿吗?”贾诩道:“忍让一步如果能换来暂时的相安无事,有何不可?”张绣一点头:“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既然他的大仇人韩遂已是镇西将军,那我给他……”张绣狡黠一笑,“就给他一个……征西将军。” …… …… “什么,征西将军?这不是恶心人吗?” 听到朝廷的封赏,马超首先就叫着跳了起来:“哼,他张绣明明知道我家与韩遂有大仇,他既封韩遂为镇西将军,又封父亲为征西将军,两个‘西’,听起来就恶心人。不行!父亲,这个征西将军父亲万万不能接受!”马腾眉头也一直皱着,说道:“我等发兵而来,目的不过是为了讨要一个官做罢了。既然他都给了,还能说什么?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了。” “父亲……” 马超就是气愤不过,还想再说,被马腾打断:“不要说了,要沉得住气!”眼睛却是狠狠的盯着前方。呆愣了一时,又跟马超道:“说起来,为父这次发兵来长安也算是没有白来,这些日子长安城内就有不少人跟为父暗中联系,说是欲要……”低声跟马超说了几句,马超听来,眼睛一起,说道:“这……是真的吗?他们……” “对,他们都是这个意思。”马腾向着马超一笑,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超儿呀超儿,我们只需忍过了这口气,将来还有什么不能得到?哼,征西将军,我让他征西将军!不过……不过这段日子我们要静心等待,争取多在长安留屯几日,等到时机成熟,则是大业举时。” 马超听来,心下激动:“哈哈,到时父亲为车骑将军,哦,不,到时父亲当大将军,就将那什么征西将军去恶心张绣小贼吧。哼,等到那一天,超儿定然要他知道自己的错,叫他反悔他今日的举动!” …… …… 贾诩向张绣提醒道:“将军,不知你让马寿成留屯长安城外何意,为何不让他们走?” 听到贾诩质疑,张绣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贾先生,留他在城外,放在自个儿眼皮子低下,将他管束起来,岂不是更好吗,为何要放他走?”贾诩摇了摇头:“这的确是好,可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如今长安人心未定,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在此之时未免人心难一,要是此时有几跳梁小丑出来,与城外人马内外勾结,将军当如何自处?” “这……”张绣一愣,眼睛一转,想到此事的事态,便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说道:“若非贾先生及时提醒,绣差点就自掘坟墓了。那么此事该如何处理,还请先生教我。” 贾诩一摇头,暗道:“这家伙怎么一着急,连脑子都没了。”他也不好责备,说道:“当此之时,将军可以北边未定为由,敕令马寿成率领人马驻扎郿坞,即日出发,不得在长安城外逗留,当此则无忧矣。” 张绣听来,连连点头:“就按贾先生你说的这么办!” …… …… “什么?北边未定,让我回师镇守郿坞?” 马腾接到朝廷的命令,也是愣住了。旁边马超听来,咬牙道:“这怎么行,我马家根本在槐里,如何将我们支使去了郿坞?父亲,这个调令太过蹊跷,莫非是张绣小贼发现了父亲的事情?”马腾摇头道:“若是发现了,他们就算不敢动我,朝廷里面也必有动静。这件事……哎,我原本以为朝廷一时糊涂,我们还可以在此多停留几天,可如今看来……” “不行!” 马超咬牙说道:“如今来都来了,父亲何要退却,倒不如一鼓作气将长安拿了!”马腾立即摇头:“朝廷催迫得紧,而我这边又未能及时联系上眼线,事急只怕难成。哼,他张绣以为将我调到郿坞就成了么?只要我暗中将这些人都联系好了,到时照样可以发兵。至于此时,咱们暂且忍耐,回屯郿坞再说!” 第一三章:入围 北海都昌城被围数月后…… “哎……原本指望太史子义能够去平原为老夫搬取救兵,如今看来……”北海相孔融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也无心再理会园内的花花草草,回到房内,让人叫来将军宗宝,问道:“如今城下的情况如何了?平原刘玄德的救兵还是没有到吗?”将军宗宝耷拉着眉头,摇了摇头:“黄巾围城数月,我等虽拒不应战,然终不是长久之计。若我都昌城再无援兵,只怕难保了。大人,我看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孔融叹道:“如今看来,平原那边救兵是指望不上了,要来也早该来了。这样吧,晚上安排一支人马杀出城去,扰乱贼兵,你与我走东门,就将都昌城丢给贼子吧。”宗宝微微一愣:“那么城内粮草……”都昌城积粮丰富,要不是守军太少,孔融说不定还能坚持几个月。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方面原因,从而引得城外管亥等一批黄巾贼子觊觎,这才围都昌几月而不走。 说到粮草,孔融听来,鼻子一哼,说道:“出城之前,粮草全都给我烧了,我得不到的,贼兵也休想占便宜!”宗宝应了一声:“那末将这就下去准备。”孔融一点头,正欲叫他下去,那门外走进来一士兵,向孔融道:“大人……你快看看城下吧!” “城下?” 孔融眉头一凝,二话不说,立即带着宗宝等将望着城门那边赶去。登上城楼,孔融眼睛瞪大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那远处,一支人马不过数百,然而,他们的攻击之势有如江河,一冲千里,凡是遭到攻击的黄巾,几乎立即就崩溃。而更加让人不解的是,那数百骑兵还没有攻过来,内里的黄巾先自乱了。有人放火,有人乱呼,有人狂走…… 孔融与宗宝对了一眼。 “大人!”宗宝内心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这些人,莫非是太史子义请来的救兵?”孔融一时也辨别不清,说道:“不管其他,贼兵如今人心惶惶,若我城内此时再派出人马联手攻击,不怕贼人不败!”当即吩咐宗宝,“立即开城迎战!”宗宝轰然应诺,立即带着人马开城出战了。孔融立于城头之上,到这时,恍然看清来人旗纛上的字。 字只有一个……陈。 “咦,不是平原刘玄德……” 孔融眉头皱了起来:“陈?会是哪位陈姓将军,我好像没有印象啊?”多看了一眼,还是捉摸不透,“据我所知,这陈姓将军中稍微厉害点的,河北倒是有一个,叫陈诺陈然之的家伙。不过,听说他已经被派出到宛洛一带去了,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么,这一位又是谁呢?”也难怪孔融不知,孔融被围都昌数月,与外面消息隔绝,自然不知陈诺来了青州。而陈诺,来青州也不过月余的事情。 “鄙人陈诺,草字陈然之,见过孔府君。” 当陈诺击退黄巾,领着人马出现在孔融面前时,孔融这才发现,原本不可能出现的,最后还是出现了。 “这……哪个陈诺?”孔融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反是看了旁边太史慈一眼。太史慈立马走上前来,与孔融说道:“大人!慈这次出去搬取救兵,平原府的刘玄德没有请过来,不过好在请来了青州督军、渤海太守陈诺陈将军。”孔融看了陈诺一眼,陈诺方才向他一点头。孔融立马想到,连忙说道:“啊呀!原来是陈然之陈将军,陈将军不是在宛洛吗?如何到了青州,对了,这青州督军……”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孔府君也知我陈诺,不瞒府君,这次我来青州,正是受到袁本初调派,协助袁大公子治理青州之地。”孔融刚刚挤出的一点笑容立即没了,说道:“袁大公子?袁显思?袁本初派他来青州干什么?冀州都被他夺了,他还想搅合青州不成?”“咳、咳~”旁边太史慈立即笑道:“这个……袁本初派长子袁显思争夺青州之地,不过是跟公孙伯圭布局较量罢了。孔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如今两不沾边,若能一直保持,岂不是好?至于青州之事,孔大人你……” 孔融鼻子轻轻一哼:“正因老夫是朝廷命官,老夫就更加见不得袁本初与公孙伯圭相争,却将青州百姓置于水火。老夫我……”陈诺在旁边无奈的看了太史慈一眼,暗道:“孔融这家伙的确是怪脾气,怪不得就连曹操都忍他不了。如今乱世,人家公孙瓒跟袁绍打,关你什么屁事啊。如果你有本事,北海就不会被黄巾闹成这个样子了。” 陈诺不语,太史慈也确实尴尬。他听到孔融侃侃而谈,眉毛一皱,立即低声与孔融说道:“咳、咳,那个……孔大人,如今北海围刚刚解了,又是人家陈将军帮的忙,大人不会就这样将陈将军晾在外面吧?是不是……”孔融豁然大悟,连忙咳嗽一声,与陈诺见礼道:“我北海久被黄巾围困,如今幸得陈将军仗义出手,孔某感激不尽,今略备薄酒,还请将军赏脸。” “客气客气!”陈诺都站了半天了,肚子早饿了,就等他这句话了。 陈诺身后,典韦拉住高顺的衣袖,悄悄说道:“韦与主公还有子义因探贼人营盘,不幸被贼人斥候兵发现,以至陷入重围,差点就出不来了。虽主公杀了贼首管亥,但贼人实在太多,不易对付,就怕他们有为管亥报仇的回头杀来。幸好这时高将军你及时杀到,这才将贼人一举击走。不过,记得主公在走之前,曾吩咐高将军你不可乱走,如何……当然,我不是怪高将军你,只是觉得高将军你真乃及时雨,说来就来了,若非将军及时出现,只怕今儿韦还有主公等难以脱困呢!” 高顺一笑,说道:“将军与你们一去这么长时间,我怎能不担心?更何况,我见将军等去踏贼人营盘,也必危险,是以派出侦骑不断传递消息。如将军等被贼人发现时,我这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你想我怎能不派出援兵过来?”“哦,原来如此!”典韦连连点头。 陈诺走了两步没见典韦跟上来,便回头问道:“你两个嘀咕什么呢,还不跟我走?” “诺。”“是。”…… 入了孔融府邸,酒席也已经摆了上来,陈诺自不免被孔融奉为上席。席间,孔融又免不得多敬了陈诺几盏酒。酒一上来,孔融就把心里的打算跟陈诺等说了出来,言说若再无救兵,准备就要跑路了。又即想起刘备来,便向太史慈问道:“我早间曾听人说起,这平原刘玄德乃仁义之辈,急人所急,这次子义你去请他,他如何……”太史慈脸上一黑,说道:“提起这厮某便一肚子气,不提也罢!” “这……” 孔融微微一愣,将眼看向陈诺。陈诺一笑,说道:“刘玄德是不是仁义之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句话叫做‘耳闻不如目见’,孔府君让子义去请刘玄德,刘玄德不来,或许是有他的苦衷,又或许传言言过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更没有将孔府君你放在眼里。至于是哪种情况,咳咳,我就不知道了。” 孔融再瞧了太史慈一眼,又道:“子义,这件事情你最是清楚,你跟我说说,刘玄德他不来是因为有苦衷,还是……还是根本他就不想来。”太史慈放下盏来,看了陈诺一眼,又看了孔融一眼,方才一叹气,将此前的遭遇等等说了。孔融听来,说道:“若是他因城池丢了,不能救我,我不怪他,可他……他不救也罢了,居然还想把责任推出去,坐观我生死。他更不该的是……不该派出影卫追杀子义灭口,此人……此人何其之歹毒也!是老夫我看错了,这次实在是连累子义你了……” 太史慈拱手道:“昔日慈逃难避于辽东时,我母时常受到孔大人接济,此馈遗之恩,我母不敢或忘,故而遣慈报恩于大人。既然今日北海之围已解,这份恩慈算是报了,慈这里不便久留,需赶回向家母禀报此事,以安家母之心。”陈诺看他要走,也即起身来,说道:“这个,孔府君,我这次撂下平原的担子就过来了,实在不便在此耽误,这也便要动身回去了。” 孔融一愣,说道:“可是眼下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二位只怕行路不便,不如且在都昌城歇宿一晚再走。” “不必了!”太史慈的确是急着回去将此事告诉母亲,毕竟北海被围数月,他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害怕母亲担心,故而连夜要回。至于陈诺,说实在的,他也心急要回平原,加上跟孔融脾气不对,不想跟他啰嗦,也就跟着告辞。孔融见说不过,只好亲自送出城来。 “府君,请回吧!” “大人,请回吧!” 从都昌城出来,陈诺跟太史慈走了一段路,两个人默契得谁也不说话。终于,还是太史慈先开了口,向陈诺一拜,说道:“在此之前,慈曾应诺将军,只要将军发兵,慈便欠下将军一个‘承诺’。如今都昌之围已解,将军的事情也已经办到,而慈……也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不知将军,是准备让慈为将军做些什么?” 他说出这句话,心里其实也很是纠结。如果陈诺要他从此跟随他,他不能不做,而如果答应,他还有母亲要奉养,势必难以周全。他话说出,一颗心脏便是砰砰乱跳着,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从未有的紧张…… 陈诺看了太史慈一眼,见太史慈神色肃穆,心里也已经有了计较。 他伸出手来,缓缓托住太史慈双臂,说道:“在此之前我也已经跟子义你说过了,我救都昌,救北海,那不过是为结一善缘,至于其他,某实在不指望。还有那个什么‘承诺’,我看就不必了吧?”太史慈全身明显的一松,但他立即道:“将军的事情已经办到,而我许诺的没有去做,这于理不合,且不是我太史慈的作为。将军,请……请莫要让我失信于将军,失信于天下!” “哎……” 陈诺一叹,说道:“好吧!既然子义你都这么说了,我如果不向子义你请求点什么,似乎在害子义你。说起来,我与子义你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也能看得出子义你是个信义之人,更难得的是,子义你不但武勇且机智。想来如此乱世,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秋,而子义一直白身,实在可惜。我帐下现在缺的就是子义你这样的人才,若子义你不弃,可否加入本将军帐下,为我效力?” “来了!他要求的果真是这个。” 太史慈浑身一震,脸色雪白。 “咦。子义你怎么了?”典韦在旁边看出太史慈脸色不对劲,便连忙上前来搀扶。太史慈摇了摇头,退后一步,向陈诺拱手道:“既然将军有命,慈不敢推脱,慈便加入将军帐下!”陈诺伸手扶住他,笑道:“哈哈,子义,你不忙急着叩拜,我这里还有个要求。”太史慈也是呆呆的说道:“将军请吩咐!”陈诺一点头,说道:“我虽然可惜子义你是白身,但我既然知道子义家中尚有老母在堂,这件事情便要好好计较了。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若我因为要子义你出来为我效力,而耽误子义你奉养老母,实在是有违孝道,非我所当为。这样吧,子义你且奉养老母至终老,终老之后,你再想好要不要加入本将军帐下,可好?” “这……”典韦一愣,心道:“主公这是怎么了,我看他巴不得立马收子义到帐下,如今又说这些,还让他奉养老母至终老,这……须得等上几年?等几年之后,世事都变了,子义可能还会再归主公帐下吗?”便是旁边高顺等人也是吃疑。 最震惊的当然莫过于太史慈了…… “这……将军你是说……”太史慈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陈诺居然会如此相信他,这……这等心境是何其之难得啊!他身子一动,连忙拜道:“将军厚义,慈不敢或忘,既然将军吩咐,慈这便照做!”陈诺哈哈一笑,拉住太史慈的手,说道:“这就对了!本来伯母在堂,我说什么也该过去看望看望的,只是如今平原事急,我在这里不便耽误,若是以后有机会,必然登堂拜见伯母,还望子义你见谅。” 太史慈说道:“将军能有此心,慈已是感激不尽,多谢将军高义,我这里代家母谢过!” 陈诺一笑:“天色也不早了,这便与子义你别了吧!”太史慈微微一愣,拱手道:“将军保重!”他话刚说完,立即被典韦拉到旁边,说道:“这个,子义你要回去孝敬伯母,韦……韦当然不能阻碍子义你的路。只是,这个……这个以后子义你还回来吗?你可千万要回来啊,你不知道,主公他对你,可是……” “典君……”听到陈诺在叫唤,典韦赶紧应了一声,与太史慈作别:“那个,就这样,你保重吧!” 太史慈一点头,又向陈诺一拱手,转身就走了。然而,不知为何,当他走出数丈远的路时,心里愈发的疑惑起来,脚步也跟着沉了,仿佛走不动了。他轻轻的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原来,陈诺还立在那里,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等到他回转身来时,陈诺向他一笑,问道:“子义,怎么了,为何有马不骑?” 太史慈走了回来,向陈诺问道:“将军,等到我母终老之时,谁也不知是哪一天,或许是几年,也或许是十几年,几十年也说不定。难道,难道到了那时,将军你还会相信我会回来找将军吗?将军你难道就不曾有丝毫的怀疑?”陈诺哈哈一笑:“不管是几年,还是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当然是伯母能够长命百岁最好,我相信,只要子义你今日答应了我的事情,便是经历沧海桑田也绝不会改变,不是吗?” 太史慈微微一愣,将身下拜,这次,他一句话也不说,转身上了马背,箭直而去。 “我太史慈,绝不负将军!” 太史慈已经远去,陈诺方才轻轻一笑,向典韦等道:“咱们也上路吧!” 到了寒亭时,天色也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陈诺扯住马:“大家今晚上就在此地歇宿一晚上吧。”众人纷纷下马,安札营帐,埋锅造饭。等到吃饱了,陈诺也就回到案上挑灯看起了书简。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一抬头看到典韦就在旁边转悠,便即放下书简,向他笑道:“怎么,典君你是有话要问我?” 典韦也藏不住话,向陈诺一点头,说道:“主公,韦不难看出主公你对子义的器重,想来主公你救北海,就是想要换取子义对你的臣服。然而,主公你明明可以立即将子义收归帐下,主公你却不做,非要……非要……”陈诺哈哈一笑,说道:“非要多此一举是吗?典君,我既然救了北海,如果我非要子义立马兑现诺言,强求他加入我帐下,这并不难。你也看到了,子义当时也无二话。可典君你想过没有,我让他入我帐下,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如果因为我不懂人情,强他所难,阻他孝义之心,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他到时就算是入了我帐下,又岂会甘愿为我卖力?如其那样,倒不如成全于他,好叫他彻底归心。” 典韦点头道:“主公说的在理,可关键是……说句不恭敬的话,他老母怎么说也得活上个几年光景吧?几年之后,世事变迁,到那时……到那时他还会履行当初的诺言吗?”陈诺一笑,说道:“典君,你顾虑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我……我相信他,就如我相信你,你懂吗?”看着陈诺坚毅的目光,典韦浑身一震,拱手道:“韦明白了,韦先下去了!” “去吧!”典韦一走,陈诺摇头笑了笑,没有二话,继续盯着木案上的书简。 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就从寒亭出发,径直过了平寿,至朱虚。 在此一带,有一片山丘,且较为险峻。陈诺在将人马进入之前,便吩咐大伙儿:“这里地势不好,大家且要小心了。”他的身边,此时还有一个将军孙观。陈诺跟孙观说道:“没想到这次出兵救北海会如此顺利,不想半日功夫就破了黄巾,草草了解了此事,实在出乎我等预料。这次我等能顺利解围,说来多亏了孙将军你从旁帮忙。本来,在此之前宣高还说要带兵过来的,如今看来倒是免了,我这次回去就不经过昌霸寨那边了,你回去后代我向宣高谢过。” 孙观一点头:“这也使得!” 陈诺正要继续跟他说两句,只见前方高顺往回折来,向陈诺说道:“将军,前面好像不对呀!”“嗯?”陈诺眉头一竖。旁边典韦说道:“我们来时经过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如何回去时会不对了?”陈诺眼睛一转,立即喝道:“快叫人马暂时停下,往后撤到开阔地带……”然而,他一声未了,那前面一声梆子响,立即有飞石乱矢砸下,惨呼声跟着传来。前面人马被这一阵惊扰,顿时乱了,往后乱走而来。 高顺脸色一黑:“不好,有埋伏!” 陈诺鼻子一哼,拔出佩刀,向着左右喝道:“镇定!都给我镇定,不许乱走!” 然而,他想要镇定,已经是不可能了。且,不过片刻间,他后方也同时传来了梆子声响,跟着又有乱石夹着流矢飞下。旁边,典韦腾的跳了起来:“不好,后面也有埋伏!主公快走!”前后都有埋伏,还往哪里去?那前方伏兵将大石堵住了路,就有无数人马从着山林里杀了出来。陈诺立身马背之上,眺望片刻,鼻子里一哼:“我就知道是刘备这家伙!” 除了刘备,还有田楷…… 在前方,刘备带着人马,在关羽和张飞的保护下杀了出来。那后面,则有青州刺史田楷亲自统兵,将陈诺退路拦住。 “哈哈哈,陈诺小贼,俺看你还往哪里跑?”张飞举着矛,二话不说,望着陈诺这边冲杀过来。陈诺旁边高顺举起长枪,叫道:“将军,你快走,我来挡住这厮!”陈诺连忙道:“仲平休去!”高顺跟张飞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让高顺杀上去,那不是自折臂膀么?他当然不愿意。然而,他话没有说完,人家高顺就已经冲了出去。陈诺脸上一黑,叫道:“典君,杀上去!” 典韦轰然一声诺,陪着陈诺向着张飞那边冲了过去。 张飞跑得快,先迎着高顺杀了两合,又被典韦杀上,倒是一点也不含糊,挥矛直击。陈诺身后孙观也没有闲着,眼看张飞太过厉害,还想要加入战团,倒是被前方迎上来一个绿袍将军,向着他喝道:“贼子休走!”孙观看到绿袍将军关羽的气势,心下一寒,但也没有丝毫退却,二话不说,挥枪杀上。 孙观可是陈诺借来的,自然不能见他有事,立即拔起长枪,首先迎上了关羽。 关羽鼻子一哼,挥刀直击陈诺:“死!” 一股冲天的杀气直击陈诺面门,陈诺挑起长枪,喝叫连连,把个枪砸了出去。两个人,连连对了几合。不过,那关羽力气却是沉雄,不但比起昌霸雄壮,且身手看起来要快得多,一刀胜过一刀,刀刀压来,如有神助。而陈诺,若非是仗着身手灵敏,不断避让,再寻机出击,只怕早受不了关羽挥洒而出的杀气了。几十刀下来,陈诺心跟着往下沉去:“关羽这家伙实在是厉害,我跟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这怎么打?要说继续打下去,岂不是白白枉送了性命?” “噗!” 一个措手不及,被关羽拍来一刀,陈诺手臂巨震,胸口间立即翻腾起伏,轰出了一口血来。腾腾腾,陈诺差点就要关羽这一刀给砸下马背。然而,关羽这厮根本就不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在一刀拍来之后,跟着手上一甩,又是一刀……这一刀,如果被他拍得结实,只怕陈诺小命就要被他拍没了。陈诺,在那一刻甚至看到了死亡。 “死!” 关羽举刀,怒喝。 一刀,径直拍来。 “想拍死我,没有那么容易!”陈诺身子一纵,果断望着马腹下一跳,钻了去。“嗯?”关羽眼睛一起,照了两眼,一时也是没有照到陈诺,不过眼看着旁边孙观一枪挥来,他是二话不说,一刀回去,直接斩杀了过去:“死!”在这一刻,孙观脸色一黑,举起的长枪有如飘絮,被其击到,差点就要震飞出去。孙观,身子一震,哇出一口血来。关羽,再接再厉,又要挥去一刀。 “死!”这次,喊‘死’的人不是关羽,而是跳下马腹后,又忽然从马腹下钻出来的陈诺。陈诺,趁着关羽一刀砍向孙观之际,他身子猛然一跃,居然在此之时使出了一记杀招,直捅关羽胸腹。而关羽,身子正是前冲之势,没有护主胸门,被陈诺一枪递到,砸进了胸口。 血,跟着洒出…… “二弟!”“二哥!”…… 这一枪,刘备看到了,张飞也看到了。 刘备杀死一人,赶了过来。张飞,被高顺和典韦联手,杀不出重围。 然而,中了一枪的关羽,他手中一刀挥出时自然是失去了力道。一刀挥出,没能将孙观杀死,但却将孙观扫落下马,让他连连吐了几口血。不过,也是关羽大意,他刚刚有了些许的得意,忽然感觉胸前风声一窒,他脸色作变:“什么?”然而,他是没有反应过来,胸前立即是被陈诺刺了一枪。 血起,关羽怒。 关羽举刀直击陈诺,一刀扫出。但他刀出得实在太晚了,而陈诺撤枪的速度又实在极快了,等到他刀到的时候,陈诺一枪已经撤走,人也跟着一滚,滚到旁边马的马腹之下。关羽鼻子一哼,忍者剧痛,抬起刀,直劈陈诺坐骑而去。陈诺坐骑在陈诺落马那一刻居然是没有惊走,此时被关羽一刀拍到,顿时一声惨嘶,跟着被劈做两段。 陈诺,早已猜到他会这么做,在他一刀劈到之前,兵行险招,身子再次回转,一枪举起,直刺关羽坐下马。 “轰!” 陈诺坐骑倒了,而关羽的坐骑在下一刻……“什么!”关羽眼睛一起,感觉身子下沉,知道坐下马被人击中了要害,就要倒了,他是浑身一震,赶紧是拍马而起,望着旁边跃去。然而,当他刚刚要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后悔了。他一眼间,恍然是看到下面还有个陈诺。而等到他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是跳了下去。而陈诺,在他飞身下马的一瞬间,一枪有如电走,直刺关羽前胸。 关羽就算是再怎么有能耐,在此之时也无法自救,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陈诺一枪刺到,而毫无还手之力。 “啊!” 关羽惨叫一声,痛得额头上汗珠直滚:“去死!”手中刀囫囵的乱砸一通,挥起一片又一片的刀光,大地跟着咆哮。然而,陈诺早已经抽身躲开,在旁边急喘了几口气。他也没有想到,这关羽力气虽雄,反应却慢,如今刺了他两枪,倒是可以抵上他吐的几口血了。他眼看着关羽手中刀明显慢了下来,知道他是扯到了伤口,也不打话,跟着纵身而出,举起枪来,嘿嘿一笑:“怎么样,感觉如何,要不要再试试这一枪?” “什么?” 关羽瞪大眼睛,只见陈诺手中一枪杀出来,舞出了无数的枪花,闪得他眼睛生疼。不过,他并没有被陈诺这一枪给吓唬住,立即抬手一刀,举刀轰了过去。关羽胸口再次受了几处伤,而陈诺,同样被这一刀给砸了出去。“不甘!”陈诺缓缓爬了起来,狂吐了几口血,他哪里想到,关羽面对他的一击枪花出海居然是直接无视。 虽然,关羽无视的结果是他身中了陈诺许多枪。而陈诺,在进攻的同时,也被关羽惊涛骇浪的一刀给磕飞。陈诺从这一枪里,突然感到自身和他的差距了。关羽,果然是战神般的存在。而他,要想打赢他,只怕目前为之尚早。不过,他吐出几口血后再看关羽,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这家伙,虽然无视了他最厉害的一击杀着,不过,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此时,胸口之前,绿袍被撕烂,出现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就连他的那部引以为豪的美髯,也被他刚才那几枪挑得凌乱不堪。他瞥眼看到,气得肺都炸了,连忙伸手捋须。陈诺看来,突然想笑:“果然是美髯公,连身上的伤口都不顾了,还管颔下胡须。”这时,刘备驾马赶到,问道:“二弟,你受伤了?”抬头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嘴角都是血,不觉嘿嘿一笑,朝着陈诺喝道:“小贼,敢伤我二弟,我要你死!” 关羽在贝丘时见过陈诺,是认得陈诺的,刘备却未见过,以为陈诺不过一个部将,不放在眼里,举起双股剑就来杀陈诺。同时吩咐关羽:“二弟先往后撤,这厮我来对付!”关羽接连受了陈诺几枪,伤口虽然都没有命中要害,但伤多毕竟妨身,运起力气来就会扯到,见刘备杀了上去,他也就二话不说,往后退了去。 看到刘备手中那把双股剑,陈诺眼前一亮,嘿然道:“刘备?刘大耳?刘大耳朵?” 刘备扯马过来,听他直呼他名,且言语不恭,不觉哇怒:“你是何人,胆敢直呼本太守名讳,叫你知道厉害!”刷刷,两剑抬起,望着陈诺砍去。陈诺鼻子一哼:“对付关羽不容易,难道对付你这小小刘大耳朵我还怕你不成!”眼见刘备双剑连连砍来,他震起手中长枪,哗哗直击。然而,几十个回合下来,陈诺仍是没有占到刘备便宜。当然,同时刘备也没有占到陈诺便宜。 “这家伙,看不出来啊,他双手使剑跟机器似的动个不停,居然如此之快,想要对付他也不是易事。”陈诺此时,也收敛起了轻视之心,小心的应付起刘备。刘备杀上来前看到陈诺嘴角流血,以为陈诺是受了很重的伤了,便道可以趁机捡些便宜,将陈诺给杀了。如今,眼看着许多回合过去了,依然不能对陈诺怎么样,倒是心里急了,手中双剑,跟着加快。 陈诺一杆长枪在手,虽然一时不能对刘备怎么样,保命倒是足够了。刘备手中双剑加快,他手中长枪也跟着增速,毫不落下。他二人这边杀得难解难分,那边高顺和典韦联手对上张飞,杀得更加的起劲。张飞一杆长矛横去直来,全没有将他二人放在心上,倒是数十个回合打下来,张飞也已经试探出来,与他对手的二人中,一个典韦他曾在高唐城下打过,知道是劲敌,要想对付他一时很难,不过……不过另外一个高顺,虽然蛮勇,然而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眼睛一转,故意拖矛而走。高顺看见,一时大意,以为他是真的架不住要走了,连忙挥枪直追:“黑脸贼,哪里去!” 高顺一枪从后举了过去,向着张飞后背直击而去。然而,张飞要的就是他这么做。他突然一扯马,一回头,手上长矛往后一刺。暴起的一矛,顿时如线条直击而去,高顺看见,忽然感觉出一股寒意,想要本能的举枪去挡。然而,他这一枪未到,轰,接着就被张飞一矛的威力所击退。他胸口一阵剧痛,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被这股大力一冲,轰然落马。 “高将军!” 轰!在旁边应战的典韦,眼看高顺落马,张飞就要追杀,他赶紧飞起手中一戟,轰然砸了过去。典韦的铁戟张飞是领教过的,不敢托大,连忙舍了高顺,转而挥起长矛,轰然拍打出去:“出!”呜呜!!一口铁戟,在接触到张飞手中一杆长矛的时候,轰然砸出了一团花。但接着,被张飞手中长矛大力一震,又被震了回去。 张飞已经往回赶来,想要趁这间隙再来轰杀高顺。然而,典韦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时间。 一戟抛出,他第二戟也是接着脱手而去。如此一来,刚才被抛出震飞回来的第一戟他接到手上时,第二戟跟着逼向张飞。若是典韦杀来的只有一戟,张飞或许还有机会迫击高顺,然而,如今第二戟又到,他知道是没有机会了,只能是饮恨吞声,再次将典韦那戟击回,拍马直冲典韦。典韦就是要引他来战,毫不理会,举戟就打。 被张飞一矛横扫落下马背的高顺,落地时几乎短暂的昏厥。他手按着胸口伤处,胸口处鲜血狂溢。这道伤口,也的确是深。不过好在,这一矛没有刺中他要害,否则……否则今儿命就撂在这了。他艰难的爬起身来,遥望着左右的战局,脸色顿时陷入了死气之中。这次被伏击,显然是有预谋的,贼人又数倍与他,他这边只怕是连一点胜算都没有。难道,今儿就要葬身此地了么? 后方冲杀上来的青州刺史田楷,他立身马背之上,捋须笑道:“今日陈诺贼子落到我的手上,哼,我定叫他葬身此地!”同时喝令:“给我杀!”然而,他刚刚有些得意,抬头看了远处一眼,脸上不由一黑:“什么?他们是谁?”就在刘备的后方山谷间,突然又杀出了一支人马,这支人马居然有数千之多。田楷一时没有看出,可等他一看清对方大纛上所书,腾的直起了腰:“什么!居然是徐州人马,他们,他们怎会帮助陈诺这小子?” 第一四章:乌巢酒徒淳于琼 陈诺带兵离开昌霸寨数天之后…… “什么?” 臧霸在听了旁边喽啰的述说后,脸色一黑,眼睛连转。下首坐着的吴敦见状,问道:“大哥,你是怎么了?”臧霸看了吴敦一眼,挥手先让喽啰下去,方才跟吴敦说道:“刚刚接到细作消息,说是从齐国有支兵马悄悄出来,正往北海赶去。”吴敦听来,心下一松,笑道:“我还道什么呢,齐国发兵往北海,那多半是去北海救孔融老儿的,大哥你何须大惊小怪?” 臧霸摇头道:“齐国田楷跟北海孔融向来不和,要他去救北海,那是万万不可能。”吴敦眉头一皱,说道:“如此说来,他莫不是见北海被围了,便想着过去打打秋风?就算是这样,可跟大哥你何干,大哥你又何故大惊小怪?”臧霸说道:“田楷跟孔融那点恩怨,我当然是管不了,也不关我的事情。只是,我听陈诺将军临走之前曾说过,当初他曾帮助袁谭攻打青州,将刘备击走,如今刘备就在齐国,这件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吴敦眉头一皱,问道:“刘备在齐国那又怎么了?” 臧霸开口道:“刘备在齐国,此刻田楷又匆忙发兵北海,而恰恰陈将军刚刚离开昌霸寨去了孔融那里,你说会怎样?”吴敦一愣,眼睛一转:“既然田楷发兵不是为救北海,而刘备因为陈诺将军霸占了他的地盘,必然对其恨之入骨。此时田楷发兵,他难道是受了刘备的蛊惑,欲将主意打在陈诺将军身上?”臧霸鼻子一哼:“那么老三你以为呢?” 吴敦眼睛一转,一拍木案,说道:“是啊,这也完全是有可能啊。想来,陈诺将军攻打昌霸寨的事情大概也早已经传开,而若是传入刘备耳里,刘备必然猜到他会领兵去救北海。而他为报昔日之仇,势必蛊惑田楷发兵,从后袭击陈诺将军。而陈诺将军所带人马又不多,若然黄巾未击走,此时身后又遭到田楷一支人马攻击,岂不是腹背受敌?大哥,陈诺将军好歹曾帮助我等刺杀了昌霸这厮,为我等四弟报了仇,也就是有恩于我等,我等既知此事,岂有见之不救的道理?” 臧霸点头道:“我原本是准备在这边休整几日,将受伤的弟兄送出昌霸寨后再领兵去助陈将军一臂之力,如今看来,只能是拣选一些精锐之士我先带走,余下的人马就交由老三你来处理,及早回开阳。” 吴敦站起身来,说道:“大哥放心,这里的善后就交给三弟了。” 这之后,臧霸便拣选了千余的精锐之士,离开了昌霸寨,一路急进,往北海赶去。然而,也正是因为他这支人马及时过来,从朱虚赶路,恰恰遇到了陈诺这支人马。陈诺,当时陷入田楷和刘备的重围之中,差点就出不来了。臧霸一来,从后攻破刘备一部,这样一来,田楷支撑不住,也就跟刘备相继撤兵走了。 陈诺这边,典韦、高顺、孙观等人中,除了典韦稍微好点,其余高顺因受了张飞一矛,受伤颇重,而孙观也差点死在关羽一刀之下,不过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至于陈诺,陈诺外伤不多,就是跟关羽比拼时,受了些内伤,吐了好多的血。这之后,陈诺又跟刘备对上,两个打了几十个回合谁也没有占到便宜,而恰时臧霸领兵从后冲来,刘备害怕,因而弃了陈诺,自逃了。乱军之中,陈诺也没有追上刘备,与臧霸一部会合,将田楷等击走。 对于臧霸的及时出现,陈诺当然深表意外,同了几句。臧霸将原由说了,又即说道:“霸原本以为在都昌城下才能遇到将军呢,没想到会在这里就碰上了。不过说起来,将军离开昌霸寨不过数日之间,居然一战成功,击溃黄巾贼子,救了北海,实乃神速,霸佩服之至!”陈诺哈哈一笑:“这次能够成功,还得多谢宣高兄你高义,若非宣高兄你派出孙观兄弟相助,某想速战也必有些阻碍。只可惜这次回来不幸中了贼人田楷和刘备的伏击,连累孙观兄弟受此重伤,某实在过意不去。” 臧霸连忙道:“将军哪里话,男儿受些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要说起来,将军你斩杀昌霸时,血也没有少流啊。”两下说了些话,臧霸也知不能耽搁陈诺回平原的时间,便即起身向陈诺告辞:“将军,今后若有机会,请到开阳来找霸,霸必扫榻相候!”陈诺一点头:“有机会一定会去叨扰宣高兄你的。”两下里拜别,一个往徐州而去,一个往平原而去。 陈诺这边回平原,田楷那边被被击散的人马也渐渐收拢过来,与刘备等回合。 刘备看着田楷,摇了摇头,叹道:“我因听说陈诺大闹昌霸寨,便知他必是受了太史慈邀请去北海营救孔融。我等这次发兵,在他必归路上设伏,原以为一击可将其擒拿,可哪里想到,半路居然会杀出一支徐州人马来……这,对了,公孙伯圭在此之前不是已经跟徐州陶恭祖通过消息了么,陶恭祖他也已经答应了跟我等合作,如何他的人马还会帮助袁本初的部下?” 田楷脸色极其难看,听刘备一说,鼻子一哼,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知,哼,陶恭祖坏我好事,我倒要听听他是怎么跟我解释。” …… …… 陶谦,字恭祖,如今以安东将军、徐州牧,镇守徐州。 他在接到田楷的责备书信时,也是微微一惊,听他信中所说,也知这支徐州人马是哪一部了。对于臧霸,说起来他也很是头痛。臧霸,自黄巾起兵之初就在他麾下,经过一系列战斗,积累了不少军功,加其为骑都尉,统领一部人马。只是,因为臧霸其人交由广泛,部下有一帮死党,渐渐形成了一股势力,陶谦对他也很是忌惮。他思来想去,于是将其派往与青州接壤的北面琅邪国,让其屯兵开阳。青州之地黄巾余孽颇多,算是让他为其抵挡黄巾兵锋。 本以为,将臧霸派到开阳去了,臧霸也该消停些,没想到,他如今居然还帮起袁本初部将攻打其盟友,害得他遭到盟友指责,他当然很是苦恼。袁绍与公孙瓒相争于渤海,其实在青州公孙瓒除了派遣田楷为刺史,又与徐州陶谦连为一气,结为盟军。如今,出了臧霸这一档子事,自然是让陶谦难堪。 陶谦立即召来谋士陈登,向其寻求意见。 陈登听后,反而问道:“那么以使君看来,便该如何?” 陶谦道:“臧霸其人驻军开阳日深,影响颇大,若是杀了他,只怕这件事情闹大,到时不好收场。可我若不除了他,又是心腹之患。想来我此次应公孙伯圭之邀,出兵青州,而将他留在身后,到时他若是心怀不轨,与袁本初方面勾结,则我腹背受敌,如何是好?” 陈登听来,点头道:“使君的意思是希望在不杀他的情况下,而又能使他不妨碍使君你的大事,可是这样?”陶谦一点头,说道:“正是,不知先生可有妙计教我?”陈登一捋胡须,哈哈一笑:“这也不难,我有一计,请使君附耳过来。” …… …… 臧霸一把火烧了昌霸寨,起兵返回开阳城。刚到开阳城不久,陶谦的人马就到了城下,同时,一封书来,让臧霸去城下见陶谦。 臧霸接到书信,倒是一点怀疑也没有,立即就要动身,三弟吴敦看见,连忙拉住臧霸,问道:“陶使君让大哥你此时去见他,不知有何事?”臧霸看了他一眼,笑道:“还能有何事?他这次出兵青州,如今路过我这里,难道就这么走了不成?自然是要嘱咐我两声,让我小心镇守开阳了。”也不管吴敦,自己带着人马开城去见陶谦。 陶谦置酒帐下,请臧霸坐了上席,对于臧霸治理开阳之功,自然要美言赞许两句。臧霸听来心里极是舒服,自不免要放开肚皮喝上几盏。宴席进行到一半时,陶谦突然放下酒盏来,笑问臧霸:“臧将军,如今我去青州,不知臧将军如何打算?”臧霸听来眉头一颤,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替使君你镇守好开阳之地,防范青州方面的黄巾余孽进犯。” 陶谦干笑两声:“臧将军能明悟这点,当然是好。不过,或许臧将军你是忘了,我军目下是跟公孙伯圭合作的。”臧霸微微一愣,说道:“这个……霸当然是知道的。”陶谦干笑两声,又道:“还有,齐国田楷,也是公孙伯圭的人,想必臧将军不知。”臧霸说道:“这我知道。”陶谦又道:“知道?那可奇怪了,你既然知道田楷是公孙伯圭的人,而我此次出兵又是要去帮也,可是臧将军你为何还要跟他作对?听说,臧将军前次就曾派兵协助袁本初部下贼将陈诺,帮他击溃了田刺史,不知可有此事?” 臧霸头上开始冒细汗了。这件事情他做了,事后他也考虑到了这点,然而,他仔细计较起来,知道陶谦就算知道此事也必不敢轻易动他,又哪里想到今日他居然一板一眼的问起他来?他听来,心里便是咯噔一跳,知道今日宴非好宴。 他的手,也悄悄放到了刀柄上,眼睛逡巡着左右,准备做最坏打算。 陶谦也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立即又道:“当然,这件事情不过是传闻,我也是不相信的。不过,臧将军你也知道,事情既然传出来了,就算是没有那么一回事,也必让人难安。将军你也知道,我这次是发兵去青州,离开徐州日久,我自己也不放心。而在此时又发生了将军这样的事情,你叫我怎么去想,将军你也要为我考虑考虑不是?” 看着陶谦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臧霸心下一动,握着刀柄的手松了下来,拱手道:“那么使君你的意思是?”陶谦说道:“要不这样,我去青州,将军暂时将兵权交出来,这段时间你就在开阳城里好好种种花,养养鱼,放松放松,你看可好?”臧霸眉头一起:“我还没老呢,这就要夺我兵权了!”他心下不喜,身子再次一紧,手再次放到刀柄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帐下的陶谦部下已拔出刀剑,指着他。 臧霸眉头一起,不敢乱动了。陶谦仍是装作一副可怜样,继续道:“臧将军,你可千万要答应啊,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去青州了。臧将军,你说呢?”臧霸低下眉头,权衡片刻,说道:“既然使君你都这么说了,我遵使君命令就是!”陶谦听来,眉头一挑,说道:“臧将军果然高义,来,我敬将军你一杯!” …… …… 北海国,都昌城。 孔融坐在蒲席上,仔细的听着部将宗宝述说有关平原那边的消息:“陈诺将军自回了平原后,立即发兵济南国,先后占领济南国之历城、东朝阳诸县,目下已经发兵直抵东平陵,与田楷、刘备、陶谦等部人马大战城下,目前两家胜负未分。”孔融听来,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了木案上一封密函,又即看了两眼,沉吟不语。 宗宝抬起眼来,说道:“大人,齐国田楷一直觊觎我北海,数次派兵为难大人,实在可恶至极。如今他为了应付陈诺将军一部人马,已经离开齐国,此时倒是一个绝佳机会,不知大人……”宗宝话还没有说完,孔融立即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田楷就那么好对付吗?他这次虽然起兵离开了济南国,然而,他在临菑城仍然留下了数千人马防备我等,我等纵然杀过去,也必讨不得便宜。” 孔融接下来,又仔仔细细再看了密函一眼,似乎难做决定,再次沉吟不语。 …… …… 东平陵城下,陈诺军大营。 陈诺召集了帐下诸将,在淡淡的扫视了诸将一眼后,方才说道:“本将军刚刚截获消息,因我等连日攻打东平陵,贼将田楷恐怕支撑不住,已然调动临菑城数千驻军,全速奔向这边。本将军决意,放弃东平陵,撤回平原休整。” 陈诺这一句话,顿时让帐下诸将傻了眼。 将军朱灵立即说道:“将军,我等自平原起兵,一路横扫而来,历数县,好不容易打到东平陵城下,若能将此城一举攻克,则济南国也就差不多落到将军手上。如今不过因为围城半月没有结果,今听闻贼兵要来,将军便要我等撤军回平原,这……这,将军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呀?”便是潘璋也是眉头一皱,说道:“是啊,我等好不容易打到了这里,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如今因为贼人来了一部人马就要撤了,是不是太过儿戏了?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你是在怕田楷呢。” 帐下徐荣本不想多话的,然而,他也不得不多话了。 他自跟随陈诺征战青州以来,不过半月功夫打下半个济南国,实在是从未有之酣畅,比起在董卓手上要快活多了。他也正是因为陈诺有此锋芒,知道在他帐下必然将要一番作为,便是暗自庆幸自己能够投入其帐下。在他心目中,陈诺就是有如明君般的存在。然而,这个明君在大好局势下,突然又要带着他们撤走,这对他来说如何能接受。 徐荣一拱手,连忙说道:“将军此时让我等撤兵,可是因为我等攻城不利,有意要折辱我等?若是因为此,末将愿意向将军你请令箭,签下生死状。若末将不能在将军规定期限内攻下东平陵,末将愿意一死以谢将军!”其余高顺、张晟等将,也是纷纷出列,向陈诺拱手:“我等亦愿签这生死状,不破东平陵决不罢休!” 陈诺眉头一皱,淡淡说道:“诸位有这个决心,我陈诺很是感动。然而,东平陵毕竟是济南国首府,又被贼人事先把持,修葺一新,加固了城防。你们也是看到了,我军连日攻城,不但未有任何进展,且还损兵折将,已成疲敝之师。更何况此时敌人又有援军将要赶到,我等若不能见好就收,枉自拼命,不但于大局无益,且还伤我军士气。我陈诺,不忍再见多增一员伤兵,更不忍诸位无故送死,尔等可明白我的苦心?” “可是!” 徐荣实在不甘,眼睛睁起,将要力争。旁边诸将也是心有不甘,就要拱手再次请命。陈诺鼻子一哼,看了旁边赵雪一眼。赵雪立即按剑走了出来,扫视了诸将一眼,喝道:“你们再婆婆妈妈,是在质疑将军吗,还不退下!” “诺!”“诺!”…… 诸将互看了一眼,接连下去了。 陈诺轻吐了一口气,看了赵雪一眼,笑道:“还是我家雪儿威武,一句话就把他们都给打发了,害得我跟他们解释半天,他们就是不肯听,呵呵,我看我这个领兵将军,还没有雪儿你有威信,以后还是让雪儿你来做好了。”赵雪斜了陈诺一眼,说道:“大哥哥,你就知道挖苦雪儿。”顿了顿,又道,“大哥哥,这次的事情真的不跟诸位将军解释一下吗?”陈诺呵呵一笑:“若连这些事情都要跟部下解释,那我这当将军的岂不是太窝囊了?而且,此事事关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岂能宣之于众?” 赵雪点了点头:“可是……这样一来,将军你就要被部下们所误会啊。看他们刚才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出去指不定要埋怨将军你几声呢。”陈诺一笑:“让他们误会也是难免的,就让他们埋怨去吧。再者说,若是这件事情雪儿你事前也不知道,雪儿你会怎么看我?”赵雪一愣,说道:“虽然说目下的情形的确不是很好,已经到了胶着的状态,此时撤兵倒也不是不可以。然而,将军你找别的理由也就罢了,居然找贼人有了援兵这个理由……似乎,似乎外人听来以为是将军你怕了他们呢,也难怪诸位将军心有不甘。当然啦,将军你以这个理由,在我等看来很是逊色,不过在田楷他们眼里,则完全不是一回事情了。想来田楷听将军你撤兵居然是因为怕了他临菑援兵,你说他不牛气死才怪?自然也就不将将军你放在眼里。这只是一点,还有,将军你撤兵也就罢了,居然一口气撤回了平原,放弃了之前占领的所有的济南国城池。这……这怎么说,也是将士们用鲜血打下来的,你想诸位将军能理解吗?就算是雪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是万万不能理解将军你的主意呢。” 陈诺摇头苦笑:“你看,就连我可爱的雪儿都不能理解,也难怪这帮部下了。” 他轻叹一口气,又即问道,“我等这次撤回漯阴,漯阴那边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赵雪一点头:“这个大哥哥请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请君入瓮’了。”陈诺听来,哈哈一笑:“好一个‘请君入瓮’!”他哈哈一笑,正要开口,那帐外一声将军,走进来一个亲卫,向陈诺说道:“将军,袁将军有请!”“哦?”陈诺看了赵雪一眼,随即说道:“知道了!”让亲卫先下去了,他这边站起身来,穿上鞋子,系好佩刀,与赵雪道:“虽然这件事情我们‘蛮横’得有理,但毕竟事情太过突然,只怕诸将一时无法接受,且心有不甘,未免有些怨气,你就代我好好安抚安抚他们吧,我先去袁显思那边了。” 赵雪一点头,说道:“大哥哥放心,这事交给我吧。不过此时袁大公子叫大哥哥你过去,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吧?”陈诺一笑,摇头道:“袁显思既然将军事之权全都交给了我,他就没有理由不相信我。这些阵子你不也是看到了,他可从未插手我的事情。这个袁显思,呵呵,还算够意思的。”陈诺这边也不多说,随即出了帐,径直往袁谭的中军大帐而去。 “袁将军,陈将军到。” “进来!” 陈诺听到传呼,立即长身而入,到了袁谭跟前,一拱手:“显思!”袁谭早已经将一张笑脸迎了过来,从席上起来,拉着陈诺的手,说道:“来来来,然之,我引你认识认识。”“嗯?”陈诺一入大帐倒是没有注意到旁人,此时眼睛随着袁谭手指看去,也是小小吃了一惊,脱口道:“淳于琼!咦,你不是一直镇守黎阳么,如何有空跑到青州来了?” 看到淳于琼满张脸得意之色,陈诺心里咯噔一跳,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拢上心头。 淳于琼一直镇守在黎阳,而黎阳又是邺城重要门户,一般情况下镇守大将是不可能轻易调离的。如今淳于琼突然出现在袁谭帐下,如何不叫陈诺担心?淳于琼看到陈诺,得意之色刚刚一起,又即抹去,随即呵斥道:“陈诺,你身为青州督军,权在刺史之下,如何见了袁大公子还一口一个‘显思’?‘显思’是你能叫的吗?” 陈诺脸上迅即一黑,呵呵的看着袁谭,也不说话。袁谭立即说道:“这个……淳于将军,然之直接称我草字,倒不能怪他,是我让他这么称呼的,于事无碍。”淳于琼被袁谭如此一说,脸上一红,也就不会继续责问了,只是鼻子一哼,说道:“这样也恐怕于理不合。”袁谭呵呵一笑,随即道:“这个,原来两位将军早就认识啊,那我也不必多做介绍了。然之,恐怕你还不知道,淳于将军这次从黎阳调来,是专门来青州协助将军你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淳于琼早是鼻子一哼,连忙说道:“大公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此次明明是来协助您的,如今又是他?他不过一个小小督军罢了,如何担待得起?”袁谭听他一说,脸色早就尴尬起来,连忙拉着陈诺到一边,与陈诺低声解释道:“也不知我父怎的,突然调来淳于将军,让他来当青州监军……这个,都怪我事先没能跟你商量,还请然之你见谅,你看这事……” 陈诺浑身一震,暗道:“青州有一个督军统领兵马作战,如今又来一个监军在旁监视,这不是袁绍故意在拆我台吗?哼哼!” 陈诺的心,愤怒之中,更多的是不屑。这样的事情,大概也只有袁绍能够做得出来。对于他,反正他是没有脾气了。至于袁谭,说实在的,虽然贵为袁绍长子,也不过是泥捏的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作为,他父亲安排,他当然不能反对,自然也就怪不到他头上去。见到袁谭那尴尬的神色,陈诺立即道:“既然淳于将军是袁公亲自安排过来的,那我也没有二话。显思放心,只要他不刻意为难于我,我也绝不会无故犯他。” 袁谭听来,心下一松,说道:“然之能明大义,我心甚慰。我看你们都碰过面了,这里也没事了,你就先下去吧。”陈诺一拱手,称了声:“诺!”正要转身而去,淳于琼一看,眉头一挑,叫道:“怎么,陈将军,这样你就走啦?” “嗯?”陈诺回身看了他一眼,本欲发做,但看袁谭在旁,也即转怒为笑,问道:“按理说淳于将军你刚来青州,我身为此地的半个主人,好歹要招待招待淳于将军你一顿的,不过……不过本将军现下有事尚未处理完,不能久留,这边告辞!”“慢着!”淳于琼站起身来,嘿然一身,看着陈诺,淡淡说道:“提起招待我,我倒有一事想起,一直心里不明,想要亲口问将军你一声。既然将军你就在我面前了,那我也就问了。” 陈诺眉头一皱,一笑:“淳于将军有什么话不妨问来。” 淳于琼一点头:“去年时,将军你带兵协助豫州刺史周昂坚守阳城,回来之后,你经过我黎阳驻地,这不假吧?可这之后,你回邺城不久,就疯传你给我起了一个‘乌巢酒徒’的诨号,不知此事何解?我淳于琼又是何时得罪了将军,让将军你如此嘲笑于我?” 陈诺一笑,这事他想了起来:“咳、咳,这件事情是我一时失口,将军不用放在心里。如果将军嫌‘乌巢酒徒’不好听,大可不必理会,就当我没有说吧。”陈诺说着,举步就要走。然而,淳于琼鼻子一哼,走上前来,挡住了陈诺的去路。他手一按佩刀,‘嗤’,拉出了寸许的刀刃。刀刃上,光芒如剑尖锐射进了陈诺眼睛里。陈诺眼睛瞳孔本能的一缩,但身子却是未动,鼻子轻轻一哼。 “淳于将军,有话好说!”袁谭脸上一黑,连忙开口。 淳于琼也不理他,只是向陈诺呵斥:“陈将军,这件事情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陈诺嘿然一笑,伸出手来,在他手背上一推。‘啪’,露出的刀芒立即缩了回去。他笑向淳于琼:“淳于将军,这刀芒太刺眼,还是不要随便闪动。”淳于琼鼻子一哼,嘿嘿一笑:“怎么,陈将军你此时说这话,是因为怕了吗?既然怕了,当初为何又要无的放矢,侮辱于我?今日你不给出一个解释来,我要你立即血溅五步!” 陈诺眉头轻轻一挑,故意退后了几步,眼睛端详着淳于琼这个浑人:“好吧,淳于将军,算我怕了你了。你到底要我做何解释,不妨提醒一声,我就按你的意思去说就是了。”淳于琼嘿然一笑:“什么解释?我要知道,这个‘乌巢酒徒’作何理解?为何偏偏是‘乌巢酒徒’?” 陈诺一笑,点头道:“哦,我明白了,淳于将军你追问不舍,想必是对这乌巢不满意。啊呀,也难怪啊,那乌巢多大点地方,又岂是将军你看在眼里的?要不这样,如果不满意,你看这‘东平陵酒徒’……或者‘济南酒徒’,如何?对了,干脆‘平原酒徒’,多霸气?” “噗嗤!”袁谭在旁边听来,被陈诺语气所逗弄,一口气憋不下,差点笑了出来。淳于琼一听,已是肺都气炸了,又看到旁边袁谭的表情,更是挂不住了,嗤的一声,拔出刀来,一刀向着陈诺当胸砍去:“陈诺小贼,你在找死!”陈诺也是眼疾手快,看他拔刀,已是身子往后一退,险险的避开了他这一击。同时,他的右手也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向淳于琼呵斥:“淳于将军,我知道了,你是不喜欢‘乌巢酒徒’,也不喜欢‘平原酒徒’,那没关系啊,你大可自己去想,随便你什么狗屁‘酒徒’,也跟我无关,何必在袁将军帐下动手?这一刀我不跟你计较,若想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袁谭也立即走上前来,劝道:“这个……淳于将军,不可动手!” 淳于琼自仗武力,根本就不把陈诺放在眼里,借故发飙,哇哇一叫,喝道:“陈诺,我看你有多大能耐,敢跟本将军不客气!”刷,一刀猛劈陈诺而去。陈诺鼻子一哼,拔刀而出,刀光如一道匹练直击淳于琼而去。‘啪’两刀相对,震出一星火花。陈诺撤刀,活动了一些被震麻的手臂,心里叫道:“这小子力气不错!” 淳于琼一刀对砍,向后跄踉退了两步,再看陈诺,心里也是微微吃惊:“看来陈诺这小子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一刀,又即劈下。陈诺也即举刀来挡。两个人在帐下刀来刀往,‘叮叮’、‘当当’,倒像是打起了铁来,只见本来光线不好的大帐,此时火花乱窜,如龙蛇之走,好不耀眼。袁谭眼看劝不了,干脆也不劝了,退身避到了帅案前,瞪着眼睛细细的观看起两人的酣战来,看到奥妙处,心里不免暗叫两声好。 帐外…… “咦,里面怎么打起来了?不好,不会出事了吧?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可是将军没有传唤,我们不好进去。”虽然这么说,帐外的守兵商量了两句,也就立即转身来,仗着剑戟,就要进帐来查看。“将军……”首先进来的一个刚刚叫出声来,忽然一道刀光猛的冲来,他抬头一看,吓得往后一撞,把身后那人也给撞到在地。“好凶猛的刀气!”爬起来,哆嗦着不敢上前。袁谭看见,连忙挥手:“没你们的事情,都给我下去吧!”那两个得了赦令,立即转身就走:“乖乖,好险!” 帐内,袁谭看见陈诺一击好刀辟出,不由眼睛跟着一亮,喝了一声:“好!”跟着,噗通一声,淳于琼被陈诺一脚给踹趴在地。听到这声好,淳于琼鼻子一哼,看向袁谭。可怜袁谭,立马闭口。淳于琼也不敢对袁谭撒气,眼看陈诺抽身后退,他是虎吼一声,手掌一拍大地,身子往后一弹,接着往前一纵,对着陈诺顶门,飞身砍下一刀。 “死!”这个字,有如风雷一般,滚滚砸下,直击陈诺。 陈诺,嘿然一笑,早已经找出对方破绽:“中看不中用!”随即一闪身,一起手,一刀打出。‘篷’直砸淳于琼手中刀,淳于琼手臂一震,大刀差点脱手。陈诺也不想伤他,徒手一抓,将他身子一扯,一声喝:“你给我下来!”轰,可怜淳于琼胖大的身躯落在地上,砸出漫天的灰尘。陈诺退后两步,拍了拍手掌,嘿嘿笑道:“怎么,淳于将军,你还有打吗?” 淳于琼,刚才被他一摔,鼻子着地,砸得鼻血直流。他此时抬起头来,一擦鼻血,恶狠狠的瞪视了陈诺一眼,将身而起,又是往后一弹,往前冲来。这次,陈诺在对方刀砍出来之前,身子一闪,一只巴掌大手伸出,径直抓了他的铠甲领子,一把提了过来。淳于琼胖大的身躯不自由的跟着被拽了过去,他的心也是跟着骇然,想要挣脱,奈何受制于他,只能是木偶一般,被他牵了过去。 陈诺,将他提了几步,手上一松,嘿然笑问:“怎么样,淳于将军,你还要打吗?” 淳于琼身子一动,就要举刀来砍,但见胸前被陈诺一刀给顶住,他浑身一震,赶紧嘿然一笑:“不打了,不打了!”看看陈诺将刀收了回去,他连忙退后两步。到了此时,他倒是装作跟没事儿一般,还刀于鞘,随即拍了拍铠甲,说道:“今日我输给了将军,但我不服!”陈诺嘿嘿一笑,随即将刀还了回去:“不服?可随时来找我,我打到你服为止!” 看着陈诺恶狠狠的神色,淳于琼不知为何全身又是一阵颤栗,本能的退后两步,居然一句屁话也不敢说了。从后而来的袁谭,连忙上来做和事老:“这个,二位将军也较量过了,看来是各有千秋啊,我袁谭对二位是佩服佩服!这个……”看了陈诺一眼,说道,“陈将军,你帐下还有事情要忙,也就不用在这里陪着了,你且下去吧。” 袁谭想到淳于琼跟陈诺两个刚才拼死的劲儿,开始头痛了起来。想来,这还是淳于琼过来他帐下的第一天就跟陈诺闹到拼刀的地步了,将来还有那么多日子要相处,那还不打得鸡飞狗跳啊。而他,一个陈诺是他倚重的臂膀,另一个淳于琼却又是他父亲一辈的人,又深得他父亲器重,他是两个都不好得罪,实在头痛。 陈诺早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听到袁谭这么一说,也即将手一拱,默不作声,就要转身下去。 “慢着!” 然而,也就在这时,那个不给面子的淳于琼又是一声呵斥,走上前几步,向陈诺道:“陈将军,你慢走。”陈诺鼻子轻轻一哼,转过身来,戏谑的看了淳于琼一眼,直看得淳于琼胆颤退后一步,这才嘿然一笑:“怎么,淳于将军还有何事要吩咐?” 淳于琼指着他,说道:“我叫住你,自然是有话要问你!” 第一五章:撤兵 “哦?” 陈诺嘿嘿一笑,一点头:“不知淳于将军有何话要问我?” 淳于琼鼻子哼哼一声,说道:“本将军入帐前,曾在外面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是否虚实,要向将军你求证一下。”“不妨说来。”陈诺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淳于琼说道:“我听说……将军准备要从这边撤兵了,可是真的?”陈诺眉头轻轻一动,点头道:“是真的。”然后看了袁谭一眼,向袁谭拱手道:“显思,这件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向你汇报,我……” 袁谭连忙将其双臂托住,说道:“我与然之你已经交代过了,军事上的事情你不需问我,自作决定便是。”陈诺一点头,也就没有再说,倒是旁边淳于琼鼻子一哼,甩袖道:“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可以知道将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陈诺看向他,对他摇了摇头:“没有为什么。”淳于琼身子一怔,又道:“将军是要从这里撤回平原?” 陈诺一笑,不置可否的看了淳于琼一眼。 淳于琼眉头一凝,立即说道:“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了?哼,我不同意!”又看了袁谭一眼,说道:“大公子,你难道同意吗?”“这个……”袁谭也是一愣,向陈诺问道:“然之,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需要撤回平原吗?”陈诺对着他,坚定的一点头,倒是没有多做解释。袁谭眼睛一转,也没有多说,只是说道:“既然然之这么决定了,还是照然之说的去办吧,我这里也准备准备。” “这……” 淳于琼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立即说道:“大公子,他说的可是撤回平原,而不单单是从东平陵撤兵!”袁谭很不耐心的看了淳于琼一眼,说道:“淳于将军,你刚才已经说过了,而且我也问过了,我难道不知?既然然之都这么说了,那么就撤吧。” “这……我不同意!” 淳于琼将身一正,手按佩刀瞪视着陈诺,像是要威胁陈诺似的。陈诺嘿嘿一笑,故意问道:“这里我是督军,一切行动之权都由本将军决定。请问,淳于将军你不服从吗?”淳于琼一愣,随即呵然一笑,说道:“你是督军不错,可我还是监军呢。”陈诺一愣:“哪又怎样?本将军行得正坐得端,又没有徇私舞弊,滥杀无辜,你能管我?”淳于琼嘿嘿一笑,说道:“陈将军,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本将军不但有监督之权,且还有临事决机之权,就算是军事上的行动,本将军也是有权利干涉。这,可是袁公亲口说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大公子。” 陈诺微微一愣,如果是袁绍特意说了这话,可见其心之险恶了。陈诺将眼看向袁谭,袁谭脸色也是一变,稍显尴尬,看到陈诺目光询问来,他也只能是干咳一声,向陈诺点头:“我父帅在信中,确实这么说过。” 淳于琼哈哈一笑:“怎么样,陈将军,你可听清楚了?我现在就行使临机决断之权,我命令你……咦,陈诺,你给我回来!” 陈诺根本不想听他的,转身就走。他刚刚走出帐门,淳于琼突然追上来就要拔刀,陈诺一声呵斥,一手将他佩刀送了回去,叫道:“若想死,你就逼我!”唬得淳于琼连连后退两步,脸上一黑,居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眼巴巴的看着陈诺走出了大帐。 淳于琼也不敢去追,只对着帐外骂了两声,又即向袁谭说道:“大公子,你看,这小子居然不把袁公的话放在心上,他这是要干什么?大公子,这样无法无天的家伙,岂能留在帐下,何不……”袁谭眉头一皱,挥手道:“淳于将军,你刚来这里,可能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你一来就反对陈将军,陈将军岂能听你的?要不这次……” 淳于琼不等袁谭话说完,立即说道:“不行!本将军既然受袁公重托,便要忠于袁公之事,今日的事情没完!”他一说完,鼻子一哼,向袁谭一拱手,便即走了下去。袁谭看来,眉头一皱,长长叹了一口气,正欲回帅案,帐门又即掀开,露出淳于琼的一颗大脑袋。淳于琼尴尬的看着袁谭,说道:“那个,大公子,我今晚睡哪?” 陈诺径直回了自己的大营。 赵雪刚刚从前营回来,见陈诺一脸的不愉快,便即跟了过来,入了陈诺帐中。陈诺看见赵雪进来,叫了一声:“雪儿。”赵雪走过来,说道:“大哥哥,你让我安抚的我都已经安抚过了,不过看大哥哥你满脸的不愉快,莫非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难道是袁大公子他不同意撤兵?”陈诺一摇头,轻叹一口气:“袁显思倒是没有说什么,就是这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嗯?程咬金?是哪一位?”赵雪眉头一凝。 陈诺没有跟她解释程咬金,直接说道:“袁本初他为了牵制我,突然调派黎阳守将淳于琼为青州监军,今日刚刚到了袁显思帐下,我刚才过去,就是袁显思要给我引见他。”赵雪微微一愣:“居然有这种事情?青州不是已经有了督军吗,怎么还弄出一个监军?袁本初难道是眼看着青州战事太过顺利了,怕将军你一个人独占功劳,所以让这个淳于琼来分功?我可听说这淳于琼以前还与袁本初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呢,袁本初从洛阳出来后,淳于琼就跟随着他,可说是他的心腹之将了。他如此明目张胆的的将他调派过来,难道不怕寒了大哥哥你的心么?” 陈诺嘿嘿一笑,摇头苦笑:“寒我的心?呵呵,袁本初他才不会顾虑那么多呢。”赵雪幽幽的看了陈诺一眼,问道:“那……那淳于琼没有难为大哥哥你吧?”陈诺一笑:“我欲撤兵回平原,他死活不同意,你说他有没有难为我?” 赵雪一愣,说道:“大哥哥你有督军之权,一切行动皆由大哥哥你做决定,就是袁大公子他也任大哥哥你施为。他一个小小监军凭什么管大哥哥,他不同意又怎样?”陈诺说道:“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他这个监军,可是还有临机决断之权呢,这可是袁本初他亲自发的话。也就是说,只要淳于琼反对,等同是袁本初反对,我能不听吗?” 赵雪微微一愣,说道:“可是,撤兵平原乃是大哥哥你筹划好的一出大戏,这好戏还没有开台呢,如今就这么被人拆台了,大哥哥你甘心吗?难道大哥哥你真的要听他的,不撤兵了?” 陈诺一笑,反问道:“谁说的?” “可是……”赵雪一愣:“可是刚才不是大哥哥你说的,那淳于琼反对了吗?他若反对,也就是等同袁本初反对,难道大哥哥你连袁本初的话也不听了?这……就算眼前这一关过来,只怕将来也不好跟袁本初解释吧?”陈诺摇头笑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我可从没有听淳于琼他跟我说让我不准撤兵的。” 赵雪又是错愕:“大哥哥的意思是……你想赖账?” 陈诺看了她一眼,嘿嘿笑道:“告诉雪儿你吧,刚才在帐下,我没等淳于琼命令说完,我就走了。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将来说起来,嘿嘿,自然不关我事。再有,三天就要撤军了,这三天之内,淳于琼要是来找我,一概不见,雪儿你可明白?”看到陈诺狡黠的笑容,赵雪咯咯一笑:“原来大哥哥你不但想要赖账,还要高挂‘免战牌’,做缩头乌龟。”陈诺瞪了她一眼,说道:“雪儿怎么说呢,我这叫策略,懂吗?什么缩头乌龟了,乱七八糟。我要是缩头乌龟,那雪儿你是什么呀,是不是缩头乌龟……的老婆?” 赵雪俏脸一红,呸了陈诺一声,转身就走了。 陈诺叫住她:“记得我说的话,让典将军安排好。”赵雪应了一声,也就下去了。陈诺这边,紧张的安排撤退事宜,但很少出帐。一出帐,帐外就堵着一个淳于琼。 “已经是第三天,最后一天了!” 淳于琼系紧腰带,佩好大刀,阔步向陈诺帐边走来。看到帐外亲兵拦他,立即说道:“我要见陈将军!” “将军不在帐下!” “哼!一日两日也就罢了,每次本将军来,陈将军都不在帐下,蒙谁呢?快些让开,今日本将军非见着陈将军不可!”淳于琼鼻子一哼,就要硬闯。帐外那两个亲兵,手臂没有缩回,仍是拦住淳于琼去路。淳于琼见他们不让,鼻子一哼,喝道:“尔等再不让开,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了!”两个亲卫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说道:“实在对不住了,将军还是杀了我们吧,否则休想踏前一步!”淳于琼也是怒了,喝道:“闪开!”眼看侧身闯上去,反被他二人连手之力给震退两步,他是脸色一黑,拔刀喝道:“你们是在找死!” 擦!一刀拔出,就要举刀来砍。 这两个亲兵有死命令在身,所以他们不敢轻易放淳于琼进去。而淳于琼是官军,就算淳于琼要杀他们,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任由淳于琼这一刀落下。“死!”淳于琼一刀挥起,砍下。但终没有完全落下。刀在半途,突然顿住了。他捏刀的手腕,突然一紧,被人生生的掐住。他本能的想要挣脱束缚,将刀砍下去……然而,终是没能。 这一刀,在他手里,被人夺了过去,丢在了地上。 淳于琼脸上一黑,举眼看向来人。来人,鼻子一哼,两眼一起,有如雷公,瞪视着他,喝道:“你这厮难道没有听清楚吗?我主公不在,你便该走了,何要在帐下继续聒噪?你这厮举刀,想要杀人怎的!”淳于琼一愣,听来人称呼陈诺主公,想来不过是一个帐下小将罢了,居然还敢跟他动手!他的哇怒不已,一脚踢起地上那把刀,抓在手里,举起来,便向来人面门直劈而去:“你是什么东西,给本将军滚开!” 来人,典韦,鼻子一哼,叫道:“不知趣的家伙!”拔出腰间长刀,一刀后发先至,劈开而去:“滚!”轰!一刀有如雷霆之势,轰然砸去。淳于琼刀在半途,对方刀一刀猛然砍到。在刀与刀相撞的那么一会儿工夫,淳于琼只觉两耳轰鸣,虎口巨震,像是要抓不住刀。他被这股大力一轰,轰进五脏六腑之中,顿时翻江倒海,他脸色一变,赶紧连退两步,强自镇定。瞪视着来人,指着他:“你是什么人?敢跟本将军动手?是不是……” “滚!” 典韦一刀,轰然再次砸到。这次淳于琼仍是勉强举刀相格。然而,这一格,他的虎口震出血来,他的腑脏翻涌如沸。他脸色黯然的瞪视着典韦,心里的怒气,狂澜不断。然而,当面对典韦将起的第三刀时,他的脸色变成了惨白。 “还不滚!”典韦这一刀,眼看就要劈下…… 淳于琼,身子突然一颤,连忙道:“这位将军,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典韦的刀在这一刻顿住了,如果淳于琼不举刀相格,又不求饶,他这一刀还真不好落下。杀淳于琼?那是不可能。在听到淳于琼讨饶出声的那一刻,他收刀,将身一退,退到一定的距离,然后就将一对眼睛瞪起,监视着淳于琼离开。 淳于琼,此刻就连看典韦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夹着尾巴就跑了。他的心里,此刻是叫苦不迭,他哪里想到,陈诺手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大将,只怕比起文丑、颜良那两个猛人都不遑多让。他到了帐下,将刀一撑地,弯下腰来,不可控的哇哇连吐了几口血,脸色惨白得难看。他抹掉嘴角的血,眼睛也变成了赤红之色,他恶狠狠的鼻子一哼,举步来到了木案前。 他身后,有将佐走上前来,搀扶住他,说道:“将军,如今那陈诺死活不肯见将军,躲着将军,分明是故意为之。如果他始终不见,将军你就无法强迫他不要撤兵,如此一来,话没有带到,就算是将来袁将军问起,他自可狡辩,这可如何是好?” 淳于琼鼻子一哼,说道:“他想撤兵,就让他撤去好了。”将佐一愣:“这……将军,这可是你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手,难道将军你就这么轻易认输了?更何况,若不能趁机掌控兵马,从陈诺手上夺来兵权,将来还如何跟他继续斗下去?”淳于琼两眼盯着他,说道:“糊涂!陈诺手上兵马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就这样硬夺,他能给吗?更何况,陈诺也不是善辈,今日你也看到了,他手上可是有能人,若硬来,我们能有多少胜算?” 将佐一愣:“那么将军的意思,难道我们就这样认输了吗?” 淳于琼嘿然一笑:“当然不能!我今日才明白,如果跟陈诺面对面的硬碰,绝对是要吃亏。像他这样的人,吃进去的肉,岂能轻易吐出来?我们不能从他这里直接下手,但是我们可以从旁人身上下手。”将佐问道:“旁人?谁?” 淳于琼一笑:“如今东朝阳屯扎的可是单经一部人马,而单经……前为公孙瓒旧部,他被陈诺围在平原城内,得不到公孙瓒援兵,这才不得已投降陈诺。陈诺倒是放心他,将整个东朝阳交给了他驻守。他手上可是有一部数千的人马,势力说起来可是不小,若是本将军将这支人马拿在了手上,再以这支人马对抗田楷等人,将田楷等人击溃,重夺东平陵,则足以羞愧死陈诺。到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责问他为何当初要撤兵,嘿嘿,到那时他威望扫地,也正是本将军崛起之时!” 将佐身子一正,拱手道:“将军言之有理,然则,单经他肯乖乖的将人马交出来,让将军你掌控吗?”淳于琼瞪视了他一眼,骂道:“你糊涂了?单经身为降将,他每做一事必然小心,我若让他交出兵马,他敢不肯?若然胆敢有一个不字,我只需在袁公面前告他一状,嘿嘿,到那时给他一个谋反的罪名,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将佐连忙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可我们如今身在东平陵,而单经尚在东朝阳,如何找理由过去夺他兵马?”淳于琼笑道:“何须找什么理由?今日就是撤军之期的最后一天,趁他陈诺撤军之时,我等先行撤去,自去东朝阳便是了。”将佐拱手道:“那小的这就去安排。”说完,立即转身出帐了。 …… …… 三日之期已过,陈诺等部人马缓缓从东平陵撤走。 撤走之前,陈诺同时给予了城下贼兵以最后一击,以好为人马撤退赢取更多的时间,同时布下空营以迷惑敌人。他这边刚刚打完回帐,就见部下匆匆来报:“不好了,淳于将军一部人马突然不知去向。”陈诺眉头微微一皱,立即说道:“给我查!”他这边让人下去,又即传来一人,吩咐道:“向东朝阳、历城等部发出消息,配合大军撤出济南国,于平原漯阴集合!” “是!” 陈诺又接连发出了几道命令,方才将人马缓缓撤了出去。 …… …… “什么?贼兵都撤走了?” 田楷、刘备、陶谦等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是不敢相信。只听传消息的士兵点头说道:“是,贼兵只留下一座空营,全都撤了!”确定这个消息,众人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陶谦捻须笑道:“哈哈,恭喜田将军,贼人突然撤走,定然是听说了田将军临菑一部数千人马增援过来,心里害怕了,没等过来就先撤了。”田楷听来,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贼兵退了,那我们就趁机一鼓作气,拿下整个济南国,进军平原,以做最后决战!” 帐下,诸将皆都拔出兵刃来,一个个雀跃不已。 然而,刘备这时看了陶谦一眼,又看了田楷一眼,开口道:“田大人,陶使君,贼兵突然撤兵,虽然是好事情,只是备始终觉得太过容易了,这中间会不会……”没等他说完,陶谦先自捋须笑道:“玄德公,田将军这次出兵是为玄德公你争夺平原,你有什么好疑虑的?贼人嘛,见到厉害终是怕的,退兵是自然。”田楷也不多想,说道:“那么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发兵历城,等拿下历城,再行攻破东朝阳,鲸吞济南,挥师平原!” …… …… “什么,淳于琼去了东朝阳?”陈诺眉头微微一起,怪道:“他去东朝阳干什么?”那传话的士兵说道:“这却不知。”陈诺也就先让他下去了。这边,赵雪走上前来,跟陈诺说道:“淳于琼率领自己一部人马去了东朝阳,必然是因为没有劝动大哥哥,在跟大哥哥你怄气呢。他此去,莫不是想要据守东朝阳,跟贼人硬拼不成?想来他肯定是想着凭借东朝阳一城,抵挡住贼人的兵马,甚至想着重新打回东平陵,进而讥笑大哥哥你呢。到时只要他打下了东平陵,自然也就理直气壮来训斥大哥哥你,甚至夺大哥哥你的兵权。呵呵,他想得倒是不错呢,不过都是在做梦。” 陈诺一笑,说道:“就算如他所愿,可他这次过来手上带来的兵马不过千人,他拿什么跟贼人拼?” 赵雪立即提醒道:“大哥哥你莫不是忘了,那东朝阳一带驻扎的可是单经一部人马,他手上可是有数千之多,若是淳于琼夺了他的兵马,自然也是有了本钱了。”陈诺一笑:“他想得倒是简单,我出东平陵时就已经派人去通知单经,让他从东朝阳撤军,你看单经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赵雪说道:“虽然这么说,大哥哥还是要谨慎些好。” 这话倒是说动了陈诺,陈诺看了赵雪一眼,说道:“这样,再派人送信,务必要单经接到书信后,立即赶赴漯阴与我大军会合。”赵雪一点头,也就立即下去安排了。 …… …… 东朝阳,淳于琼先陈诺人马一步入了城,向单经表面了身份,单经不敢得罪,立即迎接淳于琼进城。 单经小心的问道:“陈将军眼下不是正在攻打东平陵吗,如何淳于将军会到此地?”淳于琼说道:“前方战事吃紧,如今贼人又从临菑新添兵马,袁大公子身临前线,怕贼人这支人马绕道从后突破东朝阳,故而让本将军暂时在此督阵,单将军以及单将军所部人马,可暂时听将军宣调,可曾明白?” “这……”单经微微一愣,问道:“淳于将军想要宣调末将也无不可,不知有没有陈将军手书命令?或者……”单经还没有说完,淳于琼已是一声咆哮:“大胆!尔等张口闭口都是陈将军陈将军,可有将袁公放在眼里?哼,我这次来可是奉了袁公调派,入青州为监军,尔等尽皆入我监视之下,难道这还不够吗?何须陈将军手令?” 单经微微一愣,说道:“可是,陈将军为青州督军,我等皆受制于陈将军,若是没有陈将军手令,我等实不好……”“嗯?!”淳于琼鼻子一哼,将刀一拔,架到他脖子上,呵斥道:“贼厮,你不过区区一个降将,有什么能耐在本将军面前推三阻四?你如此啰嗦,莫不是嫌我过来,坏了你的好事不成?” “好事?” 淳于琼一句,有如霹雳,直接砸在了单经头上。像单经这样的降将,本心就不安,如今再要拒绝可能就要被他直接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单经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说一句。他额头上细汗滚滚,身子颤动着,连忙说道:“是是……不敢不敢!末将愿听将军安排就是!”淳于琼听他一说,神情一松,方才鼻子一哼,将刀收了回去,说道:“我跟你好好说你偏偏不听,非逼得本将军动手你才服软,真贱!”他骂了一声,又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在前面带路?” 听到‘真贱’,有如一根刺,深深的扎入了单经的内心,让他浑身一阵剧颤,单经整个人差点就要跟着咆哮而起。但仔细一想,又即沉默了下去。他能忍住,完全是因为陈诺的原因。想他一个降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降了陈诺,而陈诺对他跟其他部下没有任何区别,考虑到他曾为兖州刺史,还表情袁绍封他为中郎将。这已经足够让他为之感动了。而这次,他陈诺在东平陵大战,居然将东朝阳这样的重城放心交给了他驻守,这是何等的信任,他单经焉能感觉不出?他为陈诺,可以忍住今日淳于琼加在他身上的屈辱,默不作声。 淳于琼入了城,得意了。 “哈哈,想不到这小子被我两句话一说,立马就乖乖将人马都交给我掌控。”淳于琼得意着,安排自己的人马接管了东朝阳四个城门的防务。他这边刚刚入东朝阳,那城外第一道陈诺的命令就送到,但被淳于琼的人马给截获了下来。命令到了淳于琼手里,淳于琼看了两眼,根本就不给单经说,直接烧了。这之后,没过两天,陈诺的第二道命令,又即送到。 但同样,被淳于琼的人马给截获了下来,送到了淳于琼手上。 他看着那封让单经撤兵往漯阴的令书,嘿然一笑:“陈诺啊陈诺,你倒是挺细心的,生怕我夺了单经的人马,故意两道命令召他回去。嘿嘿。只是可惜了,他单经是看不到了……”他这么说着,手上一伸,正欲将帛书伸到点亮的灯盏前。这时,那门外来了一个士兵,向淳于琼说道:“淳于将军,贼兵攻破历城后,又立即出兵万人攻我菅县。如今菅县刚刚被破,贼人又即挥军从菅县杀来,不日将到我东朝阳城下。” 淳于琼一愣,说道:“什么?菅县不是有我分派出去的两千人马吗,如何不到两日功夫就被贼人给破了?”这下慌了,陈诺将济南国的人马都撤走了,他为了拖延贼人进兵的时间,故意分兵两千守卫菅县。可如今,两天不到,菅县就被人拿下了,如何不让他心惊?他眼睛乱转着,一时没有了主意。 他身边将佐,也是骇然的说道:“本以为贼兵不过尔尔,这才夺单经一部人马准备反击,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将军,菅县两日就被贼人给打下了,如此看来,只怕贼人不好对付。将军若是独守东朝阳,没有外援,不知能抵挡贼人几日?”淳于琼也是后悔了,怪只怪,当初自己将这件功劳想得太过简单了。他突然慌乱起来,放下手上的帛书,站起身,来回踱步,眉头苦皱不已。 “将军,当早做打算!”将佐也是着急了,上前说道:“若是将军心有不甘,那咱们就跟贼人拼一拼。但若是……若是将军并没有这个信心,不如早些退去。若是等贼人发兵围了此城,我等想要退,到时就悔之晚矣了~~将军!”淳于琼转过身来,赫然的看了将佐一眼,说道:“如今看来,我等是不得不退了,可若是就这么退了,将来袁将军追究起来,终是不好。” 将佐一愣:“将军的意思是……” 淳于琼眼睛一转,立即有了主意,当下鼻子一哼:“贼人大兵临境,本将军欲与贼人决一死战,奈何单经窜通叛逆,出卖本将军,本将军为贼所迫,不得不从东朝阳撤军。”将佐一愣,随即笑道:“这个主意妙啊,如此一来,就算将军你狼狈回了平原,别人也是无话可说,反而是将责任全都推到单经身上。而且,这单经当初是向陈诺纳的降,要是他重新投了敌,看陈诺他还有什么脸面责问将军,如何向袁将军交代?”淳于琼眉毛一挑,嘿然不语,越想这个主意……越是妙。 是夜,淳于琼只带了少数心腹偷偷开城走了,只剩下茫然不知的单经空守东朝阳…… “什么?淳于将军他走了?”一早上,当这个消息送到单经这里时,单经整个人都愣住了:“淳于琼,他为什么走了?”他自将兵权交出去,便隔绝了内外的消息,哪里知道历城、菅县等数城都被贼人给破了。而更加糟糕的是……“将军!将军!”一士卒慌忙的走了进来,一进门,一个跟头,栽倒在地,随即狼狈的爬了起来。 单经已经在穿衣,看到来人如此狼狈,便是心下不安,喝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如此慌慌张张的?”“打……打……”士卒说了两个打字,狠狠喘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汗,向单经说道:“大人,城外,城外……” “城外?” 联系到淳于琼突然走了,一股不好的念头立即涌到单经心间。单经二话不说,匆匆趿上鞋子,将来人一把推开,出了门,连忙叫道:“备马,去南门!”南门城楼上,单经扫了一眼城下的人马,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万余人马,将东朝阳围了个水泄不透。想到淳于琼的走,他是气得肺都炸了,跺脚叫道:“淳于狗贼,你害杀我了!” 城下,一人向单经高声喝道:“城上可是单经单刺史?我们可否好好谈谈?” 单经举目望去,只见说话的正是田楷。不看到他也就罢了,看到他,心下一恶。当初,他走投无路,正是因为考虑到他这层原因,怕与他走到一起,回受制于他,这才不得已降了陈诺。如今,这个叫他不安的人的话,他哪里有什么心思听下去?他哼然一声,接过旁边一张弓,一把箭,扯弓拽箭,对着田楷喝道:“狗贼,我与你势同水火,有什么好说的?”嗖,一箭径直射了下去。 城下,张飞眼疾手快,眼看着一箭射来,立即冲到田楷身前,高举长矛,一矛将这一箭打落。田楷是吓得大汗淋漓,赶紧扯马退了一步。张飞怒喝道:“狗贼,快快开城纳降,否则等俺张飞打破城池,定叫狗贼你好看!”城上,单经鼻子一哼,喝令左右:“给我放箭!”嗖嗖嗖,顿时无数飞箭下来,往着城下狂砸。 刘备从后上来,说道:“这厮如今已受陈诺那厮蛊惑甚深,只怕跟他废话是没有用了,只能是强攻了!”身后陶谦亦道:“先打吧,想来其他城池都已自动放弃,唯有这厮坚守此城,分明不自量力,若不能给他点厉害看看,他不知将军你的厉害。”田楷摇了摇头,说道:“如今看来,只能是打了。”田楷说着,随了刘备、陶谦等人,往后退去。不时,由张飞和关羽组成的攻城部队,立即对东朝阳展开了进攻。 东朝阳还有数千的守兵,如今全都投入了战斗。 虽然说,单经很是气愤于淳于琼的不义气,但他坚守东朝阳的决心,仍是未有动摇。虽然他到此时都不明白为什么贼人会突然打到东朝阳城下,然而,他心里坚信,陈诺绝对不会置东朝阳,置他于不顾的,在他看来,只要坚守住了,陈诺迟早是要派出援兵过来,给他以援助的。可惜,他不明白,陈诺早已经将东朝阳给丢下了。而他,因为没有看到撤兵的命令,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杀!” 关羽、张飞在前督战,万余人马轰然攻击着东朝阳。东朝阳,在贼兵的攻击之下,像是要摇摇欲坠了。城头,伤亡数字在不断的递增着,一个个伤兵被抬了下去。便是单经,肩膀上也是吃了一支流矢,但他并没有退下,仍是在城头督战,不屈不挠的跟敌人硬拼着。终于,田楷一方首先架不住,鸣金收兵了。 “哦!!” 看到贼兵缓缓退去,城上的守兵如重获新生,皆都是重喘了一口气。守将单经,他此时握刀的手也在颤抖着,他看了一眼城下堆积的尸体,方才轻轻说了一句:“贼人应该一时不会再杀上来了。”他这边,安抚了众士兵一阵,方才下了城,径直回了府。回到府上,自有医者来府,替他清洗伤口,为他上些治伤的药。他忍着痛,任由医者处理。他这边刚刚处理完伤口,那门外就有士兵递上来一方帛书。单经一愣,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士兵给他说道:“大人,是从淳于将军屋子里得到的。”单经一点头,将帛书打开。不看则罢,一看,眼睛暴起,浑身剧颤,忽然将帛书丢下,咬牙大叫:“淳于琼,你这厮害我不浅!”左右之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皆都是相互看着,不敢说话。单经在屋内左右踱步,突然一停下,抓起帛书,又看了一遍,吞声叫道:“淳于琼,陈将军让我退兵,你却将退兵消息隐瞒下来。这也罢了,临了了,贼兵来了,你却丢下我自己跑了,你,你……” 单经说着,身子一晃,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将军!”“将军!”…… 左右骇然的扶起单经,听到单经刚才的话,一个个皆都面色惨白,说道:“如今我等被淳于琼给卖了,他突然走了,却还留下一半人马,想来是欲陷害我等。将来就算我等杀出重围,淳于琼也必以此来诬陷将军与贼人私通。将军,如今我等已被逼上死路,除了投了城外田将军,已别无他路,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将军!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众人皆退后一步,将身来拜单经。单经,第三次拿起帛书,再次扫视了一眼,眼睛里的火都喷了出来,心下一恶,叫道:“我本欲坚守此城,奈何淳于贼人陷害于我,我……我……罢了,派人与城外田楷商议,就说我,我愿献出此城……” 部下互相望了一眼,方才松了一口气,向单经一拱手:“我等这就去安排!” 第一六章:典韦一戟战关张 北海国,都昌城。 将军宗宝看了孔融一眼,说道:“大人,据探马回报,陈诺将军攻打东平陵甚急,田楷不得已已将临菑城内的那最后的数千兵马都调了过去。先前时,大人你因忌惮临菑城有这支人马,故而不敢轻易袭击其后,这也还能说得通。可如今……如今大人既然跟陈将军合作,陈将军也答应牵制住这支人马,而临菑城没有了这支驻军,俨然已是一座空城,大人为何到现在还犹豫不决,下不了这个决心呢?” 孔融眉毛轻轻一皱,想了许久,轻叹一口气:“这一发兵就是正是跟田楷决裂,这……还是等等吧……” “大人!”宗宝实在不明白,孔融他为什么到现在还犹犹豫豫,着实不痛快。 孔融看了宗宝一眼,挥手道:“如果将军没事,就先下去吧。” “这……”宗宝眼睛一转,轻叹一口气:“诺!”转身下去了。 …… …… 在东朝阳的单经,因为看见了淳于琼所截留的书信,心下一恶,索性开了城,降了田楷。 田楷入城,自不免要对他安抚几句。单经以罪人身份进见,面对田楷,其实也很是羞愧。想当初,若他知道他最终会被淳于琼逼到如今的境地,他也断然不会绕这么大弯子,先投降了陈诺,再来投降他。虽然田楷最终纳降了他,但他心里的羞愧之感,实在难以言表。田楷倒还好,言语中颇为客气,倒是旁边张飞看到单经,免不得要讥讽两句:“俺前时在城下就叫你降了,你这厮却是磨磨蹭蹭,非要死了这么多的人,你才愿意打开城门相见……” 他一句未完,立即遭到刘备一声呵斥,将他骂走,又连忙走上前来,扶住单经,说道:“单将军最终能够迷途知返,弃暗投明,相信公孙将军一定不会见怪,我等当为将军做担保,向公孙将军求取情面,让公孙将军网开一面,单将军不用担心。”单经深深的看了刘备一眼,连忙拱手称谢。旁边田楷也道:“单将军,在公孙将军未有进一步命令之前,你本部人马还是由你来统领吧。”单经又即谢过。 他们这边说着,陶谦走上前来,呵呵一笑,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先前一刻单将军还是气势汹汹,要拿箭射杀田将军。怎么,一战下来,单将军你就突然转变了想法,不杀田将军了?”田楷脸色一变,赶紧说道:“恭祖这是哪里话,单将军投我之前,我们还是敌寇,想要杀我是理所应当。如今他既然迷途知返了,自然也就不一样了,这件事情也就不该再做追究。” 旁边刘备上来,也是说道:“田将军所言没错。”陶谦鼻子一哼,笑道:“你们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我疑惑的是,单将军你突然决定投诚,似乎来得太过突然了些,未免让人措手不及。”田楷、刘备两个心中其实也是有这个疑惑,只是碍于眼前人是熟人,自然也就不好当面责问。此时,陶谦既然替他们说了,他们倒是一时不急着开口,眼看单经怎么回答。 单经,心往下一沉,脸上瞬息数变,心里轻叹一声:“哎!看来我若不将淳于琼这事说出来,只怕他们是信不过我是真心投诚。罢了!”单经这么想着,从着袖子里拿出了一封帛书,交给田楷,说道:“田将军请看!”田楷接过来眼睛一扫,脸色一变:“漯阴?他们为什么把军队都撤到了漯阴?” 刘备沉吟道:“我道贼人怎么就突然弃了东平陵而走,且济南数县都相继丢下,原来是准备将兵马集中于漯阴一地。这,他难道是准备在漯阴跟我等决一死战?还是故意要引我们过去,他们早在此地设下埋伏?”田楷心往下一沉:“如果他们在此地设下埋伏,那我们冒然过去岂不是去送死?”随即看向单经:“单将军,你将此事细细说来。” 单经一叹气,也就没有保留,将淳于琼扣留他书信,转而听闻他们大军将到,弃下他自己就走的事情跟田楷等人说了:“他突然就走,想必是准备出走之后将丢失东朝阳的责任往我身上推,而我就算是杀出重围,也必遭到诬陷。是以,这才决心向将军等纳降,还望将军勿疑。” 田楷等了解清楚了这些事情,方才是一点头,心里的疑惑大去,转而安抚起单经。刘备遂道:“看来陈诺突然撤出东平陵,将人马全都屯扎在漯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他真的是准备在漯阴设伏,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呢。”田楷脸色一黑,疑惑道:“如此,我们当如何是好?” 刘备笑道:“嘿嘿,他既然想要引我们过去,我们过去就是了。此所谓,将计就计。将军,请看好戏吧,漯阴就是我们的了。” 田楷眼睛一亮,哈哈一笑,随即抚掌在单经身上,说道:“单将军,你将这个拿出来,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若成功击退陈诺,占领平原漯阴,你的功劳不小呢,足以抵过了。”单经一听,连忙拱手称谢。然而,他的内心却是一紧:“虽然淳于琼不是东西,我这才一气之下开城降了他们。可是陈诺将军毕竟待我有知遇之恩,哎,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他也没有功夫去理会‘对不对’了,立即被田楷等人邀进了里屋。 当下,田楷走在最前面,俨然一副老大哥的做派,除了陶谦与他比肩,他和刘备还得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就连刘备,他都比不了,不敢比刘备多半肩。在这一刻,他老脸一红,终于明白当日他自己为什么宁愿选择投降陈诺也不愿将兵去田楷那里。原来,他投降了陈诺,好歹过去跟他不熟,羞辱也就罢了。可,可田楷什么东西,以前跟他几乎平级,同为‘刺史’,如今,他却要尾随于他,看他脸色行事…… 单经的一颗心,乱得不能再乱。到了此时,他除了在心里哀叹命运之捉弄,还能有什么? …… …… 淳于琼从东朝阳撤兵后,一路回了漯阴,首先去见了袁谭。 袁谭突然见到他,也是惊咦:“听说淳于将军你此前独自带兵去了东朝阳,只是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这是为何?”淳于琼早就想好了应付之策,听袁谭责问,当即说道:“大公子不知,我去东朝阳,那还不是因为被逼的?”袁谭一愣,问道:“难道是陈将军让你去的?”淳于琼摇头道:“这个不是……可是大公子你也知道,当初我因不忿陈将军擅自撤兵的主张,与他产生了分歧。这之后,我欲要找他理会,可他却三日躲我不见,我因此一忿,想到东朝阳还有单经一部人马,便想着要借用此部人马击溃犯敌,以证明陈将军所做绝对是错误的。故而,我这才出走东朝阳。只是当时我走得匆忙,害怕陈将军知道后破坏我的好事,这才连大公子你也没有说一声就走了,还望大公子你恕罪则个。” 听淳于琼如此一说,袁谭稍稍释然,随即说道:“陈将军突然撤兵一事,先前我也不了解其中原因,也是跟将军你这般困惑。不过,陈将军事后跟我说起,说他之所以撤兵,乃是欲要诱敌深入,将贼人引到漯阴来,然后设伏一击灭之。你可能不了解陈将军的用心,故而这才误会于他。不过,将军回来就好了,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 淳于琼眼睛一转,笑道:“是吗?原来陈将军有此远谋,我倒是小瞧了。” 袁谭一点头,正欲开口,那帐外士兵报说:“将军,陈将军求见。” “叫进来!” 陈诺长身进帐,一眼扫到淳于琼身上,也不说话,先向袁谭一拜:“显思!”随即看向淳于琼,说道:“我听说淳于将军突然从东朝阳回来了,故而一见。”淳于琼心里有鬼,听陈诺一说,连忙说道:“劳烦陈将军了。”陈诺一点头,随即问道:“对了,淳于将军你都回来了,如何没有看见单将军?我还以为单将军拖延这么久没有回来,是与淳于将军你一道呢。怎么,他没有与淳于将军你一起回来吗?” 淳于琼脸色一变,随即作色道:“单将军?单将军他……哼,还提单经这厮作甚?如今这厮都投降了贼人了,如何肯跟我回来?” “什么?” 不但是袁谭脸色变了,陈诺脸色也变了。陈诺看着他,问道:“单将军投了贼人?这怎么可能?”淳于琼鼻子一哼,反而指责起陈诺来:“这就要问将军你啦,说起来,他当初可是向将军你投的诚,也是将军你做的保,向袁公请的封赏。怎么,你的人叛了敌,反倒问起我来啦?我……你干什么?” 陈诺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他脖项处的衣甲,拎了起来,叫道:“我不想听废话!” 袁谭眼看两边起了冲突,立刻上前来,劝道:“然之,你先莫要冲动。”陈诺将淳于琼放下,喝道:“我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淳于琼脖项处被刚才陈诺一勒,脸色瞬间紫涨一片,他夸张的急喘了两口气,向袁谭告陈诺的状:“大公子,他……”袁谭别了他一眼,说道:“我相信陈将军的话,单将军绝对不会轻易叛敌,你还是好好回答陈将军的话,不可隐瞒。” 看到袁谭脸色,淳于琼就知道不是好糊弄的,不得退后两步,看向陈诺,说道:“哼,说与你知!我当日领兵离开东平陵后,便去了东朝阳。在东朝阳,我原本以为借助单经这厮的人马扼守此地,可抵挡犯敌。可谁曾知道,单经这厮见我布置在菅县的一部人马被贼兵击溃了,便起了叛逆之心,暗地里联络贼兵,趁贼兵没来之前,先行率部攻打于我。我仓促应战,又不及他人马多,在损失了一半人马的情况下,这才在贼人合围之前,狼狈从东朝阳逃了回来。哼,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 袁谭听来,沉默不语,似是相信了。 陈诺却是鼻子一哼,说道:“这些话都是将军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能让我相信?想来如果单将军因为这就要投降,那他当日被困平原时,完全可以舍弃我而直奔齐国去,何须再来这一番周折?再者,我若看不出他的诚心,又怎会轻易让他一个降将屯兵东朝阳?淳于将军,这件事情我们没完,我会彻查到底。” 鼻子对着淳于琼,哼然一声。淳于琼心里本来就有鬼,不由倒走两步,居然一句屁股也没有回。 陈诺转过身来,对着袁谭拱手道:“显思,关于单经这件事情我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希望显思你能够多点时间给我解释。”袁谭立即说道:“单经当初虽然是向然之你纳的诚,但他所犯的错误跟然之无关,然之无需解释,若是以后我父帅问起,我自替然之你来回答。”陈诺谢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立即转身就走了。 回到大帐,陈诺立即叫来典韦,跟他说道:“派出侦骑,给我查查东朝阳那边的情况,确定单经是否已经投敌。”“单经投敌?”典韦微微一愣,也没有追问,立即应诺一声,转身下去安排了。 陈诺在帐内,手揉着眉头,琢磨了一时,立即让人找来赵雪。 “大哥哥,你找我?”赵雪进帐来。陈诺一点头,问道:“雪儿,北海那边联络得怎么样了?”赵雪说道:“已派人传出消息,只要我这边成功伏击了贼人,他们那边就立即动手,攻占临菑。只要临菑一下,这边贼人溃败,到时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后路,便只能是退往徐州。到时,青州再无大敌,大哥哥你也就几乎一举将青州纳入了囊中。嘿嘿,等到了那一步,先前那些不理解大哥哥你良苦用心的那些部将们,自然也就明白大哥哥你当初为什么要突然撤兵了……” 陈诺一摇头,说道:“他们理不理解我我倒是无所谓,只要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就好。” 赵雪看陈诺气色不佳,且言语之间未免有惫懒之气,不免惊咦一声,说道:“大哥哥,眼看就要成功在望了,你看起来怎么反而不开心了?”陈诺眉头轻轻一按,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在帐内左右踱步,没有说话。 赵雪等了许时,仍不见陈诺开口,也是急了:“大哥哥,到底是怎么了?” 陈诺停下步子,看了赵雪一眼,突然说道说了一句:“淳于琼回来了。” 赵雪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个消息我知道啊,大哥哥你还不是我告诉你的吗?”陈诺又加了一句:“单将军叛敌了。”“单经叛敌?”赵雪惊讶的张了张嘴巴,说道:“这……单将军他怎么会无故叛敌呢?这中间不会有什么误会吧?”陈诺再又加了一句:“这个消息是淳于琼带回了的。” 赵雪眉头轻轻一凝:“淳于琼?他说单经叛敌?呵,他说叛敌就叛敌了?我还说他叛敌呢。”陈诺一笑:“现在已经不是理论这个的时候了,雪儿你想想,就算单经他没有叛逆之心,那么,他在见到淳于琼突然走了的那一刻,他会怎么想?在面对城下贼兵时,他又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想,如今淳于琼都走了,他为了洗脱他自己,会不会反咬他一口?如果是这样,他有没有必要继续坚守下去?而他信念一旦崩溃,他会怎么做,会不会真的投降了敌人?而他若是偷袭了敌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影响?” 赵雪一点头,思索起来:“将军你前后两次派出信使催他回漯阴,信中虽然没有说明什么目的,但要是他将这封信交出来,贼人看到,他们会不会猜到些什么?若是他因此知道我漯阴有问题,会不会想出一些什么计策来对付我们?” 陈诺眉头一凝:“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赵雪道:“单经将军到底有没有投降贼人我们还不知道,所以一时还不能做什么决定。不过,要是单将军真的投降了敌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这事……那大哥哥所有的谋划岂不是要全都泡汤了?”赵雪心里一痛,她终于明白陈诺为什么这么头痛了。她走上前来,说道,“大哥哥,在消息未有确定之前,我们只能是静等了。大哥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尽往好的方面去想就是了。” 陈诺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管这件事情已经走到了哪一步,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等确定了单经投敌的消息,只怕再去准备已经晚了……”陈诺说到这里,似乎是想清楚了某一点,立即说道:“雪儿,你立即通知袁显思,让他准备准备,连夜撤回平原!”赵雪看了陈诺一眼,点了点头:“大哥哥放心,这事我去办。” 赵雪这边将消息传到袁谭耳里,袁谭微微一愣,问道:“陈将军他要我先回平原?”赵雪一点头,说道:“如今漯阴形势不明,陈将军担心战事一起照顾不到袁将军,所以请袁将军你先回。”帐下淳于琼听来,眼睛一转,心里想道:“我这从东朝阳一走,说不定单经那小子还真的投了敌。若他这一投敌,把我们给卖了,到时贼兵杀到漯阴来,陈诺他抵挡不住的话,我岂不是要受到连累?” 淳于琼想到这里,眼睛一转,立即向袁谭说道:“大公子,我看陈将军说得对呀,此地毕竟是前线,在局势未明之前,的确不是久待之地。更何况,以大公子千金之躯,坐在垂堂之下,实在不该。这样吧,大公子你就听陈将军的,今晚就动身回平原吧。不过大公子你请放心,这一路上我会领本部人马沿路保护将军你回去的。” 袁谭看了他一眼,说道:“要你保护?哼,我岂是怕死之人?不过,既然陈将军让我回平原,自然也就有他的深意,我……听他的。”赵雪听来,也就一点头,向袁谭拱手:“既如此,还请早做准备,请将军连夜回平原。” 赵雪说完,也就先自回去了。 派去东朝阳的侦骑连夜折了回来…… “如何了?” 侦骑向陈诺禀报道:“东朝阳城门紧闭,城上所插旗号仍是袁家旗,城下也已经驻屯了许多贼人的兵马。”旁边赵雪说道:“既然城上仍是袁家旗,看来东朝阳一时无事。”陈诺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仍是警惕的问了一句:“对了,城下人马如何,你说说情况。”侦骑想了想,说道:“当时城外贼人将人马驻屯在城下,城下却是一片寂静,没有什么动静。” 赵雪眉头一凝,问道:“那可有看到城下有人叫战?” 侦骑摇了摇头:“并无。” 赵雪与陈诺对望了一眼,又即问道:“那城上,城上守兵情况如何?”“城上守兵?”侦骑一愣,想了想,随即回答:“城上守兵不多,看起来也很正常,并无紧张之色。” “啪!”陈诺一拳头落在了木案上,眉头皱起,脸色不对。侦骑看见,以为是自己说错了,吓得身子一软,哆嗦道:“将……将军……”赵雪手上一挥,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吧。”侦骑如获大赦,不敢再看陈诺一眼,立马转身就走了。赵雪走上前来,缓缓说道:“若是正常情况下,贼兵既然到了城下,不立即进攻也就罢了,起码会让人叫战。就是不叫战,那城上的守军也必紧张城下人马随时偷袭,也必多派出人马监视。再有,贼人围城,城下营帐安安静静的,他们又不都是死人,如何会这样?大哥哥,此中疑点太多,会不会……” 陈诺眼睛连转,其实早在侦骑告诉他城下营帐寂静一片时,他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等到,等到侦骑告诉他城上的动静正常,他也立即怔住了,也一下子猜到了此中的关键。在大战时,城上还是正常,那就不正常了!陈诺长身而起,长吐一声:“看来,单将军是真的投降贼人了。” 在这一刻,赵雪也不能不面对这个现实:“那……大哥哥……” 陈诺站起身来,缓缓说道:“贼人城上仍是插着袁家旗号,就是想要瞒天过海,躲过我侦骑的查探,而他城下营帐寂静,多半里面早已经没有人马了,他这么做,还是瞒天过海,做出敌我对峙的假象。我想,他们的人马应该已经是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赵雪其实也已经猜了出来:“大大哥哥,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陈诺沉吟片刻:“如果贼人到了城下,单经就已经投降了,那么,他们很可能早已经发兵往这边赶了来,说不定随时就可能出现。若是单经能够支撑个一两天再降,那么我们还有时间去准备。”赵雪一愣:“那这样看来……”她话还没有说完,那帐外士兵匆匆跑了进来,向陈诺说道:“不好了,城外朱灵将军一路伏兵突然遭到贼兵袭击,朱灵将军败走!” “什么!” 陈诺心往下沉,他原指望,单经会坚守两天再降的,可现在……他胸腹间像是被什么给堵塞住了,一时出不来,只觉得憋闷得要死,脸色紫涨一片。赵雪看见,连忙扶住陈诺:“大哥哥?”陈诺摇了摇头,还没有来得及吩咐,那帐外又是一名士兵跑进帐来,向陈诺禀报:“报!将军,贼兵攻击张晟将军一部伏兵,张晟将军败走!” 一句未了,接着又是…… “报!贼兵攻击陈(徐)荣将军一部伏兵,陈荣将军败走!” “报!贼兵攻击潘璋将军一部伏兵,潘璋将军败走!” “报~~!……”…… 消息就像是连环炸弹,听得陈诺脸色跟着数变,差点就要吐血了。他怒急而跳,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淳于琼引起的,便是跺脚大骂:“淳于小儿,你误我大事!”眼睛一起,瞬即喝道,“去,将乌巢酒徒淳于琼给本将军捉来,本将军要将他大卸八块!”赵雪连忙上前,说道:“大哥哥,淳于琼早在先时就已经带领本部人马跟随袁大公子回来平原,只怕已经追不上了。” 陈诺也恍然想起了这事,方才将刀一收,恶狠狠道:“今日他逃了,回去我一定要誓杀淳于小儿!”说起来,也不怪陈诺如此恼怒,想来,他为了一举击溃田楷等部人马,不惜放弃之前所打下的济南国基业,故意诱敌深入,再在漯阴设下各路埋伏人马。同时,他为了一战功成,断了田楷等人的退路,还刻意暗地里跟孔融通信,引诱孔融攻打临菑。这样一来,临菑被打下,而田楷等人又在这边失利,他们自然也只能往徐州退缩。到时,青州没有了这些势力,自然也全都纳入了陈诺囊中。可……可如今,眼看此计将成时,被淳于琼逼反了单经,坏了他全盘大计。他,没有吐血已经还算是够镇定了。 赵雪毕竟还算冷静,在身后提醒陈诺:“如今城外伏兵皆被贼人击退,我等城内又只有五百骑兵以及一些亲兵卫,加起来不过千数人马,不足以对抗贼兵。大哥哥,若没有守城把握,我看不如还是……” “撤兵!” 陈诺气急冷静了下来,赵雪说的没错,他城内人马不多,不足以面对大敌。而城外,他的数千人马都已被贼兵给击溃了,一时不可能收得回来,只能是保住这点根本,将来再来挽回今日颓势。赵雪一点头,立即下去安排去了。那城外,田楷等部人马趁着黑夜,分兵袭击各路伏兵,将之一一拔除,随即联合起来,就要准备攻城。就在这时,黑夜里,将军陈诺开城而出,在赵雪、祝融青衣、典韦、高顺等人的保护下,望着北面突围而去。 “快,是贼子陈诺,杀上去!” 田楷、刘备、陶谦,三家联军,望着陈诺这边扑来。陈诺身后虽然不过千数人马,但皆都是精锐之士,遇到田楷等人的重兵,也是不遑多让,杀得贼兵开出了一道大口子。将军典韦当即叫道:“请高将军护卫主公先行,韦来断后!”紧急中,根本不及分辨,高顺应诺一声,带着亲卫兵,从着口子里杀了上去。 陈诺一声不做,拎着长枪,遇到挡路的,直接刺杀。他身后,赵雪和祝融青衣也是挥动自己手中的兵刃,对着敌人一通乱砍。典韦在后,领着亲卫兵,挡住贼人更多的追兵。不时,火光闪烁,从斜刺里冲出一支人马,一人举着长矛,扯着马匹,一路雷吼:“张三爷在此,挡我者死!”一起矛,接连杀了几个挡路的,忽然杀到典韦这边,火光下看到典韦,认了出来,哈哈一笑:“贼厮,又是你!” 典韦鼻子一哼:“正是你恶来爷爷,有种放马过来一战!” 典韦其时已经带着人马退到了一道口子上,将人马摆开,如果贼兵不先杀了他,想要过去简直难如登天。张飞拍马举矛,大喝一声:“你张三爷来了!”半路上有自己人挡路,一时没有让开,他是直接一矛给捅了,随即将这掼杀了的尸体,用力一甩,直接砸到典韦那边。典韦何人,在乱战之中,一刀举起,将来尸直接给劈了。血水忽然洒下,跟着,张飞的一矛也从尸体之后掼杀过来。 “死!” “死!” 两人几乎是同时呼出,将各自手中的家伙招呼了过去。张飞手中的矛,典韦手中的大刀。轰然相交,火花如星星乱窜。两个人对了一刀后,皆都扯马往后一退,虎视了对方一眼,呼哈哈,又是一声喝,再次扯马杀上,兵器相交。顿时,两个人矛起刀落,轰然有声,杀气有形,只杀得左右人都毫无避让之处,不管是敌是我,在典韦和张飞的两把兵器之下,全都没有生路可寻。 他两大战,本身没有大碍,倒是害得两边的人四走,不及躲避的,早死在了两个人的兵刃之下。 他两这边大战着,那远处,关羽护着刘备也已经带着本部人马杀到。关羽遥遥看了一眼,也认出了与张飞对仗之人的相貌,捋须与刘备说道:“大哥,这厮在哪里,陈诺贼子就在哪里,看来,贼人不远。”刘备吞声说道:“杀上去!”关羽一点头,立即举着大刀,扯着马,往前冲来,到了典韦这边,眼看张飞一矛去后退了一步,趁这间隙,立即挥刀杀上,同时叫道:“三弟,这厮交给二哥来对付!” 张飞看见,立即一愣,又即举矛上前来,叫道:“二哥,这厮是俺先发现的,你不能抢俺生意啊!” 关羽被他一说,差点就笑了:“什么生意,还当你现在是以前在杀猪卖肉呢!” 典韦鼻子一哼,举刀如故,恶声叫道:“你爷爷的,就算你两个杀猪的一起上老子也不怕你们,来吧,来吧!”典韦手中一把刀,大开大合,左右逢源,一时间居然将关羽和张飞两个都挡住了。在他看来,此时已经不是拼命这么简单了。他若能多坚守一会,那么他主公陈诺就可以多跑一阵,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败!不能败! “好狂妄的家伙!” 关羽鼻子一哼,起刀如磨,一刀跟着一刀狂砸而下。就是张飞,手中一杆矛,也是运劲如飞,望着典韦身上招呼过去。他们在前战着,身后刘备看见,眉头一竖,说道:“怎么回事,看刚才三弟跟那厮打时,那厮分明跟三弟差不多平手。本以为加上一个二弟,此战也就可以速战速决了。哼,不想加入个二弟倒是推磨了起来,打到什么时候?若再是耗下去,只怕就要让陈诺那小子给跑了!” 刘备想到这里,左右手一交,放在剑柄之上,拔出腰旁双剑,一手一个,扯马狂呼:“三弟、二弟,大哥来助战!” 不是典韦很厉害,实在是典韦此时已经拼上了。 千军不怕,就怕一人拼命。 他此时狂舞着大刀,喉咙里也是助威似的连连咆哮起来:“来吧来吧,尽管来,就算是十个杀猪的一起上,恶来爷爷也是不怕!”张飞听到身后刘备的声音,嘴上一别:“二哥抢生意也就罢了,如今大哥又来抢,哎,这生意没法做了,都让给你们吧!”张飞说着,将手中长矛一撤,直接让了个位置个刘备。 刘备自知自身武艺平平,原本还仗着两个弟弟来撑撑场面,他也好在他们后面捡捡现成的便宜。如今张飞突然让出了空位,他也是立即一愣,本能的想要避让,只他胯下马实在不争气,已经冲到。只他刚刚一到,还来不及反应,突然被一道劲风扫到,他本能的举剑一格。然而,他手中的剑刚刚挡上去,立即觉出了一股力道狂涌上来,只砸得他身躯一震,还没有感觉过来,立即又有一股力道轰来。 “轰!” “死!” 典韦怒吼之声在他耳朵里炸开,如春雷一般响动,惊得刘备脸上一惨,色变成白。他抬头看见,原来第二道砸过来的,却是一把铁戟。他死一样的脸上,惊呼出声:“你……你不是用刀吗,为什么碰到我就用铁戟?”典韦那里理他,一戟扫后,又是一戟砸下。这次,还没等他这一戟扫到,刘备已经先是吐了一口血,匆忙间挥出一剑。 这一剑,碰到典韦手中的一戟,有如浮萍,顷刻被打落。刘备,反应极快,在典韦没有再次砸下一戟之前,连吐血的时间都省下,连忙扯马后退,向旁边张飞吼道:“三弟,你还愣着干什么!”他也不管身后了,扯马跑到一边,狂喷出了一口血,想起刚才的一幕,他现在仍是心有余悸,害怕他两个弟弟也抵挡不住,赶紧向后再跑了两步。 田楷迎了上来:“玄德,你没事吧?”刘备摇了摇头,说道:“没事。”“那你嘴巴上?”“上火了。”“可你的双剑……”“拿去剔牙了。”“……”听到刘备如是回答,田楷呵呵一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再看场上,也是心惊:“这厮一人将我等去路都挡住了,只怕再要追也已经不及了。” 典韦,对敌张飞和关羽时,手中只有一口刀。当然,这也不是他托大,看不起关张两个,奈何他两个一个刀下如泰山,一好矛走如快风,他根本就没有间隙去取其他兵器。而也就在张飞退下去,刘备填上来的那一刻,他总算是有了稍微的是喘息之机,方才在应付关羽的用时,从容拔出一支戟,用了三戟,将刘备逼退。 而在刘备紧迫时,关羽之所以没有来得及照顾刘备,实在是典韦下了狠心,使了全力,将关羽逼得抽不开手,也就让他有功夫抽戟,杀退刘备。然而,关羽也不是好惹的,他被典韦一口刀逼得急了,顿时也下了死手,将手中一口大刀急拍几下,不想典韦手中一口长刀受不得关羽的不间断的轰击,最后将典韦一口刀也给震碎了。 不过,这样也倒是好事,典韦趁张飞再次填补上来之前,又即将背后的另一支铁戟抽了出来。如今,两戟在手,运用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了,内里的力道轰然而出,一时间居然再次将关张两个给震住。 张飞击退不了典韦,也是怒气,只气得哇哇大叫。就是关羽,他也是脸上血色更甚,心想着,要是这样继续下去,只怕威名就要就此堕落了。也即下了狠手,跟典韦拼了起来。典韦,在这一刻,也立即感受到了这两个武将的恐怖武力。 “典将军,陈将军已然安全,叫你快撤!” 后面,有将军高顺带人赶上来,传陈诺的话。 第一七章:奉孝,魂兮归来! “我要杀了你!” 陈诺一刀拔出,就要劈向淳于琼,然后淳于琼躲猫似的往着袁谭身后一躲,连忙说道:“将军,你这是为何呀?”被推上前的袁谭,看到陈诺一双眼睛都是血红之色,甚是骇人,像是来真的。袁谭也怕陈诺伤了淳于琼不好向他父帅袁绍交代,连忙抓住陈诺的手腕,止住他劈刀之时,一面说道:“然之,有话好好说!” 陈诺,在看了袁谭一眼后,终于将心里的火气,稍稍捺下了些。袁谭则趁势从他手里取走刀,呵呵笑道:“然之你这是怎么了,一进帐二话不说就要杀淳于将军?”陈诺鼻子轻轻一哼,瞪视着淳于琼,说道:“那就要问这乌巢酒徒了。” 袁谭眼睛看向淳于琼,淳于琼也知事情不妙,心往下沉,脸上挤出笑容:“这个……将军叫我‘乌巢酒徒’,那便叫了吧,只要将军开心就好。其实这‘乌巢酒徒’也是不错,呵呵,我喜欢……” 袁谭眼睛扫到陈诺脸上,见陈诺脸色愈发的难看,知道他是不想听这些,立马瞪视了淳于琼一眼,说道:“淳于将军,你到现在都还不说实话吗?再不说实话,引起然之愤怒,我可再也护不了你了。”淳于琼一愣,强笑道:“大公子,乌巢酒徒我哪里知道说什么?陈将军如果愿意听,他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陈诺鼻子一哼,一声冷笑,断喝道:“你做的好事,你还不清楚?我问你,单经可是被你给逼反的?”袁谭眉头一锁,看向淳于琼。淳于琼面对陈诺和袁谭两人四道凌厉的目光,心下一抖,头额上冒着虚汗,呵呵一笑:“这……将军这是怎么说的,单经他自己反的,与我何干?”“我杀了你!”陈诺举起拳头,就要对他面门轰砸而下,一面喝道:“你自己做的那点好事还不敢承认吗?若非是你逼反了单经,我之谋何能被贼人轻易窥破,又怎能有今日惨败之局面?如今被贼人逼回了平原,你是不是很开心了?” 这一拳,终没有砸下。看到他那猥琐的神情,陈诺失去了要打他的想法。 他嫌脏。 “哼!”陈诺眼睛一闭,一个念头告诉自己:“漯阴之败既然已经铸成,再追究责任又有何用?乌巢酒徒,该死的乌巢酒徒!”“篷!”原本不准备砸下的一拳,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拳头砸下。砸下后,从袁谭手中取过佩刀,向他一拱手,摔着袖子就走了。 “啊!”陈诺一拳头几乎将淳于琼鼻子都打碎了,鼻血跟着下来。他身子本能的往地上一蹲,痛得叫出声来。只他抬头一看,见陈诺长身出帐了,立即抱住袁谭的大腿,说道:“大公子,大公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陈诺这厮,这厮他居然敢在大公子面前出手伤人……” 本以为能得到袁谭安慰两句,然而,让淳于琼失望的是,人家袁谭看了他一眼,淡淡是说了一句:“嗯,我已经看到了。”淳于琼一愣:“那大公子……大公子你……”袁谭鼻子轻轻一哼:“你要不服气,自己找回来?”也根本不理会袁谭,举步就向帐外走去了。只是走到帐门前,将要伸手掀帐而出时,身子顿住了。 袁谭说道:“对了,这里好像是我的大帐,淳于将军你是否……” 淳于琼手擦着鼻血,连忙起身,欠了欠身:“大公子,我先回帐下治治鼻血,告退了!”从袁谭大帐出来,他是有火没处发,鼻子哼哼的自回去了。淳于琼回帐,陈诺这边也回了帐。 回到帐内后,陈诺内心仍是无法平定。漯阴之战,可说是陈诺自入青州以来的首次大败仗。而且,这一败,损失颇为严重。想来,当晚上,若不是有赵雪、高顺等保护他杀出一条血路,再有典韦在后堵住追兵,不然小命可能就要撂下了。这且不说,关键是,在战前,若非他有了些许的警惕性,临时转移走了袁谭,不然一旦战起,袁谭只怕也会深陷其中。最重要的,当晚留在城外的各路伏兵,目前回来的只有潘璋一部人马,其余都还没有消息。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淳于琼,他对他的恨意简直是滔天难比。是以,他一回平原,直接就提刀过去要杀他。 不杀,不足以以泄吾恨! 然而,杀了他,一切就能回转过来吗,漯阴之战就不会发生吗? 陈诺,冷静下来,缓缓的将刀收回了鞘。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消化漯阴之战败后给士气所带来的阴影,以及思索下一步的行动,该如何报这漯阴一败之仇。此仇,不能不报!陈诺轻轻一哼,坐回到了帅案前。他刚坐下,那帐外帐门一掀,原来是赵雪进了大帐。 赵雪见到陈诺,立即说道:“大哥哥,朱灵一部人马刚刚也转回了平原。”陈诺心下一松,问道:“朱灵所部人马损失情况怎么样?”赵雪说道:“朱灵一部当晚共带走千人,回来后还剩下八百多。”陈诺一点头:“还好,没有将我本钱败光。”赵雪又道:“可是……朱灵将军受了重伤。”陈诺一愣,立即站起来,说道:“走,去看看。” 刚刚走两步,又即道:“对了,你就不要过去了。这接下来,你须得忙于召集从漯阴败回的各路败兵,要妥善安置。还有……还有北海那边……不知孔融现在可有对临菑展开攻击?最好是没有,不然他那边一动,只怕田楷一回兵,局势又要乱了。不管他有没有退兵,你现在就立即让书记处做书一封,询问北海孔融可有出手,若没有,就叫他暂时不可妄动,等待最佳时机……” 赵雪连忙应了一声:“大哥哥你放心,这些交给雪儿……雪儿……”一句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只见陈诺一点头,脚下不停,已经掀开大帐出去了。赵雪连忙追上去,掀开帐来,看着陈诺远去的背影,心下一叹,眉头一凝:“大哥哥,你自回平原后就一直在忙,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水也顾不上喝一口,甚至连你自己的伤也不顾了,还要去安慰别人,你……哎,雪儿该怎么帮你才好?” 赵雪说着,转身就去忙陈诺交代的事情去了。 她走后不久,祝融青衣提着食盒,入了陈诺帐…… “咦,陈哥哥他又走了吗?”祝融青衣出帐来,问帐外亲卫:“将军他人呢?”亲卫答道:“哦,好像朱灵将军受伤回来,将军去看他去了。”听到这声,祝融青衣轻叹一口气:“看来陈哥哥是一时不能回来了。”看着手中的食盒,只好提着转身走开。 …… …… 北海国,都昌城。 将军宗宝快步走进孔融内室,传出笃笃声响。听到这声,埋首书案的孔融,抬起头来,只见宗宝已经来到门外,向孔融说道:“大人!”“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听到孔融吩咐,宗宝应了一声,连忙跨步走进了内室,开门见山,向孔融说道:“大人,从齐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陈将军已经从东平陵撤兵走了,田楷等人也紧跟着追杀了上去,一直到了漯阴。在漯阴,田楷联军大败陈诺,将陈将军逼回平原。” 孔融一愣,眉头一皱,起身道:“这……这消息属实?” 宗宝连忙点头:“千真万确,已经得到证实了。” 孔融面色变了变,嘴里嘀咕道:“陈然之他就这么败了?这怎么可能?这个计划这么周详,如何轻易就败了?”孔融不敢相信,一时也不发话,旁边宗宝眼睛一转,说道:“本来,若是将田楷等贼子吸引到漯阴,受到陈将军牵制,则我等此时趁机攻击其后,他一时不能从漯阴抽兵回来,也正是我们进攻临菑的大好时机。然而,如今漯阴落入敌手,陈将军大败回了平原,若是我们此时还冒然进攻,只怕等田楷缓过劲来,回头杀来,我等必败无疑。也幸好大人足够谨慎,一直没有发兵,陈诺那边虽败,倒是连累不到我北海。” 孔融轻轻一点头,宗宝的话没有错,正是因为他的谨慎,他与陈诺的秘密联手,并没有因为陈诺的败回平原,从而连累到他。这一点,实在是值得庆幸。不过,对于陈诺败走平原,他一时不敢相信。虽然早在这之前,他对于陈诺的看法多在于传言,也不能确信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然而,北海被围日久,陈诺只领了数百骑人马,一到就杀了贼首管亥,击走了黄巾,单单从这一点上来看,陈诺绝非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相信,他一定是有一番作为的。正是因为他暗中寄于了陈诺的厚望,这才答应跟他合作。当然,他最终没有急着出手,不是因为不相信陈诺,而是因为他谨慎的本姓使然。 现在……不管怎么说,陈诺虽然一时失利,也暂时连累不到北海。不过,从长远利益来看,一旦田楷击走了陈诺,占领了青州,那么接下来,他北海也将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孔融,眉头凝了起来。 他是北海相,他就要为北海的将来打算。 就在这时,那门外有士兵进来,投递上一封加急书函。宗宝取过来,送到孔融手上,孔融看到信上落款是青州督军陈诺,心里一紧,连忙取信看了。孔融看完,轻轻叹了一口气。宗宝眉头一皱:“大人,为何有如此气馁之色?”孔融说道:“我原本还不敢相信陈然之在漯阴战败的事实,如今有从平原送来的陈诺书函,亲口证实了这件事情,我便不能不信了。” 宗宝一愣,问道:“那陈将军的信上怎么说?” 孔融看了他一眼:“暂时潜伏,等待进一步时机。” …… …… “篷!” 开阳城,臧霸的三弟吴敦一拳头砸到木案上,随即从蒲席上站起,赤足就要往外面走去。孙观看见,立即上前,一把抓住吴敦的胳膊,问道:“三弟,你这是干什么?”吴敦回过头来,气哼哼的道:“干什么?哼,他陶谦老儿,经过我开阳城,心怀鬼胎,邀请我大哥赴宴,居然宴席中无故将我大哥扣押,又一句话不说将我大哥秘密遣送回东海郯县禁足。如今半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谁知道他人会不会加害我大哥?如今陶谦老儿既然去了青州,正好,我现在就提兵杀到东海,打破郯县,将我大哥救出来!哼,二哥,你去不去?去的话兄弟就还认你这二哥,若是不去的话,咱们兄弟情谊到此罢了,我自去就是了!” 孙观连忙说道:“三弟你这是哪里话,大哥无故被陶恭祖扣押起来,我心哪里不急?只是,你没听陶恭祖临走前说的吗?他若想害我大哥,自可立即斩杀,用不着这么费事。他之所以请大哥到郯县,不过是因为大哥之前曾率部帮助过陈诺将军,便以为大哥跟陈将军穿了一条裤子。当此之时,他又正好发兵青州,去青州帮助田楷攻打陈将军,他怕他走后我大哥会因为一时义气,冒然出兵帮陈将军,袭击他后。” “他为了保险,他才将我大哥留了下来,并承诺这事后会将我大哥放出来,也一定会有一个交代的。既然陶恭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三弟你又何必不放心?我相信,他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必不会加害我大哥。更何况,我大哥在开阳一带影响日深,他若胆敢伤害我大哥,难道他就不考虑这个后果?” 吴敦鼻子一哼,说道:“这只是陶谦老儿的片面之词,难道二哥你就相信了?哼,他好骗二哥,可骗不了三弟我!去不去吧,二哥你给句痛快话,反正我在开阳城这些日子也憋够气了,怎么说也得带兵去郯县要人,他郯县守将若是放人,那咱跟他好说,他若是不肯……哼,咱就打破他娘的城池,直接夺了徐州!” 孙观被他说得反笑了起来:“三弟!夺下徐州这等话岂是好说的,大哥他都不敢轻易放下这等海口呢。再说了,陶恭祖虽然没有什么能耐,然他手上也是有几员战将的,且还有丹阳兵。这丹阳兵可是厉害着呢,大哥他就曾数次夸口说这丹阳兵精壮得很,一个对两三个不在话下。更何况,陶恭祖他能立足徐州,最大的原因是得到广陵陈家的大力支持,人家陈登陈.元龙还亲自出面为他出谋划策呢。想来,这次陶恭祖之所以敢丢下偌大徐州不管,发兵去青州,那还不是因为他将徐州丢给了陈.元龙?有陈.元龙镇守徐州,我等就算硬攻,只怕讨不得便宜呢。” 吴敦听孙观一说,气势顿挫,跺足道:“这我不管,我管他什么广陵陈家,还有那个什么陈登的,我只要我大哥回来!”孙观见怎么说也说不动他,且他也了解吴敦这个臭脾气,除非是他大哥臧霸亲自开口,不然他决心做的事情,谁也休想将他拉回来。既然劝说不过,而以吴敦莽撞的脾气,只怕一个转身就要带兵冒然去攻郯县去了,若让他真的闯了这个祸,只怕将来不好收拾了。若因此一闹将大哥臧霸置于险地,那就麻烦了。 孙观眼睛一转,立即想到了一个拖延之计。 他一把拉住吴敦,说道:“既然二哥我劝你不动,那我就不再劝了。不过,直接出兵攻打郯县,找陈.元龙要人,只怕不妥。陈.元龙不是陶恭祖,以他的家世可以不用顾忌,若他一气下来杀了咱们大哥,那咱们岂不是没有了大哥?如此,我们这么做,不就正好害了咱大哥?”吴敦一愣,眉头一皱,说道:“这陈.元龙当真有这么暴脾气?他会真的拿咱大哥要挟?”孙观到了这个时候,也就瞎说起来:“那是当然,你想,你出兵攻打他,他若打不过你,是不是接下来要拿咱大哥出气了,到时咱该怎么办?” 吴敦一急,问孙观:“那二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可我们总不能置大哥于不顾!” 孙观眉头一皱:“如今之计,明面上出兵不但是无济于事,只怕还因此害了大哥。既然明取不行,咱们何不干脆来个暗取?”吴敦眼睛一起,看向孙观:“二哥的意思是派人暗中接咱大哥?可咱大哥既然对陶谦老儿那么重要,他能不小心看守吗?”孙观一点头,道:“这是当然,要是能那么容易救出咱大哥,咱也不用如此焦心。” 吴敦伸手抓着胡须,琢磨了片刻,方才一击手掌,说道:“嗯!二弟这个主意不错!好,实在是好!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忙着四处调集人马,还要头痛粮草的事情了。这样,今儿我就选出一些好手,明儿我就亲自带着他们去徐州走一趟,暗中将咱大哥接出来……”孙轻听来,连忙将他话打断:“这件事情,三弟你出手怎么合适?” 吴敦一愣,问道:“我出手怎么不合适了?三弟我出手,二哥你照样镇守开阳城,这样也就不会让人起疑了,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是二哥你想亲自去?这可不行,这件事情不是我不放心二哥,实在是三弟我在这里片刻都不能呆了,一定要亲自走上一趟不可。”孙观摇头道:“这样的事情,我知抢不过三弟你。不过,三弟你也不能去。”吴敦眉头一皱:“你不去,我也不去,难道大哥他自己跑回来不成?” 孙观道:“自然不是。三弟你听我说,救人之事,去多了不济事,只怕会打草惊蛇,而去少了呢,又怕不够用,所以须得好手才行。虽然三弟你身手还行,但下面的那帮部下,都是资质平平,让他们联手打架勉强可以,但干这种救人的事情……不是我信不过他们,实在是他们之中没有几个真正的好手……” “嗯?”吴敦双手往胸腰上一插,就着孙观,疑惑说道:“二哥你没有选呢,怎么就不知没有几个好手?”孙观笑道:“这还用选么,我带这帮部下都这么长时间了,还能不清楚他们几斤几两?便是三弟,你自己想想,果真是能想出一些好手吗?”吴敦被他一说,眉头一皱,脑袋也乱了,自然一时想不到,只是摇了摇头。 孙观一笑:“这不就对了,没有好手如何成事?”吴敦急了,连忙道:“不能直接发兵去郯县陈登要人,如今就连暗中去接都不行了,二哥你难道看着大哥身处险境而不理么?”孙观笑道:“三弟莫急,我们这里虽然没有好手可寻,可别的地儿有啊,我们可以去借啊。”“借?向谁去借?去哪里借?” 吴敦一连问了几句,孙观不动声色的说道:“三弟,你莫不是糊涂了?你也不想想,咱们大哥之所以受到陶恭祖的忌惮,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说是因为谁?” “因为……” 吴敦低眉,突然眼睛一起:“陈诺,陈将军!” 孙观一点头,说道:“在昌霸寨时,你也是见识了陈将军身边的那帮亲卫兵的厉害了,那可都是些精锐之士,一个都能顶上普通的十个,听说陈将军身边的这帮亲卫有‘虎卫’之称呢。想来若能从陈将军手上借来一些虎卫,三弟你想,到时想要救咱大哥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终于,吴敦眼睛一亮,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虎卫,就是这虎卫!我们去找陈将军借这虎卫,然后再去救咱大哥。” 孙观心下一笑:“这个三弟,等我们借到虎卫,说不定陶恭祖就回兵徐州了,到时自然也就用不上,咱大哥也就安全回来了。既然不能劝住三弟你,二哥我也只好出这拖延之计了。” “虎卫,虎卫!”吴敦越想越不错,见孙观不动,便立即催促道:“二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写信给陈将军,让他看在昔日情面上,借我等一些虎卫,救出咱大哥?”孙观连忙笑道:“是是,我写,我这就写!” …… …… 邺城的郭嘉,在久病两个多月后,终于沉疴不起,一命呜呼了…… 消息到了袁绍这里时,袁绍刚刚跟公孙瓒打了一仗,有点不顺,回了大帐。他听逢纪说起此事,也是微微一愣,疑惑道:“郭嘉?哪个郭嘉?”逢纪差点没有崩溃,连忙说道:“就是两个月前,我曾与袁公你提起过的那人,当时那人就沉疴在榻。不想他这一病不起,已经于两日前死于邺城。”袁绍听来,恍然好像是想了起来,点了点头:“哦,我记起来了,怎么,这种小事还要跟我说吗?他既然死了,就按照以往例子加以抚恤就是了。以后这种小事情就不需跟我说了,你不知我这里在忙吗?” 袁绍说着,自古自的忙于翻弄案上奏牍去了。 逢纪眼睛微微一缩,心里不知为何有点痛的感觉,但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连忙起身:“那纪这就下去了。” “去吧!” 袁绍头也不抬的放下这句话。逢纪拱了拱手,长身出了大帐,想来此事,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同时…… “郭奉孝死了?” 在兖州忙于兼并黄巾的曹操从荀彧口中知道此事后,长身而起,出了大帐,一直往北面而走。走到一个小丘前,向着北面拜了拜,长叹道:“呜呼!记得文若你曾与我说道,这郭奉孝有张良之才,因不为袁本初所用,以至郁结于胸、沉疴在榻。不想……不想今日他居然一病不起。悲夫!奉孝。痛乎!奉孝。我曹操恨不能当时将你绑来,也胜过让你在绝望中死去。可惜我终没有这么做,我现在后悔……后悔我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大才之人就这么窝囊死在河北,死在袁本初帐下!我……我愧对奉孝你啊!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如今既然在北面而故,我曹操也唯有向北面祭拜你。归来,奉孝!归来,奉孝!” 曹操身后,荀彧听来,不觉悄悄抹泪,长叹一声。高抬起头,看着北方的天空,暗暗道:“奉孝,你虽然与曹公终未能见上一面,然而曹公能如此待你,你该含笑九泉了。奉孝,老友,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郭嘉…… 归来在陈诺帐下…… 不过,他是秘密被陈诺接到平原的,然后以面纱遮面,出现在陈诺面前。 看着郭嘉,陈诺轻叹一声,说道:“奉孝,从今以后,在我未能立足河北之前,你便要一直躲在幕后,不能轻易以真面目见人了。这……我陈诺实在有亏奉孝你!”郭嘉已经掀开了遮面的面纱,向着陈诺一拱手,一笑:“大事未成前,些许的屈辱又能算得了什么,我的主公……你说呢?” 主公! 郭嘉改变了称呼。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称呼,然而,也足以说明他的心了。他从此,可以撇开袁绍,不再在袁绍帐下谋生,而是以‘新生’的面孔,效力与陈诺帐下。从此,以陈诺为主,正式追随陈诺了。 陈诺,心下小有激动,连忙伸手,将郭嘉手臂托起,点头说道:“就算我负天下人,也绝不负奉孝你一人!奉孝你今日所选择的,我陈某终生铭记在心,绝不敢忘!从即日起,奉孝你就正式出任我帐下军谋掾一职,还请奉孝不要嫌弃。” 郭嘉身子一动,立即说道:“嘉领命!” 抬头看去,郭嘉的脸色一片惨白。虽然他是装病而故,然而,他身子的确不好。再加上,他有可能因为沉疴在榻的这段时间,将该了解的人都了解了,经历了一回人世间的世态炎凉,让他心力更加的憔悴了吧?陈诺,连忙说道:“奉孝,你气色似乎不佳,要多注意休息啊。” 郭嘉连忙点头,想到一事,说道:“对了,嘉虽刚到将军帐下,不过也听外面议论,说主公与淳于仲简似乎不和,道主公当时在袁显思帐下差点还砍杀了淳于仲简,可有这事?”陈诺一叹,说道:“别提这厮了,提起这厮就让我头痛。当初漯阴时,若非他逼反了单经,破坏了我的大计,折损了我两千多的人马,几乎还差点被贼人所杀,我何能狼狈至此?我这次回来当时的确是想要杀了他,不过我仔细一想想,最后还是忍下了。想来,杀这种人,终是脏了我的手,如其这样,还不如多干点别的事情呢。” 郭嘉哈哈一笑:“主公胸怀磊落,难得难得!不过也幸好主公你忍下了这口气,不然事情闹大,这就麻烦了。”陈诺微微一愣:“这怎么说?逼反单经的可是他淳于琼,我就算是真的杀了他那也是正军法,有何不可?” 郭嘉摇头道:“虽然是这么说,但主公你是知道袁本初那人的,袁本初之所以派淳于仲简过来,那还不是故意要找主公你的茬?如果主公你当时气不过,真的将他杀了,那才叫麻烦呢。到时候袁本初他自会以这个理由来找主公问罪,主公便是十个理由也说不过去了。虽然主公或许心里还不服气,说道这单经之反是被淳于仲简给逼的,可就算是真的,袁本初他会真的相信吗?肯相信吗?” “更何况,最致命的一点,这单经当初是主公你受的降,不错吧?且嘉还听说,主公你受降单经后,为了安他的心,立即向袁本初打了保证,又向他请命单经为中郎将。这些,都是有的吧?既然这些都是主公你所为,主公你想,这这件事情上,就算是主公有理,难道淳于仲简,难道袁本初不会借题发挥吗?呵呵,说起来,这次主公你是真的险呢,不过幸好主公你最后没有妄自动手,而淳于仲简因为心里有鬼,不能指责主公你什么,你们两家这才相安无事,所以目前局势还算得是值得庆幸的。”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陈诺也有前后想过,若不是他因为有了这点犹豫,也觉放不过淳于琼。 陈诺一拱手,说道:“奉孝你分析得是,是诺当时糊涂了,不该没想好就匆匆的去找他算账。不过,我虽然在这件事上忍了他,可淳于琼他似乎以为我好欺负,更加的得寸进尺了,近日还听说他不停向袁显思进言,说要代我出兵夺回漯阴……” 陈诺话还没有说完,那帐外有亲兵说道:“将军,淳于将军求见。” 陈诺一愣,与郭嘉对了一眼。郭嘉向他一点头,放下面纱,躲到了陈诺木案后的屏风。陈诺这边,说道:“请淳于将军进帐!”外面应诺一声,不时帐门一掀,淳于琼长身而入了。 淳于琼一进来,哈哈一笑:“这不是陈将军吗?哈哈,陈将军自漯阴败回平原之后,就一直龟缩在平原快半月不出来了。怎么,陈将军你是有更高明的计谋呢,还是根本怕了田楷他们?若将军怕了他们,没关系,我代将军你出兵,只要将军将兵符交出,我明日就出征,去狠狠的揍揍田楷那厮,替将军你出口恶气。” 陈诺鼻子一哼,问道:“你是恶心我来的吗?” “啊?” 淳于琼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傻乎乎的走上前来,问道:“将军刚才说什么?” “滚!” 陈诺一声咆哮,抓起一卷竹简就抛砸了过去。淳于琼将身一闪,嘿嘿一笑,将竹简接在手里,还想恶心陈诺两句。那帐外,典韦听到动静,立即长身入帐,扫视了淳于琼一眼,随即向陈诺一拱手:“主公,可有何吩咐?”陈诺嘿然一笑:“典君来得正好,去,将这只讨厌的苍蝇给我撵出去!” “哼!敢惹我家主公讨厌,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走!”典韦转过身来,对淳于琼不客气的说出。话说,自东平陵时典韦挡了淳于琼一次,典韦看到淳于琼就从没有客气过。而淳于琼,就像是得了‘恐典韦综合症’,其实不用典韦来说,已经吓得身子一抖,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有话好说,不要动粗,请这位将军让我跟你家将军说一句话,就一句。”淳于琼讨好似的看着典韦,对着典韦发笑。典韦眉头一皱:“这家伙笑起来真恶心,怪不得主公不喜欢看到他!”虽然如此,还是看了陈诺一眼,征询陈诺的意思。陈诺对他一点头,典韦随即说道:“有屁,就放!” “放……” 淳于琼出口,立即是哇怒起来,想要回典韦一句,但看典韦一双恶煞的眼睛正瞪视着他,他心下一寒,便不敢啰嗦一句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是是!”随即跟陈诺说道,“陈将军,我刚才的话,不管你同不用意,反正我都已经向袁将军请示过了,你答不答应就那么一回事,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数日后我就来收将军你的兵符了……” “滚!”“滚!”…… 从典韦和陈诺口中,两个‘滚’字几乎同时咆哮而出,震得淳于琼双耳发聩,脸上惨然一变。眼看着典韦一只巴掌大手就要掀过来,他是吓得往后一跑。不想,也许是转身太过急了些,脚下不稳,身子直接往地上一趴。不过,这一趴后,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即是双手连刨,往前刨去,还不忘记回过身来,将一张脸再次恶心陈诺一次:“你记住我的话……啊!我回再来的!” “啪!”典韦踹起一脚,直接将淳于琼一屁股端出了帐外:“聒噪!” 陈诺耳根终于算是清静了片刻。 典韦看陈诺在气头上,也没有说一句话,向陈诺一拱手:“主公,没事韦先告退了!”看到陈诺点头,方才躬身出去了。 帐内,陈诺目视着大帐,听到外面典韦又是一声‘滚’,大概是淳于琼还没有来得及走,被典韦撵上去踹了几脚吧?这典韦,维护起他来,便是天王老子也敢得罪。别说是一个淳于琼了,只怕是袁绍,他也是敢动手的。对于这样的忠心之人,陈诺自然喜欢。听到帐外淳于琼惨然的一声叫,还有接下来的那连声讨饶,陈诺气急而笑:“这个典韦……” 他一笑,身子忽然一动,瞥眼一看,郭嘉在旁边笑看着他。陈诺也是气急了,一时居然忘了帐后还有一个郭嘉在,看到他笑,陈诺连忙起身,说道:“奉孝,淳于琼这家伙已经够让我头痛了,你难道不替我主持主持公道,还帮着他来笑话我?”郭嘉摇头一笑:“我在帐后听到动静,以为主公这下肯定是要窝火了,还怕主公要找人出气,出到嘉的头上来呢。不过看到主公你被淳于仲简那家伙一气,反而是气笑了,足见主公你将这件事情看开了,嘉也就不必担心了。” 陈诺一点头,说道:“淳于琼虽然是个酒囊饭袋,不过也是个毫无心机的家伙,袁绍拿这样的人跟我斗,我反而是放心了。被他气气,也就气笑了。哈哈!”看到陈诺这一笑,郭嘉捋须道:“不过,今日这件事情,不知主公你会怎么处理?” 陈诺正欲想要说不理会淳于琼,但一想想,郭嘉刻意来问,那么一定是有他的深意,便即将身一正,说道:“我这里是不欲理会,不知奉孝你那里可有什么要教我的,但说无妨。” 郭嘉点了点头:“主公你有漯阴一败,虽然败得有理,然士气已然不存,若是急于出兵,只怕也难以抵挡田楷等诸路兵锋。如其受制于淳于仲简,迫不得已出兵,倒不如干脆不发兵,故意示淳于仲简以弱,让淳于仲简去试试。当然,主公的兵,自不能交给他,他要试就让他试自己的兵马好了。如此一来,淳于仲简只要再有一败,主公你也就找到治他的借口,足以将这根眼中钉拔了,到时就算是袁本初也奈何不了你。此所谓,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第一八章:要兵符 笃笃笃…… “怎么回事,你们都是怎么照顾陈将军的,如何会让将军生病了?”听到帐外袁谭责备帐下人的声音,陈诺本来斜靠在榻上的身躯,立马往下一歪,头往四方枕上一靠,眼睛就闭上了。这时,帐门掀开发出哗啦声响,跟着,明显感觉出袁谭的脚步朝着睡榻这边走了过来。陈诺则缓缓睁开眼睛,一眼看到袁谭,虚弱至极的问道:“显思,你怎么来了?” 袁谭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眼看陈诺就要起身,连忙伸手将其按住,安抚道:“然之,听说你生病了?不需起来,好生躺着。”“咳、咳!”陈诺连咳了数声,几乎都将一张脸蛋都咳红了。许久止住咳声,摇了摇头,说道:“偶感风寒,应该还死不了,休息个个把月应该就没问题了。”袁谭听来,眉头一皱:“个把月?这……”心里说道,“这如何是好?贼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等他休息个个把月,我平原还不早就沦入贼手了?”虽然这么想着,嘴上仍是说道,“看然之你病情确实重,只能是将养着了。只是,只是然之你这一病,这三军军务该由谁人来主持,平原该如何防守?” 陈诺听来,稍稍抬头,说道:“我……不瞒显思你,我也正想要找显思你说说这件事情呢。这件事情……咳咳,如今看来,我是一时不能好了,这三军也不能没有主帅,我看……不如显思你就暂时让淳于将军挂帅吧……” “淳于仲简?”袁谭一愣,随即说道:“他虽然是监军,但做这统帅能力还是欠缺,不如然之你就临时在军中找一个代替的人。我听说然之你一直信任赵雪将军,平时然之不在,也常是赵雪将军主持军务,我看你不如就让赵雪将军暂时接手吧?”陈诺一摇头:“赵雪将军虽然常在我帐下主持军务,然她毕竟还年轻,这么重的担子要是撂给她,恐怕难以胜任。淳于将军则不同,他昔日与袁公同为西园八校尉,领兵经验丰富,这个统帅之职,我看非他莫属……咳咳,显思,你说呢?” 袁谭呵呵一笑,嘴上应承着,心里却道:“淳于仲简曾数次向我要然之手中兵权,然之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原以为他这一病肯定是要将军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怎么说也不能交给淳于仲简这样的外人。我之所以提出赵雪将军,不过就是想要试探试探他,如今看来,然之是真心交出兵权了。也罢,然之漯阴一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像是泄了气似的,在这个时候也确实急需一场胜仗来换取士气。不管然之也好,淳于仲简也罢,只要给我击退了贼兵,那么我就用谁!” 袁谭想到这里,很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陈诺的请求,安慰了陈诺两句,让陈诺好好休息,也就长身出帐了。陈诺,看到袁谭一走,一扫脸上的病容,从榻上坐起,整个人精神奕奕的笑了笑。他身后,郭嘉从屏风后面走出,亦是嘿然的挂着一张笑脸:“主公成全淳于仲简,淳于仲简不知要有多得意呢。就让淳于仲简到外面去折腾折腾吧,等到他受了伤,也就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了。”陈诺眉毛一笑,说道:“刚才袁显思还让我将兵权交给赵雪,我若不是突然想到要跟淳于琼玩玩,我还差点心动了呢。” 袁谭回了大帐,立即让人叫来淳于琼,跟他说道:“如今陈然之倦卧病榻,贼兵又将临城,平原三军不可无帅,从即日起,将军你就暂时接任陈然之督军一职,总领青州各部兵马吧!” “督军?”淳于琼微微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虽然他这些日子以来找了各种借口,想要从袁谭手上弄到陈诺的兵马,但因为袁谭不信任他,又受到陈诺的拒绝,渐渐的,他也不敢再去奢望了。可如今,如今袁谭自己找他说话,说要将平原兵马交给他,他简直幸福得差点窒息了。这种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袁谭嘿然一笑:“怎么,淳于将军你不乐意吗?那好吧,只能是让给别人了……” “别介!别介!” 淳于琼连忙说道:“我愿意,我愿意!” 袁谭听来,点头道:“那就好,你就准备准备到陈然之那边去交接吧。”淳于琼立即点头,不过,他心里还有些疑惑,问了一句:“不知这‘督军’,是大公子你强要给我的,还是陈将军他真心相让的?”袁谭鼻子一哼,说道:“有什么区别吗?陈将军乃深明大义之人,他若不愿意,我岂可勉强于他?” 淳于琼听来,连忙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从袁谭这边告辞出来,连忙折回自己的营帐。还没到帐门边,他整个人兴奋得就差点跳起来了:“哈哈。陈诺他终于将兵权交出来的!哈哈,他交出兵权,一定是怕我了。对,他一定是怕我了!哼,我道陈诺你有多硬气呢,最后还不是乖乖的将兵符交出来?” “兵符?” 淳于琼想到这里,连忙又转身:“对呀!兵符我都还没有拿到,算什么‘督军’?我现在就去陈诺拿里将兵符拿来!”他得意折向陈诺大帐。向帐下亲兵通报了,帐下亲兵一点头,说道:“将军知道淳于将军要过来,已经吩咐过了,让将军来时可直接进帐找他。将军请!”淳于琼听来,心下更加舒服了:“哈哈,以前来不是被拒,就是被踹,这次陈诺也学乖了,居然直接请了。” 进帐来,看到躺在榻上的陈诺,他是二话不说,哭衰着脸,走到榻边趴到被褥上,拖着长腔,叫道:“啊呀,陈将军啊,你病得好惨啊,你怎么就一病不起了呢……你……”“你,你给屁呀,快给老子起来,压死老子了!”陈诺睁开眼来,瞪视了淳于琼一眼。淳于琼方才起身,嘟囔道:“啊呀,将军你原来没有死啊。” 陈诺没好气的骂道:“死个屁呀,敢诅咒本将军!说,找本将军干什么来了?” 淳于琼笑道:“这个……刚才袁将军找过我谈话了,说将军你愿意将青州兵权让出来。这个……我是来拿兵符的,还望将军你能将兵符现在就交给我。”陈诺鼻子一哼,恢复到气息蔫蔫的状态:“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咳咳……你堂堂淳于将军是何许人也?乃昔日西园八校尉之一,曾与袁公共事,帐下谁人不知?这样吧,你直接去校场找赵雪将军,就跟她说,让她听命于你就是了。” 淳于琼听陈诺提起‘西园八校尉’,眉毛一舞,笑道:“那个……原来将军你也听说过这西园八校尉?哈哈哈,说起这西园八校尉,这里面的故事多着呢,记得当年我与袁公在京师之时,灵帝初置西园八校尉,袁公以虎贲中郎将领西园中军校尉,本将军则是领西园右校尉。咳咳,当时……” “那个……淳于将军,你在一个病人面前炫耀你昔日功绩,你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淳于将军,我还想多活两年呢,你就放过我吧,赶紧的去校场找赵雪将军……” 陈诺用着哀求的口吻跟淳于琼说起,淳于琼反而更加的得意了:“怎么,陈将军你是眼馋了吧?哈哈,是否后悔没有早生两年,不然的话将军还或许还可能赶上这场盛世呢……” 陈诺无力的睁大眼睛,吞声道:“你在折磨病人,不道德,还是早点放过本将军,速速速速……去吧!”听到陈诺近乎崩溃的语气,淳于琼终于算是满意了,得得得的立刻离开了陈诺的大帐。从陈诺大帐出来,他立即就带着人直奔校场去了。找到赵雪,二话不说,就指指点点,与赵雪说道:“你就是赵雪将军吧?嗯,不错,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将兵马交给本将军,回去侍奉陈将军去吧。” “哪里来的疯子,给我打出去!” 赵雪眉头一竖,喝令两边将士。两边将士,立即上前就要来叉淳于琼。淳于琼脸上一黑,看他们是动真手了,赶紧叫道:“本将军不是疯子,尔等不得乱来。本将军告诉你们,自今日开始本将军就正式统领青州兵马,尔等皆归本将军管制。哼,我看谁还敢对本将军放肆?”两边将士一听,也就不敢乱来了,皆都将眼睛看向赵雪。赵雪鼻子一哼:“还说你不是疯子?你若不是疯子,可将兵符拿来,如兵符拿出,我等自然尊奉将军之令,若没有……还是直接给本将军滚出去,免得本将军将你乱仗打走!” 眼看两边将士跟赵雪一个鼻孔出气,将恶狠狠的眼睛瞪视着他,淳于琼一愣,连忙说道:“赵雪将军,你不可胡来。我确实是受到袁谭将军,还有陈诺将军的指派,让本将军来接手青州兵马。若赵雪将军不相信,可去询问袁将军或者陈将军。” 赵雪鼻子一哼,冷笑道:“淳于将军,你是第一天来军营吗,难道你就不懂掌管和调派一支兵马兵符是不可少的吗?在军营之内,从来只认兵符不认人,你难道不知?”淳于琼心下一紧,这却是糊涂了,随即笑道:“可我是昔日西园八校尉之一,乃……” “哈哈哈哈,再要蛮缠,将这疯子叉出去!” 赵雪手一指,左右将士全都上来。淳于琼先前听陈诺提起西园八校尉,便道陈诺都拿西园八校尉当事儿,赵雪这样的小将岂有不理之理?然而,眼看着自己这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牌,居然在赵雪眼里狗屁不如,他是又气又急。不过,在众将士走上来将要叉他之前,他还算是明事儿,立马往后就走,同时不忘威胁赵雪两句:“赵雪,赵矮子,你给本将军等着,我……啊!” 赵雪,听到他称她‘赵矮子’,拽起席旁鞋履,往他脸上就砸。可怜淳于琼进帐潇洒至极,出帐整个鼻子都在流血。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哼,多话!” “篷!”~~一拳头去~~“啊!”问话的士兵,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赶紧抱着鼻梁,擦拭着鼻血。 淳于琼,出了校场,一路是愤愤不平。本来将这事怪到赵雪头上去了,不过想想,也怪先前被陈诺的‘西园八校尉’给糊弄过去了,害得他连兵符都忘了讨要。他这一出校场,二话不说,直奔陈诺大帐。 “我要见陈将军……” “不行!将军刚刚休息下,说什么人也不能见。” 被亲卫挡在帐外,淳于琼鼻子一哼,就要操起袖子推拽拦路的亲卫。这时,旁边一队人马上来,向这边喝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淳于琼听到这声,不用去看,心下早是一寒,本能的缩回了手,往后连走。来人已经上前,看了淳于琼一眼,说道:“原来是淳于将军。淳于将军,你难道没有听说我家主公刚刚休息下,不能见客的吗?” “是是!” 淳于琼抬眼看到典韦那张凶狠的脸上瞪出凶恶的目光,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一句屁话也不敢多说了,赶紧带着人转身就走。回到帐,气得抓狂的心也有。不过,他仔细一想,又即冷静下来:“说不定这事也不能怪陈诺,毕竟他都说了,以我西园八校尉的身份,帐下谁人不知,只用拿这名头自然也就能顺利接手青州兵马。哼,怪只怪这个赵矮子,愣是不讲理,拒绝也就罢了,居然还打起本将军……本将军,啊哟……” 想到这个鼻子,最近鼻血流的还真多…… 淳于琼思来想去没有法子,只能是将希望寄托于陈诺,在帐下静候,希望陈诺早点醒来。一个时辰后,袁谭过去…… “我要见陈将军。” “将军尚未醒来,你请先回吧!” “不行!” “什么不行?”淳于琼突然惊愕的发现,原来典韦不知什么时候又巡逻过来了。被他一问,脸上一黑,根本不敢跟他多啰嗦一句,转身就走。回到大帐,再两个时辰后…… “我要见陈将军。” “将军还是请先回吧,我家将军尚未醒来。” “这次说什么我也要见!” “你要见谁?” 典韦……又是典韦……淳于琼夹着尾巴,遁逃的没了踪影。晚上,淳于琼再次过来。 “说什么,这次我一定要见到你们将军。” “将军醒来过一次,可又睡了,将军你还是明儿再过来吧。” “……”淳于琼两眼一起:“我要发怒了,我真的要发怒了。” “你要发怒,来,发给我看看?” “该死的典韦!”淳于琼……再次败走。第二天,一大早,淳于琼就来见陈诺了。 “你们不许告诉我将军还没有醒来,或者刚刚休息下。反正本将军今儿一定要见到,见不到……”望了望两边,没有看见典韦那厮出来,方才恶狠狠的一声哼:“若见不到,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了!”擦,拔出刀来。 “呃,将军你何必激动?我家将军听说将军你昨儿不辞行苦,三顾茅庐,颇为感动,今儿特意吩咐,若将军来,可直接入帐。” “怎么不早说!”淳于琼鼻子一哼,将刀收回去,将两人直接推开,大大方方的望着陈诺大帐闯去。帐内,陈诺倒是安然的躺榻上,听到脚步声响,一睁眼,干咳了两声:“是淳于将军吗?想不到淳于将军你为了让我出山,不惜‘三顾茅庐’来隆中见亮……咳咳咳,见我陈诺,我陈诺深为感动。可惜啊,以我羸弱之躯只怕是不能扶保先主你了……咳咳,是不能扶保将军你……” 淳于琼嘿嘿一笑,说道:“什么‘三顾茅庐’?什么‘亮’、‘先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到了这个时候你陈诺倒是很会打马虎眼嘛。哼,我不跟你啰嗦这些,你快将兵符交出来吧!”陈诺瞥视了他一眼:“兵符?什么兵符?”淳于琼身子一动,不耐烦的一声哼。陈诺一拍额头:“哎,你看我这记性,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本来我以为将军以‘西园八校尉’身份去见赵雪,赵雪将军自当卖将军一个面子。只是我这人一时糊涂了,忘记赵雪将军耿直较真的秉性了,若不见到兵符,她岂肯将手上的人马交出来?只因我这一时糊涂,倒是害得将军你白跑了一趟,实在不该。这样,将军你还去……” “还去?” 淳于琼本能的一模鼻梁,幸好鼻子没有流血。 “咳咳!”陈诺一笑:“将军难道不是向我讨要兵符吗?这兵符此刻又不在我这里,若将军想要,还得麻烦将军一趟,到典韦将军帐中取来……”“典韦?”听到他的名字,比起赵雪来更加让他浑身战栗,他连忙鼻子一哼:“我不去!打死我我也不去!”陈诺一翻眼睛,气息喘喘的问道:“你不去?那就真可惜了,我这里又不能起身。如果将军真不去,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淳于琼眉头一凝,眼睛一转,说道:“呵呵!将军果然好计谋,你不想让我得到兵符,又是将我引到赵雪那里,又是让我去找典韦去要,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要让我知难而退吗?将军,你打的可是这个主意?”陈诺一摇头,叹息说道:“原来将军这么看我,那也罢了,你爱去不去吧!”淳于琼心下一急,当即扯步上前来,一把抓住陈诺,叫道:“你别给我装死,你可以下来去取的对不对?” 陈诺怒了,这已经触到他的底线了。看到这小子恶毒的眼光,分明是暗藏了杀机。 趁你病,要你命! “这小子想要我命,我先要你命!”陈诺眼睛一起,就要发作。然而,这时,一人匆匆冲进大帐来,疾喝一声:“住手!”淳于琼其实在先前一刻差点就动了要陈诺命的念头,只是这念头一闪,还未过去,就被人从后一扯,他本能的加了一把劲,就要将陈诺直接给勒死……不过,后面那人立即伸手在他手臂上一敲,敲震而出的痛楚,立即让淳于琼惊醒过来。 “啊,是大公子!大公子你怎么来了?”淳于琼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 袁谭瞪视了他一眼,怒喝道:“我若晚来一步,你这小子是不是就要谋杀然之了?”淳于琼浑身一抖:“这个不敢!”“咳咳咳!”陈诺虚弱至极的猛咳几声,像是要咳出血来。看着陈诺这副羸弱之躯,袁谭急着伸手扶住陈诺,在他背上连连轻轻拍打:“然之,你怎样?”淳于琼在旁说道:“他能怎样?我又怎么他……” “闭口!” 被袁谭一声呵斥,淳于琼不敢再说了。陈诺终于咳嗽完了,然后一倒榻上,被袁谭问了几声,他才重新睁开眼来,气息喘喘的跟袁谭说了两句:“我怕……我怕我是不成了,既然淳于将军急着找我要兵符,那便让他去拿吧,显思你不必拦他。”袁谭听来,微微一愣,回头瞪视了淳于琼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淳于仲简他对然之你动手,是因为然之你一时没有拿出兵符,便要硬夺了,是吗?” “将军我没有……”淳于琼那个抓狂。 “闭口!” “……” 陈诺睁开眼来,说道:“显思,显思,你冤枉淳于将军了,他倒是没有逼我,不过是因我让他到典韦那边去取,他不肯去,便道我有意要难为他,这才对我拔了三次刀、掐我两次脖子罢了……至于,至于其他别的事情也是没有做……咳咳……难受死我了,我要死了……” “拔刀?掐脖子?”袁谭回身瞪视着淳于琼。 淳于琼,全身一颤,结舌道:“拔刀?这这,我的刀……”找到了腰边的刀,擦,拔出刀来,刀光出鞘三寸,一道刀芒立即射到袁谭眼睛里。袁谭眉头一凝,瞪视着他,站了起来。看到袁谭站起,淳于琼吓得将刀一丢,哀声道:“我没有啊……陈诺,你……你你你你你……”一口血,差点就要吐了出来。 窦娥冤哪! 可怜淳于琼双手抖着,吓得胆子都差点破了。他就算是恐吓陈诺,那也没有关系,反正袁绍肯定乐意看到。可若换做是得罪袁谭,被袁谭误会自己刚才欲要拔刀杀他,别说袁谭不放过他,袁绍也不可能饶过他的。袁谭,在怒目瞪视了淳于琼片刻后,随即冷静了下来、 他在想:“如今然之卧病在榻,目下也唯有指望淳于琼这厮,不好因此事与他为难。再说,淳于琼是父帅的人,在大错未犯之下动他却是不便,且忍忍……”袁谭想到这里,方才说道:“既然然之都说了,兵符放在典将军那里,你过去取就是了,不必再要为难然之。” 淳于琼苦眉一皱,说道:“可是……” “嗯?!” 袁谭两眼一起:“可是什么?再啰嗦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是是,我这就去取!”走了两步,想到刀还丢在地上,又即转身捡起。回头看了陈诺一眼,只见陈诺恰时眼睛扫来,向他一拱手:“典君他是个大好人,你要取兵符好说就是了,千万不要强取,若强取不成惹怒了他,到时将军面子上挂不住,可千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陈诺你……” 淳于琼气得眼睛都绿了:“典韦那厮都是大好人,还有天理吗?”想到即将面对典韦,他是两股都不觉战栗了。然而,为了得到兵符,为了掌控青州兵马,一个典韦怕什么,豁出去了!淳于琼一咬牙,望着典韦帐下走来。 “什么人?” 远远的,典韦帐下亲卫兵一声断喝,吓得淳于琼胆子一颤。抬头来,心里打起了鼓,额头上冒出了虚汗。他紧了紧手中佩刀,大步走上前几步,说道:“吾乃淳于琼,典韦在帐下吗?”一声没有问出,突然只听帐内一声酒坛碎响,直接一声雷吼:“滚”,跟着一人被人从帐内一脚踹了出来。那人一出来,从地上爬起,一声不做,又即往着帐外连退了几步,好像是怕帐内人又要冲出来打他。 那被淳于琼抓来问话的亲卫兵,此时也来不及向淳于琼回话,立即跑过去,一把将爬起来的那个小厮扶住,连连问道:“碎娃,怎么了,典将军他又喝酒打人了?”那叫碎娃的,连退几步,方才低声跟那亲卫说道:“打人?哼,将军刚才还杀了一人呢,我被打简直是幸运的了!你没见着吗,刚才我是跟狗子一起进去的,狗子就是因为斟酒时斟露了一点,溅了一滴酒到了将军身上,就被将军一刀砍杀了!还有,我跟你说,将军一喝醉,就想找人比试,不管他是谁。记得上次有个叫赵五的将军,在将军喝醉时,不想闯入将军帐下,将军便以为他是来找他比试的,二话不说,就拔出刀,一刀……咔嚓,就将那赵五给杀了!” “这样就杀了?”淳于琼听到这里,身子本能的往后就退。与碎娃对话的亲卫,此时一眼看到淳于琼,便立即撵上他,说道:“这个,将军你刚才不是要找典将军吗,你现在就可以进去了。”“没有,谁找典将军来了?”淳于琼装傻充愣,转身溜走,手心里可怜捏了一把汗。 那亲卫看见,与从后走上来的碎娃对视了一眼,由不得哈哈一笑:“果然是乌巢酒徒淳于饭桶!” “咳咳!”一声咳嗽,将他两笑声立即打断,转而迎向从帐内走出的典韦。 典韦扫视了他两个一眼,问道:“走了吗?” “我们按照将军说的办,没想到将那乌巢……嘿嘿,将淳于将军吓得屁滚尿流,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典韦听来,嘿然笑道:“你两做得不错,这个月可以少宿两天值。”两人听来,连忙拱手称谢。典韦一句话不说,转身进帐。 典韦将淳于琼吓走,淳于琼回到帐中,手心撑开一看,汗都腻了。他揩拭走了额头上的虚汗,连连说道:“好险好险,差点就着了陈诺小儿的当了。若我那么一冒然撞进去,兵符没有要到不说,只怕脑袋咔嚓就要搬家了。看来,兵符这事是要从长计议了。”他这边在帐中左右踱步,就是一时拿不出主意了。 那帐外,一将佐长身入帐来,一眼看到淳于琼,便即笑道:“将军!将军!大喜!大喜!” 淳于琼正心下烦恶,听他一说,立即叫骂道:“大喜个屁!老子兵符都拿不到手,喜从何来?”“喜从天上来。”将佐嘿然一笑,神情倒是颇为轻松的。淳于琼眉头一皱:“喜从天上来?”他抬头了一眼天……是帐篷的顶,没有看到天。将佐连忙说道:“将军,你别逗了。我这里确实有一个大好的消息,而且还是一个绝好的消息,相信将军你听了后管保将军你喜欢。” 淳于琼看了他一眼,纳下心来问道:“说说看。” 将佐呵呵一笑,附耳在淳于琼耳边说了两句。淳于琼听来,眼睛一起,看了他一眼:“这事确信?”将佐连忙点头,说道:“将军,这些天我可是将侦骑四出,不断侦探贼兵那边的动静,这才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回来,第一时间跟将军你说呢。将军,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呀,要是将军立了此功,一举扭转了青州局面,那就是大功劳。到时那个陈诺还算个屁呀,还不乖乖将兵马交出来?” 淳于琼思谋良久,点头道:“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是……只是我手上人马只有那么一点,如何成事?虽然说陈将军答应交出人马,却又一时从他手里拿不来兵符,也就无法调动大军出征。而这个战机可谓是稍纵即逝,若我不能把持住,不说等敌人反应了过来再去也迟了,便是陈诺那边,最迟这一两天也就得到消息了。若是被他知道这个消息,就算他不亲自出战,也必让部下人等代劳,到时功劳却又被他全得了。哼,实在可恶!” 将佐沉默一时,说道:“将军此时不但不能让陈诺知道此事,而且还要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只是,将军手上既然一时拿不出人马,又不能打草惊蛇去找陈诺临时去要。看来,将军此时唯有去找袁将军借兵了。” “大公子?” 淳于琼沉吟了一时,眼睛一亮:“大公子虽然身边人马不多,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收编,三五千人马还是拿得出来的。而且,我想,大公子他眼见这个战机,也绝不会轻易放过的。”淳于琼想到这里,二话不说,立马到袁谭帐下找他借兵。 “什么,找我借五千兵马?”袁谭眉头一皱,说道:“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呢,你当我袁谭手中有多少兵马?再者,你不是白天去找典韦将军要兵符去了吗,怎么,是你没有听然之劝,没跟他好好说,两下说僵了,他没给你兵符?” 淳于琼脸色一变,提起典韦他就胆颤,如果此时真跟袁谭说他去找典韦要兵符,就连帐门都没有靠近的话,那岂不是扫自己威风?淳于琼想了想,说道:“这个……我去找时,典将军不在帐下,所以没有要来。” 袁谭冷声一笑:“那你就等个两天啊,怎么,就连两天你都等不了了?你心是不是太急了?再者,他那边要不到,你又来向我要,你这是想干什么?”淳于琼一愣,害怕袁谭误会,连忙解释道:“这个……大公子,你听我说。”当下又即在袁谭耳边密语两句。袁谭听后,脸色微微一变,想了想,点头道:“这却是一个绝佳的大好机会,不过,这件事情你不去找陈然之商量借兵,找我干什么来了?” “这个……” 看到淳于琼急色的脸,袁谭也一下子看了出来:“哼,你不敢跟陈然之去借,就怕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不但不借,反而抢了你的功劳,是吗?你呀,如何能有这个想法?你自己手上若有足够的兵马,可以自己杀过去,我什么也不说了。然你……然你就连本钱都没有,还敢一口吃下一个大胖子!我可告诉你,眼前的是大好的机会是没有错,可也同样是一个深坑,搞不好,你跳进去就休想要爬起来。” 淳于琼咧嘴一笑:“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样的事情哪里能确保万无一失呢?但只要兵马足够,胆气自然也就壮了,成功自无不可能。大公子,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大公子你点头了。” 袁谭一扫袖子,说道:“这件事情,你还是去找陈然之商量吧,陈然之虽然说要将‘督军’让给你,可你兵符都未曾拿到,那就没有权利调动其他各部兵马。你跟我说,没用。” 淳于琼嘿嘿一笑:“大公子,陈诺督管的虽然是青州兵马,可他难道就连大公子你的人马也敢管吗?再者,大公子,漯阴一战你也看到了,陈将军自那一战败后,就一直龟缩平原不出,如今又抱恙在榻,难道此时的大公子你还指望一个陈将军吗?更何况,青州一地可是大公子你的天下,而我看到的却非是应有的局面。大概大公子你也看出来了,如今的青州,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有几个知道大公子你的?说起来,他们口中的还不是一口一个陈诺,一口一个陈将军?” 袁谭一愣,随即恶狠狠的瞪视了淳于琼一眼,说道:“青州基业本来就是陈将军一手出力协助本将军打下的,百姓还有官员便是只知道一个陈然之,那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当初我被贼人掳走时,你们何在?若不是有陈然之他独上黑山,将我从贼人手里救出来,我袁谭焉能有今天?哼,这等话你以后休要再说,否则别怪我翻脸!” “……当然,我知你此举,不过是为了一心要建功立业。罢了,既然你信不过陈然之,我就帮你一次,借给你两千兵马。但你给我记住,这两千兵马我是借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给我败光了,到时我是要要回的。” 淳于琼被他骂得面红耳赤,本以为无望了,听他后面几句,顿时精神一震,说道:“虽然两千兵马少了些……啊大公子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公子你相信我,借给我两千兵马,我便是感激不尽了。大公子放心,此一战,我一定要一举拿下漯阴,以血前耻!” 袁谭也不理他,交给他一块兵符,挥手道:“去吧!”淳于琼拿到兵符,连忙点头,乖乖的下去了。袁谭站起身来,踱步出帐,仰头望了一眼头上的远空,突然一个声音钻进耳里:“如今的青州,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有几个知道大公子你的?”他嘿然一笑,摇了摇脑袋,嘴上咕哝道:“忘记吧!然之救了你一命,这是你欠他的。” …… …… “大哥哥……”赵雪进帐来,向陈诺说道:“刚刚得到消息,贼人久攻临济不下,又从漯阴抽调出数千人马赶赴支援,如今漯阴的人马大概不过千数……”陈诺眼睛一亮,随即一笑,问道:“这个消息我知道还不行,我问你,淳于琼那边知道吗?”赵雪一笑:“早已放出了风声,淳于琼他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陈诺一点头,笑道:“那么说,今晚上就有分晓了。” 不时,帐外典韦走了进来,向陈诺说道:“主公,袁将军那边有了动静。淳于琼好像是持了袁将军的兵符,到袁将军帐下调走了一批军马。”陈诺一笑:“果然淳于琼是绕开了我,直接向袁显思要兵去了。哈哈,我还怕他不这么做呢。如今他既然这么做了,我倒是要在旁边坐等一出好戏了。” 第一九章:四字……乌巢酒徒 “哈哈哈哈!” 一声长笑从帐外传来,哗啦一声,帐门被掀开,一人长身而入。刘备抬起头来,原来进来的是田楷。刘备尚未开口,倒是田楷先笑了:“玄德计谋高妙啊,故意将漯阴兵马往临济调派,只留下千数人以惑贼军。如今贼兵果然是动了,中了玄德你的妙计了。” 刘备笑道:“哦?陈诺那厮见我漯阴兵力空虚之际,终于是坐不住了吗,他这次不知带了多少人马来?” 田楷摇头道:“这要让玄德你失望了,据我所知,这次发兵的并不是陈诺。”刘备微微一愣,说道:“这青州兵马不都是在陈诺麾下吗,不是他过来,难道只是派了一个部将过来不成?”田楷说道:“倒也不是。我听说此次领兵的将军正是昔日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淳于仲简,这厮从军甚早,又是袁本初的得力干将,只怕难以对付。” “淳于琼?”刘备哈哈一笑:“我道过来的是陈诺,不想是这厮。这也正好,他虽然名声在外,但他比起陈诺要好对付对了。咱们就先拿淳于仲简开刀。一旦再次拿下了漯阴,贼人士气必然跟着大溃,到时我等正好挟得胜之势,转而攻打平原,可一击而破!”田楷笑道:“就等这一天了,那么我们现在……” 刘备一笑:“贼人既然上当,我等也不必继续往临济而去了,且连夜赶回,给淳于仲简那小子一个惊喜吧。”田楷听来,精神一震,点头道:“正要如此!” …… …… 漯阴城,如今已易帜,由‘公孙’,再变回‘袁’。淳于琼站在漯阴城头上,手按着佩刀,腰板挺得笔直,看着城下一片山河,不由得哈哈而笑:“陈诺啊陈诺,你在漯阴一败,损失惨重,士气至今不振。而今我以区区两三千人马,再次夺回漯阴,将贼人击溃而走,怎么说也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气,你得感激我才是。这一战,我淳于琼从此地崛起,而你……而你陈诺,青州已无你立足之地……你那里来,滚回那里去吧!” 他得意至极的想着,回头与身后士兵吩咐道:“今晚设宴,本将军要与帐下诸将共醉!” 是夜……漯阴城上到将军,下到士兵,无不浸泡在酒泽之中。 “喝!” 淳于琼捧起酒盏,红通着脸,摇晃着身子,缓缓站起来,一口酒哇哇的往肚子里灌着。一盏而罢,双眼扫视着帐下诸将,见有一半仍是犹豫着拿盏不喝,淳于琼心里大怒,立即叫道:“你们几个,为何不喝,是不给本将军面子?”“不……不是,我等酒量到此,实不能再喝了。”“喝!什么酒量到此?酒量不都是敞开肚皮喝出来的么,你们推三阻四不喝,如何知道不能喝了?”淳于琼这一声出,左右苦皱着眉,还是不肯喝。“这个……”有人还要讲理,淳于琼哪里有理给他讲,跑上前去,一手将那人酒盏托住,蛮横无理的将酒给他灌进了肚子里。 “哇哇哇……” 一盏酒下去,那人倒是立即吐出了半肚子腌臜之物。淳于琼大恶,一脚踢去,骂道:“没用的东西!”那旁边人看见,再也不好不喝,不等淳于琼过来,连忙端着酒盏勉强着灌了下去。淳于琼看见,哈哈一笑:“这才叫对嘛,喝,就这样喝!今天不给本将军喝趴下,就是不给本将军面子!” 他这么一说,倒是有那些酒量不济的,乖巧着装起醉来,往案上趴下。一个两个还没有什么事情,一旦两盏功夫不到趴下了近一半,淳于琼再好糊弄,此时也已经起了疑。他抓起一人,将一盏酒直往他嘴巴里灌。那人愣是装死,根本不理会。淳于琼气劲起来,将酒盏一丢,随手放下那人。那人刚才还被淳于琼拎起,突然又被放下,头额直触木案,篷的一声响,砸出了一个大包。不过,比起被淳于琼灌死,这一点小伤又能算得了什么,愣是没有做声,装作死人。 只是他再怎么会装,头触木案身子一颤,本能的一个举动逃不过淳于琼的眼睛。淳于琼突然将刀一拔,往那人脖子上一放:“起来!”寒芒刺着脖项,那人再怎么装,此刻也是吓得急忙睁开眼睛,讨饶道:“将军饶命,末将这就喝……这就喝!”如此一来,淳于琼这才算是饶过了他。而那些原本装醉的,害怕淳于琼找过来,又即睁开了眼睛,继续喝了起来。 帐下,诸将陪着淳于琼一直喝到半夜,几乎倒下了一大半时,淳于琼这家伙也喝得差不多了。他捧着酒盏,身子一扭,向前举来:“喝!”听到一声‘喝’,那些尚没有醉下的,此时也是把命拼了出去,没奈何的举盏来。不过,也就在下一刻,淳于琼身子一扑,直接醉倒了下去。剩下的那些人一看,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还能站起来的,趁机溜走,实在喝得太多不能动弹的,干脆歪倒在木案上,呼呼的大睡起来。 顿时,一个偌大的帐篷,呼噜声四起。 帐外的那些士兵也都基本得到了些牛酒,不过喝的都较少,倒也没有大碍,还算能勉强维持守夜巡营的任务。城内守军进入酒乡,城外,黑夜里,不知谁喊了一声‘放箭’,顿时,火把大起,燃烧的火箭一支跟着一支望着城头落去…… “啊,贼人杀来了,贼人杀来了!” 惨呼声连起,攻城的喊杀声大做,漯阴城再次热闹了起来。 “将军不好,将军不好,贼人杀来了!”守城士兵将消息报到淳于琼这边,淳于琼半天爬起来,说道:“胡说!贼人刚刚被本将军的威武之师给击走了,如何又杀来了?你这厮竟敢谎报军情,该当何罪?”话说完,又即爬下了。那左右士兵一看,急得无可奈何,方才拉起淳于琼出了大帐,叫醒淳于琼:“将军,将军,你快醒来,你看那边!” 士兵所指的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也似在这一刻钻进了脑子里,让淳于琼听来格外的激烈。他全身一震,像是酒醒了些,将手一搓眼睛,猛然一起:“啊,这是怎么回事,快去,快随本将军御敌!”本以为淳于琼这下算是真的醒了过来,立忙松开搀扶的手。不想,这手刚刚松开,往前奔跑的淳于琼没有走两步,忽然一个趔趄,望着地上一趴。左右搀扶起他来时,淳于琼将身一震,与左右说道:“快去,快去召集帐下将士准备御敌!”他身子连连扭走着,不时就是一个趔趄,趴地上就难起来了。左右将士一看见,皆都脸色作变,知道淳于琼是醉得够糊涂了,只怕难以叫醒了。 他们这边计较着要不要用清水浇醒淳于琼,那边又有乱兵奔来,向这边疾呼:“不好了,贼人留在城内的奸细打开了城门,如今贼人已经杀进城来了。”跑进大营,向着左右问道:“将军呢,将军呢?”左右听说城门都被贼人攻破了,他们那里还有心思在军营里逗留,各自往帐外就奔。有些乱兵则趁机火烧营帐,抢了东西就跑。不定城外人马杀进,这边早已经乱成一团了。至于将军淳于琼,醉得一塌糊涂,居然倒在地上就睡了。有想要理会,因为贼人杀来,也不敢逗留,纷纷做鸟兽散。 攻城的自然是田楷和刘备一支人马。 一旦他们入城了,首先攻击的就是淳于琼的本帐。不过,不等他们杀到,淳于琼这边已经乱成一团,士兵四走,所以他们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将淳于琼本屯拿下,并活着了淳于琼。 “将淳于琼给本将军带上来!” 田楷升帐,旁边坐着刘备。 不时,酒醉仍未醒来的淳于琼被人架了进帐,死猪一样的被丢在地上。不时,有人弄了一桶冷水,往淳于琼劈面就浇。淳于琼全身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是一声大叫:“喝啊,与本将军喝!”不过,下一刻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立即睁开眼来,向着左右叫道:“贼人,贼人杀来了么?”他刚刚问出,又觉帐下不对劲,突然听到一声冷笑,他是眼睛睁大,看了帅案上坐着的那人,浑身一抖,问道:“你……你是何人?” 田楷哈哈一笑,跟刘备说道:“这厮还不算糊涂!”随即向淳于琼一招手,就又人将淳于琼推上前来。田楷认真的看了淳于琼一眼,笑道:“你淳于琼不认识我田楷,我田楷却是认得你。怎么,刚刚夺了我漯阴很开心是吗?立即就将府库打开将酒粮全都搬出来大吃大喝起来,怎么就没有给本将军留一份呢?” 淳于琼眼睛乱扫着,也已经看清帐下诸人,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颤抖着身子,问道:“这个,田……田将军,我漯阴如何又被你给拿下了?你们不是率部增援临济去了吗?”田楷哈哈一笑,说道:“本将军若是真想拿下临济,何须如此麻烦?实话告诉你吧,我等攻打临济,不断从漯阴抽兵过去增援,就是要引你们上当。便是这次,你还真的以为我等率部去了临济呢?嘿嘿,我等出城,不过是将兵马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罢了,等到确定了尔等攻城了,我们也就立即回来了。不过,我等等的可是陈诺,没想到却等到了将军你。既然你要过来送死,那本将军便成全你……来人!” 田楷一声喝,站在淳于琼身后的甲士立即上起来,抓起淳于琼就要走。淳于琼,浑身一抖,立即讨饶道:“田将军饶命,田将军饶命!”瞥了田楷身边人一眼,先前没有仔细看,将他直接忽视了,此时看来,也立即想起这人:“玄德公,昔日虎牢关讨伐战时,某在袁本初帐下,我记得曾与玄德公你见过一面的,玄德公难道忘了吗?请玄德公救我一救,救我一救!” 田楷看了刘备一眼,刘备将眼睛一抬,点了点头。田楷便即喝止:“慢些!”转而问刘备,“玄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刘备一点头,对着淳于琼淡淡的说道:“说起这件事情,备记起来了,虎牢关时备确与将军你有一面之缘。记得当时贼将华雄斩杀我盟军多员战将,帐下一时无人敢出,我二弟在此情形下,自告奋勇,欲要与敌一战。然而当时,某还记得,是将军一句话,问我二弟何等身份,备便答道乃帐下一马弓手尔。于是将军嗤之以鼻,讥笑之,可是这样?” 淳于琼被他一说,脸上一红,连忙道:“这个……这个……” 旁边田楷听来,嘿嘿一笑:“既然你早将玄德得罪了,却还有脸来劝他,简直不自量力!”就要喝令,刘备又道:“然而,既然我与将军你确实曾有一面,又被将军你今日提起,确实不能否认。今日将军有难,既然来求我,我若是拒将军于千里之外,只怕将来外人说道。好吧,我这便向田将军求求情,免你一死……” 田楷一愣,连忙道:“玄德你这是……” 没等田楷继续说下去,淳于琼已是连连叩谢:“谢玄德公厚恩,谢玄德公厚恩,某感激不尽……”只他好像是谢早了,刘备随即又道:“虽然死罪可饶,活罪难免!”随即向田楷一拱手:“请赐四字于淳于琼后背,并削其耳鼻,放他一命,驱回平原去。” “啊?”淳于琼浑身一震,一道寒意自脚底升起。背上刺字倒是小事,然而耳鼻乃人之面目,拿出去见人的,若是让人毁去,不能见人,比之死又有什么区别?他骇然的连忙告饶。田楷听刘备一说,先是一愣,暗道:“这个刘玄德果然毒辣!”面上笑道:“既然玄德你都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办了吧,来人!”左右应诺,立即有人上前来,拔出刀来,看了淳于琼一眼。淳于琼浑身立即如触电,抖动不已,告饶不歇,额头上汗珠滚滚。持刀那人打量了淳于琼两眼,执起他一只耳朵,削之。再一只,削之。 “啊!”“啊!”淳于琼是惨叫不绝,奈何手脚被人给绑缚,根本无法动弹,便是脑袋,也是由不得他做主。两耳一下,那人又即伸出一只巴掌大手,将其脸面给掌起。在这一掌下,淳于琼早已经吓晕过去。那人根本不理,手掌一挪,捏起淳于琼的鼻子,一刀削下…… “啊!”淳于琼再次头晕过去。在这一刻,淳于琼怒无可怒,向着刘备咆哮不已:“刘大耳,吾有生之年必食汝肉,寝汝皮,挫汝灰!”大骂不绝。刘备眉头一皱,向田楷道:“这厮太聒噪了。”田楷也立即明白过来,一挥手:“割了这厮嘴巴,让他再叫!”淳于琼满脸是血,正要瞪起眼睛再骂,被眼前那人举刀往他嘴巴里一搅,顿时口角鲜血四溢,碎肉一块块的往地上落去。 田楷看了,心实不忍,不由皱了皱眉,别过去不看。倒是他看见,刘备此时却是捋须而笑,像是有了报仇的快感。田楷看在眼里,心下一恶,暗道:“这次我们设计,本欲是要让陈诺那厮上当的,没想到最后来的却是淳于琼。当时我还不喜,反是刘玄德他开心不已,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如今看来,他是巴不得来的不是陈诺而是这厮,以好报他昔日受辱之仇。平时与他相处时,他也未曾提起,如今看来,他不是善忘,是将此仇刻在了骨子里,只是等待时机一到便要连本带利收回罢了。如刘玄德这种人……睚眦必报,实在惹不得!” 淳于琼再也叫不出来,满脸是血,嘴巴里都是碎肉,哇哇了两声,再次痛昏了过去。 削了耳鼻舌,两边甲士齐动手,将淳于琼的衣甲都脱掉,露出赤背对着帅案。 持刀那人随即向田楷问道:“不知将军欲在他背上刺下哪四个字?” 田楷看向刘备,刘备嘿然一笑:“最近常听人说道,陈诺帐下有一‘乌巢酒徒’,后来才知指的正是眼前这厮,便赐他此四字吧。”“明白!”一盏点亮的油灯送了上来,那人持刀在灯芯上面烧了烧,方才拔刀挥手,连连在淳于琼后背挥舞着。血,丝丝如注,淳于琼后背抖动不已。但他,就算是痛醒过来,也是无可奈何,被人反制得动都不能动。四字刺完,持刀那人接过一碗墨水,往淳于琼后背一泼,黑墨淋了下去,露出了肉.沟……‘乌巢酒徒’四个字隐隐可见。 “乌巢酒徒!哈哈哈!” 刘备这口恶气终于算是出完了,方才哈哈一笑,挥手道:“送他回平原去吧。对了,其余俘虏的贼人也全都放了吧,但必须将他们耳鼻都给我留下,听清楚没有?去照办吧!”他这边,又跟田楷说道:“田将军,我刚才见将军你似乎对于淳于琼有不忍之意?且我让人割了所有俘虏的耳鼻,你也似有反对之色。虽然说此举确实有些残忍,非是我等仁义之辈所当为。然而,将军你且想想,像淳于琼这样的大将都尚且落在我军手中,割去其耳鼻,难道不令贼人为之骇然?虽然放他回去了,但那袁谭见着会有什么反应,陈诺见着又有什么反应?更何况,跟他回去的可还有一两千的无耳无鼻之人呢,等到他们一回去,让他三军看到,又将如何?此震慑其军心,让敌先惧于我也!我想,只要他们这一回去,其军心必然跟着瓦解,不战自怯。到时,我等挟得胜之威,兵临其城之下,不战亦可胜也。将军,你说呢?” 田楷此时也已经麻木了,刘备怎么说,怎么好:“玄德所言甚是,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刘备微微一愣,笑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如今我等又有了一场胜仗,军心也已经到了鼎盛之时,我等此时发兵平原,是最好之时机,还望田将军不要疑虑。”田楷听来,点头道:“那便以玄德你的意思,这里休整两天,择日发兵平原!” …… …… 平原城,陈诺先一步得到了漯阴之战淳于琼惨败的消息…… “什么,割了耳鼻?” 淳于琼出兵漯阴,其实也是陈诺骄纵他的结果。他的本意就是要让淳于琼一败,败后好收拾他,再重新树立自己的威望。只是没有想到,田楷等人抓到他后居然将他割了耳鼻,确实有点残忍。旁边赵雪又道:“还不止淳于将军一人,其所率人马活着回来的一两千人皆被去了耳鼻,如今正往平原赶来,不两日功夫也就到了。”“全都割了耳鼻?”陈诺心下一跳,如果都被割了耳鼻,这件事情影响也就太多了。他立即起身,往帐外走去。赵雪追上来,问道:“大哥哥,你这是……” 陈诺脚下不停,说道:“我去袁显思那里一趟,你先去忙你的吧。” 陈诺到了袁谭的大帐,将淳于琼大败的消息及时告诉了他,且将诸人都被去了耳鼻的事情也跟袁谭说了。袁谭听来,首先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一两千人都被割了耳鼻,怎么会这样?这……”陈诺连忙说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显思,如果让这一两千人都回了平原,势必令我平原军心大溃,不战自败。” 袁谭听来,点头说道:“确实是不能让他们再回平原了,不过,不让他们回平原,又将何往?”陈诺说道:“为今之计,只能是显思传令,令淳于琼所部人马立即绕过平原,直接回北面渤海去见袁公。至于他这一败该如何处罚,袁公当自有定论。”袁谭点头道:“就按然之你的意思去办!”陈诺一点头,就要转身出帐,被袁谭叫住:“咦,然之,你的病都好了吗?” 陈诺摇头道:“好与不好又能怎样?我在病榻,忽闻漯阴一败一事,便是吃惊不已,还道我并未发兵漯阴,何来之败?这一问,才知是淳于琼擅自发兵去了那里。想来他这一败不要紧,只怕连累到整个平原,我思及此,便是寝食难安,哪里还有心思继续高卧榻上?就算是有病也被吓没病了。”袁谭听来,好不惭愧,说道:“淳于琼发兵去漯阴一事是我批准的,我没有事先跟然之你商量一声,实在不该。我……”陈诺连忙打断他的话:“这些都不要紧了,只怕贼人会挟得胜之威攻我平原,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加紧备战。” 袁谭听来,点头道:“如此,我也不耽搁然之了,然之你先下去忙吧!” 陈诺从袁谭大帐出来,还没有入帐,迎面遇到典韦,立即将他叫来,说道:“典君,这里有一事麻烦你去做……”典韦听陈诺交代了,也即一点头,说道:“主公放心,这事就交给韦来办,韦先去了。”陈诺一点头,又即入了大帐。刚刚坐定,郭嘉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开口说道:“本来还以为任由淳于琼发兵漯阴,他这家伙好歹也能支撑一阵子,也好让主公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整兵备战。只是没想到淳于琼这家伙会如此不济,刚刚得了漯阴不过一天功夫,又将漯阴丢给了贼人。淳于琼这一败,只怕贼人会立马挟得胜之威攻我平原,不知主公你有何打算?” 陈诺揉了揉铁紧的眉头,说道:“我何尝不是头疼这个?淳于琼这家伙,真是不济事。他如今这一败,没有帮到我,反倒是加剧了贼兵攻打平原的日期了,看来我还想整兵备战的打算已经是不能行了,只能是立即备战,准备迎击贼人接下来的攻击。” 郭嘉捋须说道:“贼人来攻,我等若是依托平原一城,与贼人相持,倒也不是不可以。想来贼人补给还在齐国临菑,与平原相去数百里,旷日持久下来,粮草运输上也必出问题。如此,等一有机会再反攻贼人,却也不失为一个稳妥之策。只是……久困平原,被动挨打,只怕也不是主公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如果我这里有一计可速战速决,不知主公可愿听?” 陈诺用来,眼睛一亮,笑道:“能有这样的好计,我焉能不听?奉孝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道来。”郭嘉没有急着说出,补充了一句:“只是这计说来有点冒险,须得主公仔细斟酌。”陈诺都不耐烦了,连连点头:“你且说来。”郭嘉方才一点头,说道:“主公,借耳一用。”陈诺伸过耳朵,郭嘉跟他如此了半天,陈诺听来,眼睛一亮,说道:“此计却是太过冒险,不过对于我陈诺来说,越是冒险,我越是要干。好,就按奉孝你的意思,速拟章程,我要仔细安排。” 半日后,典韦率领一部人马迎上淳于琼的败兵…… “前面的可是淳于将军所部人马?” 典韦这声断喝,淳于琼那边的败兵皆是一愣,有人立即点头称是。典韦当此之时,眼睛一扫众人,只见众人耳鼻皆去,脸上血迹斑斑,如鬼模样,的确渗人,这要放他们回平原,只怕军心立即要大跌。便是典韦身后那百数人马,皆都骇然相顾,脸色作变。典韦听到对方答复,也立即高声说道:“叫你们淳于将军出来见我!” 淳于琼,在典韦来的那一刻其实就看到他了,只是往日对他的忌惮,加上漯阴城一吓,此时的他胆子早就吓破了。他远远看到典韦凶神恶煞的样子,以为是他这一败,陈诺他们是找他算账来了,是以吓得不敢见面。此时被典韦点名见,淳于琼也是本能的倒走。不过,很快就被众士兵推了出来。典韦一见他那样子,整个人一愣,差点没有认错来:“你是淳于将军?” “……” “你到底是回答我呀,怎么哑巴了,为何不说话?”典韦从马背上下来,长身走到了淳于琼跟前。淳于琼骇然的退了两步,但马上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向典韦连连点头。边上的将士忙着解释道:“将军被贼人捉了后,不但与我等一样割了耳鼻,且还被挖了舌头,是以说不出话来,还请这位将军见谅。” 典韦眉头一皱,看了淳于琼一眼,只见淳于琼嘴角边还挂着一块血肉,很是触目惊心,便是他看来也是不由一怔。 他还没有说什么,那旁边又有士兵说道:“将军不但耳鼻舌被割,且他的后背还被刺了血字呢。”典韦一愣,扫视了淳于琼一眼。此时的淳于琼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丝绸内衣,白色内衣上全是血。典韦也没有多想,随即叫道:“我倒要看看写了些什么字,转过背去!”淳于琼对典韦本能的害怕,他说的话,本能的照办。他身子一转,有两边士兵帮忙,将他后背衣服捋起…… “再高点……” 被遮住的字此时显了出来,典韦一字一字的去认。当晚泼到淳于琼后背的墨汁已经被汗水洗尽,弄得一塌糊涂,但那四个肉字却是触目惊心,仔细一瞧不难辨认。 “乌……巢……酒……徒……乌巢酒徒?” 典韦认出,微微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手掌往淳于琼肩膀上一拍,说道:“这不是我家主公送给将军你的绰号吗,怎么,贼人也知道了?这贼人也是知趣,居然还将此四字刺到将军背上来羞辱将军。想来当晚上淳于将军你被抓时,多半是喝得一塌糊涂吧,不然焉能至此?”淳于琼被他一说,也没有颜面去看他,只是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典韦也不想多说,随即道:“好了,别的事情我也不多说了,我此来,是奉了我家主公还有袁大公子的命令,令……你部人马绕过平原城,不准在平原附近逗留,立即赶回渤海去见袁将军,自领罪罚。可曾明白?” 淳于琼微微一愣,眼睛瞪大了,连连摇头,如何此时已这种样子去见袁绍,只怕以袁绍的脾气说不定要杀了他。典韦巴掌大手一甩,瞪视着淳于琼:“怎么,淳于将军你摇头是怎么个意思?是不想去,还是准备违抗大公子还有我家主公是命令而不遵?” 嗤,典韦说着,手已经按到了腰刀刀柄之上。缓缓,拔出了三寸。 三寸之光一射,到了淳于琼眼里,是无边的惊骇。他连忙伸出手来,双手将他手背握住,将刀推了回去,一面拼命的向典韦点头,表示同意了。身为败军之将,此时的处境已经由不得他了。更何况,他此时也抱了一丝的希望。若他直接回平原,只怕成为笑柄,而若回渤海,虽然有性命之忧,但好在,他以前毕竟跟袁绍共过事,他相信,只要他去哀求,袁绍应该是会放过他一命的。 典韦见他点头了,方才嘿然一笑:“如此,请将军这就上路吧。这一路上我来护送将军过平原。但还请将军能够尽快赶路,我在这里可耽误不了两天。”淳于琼听他要一路护送,头皮发麻,眼睛一转,也只能是点头应承。 两天后,第典韦直接将淳于琼等人送出了平原百里,方才离开了淳于琼,一路回了平原。 在平原城内,陈诺的作战计划也已经安排周详。他这次,要主动出击。 “与本将军这次出征的,将会有五百骑兵,外加两千步卒,至于随从将军,高顺、潘璋你二人足以。另外,我走之后,平原城就交由将军赵雪防守,其余朱灵、陈荣、张晟等皆协助赵雪,不得有误!” 他不点典韦的名,是因为典韦本身就是亲卫长,一般陈诺到那里他也跟到那里。至于祝融青衣……她因为被陈诺安排为赵雪之副,自然跟着赵雪,也不需要另外点名。帐下诸将听来,皆都拱手称诺。陈诺又道:“对了,我走之后,城上仍挂本将军旗号,尽量不让贼兵知道我不在城中的事情。” 陈诺交代了几句,于第二天天不亮开了城门,一路出了平原,往济北国方向而去。济北国因为靠近泰山,多丘陵,自然利于隐蔽,不会轻易让贼人侦骑发现。他这里刚走没有一天,从漯阴反兵而来的田楷诸部人马共计两万余,到了平原城下。 当然,按照陈诺吩咐,在贼军未渡河水(黄河)前,赵雪就已经带着一部人马,打着陈诺的旗号,与贼兵较量了一场。这一场不过是做戏,让贼人知道陈诺还在平原罢了。当然,这戏也不能做的太假,而且,他们也确实需要在贼人来之前给贼人一点颜色看看,否则贼人就这样一路毫无阻挡就到了平原城下,怎么说也让人不舒服。 赵雪带着朱灵一部,于半路设伏,倒是给了贼人一个措手不及,将贼人的先头部队三千余人打得一溃而散。想来。当时若不是田楷等后续人马到了,他们也足以将其一击歼之。这之后,赵雪也就带着人马自回了平原城。而田楷等部人马,也就相继过了河水,围住了平原。 平原城在贼人面前,除了偶尔开城出去袭击几阵,倒也没有其他的举动,一直闭门拒战。城下的田楷几部人马,也知陈诺此人诡计多端,不敢大意,整备好了攻城器械,也就开始了硬攻。硬攻对于守城一方是最过有利的,然而对于攻城一方……他们在付出了惨重的损失后,往往就连城头都还没有摸上,先就因为士气的低落退了下去。 “杀!” 城下张飞,挥舞起长矛,不断喝令士兵攻击,恨不能自己冲杀上去。那站在云梯上的士兵,往往刚刚爬到半中间,立即就被上面飞下的落石给击中,惨叫着跌落下去。而就算是有那么一些幸运的,避过落石,也往往被头顶落下的拍板给拍中,拍板上的铁刺一勾,血肉齐飞,惨叫着从数丈高的城墙上落下,跌做肉饼。 冲城车,不断的撞击着城门。轰轰轰轰,一声又一声,撞击城门的同时,也在撞击着人心。然而,任由冲城车再怎么撞击,仍是无法撼动平原城厚实的城门。这一关被堵住,而后面的士兵又杀不上来,自然让人着急。更加让人抓狂的是,那城上,还有落石和流矢不断飞落,那些推撞冲车的士兵,往往还没有坚持几个回合,就得被无情的箭矢给击中,呛啷倒地。这时,在后方督战的关羽,则是咬着槽牙,喝令士兵不断冲上,填补。 城上,赵雪并没有害怕,她亲临城头指挥,斩杀那些妄图想要从云梯上爬上来的贼兵。一剑又一剑,不知杀退多少贼兵了。与此同时,其余朱灵、陈(徐)荣等将,也都奋战城头,肉身杀成血色,但没有一个退却的。 城上反抗如此强烈,而城下损失如此的惨重,那站在远处督战的田楷、刘备等人也是心里骇然。 终于,在看到一个又一个士兵送出去回不来后,田楷也终于开口,向刘备说道:“要不今儿就到这里吧?”刘备愤怒的眉头,此时也只能颓废的松下:“想不到贼人的气势如此之胜,是我刘备小觑陈诺这厮了。罢了,要是再打下去,只怕城池没有攻下,我方士气先下去了。撤兵吧!” 鸣金,守兵。 “该死!”张飞在城下,不甘心的看了城头一眼,这才兵器一挥,连连喝道:“撤!”便是关羽那边,也只能是闻金而止攻,将人马迅速的撤了回去。看着城下人马如潮水一般的退了回去,赵雪、朱灵等人皆都是心下一松,轻轻吐了一口气。 终于,挺下了这一阵。 平原,在激战。而与此同时,绕过济北国的陈诺一部人马,忽然往历城折转径直而去。 历城,将军单经驻守,这就是陈诺此战偷袭的首个目标! 以出其不意之师,绕过敌后,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一击……就是现在! 第二十章:绿衫影落 历城最终还是被攻下了…… 面对城外即将冲杀进来的人马,站在城头上的单经陷入了痛苦之中。 “将军,快走吧,贼人快要杀进城来了!” “将军,走吧!我等愿保卫将军开东城门而走……” “是啊,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部下们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然而单经却好像是没有听见。陈诺突然兵临城下,他没有降,是战。这个战字,让他将历城的兵马都拼完了,但仍是未能抵挡住陈诺兵马的疯狂进攻。他不降陈诺,不是对陈诺有恨。恰恰相反,他因为东朝阳时降了田楷,不好意思三降了。强烈的自尊心决不能让他再降。当然,他不降也不是因为田楷待他有多‘厚’。他对于田楷,有复杂的恨。田楷,以前不过跟他同在公孙瓒手下,同为一州刺史,然而,他最后却迫不得已降了他。虽然,降了他后田楷也并没有过多难为他,反而对他很是客气。但这种客气,在单经看来,那是上位者的‘施舍’,对他来说反而极其不是舒服。 田楷这里不舒服,而陈诺那里他没有颜面再降于他,只能是拼命死战。 一战下来,他全身都是血,还中了两支箭,但他到现在仍是坚挺在城头上。他望着城下,并无一语,部下们说话的声音他也听不见。恍然间,他俯仰于天地,看着手中的兵刃,摇头叹道:“逃?我往哪里逃?降?我何面目再见陈将军?罢了!” “嗤!” 刃加于脖项,立即划出一道血口,鲜血往城下洒去。 “将军!” “啊,将军死了!”……士兵轰然崩溃。 一篷血,洒落城下。城下,陈诺恰时抬起头来,猛然与单经对视一眼,眼神稍稍一颤,显出了复杂之色:“单将军!”单经笑向陈诺,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跟陈诺说什么,但他一张嘴巴,鲜血往咽喉里直钻,往嘴巴外面直溢。填塞住了他的口舌,使得他说不出声。轰!单经身子一栽,从着高大的城墙上,坠落下来。 陈诺眉头一颤,不忍心再见,挥挥手,命令道:“厚葬!入城不得屠杀!” 陈诺军入了历城…… 不一日,陈诺正在帐下处理案牍,帐外典韦直接走了进来,向陈诺投递上一封书函,说道:“是徐州开阳孙观将军差人送来的。”陈诺微微一愣,随即将书函拆开看了,眉头不觉一颤。典韦见他脸色有异,便即问道:“孙观来信难道是有求于主公?”陈诺看了他一眼,点头一笑,说道:“陶恭祖因臧宣高曾在北海时出兵助我一战,便怀疑臧宣高跟我一个鼻孔出气,心自难安,于是设计将臧宣高扣押在了郯县,仍让孙观等领兵驻守开阳。如今孙观与其三弟吴敦担心他们大哥臧宣高的安全,想要去郯县将臧宣高救出来。只是他们因为身边没有好手,方才不得已求助于我,让我借虎卫于他,助他成事。” 典韦微微一愣,问道:“那主公的意思……” 陈诺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田楷与刘备联手本不足为虑,然而陶恭祖手上有丹阳精兵,让我颇为忌惮。我还愁着用什么办法逼陶恭祖自己回去呢,如今有臧宣高一事,倒是难得的一个大好机会。陶恭祖无故扣押臧宣高,臧宣高内心必然恨极陶恭祖,若是放他出来,就算不能打破徐州,也必搅得徐州上下不得安宁。典君你想,到时陶恭祖闻听了这个消息,他还有心思继续呆在这边帮助田楷,和我作对吗?嘿嘿,这个忙,帮,而且一定要帮。” 典韦听来,说道:“这样说来,陶恭祖当初无故扣押臧宣高,倒是自缚手脚,帮了将军一个大忙。既然如此,韦明白了,这就从虎卫之中挑选一些好手出来,立即让他们赶赴徐州,以助孙观将军成事!” 陈诺对他一点头:“正要如此,你去安排吧。” “是,主公!”典韦一拱手,就要转身出帐。“回来!”“不知主公还有何吩咐?”典韦看向陈诺,陈诺想了想,说道:“这次营救臧宣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此事成功与否乃攸关我青州大局,所以马虎不得。这样吧,这次就劳烦典君你亲自跑徐州一趟。你先见了孙观他们,与他们计议好了,再周详安排救人事宜。切记,一切以谋,不可鲁莽!一旦入了郯县,就不比这大军之中能任由典君你横来直去了。” 典韦将身一正,说道:“听主公安排!可是……韦这一走,主公你……”陈诺摇头道:“我的安危你不用担心,你且去将徐州的事情办好,速去速回,明白吗?”“明白!”典韦一拱手,长身出帐。 陈诺又盯着手上书函看了两眼,笑道:“陶恭祖啊陶恭祖,你这不是作茧自缚吗?想来我就算是将主意打到臧霸头上,臧霸也必因顾全大局,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如今你扣押了臧霸,引得臧霸怀恨在心,只怕他一出来,怒火滔天,徐州再也不得安宁了。而你,我看你到时还有什么心情继续插手青州之事,也必速速撤去。哈哈,到时你这一走,我肩上的担子可就要轻松多了!” 典韦挑选精锐虎卫之士十数人去了徐州,陈诺这边于历城休整一天,又即发兵回击漯阴城。 平原城下…… “哈哈,终于盼到陶恭祖你从临济赶来,看来临济城也已经入了囊中了。这下好了,我三路人马如今齐聚平原城下,大军士气复胜,平原城,指日可破!”田楷迎上陶谦,当面就打起了哈哈。陶谦说道:“小小临济城又算得了什么,如今我等大军集合,倒是要看看陈诺这厮能在城内支撑几天。”旁边刘备也是打起了哈哈,一面迎着陶谦,与田楷等回了营帐。 陶谦这一来,又带来了数千的人马,气势复振。 然而,陶谦刚来,还没有半天,历城被破,陈诺发兵往漯阴的消息也立即传到了田楷的军中。 田楷等人听来,皆是一愣,脸色瞬息数变。 “什么?历城被破,单经将军与城同亡?这……这怎么回事?陈诺那厮不是还在平原城吗?如何会去了历城,还兵发漯阴?”田楷瞠目结舌,一时间手脚都有点慌乱了。就是陶谦听来,也是沉吟不语。平原他刚到,自然不知道情况。刘备摇头道:“什么平原?如今看来,我等都是受了陈诺这厮的障眼法了,他根本一直就不在平原城内!” “不可能!”田楷立即说道:“若他不在,我们这些天又是在跟谁在打?若不是他在指挥,如何能抵挡得住我等数天的狂攻而不退?”他说到这里,开始后怕起来,一个陈诺已经很是头痛了,如今城内指挥防御战的将军也不简单。田楷非不是不肯相信陈诺不在城中,实在不愿意去想。刘备摇头说道:“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如今历城被下,贼兵又将发兵攻打漯阴,我看我们还是早点想想应付之策吧。是战是退,现在计较不迟。” 田楷,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去。 陶谦捋须道:“陈诺那厮故意分兵出去攻打历城、漯阴诸城,目的不过是要断我军粮道,乱我军心。如今他既然占了历城,又将围打漯阴,实在不能任他而为,我看我等还是及早从平原撤出,先救漯阴要紧。”田楷一摇头,说道:“不然!我等攻打平原日久,虽然至今未能撼动,但已教贼人知道了我等厉害,是一鼓作气可下也,不可轻易就走。再说,就算是陈诺占了历城两地,然他所需粮草势必要从此地经过,只要我等拔了平原,他粮草无法供应,则不战自溃。更何况,平原乃陈诺立足青州根本,这根本一旦被拔去,他焉能再做久持?” 陶谦摇头道:“若是久围平原不下,而让贼人先下了漯阴,那边如何?”田楷微微一愣,说道:“反正到嘴的肥肉岂可轻易再吐出?更何况,如今既然确定陈诺不在平原,平原也就不足为惧,是指日可下,怎可轻易舍之?”他两个计较不开,都见眼睛来看刘备,要刘备来拿主意。刘备捋须道:“田将军说得对,到嘴的肥肉怎可舍弃?更何况,我等既然知道陈诺分兵出去,平原城内兵马也必然有限,只要我等加一把劲不难攻破。然而陶恭祖所虑也是,如今陈诺亲自带兵去打漯阴,只怕漯阴难以久持,若一旦被陈诺攻下漯阴,我等粮道被断,这就麻烦了。这样,咱们平原还继续围攻,不难放弃,至于漯阴……可另遣一支兵马增援,将陈诺牵制住也就是了。” 田楷两人一听,点头道:“这也是个稳妥之计,不知派谁去增援合适?” 刘备一点头:“本来我准备是让我二弟过去,然我手中兵马……”他还没有说出,陶谦说道:“我可增玄德你千余兵马。”便是田楷也道:“某也可增玄德千人人马。”刘备听来,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道:“陈诺敢分兵攻打漯阴,也必有了准备,只怕两千人马……” “多了没有了!” 田楷和陶谦几乎同时说出。刘备看他两样子,如果不是为了大计,只怕千人拿出来都肉痛。不过不管怎样,先拿了两千人再说。刘备一思谋,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好吧,两千就两千……” 刘备叫来关羽,跟他吩咐道:“二弟,这两千人马可是你大哥从田将军和陶恭祖那里讨要过来的,很不容易呀,你可得小心点用。”关羽一愣,错愕道:“小心点用?大哥这话什么意思,二弟怎么听不懂?”“吁!二弟呀二弟!”刘备一把拽住关羽,拉到旁边,低声跟他说道:“如今我等三路大军齐聚平原城下,平原必破无疑。你道陈诺这厮此时分兵出去是为何,那还不是猜到败局已然无可挽回?虽然说这平原城一时勉强撑着,但迟早也是要被我等攻破。这平原一破,青州战事也就基本结束,我此时向他二人要兵,就是要充实自己手上人马,这你还不明白?若大哥我不跟你交代两句,恐怕二弟你就要稀里糊涂的将人马跟陈诺拼了吧?记住,陈诺既然决定抛下平原不要,手上一定是带了重兵,你要是拿你手上这点兵马跟他拼光了,那岂不辜负了大哥我的这一番苦心?” 关羽一愣,说道:“大哥的意思是不让我去打陈诺?” 刘备笑道:“不是不打,是要见机行事,能打则打,不能打就走。反正只要平原一下,我三路人马再回过头来收拾陈诺,还怕他漯阴不能收复?何须二弟你出马?”关羽伸手捋须,想了一想,点头道:“大哥的意思二弟明白了,请大哥放心,若是贼人厉害,二弟我不战自走就是了。只是大哥你如此算计田将军和陶恭祖二人,他二人在事后难道不会算账,找要大哥你手中所得人马?”刘备笑道:“二弟说话也忒直接了点,好在我明白二弟你这话没有恶意。实话告诉二弟吧,既然人马已经到了我手上,那就是吃到嘴的肉,岂能说吐就吐了?” 关羽一点头,也就没有二话。第二天,关羽带着两千多人马上路了。 平原城,因为陶谦一支人马的加入,所承受的攻击愈发的凶猛了。更何况,当田楷几个得知陈诺并不在平原城中,他们的攻击也就愈发的肆无忌惮了。他们分兵不过是为牵制,真正要让他们就此舍弃平原,当然不愿意。在他们看来,平原攻击日久,随时可破,是以不将城内守兵放在眼里。然而,如刘备等人以为陈诺是放弃了平原,虽然平原的守兵一定不多。然而,他们不会想到,恰恰相反。陈诺留下平原,就是要将他们钳制在这里,而陈诺则好趁机搅得他天翻地覆,以好从中获得渔人之利。 陈诺,在决意发兵漯阴时,就猜到田楷那边也必定要派出一支援兵做做样子。于是,他到了漯阴后只是围而不攻,真正主意的却是平原方向的来兵。等到确定关羽领了一支两千多的人马杀奔来时,他也立即转身全力争对他,展开了一场伏击战。关羽,若不是有刘备的命令在先了,也必拼下去。然而,但遭到挫折后,他是立马带着余下的千余人马折向北面,避而不战了。 陈诺,在解决了关羽这部人马后,也知贼人一时是不会再出人马了,迅即掉过头来,一口气攻到漯阴城下。 漯阴,终于坚守不住,被陈诺给攻下了。 陈诺攻下漯阴之际,典韦所带的人马也已经到了开阳城,与孙观等相见。孙观原本是为推延计,才派出人向陈诺求援的,没想到陈诺居然会如此重视,不但以最快的速度来了,且还让典韦亲自过来,这让孙观感动不已。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准备救人。双方稍稍计谋,这次营救臧霸,由典韦和吴敦带着二十多人过去,孙观则继续坐镇开阳城。 郯县,典韦等人装扮成客旅,混迹于城内。在城内多番打听,这才知道臧霸被扣押在糜府一处秘地。 说起糜家,乃是徐州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家主糜竺,家中极是殷富,依仗于陶谦。这次陶谦将臧霸送回郯县后,也不敢对臧霸怎么样,反而将其舒舒服服的供养在了糜府。不过,供养之地乃糜府在郯县城中几处房产之一,外人很少知道这件事情的,典韦他们也是经过收买陶谦府上的人,这才慢慢套出线索的。 糜府外,街市上行人不错,往来不断。然而这时……典韦穿着苎麻的衣服,将杀气隐藏在眼睛里,推着一辆独轮车,来到这处糜府大门外,突然就停住不走了。因为是大清早,糜府这处大门倒是没有打开。典韦看了一眼,方才装作没人事儿一般的搬弄着车上放着的数坛子水酒,还有三五只鸡。 行人看见,有上来问的:“你这汉子,是何人?看来很是陌生,不是这里人吧?你不知这处可是糜府啊,如何将这些东西搬弄来,不怕等会糜府开门了要找你理论?我看你没事儿还是早些闪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典韦听那人一说,愣头愣脑的看了那人一眼,用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摸了摸顶门一方的头巾,用着厚重的腔调说道:“俺……俺是来侯门的,就是要送些鸡酒给糜府的。” 那人一听,方才一愣,嘟囔摇头:“原来是个憨傻。”不理,自去了。 典韦这边,等了三五刻,糜府的大门终于算是打开了。 “干什么的,这里不能停留,速速闪去!” 糜府家兵出来两个,上来就是呵斥。典韦笑道:“俺……俺是来送鸡酒……不信你们来看。”他手上一指车上的鸡酒,立即拨弄起来。那两个家兵看看,眉头一皱:“鸡酒?”一时想不起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大汉到府上送过东西,他两仔细的看了典韦一眼,见典韦傻乎乎的样子,也就没有在意。反正有人送便宜过来,哪里又不受之理?典韦倒是乖巧,立马抱了两坛子水酒,一坛又一坛子望着他二人怀里送去。他二人倒是不介意,笑呵呵的伸手接过,抱入怀里。 其中一人到底还没有彻底糊涂,一想想又不对劲,方才举眼往典韦车上一扫,顿时脸色作变。刚才酒坛搬空之处,居然立即射出了半寸光芒,那光芒……分明是一把刀的刀尖所发。那刀,就藏在酒坛下面,虽然被蒲席遮住,却终是没能掩盖住其之光华。那人神色不对,就要发作,典韦也早已经看在眼里。此时,也不再做伪,大叫一声,一脚将那人踹倒,伸手将藏在蒲席下的刀子拔了出来。 典韦大刀在手,那另外一个不知发现什么情况的家兵,也立即吓得身子一颤,手上不住,一只几斤重的酒坛,啪嗒着地……碎了。 “贼!” 贼字从喉咙里吐出一半,典韦手中的刀已经插了进去,生生的将其剁杀了。这一刀抽出,眼看另外那个被踹倒在地的的家兵就要起来,立即扑上前去,一刀当胸剁杀了。 “杀人啦!” 街市上的行人看见,尖叫之声顿起,如长空拉了一声警报,周围立即连带受了影响,混乱起来。糜府内听到动静,有两个家兵正要冲进来,突然看到典韦一刀剁杀两个,他两个吓得不敢出门,本能的想要闭门据敌。然……典韦目的不在杀此二人,既然外面的麻烦已经解决了,门户又将紧闭,他是二话不说,走到车边,从着蒲席下面又即抽出了一把长刀。 两把长刀在手,典韦气势升腾,已经不再是先前看起来憨傻的那个典韦了。他在杀人取刀,瞬息之后,又即挥动双手,如猛虎一般,跳上前来,两刀齐下,一刀一个。那两个眼看闭门不及,还想要抽刀御敌,不想手还没有碰到刀柄,人先自被典韦劈做两段。这两个一死,那府内的家兵也立即从着两边猛扑了过来,挥动各自的兵器,截杀典韦。 “快杀了这厮,不可让这厮靠近!” 左右狂呼,如山扑到。 典韦,双刀在手,见人砍杀,根本就不逗留。从前院,冲到中院,一路丢下许多尸体。 “挡我者死!”典韦吼声如雷,一路劈杀。很快,杀到了后院。后院处,立即又来了一批重兵。看这些重兵不下三五十人,且都是精壮之士,铠甲在身,分明是陶谦派过来看押臧霸,留在后院的人马。那些人,二话不说,挺枪竖矛直杀上来,将典韦路拦住。典韦,两眼一竖,两刀一起,根本就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仍是往前直冲直撞。 但他此刻面临的到底是前有据敌,后有追兵,片刻陷入重围之中,愣是他怎么砍杀,好像有杀不尽的人。他这时,既然杀到了这里,自然不能脱却。他眼睛一转,刀下杀人,嘴上撑开喉咙,向着后院各处房屋不断喊着:“贼子,泰山时我杀不了你,躲在这里就成了吗?哼,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泰山时你跑了,现在休想再跑!” “他说泰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是来救那人的?” 两边拦截的人马被典韦一说也是糊涂了。那有精明点的,偷偷与旁人说道:“看来这厮目的不在那人,那么我们这么杀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是白白牺牲吗?且这厮也一时拿不下,不如跟他直说了,没有他要找的人,先放他出去,免得坏了大事!”“不行!”有人立即说道,“这厮一冲进来就杀了我等这么多人马,就算他目的不在那人,那也不能放过他。给我杀,狠狠的杀!” 他们口里的那人,自然指的就是臧霸。 此时的臧霸就在后院某处房舍内。本来,典韦没有冲杀来之前,他还算是自由的,可以在后院任意活动,然而,一旦前面有了动静,那些看守之人不得不将臧霸请到了一处房间内,暂时关押了起来。外面的杀喊声惊人,他当然不会没有听见。然而,这突然杀到的人臧霸怎么猜也猜不到是谁,也就不敢轻易出来。及至听到‘泰山’二字,整个人身子就怔住了。 “这人,提起泰山?而且,他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他眼睛一转,低下头来仔细一想,忽然想了起来:“是他!”随即惊咦起来,“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难道他是受了陈然之指使来救我的?”他自被送到郯县以来,除了受点委屈,其实生活得还挺不错的,伙食也比较可口。然而,一旦他想起他此来郯县是受到陶谦的算计,是身不由己,他整个人就是浑身不舒服了。 受制于人,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头上,也都不会好过。更何况,像臧霸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物,几时受过这种委屈?他对于陶谦的恨,也是逐日增加,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樊笼,回开阳去,再与陶谦老儿计较一番,一雪前耻。当然,这不过是多日的想法罢了,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除非等陶谦自青州回来履行诺言,将他放了。至于其他……他真不敢想。 只是,先前他还不敢想的事情,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了。他抬起头来,一眼就触到了那两个顶门站着的大汉。那两个大汉互相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们觉出脚下生寒,一股死亡的气息立即弥漫他们全身。他们两个甚至来不及去多想,忽然看到臧霸起身,本能的伸手拔刀,一面恐吓的叫道:“你……你想干嘛?”臧霸,以他浑身的威压,深刻的影响着他两个。 “我想要……要你们……死!” 死字出,臧霸出手,一拳头闷到其中一人胸口之上。那人,虽然挨着痛,仍是不忘记最后拔刀。“迟了!”他的确是迟了,臧霸手伸出,代他拔出了这刀。刀光闪,那人这才恍然发觉腰间的刀到了对方的手里。而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去夺刀时。刀光再闪,他不敢相信的睁大着眼睛,到死不能瞑目,被臧霸手中一刀,劈。 “死!” 这第二声死,是送给旁边惊愣的那人的。那人,甚至都没有再次看见臧霸的脸,忽然觉出胸口一阵痛,低头去看,那把血刃,已经刺进了他的腑脏。他伸出手来,本能的想要去推……推开这刀。“我不想死,我还有妻儿……”然而,他心中的呐喊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臧霸耳里。臧霸,一刀杀两人,两人几乎一起倒。出手之快,实不亚于典韦。 “怎么回事!” 那门外守着的四条汉子,此时听到内里动静,也已经警觉过来。门被推开,四个人中有两个人目光先向屋内闪去。然而,屋内什么人也没有,他们心里一紧,黯然惊呼:“他跑了!”低头去看地上。地上,两具尸体横陈。他两个,眼睛里的瞳孔猛然一缩,呼吸遽然一促,甚至脑中来不及电转,突然感觉出一股冲天的杀气迎面扑来。 “死!” 死字出,臧霸从着门后面突然闪了出来,一刀两挑,两人立毙。前面两个死了,后面还有两个。那两个因为离得尚远,看到眼睛变故,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一声大呼,相继拔刀。他们大呼倒是立即引起了大门外的守卫支援,但可惜他们呼叫的速度比不了臧霸出刀的速度。臧霸刀,送出,一人毙命。毙命后,另外一人看到大门开,就要往着大门外窜逃而去。然后,他最终还是迟了一步。他一旦有了怯意,其实也已经算是丢了半条命。而另外半条命,基本上也是捡不回来。 他捡不回的,正是臧霸出刀的速度。 快……快到他没有任何的时间去逃,就被臧霸一刀从后掼到前胸,连成一片血刃。血刃抽出,他也就立即毙命。大门外,顿时冲进来七八条汉子,纷纷挥舞着兵刃,欲要来堵住臧霸的步子。臧霸,也根本不去看,只是将刀往前挥洒,不断的挥洒,只要有他出力之处,他的刀,他的劲,也就无处不到。 惨呼一片,倒下一片。 臧霸,冲了出来。一出来,外面的呼叫杀喊声立即清晰了过来,且典韦的喊声一声声传来:“贼子,你出来!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泰山时你跑了,现在休想再跑!”臧霸持刀在手,片刻不歇,遇到挡路的就砍,从无停留,也毫不手软。他手上砍杀一人,扬起脖子,向着典韦方向高声应和:“出来便出来,谁怕谁来!” 臧霸这一声应和,立即叫围杀典韦的那些人脸上一黑,骇然相顾。 “什么泰山?原来他们是在打暗号,他此来为的就是这人!” “乖乖,我等差点因为这厮太厉害,就要跟他妥协,放他走呢。现在看来,哼,给我杀!”…… 臧霸的应和之声听在典韦耳里,典韦是整个人一个亢奋,手中刀挥舞的劲道和力度也不觉大了起来。如今臧霸也已经出来了,他最后的那一丝顾及也没有了,扯着嗓子就叫:“不怕我来,你快过来!”臧霸听到典韦这声接口,立即抖擞身躯,应道:“这便过来!”因为他这一出来,那些围攻典韦的怕他两个碰头,分出一些要来阻拦臧霸。臧霸这边受到阻挠,一时出不来。倒是典韦因为贼兵少了,对付起来也轻松多了。他一个劲的往臧霸那边砍杀,就连手中的一把长刀都砍出了卷口,不能用了。典韦没有法子,一刀剁在一人肩膀上拔不出来,也就干脆不拔,手上一送,嘴上大叫一声:“去!” 刀推着那人,砸向前面拦路的人马。这一砸,也立即砸开了一条口子,他二话不说,往外一钻,直接杀了过去。“吼!”他吼声如雷,怒然而发,“挡我者死!”刷刷刷,刀刀如泼墨。挥洒淋漓,酣畅如有神助。那些迎上来的人马,面对典韦泼天的气势,也顿时萎靡,吓得不知所措。有敢应战的,死,有敢退却的,死!典韦整个人,全身沐血,杀之不断。 轰然,这一路,被典韦杀破了一条口子。就连……就连那些围困臧霸身边的甲士,也不得不为典韦的气势所慑,赶紧让道。 臧霸毕竟不是典韦,比起典韦来,实在不是一个级别。他一路破围而出,虽然是手杀几人,然而,一旦被贼人重重困住,气势也是顿挫,显得力不从心。在典韦重破重围,再到杀到他这边,准备迎接他这一当儿,他身上其实也已经中了数刀。刀劈的伤口虽然都不足以毙命,不过也算是受了些伤,面对层出不穷的人马,其实他在这一刻,感到了生生的无力。 再穷武又如何,面对杀之不及的蝼蚁,也有力竭之时。 然而,当他看到血瓢一样的典韦在他面前出现,他怔住了。恍然在这一刻,他身子一动,长声叫道:“果然是你!哈哈,你能为我两肋插刀,你这个朋友我臧霸交定了!同时感谢陈将军一声,谢他仗义相助!”典韦呼呼一笑,还未答话,看到臧霸身后一人挥刀扫到,他是二话不说,一刀挥了出去,将其劈杀,同时抓起臧霸臂膀,叫道:“废话少说,回开阳时记得多请我喝上几碗水酒!” 臧霸听来,哈哈一笑:“只要能有那时,我臧霸一定是舍命陪君子!” 典韦知道臧霸受了伤,是以拉起了他臂膀共同进退。臧霸是因为感激典韦,倒是没有觉出他此举的鲁莽。当然,若是换了他人,以他的脾性,自然不会轻易受人牵制。虽然其中含有好意,他也不愿意接受的。如今,他两个联起手来,就如一只臂膀,而刀在他们左右手,如一人使臂。左边有难救左边,右边有难救右边,如同一个杀人的利器,破开冲围,杀退犯敌。 “杀!”“杀!”“杀!”…… 杀字滔天,一声撵着一声,那些将欲阻拦的贼将,也都是吓得脸色作变,本能的望着两边避让。一路的尸体,一路的堆积。然而,典韦两个何曾退却一步,何曾停留一步,联袂御敌,杀之不尽……杀之不尽也要杀!终于,贼人是崩溃了,被典韦两个一路冲杀了出去,到了前院。门口,有三五个想要阻拦的,看到他两个满身是血,也是吓得一声不说,胆子一颤,望着两边就跑。 出了糜府大门,面对街市上混乱的人群,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齐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如欲刺破苍穹,睥睨终生。 重围又如何,大敌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杀字?不杀,人欺你;杀,人畏你! “痛快,今日杀得好生痛快!”臧霸笑着,回身又即斩杀一人。典韦看见后面追兵就要上来,赶紧拉着臧霸的手臂,说道:“吴敦兄弟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快走!”臧霸听来,应了一声,随着他往前快步跑去。那追上来的贼兵,也不敢迫得太紧,远远的看到就要追到了,又即放慢了脚步。他两个这一路跑着,郯县街市,一路人走马窜,好不热闹。 “大哥快上马!” 吴敦带着人马接应了上来,扯着马扶着臧霸上了马背,臧霸回身看了典韦一眼,叫道:“典兄弟快走!”贼人因为典韦在,故而不敢靠近。典韦又即手杀几人,转身应了一声,倒是没有立即折身。倒是吴敦扯过一匹马,叫道:“典兄弟这里交给我了,你和大哥先走吧!”典韦看看敢上来的贼人也不多了,正要答应一声……然而,然而那转街处,一骑马当先飞来,一人身在马上,高声呵斥:“贼人哪里去!” 这人不足惧,还是个女流,只是他身后涌来了一批贼兵,少数也有百人,这些人应该就是援兵了。 典韦将吴敦身子一推,叫道:“你们先走!”吴敦看到大股人马上来,也是眼睛赤红,赶紧叫道:“还是典兄弟先走!” “你们谁也休想走!”那女子绿衫,束腰,手中一根皮鞭,如钢柱倒卷,轰然砸起,向着典韦头顶扫落。 “兄弟!” “啊,不要!” 臧霸、吴敦两个,皆都是脸上一寒,大呼出声。这一鞭要是打下去,典韦非被她砸成肉泥不可。呼,风声到,鞭影落,落到典韦头顶。然而,典韦鼻子一哼,身子忽然一闪。闪开了。轰!皮鞭扫落,入地三寸,砸起一团灰尘。“咦!”马上青衫女子大惊,如何不见了贼人?也就在她惊咦声中,腰身突然一紧,一人扯住她手臂,控住她身躯,在她耳边喝叫:“快走!不走,杀!” 轰! 青衫女子气急,想要皮鞭回扫,手臂被控,想要扭动身子,身子受制。她是大喝一声,欲要挣脱,挣脱不及,被身后人从后轰落一掌,直接将其砸晕过去。 典韦,一踢马腹,带着晕厥过去的青衫女子,一路不停,吼声连连:“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臧霸、吴敦两个到现在似乎才反应过来,赶紧扯马就走,往北门直冲! 第二一章:射……关羽 “乌……巢……酒……徒!” 袁绍眼睛一起,两眼的血丝暴怒而出,他此时就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老虎,逮着谁谁逃不掉。他将眼睛扫视了一圈,看到的皆是无鼻无耳之士,千数,足有千数人都是如此!袁绍整个人都震惊了,继而……是满脸的羞愤。他眼睛一下,再次瞪视了一眼俯身在地,背露‘乌巢酒徒’四字的淳于琼。 他牙齿一咬,嘿然笑道:“好个乌巢酒徒,你这厮还敢回来羞辱我?”他把佩刀一按,立即喝叫左右,“把这‘乌巢酒徒’给我拿下去剁了!”两边人上来,将手来抓淳于琼。淳于琼吓得叫不出声,但他仍是做临死的挣扎。一把抱住袁绍的大腿,眼睛里满是哀求之色。袁绍鼻子一哼,根本就不理会,喝叫左右:“拉走!” 任淳于琼再怎么无声求饶,终是被两边人拉下去,直接剁杀了。血淋淋的头颅送上来,袁绍鼻子一哼,看也不看,喝叫:“挂于营前示众!”旁边逢纪上来,问道:“然则其他人袁公准备如何处置?”袁绍再次扫视了那千数的无耳无鼻之人一眼,心里的恶意更甚,立即叫道:“全都拉出去给我斩杀了!” 顿时,一片惊恐,哀饶之声,但袁绍皆不理。 下首田丰看见,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淳于琼损兵折将,致使将军蒙羞,已斩杀示众,不可再造无故杀端。”更有沮授等人附和劝说。袁绍鼻子一哼,叫道:“尔等叫我不杀他们,难道放在帐下羞辱本将军么?哼!杀!”田丰等人还要劝,逢纪眼睛一转,心道:“袁公平时最好面子,若是任由这些人继续留在营中,时时相见,他自然看不过去。看来,这些人是非死不可。只是可惜田元皓、沮公与等人不明事理,还要浪费口舌,不但无济于事,只怕会触怒袁公,造出更多杀端……”他想到这里,立即转身来,喝叫左右:“你们没有听见么,都快押下去,斩杀了!”也不管其他人愤怒的眼色,他上前来,小心的对袁绍道:“袁公,此间事何必多费心呢,还是先回大帐吧。”袁绍一点头,也不理他人,转身自回了帐内。 “哎!千人啊,这可是一千多人的性命啊!”田丰仰头一声唏嘘,听到营外惨叫声不断,身子一抖,再次睁开眼来,叫道:“不行!我一定要再劝一劝。”被沮授从后拉住,对他摇了摇头:“淳于仲简一事已然触到了袁公的眉头,我等既然不能劝动,就不要徒自惹这不快了!”说着,看了身后一眼,哀叹一声,自去了。田丰微微一愣,想了一想,袖子一甩,只好也是跟着离去。 帐内…… 袁绍脸色难看至极,将案上书札连抛一通,恶狠狠的叫道:“淳于小儿,坏我大事!坏我大事!”等袁绍发泄完了,往席上一坐,逢纪方才小心的走上前来,陪着笑。袁绍将眼睛扫向逢纪,吞声道:“这件事情与陈然之可有干系?”逢纪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我听说,淳于仲简当时一到青州,先是逼反了单经,接着又趁着陈然之病了,向其明目张胆的索要兵权。这也就罢了,且还绕过陈然之,直接发兵漯阴。占了漯阴后,这厮不图固守,且当晚就醉宿帐中,这才给了贼人以可趁之机。听说贼兵攻城时,他仍是醉得一塌糊涂,这才被贼人抓了,割了他的耳鼻还有舌头,刺字羞辱于他,此事说来,的确与陈然之无关。而且陈然之听闻此事后,怕他带着人马回平原影响了军心,方才将其等遣到袁公你这里,听候袁公你来发落。可见,陈然之对袁公还是足够尊重的。” 袁绍沉默了一阵,抬头问道:“那青州那边,以元图你来看,当可派谁人再次牵制于陈诺?”逢纪微微一愣,捋须说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本来,在淳于仲简去之前,青州的局势一片大好,除了占了平原之外,甚至还将济南国都差点纳入了囊中,可最后为何成了今日之局面?这点,想必袁公你也很是清楚,那还不是淳于仲简在陈然之旁边一通的搅合?袁公,青州之局面已经很是微妙了,搞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会再次回到陈诺去之前的局面,甚至会更加的糟糕。于此之时,若是袁公你还不能放任陈诺施为,若是再思谋着派出其他将军制衡,只怕于大局不利啊。咳咳,肺腑之言,还请袁公慎思之。至于最终决定……还是要看袁公你的决断。不管如何,纪都全力支持。” 袁绍看了他一眼,眼睛一转,左右一思谋,点了点头:“元图你所言甚是,这渤海局势仍是处于僵峙之中,青州那边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青州,我也不再派他人了,就交给陈然之折腾去吧,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逢纪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 …… 徐州,郯县。 糜家家主糜竺急不可耐的进了陈府,找陈登说事。 “我那小妹可全是为了阻击贼人,这才被贼人不小心给掳了去,这……陈.元龙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都已经是一天三次来找了,陈登也是听得眉头都扒不开了。他烦恼的点了点头,安慰了两句。谁知糜竺刚歇下,门外又有糜竺二弟糜芳登门来,向着陈登直接不客气的说道:“当初陶使君因看中了我家那处院子僻静,非要争取过去,关押什么重犯。如今倒好,那处府邸毁了不说,且还连带我那小妹都被贼人给掳了去了。陶使君虽然不在,徐州可是交给陈.元龙你的,你不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 陈登被他兄弟两左一句右一句说得实在是烦了,将手一拍木案,说道:“行啦!如今臧宣高回了开阳,你等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吧。”糜芳一愣,叫道:“接下来……接下来什么事情,与我们何干?”陈登一笑,说道:“与你们无关?我问你,当初关押臧宣高的地方可是你糜家提供的?如今臧宣高无故被扣押,他回到开阳后,此事岂可轻易罢休?他能不提兵报此一仇?他若打破郯县,你糜家岂能脱得了干系?” 糜芳和糜竺两个被陈登一说,皆都是一愣。 糜竺骇然道:“臧霸那厮他有这个胆子,敢提兵来犯郯县?” 陈登呵然一笑,显然很不屑于回答他这弱智的问题。糜竺虽未得到他的回答,但眼睛一转,也即确信陈登此话不假,只怕这事还真是有可能。若臧霸提兵来犯郯县,等打破郯县,他糜家的确是不能置身事外。糜竺想到这里,向陈登一拱手,说道:“那这事…这事可有向陶使君禀报?”陈登眼睛一翻,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某一人岂是能独揽得下的,自然早于事情发生后就立马遣人往青州送信,向陶使君告知此事了。只是,就算陶使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那也必然耗费多时,是不能及也。而臧宣高之开阳离我郯县甚近,一旦他回去,也必整备兵马来战。如此,我等若不能齐心坚守,抵挡臧宣高一阵,挺到陶使君的大军回援,则我等危矣!” 糜竺两个听陈登一说,也立即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了。他两个互相对了一眼,向陈登一拱手:“小妹的事情比起郯县的安危微不足道,若臧霸这厮果真提兵来犯,我糜家愿奉陈.元龙为主,出兵出粮,势必要拒贼人于门外,还望陈.元龙你万勿推辞!”陈登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一点头,说道:“郯县大难,正需诸君携手共度。” …… …… 开阳城。 “哈哈哈哈哈哈!” 臧霸从郯县一路杀出来,虽然是狼狈至极,但也从未有如今日之痛快。酣畅的水酒下肚,一杯接着一杯,却感觉不到醉的念头。便是典韦,他此时也是敞开了肚腹,把酒水往喉咙里灌落,好像肚子里面的那片水潭根本就没有底,怎么灌也灌不满。其他陪酒的将士,诸如孙观、吴敦几个,皆都早有了醉意。有趴着在案的,有斜歪在席的,反正是醉态百出。 “痛快!痛快!” 臧霸连呼了两声,突然罢盏,看向典韦,说道:“典兄弟你为了救我,不惜两肋插刀,兄弟我感激不尽。在郯县时,我就问兄弟,何以为谢,典兄弟道是水酒。哈哈,既然从郯县死了一回又活了过来,今晚上便是把命赔掉在这里,我臧某也是要与兄弟你一醉方休!”典韦听来,哈哈一笑:“其他不论,咱们酒水上说话!过了今日,我就回青州向我家主公复命,与臧兄弟你告辞了。对了,臧兄弟,不是我说,那陶恭祖忒不是个东西,居然因为你曾帮过我家主公,便要对臧兄弟你怀疑,下此狠手。想来臧兄弟你能够出来,那也是九死一生,差点就把性命丢在了郯县。你与陶恭祖这一节,若是换做是我,我一定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立马挥兵攻破他什么狗屁徐州,断了他后路……嘿嘿,当然,臧兄弟你目下刚刚从郯县回来,身负重伤,需要调养,这件事情看来只能是从长计议。” 臧霸一听,眉头一竖,鼻子一哼,把个手中酒盏在木案上重重一颠。 酒水四摇,砸出一团酒花。 臧霸将身一正,眼露凶光,咬牙切齿道:“陶恭祖!我与他势不两立!他不让我出来便罢了,如今既然被我杀出重围,这仇,这辱,我臧霸焉有忍气吞声的道理?”将眼睛扫向典韦,“不瞒兄弟说,其实某早在杀出郯县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只要某回了开阳,便立即组织兵马,提兵杀上郯县,破了贼巢,以洗今日之辱!” 典韦先前那番激他的话其实还是陈诺临走前教他的。陈诺虽然知道救出臧霸后,臧霸也必做出一番举动。但是,陈诺要的是臧霸出来后立马有动静,而不是犹犹豫豫,是以交代典韦有机会将这样的话跟臧霸说说,激一激臧霸。说来,臧霸虽然在出郯县那一刻恨极了陶谦,然而要是真的动手,其实他还是有些顾及的。如果动手,那就是跟陶谦正式闹翻,不能不有所准备。而典韦的一席话,恰恰也激发了他的血性,是以决定对徐州立即报复。 典韦听臧霸一说,也即点头,说道:“本来,臧兄弟你领兵杀奔徐州,做兄弟的我不该此时就走,奈何主公那边战事也颇为不顺,之前也早就交代,让我这边事成之后,须得立即回去,所以……”臧霸笑道:“臧某的这条性命都是典兄弟你救的,典兄弟你能够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是感激不尽了。至于这件事情,我看典兄弟你就不必担心了,我的仇,我亲自来报。” 典韦一点头,举盏道:“那么预祝臧兄弟你早日破了徐州,一洗前耻!”“哈哈!”臧霸一笑,举起酒盏来,又与典韦干了。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典兄弟当日在那等险恶情形之下,还要挟持那绿衫女子,想必就是为了让贼人有所顾及,好让我等顺利杀出城去吧?如今,我等都已经出城了,这绿衫女子也就失去了用处,不知典兄弟你准备如何处置她?” 典韦一愣,随即笑道:“这件事情不是臧兄你提起,韦差点就忘了……”典韦顿了顿,说道,“此女子能带那么些兵马杀出来,想必也不是简单之辈,一定是有些身份的。我准备带回去将她交与我家主公,看看以她的背景,将来对主公可否有些帮助。”臧霸一听,稍稍错愕,转眼一想:“有什么作用?哈哈,作用大着呢,此女子虽然看起来颇为泼辣,可到底长得不错,水灵灵的,若献于陈然之给他暖暖被子也是不错的。”臧霸这么一阵坏想,只是噙笑喝酒,也不多说。 …… …… 平原城下,田楷军中。 “什么!陈然之攻破漯阴,如今又分兵直击东平陵去了?”消息传来,田楷等人皆都是愣住了。 陶谦捋须摇头,说道:“原本以为陈诺这小子之所以霸占漯阴,不过是为了控制我军粮道罢了,势必要对漯阴一番经营。可哪里想到,他占了漯阴不过一天,如今又立马往东平陵去了,实在是出乎我等预料啊!”田楷点头,也道:“他这种飘忽不定的打法,到底是准备干什么,以他那点兵马,难道还想占了我济南国不成?他此举,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刘备摇头道:“他占了漯阴却不要,如今又杀到东平陵,此游龙一般的打法,让人确实捉摸不透,倒有点不像是陈诺这厮的打法了。莫非……莫非他身后还有一个高人在指点?”刘备提出‘高人’来,田楷两个都愣住了,他们怎么又会想到,陈诺帐下还有一个隐形的郭嘉。刘备琢磨片刻,说道:“我等久攻平原不下,而东平陵又将有危,这……上次漯阴因为出兵不及,被陈诺给攻夺下来,我等已是失了先机。如今,他又弃漯阴而走,直接攻取东平陵,其心实在险恶。我等若不救,若是按照他这般飘忽不定的打法,指不定会在攻下了东平陵之后,再犯临菑,彻底断我等粮草接济,来个釜底抽薪之计。嗯!我等决不能再被动下去了,这东平陵……不能丢,我们必须立马弃平原,发兵去救。” 他此语一出,陶谦说道:“玄德此言在理,可我等若是此时弃走平原,是不是……”田楷接下话茬:“我不甘心!虽然这平原比较难啃,可既然已经啃到这一步了,眼看就要吞下去了,难道此时说松牙就松牙?”刘备看他两个似有不舍之意,立即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都怪我等开始就轻视了陈诺这厮,以为他走之后,平原也必没有多少兵马,势必难以久持。可是……可是现实情况呢?你们已经看到了,也亲身感受到了。如今我等久攻平原不下,已经是钝锋挫锐,如果再继续无谓坚持下去,打下平原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呢?若是平原未下,而贼人攻破了东平陵,再犯临菑,我等到那时就算想要放弃平原赶去救援,只怕是悔之晚矣!诸君,该怎么做,你们现在该明白了吧?” 田楷和陶谦被刘备一说,不甘的皱了皱眉头:“玄德所言在理,看来我等现下不得不舍去平原增援东平陵了。” 刘备听来,方是一点头。 平原城,田楷等围城半月有余,撤围而去…… “撤了!撤了!贼兵撤了!” 看到城下营帐里都没有了贼兵,平原城的守兵皆都是欢舞腾跃。赵雪,以及朱灵诸将也是轻吐了一口气。就是久困平原的袁谭,在听到贼人撤走,登城观望的那一刻,他也是仰天长吁:“该死的田楷,终于给老子滚了!” 赵雪,走了过来。 袁谭微微一愣,问道:“赵将军,你有何事?”赵雪向袁谭拱手说道:“大公子,如今贼兵撤去了东平陵,平原暂时得以安稳,城内自不必再留下这么多的人马。当初我与陈将军计议,说是贼人一旦撤兵,我平原方面便立即派出人马撵上去,配合将军作战,所以……”袁谭听来,也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了,心下一松,说道:“本将军就暂时率领本部人马驻守平原,赵雪将军且按照与陈将军当初之约定行事即可。” 赵雪一拱手:“如此,那末将就先下城去准备了!” 东平陵…… 张飞的一路先锋人马先到了。 “将军,前面就是东平陵了。”得到部下的提醒,张飞鼻子一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见身后人马陆陆续续,尾巴还在一里之外。他眉头一竖,立即扯马往后,向着后面人呵斥:“都给俺快点走,没吃饭吗?若是没吃饭,就来俺手上领吃一矛!”他这声呵斥还真起到了作用,那赶上来的人马本来是没有劲了,看到张飞拍马挥矛,他们一个个赶紧是睁大眼睛,不敢稍有怠慢,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张飞鼻子一哼,骂道:“不骂尔等,尔等就不知道你三爷爷的手段!”他这边,跨马向前,往前冲去。迎面一骑上来,向张飞说道:“将军,前面有一片密林,要不要绕过去?”张飞听来,呵斥一声:“我等先锋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前面有密林怎么了,难道还要绕走不成?”立即呵斥人马往密林走去。 密林,颇深,张飞也已经走过几次了。他之所以不绕走,实在是这一绕要浪费半天功夫,而他身为先锋,急于跟陈诺决战,自然没有绕道的道理。张飞这边入了密林半天,人马也是不停的跟着上来。虽然说张飞天不怕地不怕,不过他的细心非是他二哥关羽可比的。他在走了一阵后,发觉周围静谧一片,实在诡异,他一扯马缰,左右扫视了一眼,愈发觉得心惊:“太静了,太静了!” 静得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而跳的声音。 他把矛一按,一举,一声呵斥:“人马且住!” 行走中的人马,在突然听到张飞这声呵斥下,皆都是面色一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猜疑不定,他们也不敢乱动,说停就停了。前面的人马停下,后面的人马自然也就跟着停下。三军无声,本来静谧的林,更加的静谧了,显出了格外的诡异。张飞仔细一看,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他主意的地方,他这边,一起马缰,又即挥手:“加快脚步,速速往前赶去,不得逗留!” 他这一说,人马皆都不觉再次加快了脚步,望着密林的前方赶去。 “看不出张飞这厮还真是够细心的。”陈诺在一块大石后面,将张飞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在张飞再次出发往前走时,他才将脑袋缩了回去。他身后,有将士问道:“将军,要动手吗?”陈诺嘿然一笑:“这是贼军的先锋,后面的大军还没有上来呢,此时就动手,岂不是打草惊蛇?”将士们听陈诺一说,皆都点头,将手中拉开的弓,缓缓松了下去。 下面,行进中的张飞,始终是走一路按辔观察一路,在确定没有发现危险后,方才喝令人马加速。 “呼!”出了密林,不但是士兵们松了一口气,就连张飞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松了松手中那杆矛,发现刚才的紧张,居然让他抓矛的手都出了细细的汗。张飞也很奇怪,这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觉,为什么此时会有。但一路的平安,也让他放下心来。他轻叹了一口气:“是俺老张太过疑神疑鬼了吗?”回望了一眼身后,确定自己以及自己所带来的人马都是平安无事,方才是彻底将心放了下来。 “去,告诉后面的,就说这一路无异样,可平安前来!” 张飞开口向身边一骑吩咐了一句,那骑听来一拱手,随即往后折转了回去。 “张将军走的是密林,没有绕道?” “是!将军说一路没有状况,可放心过去!” 在得到侦骑的报说后,关羽将马回转过来,向刘备等人说了。刘备心里尚有一丝不确定的担心,没有开口说什么。田楷听来,说道:“既然没有状况,那就走吧,看来陈诺志在东平陵,并没有想到我等会放弃平原杀来。再者,他身边人马有限,也必不敢分兵过来。”陶谦也是说道:“谨慎是好,但太过谨慎,变得疑神疑鬼,那就反而不好了。”刘备听他一说,也即笑道:“陶使君说的是,是我刘备太过多疑了。那么就走吧!” 三军,人马望着密林转来。 密林虽然四周树木茂密,但因为是要道,走的人多,中间也开辟出了最宽丈许的道路来,人马行进倒也方便。要说危险,也就是山石多了些,有的地方甚至只能容纳一骑通过。刘备在马背上,前后望了望,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心里反而是不得劲。他叫来关羽,说道:“你再派出一些人马再前面仔细搜索搜索,看看有没有奸细藏身。” 关羽听来,微微一愣。让他干斥候的勾当,实在是不屑。他鼻子轻轻一笑,说道:“看大哥你这一路走来东望望西瞧瞧,缩头缩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你在找什么东西呢,大哥你也忒小心了些。再说了,要是有事,三弟他都走了过去,为什么一点事儿也没有?大哥你何必如此疑神疑鬼呢,还是赶紧着赶路吧。” 刘备摇头道:“正是因你三弟没事,我才觉得不安呢,我总觉得,陈诺这厮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我等虽然是仓促从平原撤兵,但他的奸细不一定不知道。若他知道了,也必在半路设伏,伏击我等。若这大好机会他都不把握,才不是陈诺这厮的个性呢。好啦,我知让二弟你来做这件事情实在有点屈才,然而此事攸关我等性命,马虎不得,此等重任也唯有委任二弟,我才放心呢。” 关羽听他一说,方才心里舒服了些,拱手道:“既然大哥有吩咐,二弟岂敢不从?”他这边带着二三十骑人马分作两股,往山道两边扑去,展开搜索。他们这边的举动,当然陈诺看在眼里。陈诺手按着佩刀,嘿然一笑:“刘备果然是个滑头,他数次败仗皆能逃生,大概因为他这谨慎的个性,就是预见危险的能力,确实也要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将军,他们快过来了,这可怎么办?” 将士们有点紧张了。虽然这二三十人铺开来对他们一点威胁也没有,甚至只需大战一起,也立即就能将他们射成刺猬。然而,一旦他这边先动手了,那么紧跟在后的人马也必警觉,也就有了应战的准备。这样一来,他们伏击的效果也必大打折扣。陈诺望了望两边地势,心里也已经有了计较:“等到贼人到了那里,也是地势最为凶险的一段,到那时,就算是惊动了他们,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也是有限。更何况,只要他们到了那一段,想要回头也是晚了!” 陈诺想到这里,向着身后人说道:“打旗语,告诉所有人,我动手时,他们才能动手。” “诺!”那将士听了陈诺的命令,立即退后一步,举起了手中一方红色小旗,向着对面挥动。对面,隐藏在大石后的人马中,有一人是个小头目,他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等到看到旗子挥动,也立即跟着挥动了自己手中的旗子。他一挥动,也立即反射到对面埋伏的其他路人马,各负责的小头目,也立即打旗语回应过来。而对面一打旗语,再反应到他们的对面人马,也让他们都清楚了。如此再三,不过片刻之间,埋伏的各段人马也就知道陈诺下达的命令了。 “看那边动手了,你们再动手,可曾明白?” “明白!”“明白!”…… 一声声传给了身后的伏兵。同时,这些伏兵因为贼人的‘斥候’将到,缓缓向后挪动隐藏着,不让发出一丝声息。 关羽,在前侦查了一阵后,看看左右静得要死,连个鸟儿都没有,便是不耐烦了:“这大哥也真是的,这里如此之静,哪里会有什么隐匿贼人?他就知道整天的疑神疑鬼,活活累煞死个人。”想着,又怪起自己先前实在多事,不该因为刘备的一句话就答应了此事,“这事要是让三弟他们知道,岂不是堕了我关二爷的威名?”想想又是后悔不迭。 陈诺,眉毛渐渐凝结了起来,嘴角一歪,有点哭笑不得的味道。关羽,他手捏着一把大刀,正优哉游哉的手捋着胡须,眼睛瞭望着左右,信脚而来。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个‘斥候’,像极了一个驴友。他的眼睛敞开,正欣赏着满目的秋色。他,正望着他这边走来。只是,关羽也不知道是反应太慢了,还是因为太过高傲,走路也不带眼睛看地,忽然一个趔趄,人差点就要从着斜堵的山坡歪下去。 不过他到底是习武之人,一个趔趄不足以弄得他如此狼狈。他鼻子一哼,脚掌一压地,也立即将身摆正了。不过,他这趔趄虽然是幅度小,别人多半看不出来,倒是关羽太爱面子,心下有虚,脸上也顿时一红。就立马举眼查看了一下左右人等,见一个个目光都并没有在意到他,他方才是稍稍吐了一口气,伸手再次一捋胡须。 “嘿!” 陈诺眼睛一亮,差点笑了出来。因为刚才的关羽只顾着旁人的眼光,根本就没有顾及到他自己周遭方寸内的危险。他伸手捋须时,其实就有一枝荆棘挂到了他的衣袍上,他一扯,荆棘一弹,往他颔下一部美髯上杀去。荆棘带勾,勾住了关二爷的胡须。关羽一愣,这还了得,连忙一扯。不想这一扯,没有控制好,直接将长须也给揪起一绺,弄得他好不狼狈。这且罢了,可关羽何人,此时狼狈之状又怕他人看见,连忙举目乱扫。他这一扫,发现远处一人正紧张的看着他,他立即是瞪起眼睛,扫视了他一眼,那人连忙不敢去看了。 关羽好不容易将胡须从着荆棘丛中揪出,也不敢再大意了,走起路来是左顾右盼,还不停的捋着胡须,像是在做安抚。他这一举一动被陈诺看在眼里,陈诺是忍俊不禁,好在他是忍了过来。不过,他眼瞅着关羽的步子往上转来,若是再走,只怕就要跟他脸碰脸了。他心里一紧,身后就有人问道:“怎么办,这厮就要过来了,要不要……” “拿弓箭来!” 陈诺接过一张弓一支箭,将箭放在弦上,缓缓的拉起。嘴角一翘,心里说道:“关羽啊关羽,你再走上来,可就是百步射程之内了,我箭法虽然不怎么样,可一旦你走入五十步范围之内,瞧我射不死你!” 百步外…… 百步内…… 百步…… 八十步…… “难道关羽注定要落在我的手上?”有那么一刻,陈诺有点犹疑起来。但他,刚刚松下去的弓箭,再次缓缓拉起:“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怪不得我!”陈诺心里坚定的这么一想的同时,吩咐身后将士:“我一放箭,你们就一起放箭,目标,就是眼前这绿袍贼,可曾明白?”陈诺吩咐的声音压得极低,身后将士的回答也是压得极低:“明白!” 箭,上弦,缓缓的扣了起来。 陈诺相信,就是自己一箭不济,他身后同时还有数支箭呢,就不怕不把关羽射成刺猬…… 然而……这时,关羽身后一个士兵惊叫了一声。这一声,不但将关羽的步子扯住了,也将陈诺一颗紧提着的心忽然拨动……手上一抖,一箭飞出。关羽回身,此时也已经看到了那个惊叫的士兵。原来那士兵是被一条毒蛇给咬到,当即身子一歪,向着山坡下就滚。关羽身子一动,就要扯步过去救人……然而,他半步未动,忽然觉得身后风声一紧,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跟着那射出去的一箭,射到了关羽的…… “我射到关羽了?” 陈诺刚刚有此惊叹,恍然发现那射出去的一箭到了关羽跟着两三米处柔软无力的落了下去。“该死!”陈诺心里骂出这一声的同时,又即发现不对劲,原来他自己手中的羽箭还在弦上,并没有射出去。也就是说,刚才那一箭是身后人紧张的情况下,不小心射出去的。这一箭不管是谁射出,反正已经是打草惊蛇了。关羽愕然的看着这一箭落下,甚至片刻间怔住,站在那里不走。陈诺一咬牙,将手中箭对着关羽射去:“给我齐射,射死他!” “射死他!” 嗖嗖嗖~~!! 绵绵数箭,全都往关羽身上扑去。关羽,反应再慢,其实在愕然的发现脚下一箭时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大喝一声,跟着举刀一拍。啪啪啪,两三支箭被他扫落。但……现在是乱箭齐射,有那么两支箭循着缝隙钻了进去。一箭射中他肩膀,一箭射中他大腿。绿袍被穿透,鲜血四溢。 变故突发,左右人都惊叫起来。 陈诺这一箭出去,还没有等关羽等人反应过来,躲藏在山后的其他各部人马也都喊杀了起来,将山石往山下直抛,堵住贼人前进的道路。那山下贼人,离得虽然尚有一段路,不过这突然的变故,也立即惊得人窜马嘶,顿时慌乱了起来。山下刘备拔剑,叫道:“诸君快给我顶住!”同时,他将人马往后就走。他打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惜他却小看他人了。他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在陈诺伏兵杀出来的那一刻,也都将马,将身,往后转去。这样一来,前面的人往后走,而后面的人还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皆都往前走,顿时脸碰着脸,马鼻子碰着马鼻子,谁也走不成。 山路本窄,奈千万人而争道何? 关羽,莫名其妙的吃了两箭,眼看血流如注,他是二话不说,将肩膀上一箭箭杆折断,抛去。他鼻子一哼,就要上前厮杀,只恍然发现从眼前奔出许多人来,又要对他放箭,他是心下一颤,挥刀连走。他这一仓促而退,身后那些临时充作‘斥候’的人马皆都愣住。可怜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乱箭给扑簌而下,射成了刺猬。 “射!给我射着绿袍贼!” 听到身后的喊声,关羽也是纳闷了:“我跟你是有仇么,这么痛恨穿绿袍的?” 那早已经出了密林的张飞一部人马,这时忽然停住…… “将军,你怎么了?” 张飞苦着眉头,脸上肉颤了两颤,看了看握矛的手心,紧了紧手心的汗:“不对劲啊!俺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这时,那后面,一骑马飞奔赶来,一路疾呼:“不好了,后面主力人马中了敌人的埋伏!” “大哥,二哥!”张飞听来,身子一抖,狂叫出声,“都快与俺杀回去。” 第二二章:局势顺转 北海国,都昌城。 “哈哈,大喜大喜!” 将军宗宝长身而入,向孔融一拜,说道:“大人,可喜啊!”孔融这些天因为青州的局势不明,眉头都未曾落下,此时听宗宝这么一说,没有好气的抬头了他一眼,说道:“喜从何来,你且说说。”宗宝哈哈一笑,说道:“西当然从陈诺将军那边来……”“陈诺!”孔融身子一正,问道:“陈然之那边如今形势如何了,且不要与我打马虎眼,慢慢道来。” 宗宝一点头,说道:“大人,前次陈诺将军不是因为淳于仲简那家伙一搅合,不得已败回平原去了么?这之后,那淳于仲简对陈诺将军百般刁难,不停逼迫陈诺将军发兵,而陈诺将军因为大军士气不足,时机未到,方才一直按兵不动。谁知那淳于仲简一心想要立功,趁陈将军身困病榻之际……” “陈然之病了?”孔融一叹,“也难怪啊,陈然之与我思谋这对策,本来是准备一举拿下田楷这等贼子,谁知会被淳于仲简这家伙一搅合,弄得他最终功亏一篑,且还损兵折将,如何不病?” 宗宝笑道:“大人放心,如今陈将军的病都好了,不碍事的。话说陈将军这一病,被淳于仲简抓住机会,便来逼宫,要陈将军将手中兵马交出来。陈将军何人?漯阴一败没有找他麻烦已经是不错啊,焉能受制于他?自然是不肯将兵符交出来。而恰这时,贼人田楷在漯阴设了一个圈套,故意将漯阴兵马调走,对外宣称支援临济战事,其实将兵马半路隐藏,专等平原人等钻他圈套。淳于仲简知道此事,便道此功难得,怎么着也得独抢了此功。但他手上兵马不多,如何成事?可他又不想让陈将军知道,害怕陈将军因此抢了他的功劳,实小人之心!于是他左右一计较,便向袁显思借了兵马……” 孔融听来,捋须说道:“这次青州战事,虽然对外是袁显思以刺史身份入主青州,实则靠的其实是陈然之的这支人马。听说袁显思对陈然之也是事事恭听,将军事全都交由陈然之这个‘督军’来处理,足见袁显思对陈然之是取信任态度。如今淳于仲简要来向他要兵马,只怕袁显思是不可能同意的吧?或者就算是同意,那也得事先跟陈然之知会一声。但若是知会,又岂是淳于仲简愿意看到的?” 宗宝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大人是觉得袁显思他是不会借兵给淳于仲简的了?可惜此事恰恰相反,袁显思不但借了,且只是在此事之后跟陈将军打了一声招呼罢了。”孔融听来,皱眉捋须:“看来,袁显思将青州军权全都交给陈诺,只怕也未必如外表那么信任陈然之啊。或者是,是陈然之风头太甚,已经引起了袁显思的忌讳了?不过不管怎样,这天下之事,从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哎……” 孔融轻轻一叹,眉头一挑,说道,“如此郁闷之事,不以酒佐之,何以舒我之胸怀?来人,取酒来!”门外家兵听来,立即应了一声,取了一坛酒,一只酒盏,并为孔融酒盏里斟满了酒。孔融抓起盏,长吁一声,对空虚敬:“吾平生之愿,乃‘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是也!噫吁戏,何以前有黄巾,后有田楷,乱我之清静?不可得,不可得!” 仰头一盏,咕咕下肚。 一盏酒完,那旁边家兵还要拿起酒盏为孔融斟酒,孔融早已抓在手,挥挥手,让那人下去。哗哗,酒水入盏,酒香四溢。他抬起头来,说道:“对了,你且继续说。”宗宝一点头,说道:“淳于仲简欲要独得此功,从袁显思那里借得兵马,连夜发兵漯阴。贼人本来就是要引淳于仲简入彀,自然没有多做抵挡,便是将人马撤了下去,将一座偌大的漯阴城丢给了淳于仲简。淳于仲简一战夺了此城,便道贼人不足为虑,大功唾手可得,于是取漯阴府库内所存酒食,连夜设宴,遍邀帐下诸将一醉。只是他哪里想到,半夜败出去的那帮贼子会合了候在城外的一帮贼子,两下里重又发兵往漯阴而来。当此之时,淳于仲简他自己醉得一塌糊涂不说,便是帐下将士也是一半皆酒醉不能战,如何能够抵挡贼人大兵?加上贼人走时故意留了许多奸细在百姓之中,他又不让人马仔细盘查,被贼人攻城时,从后杀了淳于仲简一方的守兵,里外联起手来,也就将漯阴给夺了……” 孔融听来,哈哈一笑:“夺得好,夺得妙,当以酒佐之!”一口酒,又即下肚。 宗宝知道孔融的脾性,也没有多说,接着说道:“只是淳于仲简这一败,败得一塌糊涂,不但他自身被割了耳鼻口舌,在他后背刺了‘乌巢酒徒’四字以辱他,且还将他所带来那些战剩的人马,全都割去了耳鼻,并将他们打发了回去。想来若是让这些人马回去,只怕平原士气也立马崩溃,幸得陈将军从病榻中起来,为淳于仲简这家伙擦屁股,将他们打发到了袁本初那里,不然此事必然影响深远。这之后,贼兵因为漯阴一胜,士气大涨,便以为平原不足虑,于是三军大起,直杀到平原城下……” 孔融一愣,手上一颤,酒水溅出了数滴:“那……那陈然之在面对此事时是当如何处理的,莫非到此时仍是被贼人给堵在了平原城下?”宗宝一笑,说道:“若任由贼人来攻,那就不是陈将军的个性了。不错,对外,他仍是在平原城头打起他的旗号,将城留给部将坚守,可他自己却只带了两千多的人马,径直杀到了历城之下。占了历城之后,又即反兵漯阴,并将漯阴给夺了……” 孔融一愣,笑道:“贼人大兵围剿平原之时,尚以为陈然之仍在平原城中,故没有他虑。后来当他们听说了历城、漯阴两地被陈然之夺了,他们自然也就猜到此乃陈然之分兵之计,也知道了陈然之不在平原城中了。只是,他们既然已经对平原围攻了许久,就算知道此事,却一时又舍不得弃平原而走,还妄想着只需再努力一把平原也就下了,下了平原之后再来对付陈然之,是以他们并没有急着发兵,以至两地接连丢失,对吗?” 宗宝点头说道:“想来他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心存侥幸之心罢了。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不甘,他们的侥幸,以至于主动之权被陈将军牵在了手里,如此一来,他们纵然还在平原城下,其实他们的心也早已在外了。如此,他们想要取胜,也实在难得了。而也就在这时,陈将军他打下了漯阴之后,又即发兵东平陵。这个消息一旦传到田楷他们耳里,他们自然也就不能安稳的在平原继续呆着了,为了阻扰陈将军,就算是在明知道将会受制于对方的情况下,仍不得不撤兵平原,发兵追击。” 孔融眼前一亮,笑道:“陈然之一路发兵,如果占领历城是为接下来的战事铺平道路,那么接下来攻打漯阴,那就是此战的唯一目的,断敌之粮道,迫使敌人不得不撤兵回来。如果贼人也是这么以为,那么陈然之的目的自然达到。只是陈然之他似乎也早已经猜到,如果单单占领了漯阴,或许贼人还存在一些侥幸心理,以为以他们所积的粮草,势必还可以再吃撑一阵子,也就不会明眼看着将受制于他而立马回兵了。而陈然之,自然不愿意看到平原久被围困,于是在这时,他突然再次弃走漯阴,转而发兵东平陵。” “如陈然之此举,实乃神来之笔,妙不可言。何则?若贼兵还继续呆在平原不走,那么他们也必担心,如陈然之这种飘忽不定的打法,他可以拿下漯阴不要转而攻打东平陵,同时,他打下东平陵之后,也有可能挥兵直击他们本屯齐国临菑。若临菑被打下,他们的退路也就彻底没有了,是他们万万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如此,他们也就不得不撤出平原,转而直追陈然之了。这样一来,他们到底还是被陈然之牵着鼻子走,焉有不败之理?” 宗宝听来,眼前一亮,笑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事实确实如此。当陈将军撤走东平陵的消息传到田楷等人耳里,他们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立马弃了平原,派兵来追。只可惜他们匆匆而来,在半路密林那里也正好着了陈将军他的伏兵,大败了一阵,眼下也已经回了东平陵,闭门自守了。” 孔融听了,轻哦一声,点头说道:“从漯阴回东平陵一段路有一片密林,这是没错,按理说田楷他们走了不下十数回了,他们当知道此地险峻,若是对方设伏他们也就逃不掉了,如何还走那里?如果老夫记得没错的话,好像那边一带虽然密林环绕,但亦有第二条路可走,只需绕道即可,大不了浪费一些时间罢了,他们难道就没有想到?” 宗宝笑道:“这就是陈将军的妙处了。当时贼兵为了稳妥起见,特意派出了一支先锋部队在前开道。陈将军他们看到他们也立马知道了其中蹊跷,并没有将伏兵杀出来,直接放他们过去了。这样一来,先锋部队都没事了,贼人也就放心进去了。可他们那里知道,恰在这时,陈将军他们方才杀了出来,将他们杀得一顿大败。不过这其中也有凶险之处,说来,当时那个率领先锋人马的将军到底细心,出了密林后并没有快速离开,而是缓慢前进,这样一来,当后方发生了伏击之事,也立马通知到了他,他也就迅速往回杀去,差点就将陈将军一部人马反包围了。不过好在陈将军事先早已经有了安排,他将一部人马交给了高顺将军,让高将军刻意候在外面,就等着贼人这支先锋部队杀回。如此一来,贼人回杀陈将军没有得逞,反而是被高将军突然杀出,将他本部人马杀散,贼人之势自然也就溃散了。” 孔融一盏而罢,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那贼人大败之后都回了东平陵了?可以陈将军这么一点人马,他只怕对东平陵起不到威胁作用吧?” 宗宝点头道:“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说起来,陈诺所部带出的人马本来不对,贼人虽然在密林吃了一场败仗,折损了不少人马,但他们一旦回到东平陵,依靠东平陵城池的坚固,足可抵挡陈将军的人马。但是大人你也不要忘了,虽然他当时手上人马不多,可贼人一旦撤出平原,原本坚守平原的人马自然不需要那么多,也就从后杀来,与陈将军一部人马会合。” “虽然陈将军如今仍是在东平陵城下一时不得攻入,但这次比起上次已然是大大不同了,这次陈将军因为有了密林一胜,士气空前高涨,彻底掌握了主动之权。而相比于陈将军,贼人则是唯唯诺诺,就连城外都不敢摆放人马了,只是坚守孤城以做垂死挣扎。哈哈,以目前形势来看,胜的虽然是他陈将军,可同时对我北海来说也是万分的有利。若我等此时发兵临菑,当是最好之时机,不知大人你意下如何?” 孔融听来,连连两盏水酒下肚,突然一罢盏,深深的看了宗宝一眼。 宗宝与孔融眼睛相对,身子一颤,不觉倒走两步。 孔融收回眼睛,沉默片刻,似做最后之决定。 “机不可失啊,大人!” 宗宝的话让孔融眼睛再次一抬,他将身一正,拳头轻轻一握,方才吞声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由宗将军你一力负责,务必拿下临菑!”宗宝听来,眉头一挑,拱手道:“定不负大人厚望!末将这就下去准备。” “好!” 待宗宝下去了,孔融看了一眼酒盏,盏中酒,酒水里有他鬓边的白发。看到那一绺白发,他不觉长叹一口气,将这口水酒送到嘴里。咕咚,下肚,孔融将盏放下,一叹道:“樽中酒不空?不过是欲填老夫的烦恼罢了。座中客常满?此乱世,祸从天降,又有几人能平安坐在家中?好在,我北海黄巾既去,眼前烦恼暂时没有了,倒是可以慰劳一醉!” 酒,击水。 刀,出鞘。 出鞘三寸的刀,露出一丝微芒,但立即被推送了回去。陈诺,抬眼注视了东平陵城头一眼,方才一挥手,下令:“撤!”金声响起,前方附蚁在墙的人马,缓缓退了下去。这一场攻城战,已经持续了大半天了,不但没有攻破东平陵的迹象,且还牺牲了不少将士,陈诺不愿意看到部下继续牺牲,只好暂时将人马都从城头撤了回去。 将军赵雪、高顺等皆都随着陈诺回了大帐,商议攻打东平陵事宜。 东平陵城头,田楷等人皆都是抹了一把汗:“贼人终于撤了!”贼人攻城的一幕,让他们想起了之前他们三路人马合攻平原一事。然而,时过境迁,他们如今反过来被贼人逼迫至厮,这让他们皆是唏嘘不已。事到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是互相看了一眼,下城回府休息去了。 疲惫,颓废,袭扰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打击着他们的士气。 徐州牧陶谦,想到密林一战的失利,至今一闭上眼睛,仍是如经历噩梦一般,顿时被吓醒过来。当天,他被贼兵杀出,身边的人马为了保护他,一个跟着一个被战死。他所带来的丹阳精兵,经过此一战,损失过半,他当然心疼。仔细想来,他之所以卷入青州一战,也是因为在此之前与公孙瓒结成了盟军,这才在陈诺大军入主青州的情况下,不得不履行当初的誓言,亲自发兵来青州助战。 本以为,经过青州一战,他不但威望得到提升,且还能因此巩固北土,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心的坐镇徐州,甚至想到将来将稳定的徐州丢给儿孙接手。可如今,青州的将来一时难以断言,而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丹阳精兵,在此一战后,损失如此之严重,也必影响将来徐州的大局,这让他来说很是懊悔。懊悔当初不该随意插手青州战事,甚至懊悔跟公孙瓒结盟,跟陈诺作对。不过,当所有的懊悔已经不顶事的时候,他当然要急于谋划自己的后路。 “贼人陈诺如此厉害,目下又结兵围攻我东平陵城下,若外面再无援兵,则我等久困城内,必然钝兵挫锐,于我不利,我可不能跟着陪葬。但若是此时提出撤兵,只怕会遭人非议,也必惹得公孙伯圭愤怒,是自绝于己……” 陶谦想到这里,很是痛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若是有个让我回徐州的理由那该多好啊!”然而,也许是上天被他所感动,果然,立即就有一个机会到了眼前。 徐州,送来了紧急书函,让陶谦赶紧回去。 第二三章:吕布来了 陶谦拿着手中的紧急书函,找到了田楷。 “将军你看……” 田楷还未见到陶谦有过如今日这般的愁容,心里也是咯噔一跳,本能的结果了陶谦递过来的书函。他眼睛快速一扫,随即愣住了:“这……臧霸这厮不是被使君你带回郯县,让人给扣押起来了吗?如何让他轻易出了樊笼?”陶谦也是长叹一声:“这件事情岂是一时两时能够说得清楚的?陈.元龙给我的书函只是这么简单几句,其中的详情我还得回去向陈.元龙证实。只是,本来臧霸这厮就一直跟我明里暗里闹着矛盾,后又被我以一杯水酒带回郯县关押,如今他从郯县樊笼出来,势必要报复于我。若我徐州有失,是覆巢之危,倘我不能及时回去处理此事,只怕大事不妙了。哎,我与公孙将军结盟,今日发兵青州,助将军一战,本来是该有始有终的,如今看来……” 田楷也是轻叹一口气,想到目下的局势,忧心如焚。但若是在此种情况下还要继续挽留陶谦,实在于大义不合。田楷一想,也只好作罢,说道:“陶使君所言极是,若徐州后方出了问题,使君没有了归路,于你我都是不利。这样吧,陶使君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里收拾收拾了,今夜就开……开南门而去吧。” 陶谦无可奈何的看了田楷一眼,点了点头:“也罢,只能是这样了。” 陶谦一句话说完,那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备,此时心里一动。他走上前来,皱了皱眉,跟陶谦说道:“陶使君这次回去,如果是来时人马我自不必担心,只是陶使君你现下手中人马皆是残存,此时再回徐州,若是被臧霸那厮寻机攻击,那可就不妙了……”陶谦听来,眉头一皱,捋须道:“臧霸那厮毕竟以前在某手上谋生,就算他怒我,当不会胆敢直接攻击于我吧?” 刘备听来,哈哈一笑:“如果陶使君还存着这个心思,我劝陶使君还是趁早不要回去的好,免得为贼人所辱。”陶谦听来,也不敢大意,说道:“可就算是这样,我徐州毕竟不能不回呀,拼着受辱,我也必要回去。”刘备一点头,说道:“刚才田大人说的对,在目前局势之下,徐州不能有事,若徐州一旦有事,也是关乎青州之利益。既然徐州之行在所难免,而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只怕会为贼人所趁,是必要想到应付之策,不然冒然回去对大家都是不利。” 田楷上前来,问道:“如玄德你所谓的应付之策,不知可已经有了?”陶谦同时看向刘备。刘备一点头,说道:“我刘备虽然不才,也断然不能眼看陶使君犯难而不顾,是以我决定,将率部一路保护陶使君回徐州。我虽然不能保证贼人不会在半路攻击我等,但若有我刘备在,就算是死也一定要维护陶使君周全!” 刘备如此慷慨的一说,顿时将陶谦感到得稀里糊涂,连连大赞:“人言玄德乃仁义之辈,果然如此!” “可是……”田楷总觉得刘备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他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刘备身子一凛,义正言辞的对田楷说道:“田大人,我知道你因我此去,担心我的安危,备在此谢过。不过,若是非要牺牲一人而不可,我愿意这人是我刘备,所以请田大人万勿再来劝我,我刘备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还请田大人能够成全,陶使君能够应允!” 陶谦长叹一声,手扶着刘备,说道:“刘玄德,天下重义之人也,我岂能忍心拂逆之?既然刘玄德执意如此,我陶某却之不恭。”同时,田楷被刘备一句话说得荡气回肠,向刘备点了点头,与刘备说道:“既如此,这件事情就有劳玄德你代劳了。”刘备客气道:“不敢!田大人客气了。”此话说出,心里也同时一松。 是夜,陶谦与刘备整备人马,悄悄开了南门,往徐州而去。陈诺那边虽然听到了动静,但也来不及去追了。更何况,陈诺也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想必是陶谦因为臧霸一事不得不回去。既然他都回了,他也没必要继续追杀,反而因为少了陶谦一部精锐,陈诺肩头的负担顿时轻松了不少。当然,若是让他知道,跟随陶谦而去的其实还有刘备的数千人马,那陈诺当更要高呼了。 “大……大人,你当真就这么放刘大人走了?” “你是这什么意思?” 田楷看了说话人一眼,说话将士一摇头,说道:“大人,如今贼人围我城下,正是需要大军之援,没有也就罢了,如何还放城中生力人马出去呢?陶使君走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如今再加上一个刘大人,如此一来,大人你又有几成把握击退贼兵?” 此话一出,顿时把田楷说得一怔。 “是啊!我应该想到的呀!怪不得我白日听刘玄德那么一说总是觉得那里不对劲,当时就是想不起来,如今倒是一下子明白了。玄德跟陶恭祖这么一走,东平陵城内岂不是只有我田楷一部人马了?这……” 田楷瞠目结舌,想要叫回刘备是不可能了,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了。他左右一想,轻轻一叹:“罢了,玄德乃信义之人,他维护陶恭祖回徐州,也许正是正义之举,我何要将他想得如此龌龊?想来只要陶恭祖一旦回到徐州,他想必也会立马折转回来了。”田楷这么一安慰自己,心下也就一松,向左右说道:“这件事情你等不需理会,都且下去吧!” 回首,再次望了一眼陶谦他们远去的方向,同时心里默默期盼着:“刘玄德,你可千万要回来!” 刘备有没有回来不知道,只知道刘备去后不久,他这边首先接到了临菑城的急报…… “什么,孔融老儿也凑起了热闹,居然派兵欲要攻打我临菑城?哈哈,此老儿也是不自量力,我临菑城虽然驻军被抽调无几,然则城内也有千数人马,加上有高大的城墙,厚积的粮草,何用惧他?” 田楷虽然这么想,可一旦想到如今城下不利的局势,便是颓然有了退意。 “我虽然依托东平陵与贼人斡旋至今,然则久困城内不但士气低落,再者需要从临菑城调运粮草接济,也实在太过费事。更何况,如今孔融已经兵临临菑城下,今后粮草只怕运输困难,我若不及早回去,只怕大事不妙。” 田楷这一通计议,立即有了放弃东平陵的念头。接下来两天,他为撤兵做了周详的准备,等到一天晚上,他打开四门,将百姓驱赶出去,然后将兵马随百姓而出,趁着混乱之际,一路从东平陵逃了出去,往临菑城赶回。 陈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了东平陵。不过,只要贼首田楷没有死,那么青州之事也就没有结束。他在东平陵整顿没有两天,立即发兵直扑临菑城。不过,早在这一日前,被孔融偷袭得了临菑,田楷不得不走保昌国,他也就将大军困住昌国城不走。同时,他与孔融接洽,商谈临菑事宜。 说起来,孔融之所以最终决意出兵临菑,不过是不想田楷得了青州从对他不利,从私心出发,则是因为田楷曾数次刁难于他,他也早想报这个仇。既然临菑都被他趁机拿下了,心里的一口恶气也已经出了,他这里也没有要继续呆在临菑不走的意思。与陈诺接洽的结果,不外乎让让陈诺对北海做出承诺,不得在此事后对北海用兵,他则将之前所占田楷之城池,包括临菑在内,全都送给了陈诺。两家达成协议,孔融从临菑城撤兵,陈诺也就顺利接手了此城。 临菑为齐国首府,如今被打下,青州其他各部公孙瓒势力自然再也翻不起浪花来,便是田楷听见,也是一脸的死气。 如今,整个青州,就只剩下田楷据守的昌国未下了。一旦拿下了昌国,青州的战事也就算是暂时收尾了。不过,田楷这人信念未死,守城之心坚决,要想攻破此城,一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秋风起,田楷站在昌国城头,遥望南面,嘴上嘀咕道:“玄德是信义之人,他一定会回青州的,他不会丢下我田楷不管的。会的,一定会的!” 田楷在城头期盼刘备率部增援时,城下,陈诺军大帐之中。 “哈哈,典君回来了?快快有请!” 典韦一进大帐,陈诺立即从蒲席上走下来,伸手将他双臂托住,扫视了典韦一眼,叹道:“典君徐州之行,为我解决两个大敌,遂使我青州局势得以大定,典君功劳甚矣,回头当为典君你向袁公请赏。只是以典君你的路程来计,当早日就到的,怎么此时才回来,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陈诺一问,典韦脸上一红,点头道:“不瞒主公,韦半路却是出了一些小事情,这才耽误了行程,请主公责罚!”陈诺立马伸手将他双臂托住,说道:“你不需请罪,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是不是半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或者是……难道是你们回来的半路上正好碰到了陶谦等人的人马了?”典韦一摇头,说道:“这倒不是……这件事情……哎,怎么说好呢?” 典韦当下将徐州之行跟陈诺说了,陈诺听他说在郯县时,他逃命途中为了让追兵有所忌讳,于是顺手掳走了一个绿衫女子,听来咂舌不已:“哈哈,原来还有这件事情。那……那个绿衫女子呢?没有被典君你在事后顺手杀了吧?”典韦听来,说道:“若是以韦以前的脾性,这种女子在韦手中自活不过两个时辰。不过,韦将她捉到手后仔细一想,这女子既然能够带着许多人马冲杀上来,身份自然不会那么简单。韦虽杀起来容易,但若是留下她有用之身,说不定将来还能帮到主公……” 陈诺眼睛一起,仔细看了典韦一眼,将手扶在他臂膀上,叹道:“不枉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谆谆教导,典君你也终于肯动脑子了。呵呵,不错不错,实在不错!那最后呢?”“最后?”典韦眉头轻轻一压,说道:“我因想到此,就留了个心眼,将她掳在身边,想要带回来让主公发落。不想,就在半路上,这绿衫女子跟韦玩起了心眼,差点还被她给跑了。韦接连追了她几天几夜,这才将她追了回来。再加上她这一路又死赖着不想走,整日磨蹭,害得韦一天路程走了两日,这才耽搁些许日子没能赶回来。韦当时被她一气之下……韦就……韦就……” 听到这里,陈诺心头咯噔一跳,说道:“你不会告诉我你一气之下将她杀了吧?” 典韦一愣,连忙说道:“这哪里能呢?韦当时虽然气愤,想想都快带到了,此时再杀了她实在不划算。韦不过……不过将她五花大绑,捆绑了回来罢了。”陈诺听他一说,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这时被典韦的话给引动,倒是对那个绿衫女子感起了兴趣。典韦说的对呀,要说那个绿衫女子没有一点来头,那么也断然不可能带得动那么多的人马来追典韦。不过,陈诺听典韦言辞里说到此绿衫女子因为一皮鞭打出去被他闪躲到了她的马背上,这才打晕挟制了绿衫女子从郯县逃出去的,可见这个女子应该是颇有些身手的,不过是因为遇到了典韦这样的猛将她才没有了发挥的余地罢了。 “又有身手,又有身份,她到底是谁呢?” 陈诺眼睛一转,看向典韦,嘿嘿一笑。典韦看到陈诺这么一阵笑,也立即明白了过来,当即一拱手,对陈诺说道:“主公,可否现在就要拷问那绿衫女子?韦这就带路。”陈诺正要点头,不想帐外一声‘将军’,也立即打断了陈诺的思绪。陈诺将扶在典韦肩膀上的手收回,转而喝叫:“进来!”“诺!”帐外亲兵进来,向陈诺一拱手,说道:“将军!营外来了一支百数人的骑兵队伍,其中有一人自称温侯吕布的,请求见将军。” “温侯……吕布?” 陈诺眼睛一转,随即手一挥,说道:“请进营来!”亲兵应诺一声下去了。这边,陈诺看了典韦一眼,说道:“典君你一路赶回这里,想必也已经疲乏不堪了,就先下去休息吧。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处理了眼下的事情……再说。”典韦将手一拱,也即应了一声是,下去了。陈诺这里,想到吕布之来,心里虽然是猜疑不定,但大概也不难猜出吕布此来何意了。 与吕布同来的部将成廉等人暂时安排下去休息了,来见陈诺的只有吕布一人。 吕布一进帐,陈诺也立即迎了上前,打着哈哈:“久闻温侯骁勇,今日一见温侯龙虎之姿,果然气度不凡。不过,听闻温侯在张绣等贼兵攻破长安后,立即带兵去了关中。听说在关中温侯一口气打下了数十座营寨,只差最后一座关中大寨天王寨没有被攻打下,差点就一统关中诸寨了。哈哈,温侯此举,莫非是欲弃将军不要,欲为关中绿林总瓢把子耶?哈哈,想不到温侯有如此大雅之志,实在让陈某小看了。不过,温侯既然在关中发展得风生水起,如何今日却又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来了,不知温侯是何意也?” 吕布听陈诺调侃一通,脸上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好不容易听陈诺说完,方才是不动声色的扬起脖子,啊哈哈一笑,说道:“某昔日在长安未见到陈将军时,常听人称道将军你的计谋和胆识,今日听将军刚才一番侃侃而谈,没想到将军你也是如此能说会道,倒是让某小看了。不过,能听陈将军你这么一说,某也庆幸某这次算是找对了人,看来这一趟没有白跑。哈哈,关中之事不过是小打小闹,实不足挂齿。某此来,开门见山与将军你说吧,实乃有求于将军,还望将军你能够帮我一帮。” “帮你?” 陈诺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我没有听错吧?温侯,你此话何意啊,我怎么就听不懂?” 吕布仰头一笑,随即将眼看向陈诺,不徐不疾的说道:“将军你没有听错,我确实是需要将军你的帮助。想必我不说,将军你也应该明白某目前微妙的处境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我自长安出来,一路颠簸,始终如飘零之客,虽然无拘无束,然则没有栖身之地,如无根浮萍无异。我思谋着,当今天下也唯有袁本初乃称得英雄,且他正跟公孙伯圭大战于渤海,也正是用人之际,某欲为托身之根本。只是,陈将军你也知道,我与他之前并非亲故,要是冒然过去,只怕难以接纳。是以,某先来找将军,希望将军能够为某说上两句,最好能够将某引见给袁本初,那某便是感激不尽了!” “啊哈哈哈!”陈诺听来,放声一笑。 第二四章:此女……交给主公 感谢‘zzhzzzw’、‘1御剑哥1’两位兄台的打赏、月票,谢啦! —— —— 吕布眉头一凝,看向陈诺,问道:“将军何故发笑,难道将军觉得某的话有错吗?” 陈诺笑罢,一摇头,再次看向吕布,说道:“温侯的话自然没有错,然……然温侯说道你不直接去找袁冀州,就是因为你与袁冀州并非亲故,是也不是?”“正是如此。”吕布左右想想,这话应该没有错,也就点头应答。 “然则……” 陈诺将目光聚在吕布身上,说道:“然则,温侯与袁冀州没有亲故,所以不去直接找他,倒也说得通。不过,某前后想想,某与温侯好像亦非亲故,不知温侯又何故来找某?是以某不觉好笑,还望温侯见谅。”吕布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将军所言不错,你我虽非亲故,然……将军莫非忘了前时令尊令堂之事耶?想来将军也应该从赵雪将军口中知道,将军父母当时若非得某眷顾,焉能平安从郿坞辗转至此?将军欠某一个情面,故某斗胆要将军帮某这个忙,还望将军能够成全。” 陈诺听来,一点头:“既然提到家父家母,此事确实是要感激温侯一声。想来若非当时温侯你高抬贵手,家父家母断难离开长安。可惜,若家父家母尚在,当要他们向温侯你当面谢上一声……” 吕布听来微微一愣,问道:“然则令尊令堂?” 陈诺摇了摇头,叹道:“哎,在归来途中不幸死于匈奴之手……”吕布看陈诺表情哀怨,知道此事非假,亦是跟着一声叹息。陈诺瞥了吕布一眼,说道:“当然,温侯此情我是记得,不敢或忘。然则……然则温侯你在关中所做所为,实在有失欠妥,在谈此事之前,温侯你是否应该跟我有个交代?” 吕布听陈诺一说,眼睛一转,似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陈将军要某交代的,可是某出兵攻击天王寨一事?”陈诺嘿然一声冷笑:“原来温侯你没有忘记,如此说来,温侯你也应该知道我与张白骑之间的关系了?温侯你攻打关中诸寨不要紧,然则温侯你明明知道张白骑是我兄弟,你打他,不是在打我吗?此事……你需给我一个交代!” 吕布看了陈诺一眼,点头道:“这事是我吕布所为,而且我也知道张白骑与陈将军你之间的关系。我既然已做,也不敢否认。可惜的是,我吕布最终没能拿下天王寨,以至进退失据,被李蒙这厮从关中击走,这才迫不得已往河北而来。如今将军要我一个交代,也罢,我这里便给将军你一个交代!” 吕布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方锦盒,托在了手心,与陈诺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初李肃代表天子从长安来见陈将军时,曾下诏封将军你为河南尹,爵陈国亭候,只是李肃虽然拿了天子旨意,却并没有将印信交与将军,可有此事?”陈诺眼睛瞟到吕布手中两方锦盒,心里也已经有了底子,大概也猜了出来。他点头,一声苦笑:“确有这事,没有印信,天子所封,我也不敢当真。不过,不知温侯你为何要突然问起此事,难道温侯知道那两件印信的消息?可是……可是温侯你此刻手中所掌之物?” 吕布一点头,说道:“正是!我手中的确实是证明将军身份的那两件印信。只是,不知我这个诚意拿出来,将军可否满意?”陈诺啊哈哈一笑,说道:“若温侯能将某丢失之物交换某,某自然满意。”吕布呵呵一笑:“如此说来,我这个交代将军你算是接受了?那么说,将军你是愿意替我为袁本初说项了?” 陈诺一愣,随即摇头:“这两件印信本来已经丢失,我也没有奢望能够再找回来,既然温侯找到,若愿意再物归原主,某自然高兴。然则……若以这两件印信,温侯便以为能抵温侯昔日在天王寨所犯之过,恐怕要令温侯失望了。我陈诺虽然稀罕这两件物事,但若是以此二物便让我出卖兄弟,叫天下人如何说我,叫我以后当如何面对张白骑张兄?” 吕布眉头一纳,身子一动,便有些着急了:“陈将军,以此二物也不能赎我昔日之过?罢了,东西归还你,将军若执意顾念兄弟之情而不愿意帮我,我也无话可说。看来今日之事,也只能如此,某这便与将军告辞!” “慢着!”陈诺走上前来,哈哈一笑:“温侯何须着急?温侯是不是见我不答应,是在故意刁难温侯?实话说来,温侯你不顾我薄面,攻我兄弟大寨,我对温侯你确实不待见。然则,我这人恩怨分明,天王寨的事情既然温侯已经承认了,我也不好再做小儿之态,继续纠缠此事不放。这件事情咱就撇下不谈,现在说说温侯昔日放我家父家母之事吧。这件事情,温侯到底有恩于我,我不可不报。所以,照这样说来,温侯所托之事我还是愿意考虑考虑的。” 吕布本以为陈诺不答应了,此时又听他一说,愣了愣,说道:“这……这有什么不同吗?”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这当然不同,若我因为两方印信抵消温侯对天王寨所犯之过,帮了温侯这次,那我便是对不起张兄;可我如今帮温侯,却是因为温侯你曾救过我家父家母,乃是还温侯昔日情面,所以此事又自不同。温侯请坐,下面人已经安排了宴席,等会就上来,现在我们来谈谈温侯所求之事。”吕布见陈诺态度前倨后恭,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听他如此一解释,也即释然,说道:“一直听说陈将军乃信义之人,言出必行,恩怨分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先前是某莽撞了,不该用此二物来侮辱将军,是某之错。” 陈诺哈哈一笑,袖子一拂,请吕布坐了首席。 不时,酒席也就上来了,并请了吕布身边所带之成廉、魏续、郝萌诸将赴宴,陈诺这边,也安排朱灵、高顺、潘璋诸将陪饮。宴席上,陈诺只谈京都旧故,也不提吕布所求之事。等到宴席方散,吕布还是不放心,求陈诺务必要早日成全此事。陈诺一点头,与吕布说道:“也罢,我这就做书一封与袁冀州,想来袁冀州看在某薄面之上,当不会为难温侯。”吕布听来,方才放下心来。 吕布这边下去,陈诺抓起案前两方印绶,仔细瞧了几眼,轻叹一口气。帐外,赵雪走了进来,看到陈诺手中印信,便说道:“这两方印信本是李肃带来,被他在半路上丢了,没有想到倒是被吕布部下给捡了,如今送还了大哥哥,却也是善始善终。”陈诺一笑,看了赵雪一眼:“雪儿,你以为我帮吕布,是为了这两方印信吗?” 赵雪一愣,反问:“不是吗?” 陈诺一笑,摇头道:“当然不是!雪儿,你以为这两方印信是什么好东西吗,我愿意拿吗?不瞒雪儿,我在关中所行的那些事,袁本初之所以到现在还不追究,不过是因为没有我的把柄罢了,便是听说我被朝廷封为河南尹,甚至爵陈国亭候,他之所以一直绝口不提,那是因为我身无印信,这才没有将此事当做一回事情。可如今,若是被袁本初知道印信回到了我手上,你想他会怎么想?” 赵雪被陈诺一说,仔细一想,点头道:“确实如此,以袁本初多疑的性格,势必会因为大哥哥你拿了此印,从而怀疑大哥哥你仍是在觊觎着河南。哎呀……大哥哥,原来吕布送还印绶打的也不是好主意。他既然这样,大哥哥你又何必还要帮他?”陈诺呵呵一笑,说道:“我帮他?首先,却是是在还吕布昔日待为家父家母之恩情;其次,以吕布的个性,在我这里碰了墙壁,你以为他会回头吗?就算是不求我,也势必求他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绝于吕布,无故交恶于他?最后……我成全他,也是在成全我自己啊。” “成全你自己?”赵雪有点不懂了。 陈诺一笑,说道:“你以为吕奉先是一盏省油的灯吗?我若将他打发到袁本初那里,以他争勇好胜的个性会沉寂得下来,不做表现的吗?而只要他这么一做,以袁本初多疑的个性能不怀疑上他吗?他两能相处得融洽吗?哈哈,袁本初若是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吕奉先身上,我这里自然也就要轻松许多,我帮他,不也正是在成全我自己吗?” 赵雪眼睛一亮,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不是雪儿说,大哥哥,这件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呢?”陈诺眉头一挑,看了她一眼,笑道:“雪儿是在担心我保吕布,袁本初他未必肯听,是吗?”“岂止是不肯听?”赵雪神色凝重的看着陈诺:“大哥哥,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袁本初本来就对大哥哥你疑神疑鬼,想来大哥哥你推荐的人,他可能会接受吗?更何况,吕布还是……还是外人说的‘三姓家奴’,袁本初势必更加忌讳。如此一来,袁本初更加没有理由会听大哥哥你的了,只怕此事难成。” 陈诺哈哈一笑,袖子一拂,招手道:“雪儿你过来。” 看到陈诺灼热的目光,赵雪一愣,犹豫了片刻,迟疑不敢靠近:“大哥哥,这是白天,还是军营……”说着,脖项处一片赤红。陈诺眉头一挑,唬她道:“雪儿在想什么呢,我肩膀酸了,你给我揉两下。”赵雪一愣,乖乖的上前来,站在陈诺身后,伸出一对柔荑,仔细的替陈诺揉捏起了肩膀。 陈诺舒服的闭上眼睛,仰头说道:“雪儿呀,这件事情你就交给大哥哥我吧,大哥哥一定会让袁本初舒舒服服的接纳吕奉先,你……”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帐外呼啦一声,一人长身而入。那人看了里面的情形一眼,觉得不对,转身就要走。 “回来!”陈诺对帐外闯进的那人呵斥一声,那人不敢动了,便低着脑袋从又走了进来,向陈诺说道:“那个……主公,韦什么也没有看见。”被典韦一说,赵雪尴尬的往下面一站,陈诺也是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也没有看见?你看见什么了?奇了怪了!”典韦仍是低着头:“没……没有看见。” 陈诺眼睛一白,对赵雪道:“赵将军先下去吧。”赵雪对着陈诺嗯了一声,又扫视了典韦一眼。恰恰典韦眼睛也看了过来,顿时被赵雪狠狠一瞪,吓得浑身莫名的一个哆嗦,连忙低头。赵雪下去了,陈诺将身一正,责问典韦:“典君,入我大帐,难道一声招呼也不打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莽莽撞撞了?” “啊,是韦错了!” “哼!看你承认错误的态度还不错,这样吧,你上前来。” “是!”典韦二话不说,立即走上前几步。陈诺瞪视了他一眼:“再上前,到我跟前来。”“是!”典韦走到陈诺蒲席这边,陈诺立即吩咐道:“给我揉肩。”“啊!”这种细腻的活儿,典韦还真没有干过。 “啊什么啊呀,你都把雪儿……呵呵,都把赵雪将军吓走了,难道让你顶替还要跟我废话吗?”被陈诺这一番指责,典韦脑袋一拉,乖乖的绕到陈诺身后,伸出了……巴掌大手。陈诺拿起一卷竹简,展开,眼睛快速的在上面移动着,看着竹简上面呈报的内容,突然又道:“嗯?怎么回事,还不动手?” 典韦在看着手掌,比划着陈诺宽阔的肩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听陈诺一说,立即哦了一声,一掌……篷的拍了下去。陈诺,身子往前一扑,脸直接砸在了书案上,传来一声惨呼。 “啊,主公,你没事吧?” “噗……噗……我没事,没事!”陈诺咬着牙齿,转过脸来,嘿嘿的对着典韦一笑。典韦头皮发麻,怪道:“主公,你笑得好可怕,你是不是准备……”一句未完,陈诺白了他一眼,叫道:“是!你再不滚下去,看我不收拾你。娘的,有你这样给人揉肩的吗,我是叫你揉,不是叫你砍,你小子当劈柴呢!” 典韦被陈诺骂得不敢啰嗦一句,趁陈诺没有发作之前,赶紧往外就走。 “回来,你这么匆忙进来找我做何事来了?” “哦,韦差点忘了……”典韦一拍脑门,走上前来,向陈诺说道:“主公,那个被韦抓回来的绿衫女子,想必主公你还没有忘记吧?”“嗯?她?”陈诺眼睛一转,问道:“怎么了,她在闹事?”看到典韦点头,陈诺放下书简,说道:“嗯!该是见见她的时候了,典君带路!” 转过了一座又一座营帐…… “主公,她就在里面了。”看到典韦一指,便立马唯唯诺诺退到离大帐更远的地方不敢进去了,陈诺眉头一竖,怪道:“典君你为何不过来,难道要我一人进去?”典韦嘿嘿一笑,说道:“那个,旁边的人韦都支走了,主公要怎么审问尽管来,没人敢过问的。至于韦……韦在那边给主公你放风就是了。” 典韦说着,往着更远的地方就退。 陈诺听他话里意思,便觉得很是不对劲:“不对!被这小子这么一说,好像是我要对帐篷里的姑娘怎么似的!”想到这里,就要叫典韦回来,那帐篷里,突然传出一声娇叱:“帐外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居然敢对本姑娘无礼至厮。哼,看本姑娘不打烂你,将你拿去喂狗!”听到这声骂,远处的典韦浑身一抖,同情的看了陈诺一眼:“主公啊,非是韦要为难你,实在那姑娘太难缠了,韦是无法摆平啊。事已至此,韦杀又杀不得,放又不能放,只能是委屈主公你了。主公,你可千万不要怪韦不讲义气啊。”典韦这么想着,又退走了三步。 陈诺,听到这声骂,不及追究典韦,一口气上来,扯着步子,举步闯入帐中。哗啦,帐门掀开,陈诺长身而入,向着里面就是一声呵斥:“何人敢在本将军帐下喧哗……呃?” 帐内除了一堵屏风,好像没有看见一个人,难道人在屏风后面? 陈诺犹豫了半响,方才从着屏风前面,望着屏风后面一转。这一转,收入陈诺眼底的,正是一个绿衫女子。女子束腰,乱发,正盘腿坐在榻上,上身被绳索捆绑着,勾勒出张弛有致的身体曲线,妙曼而不可言。 不可言的是她身体,可言的是她的眼神。 她的那对眼神,无言而传言。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将陈诺整个人吞噬了一般,在看到陈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的战斗意志徒然升腾了起来。陈诺,在看到绿衫女子此眼神那一刻,也似明白典韦为什么不敢进来了。敢情,典韦不是给他找了一个女人,而是一只……母老虎,或者说‘河东狮’更加确切些。 不战,已寒,身莫名一颤。 第二五章:糜家小妹 “哥……哥哥……” 这声喊从着眼前这位绿衫女子口里出来,陈诺几乎是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刚才看起来明明还凶残无比的‘母老虎’,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突然变得乖顺了下去。这声发嗲的‘哥哥’,让陈诺实在受不了,不由得手扶刀,往后连走两步,重重吐了一口气:“姑……姑娘,这声哥哥……当不起,当不起。” 绿衫女子嫣然一笑,翻了他一眼,说道:“哥哥,你看奴家这身……是不是帮帮奴家,奴家好难受啊。” 绿衫女子上身连同臂膀都被绑缚着绳索,绳索将她一身衣服隆起又塌陷,笔走龙蛇,将她身体本来凹凸的曲线全都勾勒而出,沟壑纵横,说不出的诱人。特别是她此时挪动身躯时,那胸前一对傲然颤动……颤动得陈诺心下都是不由跟着一抖。特别是她……她此时张开着双腿,虽然大腿基本被绿衫所掩盖住,然而不能掩盖的是她脚踝处惕然而上,侧漏而出的白皙之美。且,只要联想到她此刻身下多半只有蔽膝护体而无一物遮羞,上衣撩开门户可直对他时……陈诺开始觉得喉咙干了,想喝水。同时,邪恶的念想,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理智,使得他脑子顿时活泛起来。 “哥哥,你就眼看着奴家受罪,不理、不疼惜奴家么?” 绿衫女子软糯得发嗲的声音再次在陈诺耳边响起。 “奴家?”陈诺本能的一动,想道:“这声‘奴家’的确是妙啊!”他走上前来,义正言辞的说道,“哪里能呢?典韦这家伙不知道疼惜你,把你绑了,哥哥我可不能见死不救!”说着,跪坐在榻上,问道:“绳索的结在哪里呢?”绿衫女子将大腿一缩,腿膝下一弯,屁股往前挪了两挪,肩膀再次扭动,与陈诺说道:“在奴家身后呢。” 绿衫女子的身后背对着屏风之壁,她自己一时无法转身,只能的等待着陈诺凑上前来替她解开。 陈诺轻哦了一声,倒是没有犹豫,立即俯身上前,不想顿时被绿衫女子一身的香气所袭,差点就要晕眩过去。他到底不是急色之人,眼看着这么一莽撞,与她脸蛋相对,只差一寸距离就要被她唇瓣碰到颊下,不由尴尬的一红。此时,两人鼻息咻咻以对,相互热气可触,气氛颇为暖昧。陈诺脑子一轰,本能的眼睛往下看去。 一对傲然坚挺,随着气息起伏不定,有如浪涛,让人更增遐想。 “哼!” 绿衫女子鼻子一哼,看向陈诺。陈诺,尴尬的咳嗽两声,连忙收回眼睛,身子外后撤去,不敢太过靠近。同时,他手往她身后摸索,却是别过头去,不去看她。他两的距离倒是拉开了,可这样瞎摸也无法确定绳索的结到底在哪里,只能是捏一处,问一处:“是这儿吗?”“嘻嘻!哥哥,你抓哪里呢?”陈诺也不知道抓了哪里,用手一捏,随赋其形,再捏,手感不错。他这么肆无忌惮的一通拨弄,倒是有点忘乎所以的味道,等到他突然反应过来,眼睛一起,看到手上所抓,顿时尴尬不已。 “咳、咳!” 陈诺一只手恋恋不舍的从着人家香.臀处缩了回来,一眼也不敢再去瞧那绿衫女子,心虚的说道:“这……姑娘不要着急,我已经找到绳索的结了,这就为姑娘解开。”窸窸窣窣,绳索结被打开,陈诺轻吐一口气,就要说一句场面话,往后退开。不过,在绳索松开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此女子如此乖巧任我施为,实在是有点奇怪啊!”事态反常……必有妖。当他心下一紧,预感到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的时候,他的一只肩膀…… “啊!” 陈诺差点就要痛喊出声,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咬着牙,忍住了。 “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是恩将仇报可知……啊……”虽然已经进入秋季,然白天仍是热的很,陈诺只穿了内外两件薄衫,被她一口牙齿咬下去,又狠又毒,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种钻心的痛感,甚至让陈诺片刻有点晕眩的感觉。然而,绿衫女子听到陈诺的叫,仍是不松口,甚至将双臂往陈诺肩膀一囚,企图将陈诺双手也给控制住。陈诺,痛得牙齿打颤,片刻能深深的感受到被她咬陷下住的肉,大概就要脱离本体了。他鼻子一哼,叫着:“你是女孩子我不跟你动手,快些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然而,回答他的是更加带劲的啃咬。 “糟糕!” 陈诺气劲上来,还想要翻身,却发现双臂被她给囚住了,不能活动自由。他鼻子一哼,手臂往外撑去。然而,顿时受到绿衫女子外力的压制,使得他手臂动弹不得分毫。陈诺心下轻咦一声,也没有想到此女子劲力却是不错。虽然不错,但他是大男人,总不能输给一个小女人啊。试图挣扎了两下,见仍是无法挣脱开,他怒气升腾,大喝一声:“起开!” 轰,一股大力往绿衫女子胁下直撞,绿衫女子终于阻挡不住,一声轻啊,牙齿从他肩膀上松开,身子往旁边一滚。陈诺趁机从榻上下来,往后连连退走两步,恶狠狠的瞪视着她:“你……你属狗的呀,怎么就咬人?” 绿衫女子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扫视着陈诺,见陈诺脸上神情丰富,分明是吃了大亏,她看到这里是吃吃一笑,拍手笑道:“你这坏人,占了本姑娘的便宜就可以装作没事的么?哼,本姑娘咬你,已经算是轻的了,要是惹怒了本姑娘,哼哼……本姑娘叫你好看!” 陈诺忍者痛没有去查看肩膀上的伤,只是鼻子一哼,拍着衣服,说道:“算了算了,你这小姑娘不识好人心,我给你松绑,你还要恩将仇报,我也不与你计较。我问你,你这小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绿衫女子鼻子一哼:“哼,你这是在打听本姑娘芳名么?我为什么要告诉呢?还有,我哪里来,你不比本姑娘更加的清楚么?对了,那个恶汉在哪里,他居然敢虐对本姑娘,本姑娘要让他……”陈诺眉头一皱,说道:“算了,你这种没名没姓的,我问你作甚?你不是要见你口中的恶汉吗,好吧,我现在就找他来,让他来拷问拷问你。” 陈诺说着,作势要走。绿衫女子见来,赶紧爬起身来,说道:“谁说本姑娘没名没姓了,本姑娘告诉你,本姑娘的姓可大了,徐州糜家之主糜竺乃是我哥,本姑娘乃……” “糜贞?” 陈诺几乎是脱口说出这句。其实,早在典韦跟他述说此女子之时,他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而此时,当她将糜竺抬出来,他本能的一口就确认下了。绿衫女子听陈诺叫出自己名字,脸上一红,随即愕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女子闺名在当世一般是家中人称呼,外面鲜有知道的,而且,他与陈诺也是第一次见面,他知道,更加让她不解了。 听到绿衫女子这么一问,陈诺也就立即确定下,这个女子正是糜贞。那个历史上,曾为刘备夫人的女人。没想到,这个女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且因为典韦闯入糜府救人,被他‘顺手牵羊’牵了回来。陈诺一想到这件事情,有点哭笑不得了。误抓了糜竺的小妹,不知道他这个徐州首富是什么个想法?而糜贞在他手上,是福焉是祸焉?是福?一点也瞧不出,她这么蛮横。是祸?好像也不见得。还别说,像她这么有身份的人,将来或许还能真有用得着的地儿。 只是,现下该如何处理? “咳咳!” 陈诺听到糜贞的质疑之声,方才一笑,心里的火气也顿时没有了。倒是让他看到糜贞突然紧张的神色,遂使他有了揶揄之意,眼睛一转,说道:“我知道又有什么好稀奇的,还不是因为我此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贞儿你……” “贞儿?”糜贞浑身一震,随即一咬牙,嘿然笑道:“好个‘贞儿’,岂是你这纨绔子随便乱叫的?看招!”抓起一只方枕,对着陈诺抛掷过去。陈诺嘿嘿一笑,伸手将枕头接过,正要再开两句玩笑,那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叱:“典将军,还不让开,某就要不客气了!” “是雪儿!”陈诺身子一动,看了糜贞一眼,心下暗道糟糕:“这要是让雪儿看见我跟糜贞独处一帐,还不知她怎的误会呢。”想到这里,立即喝令糜贞:“你给我老实呆着,这帐外都是本将军的人,可千万别想跑!”匆匆交代一句,在赵雪没有冲进来之前,立即长身而出。嚯啦,帐门一掀,往外一站,叫道:“典君,放雪儿进来!” 典韦听到陈诺有此吩咐,也立即应诺了一声,放了赵雪过去。 赵雪,对着典韦鼻子一哼,方才跑到陈诺这边,向陈诺叫道:“大哥……将军!”陈诺一点头,问道:“雪儿这么急着要见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赵雪一点头,说道:“是啊!将军,刚刚接到消息,齐国东平陵昨日遭到一部黄巾余孽袭击,如今这伙贼人已将东平陵整个城池都包围了起来。” “黄巾余孽?”陈诺一愣,眉头一锁:“青州黄巾自管亥死后,不都是散了吗,如何又哪里冒出了这么一股黄巾?”赵雪说道:“将军不知,这股黄巾之前一直隐藏在泰山一带,且人马也有数万人之多。眼下突然出来,可能是因为将军移师昌国,距离东平陵较远,便以为有机可乘,是以突然发兵攻击我东平陵。” 陈诺眼睛一转,点头道:“我知道了,自我拿下东平陵之后,便将附近的粮草运往此地,以做统一调配。贼人应该是眼看着快要过冬了,粮草不济,这才冒险行此事,欲在本将军手中夺粮。嘿嘿,数万黄巾……”陈诺眉头皱起,如今昌国未下,田楷未灭,他这里不可能抽身去对付他们的。虽然他并没有将这股黄巾放在眼里,但若是因他出兵,将东平陵围住不放,则他粮道也就受到阻滞,这却是他不愿看到的局面。所以黄巾之祸,不能不尽快除之。 赵雪虽然心急着黄巾之事,但她更关心的是陈诺。此时,她见陈诺背过身去思考着这件事情,也没敢打扰。然而,细心如她,当看到陈诺鬓边的乱发时,心里也起了疑惑。她知道,她的大哥哥陈诺,不管在什么时候也是注重仪容的,不可能像此时这般看起来邋遢。再仔细瞧瞧左右大帐,沉寂一片,好像都是空的,她的疑虑更甚了。片时,她将眼睛扫向典韦。典韦仍是戒备的站在远处,并没有过来,这就更加让她心里起疑了。她眉头紧蹙:“大哥哥一个人在帐中干什么,且他还支走了其他人,更让典韦在数丈远处阻挡着一切来人,就连我有要事,这厮仍是不肯轻易放行。难道,难道大哥哥在帐中见什么重要的人?” 赵雪想到这里,眉头一挑,不由的往着帐内望去。 陈诺,忽然看到赵雪疑惑的神色,心下一沉。此事不好解释,也不想引起她误会,便即一笑,拉着赵雪道:“雪儿,这件事情我想了一下,我想我此时不能抽开身,但黄巾之事不可不管。这样,不如雪儿你代我去走这一趟,将此事处理了,雪儿你看可好?”赵雪思绪被他打断,刚刚点头,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轻啊一声:“将军,你说什么?让雪儿去?” 陈诺哈哈一笑:“是啊,难道雪儿不同意吗?不管你同不同意,雪儿你先跟我回帐下,咱们再详细商议此事可好?”眼看着就要将赵雪诓骗走,赵雪也是想着黄巾之事,也就一点着头,就要跟陈诺走开了。然而,也就在这时,陈诺身后大帐一掀,走出一个人儿来。 绿衫,束腰,鬓乱……一女子。 赵雪一愣,看向陈诺:“将军,这是……”虽然鬓乱,却是乱得很是有美感,且其女子绿衫束腰,蛮腰可爱之极,很是讨人喜,就连赵雪也被她的美感顿时一窒。陈诺,尴尬的看了赵雪一眼,眼睛对着糜贞狠狠的一瞪。 糜贞可不管,哈哈一笑,说道:“啊,你们刚才是说打仗吗,可以带上我一个吗?” 赵雪终于从惊愕的状态回过神来,且将眼睛看向陈诺,表示出疑问。陈诺,尴尬一笑,搓手道:“这个……雪儿……”他这边还没有解释呢,糜贞就将一对灼灼的目光盯着赵雪上下身打量着,直看得赵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糜贞看了一时,突然对着赵雪嘻嘻一笑,拉住了赵雪的手,说道:“你叫雪儿对吗,你刚才说是要去东平陵攻打黄巾?可不可以带上我呢?” “啊?”赵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陈诺立即对着赵雪咳嗽一声,用眼睛示意了她一下。赵雪,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将糜贞抓住她的手缩回,刻意做粗声大嗓的跟糜贞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不懂事,不知道本将军是男的么?岂可乱抓乱挠?还有,我叫赵雪,不是雪儿。” 糜贞听来,眼睛一起,看了陈诺一眼,随后哈哈一笑,又复抓起赵雪的手,说道:“你不是男的我还不抓呢,我女孩子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赵雪是吗?我叫你雪儿也没有什么不对啊?”赵雪被她抓得不放,此时被陈诺看在眼里,不由羞燥得无藏身之地。但在心里,隐隐有一股自豪之感。陈诺在旁看来,呵呵一笑,说道:“赵雪将军也是啊,人家女孩子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要说吃亏,那可是人家呢。” 赵雪没好气的翻了陈诺一眼。 糜贞拉着赵雪,与陈诺说道:“怎么,将军你是在妒忌吗?你想让我拉,我都不拉呢,就气死你!”陈诺鼻子一歪,呵呵说道:“你这小女子,被你差点反客为主了。怎么,你现在抓住赵将军不放,便以为赵将军能保护你吗?哼,你想也别想,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糜贞鼻子一哼,抓住赵雪的手不放,跟赵雪道:“雪儿,小女子我可是羡慕你得紧呢,你要是出去打仗可千万一定要带上我,好不好,好不好呀?”糜贞抓着赵雪的手,眼睛里似欲炫泣,看得赵雪心里一动。 赵雪,这时将眼看向陈诺,问道:“将军,这……她到底是谁呀,如果可以,我看能不能就将她一起带过去?反正雪儿……” 陈诺也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大概军中除了她还有祝融青衣外就是男人了,不免有点孤单的意思。她也一定是因为糜贞哀怨的神情,从而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将她带在身边为伴。陈诺想到这里,看了糜贞一眼,刚才还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呢,将她交给赵雪倒也不错。若是让她跟了赵雪,反正以赵雪的机警应该不会误事。再说,就算糜贞想要趁机从赵雪手上溜走,有他暗中派人盯着也不会让她轻易如愿的。 陈诺想到这里,向赵雪一点头:“好吧!” 第二六章:见南山 留糜贞在帐下,陈诺自与赵雪回了中军大帐。 “雪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陈诺嬉笑着,看向赵雪。赵雪还之以嘿嘿一笑,目注着他,说道:“怎么,大哥哥你不应该有什么话要跟雪儿说的吗?” “话?” 陈诺眼睛一转,笑道:“哦,对了,我当然有话要跟雪儿你说。雪儿,这次发兵东平陵,是雪儿第一次单独领兵,而且面对的是数万的黄巾逆贼,所以有些事情我应该向你仔细交待。诺,你也坐下……”赵雪仍是一副笑脸,点了点头,却不坐下,只是笑嘻嘻的看向陈诺:“大哥哥,你真不老实,到现在了你还不告诉雪儿吗?难道非要雪儿说出来?” “咳咳咳!” 陈诺本以为装傻充愣能够跟赵雪揭过先前所发生的事情,此时见赵雪不依不饶,只能是重咳几声。眼睛一转,随即抬起头来,看了赵雪一眼,说道:“雪儿,这件事情不是你所看见的那样,其实……”赵雪揶揄道:“什么不是我看见的那样?我看见什么啦?哦,对了,雪儿是看见了。雪儿看见大哥哥你支开所有人,还让典韦将军故意在帐外挡住一切外来人,自己却只与那个叫糜贞的姑娘独处一帐。不过这样有什么不可以吗,只要是光明磊落,还怕别人说什么?不过,看大哥哥你刻意避开此事不说,分明是心虚啦,莫非是……咯咯……” 越说越不像话了,陈诺赶紧一声重咳,起身拉起赵雪小手,将赵雪往自己怀里拽,与她说道:“是什么呀,雪儿可千万别乱想。” 赵雪原本是要刁难陈诺两下的,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反被他拉进了怀里,贴上了一堵胸壁,顿时羞红一片,伸手推开他,一面说道:“大哥哥,这是白天,帐外还有人呢。”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陈诺将身一正,喝道:“典君,进来!”帐外典韦听唤,立即应了一声,将身进帐来:“不知主公有何吩咐?”陈诺抬着头,拍着胸脯说道:“我现在与赵雪在帐中有重要事情商议,与我阻住所有来人,可曾明白?”典韦拱手应了一声:“是!”二话不说,将身下去了。 陈诺哈哈一笑,双手一放赵雪肩膀,说道:“雪儿,现在只有我两人了……”“嗯。”赵雪一点头,随即轻啊一声,脸上一片羞红,说道:“那便怎样?”陈诺嘿嘿一笑:“不怎样啊,我能对雪儿你怎么样?”看到陈诺故意靠近的身子,闻着陈诺身上所散发而来的气息,赵雪胸口连连跳动着,一颗心脏像是要随时跳出来。 “大……大哥哥,你要欺负雪儿吗?”赵雪睁大眼睛,一对眼睛里注满了水,灵动惹人。陈诺嘿嘿一笑,装腔作势就要将她脸蛋抓起嘴对嘴儿。不过,将要得逞的那一刻,陈诺身子往后一闪,看着赵雪闭上的眼睛,陶醉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赵雪睁开眼来,见到陈诺戏弄于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泫然欲泣的样子。她一咬牙,指着陈诺:“大哥哥……你你……”陈诺一伸手将她手指拉住,笑道:“你看,我与雪儿你独处一帐,这么近的距离,你大哥哥我都仍是保持君子之风,没有欺负雪儿你半分,雪儿难道会以为你大哥哥我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就动歪心思吗?” 赵雪被他一说,心里不怒反喜,嘴巴一别,说道:“谁知道呢……”“好哇,雪儿你还是不肯相信吗?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呢?”陈诺抓住她手指不放,得寸进尺的直逼赵雪。赵雪被陈诺灼热的眼神所逼,本能的倒走两步,低下头来,连忙道:“好啦,雪儿哪里又不相信大哥哥你的意思?雪儿这么问,不过是关心大哥哥你嘛……” 陈诺嘿嘿一笑:“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雪儿你是在吃醋呢?” “吃醋?”赵雪鼻子一哼:“要我雪儿那么容易吃醋,早被醋吃翻啦!大哥哥你自己用手指头扳着数数,一个,两个,三个……可不少呢。嘻嘻,这第一个就是蔡姐姐啦,她可是跟大哥哥你已经是无名有实了,只差将她找到娶进门了,这没错吧?还有,在偃师呆着的那个红衣姑娘,雪儿虽然见她面少,可她看大哥哥你那眼神,啧啧……就跟她妹妹青衣一样一样;这青衣妹妹就不用我说了吧?她对大哥哥那可是喜欢着呢,虽然大哥哥你刻意回避着她,可这小丫头没事就跟我提起大哥哥你,大哥哥……” 说到祝融青衣,陈诺也只能是无奈一声轻叹,眉头一皱,说道:“雪儿,红衣两姐妹,我跟她们不可能是有关系的。红衣她将来要做南蛮王,青衣……我只将她当做小妹妹,将来我是要看着她嫁给典君的。至于文姬她……我既然与她有了事实,便不能没有担当,找到她以后一定是要将她娶进门的。只是这样一来,却是要委屈雪儿你了……” 赵雪脸上一红,低头道:“说着说着,大哥哥你怎么就说到雪儿我头上来啦?还有,红衣她做不做南蛮王不关我事,只青衣妹妹……她数次与我提起,其实她当初待典将军好,那是因为将典将军当做了大哥哥看待,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实在是她心思单纯。至于她对大哥哥你的心思,雪儿倒是能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跟大哥哥你好呢,大哥哥……” “好了!” 陈诺身子一转,有点气色了:“青衣的事且不提。” 赵雪眼看陈诺生气了,也赶紧闭口,伸手拽了拽陈诺胳膊,说道:“好啦,我不提青衣妹妹就是了。对了,还有一人我倒是忘了数了。嘻嘻,大哥哥你可知道,那马家姐姐……呵呵,就是之前化名刘莹的小姑娘啦,大哥哥你一定还记得她的吧?唔,当时我在长安与云禄姐姐见面,还曾提到过大哥哥你呢,我看她三句话里两句离不开大哥哥,八成啊……她也是对大哥哥你有意思呢。” 陈诺瞪了赵雪一眼,说道:“是吗?雪儿尽在这里八卦,你是不是接着又要将今日这个糜贞妹妹也要扯进去呀?”赵雪左看右看看了陈诺两眼,说道:“还说大哥哥你对她没有意思,雪儿不提,大哥哥你这不是自招啦?”陈诺一摇头,手掌轻拍赵雪肩膀,一只手刮她鼻梁,说道:“你呀,看来我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雪儿你只怕是要睡不着觉了。”顿了顿,随即将典韦奉命去徐州救人,顺手将糜贞劫回来的事情跟赵雪一五一十的说了。 赵雪听来,扑哧一笑,说道:“看不出来呀,典将军多老实的一个人,跟大哥哥久了,居然也学坏了,连人家小姑娘都敢掳走,也不怕人家爹娘打上门。”陈诺重重一哼,警告的语气颇重:“雪儿,你说什么呢,大哥哥我有这么坏吗?”赵雪看到陈诺庄重而诙谐的表情,又是扑哧一笑,连连摇头:“是雪儿说错了,不是大哥哥你坏,是跟着大哥哥的人容易变坏。” “嗯?我怎么觉得这句话还不是一个意思?” 赵雪嘻嘻一笑,趁陈诺没有发作之前,赶紧一跳开,说道:“有吗?可雪儿不觉得是一个意思啊?是不是大哥哥你的理解出了问题?”陈诺点无奈一摇头:“我看不是我理解出了问题,是我的智商在雪儿你面前根本就不够用。”赵雪上前一拉陈诺的手,说道:“好啦,大哥哥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雪儿计较了。对了,大哥哥你把糜家妹子劫过来,打算是怎么处理啊?” 陈诺眉头苦苦一皱,手掌一拍脑门:“说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让人头痛啊,那典韦就知道尽给我找些麻烦回来。这不,她既然愿意跟你去东平陵看看,就暂时让她跟着你去好了,反正有雪儿照顾我也放心。我看这女子虽然有时看起来蛮横了些,不过也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子,简单好对付,倒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只是……只是这些日子要连累雪儿你了。” 赵雪一摇头,说道:“这倒是没事,只是她要是在军中玩腻了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将她一直扣押在帐下吧?对了,这糜家不是徐州大富之家吗,我们要不遣她回去,换点粮食回来?”拿人换粮?陈诺眉头一皱,难道掳来一个糜贞,用处只有这么一点?赵雪看陈诺皱眉,便即一笑,说道:“嘻嘻,雪儿跟大哥哥你开玩笑的啦。说起来,刚才雪儿虽然只跟贞儿妹妹说不过两句话,可是心里对她却有点说不出的喜欢呢。大哥哥你要拿她换粮,雪儿还不愿呢。这样好啦,先将她留在雪儿身边,她以后要是真想回去了,雪儿再跟大哥哥你商议处理办法,大哥哥你看怎样?” 陈诺一点头,说道:“看来也只能是这样了。”赵雪一笑,抱住陈诺手臂:“大哥哥,现在你跟雪儿说说东平陵的事情吧。”“东平陵?”刚才跟赵雪一打岔,早将东平陵被数万黄巾围困一事给忘了。此时听赵雪说来,方才一皱眉,说道:“这东平陵的数万黄巾虽然只是一些乱民,并没有什么战力,然而若真是让雪儿你独自面对,大哥哥我又有点不放心。要不雪儿你就替我围住昌国城池,不放走田楷,我自领兵过去对付这帮黄巾,雪儿你看……” 赵雪嘴巴一嘟,说道:“雪儿不干!大哥哥你一直都在雪儿前面替雪儿挡着风顶着雨,不让雪儿受到一点点的伤害,虽然是对雪儿好,可这样一来,雪儿就一直依赖着大哥哥,再也离不开大哥哥……”“这不好吗?”陈诺低下头来,将她颔下托住。赵雪,眼睛不敢对着他,闪了两闪,想要躲避开,却终是避无可避,被陈诺一对眼睛捉住。 她胸口猛跳着,终于是鼓起勇气与陈诺眼睛对视上,嘴上说道:“这当然不好,雪儿不想只是大哥哥关心雪儿,雪儿也要为大哥哥你做些事情……唔……”嘴巴猛然被堵,呼吸急促欲断。赵雪一对大眼睁开,脑袋晕眩,眼睛里涩涩的,像是要不争气流泪了。她的大哥哥陈诺,将她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让她再也无法说了。 吸.允,不断的吸.允。 空洞,持续的空洞。 赵雪,仰视着陈诺,不但手臂推不开陈诺的囚禁,就连嘴巴……丁香被缠着,被卷动着,被吸.允着……像是这一刻,她的一切都要被她的大哥哥无情的掠夺去。只剩下,一副没有思想的躯壳。陈诺,直到一口气接不上来,方才缓缓的松开了缠绕的唇舌,将眼睛目视着赵雪:“温室里养大的花儿的确容易被风雨吹折,雪儿既然要领兵出征,大哥哥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你要明白,雪儿依赖大哥哥,离不开大哥哥,那不是什么坏事,大哥哥同样也离不开雪儿……” 赵雪,低下头来,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任由着陈诺将她拉到一只蒲席上,坐下。赵雪耳鼓嗡嗡的响动着,自到陈诺在她耳边交代起应在东平陵的注意事项,她方才醒悟过来。这一醒悟,恍然发觉原来她整个人小巧的身躯,被陈诺抱在大腿上坐着。上身依偎在他的怀里,感觉着她的心跳,下身……柔软的臀部,明显的感受到与陈诺大腿挤压时所接触的那种灼热之感。这种感觉……砰然的让她的心跳更加的加剧了,就连呼吸也紧蹙难安。 “雪儿,可曾明白?” “唔?明白……不,大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看到赵雪那对灵动而又怯生的眼睛,陈诺轻轻一摇头,手一刮她鼻子,说道:“我刚才交代的那些你都没有听吗?罢了,我再跟你交代交代,免得你在贼人手上吃了亏。”赵雪嗯了一声,乖巧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将脑袋再次靠在陈诺怀里,心里道:“原来这种感觉,真好……”美美的想着,把陈诺第二次重复交代的话,几乎只听进去了几个字。 “噗噗、噗噗噗!”…… 赵雪眼睛一动,调皮的将耳朵侧过去,紧紧的贴着陈诺的胸口,仔细的听着陈诺的心跳,甚至调皮的数着那一声声的跳动:“一二……二十,二十一……”陈诺被她紧紧贴着胸膛,感觉气都喘不过来,想要往后缩缩,立马被调皮的赵雪双手一抱,将他熊腰紧紧抱住,这样陈诺就算想动也动弹不了了。陈诺无奈的重喘一口气,拍着赵雪的脑袋:“雪儿,你抱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快些松开。” 赵雪嘻嘻一笑:“大哥哥你不要动哦,你刚才那一动,心脏好像跳得更加厉害了,害得雪儿都数不过来了……三百零二,啊,三百零三……” “……” 陈诺无语的摇摇头,轻叹一声:“看来我说什么雪儿你根本就没有听啊,罢了,我只好再说一遍了。可是我这一遍说完你若再是没有听进去,哼哼,可别怪我……”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巴就被赵雪一只小手按住。陈诺眼睛一起,低头去瞧,却见赵雪仍是在她怀里贴着他胸口,数着他的心跳呢:“三百八十二,三百八十四,哦不对,是三百八十三,现在三百八十四……” 看着赵雪恬静的依偎在怀里,就那么傻乎乎的数着心跳,在那么一刻,陈诺感到了一种怯意的幸福:“如果没有战争,我应该更喜好田园。”这么一想,心思顿时飘忽到了山野之间,不觉轻轻的吟咏起陶渊明那首千古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见南山……” 南山,可见吗?乱世,可以没有吗?如果一闭上眼,再一睁开眼,乱世就已经过去了,那该有多好? 争霸,说起来霸气,可又有谁能真正明白这其中的况味?为此,要牺牲多少,付出多少?比喻现在,如果不争霸,赵雪也不用委屈的整日易钗而弁跟着他,他可以携她远离乱世,隐居山林。然而,这种隐居,不也正是一种无奈的逃避吗?生在乱世,逃避就行了吗?逃避,绝无可能!那么,就战吧…… 陈诺,拳头不觉一紧,眉头凝重的看向帐顶。轻叹一口气,将眼睛低下来,去看怀中的赵雪。然而,此时的赵雪不知何时已经在他怀里熟睡了过去,脸上恬静而安详。不过,她的嘴巴仍是嘟哝着,仔细一听,却是还在数着数:“一千零三十,一千零二十九,不对,一千零三十一……” “哈哈……”陈诺心里一笑,伸手就要抱她起来。那帐外,传来典韦的声音:“陈将军,主公暂时不见任何人,请走吧。” “这……典将军请让我见见将军吧,我有急事……” 听到这声音,陈诺也一下子辨别出来,来的正是徐荣。听他的声音里似有焦急的意味,眼睛一转,想到吕布,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这边小心的将赵雪抱到屏风后面的一方榻上,小心的为赵雪盖好被褥,见徐荣仍是没有走,方才回到帅案前,在蒲席上坐下,叫道:“典君,让陈将军进帐!” 第二七章:陈诺作书 徐荣长身入帐,径直拜见陈诺。 陈诺举眼看他气色,便是有点不对劲了,他将手一挥,说道:“长秋免礼。长秋此来,看来是临菑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徐荣一点头,一拱手:“将军自挥兵昌国后,将善后的事宜交于末将等,末将幸不辱命,已与孔文举完成交接,他先下已退兵回了都昌。临菑那边的事情既已交接完成,末将便也回来了,特向将军复命。” “善!” 陈诺一颔首,一举目,道:“长秋,我看你来回奔波也一定辛苦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不如你且先退下去休息吧。”“这……”徐荣微一迟疑,脸上更显焦躁之色。陈诺呵呵一笑,问道:“怎么,长秋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 徐荣想了想,一咬牙,拱手道:“将军!听说吕布那厮来了将军帐下,不知可有此事?”陈诺一笑,点头道:“是有这事,怎么,长秋你不会还想着要与李肃李都尉报仇吧?”徐荣脸上肌肉一扯,没有直接回答陈诺,只是说道:“将军,我与李都尉以前关系虽浅,然则毕竟与他一道同赴关中,如今李都尉被吕布那厮所杀,末将……” “长秋!”陈诺一声断喝,立即打断了徐荣的话。 徐荣身子一凛,不敢说下去了。 陈诺将眼扫向他,说道:“长秋,你莫不是忘了你姓什么了?”“不……不敢!”徐荣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不敢或忘!末将姓……陈,名荣,乃将军昔日所赐新名。”陈诺愠怒道:“既然如此,那李肃与你何干,昔日关中之事又与你何干?你急着这些干什么?”徐荣微微一愣,随即道:“是,将军教训得是,然则……” “然则!” 陈诺又即打断他的话:“然则……如今以你的本事,你记恨于吕布,又能如何?你能打败他?便是打败了他,那便怎样?是不是让天下人,让袁本初知道本将军帐下还有一个董贼的附逆?天下人姑且不论,怎奈袁本初何?袁本初叔父袁隗昔日为董贼所杀,他对于董贼余孽那是痛恨有余,到时让他知道了此事,对我如何看待是另外一回事情,他岂能轻饶过你?如此,将陷本将军于两难境地,你……何忍?!” “这……” 徐荣眼睛一转,也立即明白了过来,赶紧是一拜伏,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末将陈荣之错!将军请放心,从此世上再无徐荣此人,对于吕布,对于昔日关中所发生的事情,也与末将无关。陈荣罪过,望将军责罚!”陈诺已经将身起来,伸手托住徐荣双臂,摇头说道:“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对于李都尉之死我也甚觉可惜。然则,在此微妙之时,实不应该再提此事,唯有努力将此事忘了,将自身融入新的角色之中,方才再立一番功绩。至于长秋所恨,我相信总有一日长秋终能得偿所愿,出今日这口恶气。” 徐荣……哦不,陈荣听来,将身一正,拱手再拜:“将军所言极是,是末将糊涂了。将军请放心,末将今后就算见着吕布,也必远避之,不给将军你惹事。”陈诺安抚了他两句,陈荣也就将身告辞了。看着陈荣出帐,陈诺方才长吁一口气,想到吕布久留帐下终是不妥,最好能将他早日打发到袁绍那里去。思及此,陈诺豁然一转身,回到帅案前,股枕脚踝,跪坐在蒲席上,铺开了一方白色锦帛。手研墨,划墨为汁,举起笔,填好墨水,思索片刻,即下笔如飞,将心里打好的腹稿,一字字写在了眼前的这方锦帛上。 从第一字起,到最后一笔落,也没有花多少时间,便将毛笔搁置下来。仔细读了一遍,不无潦误之处,方才满意的一点头,正要举帛将上面的墨汁吹干,耳边忽然一动,扫眼向身后,立即看到一人。 “雪儿,你什么时候醒的?” 赵雪眼睛刚才一直盯着陈诺案上所书的锦帛在看,等到陈诺反应过来时,她其实也已将上面的内容都看在了眼里。听陈诺问话,她眼睛一转,没有直接回答他,方才凝眉看了陈诺,不解的问道:“大哥哥,你这是准备写给袁本初的举荐书?”陈诺一点头,哈哈一笑,说道:“对呀,刚刚完成。雪儿你醒来正好,你可以帮我看看,看是否有待完善的地方?” 赵雪一摇首,说道:“雪儿刚才已经看过了……大哥哥,不是雪儿说,以你这样的写法,若让吕奉先交到袁本初手上,袁本初看后不怒也罢了,又岂能理会吕奉先?记得大哥哥你先前说过,你帮助吕奉先,将他推荐给袁本初,那是因为帮他的同时也是在帮助你自己。可如今……如今照这样写法,袁本初会接纳吕奉先才怪呢。难道说,大哥哥你原也没有要举荐他过去的意思?” 陈诺一笑,说道:“雪儿你这就不懂了吧?雪儿你且想想,我本为袁本初所忌,若还不识趣保荐他人,袁本初就算一时接纳,那将来呢?将来要是此人犯事,袁本初若拿此事刁难于我,雪儿你说该怎么办?再者,以吕奉先的个性,他可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又岂能久屈于袁本初帐下,迟早是要分道扬镳。”赵雪听来,立即说道:“大哥哥既然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局面,那大哥哥你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此人?” 陈诺一笑,指着锦帛上所书:“雪儿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让吕奉先带上这一封书去见袁本初,就是要袁本初不要接纳吕奉先啊。雪儿,没有了吗?”不说明白,赵雪是更加糊涂了。陈诺呵呵一笑,说道:“雪儿呀,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想想,袁本初他是什么个性,我若直接写些好话将吕奉先举荐给他,他会甘心接受吗?” 赵雪听陈诺一说,眼睛立即一亮,看了陈诺一眼,恍然明白了过来:“啊,雪儿知道啦,袁本初好猜疑,若是大哥哥你直接写好话举荐吕奉先到他那里,不但难以成事,只怕还要对大哥哥你更加的忌惮。如今大哥哥在书信里道尽吕奉先污秽之词,只怕袁本初看到反要逆大哥哥你的意思,故意接纳吕奉先。如此一来,就算将来吕奉先犯事了,也自然跟大哥哥你无关了。就算袁本初要责难大哥哥你,大哥哥你自可指着那封书信说,‘袁公再看信上言,我早已说过吕奉先不堪重用,而袁公你执意如此,能怪我何’?哈哈,到时他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嘎嘎,大哥哥你好聪明!” 陈诺别了他一眼,对于她学袁绍口气说出的那句话,也是忍俊不禁,笑着拉她坐下,道:“雪儿真聪明,孺子可教也!” 赵雪在陈诺怀里蹭了两下,起身道:“大哥哥,我离本帐太久啦,该回去啦,再要不回只怕青衣妹妹就要找过来了。”听到‘青衣’,陈诺将手一放,点头说道:“那雪儿你且告退吧!” 第二天,中午宴席过后,陈诺便将昨日写好的一封书交给了吕布:“可持此书去见袁本初,袁本初看在我薄面之上,当会接纳温侯。” 之前因此有天王寨一事,吕布便道陈诺就算气量再大,在此事上也必要刁难他两下,只是没有想到,不到两天功夫,陈诺就将举荐书交到了他的手里,这对于吕布来说还有点不敢相信。不过,眼看着陈诺使人递交过来的书信,他扫视一眼后,也立即知道非假,当下心中大定。他这里也不想多呆,宴后便即向陈诺辞行。陈诺挽留了他两句,眼看他执意要走,也就不好多做挽留,亲自送出帐。 “将军请回,不必再送了!” 听吕布如此一说,陈诺一点头,也就与吕布作别,吕布自带着百数骑人马缓缓走向辕门。 “本以为陈将军在宴席上特意提起天王寨一事,是必要故意刁难于温侯一番,就算他最后答应了温侯,也必牵延时日,不到最后绝不轻易松口。可如今……没想到陈将军倒是磊落之人,公私分明,这么快就有了下文,是我等误会于他了。” 将军成廉一席话说出,吕布旁边诸将皆是点头,便是吕布其人,亦是长叹一声:“说来,本侯将那两方印信拿出来,听他提起天王寨,提起张白骑来,本侯心里就凉了一大截。本侯还道这下糟糕了,若是他果真与我计较起来,便是昔日的那点恩情,只怕他也未必看在眼里。想来他若是执意不肯代本侯一言,本侯亦是无可奈何于他。当时本侯将印信交于他,就是想要赌上一赌,看他陈然之最后是肯接还是不肯接。说来当时悬得很,好在他还算是顾念昔日一点恩情,并没有将天王寨一事牵扯进去,不然认真计较起来,我是说他不过的。好在,现在举荐函在手,拿它去见了袁本初,想来袁本初当不会如他家兄弟袁公路那般糊涂,在此事上刁难于本侯。” 诸将皆是一点头。 这时,侯成惊咦一声,指着远处一人,与吕布说道:“温侯,你快看那人……”不但是吕布,就连其他将士,皆到将眼睛别过过去。远处,有一将带着两三个士兵,正向一处帐篷走去。吕布看到,心中一动,这人的身影……他看向侯成,侯成一咬牙,说道:“温侯,那人不是徐荣么?”便是旁人还没有猜出的,此时也是一口咬定:“不错!温侯,那是徐荣!” 部将郝萌皱眉道:“徐荣在陕县西凉人马大乱之时,便失去了踪迹,传言道他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如何,如何他如今会在陈将军帐下?这……难道是我等看错了吗?”想到徐荣乃董贼旧党,虽然已经得到朝廷的赦免,然他所附之董卓毕竟是杀害袁绍叔父袁隗的凶手,袁绍对这些人当是切齿之恨,陈诺不可能不知道,而陈诺将之收入帐下……这,这问题大了呀。 各人心中在这一刻如明灯似的,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便是吕布,他此时眼睛一转,摸了摸怀里的书信,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徐荣,一个点子冒了出来:“以前虽然也听说了袁绍与陈诺不和的事实,可毕竟耳听为虚,又在此事上不能不依赖于他,这才迫不得已有求于他。可如今看来,他陈诺胆敢收留董贼余孽,足见袁绍与他早已离心,看来陈诺这封书信也未必能打动袁绍。若是袁绍不能接纳,我也只好另谋出路了。而这条出路,当非‘徐荣’莫属!” 想到在陈诺书信不管用的情况下,若将徐荣在陈诺帐下的秘密告诉了袁绍,袁绍必当感念于他,也必能将他收容。吕布仔细想来,便道此是双保之计,实乃大妙,不觉傲然而笑。这时,他眼睛扫向远去的徐荣,听到徐荣进帐时那一刻亲卫对他的称呼,便是眉头不觉一皱。 “尔等……可听清楚了刚才那些人对此人的称呼?” “是……他们好像称他是,是陈……陈将军!” 听到部下也这么说,吕布眉头一皱是,说道:“莫非……是我等眼花了?”此事实在不好说,毕竟,在陈诺帐下诸将铠甲都是统一的,看到的背影除了高矮胖瘦,大致也是一样,轻易无法辨别。更何况,他们看到的也只是背影,且还离了些距离,刚才若不是那些将士称呼那人时声音高亢,只怕他们也未必听得清楚。诸将此时也是不敢肯定的摇了摇头:“怕是……怕是我等眼花了吧?想来陈然之他就算再胆大,也断然不敢留董卓余孽在帐……” 听部下们如此坚定的一说,吕布倒是颇觉失望:“罢了!且不去理会此事,尔等随本侯速速赶往渤海去见袁本初!” 诸将也只好将此事抛诸于脑后,拱手道:“愿随温侯同往!” 早在吕布辗转到齐国来找陈诺时,其实此间的消息也已经报到了袁绍的耳朵里。 “竟有此事?”袁绍听说,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看了逢纪一眼。 逢纪一捋须,一点头。 袁绍眼睛一转,鼻子一哼,哼然道:“吕布小儿,前时投我弟袁术那厮,他没得到我弟接纳,这才想到要来投靠本将军,是其可恶之一也;如今既折道而来,不直接来找本将军,却绕道先去了陈然之那里,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以为本将军会因为他在陈然之手上求得只言片语,本将军便要接纳于他?是其可恶二也;三者,此獠虽然诛杀董贼,然其昔日助纣为虐,朝廷可饶,本将军不可恕也!吾必不纳于他,让他白白奔波一场,好叫他知道本将军绝不是善予之辈!” 逢纪听来,只是默然的点着头:“袁公所言极是。然则,吕奉先其人虽则可恶,可也不是一无是处。记得当初在虎牢关之下,吕奉先一人足可抵百人千人,其之勇猛袁公当不会不知。眼下袁公与公孙瓒僵持于渤海半年之久,双方互有胜负,一时谁也压制不倒对方,也正是急需借用外力之助时。袁公既然不放心陈然之,不愿意将他调回渤海,何不借用吕奉先之力,与贼人一战呢?” 袁绍听来,眼睛一亮。然而,思之再三,他一摇头,说道:“吕布其人反复无常,已是我之所忌,若他一人来,我可能还要思谋一番,最终或许是准其加入。然而,我若一想起此子是陈然之所荐,我便是浑身不舒服。哼,吕布不为我纳,怪也只能怪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谁叫他要转道找什么陈然之!” “……” 逢纪默然的看了袁绍一眼,心里道:“陈然之自淳于仲简被杀之后,便是一路风生水起,不月余功夫就将青州扫荡一空,眼下陶恭祖与刘玄德回了徐州,而偌大的青州,除了孔北海之外,就只剩了田楷据守昌国。其之势,有如疾风扫落叶,迅猛无匹。而相对于眼下渤海僵持的局势,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也难怪袁公愈发的忌惮起陈然之来。想来陈然之举荐来的人,他焉能不忌?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逢纪这么一想,立即顺着袁绍的心思,随便说了两句,无非是大拍袁绍马屁,说得袁绍本来尚有点不安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然而,也就在这时,帐外一士兵进帐,向袁绍拱手说道:“袁将军,帐外有吕布吕温侯领着一路人马求见,不知将军见与不见,作何安排?” “吕布?” 袁绍与逢纪对了一眼,随即一声轻笑:“说吕布,吕布到。哼,怎么安排?先给我晾他两天,再做处理。”逢纪听他一说,说道:“不可!若袁公不想用他,可直接打发他走,免得无故树一大敌;若欲用他,请安排帐下一见。”袁绍捋须,点头:“元图所言在理,可着吕布来见!” 第二八章:袁绍读函 袁绍将眼看向帐下吕布,鼻子一哼,缓缓说道:“听说吕温侯自诛杀了董贼之后,在京师之内,除了一个王司徒,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怎么,京师不是很好么,如何今日会跑到本将军这僻野之地来了?” 吕布见袁绍神色之中分明有鄙视之意,且还将往日旧日故意重提,心里老大不爽。 但如今……如今有求于人家,总不能张嘴就跟人家顶上。 吕布忍着气,吞声说道:“让袁公你见笑了!袁公虽在渤海之地,但消息想必也断然不会如此闭塞,亦当听说了昔日京师之变故。说到此事,某是十分惭愧,在叛军攻城之时,某未能抵挡住贼人兵锋,这才不得已被迫从京师撤出来。某出京师之后,便思谋着这天下之大,诸侯之多,能如袁公之英雄者少之又少,更何况,以袁公你四世三公的身份,天下几人能比?再者,素闻袁公你常能折节下士,虚心接纳英雄,我吕布正是急需明公之时,故不揣冒昧,欲投效袁公帐下,还望袁公能够接纳!” 吕布这一席话可是一路思谋的,此时拿出来,在袁绍马屁上一顿猛拍,也的确起到了一些效果。 袁绍听来,大觉畅怀,眉头一挑,看向逢纪。逢纪对着袁绍一点头,表示吕布马屁拍得实在有理,袁公当得此虚荣。袁绍心下大喜,对吕布的态度稍稍和缓了些。但并非因为吕布的一席话就能对其改观,他一想到他先去投的他那不争气的弟弟袁术,因为他不纳才来投效他的,他脸上立即一僵:“慢来!吕温侯你话虽然说得不错,若是往日,我也就纳你便是了。然则,然则吕温侯在投我之前,眼里未必只有本将军一人吧?我可是听说,温侯你先去的武关,欲投袁公路。他不纳你,你方才想到了本将军来,是也不是?哼,袁公路既然将你拒之于门外,何以温侯便见得我会收留于你?” 对于这个问题,吕布其实也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此时袁绍的话虽然说得刺耳,他也强忍着没有发作。听袁绍说完,吕布方才淡淡一笑,说道:“袁公路是袁公路,袁公是袁公,何以混为一谈?他不肯接纳,何以袁公你也不肯接纳?再者,某常闻,袁家二位兄弟,兄乃当世英雄,弟不过冢中枯骨,如英雄才能所见略同,何以英雄与狗熊见识也一般耶?” “放肆!” 袁绍拍案而起,说道:“你给我闭嘴!袁公路怎么说也是某家弟弟,乃同父异母所生,你骂他狗熊,岂不是连带骂了某之生父?哼!某这次放过你,下次休要再言!”看到袁绍拍案而起,不说是逢纪,就连吕布也是不解,脸上一黑。 吕布心里咯噔一跳,暗道:“听外人说,自诸侯伐董之后,袁绍占据河北,表部将周昂为豫州刺史,使其占领阳城。而阳城乃颍川之地,离南阳极近,袁术占据南阳日久,自不肯让袁绍插足颍川之时,也表了一个豫州刺史,并让孙坚统兵讨伐,这才有了阳城一战。经此一战,他两人也就算是彻底闹翻了了。而袁术北连公孙瓒,袁绍则南连刘表,两家交恶之极,我还想着褒袁绍而贬袁术,袁绍必然高兴,然则此时袁绍何故维护袁术于此?难道是我说得太过了?” 吕布的确是说过了点,想来他若是没有将袁术骂做狗熊,引起他的忌惮,也断然不会让袁绍勃然而怒的。当然,虽然只是个比喻,在袁绍看来,袁术这个‘狗熊’小弟,的确非是自己这个‘英雄’的兄长可比,心里隐隐然又有了一丝高兴。如此一来,就算是吕布马屁没有拍对,但终不至于让袁绍迁怒到他。 下首的逢纪,在看到袁绍坐下去,神情坦然的那一刻,其实也一下子恍然明白了过来,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若袁本初因此事杀了吕布,或者立马将他逐走,那我这次可真是看走眼了。还好,还好……袁本初的心思一切尽在某的掌控之中,尚没有脱线。” 吕布一愣之后,方才识趣的向袁绍告罪:“这个……袁公请恕罪,都怪某失察,一时勿言。本来,我听外人说,这袁公路因觊觎颍川之地,发兵攻打阳城周昂一部,袁公与他也必闹僵,是深恨于他,某便顺口替袁公你口诛他两句。不过,某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袁公你却是如此大度之人,对于袁公路此举居然能够容忍于他,仍是顾念兄弟之情。想来,袁公此举,比起那袁公路小家气不知要高出多少倍,足见外间传袁公不容于袁公路,纯属于谣言,反之才是。” 这句话不但说了袁术的不是,表面了吕布的立场,且顺带又拍了袁绍一记马屁,袁绍的余火全都消了。不过,想要他就此甘愿接纳吕布,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一笑后,点了点头:“不提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了,提起来就烦人。”顿了顿,又道,“然则,我听说温侯自被我那弟弟拒之于武关之外后,温侯便从关中出来,直奔青州去了,不知何故?莫非是温侯以为,陈然之更值得温侯效命?” 吕布听来,连忙说道:“袁公此话差矣!幸好此间也没有外人,否则为外人听去,当笑袁公。袁公,这天下人都知道,陈然之乃袁公麾下之将,听命于河北,我如何投他?我若投他,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他陈然之不过一个小小督军罢了,职不在我之上,爵亦低于我,我去投他,前途何在?岂不是自绝之举?” 袁绍一笑:“哦,不是投他?那温侯何以绕道先去他那里,莫非你二人昔日有旧不成?”吕布抬头看袁绍,也听出此话的分量了。想来,袁绍对陈诺深怀忌惮之心,若是推举一个旧人在他麾下为将,只怕他不喜。吕布想到这里,立即否认,说道:“这倒是没有,只是某途径关中时,有部下恰在半路之上拾得两方印信。一方为陈国亭候印,一方为河南尹之印,某拿在手里,自觉分量沉重,不敢轻易丢弃。后来听说就在此前时,天子表陈然之为河南尹,爵陈国亭候,某联想到手中这两方印绶,便想着莫非这两方印绶难道是陈然之他遗漏在途中的?某恰好来冀州,便顺道将此两方印绶带了过去……” 陈诺得天子封,这件事情袁绍早前也是知道的,只是听说陈诺虽然受了封,手上并无印信,便道是有名无实,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此时听说他带着两方印信去了青州,便是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温侯你将两方印绶交于他,他收了?” 吕布恍然看到袁绍毒辣的眼神,分明有不喜之意,但他可不管,连忙点头道:“如何不收?陈然之当时见我拿出此印,当即大喜,说是为了感激某,立即作书一封于某,说是我此来冀州不易,若我冒昧去投袁公,袁公未必肯接纳,故而让我手持此书来见袁公。说道,只要将此书交给了袁公,袁公当看在他的薄面之上,怎么说也得卖他这个面子,必然收留某在帐下。” 吕布说此话其实也是临时起意,他既然在先前一刻察觉到袁绍对陈诺隐隐有忌惮之意,故而改变策略,将自己跟陈诺及早的撇清关系。袁绍没有看出来,其实旁边逢纪早已经看在了眼里。他两眼一眯,恶狠狠的盯视了吕布一眼,心里冷笑:“这家伙反应倒是挺快的,他见袁公有恶陈然之之意,故而马上将求陈诺作书,说成是陈诺为报答他拿回印绶之恩,故意要为他作书,好像巴不得似的。不过,陈然之若果真将此两枚印绶匿藏在自己手中,其之心虽然未必可恶,然袁绍必不会有此想法。‘陈国亭候’也就罢了,他此时还手攥河南尹印绶又是将欲何为?陈然之啊陈然之,此险能不能化解,就要看你自己了,我是无法帮你了。” 逢纪既有此想法,自然对于吕布的言行也不加以诘难。 袁绍被吕布此话一说,也立即怒了,他一拍木案,哼哼冷笑两声,说道:“好个陈然之,他的面子果然挺大的,竟有如此之自信?哼哼!我倒要瞧瞧他的自信何在?” 一顿,立即说道:“温侯,陈然之手书是否在你身上,可将其呈上来!” 吕布听袁绍一说,立即点头称是,从着袖子里取出一封蜡封密函,交到旁将手上:“烦将军了!”走下来的那将满脸胡茬,个头虽然不是高大,然则体格粗猛,实是一员虎将。 此人昔日在河阳赵浮手上不过一个小卒子,后来为保护陈诺,差点牺牲了自己。这之后,陈诺组织司马营,留在陈诺身边为将。因在阳城时斩杀了公孙越,引起袁绍主意。袁绍为分化陈诺,故而将其调入辕门营,担任司马一职,上头更有外甥高干压着。袁绍因为此人实是一员猛将,数次保护他出贼围,忠心可用,故而将外甥高干调出去单独领兵,辕门营则交给了他一人,目下为辕门校尉。 辕门营,形同与陈诺之虎卫营,负亲卫之责。而辕门校尉,则等同典韦的亲卫长,不过比起典韦要高级多了,掌辕门营兵马。 韩猛自入了辕门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诺的面了,但这并不表示韩猛对于陈诺的消息是闭塞的。相反,因为经常出入袁绍身边,对陈诺的消息很是灵通。不过,袁绍虽然信得过他,但终因为他原来是陈诺的人,故而在商议某些机密的时候,是要支开他的。对于这点,韩猛心知肚明,也没有刻意去接近。不过,对于陈诺的消息,他很是愿意知道,也时常关心着。便是今日,听到吕布话里分明对陈诺有不敬之意,且怀了歹念,他霎时对吕布其人也是起了愤恨之心。不过,在袁绍面前,当然没有他说话的分,不好刻意斥责于吕布。在接到吕布递过来的书函那一刻,他眼睛直视了吕布一眼,狠狠的瞪视着他。 吕布,被韩猛这凶恶的一眼瞧视,顿时心下一寒,怪道:“这厮的眼神里明白无误的告诉我,他恨不能杀了我,然我自思与他今日才见面,何以会如此?”他想不通,但在韩猛眼睛扫回时,他本能的回视了他一眼。这一眼,也是用尽恶毒之意,似要将其剜杀。韩猛不动声色的将书函拿在手里,回转到袁绍面前,当着袁绍的面将书函拆开,将内里的帛书交到了袁绍手上。一眼也不瞧,将身退到了袁绍旁边。 吕布,虽然回瞪了一眼,但他也很是郁闷,郁闷他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袁绍身边的这位恶汉。但将眼睛再次扫视韩猛时,韩猛整个人就像是木塑泥捏的一般,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根本一眼也不瞧视他。吕布更加纳闷了:“难道说……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吕布心里惊疑不定,那袁绍早将帛书拿在了手里,快速扫视了一眼。看一段,就瞧视吕布片刻,就像是拿了吕布的自画像,此时正对着吕布各项比划。吕布本来被韩猛瞪了一眼心里就已经有了纳闷之感,此时又被袁绍拿着帛书对他瞧一眼比划一眼,心里更加的纳闷了。在此一刻,吕布被对方撩拨得差点失控了,心里面的怒火猛烈的堆积着:“怎么回事,那恶汉也就罢了,如何此时袁绍也拿这般眼色看我?莫非……” 他看了一眼袁绍手中帛书…… “莫非问题出在这封帛书上?”想到这里,再对照着袁绍一张古井无波的脸,心下便是猛烈一跳,“陈诺这厮,不会是在给袁绍的书信中诋毁于某吧?该死!在路上我怎么就没有看一眼?我怎么就这么相信陈诺那厮?若陈诺随便在信中做些手脚,叫袁绍恼怒于我,这不是将我往死地里送么?” 思及此,吕布左右手,两只拳头不可控的急剧收拢,像是要捏碎一切,毁灭所有。 怒火,隐隐升腾。 “嗯?”逢纪看着袁绍打量吕布的神色,也觉得不对劲了,心里嘀咕道:“不会……不会是陈然之他算计了吕布一回吧?”心里这么一想,也觉好笑。不过仔细一琢磨,眼前顿时一亮,连连暗呼,“妙啊妙,陈然之若是在信中夸吕布,以袁公的个性,势必要反其道而行之,断然不会痛快答应收留吕布在帐下。而若是陈然之在信中诋毁吕布两句,把吕布骂得体无完肤,反之说不定能说动袁公。以袁公的个性,以吾度之,最有可能中陈然之此计。看袁公此时见吕布的神色,不难看出,陈然之行的就是这一计。哈哈,妙哉陈然之!” 逢纪一想到这里,连连摇头暗叹着,同时心里说道,“以陈然之此计度之,足可见陈然之也已经将袁公的脾性给揣摩透了。此人……善于统兵作战,又善于揣摩他人心思,确实是一个劲敌,也难怪袁公虽然数度受恩于他,却始终不敢对他深信。想来,有此大作为之人在他帐中,岂可久屈其下?一旦蓄势而满,也必是腾飞之时!” 逢纪想到这里,心下又是一寒,“如此一来,陈然之最终将与袁公分道扬镳,已成隐然之势,不可逆转。而以袁公的个性,也必抢先出手,到时两家闹翻,河北沸腾,则我……我将做何选择?”本来,他一直在袁绍帐下,断不该有何去何从的艰难抉择。陈诺若当真与袁绍不可避免有一战,他自然是要帮助袁绍来对付陈诺的。然而,别人不知,他却是很清楚,他现在的富贵,现在的荣耀,却是建立在不断实现自己价值的基础上,而若哪一天智竭力穷了,袁绍用不到他计谋之时,也就是他失去价值之日。以他对袁绍的了解,也势必毫不留情的将他弃之如敝屐。 到那时…… “那时尚早,我何必杞人忧天?” 逢纪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不再做他想。 然而,也就在这时,拿着帛书,就着帛书上内容,比划着吕布其人的袁绍,愠怒的脸上气极而笑。对着帛书,袁绍心里笑道:“好个‘此儿昔在丁建阳帐下杀丁建阳而求富贵于董贼,及至董贼帐下,口呼义父,手弑其身。其三姓家奴耳,不足为信,望袁公勿纳之’,哼哼,我原本因吕布是你陈然之所荐之人,不想将其收留。可如今看来……” “看你陈然之如此痛恨此儿,那我袁绍就不能如你之愿了。哼哼,你在信中说这些,可是猜到吕布将你得印绶一事说与我知,故想在他得我用之前,先借我手杀了吕布,好灭吕布之口?哈哈,陈然之啊陈然之,可惜不能如你之愿了,谁叫我在看信之前已经知道了你收纳印绶一事?如此,你借我之手杀他,那是不可能了。你既然恨他,那好,我就偏偏要用他,用他气气你!哈哈!” 袁绍想到这里,不无得意的一笑,看向吕布。 第二九章:让还印信 在袁绍眼睛扫来的那一刻,吕布整个人一怔,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可以说,袁绍此时的一句话,必然决定他今后的命运。如果袁绍将其留下,那么他吕布从此有了根本,暂时不用东游西荡,将士们的离心离德亦可得到缓解。然而,若袁绍不同意他留下,后果是可以想象的。他自关中赶到河北,一路上不知走散了多少将士,杀也杀不住,士气也到了低谷,如果再找不到栖身的根本,别说将士们了,只怕他自己也得崩溃。 前途的迷茫,使得吕布不能不紧张袁绍此时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 袁绍,他会有什么决定? 紧张着…… “报!” 这时,帐外一士卒在外喊了一声,将帐中紧张的吕布的心遽然一拉,像是被刀切了一般。袁绍将定向吕布的眼睛收了回来,看了身边韩猛一眼。韩猛跨前一步,按刀喝道:“进帐!”哗啦,士卒掀帐而入,径直走向袁绍,拱手道:“报!袁将军,高将军一部人马深陷贼人重围,请求增援!”“高览?”袁绍微微一愣,随即手上一挥,表示知道了。让士卒下去了,他这里将眼睛看向逢纪,问道:“公孙小儿困吾大将,不知元图当以何策图之?” 逢纪将身一正,拱手道:“目下文丑、颜良、麴义、蒋义渠诸将皆在外分掠诸县,一时无法向此地增援,高览将军又是不可不救,目下帐下可用之将有限,派其他人不足以应付公孙伯圭,也唯有袁公亲自领兵,从外围图之,以接应高将军,方可成其事。”袁绍听来,一点头,轻叹一声,说道:“看来也唯有本将军亲自出马了!” 他这边,将身一正,故意看了吕布一眼,作势就要起身。 吕布,心里暗道:“此是大好时机!”当即向袁绍拱手道,“袁公!此事不劳烦袁公亲自动手,可看某家手段!”袁绍看了吕布一眼,又看向逢纪,逢纪向其一点头,袁绍便即说道:“这……这,吕奉先愿为本将军解忧,本将军当然不甚荣幸。然则,奉先非吾麾下将,只怕让奉先出马,似有不妥吧?”吕布闻言,将身下拜,连忙说道:“布愿拜将军为主公!” 袁绍连忙起身来,伸出双手将其托住,与吕布说道:“奉先愿拜某为主公,某自是欢喜不已。然则奉先昔为奋武将军,爵温侯,且假节、仪同三司,富贵无比,此时遽然在他人之下,可是奉先所甘愿?”吕布连忙说道:“昔日所受皆不足道哉,在某看来,袁公能够活某,恩同再造父母,某甘为袁公驱使!” 本来袁绍因恶陈诺信中之言,有意接纳吕布。此时也是故意要激将他,让他甘愿拜到自己帐下。然而,当吕布说出‘恩同再造父母’,一下子让袁绍联想起了陈诺信中所劝他的话——三姓家奴,不足信也!不知为何,在此一刻,袁绍心中打恶,顿时有了翻悔之意,怪道自己决定得太过草莽了。不过,此时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他若再要反悔肯定是不行了。 袁绍打了声哈哈,将吕布手托住,不发一言,将眼扫向逢纪。逢纪不愧是袁绍心腹之人,早在袁绍脸上突然掠过的一丝厌恶之色里看出了袁绍的想法,见袁绍眼睛扫来,他立忙站起身来,与袁绍说道:“袁公,此时高将军被困贼军之中,急需增援,有什么话不妨留着以后再说,我看咱们先是不是……” 袁绍接着逢纪的话,哈哈一笑:“是极,是极,都怪我糊涂了!” 吕布,本来顺着袁绍的意思,向他表示了诚服之心。本以为,袁绍这下肯定是要接受他了。可是等了半天没有得到袁绍的正式承认,心里也是微微一愣,稍稍失望。此时见逢纪出来说来,他也立即反应了过来:“真是糊涂!袁公就算是要留人,也绝不会留些吃白饭的,我若不显露一手,如何让袁公信服?” 吕布想到这里,连忙将身一正,拱手与袁绍说道,“袁公!救人如救火,此事拖不得。再者,自古有言,君子不立危墙,以袁公千金之躯,如何能轻赴重围?望袁公万勿迟疑,将这任务交于某,某定不负袁公!” 袁绍被吕布一说,心里稍稍舒服,看了逢纪一眼,问道:“元图,你看……”逢纪一笑,拱手道:“温侯所言极是!将军毕竟是三军主帅,若非不得已万勿轻赴贼围。既然温侯愿意替将军解围,将军不妨放手搏之,亦可一试温侯手段!”袁绍听来,一点头:“既如此,此事就有劳温侯了。” “不敢!”吕布一拱手,正要退下。袁绍又道:“对了!听说温侯这次来,身边不过百数骑兵,实在太少了。温侯可先取本将军令箭到帐下领兵千人,随温侯一道出战。”吕布听袁绍这么一说,心里也顿时一动。不过,他电念一转,随即说道:“百数骑正可证明某家手段,多者无益!”袁绍听他说得颇为霸气,心里也是一喜:“既如此,本将军在帐下置酒,侯温侯消息!” “告辞!”吕布手上一拱,立即将身出帐。 看看吕布下去了,袁绍回到案前,将身坐下,抓起了案上那封陈诺来信。再次扫视了一眼,眉头同时一起。看向逢纪,问道:“元图,你说某收留吕奉先是对,是错?”逢纪伸手捋须,正要回答,那帐外又是一声报,将他的思绪打断。袁绍不耐烦的让韩猛传来人进帐,来人呈上一个包裹,说道:“是陈诺将军差人送来的。” 袁绍微微一愣,笑向逢纪:“陈然之先是让吕布送来荐函,如今又呈包裹,他这是要干什么?”包裹放在案上,四四方方,用布裹着,打开是一个小匣子。匣子开启,里面并列排着两方锦盒。锦盒旁边,还有一封书。袁绍先开启了其中一个盒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方印绶。 “陈国亭候?” 又打开了另一方锦盒…… “河南尹之印?” 袁绍这下呆愣住了,将眼看向逢纪。逢纪在这一刻,心里嘿然一笑:“妙哉!陈然之!”心下大赞,口上说道,“哦?袁公没有看错,果然是这两方印绶?”袁绍笑骂道:“元图,你当我袁绍老眼昏花了吗?自然是这两方。”逢纪一点头,说道:“如此说来,看来陈然之送上来的正是吕奉先交于他的那两方印了,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将之匿藏,袁公倒是可以放心了。”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本来应该得的印绶都交了上来,他袁绍还能说什么? 袁绍无语的看了逢纪一眼,再将旁边书信拆开看了。也是陈诺所写,无外乎是说前时受到朝廷封赏,责其为河南尹,爵陈国亭候。如今朝廷既然为西凉贼寇把持,他陈诺自然不做贼人治下官,今愿让还印绶,交于袁公处置云云。袁绍前后一看,陈诺语言中肯,毫无刁滑之意,心下顿时生了惭愧之感,再想到以前陈诺曾数度救他性命,心里更增羞赫:“难道……难道是我太过敏感,对陈然之其人不够信任?” 他左右一想,与逢纪说道:“对于此事,元图你跟我老实说,你怎么看?” 逢纪其实在袁绍变脸的那一刻也已经看出袁绍的心思了,知道他虽然猜忌于陈诺,然在此事上,陈诺的举动实在出乎袁绍的预料,以至于将袁绍仅存的那一点的羞赫之心也给挖掘了出来,使其充满了对陈诺的羞愧之感。此时,他一定是想要弥补陈诺一番,以表示他的歉意。逢纪顺水推舟,说道:“如果袁公问纪,纪当然知无不言。要说起来,陈然之在青州一战所立战功,当属第一,然尚未得到应有的奖赏,已是让他人侧目。如今,他即献印信于袁公,足可见其心之赤。若袁公坦然受之,当然无碍。然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公是抢夺部下之物,是寒诸将之心。可若是原封送还此两方印绶,又是不可。依纪度之,袁公可留下其一,送还其一。送还的,算是赏陈然之青州所立战功,堵悠悠之口;留下的,自然是向外人表示,袁公你在此事上独一无二的决断之权。” 袁绍听来,眼前一亮:“以陈然之让还之印绶再还之于他,不但向外人证明吾之明断,且赏了陈然之应有之赏。元图此言,善!不过……留下的是哪方,赏下的又该是哪方?”逢纪听来,呵呵一笑:“如今陈然之身兼渤海太守、青州督军之职,再给他‘河南尹之印’又有何用?是其分身乏力,不如且赏之以陈国亭候印绶。” 袁绍之所以有不决之意,实在是一时的糊涂,此时听逢纪一说,也立即明白过来。他倒不是心疼陈诺分身乏力,却是一下子想起,陈诺原本就经营着河南之地,他是因怕他在此一带影响太甚,将来不好控制才将他调离的。如今,他若是稀里糊涂的将河南尹之印还了他,不正好成全了他吗?袁绍心下汗颜,呵然一笑:“元图之言甚是,那么……就依元图你的意思,将‘陈国亭候’赏于陈然之,算是酬其青州一战的功绩。” 逢纪听来,拱手道:“善!” 袁绍帐内计议着陈诺送还印绶的事情,远在距离此地十数里之处,正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公孙瓒,亲自督率人马,左右并进,将将军高览一部围困在垓心。高览一时无法突围,自然遣了人马出去通知袁绍。虽然求援的人马出去了,可毕竟远水难救近火,高览这边陷入困境,局势十分危险。加上,公孙瓒心知此地距离袁绍大本营过近,若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高览一部人马,一旦袁绍援军过来,吃到嘴边的鲜肉就要泡汤了。 “杀!给我杀!” 公孙瓒在后,不断的指挥士兵冲杀,一步步的压制着高览一部。高览,眼看着身边的将士愈战愈少,心里也是胆寒。但他遇此险境也决不能有丝毫的妥协。若此时妥协了,无异于等死。高览挥舞大刀,砍翻一人,高声喝叫:“大家都不要慌,本将军已经派人出去求援了,袁公的人马当不久就到,请诸位与我坚持住!” 他的声音虽然淹没在了厮杀声中,然则他本身永不停歇的战意,无疑是最好的兴奋剂,让他身边的每一个将士都深受感动,从而与高览同在,战斗不止。战斗……仍在继续,然而,高览毕竟是在重围之中,而公孙瓒又非要他死不可,局面,已经是越来越危险了。纵然是高览喉咙喊破,力气用尽,身边的贼人仍是层出不穷,而相应的,他身边的将士则越来越少,这样下去,迟早是要支撑不了的。 “袁公!” 高览在心里叫喊着袁绍的同时,增援过来的吕布一部人马也已经赶到了。 “温侯,我们要救的人在哪里?”听到侯成问话,吕布也是愣住了。还哪里有什么他要救的人,到处都是贼兵啊。部下成廉登上旁边一座土丘,指与吕布等说道:“温侯!我们要救的高将军此刻身在重围之中,身边不过数百人马而已。”如此一说,众将也是心下骇然。 部将郝萌眼睛在远处的战场溜达了一圈,方才吞了口唾沫,小心的走上前来,跟吕布说道:“温侯,据末将目测,这伙贼人当不下三五千之数,而温侯……温侯身边不过百人,如何能救?”便是宋宪也道:“是啊,贼人这么多,且还有许多的骑兵,只怕不好对付啊。末将斗胆问一句,温侯出来的时候为何不让袁本初增加点兵马给我们?这样一来,我们救人的胜算也增加了不少。可如今看来,这……”看着身后可怜巴巴的一些人马,宋宪无语了,其余众将也是议论纷纷。 当吕布看到遍野的贼兵时,心下若说不胆颤,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然而,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绝没有回去的道理。他一句话不说,扯马也登上了旁边的高丘,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战场。不时,他的眼睛盯到了贼军的中军大纛,也就是公孙瓒的位置。在那个位置上,吕布停留片刻,眼珠子一转,嘴上立即起了一道弧线。 回身下马,眼看诸将仍是愁眉苦脸,争论不休,方才与诸将说道:“你们吵个什么,不让添兵是本侯的意思,若是添兵了,就算胜了,如何瞧得出本侯的手段?尔等……若是贪生怕死的就给本侯留下,若还有一丝血性,就随本侯杀上去!” 这些人都是一路从长安追随吕布到河北的,若要走早走了,说起怕死……心里纵然胆怯,嘴上也不能说啊。 “愿随温侯一战!” “愿随温侯一战!”…… 吕布眼睛所到,皆是‘愿战’之声,无有退者。他眼看着士气可用,方才一点头,一举戟,向前一挥,高声喝道:“随本侯……杀!”他一骑当先,随后其他将士皆都奋勇跟上。顿时,马踏处,轰隆隆作响,百数骑人马,望着贼人阵里就杀到。 杀喊声,从着斜谷里直冲云霄。 “怎么回事?”公孙瓒督军在后,所处的自然是高丘之上,对整个战场的局势是一览无余。眼看着从斜刺里杀出来的这彪人马,也立即愣住了:“是袁绍的援兵?” 可来人,只有百数骑的样子,连个旗号也没有,实在无法判断。不管是不是袁绍的援兵,在此之时他当然不愿意有人横插一杆,立即回身呵斥一员小将,说道:“李将军,与我立即率部将其拦住!”那李姓小将得令,应诺一声,立即调转马头,高声喝道:“与我来!”就有两三百号人马抽调出来,随着他直接迎着吕布这支人马奔去。 “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叵耐吕布匹马最前冲到,根本就不理会这位李姓将军的呵斥,挥起手中方天画戟。一击,轰然作响,带着赫赫风声杀到,顿时将其脑袋从脖子上给搬了家。李姓将军身后众士卒看到,先是傻了眼,不敢做声。及至被他们将军流出的热血溅到身上,胆子一颤,唬得轰然溃散。吕布,趁势挥动画戟,追着这些士卒就是一顿猛砍,下手如剁瓜,片刻就有数人脑袋不见了。如此一来,那些本还想抵挡的士卒,一声不吭,连连倒马而走。吕布身后诸将,也是不逊于吕布,跟着杀上,气势顿时上来。 “这……” 看到刚才冲出去的人马遇到贼人后立即溃散了下去,公孙瓒脸上一沉,惕然挑眉。贼人如此厉害,部将如此窝囊,实在没有天理啊!他旁边,冀州刺史严纲,眉头一皱,指着下方吕布一伙,说道:“将军,依贼兵冲上来的方向来看,似乎颇为不妙啊。他……他不会是想以他身后区区百数骑人马就想冲杀到将军这边来吧?” 公孙瓒脸上一黑,嘿然冷笑:“不自量力!”立即喝令:“邹丹将军何在?” “末将在!” 从旁边,一员小将,拎着一支长枪,扯马上前答话:“请将军吩咐!” 第三十章:赵云来救人 “与本将军挡住来人!” “诺!” 将军邹丹听到公孙瓒吩咐,立即扯马回身,率先迎着下方的吕布等人冲杀了上去。他身后,同时有四五百号的人马,跟着蜂拥而出。吕布这边刚刚斩杀了公孙瓒部下一将,横扫了有敢阻拦的败兵,眼看着这边人马溃不成军,正欲一鼓作气杀将上去。不想,前面这时又有一支人马杀到,吕布二话不说,带着魏续、成廉等将直接迎上。 邹丹,混战中与吕布部将侯成战做一团,双方一时杀得僵持不下。也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吕布部将宋宪杀到,两两对战邹丹一个。邹丹顿时处了下风,被宋宪伤了一击,不敢托大,赶紧调转马头就走。他这一走,其余将士皆受其影响,往后就退。这边不利的形势,看在公孙瓒眼里,自然极其震怒,当即又传令其余各部会击吕布,勿要将吕布等人的来势给阻拦住。 这样一来,当大多数人马都撤出去围攻吕布他们了,在重围中的高览等人所受的压力顿时减轻。 “怎么回事?” 本来,眼看着贼兵越杀越厉害,深陷重围之中的高览等人也感到到了一种疲软之感。在没有看到救兵来前,他们甚至有了牺牲的准备。而一旦……一旦重围被解,他们所受的压力顿轻,也立即意识到了怎么回事了:“一定是袁公派人来解救我们了!”有了这个信念,高览,以及高览周遭的将士们顿时如获新生,便是决战的信心也强烈了起来。 “杀!” 既然外面有了救兵,他们身处重围之中的,此时要做的,当然是从内努力突破,与外围的援兵内外夹击,将贼人击退。气势一旦上来,眼前的围兵在他们的刀刃之下有似纸扎泥捏一般,没有了先前那种嚣张之气,冲击起来要容易得多。身处高丘之上大纛之下的公孙瓒,此时眉头拧着,伸出手来,狠狠的抓住了腰间刀刀柄。 几乎同时,他身边,长史关靖瞥眼看到他这一举动,知道他是准备要亲自冲杀了,当即向其摇头:“将军,不可!”“嗯?”公孙瓒鼻子一哼,问道:“为何不可?”关靖说道:“如今形势不妙,一味战下去只怕影响士气,且贼人……不如暂且撤退。”公孙瓒哈哈一笑:“且贼人什么?关长史是不是准备说贼人快要杀到这边来了,为免我出丑,让我早点撤下去是吗?” 关靖拱手道:“请将军早做决定!” 公孙瓒鼻子一哼,看向下方。将军邹丹等人被吕布人马冲破后,几次试图从旁袭扰,然而,皆都被吕布部将击退,根本无法阻挡吕布的兵锋。而吕布等人,目标再准确不过,一路直线杀来,根本就不理会身后的人马陷入围中,只顾向前。而若是看眼前的形势,如果再任由其冲杀过来,只怕公孙瓒这边未必有人能够抵挡得住,这也是长史关靖劝他退的理由。然而,以公孙瓒的个性,被百数骑人马冲到四散而走的地步,已经很是大跌面子了,如今还要为此避其锋芒,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此举影响士气不说,且就算逃过了此劫,将来又有何脸面见帐下诸将? “将军,快撤吧,否则来不及了!” 是来不及了,贼人眼看就要冲到…… 公孙瓒一咬牙,拔刀而出,叫道:“长史休言!”当即叫其弟公孙范保护关靖等先走,他则喝令严纲与他一起杀敌。虽然,严纲也很想一战,然而,被吕布等人血战的气势所慑,心里也已经有了些许的胆怯之意。不过,在他听到公孙瓒喝令的那一刻,眼看着公孙瓒已经拔刀出战,他为保护公孙瓒周全,自然不敢大意,赶紧挺刃,冲在公孙瓒前面,来挡吕布等人。 “将军,我来挡住贼将!” 有了严纲这句话,公孙瓒当然放心。而一旦公孙瓒亲自来战,他身边将士的士气也立即升腾了上去,为了不让吕布等人的兵锋触及到他们的将军,诸军皆是血战不拔,死死的堵住了吕布等人的去路。这样一来,吕布等人的气势顿挫。吕布尤自奋战不停,而他身后,曹性等将先后受了刀伤箭创,还损失了一定的人马,气势萎靡。 “将军,贼势太甚,只怕硬冲不是事儿,不如且退!” 侯成等将劝退的声音在吕布耳边响起,吕布根本就不理会,反而不顾眼前诸刀架来,举起画戟,猛的拍砍了过去。哗啦啦,三五骑所使兵刃,被吕布一戟砍飞,脱手而去。这些人中,就有一人是将军严纲。严纲本是准备趁着左右合围之势,将吕布擒拿住的。不想,此时手中兵刃被吕布画戟砸开,突然脱手,也是吓了一跳。他脸色瞬间作变,根本不及细想,惊呼一声,往后调转马头,就要逃开。 然而,吕布一戟拍坏了众人兵刃,根本就未曾停歇。趁此机会,又是一声沉喝,将马一扯,往前径直闯去。轰,左右的骑兵被吕布荡开,吕布直接杀了进去。只是,将军严纲身处半途,来不及扯马,却被吕布猿臂轻轻一伸,给抓了过去。严纲身处吕布腋下,被吕布裹挟着往前直走,只觉耳边风声不停,杀喊不断,他也是吓得不轻。 “啊,严将军!” 围堵吕布的士兵,眼看着他们的将军严纲都被贼将如抓婴儿一般裹在腋下就走,他们也是吓得不知所措。有那些伸出兵刃来的,欲要往吕布身上斩杀,然而,但他们看看严纲的脑袋伸了出来,到底有些忌讳,便不敢乱动了。吕布顺手抓来严纲,没有注意到他将军的身份,准备是顺手抓来丢了的。不过,此时见有一个严纲在手,而贼军皆避,不敢加刃在他身上,他顿时也明白了关键。 吕布哈哈一笑,挥戟如风,连连喝道:“来呀!你们来与本侯来斗啊!”身后侯成诸将,眼看着吕布信手所抓一人这么管用,居然令贼人如此忌讳,可见严纲身份非同一般,也是惊讶不已。他们本来有了退缩的心志,然而,在这一刻重又抹去。跟在吕布身后,他们往前不断的冲杀。 “不好了,严纲将军被贼人挟持了!” 严纲非同于一般的将军,身兼冀州刺史之职,很得公孙瓒器重,也怪不得他这一被抓,其他人都失去了主见。便是公孙瓒听来,也是稍稍吃惊:“严纲这厮如此不小心,如何被贼人给拿了?”他心里怪着,眼睛扫视着,眼看着严纲这一败抓,士气顿时受挫,而重围里的高览所部人马也在趁机反击着,那些围攻的部下只怕很快就要久持不下去了。公孙瓒看到这里,心下也是吃惊非小。 “将军,快走吧!” “是啊,将军快走吧!”…… 贼人实在太过厉害了,就算公孙瓒部下因为他们的将军亲自出马而士气大胜,然而,在此时……被吕布接连冲破几路阻兵,一路破竹而来,眼看着就要杀到跟前了,他们再怎么自信,此时也不得不考虑退路。公孙瓒,他手上连杀两人,目睹着吕布一人一骑的气势,心下也是稍稍有了怯意。以他自忖,就算他杀上去,在吕布手上只怕也讨不得便宜。更何况,此时的士气实在是不堪用啊。 “将军,快走吧!” “……” 听到部下相继来劝,公孙瓒手上刀一收,将手扯缰,准备默认了众将士的意见,就要扯马而走。然而……吕布一人一骑,已然冲到。他的目标一直就确定在大纛之下的公孙瓒,如今,在一路血战之后,眼看着就要杀大纛之下了,他焉能就此轻易的放过?“贼将哪里去!”吕布挑起手中画戟,一戟望着公孙瓒背后直挑而去。 吕布这一戟起,目标径直砸向公孙瓒。然而,要是被他轻易杀到,公孙瓒身边的人岂不是吃干饭的?也就在吕布画戟起时,公孙瓒左右众亲卫皆都呵斥连连,怒而挺刃,相继格上。 “尔敢!” “死!” “破!”吕布一戟,轰然挥出,如擎天一柱,怒而砸下。轰然之声跟着‘破’声,势如破竹,顿时将左右十几把兵刃全都砸飞。这一道光芒砸起,余势不竭,直接轰到了公孙瓒的后背。公孙瓒,肩上的披风顿时被这道光芒轰碎,而他自身,后腰如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身子轰然向前弹去。好在这股力道打到的同时,他已然扯马往后就走,而这一走,也正好顺势将这一道猛力给卸了出去,使得他没有受到太多的波及。然而,这一弹之力断然是不可小觑的,他肩上披风碎了,后腰处若非有重铠保护,只怕也要受到重击。 公孙瓒这一被冲弹,也知道吕布的狂猛,不敢大意,顺着一弹之力片刻不停的驾马就走。身后吕布,在一戟扫退诸人之后,趁诸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重新围堵之际,立即双腿驾马,往前直冲:“贼将哪里去,快与某留下首级!” 公孙瓒心下骇然,被吕布追着,此时只知赶紧逃跑,也根本不去搭理他。只是他这一跑,扛大纛的士兵未及追上,被吕布顺手一戟给斩杀,大纛也立即飘落下来。指挥三军的大纛一旦被吕布砍落,那左右的公孙瓒部下顿时乱做一团,四散而走,此时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有心思去紧追公孙瓒,保护在公孙瓒身后了。公孙瓒这边落荒逃着,吕布看在眼里,以为机不可失,赤兔马几个起落,又即追杀了上去。 吕布赤兔马本快,加上前面的阻兵不多,不过片刻功夫,也即追杀到了公孙瓒身后不远处。 眼看着,吕布再两个起落,也必追上公孙瓒。 “死!” 吕布手中一支画戟,带着呼啦的风声,刺破了空气,径直劈向公孙瓒后背。如果没有意外,公孙瓒此时就算是要回身战吕布,只怕也已经晚了。所以公孙瓒……必死! 然而,到底还是小小的出了一些差错…… “嗵!”一匹白马,一身银甲,一杆雪枪……雪枪,轰然而出,直击吕布手中画戟。长枪与画戟相撞的那一刻,砸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身在这声轰鸣之下,拼命逃窜的公孙瓒,要不是自负武力,只怕被这声轰击,两耳震出血来都有可能。但饶是如此,他胸腹一阵激荡,脑袋一阵晕眩,身如飘叶,连带胯下马不由自主的向前一荡,顿觉狼狈不堪。好在,吕布那致命的一戟被斜刺里杀出的一枪给稳稳接住,他侥幸从画戟下逃生。 “将军快走,末将断后!” 公孙瓒回头一看,见是将军赵云,二话不说,赶紧带着人马往前面就走。吕布本以为一戟可将公孙瓒撂下马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赵云,且与赵云对了一戟后,居然被他硬扛了过去,也是心下稍有吃疑。赵云,一直在公孙瓒帐下担当侦骑工作,先前因为公孙瓒围住了高览一部,形势颇顺,他也就被公孙瓒派出去在外围游弋。公孙瓒这边不利的形势很快报到了他的耳里,他也就立马带着侦骑,回防来救公孙瓒。也是他回转得迅速,及时出现在了公孙瓒这边,不然,以刚才一戟之力,公孙瓒焉能逃脱?不过,向以巧力著称的赵云,为使公孙瓒免受吕布一戟,这才硬扛着接下了吕布的一戟。虽然是接下了,但对赵云来说很是不划算。 这一戟,几乎将他半条手臂都震麻,胸口里也是猛的受到一阵冲击。 好在,赵云能及时调整状态,在吃了亏后,立马压制住了胸腹间的震荡,连连挥动手中雪枪,以快打狠。片刻之间,他枪出如花,撩人双目,倒是将吕布的去势暂时给遏制住了。赵云这边抵挡了一阵,遂使得公孙瓒有了逃脱的机会和时间。吕布看看再追也无益,而他自己也已经完成了救高览出重围的使命,算是功成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更何况,缠住他的赵云,也不是一般的对手,他自忖一时也未必能够将他压制下去,只能是将戟一收,与赵云打声哈哈,拍马就走。 赵云任务已经达到,自然也没有逗留的必要,眼看吕布撤戟转身,他也跟着立即收枪,就要扯马撤走。然而,身后乱军之中一人高声叫着:“赵云,赵将军,救我!”虽在乱军之中,也是听的清楚,辨别出此乃将军严纲的声音。严纲平时高高在上,向来都是直呼赵云之名,没想到他今儿会称他一声将军。赵云一愣,循着声音去找,也立即发现严纲所处的位置。 此时的严纲,被吕布抓到后交到了部将侯成的手中。而侯成,就是凭借着手上有了严纲这个‘人.肉盾牌’,出入如无人之境,杀入重围之中,冲到了赵云这边。也是侯成太过大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赵云的存在,仍是带着严纲往他这边冲来。赵云不是计较之人,眼看严纲向他求救,他是二话不说,拔马重又杀了回去,径直来找侯成。 侯成因为有个严纲在,倒是让他捡了不少的便宜,杀了许多公孙瓒士兵,腰边马鞍上挂了不少颗首级。此时,见一员银甲小将冲来,他是二话不说,起刃处,就要将其斩杀。然而,赵云鼻子只轻轻一哼,一枪挑到,大喝一声:“去!”轰然一声,枪起处,直击侯成当胸。侯成吓了一跳,往后一闪,抓着严纲的手不觉跟着一松。 “王八蛋!”严纲整个人往下一坠,眼看就要跌落在地。他是紧急中大骂,吓得要死。眼看着他就要落下马来,好在赵云一枪起后,胯下马不停,已经急转了过来,与侯成坐骑擦肩而过。侯成只觉眼前一闪,被赵云闪过,手上的严纲同时被赵云一抓,抓了过去。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等到侯成反应过来,方才觉出不对劲。 他一举目,看看一骑白马,一身银甲,一杆雪枪,手抓一人绝尘而去,他连连惊呼:“快拦住他,快拦住他!” 然而,赵云手中枪几个起落,将左右人等皆刺杀,还有几个能拦得住他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侯成是破口大骂,骂得急了,张口喷出一口血来。这才发现刚才他被赵云抓起严纲时的撞击之力,虽然没有将他带落下马,却足以给他以重击。他身后,宋宪上来,惊咦的问道:“咦,温侯叫你看的人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侯成脸色煞白,没有去理会了。 公孙瓒一走,高览这边也自然从重围中杀了出来。本来,高览还以为救他的是袁绍的人马,及至看清是吕布一部,也是稍稍错愕。等到知道吕布救他是受了袁绍的意思,他们方才醒悟过来。他这边解释清楚,也即收拢人马,往袁绍大营回转,来见袁绍。 第三一章:陈侯 渤海,袁绍军大营…… 吕布长身入帐,向袁绍拱手说道:“布幸不辱命,以百数骑杀入贼军,救出将军高览,特向袁公复命!”看到一身是血的吕布出现,袁绍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他早在先时已将陈诺送来的印信处理了,本以为吕布沙场救人,当要耗费些时间。没有想到,吕布这一来回不过一两个时辰之间,也实在是神速。心里吃惊他速度之余,同时注意到他满身的鲜血,以及他眼睛里狼性的杀戮之气。他此刻整个人的气势,仿佛有如天神般存在,使得他看在眼里,整个人不觉为之一震。 这一震,是怕了什么,还是忌惮什么? 袁绍不知道,只知道心下有种悸然的动,让他很是不安。 “咳、咳!” 逢纪看出了袁绍的不安,生怕他表现出来,所以他立马用咳嗽声提醒袁绍。袁绍也似乎一下子从震惊中回味过来,与逢纪对了一眼后,当即收回眼神,与吕布说道:“哦,温侯辛苦了!”随即让吕布带着众将士入了他帐中,并将早前准备好的宴席全都摆了上来。不管袁绍愿与不愿,喜与不喜,反正他今儿都要亲自招待吕布。席上,又不免要宽慰吕布两句。嘴上把吕布说得好好的,可是内心,袁绍自己也很是不解,一想到吕布先前满身是血长身入帐的样子,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让他的内心愈发的不安起来。 “吕布这种人,恐非是我能够驾驭的!” 想到这里,袁绍后悔先前不该因为恶陈诺之语,而刻意要将他留下。如今他刚刚救下了高览,想要立马让他走人,只怕不妥,是以他悔恨交加,但终不能表轻易表露出来。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他这边与吕布喝了几盏酒,下首高览等将因为是吕布所救,不能忘本,故而在席上免不得要亲自敬吕布两盏水酒,以表示谢意。 在吕布看来,袁绍虽然到现在都未正式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都没有再次强调要留下他们。不过,以他的自信,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想到先前一战他所之功,袁绍自然是看在眼里,足以体现他的价值,袁绍也必会将他们最终留下的。倒是……他初来乍到,袁绍帐下将他都不熟悉,想着借此机会,与他们熟络一番。 其余人也就罢了,特别是高览,吕布以为自己有恩于他,故而在高览敬酒时,那是一干二净,跟着抓起高览的手,忘乎所以的与他谈些其他见闻。高览感于他救命的恩德,自然是来之不拒,与吕布说得热乎,也全没有其他的顾忌。他两这热乎劲儿看在袁绍眼里,袁绍将酒盏轻轻一放,眉头重重一捺。 “好个吕奉先!” 吕布与高览等人没有注意到袁绍这一突变神情,逢纪却是看在眼里,也不做声。 袁绍这边举行庆功酒,败回去的公孙瓒却是大发雷霆。 “将赵云给我找来!” 赵云为保护公孙瓒出重围,那可是身受了多处创伤,自回帐下包扎去了。此时被公孙瓒叫来,却被他劈面大骂:“我问你,本将军身陷重围时,你在哪里,如何这么晚才过来?”公孙瓒这一怪罪说来实在无理,想来当时若非赵云及时出现,只怕他早就被吕布一戟给砸翻马下了。诸将中有知道的,不免要替赵云抱打两句不平。公孙瓒焉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他为一侦骑所救,怕说出让外人笑话,故而刻意将赵云叫出来说两句,贬低他同时,以好叫赵云死了揽功的念头。 赵云久在公孙瓒帐下,何能不知?虽然公孙瓒明明知道他有些本事,奈何他一来年轻,二来非世家大族,三来又是冀州人,不敢放心用他,故而赵云在他帐下一直得不得重用。而这次,赵云救了公孙瓒,照理说公孙瓒是应该赏他的,可公孙瓒不愿,故而将他叫出来,就是要刻意刁难他两句,事先发难,好叫赵云知难而退。赵云看出他嘴脸,自然也没有必要跟他争的道理,更何况他也极是不屑。 赵云一句话不说,任由公孙瓒唧唧歪歪。 将赵云骂下去了,公孙瓒似乎这才稍稍好受一些。只他一想到当下的局势,又有点头痛了。本来,他与袁绍相争于渤海,已经数个月过去了,这数个月虽然整体上互有胜负,然而,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局部战争中,他这边并没有占到便宜。也就是说,他两家表面上是僵持于渤海,然而胜利的天平早已经悄悄滑到了袁绍那边去了。更何况,他在青州所布的局,也因为陈诺的突然加入,让局面顿时不利于他。单经的死,田楷的被围,刘备的南走,陶谦一部援兵的撤离,无比叫其心胆剧颤。青州的失利,怎么说也影响到了他渤海的战斗。而渤海战场,本来就没有胜算的他,在吕布出现的那一刻,让他更加的难安。 他一想到骁勇的吕布在战场之上横冲直撞,他就胆寒了:“袁绍,他身边为什么总是有人在帮他,可我这边……”一想到这里,公孙瓒不安的坐不住,“不行,我得尽快想办法找来援兵才是,若无援兵加入,只怕长久下去也不是事儿。”公孙瓒眼睛连转着,一时拿不出注意,便让人叫来长史关靖等,让他们想办法出主意。 然而,思来想去,他们所能够想到的援军也实在是有限,没有一个能够让公孙瓒心动的。 这时,长史关靖突然向公孙瓒举荐:“将军,你看联合黑山张燕一部如何?” 众人皆怔住,说实在的,他的这个想法也实在是大胆了。公孙瓒还没有说话,旁边公孙范就不耐烦的先开口了。只见公孙范哈哈一笑,甩手道:“我没有听错吧,关长史你居然说黑山……张燕?”他故意将张燕两字咬得重些,不过是叫他明白他说出张燕之名是如何的离谱。其他诸将皆都是一脸无奈的看向公孙瓒,希望公孙瓒早点让关靖闭口,他这主意说实在的……实在太烂了。 “是,黑山张燕!” 关靖并没有因为公孙范等人质疑的声音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仍是一字字将张燕之名吐露了出来。公孙范哈哈一笑,说道:“关长史,你说出张燕之名,就不怕他人笑吗?你身为长史,不会连我军与黑山张燕的关系都没有弄明白吧?没关系,我今儿可以在这里提醒关长史你一声……关长史,你口中所谓的黑山张燕,那可是我们的大仇人呢。不说别的,就说前时一战,我等一不小心就将他前任黑山大帅张牛角给击杀。想来黑山张燕他此时是恨不能杀了我们替他们前任大帅报仇,还哪里有兴趣跟我等合作,向我等发出援兵?” 关靖听来,哈哈一笑,说道:“请问公孙将军,如果不是我等击杀了张牛角,张燕他是否这么快就能接手黑山,成为新一任大帅?”公孙范被他一问,顿时一愣,随即笑道:“那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如你这样说来,好像我等杀了张牛角,张燕还要感激我们似的?”甚觉可笑,故而望着其他将军就笑。其他如严纲等人听来,皆都是跟着莞尔,冷声笑着。 关靖并没有急躁,而是嘿然一声,看向公孙范:“子非张燕,焉知张燕心中所想?”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愣住,也没有急着笑话,便是公孙范也是微微一愣,看了关靖一眼,问道:“如关长史所说,难道张牛角之死,张燕是乐意看到的?”关靖一笑:“乐不乐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张牛角一死,受益最大的便是张燕了。既然张燕是受益人,他又有什么理由好痛恨我们的?” 公孙范脑子仍是没有转开,看了关靖一眼,甩手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黑山张燕到底是与我们结怨在先,如今无故请求他发兵相助,只怕他未必肯来。”关靖哈哈一笑,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又如何知道他不肯来?再者,张燕与我等结怨在先是不错,可他们跟袁绍也同样有矛盾。虽然这个矛盾一时不是很明显,但只要时间一长,终是一个隐患,张燕他不能不知。” 公孙瓒这时问道:“矛盾?黑山能与袁绍有什么矛盾?” 关靖嘿然一笑:“将军莫非忘了袁本初的出身了?”此一语,公孙瓒糊涂了,他捋着胡须,笑道:“袁本初的出身?”嗤之以鼻,“呵呵,他不就是仗着他四世三公的出身,觉得高人一等吗?怎么,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靖笑道:“当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将军你想想,以他这高贵的出身,他能容得下像张燕这等黑山贼子吗?别的不说,自他入主冀州后,就一直大力提拔任用世家豪强,打压那些寒门子弟,更别说像黑山这般贼寇了。想来若非是他要忙着对付我等,只怕早就拿黑山开刀了。而我们,只需利用这点,就完全可以将黑山拉到我们这边来。相比于黑山的将来,我相信他张燕绝不会纠结于之前我们两家之间的误会,自然是肯发兵相助的。” 公孙瓒听来,眼前一亮,计较了片刻,随即问道:“关长史此言倒是有理,然则以何人为使?” 关靖向前一拱手:“关某不才,愿意出使黑山。” 相对于渤海这边公孙瓒与袁绍双方紧张的局势,陈诺所在的昌国要安静许多…… 田楷,他自退守昌国以来,貌似铁定了决心要守城到底,不管陈诺如何挑战,他都是不肯轻易出战。陈诺,并没有因为田楷无赖的举动而有任何的气恼。相反,他倒是静下心来,在昌国城下扎下营盘,围城不走。 田楷之所以决心据守昌国,无非以下两点: 一,昌国城池高大,城内粮草堆积充足; 二,总以为刘备会随时领兵回来救他,到时可内外夹击,击走陈诺,随时翻盘。 总的来说,田楷的第一点信心可能还是有的,不然他也不会将军队坚决的拉进了昌国城中,而不是顺势南下去投靠陶谦。不过,对于第二点,随着日子越久,音信的渐杳,他自己也渐渐没有了信心。 “刘玄德,你说过是要来的,你可千万不能失信于我!” 当田楷再次在城头之上,举目瞭望南面时,城下的陈诺其实一眼就从他脸色里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哈哈而笑,笑声故意送到昌国城头。田楷听来,眉头一竖:“是什么人在笑我?”这笑声明显是争对于他,当他在惊异之下循着声音找到城下的陈诺时,不觉一怔。他鼻子一哼,当下冷声问道:“你笑什么?” “你又看什么?”陈诺说得极其的干脆,反问了他一句。 “我看……”田楷正要将心里想法说出,但随即住口:“我为什么要说?”陈诺听来,摇头道:“那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着,自转过身来,一句不搭理,就要走开。城上田楷看来,微微一愣,心里虽然有气,却并没有立马撒出来。陈诺,走了两步,突然一回身,长声与田楷说道:“对了!田将军你如果是在等刘备消息,我看你还是不要浪费表情了,他是不会来救将军的。” “哼!” 田楷当然不肯相信。他能相信吗?不能!他之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原因是期盼着刘备临走时与他的承诺,盼望着他的兵马随时能够赶过来救他。就算有时候因为没有看到刘备,不免要失望,但他绝不会去想刘备会负他。因为,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唯一能够寄予厚望的,也只有刘备其人了。 “绝不会!刘玄德绝不会负我!” 田楷在心里这么叫着,并没有理会陈诺,也即带着人下城去了。田楷刚刚一走,陈诺又即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昌国城头,轻轻一摇头,嘴角含了笑意。说起来,他围昌国而少有采取强攻,除了不愿消耗太多战力,看到更多的死亡,则是希望借在昌国休整的一段时间,以好整顿兵马。连连大战下来,赶走了陶谦,围住了田楷,怎么说也收拢了不少的兵马,是急需时间来消化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既然他能够明白刘备是不会发兵过来,而就算过来他也必半路拦之,是以田楷坐困此城,外无救援,就算城内有粮草也绝对支撑不了多少时间的,就算他不去攻,田楷也迟早崩溃。 既然这里一切都不着急,他陈诺又何必要去着急呢? 倒是数天前,因为泰山出了一批黄巾,接连数万的人马兵临东平陵城下,陈诺不敢大意,于是分出一部人马给赵雪,让赵雪带着去剿匪。当然,这是赵雪第一次单独带兵,又是面对的数万黄巾,他为了保险起见,刻意将朱灵和潘璋两个调到她身边,让他们辅佐她。相信,他三人平时联手就不错,这次也定然能够建功。 当然,赵雪去时,被典韦抓过来的糜家小妹糜贞,亦跟随者赵雪去了东平陵。这样一来,陈诺暂时也不用考虑如何安排她了,小小松了一口气。自然,东平陵的事情有赵雪在处理,昌国这边则有他亲自压阵,青州所有能摆在明面上的问题暂时都有人来解决。而渤海那边,因为他的‘让还印信’,也有了新的消息。 袁绍,没有再提印信之事,反而借陈诺青州所立的战功,爵其为陈国亭侯,算是嘉奖。外面人多有不知道的,自然觉得不错,也只有陈诺手拿着那方‘陈国亭侯’的印绶苦笑不已。当然陈诺很是乐意接受这亭侯的‘爵赏’,但为了表示谦虚,自然还得推让再三,直到功夫做足了,这才勉强笑纳了。 “陈侯!” “陈侯!”…… 自有了爵位在身,部下们见到陈诺,那是一个劲的‘侯’着,陈诺先也是不习惯,不过听得多了,耳也就顺了,倒也没有觉得不适应。这之后不久,徐州那边的战局传到了陈诺耳里。 “陈侯,陶恭祖与刘玄德回了徐州后,立即组织兵马对臧宣高等进行反击。臧宣高等不支,被陶恭祖击走。这之后,陶恭祖又与刘玄德联军,反攻臧宣高于东海,臧宣高再次大败。目下,臧宣高他们虽然退回了开阳城,而陶恭祖他们也并没有要放过臧宣高的意思,立即又组织了兵马大举围攻开阳城,臧宣高不敌,唯有坚守此城……” 听到徐州方面臧霸的消息,陈诺眉头紧紧一皱。虽然臧霸远在开阳战场,但那边战场的得失却是关乎着他青州的利益,不能不插手。陈诺想到这里,当即作书一封,又让人传来高顺,吩咐高顺带上他的书信,并一队人马去开阳战场支援臧霸,且吩咐:“信交给陶恭祖,若他识趣自然退兵,若不然……哼哼!” 也没有多说,只让高顺此去徐州一切谨慎小心,高顺领命去讫。 第三二章:算计 当袁绍与公孙瓒相拒于渤海,陈诺围田楷于昌国,赵雪发兵东平陵,徐州陶谦联合刘备进逼臧霸于开阳之际,远在河水南岸的陈留国…… 一身黄裳的少女走进了黑山大帅于毒的大帐。 “怎么,黎阳守将张郃仍是不肯买我的账吗?” “是……” “哼!”于毒两眼一起,想要破口大骂,但看看黄裳少女在,又即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他脸上不温不火,向着黄裳少女一挥手,吩咐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回你师父那里去吧。”黄裳少女没有二话,鼻子轻轻一哼,向于毒一拱手,随即转身出帐。眼看黄裳少女下去了,于毒是两眼一起,抓起案上竹简,对着帐外大骂一声,差点就要跳叫起来。 里面的动静黄裳少女如若未闻,从于毒这里转身出来,片刻不做逗留,随即向着他处走去。那两边,看到黄裳少女相貌的士兵不在少数,无不是见之眼前一亮,带着欣赏的目光没有少在黄裳少女身上打量扫视的。当然,就算不少人扫来的眼睛里不单单带着欣赏,甚至带着强烈的猥琐之意,但仍是没有一个人胆敢贸然冲出来拦阻于她,更何遑调戏了。 “嘿,小子,怎么样,那姑娘不错吧?要不你将她抱了,晚上回去好替你暖暖被子?” “嘿嘿,小哥我倒是有这个心思,可没有这个胆啊。要不想脑袋立马搬家,我倒是建议你小子不妨试试。” “嘿!你这小子不是坑人吗?你自己不干,还找我。” “哈哈哈哈,都是一群有豹子心没豹子胆的家伙,只能是想想了……” “谁不只是想想?”…… 其实他们互相之间调侃的声音,仿佛怕被当事人听到,都是故意放小了,甚至在黄裳少女即将要到的那一刻,本能的闭嘴了。不闭嘴不行啊,人家腰间可是挎着家伙的,那一把黑鞘的长剑,似是随时拔鞘而出。黄裳少女的厉害,那可是在黑山之中人人有所耳闻的,以他们小胳膊小腿子的,实在不敢轻易找死。 她自从于毒大帐这边出来,穿梭来往营帐之间,如入无人之境,自始至终都是冷着一张面孔,置周围男儿如未见。她的冰冷,一如她腰间的剑,隐隐之中透着一股森寒之气。然而,这冰冷之中,如梅花之绽放,方显其之冷峻之美。 “嗯?” 迎面走来的匈奴右贤王于夫罗,偶尔投过来一瞥目光,却是傻乎乎的不能收回来。 美,太美了! 她的美,足以让人见之呼吸窒息。起码在此刻的于夫罗眼里,她的美就是这样。一种让人不能自拔的冲动。可这种冲动,就这么傻乎乎的在他一个留恋、一个擦身之间不小心的溜走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正欲转身喝住黄裳少女时,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于毒帐前,不过数丈距离。他步子不停,钻入了于毒大帐。 他一入于毒的大帐,不及跟于毒见礼,开口就连连呼道:“太美了,实在太美了!” 于毒此刻的心里装着的都是黎阳张郃那边的事情,正愁眉苦锁着,心里极其不爽快。突然看到于夫罗进帐,不觉眼前一亮,要想找他商议此事。不想,他话还没有出口,突然听到于夫罗忘情的呼叫着,也是愣住了。 “右贤王?” “啊?哈哈哈哈,于大帅,我问你,刚才那姑娘是谁,我平时怎么不见?” 没有想到于夫罗会问这些,于毒本没有心思回答,但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只能是强自镇定,跟他打起了哈哈。先还没有想到他口中的姑娘是谁,及其仔细一想,方才一拍脑门,笑道:“哦,敢情右贤王你口中的姑娘,是刚才从我帐中出去的那位吧?哈哈,要说起来,这位姑娘我也不知她姓氏,只是当时本帅偶然经过黑山下一座驿站时,见她姿色不错,顺手掳了来。后来问起,她因惊吓过度,根本不知,我看她喜欢穿身黄色衣裳,便干脆叫她黄裳了。至于为何不见,这个我不说,右贤王你想必也该知道。想来我等逗留陈留日久,一时无法北上,全因黎阳守将不能放行,故而让她去北边办事,这时才回,是以难见……” 一句话未完,于夫罗眼睛一起,问他:“你见她姿色不错,故而将她掳了来?” “这个……是这样啊。”无故被于夫罗着重提起,于毒一时也是懵了。 得到于毒肯定,于夫罗两眼一个兜转,将身一返,就要掀帐而出。在帐门被掀开,一丝强烈的光线投进大帐的那一刻,于夫罗放下帐门,将身回来,顿足连连叹息起来:“哎,哎!”摇头摆尾,将个于毒弄的彻底懵了。于毒此时可坐不住了,连忙从蒲席上走下来,问道:“右贤王,右贤王!你这时怎么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可好?” 于夫罗眼睛一闭,又一睁开,跺足道:“说起来,也是我于夫罗命该如此。想来我回转北方一趟,被部下献上来一个美人儿……”说到这来,眼睛一亮,好不得意的抓住于毒手臂,与他说道,“说起这个美人儿,大帅你可知,她可是你们汉人大官的女儿,听说是董匹夫身前最为看重的蔡左中郎将蔡邕的女子……” 于毒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哑然道:“不是吧,听说这蔡左中郎将的女子不但是个聪慧之人,且她姿色颇为不赖,难得的美人儿,京师被陷之后她就失去了消息。啧啧,想不到如今会落到右贤王你的手里,当真可喜可贺!”心里说道,“这关老子屁事?” 于夫罗见他这个表情,那是更加得意了,只是想到另一事,气往上来,将袖子一甩,鼻子一哼:“可喜个屁!说来不怕你老兄笑话,这到嘴的肥肉,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甚至连见见玉颜的机会都没有,就不得不巴巴的丢下她独处空帐,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咦!这是为何?”于毒好奇的一问,同时很是后悔自己嘴快。 “为何?!” 果然,于夫罗鼻子一哼,目光瞪向他,嘿然道:“你问为何?这还不是因为你老兄连夜一道紧急文书将我传唤了过来,我又将此事看得极重,否则我何能留下她干净身子,让她独守空房?” “……” 现场沉默了。这件事,于毒还真不好抵赖,那封紧急的文书的确是他发出去的,这才将他紧急召唤了过来。所以罪魁祸首,是他。 于夫罗瞥视了于毒一眼,见他神色不快,连忙哈哈一笑,说道:“我之所以跟你提起这件事情,那还不是借以说说眼前这事,你也不必自责。说来,家里那个到嘴的肥肉没有吃下去也就罢了,在老兄帐下,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让本王心动的女子,没有想到却是于大帅你的人,看来本王只能是再次……再次,如你汉人的话,再次望洋兴叹了。” “我的人?”于毒两眼一转,进而哈哈一笑,摇头道:“看来右贤王你是误会了。这个女子如此美貌,本帅倒是想要将她纳入帐下,可惜本帅还没来得及这么做,早被他人捷足先登了。所以……” “他人?” 于夫罗两眼一起,怪道:“既然这个女子是于大帅你亲手抓来的,便理当任由大帅你随便处置,纳入帐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怎么,难道在这帐下,还有人比大帅你说话更管用的?”于毒脸色一暗,摇头一声苦笑:“这倒不是,但这人我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他要的人,我不能不给。” “哦?” 于夫罗眼睛一转,琢磨了两下,又即说道:“说来大帅你与我匈奴一直处于合作的关系,咱们两家也是如一家人一般,如你们汉人所言,咱们就应该是……推诚布公。然而,这个人的存在如何我一丁点也不知?若非大帅你今日偶尔不小心透露一点,只怕我是难以知道了。看来,大帅你一直对我匈奴是有所保留啊。” 心有所不忿,于夫罗鼻子一哼,接着说道,“当然!谁没有留个底,暗藏杀手锏什么的,以备将来的紧急之需?这件事情大帅你也不必自责,我也没有责备大帅你的意思。只是话既然说到了这里,这个叫什么黄裳的即非是大帅你的女人,那么我倒是想要争一争……” “这……” 于毒神色怪异,想要说什么,不得不有所顾虑。 于夫罗眼睛扫向他,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争不过他?” 于毒一摇头,轻叹一口气,说道:“不是争不争的问题,问题是……黄裳她压根就不是谁的女人,自然没有争的必要。” 于夫罗鼻子一哼,怪道:“那你刚才不是说这黄裳已经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在你们汉人口里,这‘捷足先登’难道不是被别人先得手的意思?”于毒苦笑,点头道:“确有这层意思,然而……然而得到她的人,并没有将她当做女人来看待,甚至连人也不是……” “哦?” 于夫罗这下不懂了:“什么叫连人也不是?” 话说到这里,于毒只能是皱着眉头,与他说道:“这么说吧,在那人眼里,她根本就是一具傀儡,是一个替他办事的木偶罢了。如此一个玩偶,你想他会将她当做女人,当做人来看待吗?” 于夫罗听得云里雾里,甩手道:“我不管这些,他没有碰她那是最好,既然你不要,他也不碰,那干脆就送给本王得了。”说到这里,于夫罗眼前一亮,一把抓住于毒手臂,说道:“这件事情,还请老兄务必成全,麻烦老兄你去跟那人谈谈。就说……让他将此女子转送给本王,只要他肯松手,将她送到本王榻前,本王当欠他一个恩情。当然,本王也同时承了于大帅你的恩情,将来一并归还。” 于毒耐着心听他说完,方才一声苦笑,摇头不已。 于夫罗以为他不同意,心里便急了,当即说道:“怎么,为了一个女人,于大帅你就连这么一点点小忙也不愿意帮吗?”于毒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连忙说道:“误会了,误会了!右贤王,你不是要那女子吗,我也没有拦你啊,你自去掳来享用就是了。想来就算是那人知道了,他也自不会阻止于右贤王你的。” 本以为难以得到的东西,没有想到如此轻易可得……人就是这么贱,难得的努力着、渴望着想要争取,容易得到的反是不舒服,疑神疑鬼,以为是有陷阱,止步于前。于夫罗一喜过后,此时的心境无外乎如此。他眼睛一眯,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当真?” 于毒又是一声苦笑:“右贤王,你看我此时的表情是在作假吗?你以为我于毒的话一点也不严肃,一点也不能引起右贤王你的重视?否则何以让右贤王你如此的不放心?”听到这里,于夫罗心里疑虑稍释,但仍是不完全放心:“这样当然最好,只是我不明白,你不跟我争也就罢了,那人……那人既然是她的主子,难道也愿意放手不管?他难道就不怕我一旦得了她,他手上就因此少了一具可以供他驱使的傀儡么?” 于毒苦笑道:“他嘛……他才不怕呢。想来只要右贤王你要了黄裳,不但没有少她一个,且还因此多了你一个,他何乐而不为?” “没有少,反而多了?” 于夫罗彻底不明白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于毒目视着于夫罗,低声跟他说道:“右贤王,你别不相信,在这个世上有一种蛊毒,可以下在人身体里,其人则完全失去知觉,为他人操控,成为他人的傀儡,供他人任意驱使,形同走肉。而一旦被下这种蛊毒之人不小心跟他人结合,与他结合之人,蛊毒同时扩散到对方身体里,如此一来,对方那人跟直接中了蛊毒没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说,那人操控黄裳为他办事,用的就是这个办法,而一旦任何妄图想要接近她,享用她身体的人,则必中下蛊毒,从此跟黄裳一样,成为行尸走肉,任由那人驱使。右贤王你说,若你与她结合,你……还是你吗?到时不但那人手上不会少一具可以供他驱使的傀儡,只怕还要因此多你一个呢。想来如此局面,那人岂会阻止,焉能不会乐见其成?” 于夫罗身子一颤,严重的注视着于毒。 “天下间,竟然会有如此歹毒的蛊毒?” 于毒嘿然一笑,没有说话,反身回到了蒲席上,膝席而坐,两手加于案上。 没有回答,就是承认了,再说他也没有必须吓唬自己的道理。于夫罗眼睛连转,看了身后大帐一眼,想到于毒的话,不由伸手摸了摸额上的虚汗,假意咳嗽两声,走到于毒面前,说道:“今日是我鲁莽了,想来要不是于大帅你及时提醒,只怕我这就要稀里糊涂着这个大当了。”顿了顿,想到一事,立即说道,“对了!你刚才说到黎阳一事,怎么,你让她过去疏通,他们难道还是不肯放行吗?” 提到这事,于毒眉头一个打结,先请于夫罗坐下,方才说道:“我等于陈留合兵一处,答应要挥军北上策应壶刺史得到冀州。可是,如今你我两路兵马是集合了,奈何壶刺史尚在北面山中运动,而我等一时又不能挥军渡河,着实急人。想来这件事情机密,又不能声张,在此之前我等虽然暗中与黎阳守将淳于琼取得联系,给了他足够的好处,他才稍稍松口。本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解决了,奈何事到头来,不想临了了出了问题,谁想淳于琼那厮会被袁绍突然叫走去了青州,如今守将换成了张郃这厮……” 轻叹一声,于毒接着说道,“张郃便也罢了,奈何这厮是个顽固,软硬不吃,与他暗中接触两三次了,他愣是不肯松口。既然钱财无法打动他,我一想,索性以女色诱他。我想着这黄裳一身具有魅惑之术,说不定将她派过去,能够诱动张郃,使他答应,这才借用过来。只是没有想到,这厮仍是不为女色所动,迫使我此计再次落空。哼!可杀的张郃!” 于夫罗神色一动,嘿然道:“魅惑之术?怪不得,我一看到她就想要了她。不过,张郃这厮也当真是个君子啊,居然连送上门的货色也不敢采摘,只怕他事后要反悔死呢。不过,事到如今了,看来再劝也无益,不过在白白浪费时间罢了。既然,于大帅刚才说‘可杀’,那为何我们不直接杀了他?想来只要他一死,黎阳动乱,我们也就可以趁机挥军渡河了,岂不两全其美?” “不可!” 于毒连忙摇头:“这件事情我也想过,不过最后还是被我给否定了。右贤王你先别着急,请听我一言。想来右贤王你仔细一想不难明白此事的不可行。说来,我等派人暗中刺杀张郃,那是容易的事情,黄裳就可顺手办成的事情。只是杀张郃容易,可杀了张郃之后呢?诚然,张郃一死,黎阳无人主持也必大乱。可右贤王你想过没有,黎阳乃冀州的南面门户,其之重要不言而喻。若是在此之时其守将张郃被他刺死,你想他袁绍能不起疑心吗?他若因为起了疑心,紧急从渤海战场抽调重兵把守黎阳和邺城两地,倒是就凭我们手中的一些兵马,焉能轻易攻下冀州?杀张郃易,可杀张郃是打草惊蛇,也就不智了,是以此计不成,右贤王可该明白。” 于夫罗听于毒前后一加分析,也即恍然大悟。 是啊,当此之时,他们暗中与壶寿勾结,密谋串联颠覆冀州,所为是阴谋之举,又焉能堂而皇之?若然因为图一时的便捷,便要行刺杀张郃之举,也实在是鲁莽。本来冀州风声就已经紧张了,等张郃一死,袁绍焉能坐得住?就算他不能及时从渤海战场赶回来,也必抽点重兵守卫黎阳、邺城两地。邺城本来就坚固,他们敢有颠覆的想法,那是欲要趁其在渤海战场,后方兵力空虚之际,来个出其不意的。现在倒好,一旦这里风声紧了,邺城有了防备,他们的密谋岂能轻易得逞? 于夫罗点头说道:“于大帅所虑甚是,是我出言莽撞了!只是,若我等不能从黎阳渡河,就近赶回去与北面的壶刺史会合,只怕事情拖得越久,迟早生变。黎阳既然是我们富贵的拦路虎,我等便不能置之不理,是早晚要有一个计较。可是刺杀不行,收买又不可以,该当如何?再说,我等与他暗地碰面虽然隐藏了身份,也将此事故意引导到了其他地方,使他一时不会联系到我等。可事之再三,他焉能不疑?若因为被他报到袁绍案前,只怕袁绍同样起疑。” 于毒笑道:“袁绍此人生性多疑,这一点不假。然而他此时毕竟困身在渤海,与公孙瓒纠缠着,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风声?只要不做出轰动之举,想来他就算起疑,但因事情没有发生,又一时分不开兵,也就不会理会这些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及时劝动张郃,让他放我等渡河,这才是要紧。不过,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于夫罗皱眉苦想,眼前一亮:“对了!我们要北上,又不止黎阳一处可走。黎阳这里既然不方便,我们何不绕道走其他津渡呢?比喻,咱们可以举军西向,走平阴,从孟津出河阳,不也照样过去么?” 于毒听来,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是有考虑过的,只是……刚才右贤王你也说了,我等要想走孟津,必先举军西向,再从平阴渡河。我等兵马虽然不多,但数万还是有的,想来如此大规模的举动,焉能不引起他人猜疑?一路西向,虽然可以做些装扮,稍稍分散而行,不让他人轻易认出,路近些也就罢了,可毕竟此去路途遥远,只怕难以约束,最后必然暴露目标,岂不是坏事?再说,等我们过河了,河对面的河内太守张扬虽然跟袁绍有些过节,两两不和,不用担心他会将此事报给袁绍知道,但他同样跟我黑山也是不温不火,甚至数度击杨奉于白波,又岂会任由我等这帮黑山贼子借道?” 于夫罗听来甚是气馁,一拳头握紧又落下,重重砸在木案上。噗,砸起一团灰尘。 他鼻子一哼,说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干脆我们哪里也别去了,就窝在山里算了,这买卖咱不做了!”他出气的话说完,于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做声,两两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片刻,于毒眼前一亮,拍着木案,豁然说道:“我怎么就忘了他了!” “他,是谁?” “嘿嘿,陈诺!” “陈诺?”于夫罗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许是他说错了,干脆一笑,摇头道:“你没有搞错吧,你此时怎么会想起他来?你难道想要他来帮我们?”于毒仔细一思索,嘿然一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疯了疯了!”于夫罗爬起身来,就要走。于毒赶紧叫住他,笑道:“我说是他,自然不是张口乱来,右贤王你且纳下心来听我一言。”顿了顿,眼看于夫罗捺心重又坐回了席上,方才说道:“或许此时,也唯有此人能帮我们了。” 于夫罗鼻子轻轻一哼,说道:“怕也未必吧,于大帅你难不成忘了,这陈诺可是袁绍的人,你让他帮忙,那不是自投虎口吗?他会帮你?”于毒嘿嘿一笑:“那可未必啊……他是袁绍的人不假,可他真的跟袁绍齐心吗?若他齐心,如何在得了你弟弟之后,知道了我等密谋一事,仍是答应我们要为我们保住秘密,到如今一直是密谋不宣?若他将我等之事告诉了袁绍,你想袁绍还能在渤海呆得住吗?从此一点,足可见他陈诺根本和袁绍不是一路之人。” 于夫罗不可否认此事,但他同时说道:“这件事情不假,他答应我们的事情,起码到目前为止,也的确是做到了。就算此事足可证明他与袁绍心不齐,或者有不和的嫌疑。然则,这又能说明什么,他跟袁绍不是一路之人,与我们何干?与此事又何干?” 于毒哈哈一笑,反问道:“没有关系吗?不要紧,但我们可以从此事上看出一点,如果他知道我们借道黎阳一事,想必也是不会反对的吧?”于夫罗越听越糊涂,干脆问道:“他不反对又怎样?他此时可是身在青州呢,占道的又不是他,他就算反对又能如何?” 于毒摇头道:“他若反对,我们麻烦就大了。可他若不反对,愿意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则对我们来说可谓是……受益匪浅。” “这话又怎么说的?” 看到于夫罗一头雾水的样子,于毒很是受用的哈哈一笑,甩手道:“这点右贤王你就不懂了吧?其实说来,也是很好理解,如果我告诉你张郃当初之所以降了袁绍,那完全是因为陈诺的一席话,或许右贤王你就不会有此疑惑了。”于夫罗眉头一皱,看向于毒:“这件事情我也有听过,可这跟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 于毒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既然右贤王你也听说过此事,难道右贤王你就没有仔细想想,袁绍他数次派人过去,张郃皆不愿降,而陈诺一去,他就立马开城降了,何以会这样?”被于毒一说,于夫罗也是皱起了眉头,眼睛转了转,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陈诺之与张郃,他们之间应该有非同一般的关系。起码,张郃对于陈诺的信任,比起袁绍来要坚固得多,我们若然绕过张郃,先去向陈诺求情,只要陈诺那边松口了,再随便传一句话给张郃,想来张郃没有不放行的道理。” 于毒嘿然一笑:“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于夫罗点了点头,随即又一皱眉,不无忧虑的说道:“可是……在前时见面,我们与他已经有个一个口头协定了,他能答应替我们保住那个秘密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若如今再然有求于他,他能像上次那般爽快的同意吗?”听于夫罗焦虑的口气,于毒也是轻轻一点头,说道:“此事要办成却也不易,但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想来壶刺史一事他都甘愿替我们保守住这个秘密,再让他帮个小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对于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于夫罗干脆说道:“还有什么好计议的,古来无利不合,咱们就许他些好处就是了。”于夫罗笑道:“好处?有什么好处能让他独掌青州一州军事更好的?难道等壶刺史事成,咱们也将冀州一并许给他?呵呵,只怕不成吧?再说,陈诺其人连袁绍都不放在眼里,敢明里暗里与他计较,要是扳倒了袁绍,又岂能与我们和好善处?到时候,只怕是斗倒了狐狸,引了狼来。” 于夫罗眼睛遽然一缩,想到第一次在黑山间与陈诺见面的情形,身子不由一寒。想来那时陈诺身陷重围之中,尚且敢以一十三骑跟他们相抗,实在不是易于之辈。他一想,点头道:“陈诺其人的确是不好对付,只怕将来会是你我的劲敌。然而正如于大帅你说的,在此事上我们又不能不指望于他,明知如此,又能怎样?” “怎样?” 于毒哈哈一笑:“当然是要防患于未然!既然知道他将是你我将来的劲敌,那么从此时开始,我们要么用尽一切办法将他收拢来,以为我们所用,要么……势必想尽办法将他杀了,彻底根除这个后患!” “杀他?”于夫罗紧了紧手中的拳头,说道:“杀他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要是他那么容易被刺,早该死千回万回了,所以刺杀一图非不得已,千万不可轻易使用……可若是想要将他收拢来,只怕又非易事。想他尚且都不甘受袁绍驱使,又岂会听命于你我?” 于毒点头说道:“杀他不易,收拢也是妄想,可我们决不能就此放之任之!” 于夫罗眼睛盯着于毒神色,仔细观察片刻,恍然道:“于大帅,对于此事……想来你已是成竹在胸了?不妨说出来听听。”于毒将眼迎向他,嘿然说道:“我们的谈话好像是越扯越远了,还是说回来。你先前说,要想说动陈诺,势必以利,确实不错。可这样一来,就算可以让我们一时得手,也必是养虎遗患。莫若……在我们说动陈诺,让他甘愿为我们所用之时,再趁机将其控制住,如此也就算得是善之大善了。” “控制他?谈何容易?”话题好像又绕了回去,连于夫罗听来都不觉嗤之以鼻,以为此事绝不可行,所以就连讨论的兴趣也一下子没有了。于毒当然能够看得出他的心思,当即一笑,说道:“对于陈诺,我们可以利以驱动,色以诱之。右贤王,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于夫罗微微一愣,哑然道:“看来于大帅你是要学你们汉人范蠡故事,将美人送于君前,用以迷惑君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这样一来,果然能起到效果吗?不说陈诺会不会是如此急色之人,就算是美色诱惑了他,使得他失去了与我等争霸的雄心,然则,他毕竟是他,要想将他彻底控制住,岂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于毒嘿嘿一笑,将身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于夫罗席前。于夫罗没有动,任由于毒与他联席而坐。 见他不说话,只管取了酒壶倒酒,他是眉头一皱,问道:“于大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如此时之傲慢,实在少有。于毒侧目看了他一眼,兀自斟满了一盏酒,又一盏酒。一盏推到于夫罗跟前,一盏自己举了起来。闻闻酒香,似有陶醉之意。 “右贤王,你不需如此急色,难道你忘了黄裳这件事了?” “黄裳?”于夫罗微微一愣,捧着酒盏,一时忘记将其喝下:“黄裳跟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于毒一口酒罢,将空盏往木案上一放,笑问于夫罗:“没关系?果然没有关系?” 于夫罗云里雾里,想要再问,不过他立即怔住了。看着于毒狡黠的神色,他愣住了。他终于想到,想到先前于毒跟他说过的话了。他身子缓缓一动,目注着他,问道:“你说的女色……莫非是指黄裳?你想……以她来诱惑他?” “没错!”于毒嘿嘿一笑,反问道:“有比使用她更好的吗?想来只要陈诺他还是个男人,又岂能轻易逃得过她的美色诱惑?就算陈诺他心坚,又能坚到哪里去,在黄裳的魅惑之术下,他不丢盔卸甲才怪呢。嘿嘿,不用我说,只要他两成其好事,蛊毒自然进入对方体内,到时陈诺就算是要反抗,也必无益。用此办法控制他,别说是让他传话给张郃了,就算是进而控制他的本部人马又有何难?如此一来,岂不比直接杀了他效果还要好?” “哼!便宜了陈诺这个混蛋!” 于夫罗一挥袖,将桌上酒盏推掉,酒水撒了一地。跟着,长身而起,愤愤不平。于毒看他这个样子,连忙放下酒盏,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右贤王你倒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可是有些人,能怜惜则怜惜,不能怜惜……则罢!要女人,天下一抓一大把,改明儿我给你去弄,至于这件事情,为了大事计,还需右贤王你且做忍耐。” 于夫罗鼻子一哼,看向于毒,突然仰头而笑:“哈哈哈,怜香惜玉?本王是那样的人吗,也只有你汉人之中某些腐人才干的事情,与我何干?不过,本王想想黄裳那身骨肉,自己没有吃到,今儿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将她送丢给别人,实在可惜罢了。至于女人,哼,本王还不差,不劳于大帅你出手。” 于毒安抚住他,与他笑道:“这件事情虽然你我是私下里商量好了,但多少在此之前也要跟她的师父打声招呼的,否则一声不吭就将她派了出去,将来查问起来也是不好交代。”于夫罗将袖一挥,说道:“要怎么办你去办吧,我可插不上手了,这里没事,我就先走了!” 于毒知道于夫罗虽然明白黄裳不可轻易触碰,但他自己不能碰,不代表乐意看到别人去碰,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更何况他还要当面将黄裳送给他人。他也怕于夫罗就这么出去心里一口闷气出不了,要是任他撒泼,坏了大事那就不好了。于毒想到这里,见他转身就要走,赶紧是一把拉住他的臂膀,笑道:“这事不急,随便什么时候打声招呼就行。右贤王你也不必急着走了,午饭时间到了,你就留在我帐下吃口饭,喝两口小酒再走吧。更何况,此事毕竟是大,虽然定计了,到底还没有一个具体细节。这细节……还需你我共同谋划,以确保将来不误事。” 说到这里,又刻意着重跟他提醒一声:“如今你我为了壶寿一事,再次联手上了同一条船,船没有靠岸,咱们性命也就关联着,任何一方也不能出事不是,为了确保万一,还是要仔细斟酌再三……再三斟酌……” 本来于夫罗是无心留下来的,但听于毒一说,所言在理,心中一动,便再也没有说什么,将身坐回席来,说道:“不但是此事我们需要同舟共济,将来,我们两家仍需联手,以谋取更大的富贵,所以任何一方也不能有事。此事,却是需要斟酌再三。” “是极,是极!” 于毒眉开眼笑,连忙传令下去,让下面准备酒菜端上来。他这边,一面仍是不停的跟于夫罗商议着送黄裳去陈诺身边的细节。 —— 什么也不说了,首先一声抱歉!抱歉停更了两周。 为了弥补歉意,接下来一个月将以每天万字一章的速度,保持更新,谢谢! 第三三章:增援开阳 就在于毒与于夫罗商议将黄裳当做西施送给陈诺之时,黄裳一路出了营帐,信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 “我怎么会来了这里?” 黄裳猛然一抬头,看见左近山色不错,不觉沉醉其中,呆呆的看了两眼:“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到底这种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有,她一时又说不出来。只知道,确实很熟悉。熟悉得仿佛前世在这里留恋过,只不过这一世却迷茫在红尘之中。如果是往日的她,断没有如今看起来这么的多愁善感,更何遑去考虑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了。倒是因为信步到了这里,被此处的山色所吸引住,茫茫然,忘记了回去的路,一路信步上了山。 山路旁,出现了一座破茅草屋。山体高峻,茅草屋在其下,却是如此的矮小,显得孤零零,在风中瑟缩。 “这里……” “这里是哪里?我以前来过吗?”一个念头,钻进黄裳脑袋里,挥之不去。她记不清大概,只记得好像梦中曾来过,多的,实在记不得了。在迷茫无神之中,她腰挎着一把剑,走到了破茅草屋前。 抬头,看见了一方匾额。黑漆斑驳的一块木板上,上书一个大大的隶体字…… 驿! 这是一个陈旧的驿站。 “驿?”当黄裳举眼再望时,看着匾额上那个破落的‘驿’,不知为何,如有一股熟悉而悲怆的感觉猛的袭来,往她胸口不可遏制的钻去,遂使得她在秋风之中,不禁的打了个深深的寒噤。眼角,立即有了湿润之感。伸手去摸,一颗滚烫的泪水顺着她食指指间滑落了下来。她一张冷峻的面孔,在这一刻稍稍动容,变得,有了悲戚之色。 秋风,吹散她鬓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在这一刻,她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空洞的是木门。木门已经破落,此时好像就连最后一口气也支撑不住,被一口风吹到,哗啦一声轰然推开。黄裳没有犹豫,举起步子,望着屋里就走。 此时虽是正午,然阳光早被山壁所遮盖,屋内的视线并不亮堂。好在,黄裳进入屋内的那一刻,在原地呆了片刻,很快也就熟悉了里面的光线。屋里,除了一榻一案一席,什么也没有。榻上除了一堆草,找不到一丝棉絮;木案已断,上面放着一个破瓮,瓮内还有一些残剩的水渍;席……从中破了个大洞,人坐上去应该跟直接坐着地上没有区别。屋角,好像还有一个木柜,可惜早已经塌成了残朽的木板,再也找不出往日的痕迹。 屋内的霉味,冲刺着鼻翼。 黄裳,当她的眼睛缓缓的移到这些再普通不过的物件上时,心里却如煮沸了的水,翻转滚烫。滚烫的还有她的眼泪。莫名的眼泪,不知为何而流。她伸手去擦拭,就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呆愣愣的在原地,脑子如旋转的木马,某些断裂的画面,不断汹涌袭来。这些画面,她甚至可以确定,她以前从未经历过,但却又是如此刻骨铭心,让她不敢完全否定。 “在这个世上,我的亲人除了师父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可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头……老头,他真的只是一个老头么?他……他是谁?” 屋旁边还有一扇小门,门户推开,这才发现屋后还有一方小天地。有荒废的土地,还有一座较小的茅草屋。这个茅草屋,好像是关押牲口的。看到眼前的马槽,一股窒息之感,强烈的冲击着她,使得她脑子再次出现了晕眩之感。太过熟悉,不敢忘记,哪怕是前世,也要寻找到那种熟悉之感。 “前世?”黄裳怔怔不动,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将这种熟悉的感觉嫁接到前世去。是今生无法理解的,所以只能统统归于前世么?或许,应该只能是这种解释吧。她呆看了马槽片刻,摸着柱上那根断裂的马缰,许久才将之恋恋不舍的放下。放下后,她转过身,就要离去。然而,她的敏锐,让她刚刚有了这个想法,耳朵突然一动,立即调转身来,喝问:“什么人?” 风声,卷起茅屋上的草。 难道是错觉?她眼睛一个逡巡,本能使得她提高了警惕。也就在这时,一声霍拉声响,从屋内传到了她的耳里。黄裳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箭步,推开木门,长身而入。眼见一条黑影眼看着就要窜出门户,但被她身形一动,伸手将之擒来。 “你是什么人?” 擒拿到那人的片刻,使得她的神色再次回到了冷峻之中。然而,这声冷峻的喝问下去,被她擒到的那人,却是转过脸来,对着她傻乎乎的一笑,跟着她学道:“你是什么人?”一张脸,一如他一身的黑衣,黑如锅铁,大概也只有他说话时,稍稍露出了一口白牙。他整个人囚在黑袍之中,头发蓬松散乱,显得褴褛至极。 “找死!”黄裳当然不乐意他人鹦鹉学舌,端起一只脚,猛的将他踹趴在地。那人好像没有气性,被她踹到地上,也不起来,反是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哭声……就像极了三岁的小孩儿,需要大人的呵护。黄裳本要拔剑的手,在这一刻突然停顿住。她将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他片刻,见他也不还手,也不起来,只顾一个劲的哭着,有点傻愣了。 先是作壁上观,也不说话,等到他一个劲只顾不停的哭,好像再也没有了下文,她也是傻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妹妹,妹妹……” “嗯?”黄裳以为自己听错了,张耳仔细听了两声,这才听出他叫唤的确实是妹妹不假。且到最后,他的那声妹妹,变成了无限的歉意:“都是哥哥小苏苏不好,是哥哥小苏苏丢了妹妹……” “哥哥就哥哥,什么哥哥小苏苏的,乱七八糟的。”黄裳眉头紧蹙着,听他乱嚷嚷,差点没笑出来。本来气他胡言乱语,不予理会,但看他在地上那副落拓的神情,母性的温柔使得她心有不忍。她退后一步,向他说道:“好了,你也不用这样,我不杀你就是了,你起来!”然而,地上那人除了哭嚷,对于她的话根本不予理睬,仍是做着他的事情。不过,在看到黄裳闪退一步后,他嗓子里喊着的妹妹嘎然而至,同时手抓着喉咙,不停叫嚷着:“渴……渴……”这么叫了两声后,眼睛恍然间看到了屋里的一方断案,不做片刻的犹豫,立即是将身一滚,滚爬到了断案边。伸出手来,直接将案上的一个破瓮抓在手里,身子跟着抱瓮坐起。 黄裳默然的看着他的举动,一句话也没有说,也并没有出来阻止。本以为他是渴了,要喝水了,不想他抱着破瓮,傻乎乎的对着她一笑,又即看了一眼门外。毫不逗留,回头朝着破瓮内看了两眼,并没有立即做出喝水的动作。他此时右手轻轻举起,五指攥握在手心,中指骨节耸起,对着破瓮瓮壁,轻轻一击。 “咚!”很普通的一声响,听在那人耳里却有如天籁之音。他一击后,又即傻乎乎的抬头看向黄裳,好像是要从她眼睛里寻找到赞同之色。然而,黄裳身子不动,眼睛里波澜不起。那人也并没有气馁,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对着门外空间傻呵呵一笑。同时,他的中指蜷曲的骨节收回,变做无名指上抬,大拇指翘边,向着瓮壁上轻轻一击。 “咚~咚!”看起来只是一击,然而听来的分明是有两声响。但不仔细听,跟一声没有什么区别。听着这平平淡淡的击节之声,黄裳也已经失去了耐心:“我该回去了!”想到此去黎阳多日未见师父,在向于毒禀告了事情后也早该回去直接向师父回禀的,只是不知自己如何鬼使神差的就来了这里。黄裳想到这里,再也不犹豫,就要举步向外。 然而,她刚刚要走,门外却走进来一个一身笼罩在灰色袍服之下的老年人。 对于这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师……”看到他一张冷峻的面庞,黄裳整个人浑身一震,将身连连倒退。她话出一半,却见那老者立马对着她一摇头,示意她不需做声,只需静听屋内的击瓮之声即可。 “咚,咚咚,咚……”一声声,如仙乐一般,使得这个老者听来受用无穷,闭目摇头。站在一旁的黄裳可听不出个中的玄妙,但又不好打搅老者,退到一旁,以眼观鼻,以鼻观心,一声不做。屋内,就只剩下一声声的击瓮之声了。而那个击瓮之人,并没有因为眼前突然多了一人而显得任何的惶恐,仍是敲击不歇。 一声‘咚’罢,老者睁开眼来,轻轻走到那人身边,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可有去处?若无,可否从此跟随于我?” “嘻嘻,哈哈。”那人放开破瓮,抓着老者腰边一方鼙鼓,就要夺来玩耍。 “放肆!”黄裳看见,柳眉竖起,就要上前扯开他,却被老者将她叫开:“不妨!”转过头来,将腰间鼙鼓解开,拿在手里,问他:“你喜欢吗?”见他点头,他呵呵一笑:“喜欢我就送给你!”看鼙鼓在他手里敲击有声,老者嘿然一笑:“此物最是适合你,不是吗?”仿佛是在问他,又仿佛是在自问,反正那人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解释。 “师父,这是……”黄裳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 老者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要说话,你再听。”一方鼙鼓在那人手里,击打出颇有节奏的音节,老者听来,享用不尽。就是此时的黄裳听到,也是不觉眼前一亮。一通鼓罢,黄裳憋不住,立即说道:“师父,他刚才那鼓声……” “不错!” 老者立即点头,说道:“你是要说,这鼓声你很熟悉是吗?是了,这正是为师曾使过的蛊母音攻之术,只可惜你,未能得其要领,始终无法领会其之精华,故而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为师真传。可你看他,分明与我有缘,看来我是不得不将他收入门中了。” 黄裳听来,颇有惭愧之色,不过听他要收他入门,不觉一愣,立即说道:“可是他……” 话没有说出,被老者截断:“你是说他这人很不正常,是吗?这没有关系,我要的是他这方面的造诣,至于他的人……不记得一些事情,糊里糊涂些反而更好。”他没有多说,将身低下,与那人说道,“你不告诉我姓名,那我叫你……黑袍就是了。正好,你这师姐叫黄裳,与你名字也是挺押韵的。黑袍,我再问你,你可有去处?你不回答,就表示没有了?那好,你既然没有去处,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可好?还是不回答吗,那我就当你是默认好了。既如此,那你从此以后就跟着我走吧。” 伸出手来,紧紧的抓住了黑袍的手掌。 黑袍,抬起头傻乎乎的看着老者,见老者笑,他也笑了。老者拉他,他并没有拒绝,本能的站了起来,跟着他走。老者看见,啊哈哈一笑,对着黄裳说道:“看来裳儿你从今以后要多一个师弟了。”不等黄裳回答,抓起黑袍抢身就出了门户。黄裳微微一愣,也没有说其他,赶紧跟了出去。可老者这次走得颇急,一个瞬息已走出了数丈之远。 黄裳不敢逗留,赶紧扯步急追,几个箭步才能勉强追上老者。老者身子猛然一顿,一个回头,问她:“你跟着我干什么?”黄裳一愣,心里怪道,我不跟你还能跟谁?话未出,老者随即吩咐道:“对了,先前于大帅已经差人过来找过为师了,为师这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你不用歉疚,我想告诉你,于大帅有事要找你商议,你这便去吧,就算他支使你出外远干,你也不必再来回禀为师了。就这样……” 老者说着,抓起黑袍,望前就走。看着老者远去的背影,黄裳微微一愣,一股落没的神情席卷她的整张脸。 “师父是不是有了这个师弟,他就不再要裳儿了?” 黄裳怔怔风中,心里的酸楚无法倾吐。但这些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念头,在想到师父的交代之语后,不敢耽误,身子一动,循着于毒营帐的方向,疾步赶去。 …… …… 徐州,开阳城。 城内是被困的臧霸一部人马,城外则是陶谦和刘备的联军。联军有数万之众,将开阳城团团围住。围打了半月之久了,开阳城仍是未破。刚才的一轮攻击,同样是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死亡,日渐惨重。 “刘……刘府君,我看今日要不就这样吧?” 陶谦实在是太心疼了,死的花花的人,多数可是他手中的精锐丹阳兵啊。这支兵马精壮,可说是他的王牌之师,人数本来不多,招募训练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眼看一战下来又是死了那么一大截,焉会不肉痛?然而,负责督战的刘备,他在听到陶谦的话后,反是神情激昂,与他争辩起来。 只听刘备慷慨陈词:“陶使君,非是我刘备不仁,不懂爱惜这些人马,不知伤亡之惨重。实在是开阳一日不拔,如鲠在喉,我等便无一日之安宁。再者,在临走前我刘备可是答应田刺史他一旦回到徐州,等一切安定后便要立马向他增援,协助他共同对付陈诺的。可如今,就算是我们想要增援青州,奈何开阳一日不拔,我等一日也就要被他牵制在东海一线,再也不能轻易踏出琅琊半步。何则?我等一动,则身后有臧霸在开阳为我等之后患,是以不能轻举妄动。但从青州那边传来的消息陶使君你也是知道的,我等走后不久,陈诺一部联合北海孔融,顷刻颠覆青州,将田刺史围困在昌国一城,情势已是危如累卵。就算是我这里等得,他那里岂能再等?若在我等援助青州之前,而昌国被陈诺攻破,田刺史败亡,则我刘备岂不是失信于人,失信于天下,叫我刘备将来如何面对天下人,面对陶使君?” 陶谦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引来他如此一番长篇陈词,不觉汗颜。 他赶紧伸袖揩拭额上的虚汗,一面跟刘备说道:“使君果然是信义之人,我不如也。”退居他身后,不敢再多插嘴一句。刘备也没空理他,眼看前方失利,立即上前督战。 刘备一动,陶谦身后,部将曹豹一声冷笑,钻出来向陶谦说道:“刘府君他只不过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手上不出一兵一卒,用的都是我徐州的兵马,死伤不关他事,他当然不知道心疼。至于青州一事,谁人不在背后说他,道他昔日在田刺史最需要帮助之时,他却将自己身边精锐兵马全都带走来了徐州,却又假惺惺的将些残兵败卒留下来给了田刺史,实在是虚仁假义之辈……” “说完了吗?”陶谦扫视了周围一眼,还好没有刘备的耳目在,眼看曹豹说得急色了,赶紧打断他。曹豹却是鼻子一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嘿然一笑,继续道:“还有,青州之所以这么快失利,那还不是因为刘府君这厮突然跑路?想来当时青州的情况本来就十分艰危,他这一跑路,致使田刺史独木难支,这才一夜倾覆。哼哼,说起这些使君你也不是不知,想必也深刻明白刘备不过一小人尔!可我不懂,使君你却仍是放纵于他,还要跟他当面客套……” “闭口!” 青州退兵一事,说起来陶谦完全可以用臧霸作乱他为了稳住徐州不得不退兵来搪塞,世人当不会责难于他。可说到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在臧霸消息传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退却之意,这才抓住机会退兵的。这件事情说来,他始终都是有一丝歉疚的,今听曹豹提起,内心难安,不免要将之牵扯其中。他让曹豹闭口,知道他内心不服,又即缓了缓口气,说道:“是人都会有些私心,更何况当时情况确实有些不容乐观,继续呆在青州只怕身受其累,他能见机而退,明哲保身,我等确实无可厚非,今后不必再说他。” 曹豹鼻子一哼,反问道:“如他这般精明之人,不知陶使君将他放在身边,准备将来如何待他?说句不好听的话,陶使君你在时,他或许有碍于使君,不敢妄动,可若陶使君你百年之后呢,这徐州的基业是否是交于二位公子之手?可以陶使君你自己度之,以二位公子的能力,是否能镇压得住刘备这般狡诈之徒?若能,则罢;若不能,则徐州易主,为他人所笑!” 陶谦眉头一竖,沉默片刻,脸色瞬息变了数变。 他看了曹豹一眼,随即说道:“此事不可妄论!”虽然陶谦没有更多的话,在曹豹看来,他刚才的一番话确实是说到了陶谦的心坎里去了。徐州的基业,他陶谦再怎么大义,接班的也必选择自己的儿子,若然有个外人威胁于他,自然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曹豹嘿然一笑,也不再多说一句,默然不做声,向后退去。 陶谦,他想着曹豹刚才的话,掂量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两个儿子确实不如刘备。若他百年之后,徐州军政不论交予二子中的任何一人,都将不是刘备的对手。到时徐州江山易主,实是天下人之笑柄!可……防患于未然,就此将他撵走吗?似乎不妥,此时的徐州虽然黄.祸已除,但四境仍不平静。不说眼前的开阳有臧霸作乱,且身后的下邳一带也是极其不安宁,沿江更是有匪乱,实在让他不放心。而刘备,人品姑且不论,好在他能带兵,麾下又有两员猛将,可以在他手上借上一把力,不好就此得罪。看来,起码到目前,他跟刘备只能是和平相处,将之留在身边,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陶谦这么一通乱想,只见这时一骑马转来,却是刘备到了。 不知为何,被曹豹说破刘备,他此时见到刘备也不那么自然了,甚至心里隐隐有了火气。刘备全然没有看出,打马到了陶谦身边,立即叹道:“陶使君的部下虽然精悍,然则他们也实在是太过精悍了,根本不听调遣,指挥不动容易错失战机啊。看来要想提高他们的战力,唯有不断加强军纪才行。只要令出如山,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不听的道理,到时可为王者之师。” 刘备的话确实不错,他手上有彪悍的丹阳兵,但他们军纪实在不行,这也是陶谦头痛的一点。听刘备最后一句‘王者之师’,心里也确实受用,立即对刘备有了改观。他此时,倒是有考校刘备的意思,听他话一说完,随即一点头,说道:“刘府君你所言在理,这一点……确实不可否认。若能让丹阳兵悍勇与军纪并重,将来不难有一番作为。我看府君你身边人马稀少,不如这样……我这里且拨出一支三千人的丹阳兵归府君你来调遣。至于这支人马将来能锻炼成什么样子,这就要看府君你自己了。” 刘备听来,眼前一亮,赶紧拱手道:“这……这如何使得?这可是三千丹阳兵!” 陶谦哈哈一笑,说道:“如何使不得,除非府君你没有这个信心……” “为了证明我刘备到底有没有这个信心,看来我刘备是不能不接受陶使君你今日这个恩典了。如此,我刘备……却之不恭了!”听刘备一说,陶谦扬起头来,捋须不已。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道:“刘备这人虽然于我徐州是个隐患,但若能用好他,也是一大助力。在我有生之年,且好好观察观察他,若能终为我所用,我留他;若不能……” 陶谦拨三千丹阳兵的消息立即传到了身后曹豹耳里,曹豹听来,那是两眼一起,心里狠狠骂道:“这个老匹夫,昏昧不智,跟他说了半天也是白白忙活了。没想说动他,反而让他更加亲近刘备这厮了!”曹豹恨意难消,但也不好出来反对,只是鼻子哼哼,冷眼看向刘备。刘备心里乐不可支,与陶谦说了不少好话,几乎都忘记此时是战场之上了。 一骑马,飞奔而来,向陶谦报道:“报~~开阳城北面十数里处出现一支人马,正朝着这边赶来!” “北面出现人马?” 陶谦与刘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不安。陶谦还没有说话,刘备已经开口问他:“这支人马是些什么人,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号,又一共来了多少?”侦骑连忙回道:“对方人数在五六百人之间,打的是陈字旗号。” 陶谦听来,眉头轻轻一皱:“看来陈诺他在青州终于是坐不住,又要插手我徐州之事了。好在他这次只是派出不顶用的五六百号人,不过意思意思,证明他的存在罢了,我等不需理会!” 侦骑下去了,刘备捋须说道:“这五六百人的确是不管用,可他既然派了出来,就代表他陈诺正式插手我徐州之事了,不可马虎对待。这样,目下我等在开阳城下与臧霸一直胶着着,也不是办法,既然他来,我等可暂时休战,退城十里下寨,看他举动再说。”陶谦听从了刘备的意见,也立即鸣金收兵,并退兵十里重新扎下营寨。 他这边刚刚安下营寨,陶谦与刘备二人坐下在帐中议事,帐外就有士兵呈上来一封书信,交给了陶谦。 陶谦拆开前后一看,不觉嘿然发笑。刘备在他旁边,关心的问道:“是什么事情让陶使君你竟不禁莞尔?”“你自己看……”陶谦一笑,将书信让人传给了刘备去看。刘备展信前后一看,不过片刻囫囵的扫视了一圈,也就看出了大概。他将信一放,哈哈一笑:“陈诺他带五六百号兵马装模作样也就罢了,今儿一到居然还恬不知耻使人送上一封书信,妄图以片言只语就能吓退陶使君,让陶使君你退却兵马,免去干戈,这小子也是够狂妄的,实在好笑。” 陶谦展眉笑道:“他陈诺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也难怪会出如此狂言,对于这样的后生小辈,就全当他酒后失言罢了,我等不必理会。”刘备听来却是一摇头,说道:“陈诺这封书信倒是提醒了我,我们这边围攻开阳日久,久攻不下,若再不努力一把,只怕等他破了昌国拿了田刺史,或许他就要以今日之事为借口,怪我们不给面子,到时他则趁着兵势,举兵南下,打着增援臧霸的幌子,堂而皇之的侵吞我徐州疆土了,确实不可不备。为今之计,当对开阳展开最后之进攻,务必一举拿下此城,否则徐州危矣!” 陶谦听来,眉头乱颤,点头说道:“若想尽快拿下开阳,如今也只有增兵一计了。说起来,我徐州兵马多半都被我调到了开阳城下,还有一半则是为防备下邳乱匪,驻屯在东海一带。如今看来,为了早日拿下开阳,不得不动用这支兵马,倾我全力,与贼人一搏了!”刘备听来,点头说道:“若陶使君能全力施为,则开阳不难打下。” 陶谦不再二话,立即作书一封,叫人送到东海郯县,呈于陈登案前。陈登接到书信,没有立即发兵,写了封书信,星夜叫人送到陶谦这边。陶谦拆开一看,眉头皱得打不开,似是无法决绝。旁边刘备看见,问了一声,陶谦就将书信交呈于他。刘备展开通篇一读,笑道:“陈.元龙实在是杞人忧天,下邳那边的乱匪前时不发作,这时不发作,怎会偏偏在我等调走东海驻军后就立马发作了?当然,这层隐患也是不能不做考虑,陶使君不如且传令下去,可着东海驻军接到命令后秘密来增开阳,不可声张。想来他们一到,开阳城不久当破,一但开阳破了,我等再遣他们回去,算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还怕其他隐患?” 陶谦仔细听来,点头道:“刘府君所言在理,就按照府君你的意思办吧!”他这边,再次一封书送呈陈登案前,务必要陈登拿着印信,放东海驻军秘密增援开阳。陈登对着书信读之再三,见陶谦言辞恳切,他也就没有再做提醒的必要,按照陶谦信中的话办了,秘密将东海驻军增调往开阳。 就在陶谦在城外有了大的举动时,身为此次被派遣来的陈诺援军首领高顺,已经于数天前带兵进了开阳城。 虽然他为了安稳住城内臧霸一部的军心,特意在进了开阳城后立马将陈诺交给他的书信,使人送出去,交给了陶谦。但陶谦,虽然不同意,但为了安稳住高顺等人,并没有及时回书。这数天来,不但急坏了高顺,更是将臧霸等人焦虑得坐立不安,就等着城外的音信。然而,数天一缓,仍是没有得到陶谦的回应,对方撤又不撤,战又不战,实在急煞人。 “大哥,要是这么继续等下去,实在能憋死个人。如其这样,不如现在就开城出战吧!反正老子迟早是要抓了陶谦那厮,替大哥你出这口恶气!” “是啊,大哥出战吧!”…… 眼看孙观、吴敦两个坐不住了,在旁嚷嚷起来,臧霸也是有些心动了。他不是孬种,陶谦都堵在他家门口了,要战,自然要战,不然何以洗郯县之耻?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战不战的问题了,关键是他不能死。人家陈诺都让高顺带话过来了,叫他务必能忍则忍,坚守开阳,不可乱动。陈诺有恩于他,既然恩人有此要求,他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义?臧霸静静的听他两个叫嚷,等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是一拍木案,叫道:“老二,老三,你们给我闭口!再烦老子,老子先宰了你两个!” 他坐立不住,从席上爬起来,出了门,直接去找高顺去了。 见到高顺,他立即抱怨起来:“啊哟,这个,我都快被下面请战的声音嚷嚷得快撑不住了。高将军,你实话跟我说吧,陈将军他的话在陶谦那里到底管不管用?如果管用,如何这么些天过去了仍是没有一丝动静,也没见他们撤兵?” 高顺被他一问,不动声色的缓缓说道:“请你一定要相信陈将军,想来陶谦他见到书信后能够听劝,最终退兵,那是最好。如果他仍是顽固不化,还要执意攻打开阳,那么道义失在他那一边,到时我们再战,那也是大义凛然。不过说起来,此信去后虽然数日没有回书,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但他这些日子同样再也没有发兵攻打,也是一个好的兆头,只要臧将军你一直耐心等待,相信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臧霸听来,哑然一笑:“本想是要在高将军口中讨个准确的消息,如今看来高将军你也是不知。”虽然这么说,但高顺毕竟是陈诺派出的援军首领,怠慢他不得。回信的事情他这里不好再提了,只是故作轻松,转而跟他讨教了一些青州的事情,谈论了陈诺两句,言语之中自是恭敬之语。他两个在屋里阔谈时,不想城下一支箭射到,被城上士兵捡在手里,见上面绑了一封书,立马将之取下,送呈到了臧霸这边。 “上面怎么说?” 书信在高顺手上,高顺拆开看过了,脸色随之一变。听臧霸这么一问,他随即回道:“是陶谦使人射进城来的回书。”交给了臧霸看。臧霸前后看了片刻,脸色同样作变,将书一丢,破口大骂:“陶谦这个混蛋,既然不同意撤军,早干嘛去了,非要磨磨唧唧这么些天才憋出一个屁来!哼,正好,他不愿撤兵,让他放马过来就是了,看我臧霸如何收拾他?” 虽然这么说,毕竟高顺在,又想到陈诺托高顺交代的话,不觉歉然:“这个,我是答应陈将军要好好守护住开阳城,只是这次……陶谦他许久没有动静,此时又突然有了回书,大概是他从别处增调了兵马过来,看来是要对我开阳城展开最后之攻击了。在对方大军未能悉数抵达前,我看高将军你还是趁早出城去吧,也好将我这边的情况说与陈将军知道,并转告我臧霸对他的谢意。” 臧霸久在徐州,多少能知道些陶谦的家底,也心知陶谦这次派来开阳的兵马实在不是全数,应该还有保留。其实早在陈诺的书信送出去多日没有回信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这种警觉。此时看来,他既然不同意撤兵,而又迁延时日,多半是去调兵去了。在大兵未到前,他可不想将高顺也给牵扯进去,是以有这番劝诫。 高顺却是如若未闻,一时也没有说话。那屋外,孙观、吴敦几个也听到了消息,立即围拢了过来。 “大哥,听说贼人有了回书,可有此事,他们是否同意撤兵?” “大哥为何不说话,难不成是……哼,他不退兵最好,我们这就去杀他娘的。” 吴敦最是冲动,就要冲将出去,倒是被孙观给及时制止住了。孙权回转身来,看向高顺,与高顺说道:“高将军,你不是陈将军派来的援兵吗,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你难道就没有办法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等与贼人拼杀干净了?” 眼看着一对对灼灼的眼睛望来,高顺也是头皮发麻。是啊,孙观的话没有错,他是来救人来着,不是打酱油的!他一念至此,正是焦虑不堪,没有办法时,忽然眼前一亮,举手拍额,连忙说道:“诸位!你看我这一急,几乎忘了正事了。嘿嘿,诸位勿急,陈将军临走时他还留给我一个锦囊,让我在贼人不愿退兵时方能拆开。现在,正是时候……” 第三四章:退无可退 锦囊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在高顺的手上拆开。 高顺取出内里一方棉帛,棉帛上有字,展开来读。 “写了些什么?” “是啊,陈将军是怎么交代的?”…… 高顺一目朗毕,神色不变,眼睛离开手中棉帛,转而与臧霸说道:“臧将军请留下,余人退去。”这是什么意思?等了半天,上面写了些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要被人给轰下去了?孙观等人皆是相顾愕然,脸有不忿之色,看向臧霸,无非是希望臧霸替他们主持公道。然而,臧霸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眼,吞声问道:“老二,老三,还有你们几个是没有听见吗?还不照办?” 还是臧霸的话管用,孙观几个虽然不情愿,但好歹还是相继退了下去。 “臧将军,请看!” 棉帛交于臧霸之手,臧霸不敢懈怠,立马捧住,展开来读。棉帛上不过片言,臧霸一眼就扫完了。但只简简单单的数言,臧霸读后,却是眉头锁着,陷入了沉思,显然棉帛里的内容分量不轻。正是因为如此,高顺才不敢在臧霸未答应前故作声张,将旁人都支开。信里的内容大概是写给臧霸的,高顺说来也只不过是代交而已。 若要完成锦囊中的计谋,还得靠臧霸他自己。 臧霸锁着眉头,沉吟不决:“在此之时,霸若是离开开阳,实不放心……” 他一句未完,高顺就已经接口了:“上面不是说,将军走后,可让某暂替将军总督开阳军务吗?当然,这只是陈将军给臧将军你的建议,取不取在于将军你。”臧霸摇头道:“陈将军所荐举之人,我臧霸焉有信不过的道理?与将军你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将军你的能力,霸是清楚一二的,想必我那两位弟弟也愿意听从将军指挥,留将军守开阳霸也是放心。然则……” “然则,此时贼兵就在城下,霸未能击退,已是累我开阳守兵士气,此时交予高将军指挥,实在有亏于将军。再者,陈将军书信出去此时方回,显然对方已在暗中调派兵马,准备对我开阳城展开猛烈之进攻,开阳形势已如累卵之势矣!在此之时,我若将此危城交予高将军你,我心何忍?更何况,在此危急关头我就这么去了,此去成功则罢,可要是失败了……我将有何面目面对我开阳城的这帮兄弟,又有何面目去见陈将军?更对不起高将军你啊。我……不能以一己之私,连累将军你。此计……妙则妙矣,然……恕霸……难以从命!” 臧霸说着,将棉帛重又交于高顺之手。 高顺接在手里,微微一愣。看了臧霸两眼,转而哈哈一笑:“没想到臧将军你会拒绝得如此痛快,在于我个人而言,我很是感激臧将军你这么做。然而,对于大局来说,我不得不痛骂将军你一声……懦夫!” “懦夫?” 这两个字如钉子一样狠狠的往臧霸胸口猛的扎去,使得臧霸又痛苦又愤怒又不甘。他长身而起,气极而笑:“高将军,我臧霸十八岁时,为救我父,亲自带着门客手杀官军数人,后亡命东海,整日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未曾怕过一人。及至黄巾起,我带着我的这帮弟兄加入陶恭祖麾下,力战不退,颇建战功,自问不曾有稍怯之心,这才创下如今之基业。试问,如我臧霸尚且不过一懦夫,不知天下又有几个大好男儿?” 高顺听来,亦是长身而起:“天下有所谓大义,也有所谓小义;有大勇,也有小勇。如将军适才所言,将军昔日之壮举,诚然可谓一声大丈夫,实大勇之人,我辈倾慕。然则,在生死之间,不顾大局,徒逞个人勇武者,此所谓小勇。而因一己之勇,不顾大义,妄自逞能,连累无辜者,此又所谓懦夫。” 一言罢,稍顿,将眼看向臧霸,又即接着说道,“就如今日来说吧,想来将军你可以不听陈将军建议,将我请走,然后与下面弟兄死守开阳。可最后结局又能如何?城一旦破,上下唯有一死而已!你们或许不在乎,可连累的是谁,还不是百姓,还不是下面的弟兄?此所谓以一己之勇,妄自逞能,以致牵连无辜,非勇者所为,懦夫之径也。若然……将军你能听陈将军一言,设法破局,或可扭转战机。虽失败,亦不愧于心。可若是成功了呢?则救活千千万万人,岂不是大勇之人之所为?” 高顺一番话说得臧霸两眼直愣直愣的,半天反应过来:“哦,高将军你的意思,敢情我今儿若是不听陈将军的,去全力一博,就成懦夫了?”高顺一笑,不客气的点头:“是这样,要英雄还是懦夫,你自己选择。” “……” 臧霸一咬牙,看向高顺:“高将军你这么说,我也知道全是为了激我,为我好罢了。可是,开阳城眼下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我若是让高将军你留守此城,实在是害了将军。想来,我若能劝动下邳阙宣还好说,一旦他举义,则陶谦不得不退。然而,若是在劝动他之前,开阳就被陶谦给攻破了,则玉石俱焚,将军亦难保全自身,一旦有事,将置我于何地,让我如何向陈将军交代?我……” 高顺一笑,说道:“说到底,将军你有这么多顾虑,不过是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罢了。” 臧霸一愣,连忙说道:“不相信将军?怎么会呢?” 高顺笑道:“既然相信我,那就将开阳城交给我,看我为将军你坚守此城!” 看着高顺坚毅的眼神,在这一刻臧霸也为之动容:“可我……我虽然与阙宣昔日有些交情,但此事事关重大,他能否听我说劝,实在难说啊。”高顺一笑:“开阳这边我包了,至于你能不能说动阙宣,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难道,将军你还要我教你吗?” 臧霸一愣,陷入沉思之中。这次,他思考了不过片刻,看高顺却有两刻。许久,他呼呼一笑,长声说道:“看将军你有如此坚定之心,我若再不同意,倒真的要成‘懦夫’了。罢了,咱们今儿就赌他一把。不豪赌不人生!你守开阳,我去下邳,咱们就这么分工了!不过,高将军你可千万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有事!” 高顺哈哈一笑:“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臧霸重重的一点头,拍着高顺的臂膀,说道:“开阳之存亡,全赖于将军你了。霸……霸无以为谢,以此水酒代之!” 抓起酒盏,自己一盏,高顺一盏。 “请!” “请!” 两人顾望相视,再不多说一句,尽在酒水之中。 …… …… 叮咚!酒水入盏,美人在怀,歌舞于前,人生惬意如此,夫复何求? 平原城中,温柔乡里的袁谭,迷蒙着双眼,左右顾望着,喉咙里发出吉吉的笑。 “大公子,你快乐吗?” 猛的听到这声询问,袁谭还以为是听错了。要问快乐,此时能有比他更快乐的吗?虽然没有注意到说话的人是什么口气,但听到此问,袁谭心里就有了抵触,本能的用笑来回答他。 “哈哈哈哈哈!酒来!” 一丝酒水,从美人儿口里度进了袁谭口里,皮杯儿一碰,皆大欢喜。袁谭将怀里的美人儿推开,方才将身一仰,头斜靠在身后的肉枕上,闭目享受着刚才经过美人儿香舌里度来的酒水,将之缓缓吸.允,慢慢的吸收进喉咙里。幻想着这个过程,就像是跟美人儿再度嘴对嘴儿碰了几次皮杯,一次次皆都有不同的感觉,回味无穷,妙之妙矣! “哈哈哈哈!” 袁谭的心胸此时可谓是畅快得很,闭着眼睛都能笑得出来。 “大公子,你快乐吗?” 还是刚才那声问,袁谭这次好像是靠的近,听得仔细,将这句话总算是听明白了。他心里很是不爽,明明自己身处温柔之乡,酒池肉林,天下间没有比这更加快乐的事情了,快乐已经不能复加了,可为什么还有蠢猪要问这个幼稚的问题呢?他猛的睁开眼来,正欲发作,不想,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脸带笑容的家伙。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此时的袁谭心情不错,立即是转怒为喜。 虽然有酒水迷蒙着眼睛,障蔽着听觉,但这次,袁谭是看清来人,看清刚才那个问话的人了。 孔顺,他的心腹之人。 袁谭仰起头来,指着他笑道:“六子,你刚才问什么?你问我快不快乐?哈哈哈,我不快乐?天下能有我这样不快乐的人吗?在家,我有个好父帅,得了冀州大片大片土地,我身为他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他的基业的……他的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快乐?我有显赫的家世,还有这么好的一个父帅,又有花不完的钱,享之不尽的女人,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快乐?就算是在外面,哈哈,那更是如鱼得水了。你看我来青州不过数月功夫,就几乎将整个青州纳入了囊中。有陈然之为我操劳,我只用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喏,你看,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女人,都是我的。她们没日没夜的侍候在我身边,只要我有需要,她们就跟狗一样的爬过来,使出浑身解数,狐媚手段哄我开心,供我玩耍。哈哈,你问我快不快乐,你说我快不快乐?” 六子是孔顺小名,他最喜袁谭这么称呼他。 孔顺耐心的听他把话说完,方才谄媚一笑:“六子我听大公子你这么一说,这才知道大公子你是此间乐,乐过天下人,真乃令人钦佩。有所谓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果然不假。在家,大公子你有长子身份,富贵无人可比,实在羡煞旁人。虽然嘛……虽然外间有袁公专美小公子的传言,甚至说道袁公对大公子你在某些事上颇有微词,不过这些都只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是不可取信的。这袁家的基业嘛……迟早还是要大公子你来继承的,别人是不可替代的,就算是小公子熙……也是万万不能……” “嗯?” 袁谭此时再怎么混蛋,也已经听出了孔顺话里的弦外之音了。要说起来,他有两个弟弟,二弟袁尚,三弟袁熙。二弟颇为平凡,俗家子一个,他也不放在心上,可就是他这三弟,很是让他忌惮。他这个三弟,就是因为相貌出众,人又活泛,从而得到他父亲袁绍看重的。他父亲袁绍就常常在别人面前自夸,三子之中,就数小儿袁熙长得最像他了,引以为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袁绍对于袁熙的溺爱,在三子之中,无人可出其右。 虽然,有时袁谭沉下心来,暗暗告诫自己,袁熙不过因为小,当得疼爱最多,父亲给他的那点疼爱也不为过。然而,本能的忧患意识,常常使得他内心难安。虽然身有长子光环的他,理不该如此,也没必要去跟自己的小弟计较,毕竟将来继承袁家基业的,逃不出他这个长子。这一点,他还是有点自信的。可,当他父亲袁绍愈发的疼爱起袁熙,常常将他出入带在身边,甚至连继母刘氏都在为袁熙吹枕边风,诋毁于他时,他就算再有耐性,也已经坐不住了。 他虽身为长子,却有不可与外人道的苦衷,他能快乐吗?不快乐。他笑,他玩女人,他整日醉生梦死,不过是欲借酒借女人,以求某种玉石俱焚的快感罢了。而孔顺的一席话,的确是一语中的,让他辨无可辨,驳无可驳。在这一刻,甚至因为他的一席话,深深刺中了他脆弱的内心,使得他内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顿时崩溃,感动得稀里哗啦,只差没有站前来抱着他说声兄弟了。然而,他内心的伤疤被他一下子戳穿,使得他没有阴影的地方可以躲避,让他顿时暴露在大众面前,这让他又颇为恼火。 他此时的内心就处在两极的边缘,只待随时爆发。 然而,孔顺说这些话,好像就是有意要激怒于他,根本不顾及袁谭的感受。在说完了家里的事,又即接着说道:“当然……在外面嘛,大公子你大军一挥,不出数月的功夫几乎占领了整个青州,战功之赫赫,他人无以比拟,只怕就连袁公都自愧不如,称道于大公子你。虽然……这之间的功劳……呵呵,虽然在青州百姓眼里,只知有陈然之,不知有大公子,陈然之之名甚至在某些时候隐隐盖过了大公子你,但这都是大公子你知人善用的结果,那些愚民又哪里知道?大公子,你说是吧?我说的……” “啪!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袁谭终于发作了,左右侍女,脸色惶惶然,忙不迭的将身退了出去。袁谭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孔顺的前襟衣服,眼睛瞪起,对着他喝道:“你都在说些什么,是在挑拨离间吗?是,青州百姓只知有陈然之,不知有我袁谭,那便怎样?这还不是应该的吗?要不是陈然之出力,青州何以这么快就能拿下?我们又何以痛痛快快的在这里喝着酒,玩着女人?哼,这样的话你给我少说,少说,明白吗?” 孔顺面不改色,对着袁谭弯腰谄笑:“是,是,大公子你说得是。大公子你可以这么想,将功劳全都推到陈然之头上去,专美于陈然之。可是,不知袁公对于此事,他会怎么想呢?” “父帅?”袁谭一愣,脑子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之中。 是的,这件事情不可避免于袁绍,不能不顾及他的想法。 孔顺瞧了袁谭一眼,见袁谭并没有立即发作,胆子也跟着上来,不紧不慢的为他分析:“大公子,对于陈然之这样大能耐的人,你可以放心的任用,可是袁公呢,他能放之任之吗?只怕未必吧?而袁公对于陈然之的态度,你应该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袁公对于陈然之,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可是一直忌惮于他啊,恨不能时时找他的麻烦,将他拉下来。” “远的不说,淳于仲简一事你还没有忘记吧?袁公之所以在青州战场形式一片大好之下,仍是执意派出淳于仲简过来当这监军,那就是有意要分陈然之的功劳。可是最后呢,淳于仲简不但未能夺得寸功,且还灰溜溜的跑了回去,被袁公给杀了。虽然在这件事上跟大公子你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是……大公子你当时就应该明白袁公此举的目的,也当知道如何处理此事……” “只是……大公子你在此事上的态度跟陈然之明显如出一辙,明明知道一旦放淳于仲简回去,袁公为了顾及面子,也必斩杀他以示众。大公子你此时可千万别告诉我,放淳于仲简回去那是为了稳固军心,不让他影响平原的士气。可大公子你当了解,淳于仲简乃是袁公少有的几个心腹之一,就算袁公为了以儆效尤,不得不杀他,但杀他之后呢,恐怕就要反悔了吧?而到那时,死人不可复活,袁公他能怪谁?不会怪他自己吧?当然只能是将此恨嫁接到大公子还有他陈然之的头上。而就在无形中,大公子你跟陈然之一起被袁公恨上了,这……很是无辜是吧?” “还有呢,在青州一事上……该揽的功劳大公子你不去揽,全都推给了陈然之,甚至还在报功时不忘记在袁公面前替他说上两句好话。大公子你这么做,诚然无可厚非,也是陈然之他应得的。可是,大公子你的大度,未必能换得回袁公对你的另眼相看吧?相反,只怕大公子你已经在这件事上吃了暗亏,而不自知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虽然孔顺说的这些都或多或少的有点道理,袁谭不得不承认,但他实在没有耐心再继续听下去了,立即开口截断。 孔顺嘻嘻一笑:“大公子你稍安勿躁,我说这些话,无非是身为大公子门下客的我,对大公子你所表露的一点忠心罢了。如今我既然眼见大公子你身陷险地,便当挺身而出,提醒大公子你两句。就算难听,也请大公子你不要见怪……” 顿了顿,见袁谭起色稍稍和缓,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也就接着说道,“大公子,你别怪我多嘴,你对陈然之信之任之,这没有做错。可大公子你要明白,陈然之有能耐,是被袁公首先忌惮之人,而你却又跟他走得那么近,实在不妥。大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袁公最近对你态度上的改变,是否正是跟此事有关?否则,何以他数次放话,重提淳于仲简一事?那还不是因他纠结于此?只怕也因为那件事情,再加上在青州事上你一力替他请功,又在书信中多溢美之词,从而对你心生不满呢?” 这点袁谭多日来也是有考虑的,只是不肯轻易承认罢了。此时听孔顺这么一说,他鼻子一哼,说道:“我的这点成就那还不是等于我父帅的,他有什么不满的?至于他们之间的那点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了,又与我何干,干嘛将我也牵扯进来?” 孔顺听来嘿然一笑,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大公子你可以为了力保一个得力战将,不惜忤逆于袁公,甚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谁让……谁让他陈然之的确是有些能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凭他,站稳一州之地,不难。可是……大公子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或许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弄明白。大公子你的将来,是止步于做一个偏居一隅的刺史,守护一片疆土呢,还是承继袁家偌大的基业,光耀门楣呢?” 袁谭鼻子一哼:“你说的岂不是废话,刺史虽好,然则如何能跟继承我袁家偌大的基业可比?想以我袁家的底子,立足于河北四州不难,南下以争霸天下亦非狂妄之语,今我若舍却堂堂河北之雄不当,只争偏居一隅之刺史,岂不笑煞天下人?” “可现在,大公子你是在这么做啊!”孔顺长身退了两步,撕扯着嗓门,向袁谭当头棒喝。袁谭听来,有如一个霹雳打在头上,整个人为之一怔。只见孔顺,向他一拱手,说道,“大公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舍大义而趋小利吗?你力保陈诺,一力用他,最多,也只不过是获一州之地,享一州之利而已。可同时,你是在忤逆你父帅本意,跟他的理念愈发的背道而驰,将他生生的逼到小公子熙的一边,给熙以争宠机会,难道你还不自知吗?是亲陈然之以全青州之利,还是跟你父帅重修旧好,力争继承袁家霸业,其中之孰轻孰重,大公子你想必也该明白了吧?” 袁谭,在这一刻,屁股颓然的望席上砸去。 他纠结这么长时间,难以取舍这么长时间的心头疙瘩,不想被人今天一语给道破了,他浑身轻松,同时又浑身疲惫。他不是不明白,随着青州逐步拿下,他的处境也愈发的微妙了,顿时被陈诺和袁绍夹在了中间。是选择信任陈诺,让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以为自己效力,还是远离陈诺,以弥补他父帅这些日子对他的渐渐疏离,他很难抉择。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疏离陈诺,但他同时,又狠不下这个心。若没有陈诺,他青州岂能轻易拿下。更何况,人家在黑山时还曾救过他。若没有他,他此时大概早死在了于毒手里…… 一个是无法回报的恩情,一个是不可回避的亲情,而当有一天要让他做出抉择时,他该怎么做? 不论怎么做,他都是不愿意的。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甚至在可以回避这个问题,于是他选择酒色以度日,选择麻痹自己。他以为,只要醉了,只要整日的醉生梦死,那些头痛的问题自然也就随着时日变迁而淡然。可是,淡然的只是他自己,而现实,你无法逃避,只能面对。 被孔顺戳穿了心思,如处在美梦中的他,突然被他拉回了现实,这让他茫然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孔顺,眼看着袁谭身子不稳,就要一屁股坐倒,赶紧是上前搀扶。将袁谭扶坐好,从另外的一方木案上,取出一卷竹简,摊开来,放在袁谭面前,小心的跟袁谭说道:“大公子,袁公早在数天前就已经使人传来这个命令,让你务必督促陈然之趁着余威拿下北海。可大公子你将此命令搁置在案头,这数天一直是不闻不顾,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去,袁公已经是着急了。你看,他又让人再次催促,请大公子你务必要尽快督促陈然之办成此事。大公子,袁公的这道命令,你不可能没有态度,终是要做出个决定的。这些天都过去了,想必大公子你也应该思谋得差不多了,这其中之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度了吧,现在是不是可以下这个决心了?” 袁谭抬头看了孔顺一眼,神情十分痛苦:“你知道的,当初孔文举之所以从临淄撤兵,那是因为他跟陈然之之间有个约定,他退兵,陈然之保他富贵。而如今,我若督促陈然之发兵北海,那岂不是在逼他自毁誓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更何况,像陈然之这样一个重视然诺的人,你叫人亲手毁誓,跟要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再者,青州也不是完全太平,田楷仍是被困昌国城中,而东平陵蛾贼又起,在此之时你叫他撤兵去打北海,是不是有些不智?” 孔顺笑道:“田楷一州之地都没有保住,就凭借一城又能掀得起什么大风大浪?还有那些黄巾贼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怕他作甚?至于逼陈然之出手攻打北海,正是要败他名声,否则袁公也不会让你督办此事。同样的,他也正是利用此事来试探大公子你呢,大公子你千万不能糊涂啊。而一旦大公子你按照他的意思办了,不也正好向他表明你的心迹么?只要此事成了,想必你与袁公重拾旧好也不是什么难事,将来袁家这个基业还是要落到大公子你的手上的。” 袁谭听来,鼻子一哼,拍案道:“照你这么一说,这场富贵岂不是我出卖然之换来的?” 孔顺一笑,摇头:“然之,然之,你把他叫得这么亲热,他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真心待你吗?若然……为何青州只闻陈然之之名,而不闻大公子你的名声?就算是你利用陈然之最终奠定了青州两郡四国之地,可最后呢?最后百姓之中只知有他不知有你,号令不出门户,只怕那时候大公子你未必甘心吧?” “这……” 袁谭心下一愣,又被他说到心坎上来了。别说等青州彻底奠定之日了,就是这些日子,他走到大街上听到的都是百姓对于陈诺的溢美之词,而他袁谭之名,倒是有人提起,不过他们说他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正是需要陈诺呵护之时,言外之意就他是个饭桶。就算他袁谭再怎么承陈诺的情,在这件事上,他也不能没有想法。而此事,被孔顺今日再三揭破,他没有火气也有火气了。面对孔顺的话,他也很少有抵触之词了,好像是在以沉默来表示自身的不满。 孔顺眼前一亮,哪里又看不出来,赶紧是趁热打铁,与袁谭说道:“大公子,有所谓功高震主,说的就是此时的陈然之啊,你不可不妨。当然,这‘功高震主’的意思,也一定就是说他心怀叵测,要来反大公子你。可大公子你也该明白,就算他陈然之没有这个心思,可他下面的人呢,他们要想更进一步,除非在陈然之身后再推一把。如此,他就算没有点别的念头也是不可能了。而以陈然之在青州的声望,此时要想办成此事,将大公子你撵走,独霸青州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若然当真到了那时,试问大公子你又该如何应对?” 自古最忌下面的人反自己了,袁谭同样亦然。虽然,仍是有那么一丝理智在告诉他,陈然之绝不可能做成这样的事情,但更多的不安,让他不敢轻易否认。陈诺救他不假,可他毕竟不是他,他可以不反他,但他若是因为他跟他父亲的矛盾从而来次总爆发,到时他成了城门池鱼,身受其殃,却也不是开玩笑的。 袁谭顺口问出:“那该怎么办?” 孔顺眉头一挑,笑道:“所谓防患于未然,陈然之他不是平时最注重然诺么,我们就让他攻打北海,迫他自己毁坏自己的誓言。一个注重然诺的人,一旦自己毁诺,你想他人会怎么想?而在青州百姓之中,威信最重的陈然之,当他们听说他居然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你想百姓又会怎么想,到时他们还会不会继续选择相信他?而一旦将他名声弄臭了,他在青州的立身之地都尚且不保了,又岂是大公子你的对手?” 袁谭猛的倒吸一口气,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孔顺。 孔顺得意的神色在这一刻凝固,在他眼神里,第一次感到了寒意:“大……大公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袁谭鼻子轻轻一哼,缓下气来:“我们这样做,未免太过了些,毕竟他陈然之曾是我的恩人……”孔顺一摇头,说道:“自古无毒不丈夫,你念他这点恩情,就怕他到时不会念你呢。更何况,你此刻已经别无退路,唯有这么选择!” 是的,他此时的确已经没有了退路。袁绍让他督办此时的命令早在今天前就下来了,若不是因为此事带给他的纠结,他也不会以酒色来麻痹自己了。数天过去,不能再一拖再拖了,他可以等,他父帅袁绍绝不可以再等。也是他,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可是,这个抉择,该如何做? 别无退路,忤逆父帅袁绍,那是自我斩断继承袁家基业之路,在孔顺嘴里,那是舍弃大义而取小义。可……顺从他父帅的意思,逼迫陈诺数手,真的失的只是‘小义’吗?袁谭头痛欲裂,再次陷入痛苦之中。 “大公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此时不可再犹豫了。你没有别的可以选择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真的没有别的可以选择了吗?” “就真的没有了吗?” 袁谭使劲的摇着头,将眼睛盯视着案上的书简。书简的内容,正是他父帅袁绍让人起笔的,让他督促陈诺攻打北海的命令。这道命令他看了不下数十遍了,可每次,看的都是那么的痛心。此刻,也是同样的痛心,甚至比起之前更加的强烈。 抉择,人生的抉择,有时出了一个差错,可能是一辈子的遗恨。他不想有这个遗恨。 “逼陈然之做他不可能做的事情,那么也就等同于我在亲手毁了他,陈然之将来能不恨我吗?而我……我的一条命都是他救下的,我当真为了自己的前途,将他……将这份恩情轻易抹杀吗?” “可我若不怎么做,我父帅,还有我下面的这帮人,他们会怎么想?跟着我的人,如六子他们,可能就要对我这个主子彻底失望吧?说不定,他们从此就要背离我门墙,远离我而去。而我父帅,他本可以在百年后选择我这个长子来继承他的基业的,可若是因为我此时的冲动,恼怒了他,将他逼到三弟那边,让他从此对他寄予厚望,那我……岂不是再也没戏了?” “不!我还年轻,我还在这个舞台上,就要唱下去,而且,我要我是这台戏的主角!” “可……可我,真的要为了这个‘主角’,出卖陈然之,亲手结束了他对我的恩情吗?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袁谭眼睛里几乎满是血丝,两眼瞪起来让人看来很是可怕,就连孔顺此时,也顿时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得寸进尺了。但他心里,同时在告诉自己:“六子啊六子,大公子身边一日有陈诺在,那么你一天也无法成为他身边的第一红人,也永无出头之日。唯有……今日扳倒了他陈诺,那么你才能有替代他的可能!既然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如果在没有大公子下定决心之前我就退缩了,他将来一旦跟陈诺无意间提起此事,则必追究于我,我六子的死期也就到了。哼,罢了,既然恶人都做到这一步了,咱就没有了回头路,必须趁大公子此刻松动之时,将他彻底说动,非要逼得他今日表态不可!” 孔顺思及此,干咳两声,还想要大废篇章的把陈诺的威胁扩大十倍跟袁谭说了,好叫他非诛此獠不可。可当他再次看到袁谭那满眼的赤红,心里也怕了。临了了,得得瑟瑟的问出来:“大……大公子,还请……还请早着决断……” 袁谭没有立马回答他,只是将眼睛抬起来,再次扫视了他一眼。一眼后,淡淡的飞出来两个字:“出去!” 平淡,可平淡之中却又带着极其的威严。 孔顺微微一愣,还以为是错觉。 “我说让你出去,你没有听到吗?是不是要我解释一声?那好,我跟你说,我想自己在房中好好的静静,这样可以吗?怎么,你就连这个时间也不给我吗?你……就怎么这么着急,非要如此逼我?是想逼死我吗?!”看着袁谭两眼的血丝,听着他几乎呐喊的口气,孔顺整个人愣住。此时,他完全被袁谭的气场所震慑住,屁都不敢放,赶紧夹着尾巴往后就退。退到门槛边,躬身出去,小心的将门带上了。出来,看着自己的手心,手心里居然捏着一把汗。 室内,就只剩了袁谭一人了。 “这个该死的退无可退!该死的退无可退!” 人说,退一步可以海阔天空。可有时,当没路可退,退无可退时,海还阔,天……还空吗? 第三五章:不平事 谢谢“zzhzzzw”兄的打赏和月票,谢谢!! —— “你先说说,徐州开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大帐内,陈诺摆弄着案上的奏牍,头也不抬的问着下首那个探马。 “是,陈侯!” 探马手一拱,随即向陈诺恭敬答道:“高顺将军带着陈侯你的命令,已于十数日前顺利抵达开阳城,与臧霸等会了面。这之后几日,臧霸将军将开阳军务交予高顺将军,并命令他的两位弟弟好好辅佐高将军,其人则半夜开城而出,只带了十数骑人马一路望下邳方向而去……” 说到这里,他言语一顿,这时陈诺已经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那么城外陶谦等部的反应如何?” “据刺探,陶谦等部在高顺将军入开阳城后,便撤兵十里安下营寨,又一面遣人不断与东海陈登方面联系,活动频繁,似欲调东海驻军往助开阳战场。”陈诺听来,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心里盘计着,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而问道:“那么……东平陵那边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回来?” 探马一点头,向陈诺说道:“陈侯!东平陵方面也是颇为顺利,自赵雪将军领兵去后,先是按兵不动,迷惑贼人,后猛然出击,连连击破贼人数座营屯,迫使贼人不得不退兵数十里。这之后,赵雪将军趁着士气高昂之际,再次发动攻击,在东平陵城外历城方向,破贼万人,贼人士气崩溃,逃亡附近无名山中躲藏。目下赵雪将军已然连屯数里,将无名山团团困住,只待贼人粮草一尽,立即发动最后之攻击,务必全歼贼人于其上,陈侯尽可放心!” “哈哈哈哈!” 陈诺心里狂喜,他实在太过高兴了,他没有想到,赵雪此去东平陵不过一月功夫,居然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实在是可喜可贺!也不知是赵雪太过厉害,还是贼人太过窝囊,反正能取得如此胜利也着实不易,毕竟赵雪可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领兵啊!陈诺心里乐不可支,但在外人面前还得努力收敛。 “咳~咳~”陈诺看了探马一眼,方才挥手说道:“嗯,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探马没有二话,应诺一声,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陈诺坐着蒲席上,扳着指头数了数:“徐州方面有高顺守卫开阳,臧霸联手阙宣举义,够陶谦和刘备他们喝上一壶了。至于从泰山方向杀到东平陵的数万贼子,没想到他们在转眼之间就被雪儿收拾得妥妥的,也不用担心了。想来如今青州之地,孔文举虽则割据北海,然不过守成之徒,不足为虑,只眼前这昌国城中的田楷……嗯嗯!看来是要找机会再跟他谈谈了,我就不相信说不动他开城降我!” 陈诺盘算到这里,猛然想起一事,别过头来望向身后屏风,正欲开口让屏风后面的人出来说话。只没想到,这时帐外一声‘主公’,打断了他的思绪。陈诺听来将身一正,吩咐道:“是典君吗,进来!” 典韦从帐外长身而入,没等陈诺开口问何事,他就已经先自说了:“主公!袁公子来了帐下,说要见主公。” “袁公子,哪个袁公子?”陈诺脑子一下子没有回转过来。典韦立即回道:“是……袁大公子。” “显思?”陈诺一愣,心里怪道:“袁谭不是一直在平原城中吗,如何来了我这里?更何况,他平时要来,提前会跟我打声招呼的,如何这次来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而且还直接杀到我帐下来了?”陈诺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过瞬息的功夫。瞬息之后,他立即将身站起,说道:“什么,显思他来了我帐下,如何现在才说?快快,快请显思进来!” 陈诺连忙离席,不及穿鞋袜就下去了。典韦听到陈诺命令,不敢怠慢,也立即转身出帐,将袁谭迎了进来。袁谭倒是快步而来,掀帐直入。看看陈诺迎下来,赶紧上前两步,一把止住陈诺,笑道:“都怪我来得匆忙未能及早告诉然之你一声,害得然之你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大概也是犯了糊涂。哈哈,都怪我,都怪我!” 低头看了陈诺脚下一眼,身子一愣,连忙说道,“秋了,赶紧上席,别着了凉。” 扯着陈诺,二话不说,请陈诺坐了主席。陈诺自然不肯,让席给他。袁谭呵呵一笑:“然之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在这里,你我只是朋友,朋友之间还用客气吗?”陈诺点头道:“显思你说得极是,若显思不嫌弃,不如你我二人联席而坐如何?” 陈诺说着挪了挪屁股,就要让人再在帅案旁边添上一席。倒是袁谭连退了两步,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望旁边席上坐去。陈诺看见,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心里,不免起了疑惑:“袁谭他平时未有今日这样的拘束,见到我也似乎很不自在,他这次来得又是十分突然,看来一定是有事要跟我说了。” 陈诺面不改色,看看袁谭坐了下来,不再二话,立即又让人先上了茶水点心,并吩咐操办酒菜。 自袁谭坐下,典韦等人退了出去,帐内就只剩了陈诺和袁谭两个。袁谭屁股着席后,那种不自然的感觉顿时爬满了他的脸,他眼睛转着,思索了半晌,却好像连一句开头的话也找不到了。至于陈诺,在这时观察着袁谭的举动,也没有立即开口。帐内的两个人,都在第一时间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沉默……尴尬无声。这可是从未有的。 “咳咳!”陈诺首先开口,向袁谭说道:“这个……显思你一路从平原舟车劳顿的赶来昌国城,一路上也不好走吧?不说别的,就是东平陵最近也是不安宁呐,也不知怎么被一帮从泰山赶来的蛾贼闹腾着……咳咳,显思你在半路上,应该没有遭遇他们吧?” 袁谭笑道:“哪里能呢?我此来昌国之前就已经得到东平陵闹蛾贼的事情,准备是尽量选择避开,从乐安国绕过去。只是最后看看车程,这么一绕,路程多了一半不止,最后只好是硬着头皮从东平陵北面的梁邹过来,只是最后一不小心还是碰到了小股的蛾贼……” “哦?”陈诺眉头一皱,问道:“这么说来,显思你这下岂不是要吃亏了,不知最后又是如何脱身的?”袁谭一笑,说道:“这要说起来呀,当时情况十分紧急,我们所遇到的虽然只是小股蛾贼,可他们也有千余人呢,而我身边不过数百人而已。当此之时,我也没有办法了,与他们硬拼实在无益,只好是带着人往山上窜,想要尽量甩开他们……” 陈诺听来,连连摇头:“这下显思你可错了,想来这伙贼人常常出没于泰山,惯于山地战,你如果选择在平原上用骑兵冲击,或许还有点胜算,可若是跟他们在山上躲猫猫,嘿嘿……” 袁谭眼睛一亮,笑道:“然之你可真是神了!可不是,当时我们本想爬上山后,凭借山林间灌木的隐蔽,就能将他们给甩了。可哪里想到,一到山上他们就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我们根本就跑不赢他们啊。可怜我的这帮惯于骑战的部下,哪里又能有他们身手的灵便?这不,被他们撵上,饱饱的吃了他们一揍。好在啊,就这这个时候赵雪将军及时领着一队人马上来,为我们解了围,否则就有麻烦了。” 陈诺笑道:“有惊无险,最后能脱困比一切都好。” “是是!”袁谭干笑连声,又没有话了。 陈诺瞄视了他一眼,又即笑道:“对了,显思你这次出来,应该是长了不少见识,风闻了不少趣事吧?大概……有些事情你也应该是听说了吧?不知显思你是怎么想的?” “有些事情?” 袁谭一愣,迎着陈诺的目光看去,心头不知为何猛然一动。显然,从陈诺的目光里,他能读出他将要说什么。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袁谭此时反是不自在起来,被陈诺一说,随即哈哈一笑,问道:“这沿途的趣事我却听了不少,不知然之你口中所指的,到底是何事?” 陈诺看着袁谭,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说的这件事情在青州之地只怕早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大概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了吧?显思就算不出门,身边的耳目自不会少,又岂会不知?你也当知我此刻所指何事,咱们也不需打哑谜……”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袁谭脸上不自在的神色更甚了。好像是他有亏于陈诺似的,此时被陈诺首先提出来,反是不自在的低下头来,没有再说什么。 陈诺仍是保持一副平常面孔,看向袁谭。 沉默了片刻,见袁谭不说话,他仰头一笑,说道:“在青州……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若没有我陈诺,青州没有这么快能被打下,你显思就更别想这么舒舒服服的坐守平原,整天的歌舞升平了……” 看着陈诺的神色,袁谭顷刻难安,心下嘀咕:“狂妄,果然是狂妄之徒!看来我这次是来对了,若不能及早将他的野心扼杀住,只怕将来必是一大患!”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同时一凛,“这样的事情最是忌讳说出来,更何况是当着我的面。而陈诺他今儿居然毫不避讳的跟我说出,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跟我敞开门说话,再也没有顾忌了吗?他凭什么有这个胆量?难道,难道是他已经决意要反了?那么我此时过来岂不是……岂不是自投罗网?” 袁谭想到这里,身自不安,坐也坐不住了,只想速速离开。 “可是他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顿了顿,陈诺又即说道,“他们只知道青州有我陈诺,才能有今日之局面,而不知……若我陈诺背后没有显思你的信任,你的放手支持,又哪里有今天的我?他们只知显思你坐享其成,不知显思你的良苦用心。想来齐桓公之为霸首,那还不是尊管仲‘仲父’之功,将整个国家彻底放任于他,这才有齐国之盛治,开五霸之局面?可怜显思你的良苦用心这些愚民一点不知,却还要妄自指指点点,私下里说三道四,可笑可笑!当然,此良苦用心一般人难以理解,亦不足与道,只希望显思听来就当是他们放了一个屁,也没有必要跟这帮愚民计较,自然也就眼不见心为静。就如我,显思你看我,我身处风口浪尖之上,尚且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显思你又何必急着替我打抱不平呢?” 袁谭这下当真是错愕了。他也没有想到,陈诺会将这件事情解释成这样,且无形中将他比作齐桓公了。齐桓公嘛袁谭现下是不敢去想,但从陈诺的话里,不无坦荡之意。想来,对于这种敏感的事情,要是一般人,那可是避之而不及,大概要再三解释了,可他倒好,一语就将此事淡然化解,也足见其心胸之坦荡。同时,他也对于自己刚才的一番揣度感到羞愧:“陈然之磊落君子,我却以小人之心度之,实在不该!” 袁谭这么一想,心里要说的话,那更加说不出口了,憋的起色难看。等陈诺一席话说完,他是勉强仰起头来,哈哈一笑:“然之你胸怀磊落,我自不如。至于青州……虽然说来我从不干涉,有心一手委任于然之,然若非然之你自己争气,就算是我想放手那也无手可放,所以是然之你的功劳,然之你也不用推托,我相信然之!” 陈诺长笑三声,三声笑罢,突然板起脸来,端直身板,与袁谭认真说道:“所以说,我青州能有今日之大好局面,实在是不易啊!若离了显思你对我的信任,绝无可行。可如此之大好局面,同时不免为外人所忌惮,多少有些人难免心怀叵测想要从旁离间,所以要想维持下去,更是不易。众口尚且铄金,积毁亦可销骨,诽谤之言,杀人于无间,显思,你我且行……且珍惜!” “且行……且珍惜?” 面对陈诺的一席话,袁谭彻底愣住了。如他这句‘且行且珍惜’,像是警戒之言,同时也是他们友谊的见证。足可见,他陈诺对他的心,从未有二!而他自己呢……“我,我却怀疑他陈诺对我有二心,甚至嫉妒他在青州的声望盖过于我!”袁谭迷茫了,同时,胸口沉重,沉重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挤压,挤压,喘不过气来…… “不行!说好的勇气呢?自六子那一席话后我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这才下了决心选择向父帅妥协,单骑来见陈诺的。我不是已经下了决心了吗,如何,如何我的决心又有了松动?” “我难道,难道是不准备做个乖儿子,将来继承父帅的基业了吗?” “更何况……我身为袁家长子,理应得到袁家的一切,我为什么要眼睁睁的将他们让出去,让给我那三弟?我……我不甘!” 本来坚定的心在这一刻无情的再次挣扎,痛苦使得此时的袁谭看起来更加的不堪。 陈诺自袁谭一进来就已经察觉了袁谭的异样,他本以为,或许是因为他此时在青州的声望太甚了,一定是传到袁谭耳里,袁谭不舒服了,加上有人从旁离间,所以使得袁谭再也做不去,打上门来亲自向他问罪来了。他当然不想被动,是以,他抢在袁谭之前故意以齐桓公信任管仲的例子来劝说袁谭,目的不过是想要为他释然。 本来,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想来袁谭也应该理解了。可袁谭,此时的神色反而更加的难看了,甚至带着厉色,这让陈诺很是不理解了:“他难道还是信不过我,非要逼得我解除兵权不可?不过,他这么做似乎太过绝了一些啊,他难道不懂狗急跳墙的道理?看来,拐弯抹角跟他废话下去他是不会直言了,只能是开门见山、敲山震虎了。” 陈诺想到这里,不等袁谭开口,又即哈哈一笑,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突然伸手拍案,连连叫道:“恶来恶来!”他一叫,身在帐外的典韦立马应着声音,掀开帐门,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主公,请吩咐!”陈诺又是伸手一拍帅案,拍的噗咚响,叫道:“吩咐个屁!我叫你们准备酒菜,都给老子准备好了没有,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仍是没有动静,你们都他妈睡着啦,把本侯的话到底有没有当话?” “这个……韦该死!韦这就去看看!”不敢多说一句,典韦拱手转身就走。 陈诺的举动倒是颇出袁谭的意外,这个平时表现儒雅的人,今儿是怎么了?同时,拍得噗噗响的帅案,也将他一颗上下不定的心震得更加离乱了。乱七八糟,无处安歇。就在这时,陈诺偷偷看了他一眼,将他的神色看在了眼里。他这里喝退了典韦,立即又是一拍帅案,怪道:“来了这么久了,我只顾着说些不相干的事情,倒是把正事给忘了,实在该死!对了,看显思你此次行色匆匆,想必是有要事要交代,左下没人,不如显思这就说了吧,我这里洗耳恭听。” “这……” 咕咚,咕咚……一旦决定要将这事摊在明面上说,袁谭又在这突然之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勇气,只剩下满脑子的空洞,和胸口猛烈的撞击。这了两声,方才说道:“这个……我来能有什么事情,那还不是因为田楷一事……” “哦?田楷这事吗?”陈诺一笑,说道:“田楷这厮困守昌国孤城,已是我瓮中之鳖,捉他易如反掌,相信再围他一两个月,他外无救兵,内无粮草,也就无法支撑,饿也能将这帮小子给饿死,所以显思你不需着急,且耐心等等。” 袁谭一点头,说道:“这我放心……”眼睛一转,又即说道,“对了,听然之你这么一说,看来田楷之势已孤,不足为虑。现在能让然之你头痛的,大概也只有东平陵那边的一帮蛾贼了吧?” “就那帮蛾贼?”陈诺嘿嘿一笑:“不瞒显思,就在显思你入我营屯之前,从东平陵那边就已经送来了准确消息,道东平陵那边的数万贼兵,已被赵雪将军挥军击杀过半,余下的都已经逃亡无名山中,也是一帮待死之徒,亦不足为虑!” “赵雪?怎么又是赵雪?” 袁谭心下骇然:“以前我对此人没有太多关心,只知道他不过是陈诺帐下一员战将罢了,如今让他独领一军,却也干得如此有声有色,看来不能小看于他,这陈诺帐下确实人才济济。”同时心下剔然,“陈诺此人也难怪受我父帅忌惮,他实在……实在是……”心下更加忙乱而不知所以了。 在片刻后,袁谭勉强一笑,点头道:“是啊,放眼如今整个青州,东平陵的数万蛾贼不足为虑,而昌国城中被困的田楷等辈,已是瓮中之鳖,再也翻不起浪花来,这青州两郡四国之地,说起来也唯剩了一个北海国了,若能一举破之,则我青州全矣,然之你之功劳亦满矣!真乃……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四字说得实在太过勉强,他在同时间,看到陈诺身体里的一股怒火好像在他说出北海国的时候已经升腾而起,布满了他的一双眼睛。他的眼睛,就好像着了火似的,不但灼热,且……灼人!灼人的是杀气。他很幸运借着陈诺的话头将他自己要说的话拐着弯的说了出来,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陈诺他听后会有如此激烈之反应。于无声处……听惊雷。在面对陈诺整个人时,他甚至是感到了一股寒意。不战,已自先怯,眼睛别开,不敢直视他。 帐内,声悄悄。 “主公!” “滚出去!” 典韦的声音从帐外传进来,同时半只脚也跨了进帐。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陈诺的一声惊雷给震了出来,打得他错愕半晌,一句话也不敢说,赶紧是退了出来。回到帐外,典韦摸着额头,又悄悄回头看了帐门两眼,皱眉嘀咕:“主公如此生气,看来是袁谭这厮惹了他,不给饭吃了。哼,活该!” 帐内,陈诺,努力控制着自身的怒气,将之悄悄释放。在压制了片刻后,方才压下声音,缓缓的跟袁谭说道:“显思,你刚才说什么,让我一举也把北海给破了?我没有听错?如果我没有听错,那你告诉我,我们当初之所以能顺利拿下临淄城,那是因为谁?对,你也该知道,那是因为孔文举啊!若非是他,我们怎能顺利拿下此城,又怎能在田楷未下的情况下,继续保持北海的太平?而你也不该忘记,当初孔文举退兵之时,我就曾答应要保他富贵的。怎么,如今青州未定,田楷未下,蛾贼尚在,你就急着要将有功之人一脚踹开了?这也罢了,可是,你该知我陈诺,我陈诺既然已经答应孔文举,要保孔文举富贵,那便是棺材板上钉钉的事情,盖棺定论了!我陈诺若是今日发兵去打北海,那不就是等于自己扇自己耳光,自毁诺言吗?这跟拿把斧头砍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袁谭完全被陈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半晌忘记了说话。他也知道要陈诺自毁誓言攻打北海是何等难的事情,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陈诺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说翻脸就翻脸。对于陈诺的震怒他顿时感到了惶恐,连忙挤出一个不自在的笑,说道:“这个……然之你也不需急着动怒,你好好听我说。你也知道,如今青州之地除了田楷和一些不足道的蛾贼之外,就只北海这股割据势力了。等到田楷被攻下,蛾贼被撵走之后,偌大的青州,若还有个北海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说出来别人不敢相信,自己也是寝食难安不是?” “再者,孔文举之所以退兵临淄,那还不是老狐狸行事,狡猾着呢,他心知大势已去,若以孤身来抗我大军,那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在此情况下,他这才想出了这个以退为进之计,故意退兵临淄,献出齐国,以保北海。而他,故知然之你是个守信守诺之人,言出必行,就利用你这个弱点,故以跟你以约定,将你束缚住,就是怕你将来反悔。” “可然之,你想过没有,他今日可以跟你盟誓,那是因为走投无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若是……若是将来有一天,说句不好听的话,青州若是再乱了,你能保他不趁机作乱,反攻于我等?而等到那一天,就算然之你想反悔,悔之不及矣!” 陈诺鼻子一哼,说道:“且不论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就算有,他若反我,则是他对不起我,先毁诺,我必十倍加之于他。可将没有的事情现在说出来,是不是杞人忧天了?再者,我若因为防患于未然,先行攻打他,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陈诺毁诺在先,也必耻我,让我陈诺将来如何立足于世人?就算是显思你,只怕也不希望身边多出这么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这……”袁谭一愣,随即一声苦笑:“这件事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这个……” 没等他说完,就被陈诺立即给截断:“在我看来,天下事无小事,信义为大。我陈诺……绝不能做那种小人!”听陈诺的口气怕是说不动了,袁谭顿时颓然的将屁股压在脚踝上,不知该说什么了。而陈诺,片刻的冷静后,又即将眼睛冷冷的扫视着袁谭。他心中一动,口气稍稍和缓了些:“显思,你向来是相信我的,从不插手青州军务,怎么今日却突然跟我提起这事?这可不像是显思你的作风啊,莫非,这并非是显思你的本意,是有人授意于你?这个人……” “这个人可是……你父帅?” 当陈诺把‘父帅’两字说出,袁谭就像是躲在阴影下的小偷,突然被他给抓了出来。他惶恐,他不安,他闪烁着眼神:“不……不是……”陈诺显然是看出来了,他这是口是心非呀。他颓然的以手扶案,轻轻一声叹:“是你父帅,对吗?” 袁谭没有否认了,只是很不安的看着陈诺:“然之,你听我说……” 陈诺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我早该猜到了,我早该猜到了。” 心下茫然起来:“袁绍他要对付我,我准备好了一万种招式来应付他,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这么一手,实在是大出我之预料啊。袁绍他这一招……着实是狠毒呐,简直是直击我的命门啊!若我不答应,那就是抗命,他就有更多的理由来收拾我;同样,我若是答应了,则必须亲手毁了自己的诺言,毁了我立足诸侯,争霸天下的根本。在此重视然诺的大时代,如我之所为,今后还有谁人会相信于我,敢来投靠一个我这样的背信弃义之人?袁绍他这是要弄臭我,将我彻底的弄臭啊,好狠的一招啊!” 看着袁谭亲手为他铺开的那卷竹简,看着竹简上袁绍的命令,陈诺,此时一句话也不说,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 人间若有不平事…… 纵酒挥刀……砍人头! “反了,反了他娘的!你袁绍不给我好日子过,我也叫你袁绍从此不得安生!就算是啸聚山林,老子也要将你袁家彻底打败,彻底踩在脚下,踩烂你……踩烂你!” 陈诺目光中喷着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蜂拥而来,一股气……不断升腾,无法压抑。 袁谭,在猛然看到陈诺眼神的那一刻,身子一个剧颤,心下一抖。“太可怕了,他这眼神,分明是要杀人啊!”袁谭后怕着,“他,他不会一个不平,就要拿刀杀了我吧?” 刀。陈诺的刀就在旁边的帐壁上挂着,虽然刃在鞘里,透不出一丝的寒意,可是从内的杀气,彪悍着,就像是随时都要可能喷薄而出,斩杀他于无形,袁谭身子一抖,将眼一缩,赶紧挤出一个笑脸:“这个……我父帅身在渤海战场,不清楚这边的状况,或许他的话也不对。要不,要不我先将这道命令收回去,再向我父帅辩说两句,看他能不能在此事上稍稍缓缓?” 说着,小心的靠近陈诺,弯下腰来,就要伸手将袁绍的令书给卷起。 就在他是指尖触碰到那卷竹简之时,突然静谧的帐内,传来轻轻的一声咳。咳声有些急促,声音压得极低,若非仔细去听,难以辨别得清楚。袁谭此时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一时也没有听清个大概,倒是将他吓了一跳,本能的一缩手。只有陈诺,他此时虽然是在急色之中,倒是没有被怒火完全冲昏头脑,这声音很快也就钻入了他的耳朵里,急速转化辨别出来,顿时让他整个人为之一怔。 咳嗽声发自帐后,他能不知道是谁在做声? 郭嘉!郭嘉在提醒他。 “他要提醒我什么?”在这片刻之间,陈诺已经暂时忘记了杀戮,忘记了仇恨,反之冷静了下来。极其的冷静,是片刻的理智。但只要这片刻,也已经足够。他没有猜到郭嘉要提醒他什么,但他在这片刻之间,冷静的脑子里,突然钻进了郭嘉的一句话:“先养望,缓称霸!”这句号,正是他立足天下的根本,而他差点就忘了。 陈诺,在这一刻如电击了一般,浑身一颤:“该死该死!我怎么能因自己一时的义气,而忘了昔日跟郭嘉之间的约定?”他身子一动,理智也跟着回归。他恍然看到袁谭的手指落了下来,就要收回案上竹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将自己的一双手盖在上面,抬起头来,问袁谭:“怎么,显思你这是要抢我的功劳?” “抢功?” 被陈诺这么一打岔,袁谭还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刚才的那声莫名咳嗽,将双眼收了回来。他在先前一刻看到了陈诺的满腔怒火,甚至是他眼睛里的那丝饱满的杀气,他为之害怕。然而,在这一刻,在他眼前的陈诺,什么杀气啊火气啊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狡黠的神情。他这个神情,很是自然,好像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点开朗了,跟先去那人完全是判若两个。 陈诺嘿嘿一笑:“你傻愣什么,是不是怪我为什么突然又下了这个决定?哈哈,这就要怪你了,谁叫你一直将这封令书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害得我还以为你是在一直跟我开玩笑呢。你想想,你的玩笑之语我哪里又敢当真了?要不是你刚才及时拿出来,我就差点真的要动火了呢。对了,刚才没有吓着你吧?” 真是奇怪了!袁谭退了两步,眼看着陈诺当着他面恭敬的将令书捧起来读了又读,毫无亵渎之意,方才信他是真的接受命令了。只是……陈诺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实在不是他立马能接受得了的,眼看陈诺读完了一遍,方才小心的笑道:“这个……何以看到我父帅的令书然之你就再没有二话了,而我甚至只是说几句,然之你就要怪我?” 陈诺盯视了袁谭两眼,又看了手中令书一眼,笑道:“怎么,这点显思你都不懂吗?你是口出无凭,而这才是令出必行!既然是袁公亲自下的命令,我能不听吗?能跟你算一回事吗?” “可这……”袁谭微微一愣,眼睛一转,随即说道:“可这不是一回事吗?说到底,我口中所说的跟父帅所下的命令,不都是叫然之你去攻打孔文举吗,如何就不一样了?这不是同样在难为然之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吗?为什么我好言劝你你不干,反倒是我父帅的一纸命令,你就二话不说,应承了下来?” 陈诺眉头一皱,说道:“你还知道这是在难为我呀?我告诉你,若是凭你一言,自然是没有人相信杀孔文举不是我一时无奈为之,也无法向天下人解释。而如今,既然有袁公的命令在手,则就不一样了,此乃奉命讨贼,将来就算是有人说,也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袁谭听来,微微一愣,仔细一想,眼前一亮,说道:“还真是!然之你说得有理啊,哈哈,这下然之你既杀了孔文举,又不用担心担着恶名,实在太好也没有!” 看到袁谭转身去,傻傻的发着笑,陈诺只能是暗暗摇头:“天下事如果有我说的那么简单那就好了!”同时,看着袁谭由衷发出的欢悦之情,他同样不免为之动容,“如果他不是袁绍之子,或许我们之间还真的可以成为一对好朋友呢,只是可惜了……”他轻轻一叹,眼睛再次落到袁绍的令书上。 令书上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往着他心头狠狠的剜,片片血肉淋淋。 “郭嘉他提醒我,显然是怕我动怒,当面抗命。可是,我按照他的意思暂时应承了下来,这将来,又该如何应付?难道,难道我真的要做着背信弃义之人,亲手去攻打北海,活捉孔融?” “不!这样的事情我陈诺绝不可为,绝不可为!” “对了,我真是笨死了,郭嘉他之所以提醒我,那他一定是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想到此刻就在屏风后面的郭嘉,陈诺差点就要起身了。不过,他很快想到,袁谭还在帐中,等着他来打发。他收起袁绍的令书,立即向帐外唤来典韦,叫他将准备好的饭菜全都端了上来。袁谭他还是得好好招待的。等陪着袁谭吃好喝好,让人带他下去休息了,他一抹嘴巴,突然想起一人。心下道了声糟糕,赶紧是往着屏风后面转去。 第三六章:应对之策 感谢“白泽大男神哟”的打赏,谢谢!! —— “奉孝,你适才何以要以一声咳嗽来打断我?难道你也以为我应该忍气吞声,不该在袁显思面前表现一下我的不满吗?” 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郭嘉,被陈诺请到了前面。陈诺也没有拽着藏着,开口就是这声问。郭嘉听来,先是一愣,将眼睛注视着陈诺。看到陈诺那副满带狡黠的眼神,郭嘉在这时好像一下子从中明白了什么。 郭嘉摇了摇头,连道:“怪不得!怪不得!想来平时大气稳重的主公,何以在袁显思面前突然表现得如此之急躁,甚至连一句给袁显思解释的话也没有,就是噼里啪啦的表示出自己的不满。我还怪道主公你这是怎么了,完全不像平日主公你的做派啊,还道是主公你一时气糊涂了。就算是再不满意,想来主公你也当给袁显思留点面子,有什么不满留着事后再发。我就怕主公你当场发作,这才迫不得已连忙出声阻止,想要提醒主公你一声。不过现在看来,此时的主公,似乎并不像是先前那个同袁显思争得面红耳赤的而完全不顾大局的主公,倒像是……” “倒像是我先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做戏,做给袁显思在看,是吗?” 对于陈诺的话,郭嘉没有否认,捋须打量着他。 陈诺摇头,一声苦笑:“奉孝,我是个正常的人,也是有脾气的,看你把我说的,好像已经被人请上了神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都能雷打不动,处事不惊。在这件事情上,他袁本初彻底触及了我的底线,我焉有不怒的道理?不过我事后想来,我当时的所做所为,在一个将来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人手上确实不该发生,是我没有控制好我自己的脾气,这一点我要向奉孝你检讨。” 郭嘉嘿然一笑:“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可是,你犯下错误已是在先,虽然及时悔悟,且在最后之关头在袁显思面前弥补了几句,让他稍稍释然,可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然没有回旋余地,想来袁显思可以相信你当时安抚他的一番话,但是袁本初未必能够。这次袁显思宣布完命令后想必是要被袁本初直接叫到渤海去的,到时他当面问话,袁显思只怕是兜不住的,也必跟袁本初一一交代清楚,到时让袁本初知道主公你今日的表现,只怕也必记恨于心。到时,主公你的处境必然跟着更加的微妙,主公当明白这点。可为何……为何主公你此时的表情反是极其轻松,好像没有一丝的担忧,反而给人以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以至我还误以为你先前的所作所为是早有预谋,故意做给袁显思看的呢。” 陈诺一摇头,笑道:“这点我真的是没有,虽然我很想说我有。说实在话吧,奉孝你分析得不无道理,想来我今日这般表现,也确实是难如人意,就算是给小鞋穿也是应得的。可是,这要是面对的是一般人,或许我难逃此劫,但奉孝你或许忽略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想来……以袁本初的个性,他在听到我之表现后,果然会如奉孝你所说的那样记恨于我吗?” 被陈诺反问一句,郭嘉当即一愣,随即是一拍脑袋,笑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怎么反而糊涂了?想来以袁本初好猜忌的个性,如果听说在此事上主公你仍是做到处事不惊,没有一丝不合理的表现,只怕他会以为事极反常,反是对主公你更加的起疑。而若是听说主公你在此事上表现得如此之急躁,只怕他反而以为主公你不是成大事之人,也就不会放在心上,顶多也就是责备两句罢了。哈哈,原来主公你是明白了这点,这才顿时轻松,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吧?” 陈诺摇头苦笑:“这也是误打误撞的结果,说起来还真是惭愧。至于轻松嘛……哪里轻松得起来?奉孝你也看到了,袁本初这次突然向我发难,摆明着是看我在青州渐渐站稳了脚跟,声望日隆,他不爽,想要给我出出难题。他这一计果然是毒辣呀,想来我不管是抗命还是从命,都是两头不是人。如果我抗命不从,他就有了治我的理由;而我若是遵命行事,则是亲手毁了自己当初的诺言。他这么做,是变着法的想要弄臭我的名声。奉孝啊,想来你先前及时出声提醒我,自然是有你的理由的,不知奉孝你将有何计教我?” 郭嘉听来,呵呵一笑:“我能有什么计谋?我只是听你当时口气太过,怕你高估了自己,误以为凭借当下局势就能抗衡袁本初,那就可怕了。若你当时横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反了,这不是坏了你我的大计?没办法啊,当时我着急,不得不赶紧出声提醒你一声。”陈诺摇头苦笑:“这样啊……其实说来,我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自己还是掂量得出来的。我虽然帮助袁显思打下了青州,也颇赚取了一些名声,但以眼下的这点声望,还有手中的这点兵马,要想跟袁本初抗衡,那简直是不自量力。” 郭嘉点头赞许:“主公你能够明白这点,那是最好,最好!” 陈诺嘿嘿一笑,斜眼看向郭嘉:“这个……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奉孝你就真的没有想出应对之策?”郭嘉一摇头,拍拍肚皮,说道:“啊呀,刚才记得不知谁人在帐下觥筹交错,有酒有肉的大吃大喝,好不畅快啊……”陈诺听来,立即明白,连忙道:“该死该死!我怎么就忘了奉孝你还没有用过午饭呢?”立马叫典韦让人速办好了送来。 陈诺虽然吃饱了,但不免又要陪着郭嘉夹上两筷子,以水待酒敬他。 一盏白开水到肚子里,陈诺摇头笑道:“这白开水实在没有味道,要是奉孝你能喝酒……” 话还没有说出,郭嘉捧盏说道:“主公你又忘了,郭嘉我不是不能喝,只是怕一喝就停不下来。既然我已经在主公帐下谋事,便要始终保持一颗清醒的脑袋,不然整日晕晕乎乎的,主公你也不愿意乐见吧?再说,酿酒浪费粮食,在军中喝又容易误事,我看主公你今后也得少喝,咱们还是以水代酒吧。” 郭嘉在遇到陈诺之前整日醉醺醺,认陈诺做主后,也就立即戒酒了,而且是说到做到,从不再犯。对于这一点,陈诺很是敬佩于他。其实他也不是非要他‘破戒’不可,只是看他自邺城诈死到他帐中后,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实在心痛,故而有意要以酒水来转移他的烦恼。只是……如今没有劝动郭嘉,反是被郭嘉劝了,不免有些尴尬,连忙点头说道:“是是!奉孝所言极是!” 也没多做理会,捧起水酒,仰脖子喝了。 摸去了嘴唇边的水渍,陈诺放下酒盏,盯着郭嘉看一眼,看看郭嘉眼皮不抬仍是吃着自己的,心里也是着急了。“这个……”陈诺开口笑道,“奉孝你当真就没有计谋教我?”郭嘉抬起眼皮看了陈诺一眼,将筷子一搁,说道:“不瞒主公说,还真是没有。” “哎!” 陈诺一声长叹,再也吃不下了,忧虑着就要爬起来。郭嘉连忙说道:“主公你到哪里去?我还没有说完呢,虽然说当时我在屏风后面出声提醒主公之时,脑子里却是是一点应对的办法也没有。不过……好在这之后奉孝仔细一想,还是有了点,只是仍是迷迷糊糊的,一时没有全部想明白。刚刚吃喝过后,被主公一激,倒是全都想明白了,不知主公你愿不愿意听?” “啊,啊哈哈,当然愿意!”陈诺又重坐回席上,还刻意端起了水壶,替郭嘉盏里填水酒。 看看郭嘉只顾吃喝一时有沉默了下去,陈诺连忙提醒:“奉孝,不知计将安出?” “哦?”郭嘉停下杯盏,开门见山说道:“如主公你先前所分析的那样,此事如果主公不理,则有抗命的嫌疑,袁本初就会借此理由来治主公你的罪,找主公你的麻烦。可若是听从了袁本初的命令,却又是自毁誓言,失信于北海。是以两者皆不可取。为今之计,莫若……将计就计。他袁本初不是想让你攻打北海吗,那你就去攻打。不过,在此之前,主公可先与北海方面通通消息,将此命令传给孔文举,看他孔文举如何处理?当然,光是这些还不行,他袁本初眼看青州将定,不是想找主公你的麻烦吗,咱们就先给他制造点麻烦出来。想来只要让他明白青州离不开主公你,也就不敢轻易来挑主公你的刺,此事自然可化解。” “制造麻烦?”陈诺左右一想,眼睛一转,拍案笑道:“奉孝你一言倒是提醒了我,你听听我这个主意可好?”陈诺说着,走到奉孝身边,低声在他耳边如此如此密语了数句,郭嘉听来,错愕的看了陈诺一眼,摇头道:“你将整个青州的安危全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些?要是他稍稍起了其他心思,主公你还以为你到时能够轻易走脱得了么,岂不是自陷险地?这万万不妥。” 陈诺一笑,说道:“试问以其人的身世,以及他刚直的秉性,他能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吗?他若做了,岂不是让天下人唾骂于他,岂不是得不偿失?”郭嘉听来,想了想,点头道:“听主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陈诺又道:“当然,咱们既然要闹,那就索性闹大些,好叫他袁本初知道青州谁才是老大!奉孝,我欲让此人跟我们合力一把,你看怎样?” 在郭嘉耳边嘀咕了一声。 郭嘉脸色一变,看了陈诺一眼:“这……古话说得好,捉虎容易放虎难,你好不容易将他逼到了眼前这一步了,眼看着再加一把劲,完全可以将其降服住。可你今日若是这么做了,放他归山,他一旦得势,稍有异心,将来又该如何收场?”陈诺一笑:“我敢怎么做,就一定有十分的把握,请奉孝务必要相信我,支持我。” 盯着陈诺的脸色看了片刻,郭嘉轻轻一点头,说道:“好吧,此事稍后再详议。喝酒!” “喝酒!” 喝的哪里是酒了,分明是一肚子的水。 …… …… 袁绍捧起案前的一盏水酒,仔细的品尝了一口,放下来,方才盯着袁谭的脸,仔细的看了两眼,问道:“哦,如此说来,陈然之他是二话不说就乖乖的接下了我的这道命令,答应要攻打北海了?” 同时,他眼睛里一道不可察觉的寒芒,射向下首的逢纪。逢纪与袁绍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开口,只是伸手不停的捋着自己颔下的一部胡须,将眼睛扫向袁谭。他毒辣的眼睛,似要从袁谭脸上察觉出点滴的异色。 袁绍也在看袁谭,心里同时惊异不已:“陈诺他用了不足数月的功夫几乎将整个青州拿下,实在是颇有能耐,听刺探从青州传回的消息,陈诺他在青州的威望,几乎盖过了我儿谭,甚至到了百姓只知陈诺而不知刺史的地步。长此以往,我儿的青州岂不是就成了陈诺的天下,替他打了?哼,他陈诺在青州的名声既然那么好,那我就要毁给他看看,要让他知道谁才是青州真正的主人!” “为此,我与逢元图等人商议,这才想出了这个绝户之计,让他去打北海。我就是要考验考验他,看他是不是有了异心。一旦他有异心,自然是要么拖延此事,要么抗命于我,到时我也就有了收拾他的理由。而就算是他听命于我,最终攻打北海,那么也就同时弄臭了他自己的名声,他今后想在青州混下去,只怕立足都难,更别说是威胁到我谭儿了,我自然也就不用再有担心。” “本以为,以陈诺这样一个注重然诺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绝无妥协的道理。就算是妥协,那也一定是很不甘心,极其不情愿的答应。可如今听谭儿说来,他从始至终似乎就没有一点脾气。这样的人,能不可怕吗?他为什么不发怒,他为什么不表示他的不满?他就没有脾气?不,他一定是有脾气,一定是有不满,可他为什么不表露出来?我逼他做的,那可是他绝不情愿做的事情!想来让他亲手毁了他自己的诺言,跟在他胸口上捅上一刀又有什么区别?他能不怒我吗?可他,始终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若有,才算是个正常人,那么这样的人才不需要担心,因为他有了正常人的缺点,我就有对付他的办法和手段。可是,如今他居然一点也不怒,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这样一个人,该有多么的可怕?他心里又隐藏了多少的恨?他能如此之忍,忍人之所不能忍,又岂是一个轻易能够对付的人?若他这样的一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袁绍心里颤抖着,同时对于陈诺的忌惮之心更甚了:“此人不除,必是大患!” 袁谭心虚,他将话诉述后,就不敢再面对袁绍和逢纪的眼睛了。就算是袁绍反复的问,他也只是点头,哼鼻子而已。 “哎!”逢纪轻轻一叹,暗暗摇头:“外间传言袁大公子跟陈然之的关系很好,却没有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为了陈然之向他父亲撒谎。只是他哪里想到,他以为只要向他父帅说谎了,将陈然之不满的事情给掩盖了过去,他的父帅就不会对陈然之再起异心了。可他哪里了解他父帅?若陈诺有不满,那才是正常之人,可他若连一点火气也没有,看到命令二话不说就接下了,那才绝不正常呢。以袁本初的那点小心思,又岂会放过他?可惜他哪里想到,原本想要帮陈然之的,如今反而帮了倒忙,只怕陈然之也得身受他的连累。” “咳咳!”在袁绍脸色作变,尚未将此事敲定之前,逢纪干咳两声,这时不咸不淡的将眼睛扫向袁谭,缓缓说道:“大公子,你要知道,陈然之他可是个在人前常常自诩重然诺讲义气的人,如今让他突然带兵攻打北海,虽然说起来是奉了袁公的命令,但此事绝非小可,你可知道?陈然之一旦发兵北海,那就是在同时否认他以前说过的话,是自毁诺言,像他怎么做,那是失信于天下,将来是要受他人所诟病。像他当时之处境,就算是奉命了,只怕一时也未必甘心,难免要说上两句怨言,表现一下他自己的不满吧?” 袁绍将眼睛同时扫向袁谭,要看袁谭怎么说。 袁谭心下一惊,暗道:“好个狠毒的逢纪,莫非是我的话被他听出破绽来了,不然他何以会如此说来?哼,你用言语来引诱我说出些我不该说的,我才不上你当呢!”袁谭想到这里,将身一直,将眼恶狠狠的瞪向逢纪,鼻子同时一哼,说道:“逢大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陈然之他是否有不满我又哪里知道?我只知他在接到我父帅命令后,那是二话不说,立即奉命。怎么,你难道非要我说他不高兴了,你才满意吗?” “啊哈哈哈!”逢纪摇头笑道:“不是,不是!在我看来,以陈然之的个性,在突然间接到这个命令时,他应该很是不满,甚至有怒火才是,这样才符合他的个性嘛,才是一个正常之人所当为的。要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沉默的接下了命令,那才叫事反必有妖呢!我就怕他如此处心积虑的隐忍,当有其他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图谋。这样的人,呵呵,不是更加的可怕吗?” 看了一眼袁谭,又即将眼落到袁绍身上:“袁公……你说是吧?” “哼!”袁绍鼻子一哼,心里愈发着恼,只差最后的发作。他此时却将眼睛看向袁谭,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最后之确定。 袁谭,他在听了逢纪的一番话后,突然心里一紧,暗暗惊呼:“啊呀,该死该死!我原本想着要是将然之他的不满说了让父帅知道,只怕父帅不高兴,却全然忽略了父帅好猜疑的个性了。想来,我若是将话照直了说,父帅就算气陈然之,也必不会将他联系到有所图谋上,事态也就要轻得多。可如今被我这一弄,反而弄巧成拙,害了陈然之了!” 袁谭想到这里,额头上的虚汗大起。他连忙以干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瞪了逢纪一眼,说道:“哼,这件事情我本来想着是我跟陈然之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可现在看来,若是继续不说,保持沉默,只怕某些怀揣不良企图的人又要乱嚼舌根了。罢了,既然逢大人想要知根知底,那我就将这件事情一并说了吧。” 逢纪心里一笑,也不辩驳,看了袁绍一眼。袁绍两眼一起,直接盯着袁谭:“谭儿,还有什么隐瞒的,你且都说出来!” “诺!” 袁谭身子一直,向袁绍说道:“父帅,要说起来,在谭儿拿出父帅你的命令之前,谭儿跟他之间确实小有摩擦。事情是这样的,父帅你也知道的,你让我办的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要是谭儿直接给他下命,实在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谭儿也一时不好贸然开这个口。谭儿想到这点,一时也看没有急着拿出令书,便用试探的口气跟陈然之说起了此事。只是,谭儿万万没有想到,谭儿我刚刚跟他说到北海,陈然之他就大起怒火,立即跟谭儿翻脸,说了一大堆的话……” “都说了些什么?” 听到袁绍追问,袁谭立马说道:“他所说的其实跟父帅还有逢大人所揣度的差不多,无非是说他以信行走天下,今日他若是对北海动手,那就是自己打他自己嘴巴,倒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我当时见他一口回绝,心里难免不痛快,两个人辩驳几句也是实属正常。我想着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实在没有必要,也就懒得说了,既然逢大人有这个雅兴知道,我这里也只好一并说出。不过,父帅,逢大人,陈然之他之所以不理解这么安排,心生不满,那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以为我跟他说的只是戏言,空口无凭,故而跟我争上两句。可当我一旦拿出父帅的令书,陈然之他看到后那是立马没有二话,伸手就接了过去,还怪我不早拿出来,否则也不会跟我翻脸了。” “如此说来,他争论在前,奉令书在后?” 袁绍眼睛一转,心里想着:“如果是这样,那还好解释。想他陈然之就算是十万个不愿意,但跟谭儿争论在前,已经出了胸中的这口恶气了,再大的脾气也该发完了。呵呵,我原本还以为他陈诺是泥巴捏的,没有脾气呢,原来跟我辈也是一样的人,他也是有脾气的嘛。哈哈,只要他有脾气,动怒了,那么这样的人在我袁绍看来,也就不足为虑,不必将他看得那么重了。不过,听谭儿说来,陈诺这人跟他发了半天的脾气,可一旦真正接到命令,却又二话不说奉命不违,如他这样的人,若不是隐藏更深,那就是对我袁家其实还算是放在眼里的。不管他怎么,是他隐得更深,还是对我袁家果然没有二心,一旦他接了我的这道命令,那就必须要去面前北海孔融。哈哈,等到那时,好戏才真正上场呢!” 袁绍一番主意打定,心下也稍稍释然,他看了袁谭一眼,挥手道:“好啦,好啦,听你说话真是头痛,明明可以一句话说完的,非要急急巴巴当做两三句说出来。事情我也基本了解了,这边也没有你什么事情了,青州那边也脱不了你,谭儿你在这边收拾收拾,也就回平原去吧。” 袁谭听袁绍的语气颇为和缓了些,想来是他的一席话起到了效果,心里也是十分的愉悦,总算是可以稍稍松下一口气来了。只是他匆匆从昌国城折转来渤海还没有两天,本以为借此机会在这边多多逗留,也好增进他跟他父帅之间的感情。只是,他请求还没有开口,就听到父帅打发他的话,他整个人也是顿时一愣,心下好不苦恼。 可又能如何,父帅的话都已经放了出来,他还能拒绝不成? “诺!”无奈的唱了一口诺,袁谭起身来,乖乖的从他这里退了出去。 袁谭一走,袁绍立即将眼睛看向逢纪,问道:“元图你说,这陈然之先是抵触,后又听到是我之意,便二话不说马上奉了命,是真心的,还是……”逢纪摇头笑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纪不知道,纪只知道,陈然之在没有正式命令下达之前,与大公子的随口之言,表示出他内心的不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换做是他人,只怕也是一样。要说起来,大公子这么做,确实是漂亮之举。想来,要是大公子在下达袁公你的命令之前,没有跟陈然之他提起此事,陈然之内心的不满没有得到抒发,那么或许这道命令下达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圆满了。” “哦?”袁绍一愣:“元图你为何这么说?” “袁公你仔细想想啊,在此事上,如果大公子在此之前就已经把这事跟陈然之他说了,让陈然之心里有了个底,那么接受起来岂不是更加的容易些?而若是直接给了他,他拿到手后还不是要对着这道命令直骂娘,他能那么干脆的奉袁公你的命令吗?” 被逢纪一说,袁绍心里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是一扫干净,仰起脖子来哈哈而笑。笑了两声,他一挥手,说道:“这件事情就看他发展吧,这里也不说了。对了,最近些天是怎么个情况,如何公孙小儿也少有出战了,以前不是常常派兵四出袭扰我各处驻地吗,如何最近反倒是乖了起来,许久不见大的动静了?” 逢纪呵呵一笑,说道:“不是他们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实在是袁公你这边动静闹得太大了,他大概是应接不暇,屡吃败仗,这才乖乖的将战线收缩了回去吧?”袁绍眉头一皱,纳闷道:“我这边闹动静?有吗?” 逢纪仍是保持一副笑脸:“怎么没有?袁公你难道忘啦,自从吕温侯率部投靠袁公,便一直没有歇下来,带领兵马四出,好几次让公孙小儿吃了败仗呢,公孙小儿呀多半也是被他给打怕了,一时不敢出来了。” “哦?有此事?想不到吕温侯竟有如此骁勇!” 袁绍的话好像是在夸吕布,但明显口气不对,显得很是漫不经心。逢纪哪里听不出来,知道袁绍这是在忌惮吕布呢。也难怪啊,本来袁绍跟公孙瓒在渤海的局面一直是僵持着的,甚至总体上来说袁绍还是处于下风,可自从吕布一来,此局面彻底改变。有这么一个能人出现,袁绍是又高兴,又忌惮,内心极其的复杂。他身为三军主帅,随时了解战场动向,对于吕布的举动他哪里不知,只不过为了表示不屑,才这么说的罢了,逢纪是聪明人,当然立马就听了出来。 听袁绍这么一说,他也是不动声色的把话接住:“不过,这吕布骁勇虽则骁勇,然则他就是不会约束部下,单单就这几日间,下面就接到了不少有关于吕布所部扰乱居民的检举函。这其中甚至有说吕布部下倨傲无礼,对其他兄弟所部劫掠斗殴,不胜枚举,实在是军纪败坏。” 听到这些,袁绍鼻子一哼,似乎内心的不平稍稍缓了些。他也许是累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再也没有对此事发表一句看法。逢纪自然是明白袁绍的心理的,他用人,不想部下人人都是完人,所以有些许的瑕疵,他反而放心。他也不做一语,站起身来,向袁绍告辞,直接出了大帐。 跟袁绍相对与渤海战场的公孙瓒,此时的确是陷入了头痛之中…… “又是这个三姓家奴,又是这个三姓家奴!” 蓬的一声,一只拳头重重的砸在一方木案上,同时洪钟大的声音,在帐下响了起来。公孙瓒一副破锣的嗓子不扯起来就很是要人命了,而今一旦向着部下咆哮,那声音嗡嗡嗡钻进帐下每个人的耳朵里,震耳发聩,经久不绝。他们被这声音一震,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脸都跟着憋的通红。虽然不好受,但都得忍着,没有一个人挪动身子,甚至发出一句不满的声音。 公孙瓒在大发了一通火后,扫视了众人一眼,鼻子一哼,大手一挥,叫道:“尔等还在帐下呆着干什么,还不出去!”帐下人等诺诺应着,不敢耽搁,赶紧是纷纷告退。“公孙范留下!”被留下来的公孙范,上前两步,对着公孙瓒嘿嘿一笑,问道:“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尽管说来,范这就去替大哥去办。” 公孙瓒沉着脸,说道:“其余事情不急,我问你,黑山那边可有消息了?”公孙范微微一愣,笑道:“大哥你也忒急了一些,这不人才过去几天呢……”想要开两句玩笑,但看公孙瓒瞪来的眼睛,也立即转变口气,说道,“咳咳,消息虽然是没有传来,不过按照路程计算,这一两日间,他们也应该快到黑山那边了。这个,大哥你也不用着急,这次由长史亲自出马,事情那一定是妥妥的办成……” 公孙瓒鼻子轻轻一哼,说道:“我能不着急么,连日来我数路军马被吕布那厮三番五次的击溃,搞得老子兵也不敢出了,还得不停的望后收缩战线,长此以往,我军士气崩溃,如何再战?”公孙范说道:“这个……大哥你就暂且忍耐忍耐,大哥不是去联络黑山了么,一旦黑山那边同意发兵,到时让他们夹击其后,我等牵制于其前,还怕不能报今日之辱吗?” 公孙瓒身子一凛,一拍木案,点头说道:“是啊,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一等黑山发兵,我与他前后攻杀,定要叫他吕布还有袁绍知道我的厉害,哼!” 就在公孙瓒担心黑山这边的消息时,远在黑山的关靖,也已经带着公孙瓒的使命,跋涉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见到了黑山大帅张燕。 “你是说,公孙瓒他派人过来,想要求我黑山帮忙,出兵攻打袁绍?没有搞错吧?” “怎么会搞错,公孙瓒派来的使者此刻就在聚义厅中呢。” “可是……公孙瓒他杀我前任大帅,与我黑山已经结下了不解之仇,他还好意思派人过来请求我等相助,简直是不要脸,厚脸皮!” “是啊,这帮狗日的,他这是自来送死来了,杀了他娘的!” “可不能乱来,没听说公孙瓒来人,张大帅亲自接见的吗?你动他,张大帅可能饶过你?” “可这……这么说来,张大帅他还是给公孙瓒留面子的。你们说说,张大帅最后会不会同意他们的请求,向公孙瓒增兵呢?” “别做梦了,他想得美!” “这可难说了,或许还真成了不定呢。”…… 笃笃笃,从后转出来一道脚步声响,那帮私下嚼舌的寨众们赶紧闭起了嘴巴,向着两旁闪开,拱手称道:“副帅!”孙轻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起劲,说来我听听?” 两边人互相望了一眼,由一个机灵点的走上前两步,向孙轻一拱手,说道:“副帅!你外出了这么长时间,刚刚回寨,也难怪不知寨内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今有公孙瓒派出长史关靖为使,特意找张大帅商议,说是欲要向我黑山借兵,帮助他对付袁绍,眼下张大帅正在聚义厅上接见公孙瓒使者呢。” 孙轻神色一变,问道:“果然有此事?” 心下骇然:“说起来,陈然之大哥他如今就是袁绍的部下,虽然我也知道他两个之间不和,但是他二人毕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如果我黑山借兵给公孙瓒,那就是跟袁绍为敌,也就等同于跟陈大哥为敌,这样一来也必给陈大哥造成困惑。不行,这件事情我不能让他发生!”想到这里,孙轻心里一动,问道:“你是说他们此刻就在聚义厅议事?” “是!也有些时候了。” 得到答复,孙轻不敢耽误,连忙扯起脚步,望聚义厅那边转去了。这边留下来的几人看见,皆都是相顾愕然,纷纷笑道:“孙副帅不会是要阻止此事吧?”大感兴趣,纷纷追在孙轻屁股后面,跟了过去。孙轻火急火燎的往聚义厅这边赶来,兜着头望里面直闯进去,却发现大厅里已经是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了。 “我来迟了?”他转过身来,问身后一人:“张大帅呢?”那人连忙回道:“孙副帅不知吗?就在前时,张大帅接见了公孙瓒使者,两人相谈了两个时辰,这之后张大帅亲自送公孙瓒使者出了大厅,并让人为公孙瓒使者安排歇宿事宜,张大帅自己则回了住处,此刻只怕已经在房下歇息下来了吧?” 孙轻微微一愣:“这么快他们就谈好了?”也不知他们谈论的内容,但不难从那人转述的话里听出,他们之间还是相谈甚欢的,否则张燕也不会刻意送他出厅,还让人准备歇宿。孙轻心下难安,摇头道:“不行!我得去找张帅问问!” 笃笃笃,又是一路出了聚义厅,望着张燕的住处赶来。那些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喽啰们,皆是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追过去了。孙轻这边,一口气赶到张燕歇宿之处,问两边守卫:“张大帅可回来了?” “是孙副帅!是是,张大帅他刚回来了!”得到答复,孙轻脚下不停,将身子一直,径直往里面走了去。 第三七章:黑山异动 “孙副帅,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哈哈,快进来!” 张燕站起来,一把拉住孙轻,上下打量了孙轻两眼,问道:“怎么样,这次还算顺利吧,不知杜长那头犟驴可有答应归顺我黑山军,成为我黑山第廿八部小帅?”孙轻一点头,说道:“给了他小子那么多好处,他能不答应吗?” 没有再多说其他,往里再走了几步。 张燕看他神色匆匆,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是眉头轻轻一皱,心下纳闷。此时也不多做理会,反是哈哈一笑,说道:“恭喜恭喜!如此说来,孙副帅你为我黑山又立了一大功劳,回头我安排庆功宴为孙副帅你庆贺一番。”孙轻已经再次回过头来,看了张燕一眼,向他说道:“这个不急!大帅,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情,说是公孙瓒那边突然派出长史关靖为使,来我黑山说项,不知可有此事?” 张燕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是有这事,我正要准备跟你说呢。来来,你先坐下。” 张燕将孙轻请到了席上坐了,自己也回到案前,理了理衣袖,笑道:“孙副帅你也应该知道,公孙瓒他自界桥一战大败退守渤海,虽然与袁绍相据数月难分胜负,实则已然渐渐势微,不复从前之势。此次他派出长史关靖为使,来我黑山说项,目的不过是欲劝我黑山助他一臂之力,出兵帮助他对付袁绍……” 孙轻身子一动,立马问道:“那大帅你的意思?” 张燕一笑,说道:“自然是答应他的请求!想来此事成后,他将黑山附近数郡县划归于我,又说只要我出兵,粮草器械由他供应,我为什么不答应?”孙轻胸口一跳,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大帅焉能如此草率行事!大帅莫要忘了,前任大帅若不是因为公孙瓒,又焉能中矢而亡?我黑山与他公孙瓒有难解之仇,是不共戴天!在此之时我等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是仁至义尽了,如何还要相帮于他与袁绍作对?这……我实在不能明白!” 提起前任大帅张牛角的死,张燕脸色一变,变得很是难看。他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前任大帅的死,我自然不敢或忘,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总不能将这件事情一直挂在嘴边,我们要向前看。你也看到了,如今公孙瓒渐渐势微,如果等他彻底被袁绍覆灭,只怕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他袁绍是什么人,一个出身名门的公子哥儿,平生最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如果等他解决了公孙瓒,你想想他接下来对付的会是谁,那还不是我们?唇亡齿寒的道理,孙副帅你不能不明白;所以我的决定,你也应该理解!” 后面的话孙轻几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唯有前面几句,他听来格外的刺耳。 他一对眼睛抬起来,盯着他看,心里很是不爽。他虽然跟张牛角没有什么实际接触,也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然而,他吃的毕竟是黑山这碗饭,对黑山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他一想到,张燕的今天,正是张牛角的死,临终的托付换来的,他心里更加是不爽了。在他看来,如果张燕还记着前任大帅的恩,那么当不会忘记这一点,更不会说出刚才的那番充满无情意味的话来。这样的话,在孙轻听来很是刺耳。古来忠义以立其身,如果一个人连这两个字都忘了,变成了白眼狼,这岂不是很可悲的事情? 不管张燕此时说得如何的冠冕堂皇,在孙轻的眼里,那都是虚伪妄作,根据听不进去。霍拉一声,他将身站起,问了他一句:“如此说来,大帅这个决定是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张燕也知道他自己的这个决定一定会遭来反对之声,但他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他一点头,说道:“不但决定了,我还准备亲自带着人马去渤海一趟,到时黑山这边就要交给孙副帅你来打点了。” 孙轻身子一动,眉头一颤,看着张燕神色坚毅,似乎没有解劝的可能,他也不再二话。内心里轻叹一声,从席上下来,向着张燕一拱手,长身就往屋外走去。而张燕,在孙轻转身的那一刻,脸上跟着一黑,刚才的笑脸遽然抹去。对于孙轻的举动他分明十分的着恼,只是隐忍着没有发作。也就在孙轻刚刚要走出屋子时,那屋外面一人走进来,跟孙轻一个擦肩,望屋里走去。 那人匆忙间也是忘了跟孙轻打招呼,长身也就直接进去了。一进去,就传来那人的说话声:“大帅!外面有人自称是壶寿派来的使者,想要见大帅,与大帅商议要事。” “壶寿?” 孙轻大概也只听到这些,一时也没有想起壶寿其人,直接从张燕这里出来了。他心里记挂着的无非是张燕相助公孙瓒一档子事情,在他看来,张燕既然决心要相助公孙瓒,那他就算是说干了嘴皮子也没有用:“陈大哥,都是我没用,本以为张大帅他能听我两句,谁知道他是一句也不听啊。而他一旦发兵渤海相助公孙瓒,也就正式跟袁绍成为仇敌了,希望那时不要连累到陈大哥你。” 其实要说起来,孙轻在黑山虽然身为副帅,但主事的人只有张燕一人,张燕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反对的。而且,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完全是因为张燕提拔的结果,他其实对他很是心生感激的。今日他若非是因为陈诺,也根本不会贸然去找张燕的。眼下,事情没有办妥,心里又不免歉然。 他一路走出来,抬头一看快到他自己的住处了,正要抬脚进去,不想一个念头钻了进来。 “壶寿?壶寿不是朝廷派来的冀州刺史吗?如何他也派使者过来?”孙轻想到这里,心里咯噔一跳,一个不好的念头杀到。他脚步一停,立即又快步向回路走去。“我要见张大帅,为何拦我?”眼看都到门口了,不想闪出来两个卫兵,将门给拦住了。孙轻发问,那两个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个小心的回答:“孙副帅,真是不好意思,此刻张大帅在会客,说是任何人也不能放进来,所以……” 刚才还拿不定,此事听卫兵的话,他眉头一皱,问道:“在会客?会的什么客人?” 卫兵笑道:“听说是壶寿派来的使者,就不知这壶寿是什么人了。”孙轻鼻子一哼,心里着实着急。想要进去门又被人拦着,硬闯又实在不该,只好是在门外来回踱步,想要等张燕会见完了再进去。 而张燕,此时在屋内正跟壶寿派出的使者相见着…… “你家刺史大人是这个意思?”张燕手捧着壶寿使者呈上来的一封密函,展开读了,出声问道。壶寿使者连忙点头,笑道:“想必就算是我不说,张大帅你也该明白,如今袁绍的这个冀州不过是从前任州牧韩馥的手上窃据而来的,当不得真,朝廷是不予以承认的。而冀州真正主事的,正是我家壶大人,他,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冀州刺史。所以说起来,张大帅所能依靠是我家大人,而不是袁绍!如果张大帅能够跟我家大人合作,才是前途无量!而现在,机会就摆在大帅眼前,大帅你千万不可错过。一旦冀州归于我家大人,你张大帅所获得的利益,则将是无可限量。大帅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如且跟我家大人联手,咱们共取冀州,怎么样?” 张燕哈哈一笑,将手中密函放在了木案上,看着壶寿使者,嘿然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如今的冀州实际是被袁绍所控制,而并非是你家大人。就算你家大人是朝廷钦封的,那又如何?在如今乱世,有多少朝廷派出的官吏是被人家轰走,甚至杀害的?如果手上没有一点兵马,只怕连这个门都走不出去吧,更何况是夺他人之州地?你家大人手无寸兵,却敢放出如此大话,胆色虽然可嘉,可惜……不足与谋,恕我难以从命,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 壶寿使者并没有气馁,听他把话说完,方才哈哈一笑,说道:“大帅所言不错,我家大人此时身上除了一个官印之外,别人长处,要是与袁绍争夺州地,说起来确实是有点在放大话。然而,自古以来名不正则言不顺,他袁绍虽然占据冀州又能如何,说出去不过是一个窃匪罢了。而我家大人则不然,他手上虽然只有一纸朝廷任书,一方官印,但他代表的是朝廷,则站着也是正气凛凛,岂是袁绍这个窃匪可比的?” “当然,我家大人最让大帅你所诟病的地方,无非是手里没有兵马,不配跟大帅你谈合作。不过,这又如何?相信大帅你该听说过袁绍的事迹吧?他袁绍,在没有正式掌控冀州之前,兵马不说没有多少,就是他的粮草供应还得仰赖于人家韩馥韩大人呢。可是最后结果如何?一旦袁绍窃据冀州,不但粮草有了,兵马也有了,还用愁这些吗?所以,一个人想要成其大事,不光是要看他手中有多少本钱,还要看他有没有遭遇时机的运气和把握时机的能力。袁绍两样都具备了,同时他也把握了,所以他得到了冀州。同样,我家大人现在所欠缺的,就是这个时机。” “时机?”张燕嘿嘿一笑,“那你家大人可找到了这个时机了?” 壶寿使者向他一点头,笑道:“如今袁绍与公孙瓒相据于渤海,后方邺城兵力空虚,这……难道不是一个大好时机吗?”张燕微微一愣,说道:“这的确是一个大好时机,再好也没有。既然时机找到了,便当把握住,祝你家大人好运!”壶寿使者听他这么一说,再也坐不住,连忙说道:“这是我家大人的时机,同样也是大帅你的时机,大帅你就不好好考虑一下吗?难道,难道你还不明白眼下局势?想来,渤海的战况大帅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如今公孙瓒虽然仍是跟袁绍在渤海耗着,可他那边已经渐渐处于了下风,而一旦公孙瓒败回幽州,此时机一失,等袁绍彻底击败了他,我等还有机会吗?到时河北之境袁绍再无敌手,剩下的也就是你黑山了。你黑山拥兵十数万,正是袁绍所嫉,等到他腾出手来对付你们,你黑山自问又有几成把握赢他?大帅,此机不可失,还请三思,以免将来徒生悔意!” 这个道理张燕哪里不明白,也确实想要跟壶寿合作,他此时故意刁难,就是要提高筹码,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道理。”张燕摆出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将着手指敲了敲木案,思考了片刻,说道:“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壶寿使者脸上都在冒汗了,怎么左说不行右说不行呢?他哆嗦着嘴唇,说道:“那,那……这是为何?”张燕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也不为何,只是我见不得一家人做两家生意。” “没有啊,这是怎么说的?”壶寿使者心虚,故意问道。 张燕一笑:“没有吗?可我怎么听说在此之前,你家大人跟南匈奴还有于毒那帮人走得很近?你别告诉我,你家大人跟他们没有瓜葛?”壶寿使者听来,也知瞒不住了,连忙笑道:“这个……不瞒大帅你,我家大人确实在此之前找过他们,也跟他们商议过此事,他们也表示愿意合作。只是,事到如今了,他们虽然聚集了不少的兵马,奈何一直被堵在河水南岸过不来,我家大人又怕错过了时机,不愿意再等,所以再派小的过来联络张大帅你的这路兵马。” 张燕嘿嘿一笑:“这么说来,你们联系我,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才想到的,是无奈之举了?这把我黑山当成什么了?”壶寿使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怎么会呢,所谓人多好办事,我家大人召集各位,抱着的也是这个意思。至于成事,那还不是指望张大帅你的这路兵马?”张燕当然不会计较壶寿他到底联络了几路人马,他现在所想的,正如壶寿使者所说的那样,人多好办事,不管他是不是南匈奴,还是分支出去的于毒那支黑山人马,只要能够增加胜算,那么一切都好说。 张燕同时在心里计较起来:“如今公孙瓒向我请求援兵,壶寿他也找我谋事,看来我黑山崛起的时机到了!”他暗暗握着拳头,心里面不免激荡不已。与壶寿使者的谈话在两刻钟之后结束,两家也终于达成了协议。张燕帮助壶寿举义,事成,割数地给黑山,并以张燕为将军。等到把壶寿使者送下去,没想到孙轻又转了回来。 “刚才大帅接见的……是朝廷任命的冀州刺史壶寿所派来的使者吗?” 张燕看到孙轻进来,还想要将这个喜事告诉他,只是看他面色不善,且一进来开口就是这句,也是一愣,回答道:“不错!刚才出去的那人正是冀州刺史壶寿所派来的使者。”孙轻立即追问:“他这次来,可是欲寻求与我们黑山合作的事情?大帅你不会答应了他们了吧?” 张燕点头道:“这样的好事,当然不能放过,怎会不答应?” 孙轻脸色一变,瞬间说道:“可是……可是我黑山一旦参与此事,将是彻底跟袁绍翻脸。事成则罢,若然不成,袁绍震怒,则令我黑山无故招来杀身之祸!大帅你出兵渤海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插手壶寿与袁绍之间的事情,将置我黑山于何地?一个不测,万劫不复啊!” “放肆!” 张燕脸色赫然作变,瞪视着孙轻,按剑说道:“我这么做,全是为黑山好,你不必管!倒是我每下一个命令,你都要反对阻挠于我,这是何意?哼!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跟陈诺之间的关系,平时一口一个陈大哥的叫着,你还当你是黑山副帅吗?想来前时的事情你还没有忘记吧,他陈诺不但坏我关中大计,且还拐骗我黑山数百的精锐黑甲军,让雷小帅灰头土脸的回来。这件事情……我还跟他没完呢。我告诉你,一旦开战,我黑山就跟袁绍正式成为死敌,而陈诺身为袁绍的部将,亦将是我黑山之大敌,到时你可千万要摆明立场,不要犯什么错误!” “另外,关于这两件事情我也有了决定。渤海一路就由王当王副帅统领数万人马去解围,至于壶寿这边,事关重大,本帅决定亲自起兵与他回合。留下黑山本部……就由孙副帅和雷公雷小帅你们几个坐镇吧!” 张燕一席话说完,袖子一甩,丢下孙轻,自己回里屋去了,只留下孙轻在那里不尴不尬。 黑山这边的事情在继续着,昌国城中的田楷,此时是焦头烂额,神神叨叨…… “刘玄德,你决不能负我。刘玄德,你决不能负我。刘玄德,你决不能负我……” “我知道,刘玄德你一定是要带兵过来,一定是要带兵过来的,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可千万要来啊!” “啪!”杯盏落地,溅了一席子的酒水。他神情一窒,慌忙的伸手去抓,抓起的酒盏上面,好像有刘备的身影。但是,仔细一看,又没有了。他突然记起,刘备没来,刘备到现在都还没来!他心里的怒气顿时升腾着,将手中的酒盏远远一摔,啪的着落在地。 “刘备,你骗我,你骗我!” 就在田楷砸杯,大骂出声,那帐外恰好有个士兵匆匆进帐。先是被落地的酒盏吓着了,再抬头看见田楷恍惚的神情,吓得更是不轻。他不敢轻易抬起头,只是低着脑,小心翼翼的跑上前来,又小心翼翼的拱手向田楷说道:“报~大人~城外贼将陈诺请大人登城说话。” “陈诺?他要见我?”田楷刚才恍惚的神色立即退去,换做了一副目光灼灼的表情。 昌国城下,陈诺立身于一个土丘之上,与田楷遥遥对望。此土丘距离昌国城高大的城楼倒也不远,是陈诺一方为攻城临时堆积起来的土丘。两边人互相对望清晰可见,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用刻意抬高照样字字可闻。 陈诺在看到田楷的那一刻,望前走了两步,哈哈一笑,拱手说道:“田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田楷在城楼之上,看了陈诺一眼,鼻子一哼,笑道:“你我整日相杀于城池上下,又何来又见面,何来别来无恙?陈侯,你可真会装模作样,有什么事情你就痛痛快快的说了吧,何必遮遮掩掩,好不痛快!” 陈诺仰头哈哈一笑:“痛快!痛快!田大人果然是个痛快之人……”话音稍稍一顿,又即说道,“既然是痛快人,咱也就痛快说话!田大人,说起来你我都是督战在阵后,少有谋面。不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不瞒你,在这些日子我也观察了田大人好一阵子了。我发现田大人你每每于日落之时,独立昌国城头,怅望南面,似有饮恨之意,不知可是有什么难处,或是有什么未办成的事情让你牵挂着?你说出来,不妨让我这老朋友替你解忧解忧。” “老朋友?”田楷哼哼一笑,冷声道:“好个老朋友,我田楷可不敢拿你堂堂陈侯当朋友!至于我的难处,我不说,难道你陈侯不知吗?你陈侯一日不除,我心一日不得安宁,故而立于南面,心中默念,让尔早些死去,早些死去!” “大胆狂徒!” 陈诺身边,护卫的典韦脾气上来,再也忍不住,喝叫起来。片刻间,他伸手取过来一张弓,作势就要搭箭射他。同时,对面田楷身后各武将亦是忙着捉刀拿弓,往田楷身前靠拢。陈诺没等典韦扯弓,立马伸手将他手中弓箭按下,呵斥道:“我与田大人说话,尔等不得鲁莽!”典韦狠狠的瞪视了城上田楷一眼,不敢忤逆,立马收了弓箭,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也闪开,挡了我的眼睛!”田楷这么一说,他身边涌上来的各武将便不敢碍眼了,纷纷退后。 陈诺拍了拍衣袖,呵呵一笑:“好一句挡了我的眼睛,只怕挡住田大人眼睛的不光是他们,还有另外一些人吧?让我来为田大人你分析分析。想来,田大人敢坚守昌国孤城,无非是依仗着外有援兵可助。而这援兵……无外乎两个地方,一个,是渤海那边公孙伯圭的本部兵马,而另一个,则是南面徐州的陶谦所部了。” “渤海人马嘛,正跟袁本初纠缠着,只怕他此刻自顾且是不暇,想要出兵老远来救你,实在是不切实际。对于这一点,想必田大人你比我还清楚,而你也必早绝了这个念头。那么,如此说来就只剩下陶谦一部了。可是陶谦的兵马远在徐州尚且不说,且还为开阳臧霸拖着,一时半会只怕是难以赶来相助了。所以说,这两路人马你都没有了指望,你还能指望什么?也怪不得田大人你如此之忧心,心心念着有一日徐州那边会发兵相救,只是可惜了……要让田大人你失望了。” “哼!”田楷面色红晕,心里焦急如焚。别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整个心咚咚的跳着,始终放不下来。陈诺的话,如矢中的,分明切中了要害。此时的他,一时也找不出辩驳的言词,哼了一声,算是表示不满。 “当然啦。或许田大人你心里会说,这陶谦一部人马只是暂时被臧霸给拖住,以后还是会赶上来的,不用着急,还是可以指望的。” 田楷不说话,陈诺却是接着说道:“诚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陶谦与臧霸两家相争,最终会判出个胜负。虽然这胜负不知是猴年马月,田大人你是否有这耐心等下去……这里我也不妨向你透露一些,此刻被陶谦围在开阳城中的臧霸,我是一定不会放弃他的。别说他是我兄弟,就算不是,为了我青州的利益,我也是会拼命帮助他保住开阳,拖住陶谦。所以说,你要想等到陶谦拿下了开阳,再指望他派兵相助于你,实在是要有一些耐心。” 顿了顿,看看田楷没有说话,陈诺又即说道,“当然,这只是最好的方面,也是最好的结果。而不好的方面,不好的结果,相信田大人你也应该预测过。不错,你应该想到,陶谦他就算是拿下了开阳城,是否立即发兵援助田大人你呢?别的不说,就说说前阵子事吧。想来,田大人你也没有忘记,东平陵之时,尔等不过是中了我伏兵,稍稍损失了一些人马,可其结果呢?人心涣散,各自寻找退路!陶谦有幸,此时恰逢开阳事发,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向你请求告辞,撤兵南去。可是还有一人……刘备,刘玄德呢?他突然撤兵就没有道理了吧?他,他可是公孙伯圭所表的平原相,他不好好在青州呆着,帮助田大人你共同守护东平陵,却在此时带兵跟着陶谦南下,他这算是哪门子事儿,算是做的人事吗?” 田楷脸色一窒,不想陈诺将他这边的人全说死了,立即为刘备辨别道:“刘玄德,天下信义之人,他哪里有你口中说的那般龌龊?他随陶恭祖南下,那是因为徐州局势动荡,怕半路上为歹人所趁,害了陶恭祖,故而请求同去。他之所作所为实乃大义之举,何来陈侯你说的那样?陈侯你且莫作妄论!” 陈诺哈哈一笑:“我妄论?只怕你嘴上这么说,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他若是信义之人,便不该做出此等事来!想来,徐州当时虽然因为一个臧霸闹得人心惶惶,可其局面比起青州又如何?在徐州,就算陶谦不回去,那还不是还有一个陈.元龙,和数万的守军镇压着?他徐州动荡,能比得过你青州吗?更何况,随着陶谦回去的可是还有不少的士兵的,他们难道就保护不了他,何须要一个刘玄德?” “再者,我可听说,当时刘玄德身边的那些兵马根本就没有多少,其中一大半还是从陶谦那里得来的呢。想来他就连自身本事都不硬,拿什么来保护陶谦?就算是陶谦,只怕他当时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说而已。他两个人默默联起手来,彼此照应着,就是欺你田大人好骗呢。可笑田大人你被他们的一番言语所欺骗,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到现在了你还仍是没有幡然醒悟过来,还要反过来替他们说话呢!” 田楷是有怀疑过刘备,怀疑他的话是否可信,他是否会带兵来救他。但他自始至终从没有怀疑过陶谦。在他来说,陶谦能够值得他怀疑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他当时虽然不顾东平陵之艰危开城而去,但因为想到他徐州后方出事了,不能不理解。可现在被陈诺一说,似乎刘备的走,也是跟陶谦有关,或者说陶谦明明知道有鬼,却还要配合刘备演戏。他两个,这不是合起伙来骗他吗? 一朝信念颠覆,让此时的田楷也是傻了眼。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若站在陶谦的角度上来思考,想来他一个徐州城出事了,自己回去也就得了,可为什么还要带上刘备那个累赘?他当不难明白刘备所为的目的,不过是欲要借此脱身罢了,只是他自己也不说,顺手做了这个人情。现在想来,陶谦当时称赞刘备的那句信义之人,不过是两个人的戏词罢了,可笑他自己被闷在了鼓里,现在才被陈诺的一席话提醒过来,恍然大悟! “轰!”大脑有了晕眩的感觉,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好在,田楷他一咬牙,拼命将这件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在你陈侯来说,你当然是希望刘玄德还有陶恭祖都是小人,希望他们不会发兵昌国,以绝了我的念想。哼,就算你陈侯料事如神又能如何,就算他们最终不会相助我昌国又如何?我今告诉你,我城中有成堆成堆的粮草,就算是得不到外面的接济,维持一年还是可以的。一年时间,也足以让我在此城中坐观天下之成败。咱们,一年之后再见!” “妈的,混蛋!” 陈诺差点开口骂人了,他哪里想到昌国城中居然还有可支撑一年的粮草,要是继续打下去,田楷耗得起,他可等不得了。昌国城,高大,又有坚兵和充足的粮草,要想拿下哪里有那么容易?而他,本以为这次对田楷‘以诚相待’,绝了他的念想,他田楷也该识趣开城投降了,到时,他们也好相商他定下的大计。现在倒好,他居然以一年之期来相威胁,实在是伤人心了。 看看田楷转身走了,他是狠狠不能平呐。 “主公!这厮好不要脸,仗着自己手中有些粮草就敢大摇大摆,不将主公你的话放在眼里,着实可恶!哼,他不是说他粮草多吗,咱们就烧他娘的粮草!看他今后还敢在主公你面前放肆!”典韦无意间的一番话倒是立即引得陈诺心里一动。他看了典韦一眼,仔细问道:“你刚才说烧他娘的粮草?” 典韦也是信口说来,生怕他追究起他出口脏话,赶紧是退后了一步。但陈诺追问起,他也不好否认,只好是硬着头皮,向着陈诺点了点头。 陈诺左手摸着下巴,眼睛看着典韦,仔细琢磨起来。不过片刻,他眼睛一转,说道:“若能烧其粮草,绝其根本,他还守个屁,饿都饿死了。哈哈,典君你这主意确实不错,看来这些日子你没有跟我在白混,是长了些脑子,居然敢想他人之不敢想,的确是胆大。既然这么好的主意你都能出,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全权操办吧。” “啊?” 典韦嘴巴半张,看了看昌国城高大的城墙,连忙说道:“可是……主公,这个……这个……”陈诺一拍他肩膀,笑道:“对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后仍是不见城中起火,贼人粮草仍是堆在仓库里,那我就要拿你办事了!”不再二话,转身就走了。 “可是……” 爬城墙他不是没有爬过,偃师城他就出入过一次,可是偃师的城墙是中等的好吧,哪里有眼前昌国城加高加固后的高大,要想爬上去谈何容易?更何况,此城守兵充足,日夜都有人,要想找到突破口简直比登天还难。典韦此时只怪自己一时失言,得了这么一个差事,也实在要命。不过,他在哀怨了片刻后,又即告诉自己:“主公难得交代我办一件事情,我千万不能让主公失望。就算这件事情再难,我也一定要想办法办到!” 典韦没有再犹豫,啪啪啪回了营帐后,立即安排得力心腹暂时替代他保护在陈诺帐内身边,随时听候调遣,他自己则挑选了一些身手较好的士兵,领着他们一路出了大营。一路出来,典韦带着他们骑着马,在昌国城四周大摇大摆的转了起来,仔细研究起了昌国城外围城墙的状况。城墙都是一样高,且都是经过加固过的,也实在没有突破点可寻,更别指望会找到坍塌的城墙。他们所寻找的,自然是那些死角之处,那些守兵稀松,又容易照顾不到的地方。 典韦眼睛死死的盯着四周看了一回又一回,把城上那些守城的士兵引得轰动起来。 “看他们转来转去的,不会是在寻找突破口,准备发动总攻了吧?” “这可说不定,刚才你不知道,那城下守将找我家大人说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最后是不欢而散。说不定是田大人的话惹恼了他,他是准备伺机攻城,来个报复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要注意他们的举动了!对了,贼人有异动,我们还是先派人去告诉田大人知道,以免耽误军情”…… 城上守兵乱七八糟的跑动着,有人下去报信,有人聚拢成堆,扎在一起观看。想来要不是城下的典韦等人马快,看一个地儿转眼又换一个地方,否则他们可能就要跟着满城跑了。 “将军,你看那里!” 一处死角被典韦身后一人看中,指给典韦看,同时典韦身后众人也都是将眼睛齐齐投了过去。看到那处死角,典韦的眼睛也是跟着亮了起来,就像是草原的狼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只小肥羊,眼睛里充满了饥渴。待仔细看了两眼后,又向旁边扫了扫,方才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这里正是下手之处,今晚就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他满意的就要扯马走开,忽然注意到城头的守兵,心里跟着一愣:“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意图来!”这么想着,又带着其他人望着东门转去。到了东门边,故意在城门外磨磨蹭蹭,兜兜转转了一会儿。看看引了许多士兵过来,方才是从着背后拔出一支铁戟,与身后士兵叫叫嚷嚷,比比划划了。过了一会儿,典韦又即提着人马,一路呼啸回了大营。 “刚才那黑厮说了些什么,为何拿着一支黑家伙对着我等比比划划的?” “谁知道他说些什么呢?不过看他比比划划确实可疑,莫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我看他们在其他地方逗留的时间都是很短,冷不会就过去了,而在我东门外驻马良久,且还比比划划,突然就这么回了营帐。看来……此事颇为蹊跷,莫不是他们瞧出我东门守兵薄弱,想要从我东门展开攻击?呵,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咱们需立即报给田大人知道!”…… 两骑快马,先后下了城楼,望着田楷的大帐赶去。 第三八章:拿下昌国城 听到两批人马先后报说城外的异动,田楷脸色作色,心里道:“敢情是我的一番话激怒了陈诺,引起他对我更大的仇视。他让人在我城外探查,又驻马东门,估计是准备对我东门下手了!” 虽然他凭借城池的高大,不将陈诺放在眼里,也不相信他能凭一簇之力就能攻破了昌国的城防。然而,狗急了还跳墙,只怕陈诺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赶紧是命令人马加强东门防御,同时调集一营士兵增援东门。在将这些安排了妥当之后,田楷照理说该是小吐一口气的时候了,可是心里仍是不畅快,像是有什么疑虑没有排除:“虽然说狗急了跳墙,但他陈诺围攻我昌国城日久都没能将我昌国城拿下,难道就凭他一晚上的准备就能破了?而且,他在我东门外逗留,已经暴露了他的本意,难道他就不怕我怀疑吗?” 虽然是这么想,但一时想不出陈诺真正的用意,也只好不去考虑,反正东门已经添兵了,不怕有事。这么一想,他从着蒲席上站起身来,出了营帐,在营内溜达了起来。 此时的他,考虑得更多的当然是他自己的出路,和昌国城的未来。别看他在陈诺面前丢下了漂亮话,说什么大不了坐守昌国一年以观天下成败,其实他哪里有这个信心?他此刻脑子里,全是陈诺跟他说的话。陈诺说刘备的走,是陶谦默认的结果,是他两个合伙对他的欺骗。虽然他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努力去替他二人的行为做辩解,但一想到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时,他的心就是一紧。然后,他就会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扑捉一切的可能。 他不可否认,陈诺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如果说刘备没有私心,那他为什么在当时情况下说走就走?他,可是公孙瓒所表的平原相,名义上还是隶属于青州刺史所监察的下属官吏。青州有危难,他就应按坚守在青州,跟他同一条战线的,可他去徐州凑什么热闹? 同样,如果说陶谦没有包庇,那么他明明在知道刘备随他一起去可有可无的情况下,仍是不做阻拦,还假道他一声仁义之辈,不是联手在欺骗他,又是什么? 只是可惜,他当时也确实疏忽,被他两个你一个仁义,我一个信士,弄得晕头转向,最后还傻乎乎的误以为他们是好人,将他两个拱手送了出去。现在想来,当时的他确实傻,而当时的刘备和陶谦,确实能够糊弄人的。一直将他糊弄到现在。想来若非是陈诺一语道破,只怕他还是做梦中人呢。田楷想到这里,心情也是极其的复杂……对于陶谦和刘备的痛恨,对于现下状况的担忧…… 如果说,他能指望的援军只有公孙瓒和陶谦两路,现在好像是一路也指望不上了。公孙瓒那一路,被袁绍拖着,他原没有指望,而原本唯一能够指望的陶谦一部,听了陈诺的话,分析了陶谦的为人,希望也一下子渺茫了。想来此时就算是他两个领兵过来救他,他也要将他们破口大骂一通,不愿意承情的。 如今,外无救援,而城下有大敌,他真的能够坚持得下去吗?更何况,是坚持一年。 坚持一年,以坐观天下成败,这不是笑话吗? 田楷想笑,但却是笑不出来。笑出来的,只怕也是很难看的哭。 “你们听说了吗,当初陈诺他在攻打偃师之前,就偷偷派人连夜摸进了城去,放了一把火,将城内所积压的粮草全都烧为灰烬,这才造成城内混乱局面,轻易夺了偃师……” “哦,偃师那么高的城墙都被人爬了上去,还在城内放了一把火,那些人要有多大的本事啊,他们进得来还能出得去吗?”…… 士兵团在一伙侃大山的声音钻进了田楷的耳朵里,田楷刚开始也只是当做趣事听听,并不过问。不过,听到后来,他身子一动,一个念头上来:“我跟陈诺说我城内所堆积的粮草足以支撑一年之需,会不会说到了他的心里去面?如果他陈诺再行一回偃师之事,火烧我粮草,则我……等等!” 心里突然想到一事,“刚才部下跟我报说,贼人在城外四处溜达,还故意在东门驻马,我只道是他准备对我东门展开攻击了。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古怪,不过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古怪’到底是在哪里。不过现在看来,他驻马是假,寻找我突破口,趁机欲要混入我城内才是真!看来,他们此行,或许是准备学偃师故事,将对我昌国城实施火攻,烧我粮草,以绝我之念。只可惜我昌国城城墙过长,无法确定他从哪里入城……但可以肯定,他们肯定不会走东门,东门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如此,东门倒是可以不必把守那么多人马。至于剩下的三座城门,我自然不能派人一一密集驻守,否则分散了我的兵马。为今之计,看来只有……” 田楷在心里一通盘算,仔细推敲了片刻,方才打定了主意。他这边不做逗留,立即回了大帐,将任务安排了下去:“东门以及各门的兵马不动,守备照旧,但将重兵调望西城粮草重地,看我瓮中捉鳖!” 蹭蹭蹭……典韦下了马,一路进了陈诺的大帐。 陈诺正在处理公务,抬头看到典韦一副匆匆的形色,有些不解,开口问道:“典君,你这是哪里去了,怎么看起来如此急色,是火烧屁股了?”典韦连忙走上前两步,向陈诺一拱手,说道:“主公,你不是要韦三日间烧掉城内粮草吗,韦去办这事去了。” “啊?”陈诺恍然想到,好像是有这件事情,不过他当时也只是随口说说,全没有当真:“不是……你说你刚才去烧粮草去了?”典韦说道:“粮草当然还没有烧着,不过是去城下踩点去了……”把刚才的事情随口说了,又即说道,“那个……韦怕他们怀疑,就故意在东门外溜达了一圈,这才走开。不过,韦觉得如果我们能够在东门外展开佯攻,将贼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东门,或许会更加利于韦夜间行事。故而韦此来,是欲要向主公你借点兵马,好准备晚间佯攻之用。” 听到典韦的主意,陈诺眼前不觉一亮,心里同时有了得意。如果不是亲耳听典韦所说,还以为这个计谋是出自他人呢。而原本一个只知一切按部就班的家伙,没想到也渐渐用起了脑子来,这和以前那个只知道拼蛮力的典韦,实在有了区别。看来,他平时不停在他耳边灌输的那些‘孙子’的思想,也的确是起到了作用。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却是能够改变一个人。就算不是改变,那也能小有影响。 陈诺一通感概,没有否决他的请求,只是问道:“那么以典君看来,觉得我该派给你多少人合适?” 典韦笑道:“不多,一两百差不多了。” 陈诺一摇头,说道:“不好,一两百人太少了,起不到做用。”顿了顿,又即补充,“典君,这佯攻之计做也要做得真,不然太假了贼人反而有了怀疑。更何况,守城的田楷也不是好糊弄之人,若是看到只有这么点人马,他肯定是有所怀疑的,说不定临时起意,坏了典君你的大事。”典韦一愣,抓了抓脑袋,笑道:“那以主公你的意思,多少人合适?” “多少人?”陈诺一笑,“自然是越多越好。” 典韦一愣,说道:“这个,用得着么?”陈诺笑道:“用得着么?哈哈,只怕城中的田楷也会这么问吧?他知道我军在他城外游荡的事,只怕也会怀疑我军的企图。不过,以田楷疑神疑鬼的个性,肯定会以为我这次是在装模作样,攻打东门是假,掩护其他目的是真,所以他也一定会有此疑问,用得着派出这么多兵马守护东门吗?哈哈,他既然觉得用不着,我们偏偏要让他们知道,这……绝对是用得着!他不疑心便罢,一旦疑心,自不会派重兵守卫东门。到时,我佯攻的兵马说不定能出其不意,打出个主攻呢。所以说,这用得着,而且越多越好,典君你就等着看好戏好了!这次,就由我亲自督战,要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是夜,昌国城东门…… “你们快看,贼人要攻城了,快做好准备!” 半夜里,城下响起了马蹄声,同时亮起了火把。这一异动,也立即引起城上人的注意,纷纷望着东门这边靠拢,很快就聚集了不少的人马。城上的火把,比起城下的,似乎还要多,这些火把照耀如白昼,凡距离城下丈许的距离,都被火把照得清楚。 城上终于有人嘀咕起来:“田大人果然是料事如神,知道贼人白天只是在我城外虚晃了一枪,晚上又哪里会真的攻打我东门了?你们看,他们就来了这么点人马,哪里像是攻城的样子?呵呵,还是大人高明啊,将添来的兵马又撤了回去,知道用不了那么多人守着,白白浪费气力。如今看来,就我东门这些守兵也完全足以对付城下的这些贼兵嘛。哈哈,建功的机会来了,大伙儿给我杀呀!” 簌簌的箭矢闪了起来,透着火光,不断的往城下射去。城下传来了惨呼声。同样,城下带火的箭矢也射了上来,望着城头落去。城头,不免也要有人受伤,有人惨呼。这边战斗一打响,城头的探马也立即将消息送给田楷知道。 田楷一夜哪里睡得着,一直守在西城屯粮处,以他的话说,他要亲自看到陈诺派来烧粮的人马落网。 然而,许久没有出现,夜色也渐渐的深了下去,田楷毕竟是熬不住,打起了盹。虽然部下不忍,劝他回去休息,有他们守在这里就好,但田楷实在不放心,并没有听他们的,仍是坚守在这里。他刚刚打了一个盹,睁了睁眼,准备继续迷糊的,不想帐外传来稀溜溜的声响,有了动静。他当即起身来,问左右发生了什么事情。左右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见帐外走进一人,向田楷报告:“田大人,东门外果然出现了贼兵,如今已然跟我军接仗打了起来。” 田楷一句话也没有说,望着帐外就走,掀开帐来,仰头只见东面的天空出现了星星的火光,看来的确是打了起来。他将身回转,问那探马:“贼人来了多少?”探马问道:“不多!根据火把判断,贼人来的不过一两百人罢了!”田楷听来,方才松了一口气。那旁边武将见之立马上前一步,打拍马屁:“哈哈,果然贼人只来了这么些人,田大人实神机妙算啊!” “可不是,就来这么些人也敢攻城,简直不自量力!” 两边七嘴八舌,田楷全没有理会,将探马叫下去再探,他则转过身来,手按佩剑道:“贼人既然已经发动佯攻,那么接下来真正的主角就要登场了。他们,或许正在登城,或许已经进了城,你们都给我放清醒些,按计划行事,在贼人没有靠近之前,不可鲁莽行事,都给我散开!” 众人听来应诺了一声,二话不说,吩咐向着黑暗处四散而去。田楷这边回身进了帐篷,拿着一封竹简在灯前读着,灯光晦暗而明,明而晦暗,他在灯下捉字来读,显得如此之悠闲。 他说的没有错,几乎就在东门发生战斗时,城外的典韦等人就已经展开了行动。一只只铁索刷刷的抛飞而上,挂在了昌国城高大的城墙垛上。许久,当确定了铁索的声响没有惊动城上剩下的那些守兵,典韦等人这才真正的行动起来。黑夜里,许多条黑影借着绳索的拽拉之力,脚踏着城墙面,蹭蹭蹭的往城上爬去。 一尺又一尺的接近,一丈又一丈的靠拢…… 终于,典韦第一个攀上了城头。借着拐角马面的视线遮挡,典韦眼睛向着两边扫去。这些守兵站得很是稀松,好一段距离才一个,而且他们显然心思不在这边,全都观望东边的战火去了,几乎都是背对着他。典韦心下嘀咕:“昌国城的城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疏漏了,早知道就应该早些过来烧他娘的!”也不及他想,立即回身来照顾其他同伴。 同来的有八个人,这些人说起来大多数都是跟随典韦爬过偃师城墙的,所以对于这种作业很是熟悉。只是这里的城墙比起偃师城墙还要高上丈许,爬起来自然要费力得多。等到八个人都爬了上来,典韦观察了一时,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方才带头借着夜色,望对面女墙冲去。一拐,拐下了城楼。看看到了大街,他们方才松下了一口气。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听到一两声的犬吠,显得很是寂静。 典韦从身上摸出了一块棉帛,将之展开。借着头顶微弱的月光,仍是可以隐约的看到上面的一条条线路,以及营屯的标志。典韦手指在上面比划着,与众人说道:“这张地图是细作从昌国城百姓口中探问消息后,按照方位一一绘制出来的,其城内粮草重地,无外乎这些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如今我们在南门,先从这里找起。行动!” 收起地图,典韦手上一挥,众人动作齐刷刷的,跟着典韦没入了黑夜里。 第一个被他们找到的营屯,里面歇宿了不少的兵马,典韦在黑暗里观察了良久,知道非是屯粮重地,也就直接忽略,往下一个目标赶去。到了西门……典韦眼睛一亮,手上一举,向着身后众人吩咐:“都不要走了,听候我的安排!”他上前来,再次确定了一眼,知道是粮草堆积之地应该没错。只是……只是为什么这么安静? “动手吗?”他身后的人有的不耐烦了,向典韦请示了两句。同时有人向典韦解释道:“将军你看,贼人似乎都睡着了,此时若是下手正是大好机会啊。”典韦鼻子一哼,说道:“尔等没看见东门正受到我军攻击吗,如何这些人还睡得着,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很是有蹊跷?”被典韦一说,说话的那人愣住,但他身后又有一人说道:“这可不一定,东门受到攻击离此尚远,你听也没有什么声响传来,只有些火光罢了。再者,正因为静才能证明此地的正要呢。想来,要是不紧要的,在此时,他们怎可能坚守驻地不动,不去支援东门?” 典韦回望了那人一眼,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啊。或许正是因为此地的重要性,他们才不能乱走,要刻意的保持冷静。典韦一咬牙,不管怎样,既然地方找到了,焉有不出击的道理?他身子一动,就要带着众人动手了。 然而,这时,一骑马从远处转来,发出了踢踏踏声响,显得十分的紧蹙,径直冲进了大营…… “这么大半夜的,一个粮草驻地,怎么会有传令兵过来,而且看他所来的方向似乎是东门……这,就算是东门那么再怎么紧急,非万不得已时也不可能随意调动看押粮草的士兵啊,难道这里并非屯粮之地?可是,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屯粮之地嘛,没有错啊。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在此,侦骑此来是来向其请示什么的?” 典韦不及细想,也不敢妄动,只眼睁睁的看着那骑马直接闯入大营之内。 稀溜溜,马驻,人落下,径直往田楷的大帐走来…… 听到帐外的声响,田楷也是一惊,心里怪道:“不好!我怎么就这么糊涂,要是此时贼人就在外面观察着,被他看见还有人来此通报消息,那岂不令他怀疑?”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期盼陈诺派来烧粮的人尚没有过来。他放下书简,不及起身,帐外的人马就已经匆匆掀开大帐,长身而入了。田楷眉头一皱,正欲大骂他没有规矩,却见那人脸色惨白,见到他就是一声疾呼:“不好了,不好了!” 田楷鼻子一哼,大喝道:“何事慌慌张张,你给我好好说话!” 侦骑哭丧着脸,点头说道:“大人!东门的情况似乎不妙啊……”田楷眉头一皱,连忙问道:“如何不妙?你好好说话!”侦骑原本惶恐的心,在看到田楷坚毅的神色的一瞬,也得到了稍稍的安定。听田楷一说,他一点头,说道:“是!大人,是这样的……先前时,我等因为城下火把疏松,便道贼人来了不过一两百人而已。可……可是哪里知道,打了这么长时间,城下死了一堆人,人马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杀也杀不尽。这……这有鬼呀!” 田楷听来,眉头一皱,说道:“有什么鬼?这还不是贼人的添兵之计,他这么做不过是欲要拖延时间,以好给城内的人下手机会罢了,你何须慌张?再者,他不断添加兵马又如何,他这样稀稀拉拉的杀上来,哪里有什么攻击力可言?告诉守城的,就说让他老实坚守城池,不需慌张,平常对待就好。” “这……就这样?” 看到侦骑的疑惑,田楷鼻子一哼,说道:“不这样还能怎样?速去!还有,这样的事情不需再报,自作主张就是了!”侦骑看看田楷就交代了这么多,他也不能自讨没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称是往后就走。 “站住!” “大人还有何吩咐?” 田楷思忖了片刻,说道:“贼人虽然只是稀稀拉拉的增兵,但也不知他们来了多少人,你去吩咐,让城下各营抽调人马支援东门!”侦骑应了声诺,也就下去了。田楷眉头皱着,重又回了案边,也不再说话。侦骑从田楷这边出来,不做逗留,立即上马,驾着马冲出了大营,径直往东面而去。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侦骑,典韦也是陷入了沉思。 在这期间,他也仔细的观察过了营内的动静了。侦骑一到,那些原本没有士兵的地方,也不知从哪里钻出人来,而且不在少数,但等侦骑一走,那些人又闪了回去,不知了去向,偌大的营屯,顿时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将军,什么时候动手?” “是啊,什么时候动手啊?” 身后的人问着,典韦鼻子却是哼了一声,低声道:“此时动手,是在找死,你们难道就没有看出异样?”左右人皆是傻眼了,在他们看来,侦骑来的前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既然有异样,那么这次行动还要继续吗,是否取消,现在是否退出城去?” “是啊,若现在不退,白天就更不可能了。” 两边的话钻入典韦的耳里,典韦此时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在他看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好不容易进了敌城,且还摸到了贼人的粮屯,成功就在眼前,要是此时退出去了实在是不甘。 “再等等!” 典韦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黑夜下静静的观察。先前那骑去后大概半个时辰,又有一骑马径直闯进了大营。这次,显得马蹄声比起上次更加的急促。马还没有完全勒住,马上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下了马,一路高呼着:“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跄踉,差点扑倒在地,被黑暗里闪出来的士兵及时给扶住,这才站稳。 “怎么回事,田大人不是让你们不要望这边来了吗,如何又来?等会田大人只怕是要生气了!” “快让开,我有紧急军情要报给大人知道!” 侦骑哪里有功夫跟他啰嗦,直接闯了进去。 田楷在帐内早已经觉察到帐外的动静了,不知为何,这次他心头莫名的一颤,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放下手中竹简,吩咐道:“让他进来!”守卫在两边的士兵不敢有违,连忙将路让开了,侦骑掀帐而入,不及见礼,连忙说道:“大人,大人,这次真的是不好了!”田楷眉头重重一捺,心里极其不舒服,喝叫:“有什么事情你且慢慢说来,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是……是!”侦骑吞咽下一口口水,说道:“这东门……这东门外的贼兵怕不是佯攻,是真的要从我东门攻进来了。大人,先前贼人还只是不断的袭扰,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兵马,稍稍抵挡也就可以了。可这次……这次城下像炸开了锅,有不计的火把,他们攻打起来更是不要命了,完全变了人似的,我东门守军遽然遭他进攻,一下子死了不少人,要不是临时其他各营的人马及时抽调了过来,差点就守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猜测有误?难道他陈诺并没有打我粮草的主意,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我东门?”就连此时的田楷,也已经开始犹豫起来,怀疑自己的猜测了。他此时也已经坐不安稳了,别的不要紧,要是陈诺跟他玩真的,而他却仍是以游戏的心态来对付他,吃亏的只怕是他自己,倒是真叫他攻进了城内,那这玩笑可真是开大了。 田楷轰然站起身来,就要亲临前线。 然而,一个念头钻了进来:“陈诺其人从来都不按规矩出牌,打仗狡猾得紧,我就曾在他手上吃过数亏。而且,他当初在偃师时,就是凭借此狡诈战术,将西凉张济三人收拾掉的,实在不能小觑于他。想来如今的情况有没有这个可能,他先故意示我以弱,后又示我以强,不过是欲要迷惑于我,等到我真的当做一回事,将注意力都放到东门去了,才是他真正动手之时?” 推测到这里,田楷眼前一亮,心下咯噔:“险些上了他大当了!想来我若此时动身离开这里,将兵马调走了,岂不正好给了贼人以大好机会?陈诺啊陈诺,我田楷不管你在城外怎么闹腾,我自岿然不动,让你奸计不能得逞!当然,你怎么卖力表演,我也得配合不是?” 想到这里,田楷将身又自缓缓落坐,看了侦骑一眼,说道:“这些都是贼人的诡计,就算他再怎么攻打又能如何,只要我增调兵马过去,还怕他能骑上我昌国城头不成?哼,我也不过去了,你传我命令,将城中所剩各营兵马全都速调往东门,务必全力支持东门守军,守住此门!” “这……可如此一来,要是其他各门出事就再无援兵可言了……” “去办!” 田楷可不想听他再啰嗦了,今夜都被他打扰两次了,他可不想再被他打扰第三次。看到田楷坚毅的神色,侦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连忙拱手称诺,转身出去了。他一出去,田楷立即命令左右:“不管贼人如何行动,你们记住,他的目的不过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引开我的注意力,好让他混入城内的奸细趁机下手烧毁我之粮草。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任何情况,也决不能放他们任意出入。若是再要让他们在我帐下跑来跑去,正好被暗藏在外的贼人看到,则我瓮中捉鳖之计就要落空,大家就要白白忙活一晚了。哼,他陈诺不是喜欢烧人粮草吗,我这次就要将他的这些好手一网打尽,看他今后还敢随意派人出来?” “尔等可让人在营外数里处设置障碍,不得让侦骑任意出入,再行打搅,知道吗?” “诺!”得到了命令的众人相继从田楷大帐出去了。 这一切,典韦他们都是看在眼里。 “将军,我们还用等到什么时候,到底要不要下手?”众人不耐烦的声音,典韦全然没有理会。他眼看着两骑先后进去又出来,已经很是纳闷了:“如果第一骑进去是通知里面的人有所行动,那么第二骑呢?他进去又是干什么?看来,我先前猜的没错,在这营帐之中应该是有个大人物,这些侦骑不断的从东门而来,是要向他请示什么。” “大人物?” 典韦眼睛转着,心下嘀咕:“在昌国城中,最大莫过于田楷,而诸事决定之权,也只有田楷能够拿得出,别人是没有这个能耐的。如此说来,这里面的人,莫非就是田楷?”对于自己的猜测,典韦他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如果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此之时,他就算不在东门,也应该在县寺或者营屯才是,怎会跑到屯粮之地,这不符合道理啊?” 想到这里,典韦一下子迷糊了。不过,当他联系起那些黑暗中闪出来又躲进去的人影时,他的思绪又豁然一下子开朗了:“不对!田楷他这是亲自坐镇,准备要拿什么人啊!可会是什么人呢?”不论他怎么猜测,他此时也绝不会想到,他来烧粮的事情会被田楷猜到。不过,既然已经明白田楷是在设伏拿人,那他就算再怎么愚蠢,也决然不会一头往里钻进去。 但要让他就此撤,实在不甘啊…… 不说陈诺只给他三天时间,就算是没有这个限定,他此时既然在昌国城里了,粮草也在他眼前,要放手,谈何容易?是退,不舍;要进,明知不可!此时的典韦,实在是烦恼。更加烦恼的是,他身后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在不停的催促着他,让他早做决定。也不能怪他们,此时他们身处敌营,若不能速战速决,时间一久,天就要亮了,等亮了再想行事什么都白说,他们要出城也难。典韦也实在听不得了,鼻子重重一哼,说道:“都不需啰唣,我自有决定!” 这些人毕竟都是出身武卫营,典韦是他顶头长官,对于典韦他们是有敬畏的。既然典韦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们再要说话也实在不懂事了,只好是一个个相继闭口,不再多话。典韦在暗暗做着决定,或许,眼前还可有转机。 “将军,快看!” 典韦也已经主意到了,就在北面,本来寂静漆黑的天空,突然出现了火光。光芒冲天,很是骇人,就算是东面的火光,也不过如此。典韦心下一愣:“主公说他要亲自出马送田楷一个大礼,这个大礼,难道就是指北门?”他心下猜疑不定,就在这时,只见远处有星星之火传来,分明又是一骑马向着这边飞奔而来。只是这次,那骑马还没有靠近大营,远远的就停了下来。 停下来之后,那骑马耽误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不再挪动一步。正是典韦猜疑不定时,那骑马又动了,而且比起先前两骑更加仓促,来如去风。这骑马,带着狂乱的得得得,径直闯入大营。虽然有人想要试图出来阻拦它,但还没等他靠近,就被对方狂乱的节奏所惊扰,不敢强行拦阻,向着两边避开。 黑夜里,这骑马径直闯到先前的那个大帐外的数丈处,这才落定。 人下马,轰然掀帐。 “大人大人!” 来人掀帐所带出的风动,霍拉一响,差点就将油灯上的火给扑灭。田楷握在手中的毛笔,落在竹简上,被这昏暗的灯火所覆,如野鹿被猎人突然惊到了,一顿,一错,捺出了一个大大的黑点。田楷心口一跳,恨声不已,将笔一丢,豁然抬起有来。正要发作,却见那侦骑满身是血,哭着脸,向他长声叫道:“大人呐!北门,北门……” “北门?”一直都是东门传来消息,怎么又关北门什么事了?田楷长身而起,脸色作变:“北门怎么了,你好好说!” “是是!”侦骑连连说道:“大人呐,贼人本来是不断攻击我东门的,我等也将人马全都调往东门助战,这也是大人你的意思。可谁知道,那贼人竟然如此狡诈,看看我诸路人马都调到东门来了,将他气势压制住了,他们便立马偷偷向后撤兵,只在后面多插火把,害得我等还以为他们又增派了人马来,更加不敢小觑了。可哪里知道,就在我等以为他将要全力攻我东门,他却将抽调走的人马偷偷开往北门……我北、西、南三门为支援东门,人马几乎抽空,他此时突然偷偷杀到我北门城下,我北门守将如何坚持得住?本来我们还想着要从东门抽调人马前去支援,只是又怕贼人攻破我东门,便又拿不到主意了。而也就在我等彷徨无计之时,北门不想已被贼人所破,如今……” “如今贼人将要入城来,田大人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此语出,田楷整个人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喉咙里一甜,明显感觉五脏翻滚,气血难以压制,只怕就要一口吐出来。两边人看见,连忙上前扶住田楷,在他耳边急红着脸,一声声催促:“大人,大人,早做决定啊,不如我等就近开西门走吧!”开西门走,能走到哪里去,去渤海还是去徐州?田楷整个人几乎忘记了思考,失去了自主,只是被部下们左右搬弄着。他们怕死,也不知陈诺将如何处理他们,只能是扯着田楷,望营帐外面就拥去。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田楷整个人似乎醒了过来。他仰头,看向北面,又看向东面,两面的天空,都像是被火给点着了,看起来很是吓人。便是暗藏在营内的各处伏兵,他们在听说外人已经从北门攻进来时,一个个顾命都不及,也就没有人再去关心他们的主将了,纷纷四走逃窜。营内一片大乱。有些士兵,甚至是趁机放火,迎风乱叫,鬼哭狼嚎,好不惶乱。 看到这里,田楷是大叫一声,连连跺脚:“皆我之错,皆我之错!”叱的一声,就要拔剑自刎。那左右心腹看见,皆是痛哭流涕,抓住他剑,纷纷劝着他。这边弄出闹剧,正是无法收场,大乱之时,突然迎面闯过来数人。这数人一身的黑衣,手拿刀刃,扇形包围过来,将他们围住。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典韦捉着一支铁戟,跳出来,二话不说,连连砍翻挡在田楷面前的两个。同时,他伸出一只巴掌大手,夺过田楷手中的佩剑,顺势将他手臂抓在手里,拉了过来,嘿然叫道:“我家主公没让你死,你小子就给我老实的活着!” 擦擦,挥起大戟,再杀两人,将田楷彻底抓在了手里。可怜田楷就像是一只猴儿,任人捉弄着,身不由己。 第三九章:接到命令要撤兵 东平陵与历城之间,无名山上。 “徐帅,我们还是出击吧,要再不杀下山去,只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是啊,我们能吃的都已经吃尽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再让我们吃了,长此下去,我们支撑不了多少时候的呀。我们再不下山,不说好多人会因此饿死,且还连累到士气,到时拿什么与贼人决战?不若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士气尚存,现在就杀下山去,跟他娘的拼了!” “拼了!拼了!” 看到一个个急赤白脸,身为这支黄巾的渠帅徐和,此时也已经犯头痛了。贼人就在山下,将他们团团围住,也不攻打上来,摆明的是要活活困死他们,这一计不可谓不毒。可是……明明知道贼人的目的在此,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曾几次试图组织小规模的突围,但皆都以失败而告终,每次都是有去无回,牺牲了不少的同伴,已经将这支黄巾的士气彻底打到了低谷。长此以往,的确不是事儿。 但是,要是这么冲下去,拼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死?数万饥民,装备本不精良,要是跟山下的正规军发生冲突,与驱羊入狼群又有什么区别,无异于自投罗网。 是选择被人活活困死山中,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还是选择轰轰烈烈一回,临死了跟贼人拼死一战再死呢?这是个很艰难的抉择。选择拼死一战,不是没有突围的可能,但死伤肯定惨重;可若选择坚守,不可避免他们要面对饥饿的威胁,但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毕竟,战场之道瞬息万变,说不定今儿贼人还在山下围着,明儿因为什么变故,不得不撤离。当然,这种可能十分的渺茫,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个概率。 “徐帅,下决定吧!” 两边的黄巾蛾贼全都涌了上来,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人马虎对待。他们一声声的劝诫,一声声的声嘶呐喊,已经不再是商量的口吻了,仿佛只要徐和胆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他们就要冲上来,伸手将他活活掐死。这种局面,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了,但幸而每次都能被徐和给镇压下来。可这次……这次似乎不一样了,饥饿已经迫使得他们铤而走险。他们已经不再顾虑他是不是他们的渠帅了,他们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要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明知其结果是一个死…… 挡他们的活路,无异于自己找死! “你们在干什么,不得对渠帅无礼,还不散开!” 就在徐和颇为无奈时,从外围冲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手中拎着一把厚背刀,指挥着十几条壮汉子,将围上来的众人一股脑儿的轰开。有那么几个闹事的,趁机动起手来,跟少年一边直接比划上了。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呵斥之声不断,噼噼啪啪不绝入耳。徐和身在其中,幸好被几个得力心腹保护着,这才没有身受其殃。 眼看局面一下子变成眼前这样,只怕还没有分出个好歹来,自己人就要闹的血流成河了。徐和也知大势不可逆转,若再一味的守在山上,只怕人心惶惶,内讧难免,看来也只能顺应大势做出他的决定了。他一把推开两边心腹,从乱战中一人手里夺过来一把刀,一刀劈砍在一棵大树上。啪啪啪连砍了两三刀。轰隆一声,大树支杆被砍断,枯枝如盖塌了下来,直接砸到人群里,人群四散,让出了一个空间。 徐和一下子跳到中间一块大石上,手着着刀,眼睛扫视了惊讶中的众人一眼,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声洪亮如钟,嗡嗡的传了出去,远近仍在混乱中的人群,皆都错愕的将眼睛看了过来。 徐和,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脸上血色翻涌,一时也不说话。那下面闹事的众人,面对徐和的愤怒,也终于是害怕了了,一时不敢轻易滋嚷,场面一下子冷静了下来。静得可怕,但也得有人出来说话。说话的,自然是徐和。徐和鼻子重重一哼,扬声叫道:“你们很是能打是吧?在自己窝里逞什么英雄,有种的给本帅滚下山去与山下贼人厮杀!能杀他娘的,那才不是孬种!” 他此话一出,众人先还是没有明白过来,都是大眼瞪小眼。等到仔细一想,方才知道他是同意他们下山冲杀了。既然徐和都放话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纷纷上前来向徐和请命,就等着徐和安排。徐和此时既然决心拼死一战,那便是豁了出去,将刀往大石旁一插,扫视了众人一眼,就要开口吩咐。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声‘徐帅’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还有激扬中的众人。 “徐帅徐帅!”一人从着山下一路飞奔而来,一路叫唤,显得极是仓促。只他跑得也实在太急了,脚下绊了一块石头,跌了个狗吃屎。其他人的眼睛可是都在看着呢,有看到这一幕的,那是忍俊不禁,哈哈哈的笑了出来。徐和身边站着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此时将鼻子一哼,扫视了旁边人一眼,冷声呵斥:“有什么好笑的?”他飞步上前,伸手搀扶起那人,板着脸同时轻声呵斥他一声,“再大再急的事情也得好好走路,怎能如此慌慌张张,走个路还摔了?” 虽然是责备了他一句,但看他抬起脸来鼻子里鲜血哗啦的流淌着,就像是两条蚯蚓钻出了山洞,全都往他嘴巴里爬去,看起来十分的滑稽,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外表虽然装的很是冷酷,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的年龄,心性难稳,这一笑,也是没有管住,跟他刚才冷峻的面孔迥若两人。那人却是不敢笑他,赶紧顺势爬了起来,伸手随便将鼻血揩了,看到徐和正看着他,他连忙丢下少年,望前走去。 徐和这时问他:“你如此慌慌张张跑上来,可是山下发生了变动?” 那人连连点头,说道:“徐帅!徐帅!大喜啊大喜啊,贼人已经撤兵了!” “撤兵了?” “撤兵了?” 这个消息也实在太过意外了,甚至徐和还有其他黄巾,一个也不敢相信。 “贼人怎么会突然撤兵呢?这,这不可能啊,是不是有诈啊?” “是啊,确实可疑!” 不论周围其他人怎么七嘴八舌,报信的那人只是一个劲的跟他们说:“是撤了,是撤了,不信你们自己下山去看。”徐和还没有说话,众人来不及表示,在旁的少年鼻子一哼,说道:“哼,我才不相信他们会突然撤兵呢,这其中一定是有诈!”他二话不说,召集了十几条汉子,望山下就跑。临走前,少年向徐和丢下一句话:“徐帅,恐贼人有诈,到追上去看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他丢下话就走了,根本就不顾及徐和喝止他的语言,一路径直下了山。 山下,原本各处关口都是有贼人人马驻守的,然而,此时统统不见,只留下空空的营帐。看来,他们撤得倒是挺干脆的。少年跨上马,带着这十几人一路扫荡,在山下走了一圈,仍是一个贼人的踪影也没有发现,全是空帐。 “看来贼人是真的撤走了!” 到现在了,由不得那个少年不承认,贼人的确走了。他手拍着厚背刀,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空帐,心下合计:“贼人不会无故撤走,一定是他们后方出了什么变故!”当下喝令左右,“给我好好看看,看能否找出些蛛丝马迹!” 少年自己立身马背之上,手操着厚背刀,眼睛在营内逡巡着,一声也不做。这时,远处一骑马冲来,到了少年跟前,停了下来。他向着少年高声说道:“贼人向那边去了!”给他指了一条路。少年听来,眼睛一转,心里想着,“贼人就算是走了,此时也应该没有跑远,若是追上去,说不定从中查探些消息,以好带回来让徐帅决断。” 少年想到这里,也不二话,长喝了一声:“走!”带着头,立即是扯起马缰,望前冲去。 那十几条汉子眼看着少年突然扯马远去,不敢耽误,也立即各自找了马匹,追着少年的马屁股跟了上去。他们此时也不知少年意欲何为,皆都是不解的向他追问着,又怕出事,劝他回去。少年马不停蹄,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劝诫之词,只是被他们说得不耐烦了,方才勒住马,回身与他们说上两句:“贼人此去实在蹊跷,一定是他们后方出了问题,我们若是追上去,说不定能够得到些消息,等带回来也好让徐帅判断。更何况,当初我等被贼人围打,好不凄惶,接着又被他们逼上山头,差点就让他们给玩死了。这口恶气,如何不出?他想走?哼,还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呢!我不用意,他休想逃了!” “驾!” 扯动马缰,少年再次向前奔驰。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能理解的就该跟来,不能理解的他也没有办法。那十几人一听,他的话也确实有道理,犹豫了一下,皆都跟着少年一路追了下去。这一追,追了半天,口干舌燥。也幸好此时秋天,跑在两边有灌木的山道上,还能有荫凉可寻。少年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缓缓扯住了马缰。 “我们好像是追上他们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追上了贼人的后军,贼人的后军此时好像是在前方宽敞的山谷里休息。少年扫视了一眼,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地形,立即回头叫道:“快,都给我下马!”他带头从马背上下来,牵着马,望旁边山道上走去。那十几条壮汉也不敢犹豫,纷纷跟着下马上山。就在他们闪入旁边山道之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骑马飞奔而来,向前闪去。马上人跑了一阵,突然扣马停下,观察了一下后方的情况,见没有异常,方才又兜转马头,重新往回路跑去,很快消失不见。 “好险!是贼人的探马!” 少年可不管他探不探马,叫众人继续上路。不过,他这次不能像先前那样堂而皇之的走大道了,马也不能骑,只能是小心的将它们牵着,在密林里穿行。马蹄上裹了布片,嘴上也衔了树枝,不想因为马匹发出的声响惊动到休息中的贼人。穿过一片密林,再向前行了一时,跨过了一道沟沟,立即让他们接触到了休息中的贼人。 地方很是宽敞,他们也是保持原地休息,前面的望不到头,后面的则在数里之外,人数的确是不少。也只有最后面的一些人,因为地带宽敞,这才散在各处,躲在荫凉地方,显得稍稍有点凌乱。少年已将马匹交给他身后人看着,他自己则小心的爬过一道山沟,向前又靠近了些。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发现也只有此去向左数丈处有一士兵所站的位置较为隐蔽,也不是他人轻易主意到的,倒是可以作为下手的目标。只要抓去了他,也就不难从他口里套出些消息,少年是这么想的。 少年既然将目标定了下来,便再也没有犹豫,悄悄的从士兵身后绕了过去。士兵身子斜拄着长枪,完全没有主意到他身后的危险,还在傻乎乎的拿着一个铁硬的面饼在啃着。少年已经悄悄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出压住了士兵的嘴巴,另一只手则将他身子抱起,往后拖去。他力气是大,只可惜他并没有考虑周全。他将那人拖了下去,却忘了那人身边还有一根长枪。就在士兵受制的那一瞬间,士兵本能的伸脚乱踢,一脚就踢到了那根长枪。长枪被士兵脚下一踢,直接飞了出去,一枪砸在了人堆里。 “妈的,是谁找死!” 人群轰炸开了,纷纷看向长枪飞来的方向。同时,有人惊异:“咦!嘎二呢?”山沟后面发出了急促的叫声,他们这些人听来,脸色一变,知道发生大事了,纷纷叫嚷起来,望前冲了去。 山沟下,少年抱着士兵望下直滚。他本以为,凭他的力气当可轻易将其制服住,只他哪里想到,被他抓到的这个士兵还真是难缠,本来将其制服了,他仍是不停的挣扎,还发出了叫声。这下,不但是少年心急了,就是站在远处观望的那十几条汉子也是吓得不轻。听到前面的声响,他们赶紧是扯了马匹,催促少年赶快走人。 少年看看已经惊动了他人了,知道再要想掩藏是不可能了,挥起拳头,一拳头将那士兵砸昏过去。爬起来就要走,不想身后有人疾呼,同时一道劲风射到。心知是暗箭,少年不敢犹豫,立即望着旁边逃开。好在对方这一箭扯得很是急,没有什么力道,失去了准头,否则这一箭又岂是轻易躲得过去的?然而,也就在这么一个拖延之间,从他身后已经有三五士兵大声呵斥着,举枪挺刀向他杀来。 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与少年同来的那些壮汉,此时也不再矫情,纷纷拿出家伙,冲杀了上来。 少年,见无法走脱,心下一狠,手拔刀刃,反过身来,立在当地。那些冲到的士兵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就更加不将他放在眼里了。本以为,他三五个一个夹击,少年也非缴械不可。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少年在此之时,不但不退,反是举着厚背刀,大喝一声,向着他们直接冲杀了上来。 轰!刀对刀,一士兵首先就被少年手中一刀所带的力道给磕得麻木不仁,差点就要夺手掉下。就在他惊愕时,少年已经丢下他,一刀再起,迎着一人手中长枪砸去。轰鸣之声不绝,杀喊不断,不过片刻的功夫少年就已经突出了重围。然而,这不过是三五人给他的重围,还有更多的人从山沟那边冲了过来。 他的突然出现,也的确像是捅坏了马蜂窝,弄得一窝的马蜂到处乱闯乱飞。迎着不断从上冲杀过来的士兵,少年全身浴血,也已经感到了吃力。上面冲上来不费事,他身处斜坡,需要仰攻,要吃亏不少。而从前面冲来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再这么杀下去,哪里是个头?少年此时难免心生退意,想要往后退去。 只是,回身看看,又傻住了。他身后冲上来的十几条壮汉,本来是要接应他的,此时却被从他们后方绕来的士兵给反包围了,自顾都不暇,更别说是救他了。后路,显然是已经堵死了。既然没有了后路,那就往前冲杀吧。少年一咬牙,顶着头皮,不断往前冲上。也终于,他狂暴不怕死的举动换来了一条血路,被他冲杀上了山沟顶上。此时的他也是占尽了上风的便利,手中刀,只那么轻轻一挥,下面的人就不敢轻易上前了。 可同样,他站在上面,成了众矢之的,被那些暗箭瞄着,弄得他也是心惊胆战。少年回身看看与他同来身陷战局的伙伴,此时已经剩不下两三个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后路也不能回了。倒是前方,虽然密密麻麻的人向着他这边扑来,可只要他能一鼓作气,杀出一条血路,大路就在眼前,到时想要夺马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难就难在,他真的能冲得开眼前这些如蚂蚁一样的人群,果然如他所愿抢到战马逃出重围吗? 身陷死地,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考虑的了。有的,只有一股血性,一股不断拼杀,勇往无前的血性! “杀!”少年咬着牙,牙里渗出血,挥刀望下直砍。蓬蓬蓬,一刀下去,立即荡开了一条路子。那些仰攻的士兵,此时见到像是发了狂一般的少年,也是心慌了。他们一心慌,一退却,立即给了少年以希望。一条路让给了少年,少年也就有了立足之地。落在地上,少年并没有停止攻击,边吼边战,往前不断冲击。 冲击,冲击,再冲击,冲开了一道口子。不管是被他丢在身后的士兵,还是拦在他身前的卒子,看到此时疯狂的少年,此时也确实被震撼住了。一个不过十二三的少年人,没想到他乱战起来,居然是如此的疯狂。他的疯狂,也确实起都了一定的效果,那些被他砍杀死的人就在地上,给了其他人以震慑。而他,在不断疯狂的进攻中,口子越撕越大,眼看离目标也是越来越近了。 只要冲开了这堆人墙,大道就在眼前。 “死!”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归路,没有!谁也不行! 少年一把血刀砍下去,猛然抬起头来,恍然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正有三五骑的人马,他们正目视着他。在他们的眼里,或许此时疯狂砍杀的他是个疯子,然而,在少年眼里,他们只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他们的马匹才是他的目标。 杀人,抢马!如此而已! 少年吼着,狂吼着……都被他杀出了这么长一条血路了,眼前这一点的路,又能算得了什么?然而,他不知道,路虽短,要想杀过去,实在是难。他此时越是往前,遇到的阻力越是强了。 “挡住他,挡住他!” “不能让这疯子杀上来!” 有这一道道的命令下来,那些就算再不卖力的士兵们,此时不论如何也得装模作样,望前不断的冲出,试图逼迫少年,不让少年靠近。少年此时心里也急了,为何这么点的距离就是杀不过去呢?他抬起头,眼前一亮。他终于发现蹊跷了,那三五骑人马好像并非是普普通通的士卒,否则两边的人也绝不会拼命拦他。而且,他的眼睛先前只顾找马去了,完全忽视了这三五骑身后,其实还竖有一面大纛。 纛上中书一个大大的‘赵’字。 这是将军纛,也是就说,他现在所看到的这三五骑人中,很可能就有一人是他们的指挥官。甚至,是这支军队的总指挥。如果,如果能够抓住那人,以此相要挟,还怕不能出重围?少年心里一动,也是他天不怕地不怕,有了这个想法后,立即付诸行动,不管一切,朝着目标,坚定不移的杀去。身处马背之上,大纛之下的赵雪,此时手按着腰间佩剑,一动不动。她眼睛看着场中拼杀的少年,亦是不发一言。 “赵将军,这小子如此狂妄,再不让部下下死手,只怕就要让他冲到眼皮子底下来了。” 将军朱灵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以他这支军队的作战能力,却被这小子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丢面子的事情。如果再不制止,被他冲到中军大纛下,只怕他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他此时出言,本以为能劝动赵雪,不想赵雪却是一笑,说道:“他只一人,我有千军万马,何惧他?朱将军,你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倒是我看这小子身手不错,且还是个不怕死的家伙,我不忍杀他,这才命令士兵不伤他,任他冲到了眼前。既然都到了这里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放他进来,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能从我们手上取得马匹?” 朱灵一愣,两眼一起,说道:“这个……这个岂能是开玩笑的,可万万使不得!” “你怕他,我来对付他好了!”朱灵的话刚落,不想从赵雪旁边冲出一员健将。那员健将一身红火的披风,软甲裹出她那细小的蛮腰,脸蛋白皙如玉,神采奕奕。她人一出来,如猛狮出笼,抖擞着身段。她手捉了一根皮鞭,丢下一句话,对着赵雪眨了一眼,也不管朱灵等人的表情,驾着马望前就去,还一路呵斥着:“闪开些!闪开些!” 赵雪也没有想到糜贞此时会冲出去,但阻挡她已经是来不及了,也只好是默不作声,要看糜贞的手段。 糜贞这么一连窜的呵斥着,那两边拦路的将士先还是傻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呆头鹅在地。只是他们也没有来得及反应,看到眼前鞭影卷动,噼啪就要当头砸下来,他们是吓得再也不管其他,纷纷抱着脑袋就走。这样一路,路顿时散开,放糜贞的马出去了。 糜贞迎着少年走来,少年此时也是听到了马呼噜声。他抬起头来,看看一人骑马迎头过来,离他突然近了,他是眼前一亮,暗呼老天保佑。他这里,下手更加的快了,迫使众人往后连退。说起来,若非上面有命令,不许伤害到少年,就凭少年孤身一人,就算是他再厉害,也断然不可能让他逍遥到现在的,少年是占了他们的便宜了。 而少年,血战之中,只知望前,不知后退,只知杀敌,不知敌人是在故意避他。他此时,眼睛里只有那匹马,再也没有其他人。他虎吼着一路直冲而去,血刀开路,也终于让他夺路到了糜贞这里。马,就在眼前,只需将马上人拿下,就是他的了。有了此马,何人可敌?何围不出?少年甚至是连眼睛都笑了。他把手伸出,抓向糜贞脚踝。 马背上的糜贞,她可是乐于表现的,不管你是谁,既然冲到了,那就一定要给你颜色看的。只是她冲得急,也没有想到两边人闪得快,少年突然闪出,她也是小小一愣。一愣之后,尚来不及反应,忽然看到一只带着献血的手突然伸到,就要抓向她脚踝,她是又气又急。呵斥声中,一边对着少年当头卷去。 轰!空气都似被他这一鞭之力给破开,发出霍霍声响。 风声当头,鞭影开阖,少年顿时脸色作变。 “太大意了!”少年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不得不承认,若非是他眼睛里只有马匹,而没有马匹上的人,也绝不会迎头吃这一亏。这要是被对方一鞭子当头砸中,不死,也得打残啊。而且,这一鞭是是如此的沉,如此的近,有如泰山压顶,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到了此时,他也只能的尽量展开身段,努力去避开。 然而,他脑门是闪开了,可他身子却没能躲过。这一鞭,轰然如沸,啪的砸下来,落在了少年肩上。少年的肩膀就像是塌陷了一块,顿时砸得他身子一个不稳,脚往下沉。少年轻呼一声,脑袋跟着一懵,整个人甚至忘记了接下来该要怎么做,眼睛里只是晕眩的敌人。敌人似在嘲笑他,而他,却不知此时身处何地。 呼,糜贞又是一鞭。这一鞭落下,直接将少年腰板卷起,轻轻一带,一收,丢在了地上。等到少年反应过来时,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受制于贼手,无数的兵刃加在了他的脖项上。 糜贞收起鞭子,跳下来,满意的拍了拍手,对地上那少年咯咯一笑,说道:“喂!小弟弟你叫什么啊,看你应该没满十二三岁吧,身手倒是不错。要不你向姐姐讨声饶,姐姐这便放过你,怎么样?” 少年满口含血,肩膀所受皮鞭之处发出阵阵的疼,但他仍是咬着牙,不啃一声。面对糜贞挑衅的话,他是鼻子一哼,直接别过了头去,不去理会她。糜贞也是被他举动给惹毛了,啧啧的叫了两声,捋捋袖子,举起皮鞭,就要冲上来教训他。但她还没有走两步,早被跳下马来的赵雪一把给制止住。 “行了!”赵雪看了两边一眼,命令道:“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我们还要赶路,赶紧将两边收拾了。”吩咐他人将少年抓了起来,带到了一边,赵雪亲自问话。只是问他姓名,少年怎么也不说,始终拿着眼睛瞪着赵雪。赵雪看看问不出来,也只好暂时作罢。倒是糜贞玩心大起,在少年耳边一口一个小弟弟的叫着,把少年叫得也是颇为不耐烦。 少年向她辨别道:“哼,我不是你的小弟弟,你也不是我姐姐,你不用这么热乎的叫着,妄想来套我的话!”糜贞嘻嘻笑着:“我非要这么叫你,看你怎么着?你小我,我不叫你小弟弟叫你什么?我不是你姐姐,又是什么?就要叫就要叫……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差点撞墙了,可惜别说此时身边没有墙壁,就算是有,他身不自由,还被人绑缚着呢。 “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一翻白眼,带着讨饶的口吻,跟糜贞说道:“你要我怎样做,才能让你不叫我小弟弟?”“哦,这个嘛……”糜贞一摇头,想了想,说道:“这个好像没有办法啊,你小我是事实,我不叫你小弟弟能叫什么?本来嘛,是人都有名字的,可惜你没有,让我怎么叫?” “我有……” “那你叫什么?” 看着糜贞投过来的灼灼眼光,真担心自己说出名字是不是明智之举,可若不说,被她一直小弟弟小弟弟的叫着,实在不爽。两害相权,取其轻者。在此时少年看来,如其被她在耳边不断嗡嗡嗡叫着小弟弟,还不是将自己名字说出去。 “陈到!我叫陈到!” 少年将自己名字道出,看着糜贞古怪的笑,便是感觉有点后悔,有点上当的味道了。但话已说出,反悔不及,只能是硬着头皮,跟她强调:“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今后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可别再小弟弟小弟弟的叫着了……” “知道了……小弟弟!” “……” 糜贞丢下这个叫陈到的少年,笑嘻嘻,转身就走了。一转身,就将问到的这个名字告诉了赵雪:“怎么样,我留在军中还是有点用处的吧?这要是别人,能这么顺利问得出来吗?”赵雪呵呵一笑:“是是,还是贞妹妹聪明。可是贞妹妹,你听我一句好不好,不要在他人面前动不动说你是别人的姐姐妹妹的,你可千万记住,此是军中,你又穿的一身军铠,你说自己是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叫他人听去又该怎么想?” 被赵雪一说,糜贞方才是回归了一点小女儿的心性,不再大大咧咧。双手抓着赵雪手臂,低下头来,向赵雪轻轻吐了一口舌头,说道:“贞儿知道啦!”赵雪看她脑袋就要靠过来,连忙伸手推开,又将她抓着自己手臂的一双嫩手给拿走,向她轻轻瞪视了一眼,怪道:“刚刚说你,你又犯了,此是军中,你这举动让别人看了如何说你?” 这次糜贞是鼻子一哼,说道:“你是我雪姐姐,让别人看了又怎样?他们敢乱说,先挖了他的舌头!” 古怪着,作势又要将脑袋靠过去,看看赵雪伸手挠她,她赶紧是跳开,连连讨饶。赵雪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好了,不闹了。”糜贞嗯了一声,想到一事,问道:“对了,这次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急,雪姐姐你还没有告诉呢?还有,明明我们这次出兵是如此的顺利,眼看着再要几天就能将贼人给拿了,可又为什么突然撤兵了?雪姐姐你难道甘心?” 赵雪说道:“不甘心,能怎样?如今昌国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不撤兵,还能做什么?” “昌国城?昌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们这边又有什么关系?” 赵雪紧了紧衣袖,里面有一封书函是从昌国城那边发来的,是陈诺亲笔所书。陈诺在信中的命令很简单,叫她接到书信之后,不管其他,立即撤兵泰山,将人马隐藏,静待他的下一步命令。而且告诉她,不管她听到任何的消息,只要她知道这些消息都是假的,那就行了。同时让她领了人马进入泰山后,静观战局,不许她随便走出泰山一步,除非有他的严令。这道命令下得太过突然了了,以至于让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 但她知道,陈诺既然下了这道命令,她就得毫不犹豫的去执行。就算这个命令十分蹊跷,十分的让她不解。她在接到这个命令后,也立马按照陈诺的意思,将人马从无名山撤出,一路扑向泰山。 糜贞蹲下身来,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瞧着赵雪。看看赵雪在那里发愣,她嘴巴一翘,嘟囔道:“雪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话呢,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赵雪回过神来,向其一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昌国城那边出了些事情,好像有些严重,故而我大哥哥……陈将军他不得不临时将围攻蛾贼的兵马收缩回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也不需担心。” 叫她不担心,她的心却是始终揪着的。陈诺突然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实在是突然,而他信中又没有解释,实在让她猜不透。糜贞鬼精着呢,两眼闪着,仔细的瞅着赵雪看,问她:“可就算是收缩人马,我们只需直接回昌国城去就是了,为什么反而去泰山?”赵雪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她继续纠缠,眼睛一转,赶紧岔开话题,看了糜贞一眼,说道:“好啦,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要去追问的,我们只需执行就是了。倒是我问你,你来我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你若是想要回徐州去,我求陈将军他一声,看他能不能放了你。” 糜贞鼻子轻轻一皱,说道:“跟着雪姐姐你这么好玩,我才不愿回什么徐州呢,到家里不是被大哥管着,就是被二哥束缚着,叫我东也不行西也不行,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怪我这怪我那,都烦死人了。哼,跟着他们多没有意思,还不如就一直跟着雪姐姐你呢!” 赵雪一笑,说道:“你呀!有两位哥哥管着疼着还不知足,反倒是以为累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有两位哥哥,可怜我就那么一位,如今却也……”想到哥哥赵云,赵雪神色一暗,不免要伤下心,泪两滴泪。 看到赵雪这个样子,糜贞也是慌了:“啊,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贞儿说错话了,都是贞儿不好,都是贞儿不好,雪姐姐千万不要生气啊!” 第四十章:开阳防御战 高顺站在开阳城城头,紧了紧手中的佩剑。 城下,攻城人马如水一般的狂涌上来,杀喊声冲天席卷。此时的开阳城,就像是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任由风浪颠沛。云梯上爬满了人,数也数不清,杀退了一个下面还有一双,推倒这边,还有另外一边。撞城车砸得城门嗡嗡的响,地动山摇,像是连整座开阳城也要被其一并撞翻。对面推上来的井阑,一排排,里面的弓箭手不停的对着开阳城城头放箭,试图压制开阳城的火力,掩护攻城部队作业。 杀喊声,在耳边;死人,在脚下。 高顺紧紧握着佩剑,兀自不动。他身后,吴敦冲上前来,向高顺咆哮:“高将军,这次贼人出动了这么多的兵马,看来是想要一口气将我开阳拿了呀。丫的,他不会是真的从后方调了援兵过来吧?” “三弟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他这架势,这人马,能不是从后方增调过来的吗?他沉浸了这么长时间,就准备今日一战呢!”高顺还没有开口,倒是孙观从后闪了出来,拉了一弓,放了一箭,接下了吴敦这句。吴敦听来,鼻子一哼:“他想拿我开阳,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刷起一刀,剁杀一人。 高顺哪里看不出来,自他来开阳,贼人就很少主动出击了,如今,在‘停战’了数十天后,突然发动了这么大规模的进攻,显然是有了准备,是调派了人马过来助战的。看来,臧霸猜的是没有错,贼人这些天不打,就是等着援兵过来,准备一鼓作气将开阳城拿下呢。不过,既然他已经跟臧霸分工了,由臧霸去下邳劝动阙宣举义,开阳的防务则由他来负责,那么就决不能失信于他。就算是死,他也要跟开阳城同存亡! “贼人上城啦!贼人杀上城啦!” 终于,防守城墙的弓兵在被对方火力压制后,那些在云梯上试图爬上城墙的贼兵,有了喘气的机会,使得他们疯狂的从着云梯上爬上城垛,跳下城墙,杀入了人群之中。一旦有一道缺口打开,那后面的人马更是跟蝼蚁一般,不断的从缺口爬上来,展开凶恶的攻击。不过转瞬之间,就立即有十数个贼人爬上城来,杀入了人堆里。 这就像是星星之火,如果不能及时扑灭,随时都有燎原之势。 高顺,眉头一捺,鼻子一哼,夺来一杆长枪,二话不说,立即是望着那边杀了过去。吴敦、孙观两个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及至看清,心下也是跟着骇然。他两个大骂出声,操着家伙,不做二话,跟着高顺,向着缺口之处扑了上去。别看贼人只冲上来十几个人,但在他们落下墙脚后,立即是摆出了一个弧形的防御阵势,由他们几个在外围苦撑,坚持下数个回合,不管人群如何扑杀他们,他们就是不退。而也就在这么数个回合之间,也足以给云梯上的士兵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使得他们从容爬上墙来,有了更多的生力军。这样一来,人一多,阵型不断得到巩固,也就愈发的站稳了脚跟,守城一方想要扑杀他们也就更加的不易了。 “啊,我方人马杀了上去,杀了上去!” 两边的欢呼之声,在陶谦和刘备听来,那绝对是一剂兴奋剂。陶谦激动的嚼着胡子,向刘备说道:“玄德,你快看,我方人马已经登上敌人城楼了,我方人马已经登上敌人城楼了!哈哈,此一战,必然能够马到功成,一举踏平开阳城!”向着两边激动的喊着,“儿郎们,给我杀进城去,活捉臧霸或者枭其首者,必有重赏!” 他身后的儿郎们听来皆都是振奋着,轰然应诺,举起兵器往开阳城头不断冲击而去。 就连此时的刘备也是晕乎乎的,在他看来,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只要爬上城的士兵能够坚持一两刻,胜利就在眼前。他拔出腰间双股剑,向陶谦说道:“陶使君,我刘备愿上前督战,为使君你攻破贼城,亲手拿了贼人!”陶谦哈哈一笑,连连点头:“若能得玄德之力,开阳城不难破矣!”刘备不再二话,立即是喝叫身边两位弟弟,一起与他杀上前去。 然而,在离城尚远之处,刘备驻下马来,没有继续向前。 “大哥如何不走了?”张飞瞪起两只铜铃大的眼睛,不解的看向刘备。刘备捋须说道:“君子不立危堂,到这里已经够了,何须再前?若能破城,我等冲在前,若不能破,我等再退不迟,难道还要上前去把小命送到贼手?”张飞一愣,看了关羽一眼,见关羽也没有二话,他是不耐烦的说道:“大哥二哥捺得下这个性子,到此时了还能坐得住,只俺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俺要上前去了!”也不管刘备两个了,望前扯马就走。 “三弟!”关羽叫了一声没有叫回张飞,看向刘备。刘备捋着胡须,说道:“算了,三弟什么人还不了解吗,他哪里是甘居人后的人,让他去吧,不需理会。”听刘备一说,关羽也就不再二话,帮助刘备在前督战。 张飞的目标,直接定在了开阳城下其中的一个云梯。这个云梯上已经爬满了不少的人,他们其中有许多人正是通过这个云梯爬上了敌楼,杀了上去。同样,在他看来,只要他也能通过这个云梯爬上去,那么与敌人直接厮杀的机会也就有了。他杀上去后,可立即杀散贼人,跑下城去开了城门,放了城外人马入城,那么他也就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他这么想着,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杀了过去。 “让开!让开!给俺让开!” 张飞才不管头顶飞矢滚木呢,立即是冲开人群,直接到了云梯之下。云梯之下已经聚拢了不少的人马,他们都是等着通过这个云梯杀上城去。然而,人太多,云梯口子也就那么一个,这么多人同时去抢推推拽拽,反而效率降低了,上去的人倒是少了。张飞轰开众人,直接抓着云梯踏足就上。那头顶不断有人掉下来,他是全然不顾,一口气爬了一半路。 然而,他正要继续上前时,突然觉得身子一动,像是被人给推离墙面,有种后倾的感觉。当然不是他在动,动的是云梯。他仰起脑袋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这才发生是怎么一回事情。原来是城上有数人用着挠钩,一齐用力,就要将他和云梯上的士卒连同云梯一起推翻推倒呢。已经有人被这股推力给掀了下来,跟落纸片一样的望着城下掉去。 “娘的!”张飞本以为杀上城的先头部队能够多支撑一下,等待他从这边杀上城去,如今看来,就因为耽误了一会,反倒被人弄的上不上下不下了,如果被人从数丈高的云梯上摔下去,下面密密麻麻的刀戟,不死也得重伤。张飞呀妈妈一声大叫,不等云梯离开彻底墙面,立即是大叫一声,同时手中长矛一送,直接灌了股大力气进去,将矛望墙面插去。 “啪!”一声脆响,墙面砸出一星火花,长矛刃尖直接插入墙缝数寸,牢牢钉住。张飞就是凭借这支长矛,以此为依托,猛的将自身力道望墙体砸去。轰然一声,他的这股力道也立即起到了作用,将上面的那股望外推的力道不但瞬间抵消,甚至压过了对方之力,直接将自身的力道打向墙体。瞬间,云梯跟着往里靠去,眼看就要重回墙面。 这一个眨眼之间,有如生死之一瞬,那些在下面观看的众人,吓得脸色煞白。本来眼看着云梯即将被人从上推倒,他们也休想从这里爬上去,只是没有想到,一个眨眼之间情况发生了变化,云梯会再次贴着墙面靠去。他们看到这一幕,也是小小的松下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下好了,就要轰然叫好。 然而,眼看云梯往回走,即将贴上墙面,却在这时发生了变化。 云梯如飘絮一般,在这一刻,再次被一股大力送出,向外荡去。这次的送力,比起刚才还要强烈,迅猛,甚至连张飞都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跟着向后仰去。而他,在这一瞬间,本能的想要借插在墙面的长矛之力将自己身子拉回,不想,他力气没有用好,反是将长矛给拔了出来。没有力气可借,他身不由己,被这股送力直接荡开,摇摇欲坠。 仍扒在云梯上,逃过了一次劫难的士卒,本以为死里逃生了。然而,在猛然到来的第二次劫难面前,他们再也没有这个幸运。很快,就有许多人惊呼出声,大叫着从云梯上,从半空中望下跌落。身如飘絮,无根之草,能妄想什么?死,仅此而已! “该死!” 同样身在云梯之上的张飞,被这股大力一送,整个人神经跟着绷紧,额头上虚汗直冒。但他,反应还是有的。在长矛被他拔离墙面,身子无力可借时,他的怒气,他的求生欲望,将他整个人都送上了巅峰。在那一刻,他吼声如雷,手中长矛再次向墙面送去。如果说第一次他出了五分的力,那么这次……他是十分的力都出了,毫无保留。 十分的力,全都灌注在长矛之上,在瞬息之间,长矛如奔雷,直接轰上了墙面。 “轰!”墙面上火花四溅,夯土乱飞,长矛直接入墙三分。当这股大力送出去,长矛入墙时,张飞带着雷吼之声,以不可抗拒之势,直接平推抵消了上面的那股推力,将云梯重又往回送去。这次,云梯端部的铁钩直接钩挂在了城垛之上,牢牢钳住,将张飞等人的身子彻底稳住。而那些试图用挠钩推开云梯的士卒,他们被张飞刚才的那股大力一震,全都被其轰开,跌散在了四周。 城头上高顺刚刚手杀一人,忽然看到这个变故,也是心下骇然。他这里抢步上前,夺了一口厚刀,直接冲到城垛边,观望了一眼城下的形势。云梯之上,被刚才接连两下拨弄,已经没有几个人在上面了。但其中有一人,看在高顺眼里却是触目惊心。这个人高顺不可能不认得,以前还在青州那边跟他有过数次的交手,不是张飞又是哪个? 此时的张飞那是气势凌人,一手拔起长矛,一手抓紧云梯,片刻不敢耽误望上直爬。还没爬出两步,心里却是悸然一动,似乎是感觉到了城上有人在主意他,他是立即抬起头来,用着一对大眼狠狠的瞪去。“吼!”嘶喊声,同时从张飞口中发出。高顺,在与张飞两眼相对的那一刻,脸色露出了古怪的笑意:“既然你想死,我送你一程!” 他举起了手里的那把厚刀,啪啪啪的望着云梯上乱砍。可惜云梯前端被铁皮给包裹住,要想砍断哪里有那么容易,高顺也是疏忽了。他立即丢了刀,回身叫道:“石头来!”立即就有士兵搬了十几斤几十斤不等的大石,全都送到了高顺脚下。 就在高顺探出头来的那一刻,张飞就知道必须马上爬上城去,否则是个死。他二话不说,展开了全身力气,一个劲的望上攀爬,不断接近城垛。然而,还没有等他靠近,他心里剔然而动,抬起头来,猛然看到一块大石当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呼!”带着劲急的风声,那块大石轰然砸来。眼看就要砸到,张飞闷哼一声,将身一摔,身体斜走,直接让了过去。大石虽然打偏落空了,但他刚才紧急之间只有一只手抓住云梯,身子是斜倾着的,重量全都偏移到了一边,云梯也是跟在向旁边滑落。 也好在云梯首端扒着铁钩,钩子虽然移了数寸,但移到垛壁之处,也就稳住了。张飞虽则心下骇然,但他此时也全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就在这时,又有大石砰然落来。这块大石又快又急,几乎是追着先前那块大石下来的。看大石的轨迹,似乎是早就预谋到张飞可能会往一边偏让,是以大石砸来的方向,也是追着他避让的方向。 此时的张飞已经将身子斜挂在一边了,要想躲避开这块大石,也唯有先回到云梯上,再向另外一边闪躲。然而,此时的张飞也不可能有这时间去准备,眼看大石砸到,他是片刻也不敢犹豫,立马松开了手。他手上一松,身子跟着急速的坠落。当然,他在坠落时,大石同样也在坠落,要是这样下去,不说他会不会最终摔死,反正迟早是会被大石撵上给砸烂的,并不是躲避大石的办法。而想要躲开这块大石,那就必须移形换位,将身闪开。 身处下坠之中,要想挪动身体企图躲避那是妄想,张飞他也本没有指望这么做。他松手,并不表达他放弃了,而是……为了更好的抓住抓牢。在大石即将追来的那一刻,他的一只手再次伸出,再次牢牢的抓住了云梯,然后迅速的将身一荡,钩挂在了云梯上。而那块追来的大石,在这一刻,并没有砸中张飞,倒是与他擦肩而过,直接轰了下去。下面传来惨呼,砸中了其他的人。 张飞重喘了一口气,将矛望墙上插去,身子一转,又回到了云梯的正面。不过,就在这么一伙儿功夫,因为云梯的重新稳定,那下面的士兵再次攀着云梯,向上不断爬了上来,有那么一个已经反超张飞爬了上去。只是这个士兵也是倒霉,本以为凭借着手中的盾牌也完全可以无视对方的落石,没想抵挡了两下,手臂巨震,实在架不住落石的攻击,直接被轰落下去。张飞在这一瞬间,救人已经不及,但还是在最后一刻将那块即将连人跌落的盾牌给抢在了手上。 在盾牌到手的那一刻,张飞是眼前一亮,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他了。大石,也不行! 也就在他得意之时,上面先后又有两块大石打下来,一块被他长矛挑开,一块则被他举盾一挡,直接给轰开了。见大石无法再能轻易伤害到自己,张飞浑身起劲,向着下面的人咆哮:“跟俺杀上去!”说干就干,他带着头,身后众士兵齐心,顺着云梯望着城头不断攀爬而去。此时身在城头的高顺,眼见大石已经无法阻挡对方前进的步伐,也立即改变了防守的策略。 “请金汁来!” 说好的金汁,不过就是拿人畜的粪便,经过熬煮而成的汤汁。这种汤汁洒到人身上,烫伤后很容易感染,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这种感染很难治愈的,结果大多是截肢或者死亡。这杀伤性的‘武器’都用了上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贼人太多,他城内守城的器械又是有限,当此之时,能拿来用的就不会放过。更何况,被这种‘金汁’浇到的人,就算不烫伤,那也是一身的臭气,同时是在挫敌之锐气,是杀伤两用的法宝。 滚沸的‘金汁’浇泼而下,惨呼嚎叫之声那是不绝入耳。云梯之上,但凡没有防住的,被‘金汁’泼到的,那是一个跟着一个望下面栽落,丝毫也没得商量。 “这是什么鬼东西,哇,好臭!” 张飞真是无语了,要让他勇往无前的杀敌可以,但要是迎着这种‘金汁’杀入敌城,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呢!也幸好他头顶的盾牌是呈长方形,遮挡他一人也是足够了,否则‘金汁’下来,只怕第一个被滚烫的金汁烫下去的就是他了。但饶是如此,那些稀稀落落的汤汁,还是有不少溅在他衣服上的,弄得他身子上下臭气难闻。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关键的是,那些金汁是四处乱溅,而他又不可能处处防到,稍一疏漏,就被滚烫的‘金汁’沾上衣服,甚至是烫到里面的皮肤,如针刺一般,叫他疼痛难受。 张飞想上前,又怕被这种‘金汁’给烫着,到时贼人没有杀到,反倒是死得如此的窝囊,那就不划算了。可要是退,怎么退?他首当其冲,身后有不计的人马,他们仍是在不断的冲来,除非他杀上去,或者战死,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眼睛一闭,手上一松,直接从半空中跳下去。 这样做或许是能够逃过头顶滚烫的‘金汁’,同时也非得将他摔成肉饼不可。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张飞一咬牙,他奶奶的,杀上去算了!可是,被粪便浇淋过的云梯上,哪里还有一处不‘金汁’的?全他妈金黄黄一片,手抓上去都是恶心的想吐,还怎么打?张飞此刻是有苦说不出,弄到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倒是希望先前时他大哥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杀来好了。可是,说一切都晚了呀,还能怎么办! “奶奶的熊!”张飞哇哇一声大叫,像是将一切都豁了出去,闭上眼,不管他头顶粪便滔天,依然冲杀在前:“死!死!死!” “棒棒棒!” “啊,是撤兵的命令,我们可以撤了!” 在听到金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攻下去,不被滚烫的金汁给烫死烫伤,也得给熏臭了不可……好在天可怜见啊,也就在他们叫苦时,也终于是听到了退兵的命令,简直是及时雨啊。他们此时,那是再也没有一个犹豫,立马是哗哗的退了下去。就是张飞,那也是退得理直气壮:“他奶奶的,俺张飞本要将你开阳城一举踏平,看来如今只能是留下你一口气,稍后再来收拾你!” 暗呼一声侥幸,连忙撤了下去。 “大哥,二哥,三弟正欲踏平开阳城,如何突然要撤兵啊,让俺白白忙活一场。” 张飞走上来,带了一身的臭气,差点没将刘备和关羽两个熏翻。刘备扯着马连连倒走两步,捏着鼻子说道:“还说呢,贼人都将冲上去的士兵给杀了,只有三弟你还跟愣头青似的不断的往上冲去,你是不想活,我还想要你这三弟呢!再这么打下去,三弟以为还能捡到什么便宜?我若不及时让人鸣金,只怕三弟你此时早被贼人给轰杀了!” 张飞摸着脑袋,嘿嘿的笑着:“这个……大哥说的倒是不假,俺张飞死不怕,可就是……”皱了皱眉头,都嫌自己身上臭了。关羽在旁提醒他:“咳咳,三弟,那边拐过去有条小溪,你若不介意……” “二哥早说啊,俺老张……”不管其他,扯着马就走。刘备这边看了关羽一眼,说道:“二弟,说起来这次眼看就要攻破贼城,我若不是为了三弟,才不让人鸣金收兵呢。只是我这么一做,怕是陶恭祖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在那里糊涂着呢,我们还是赶过去跟他解释清楚。” “嗯,大哥说得是!”关羽一点头,与刘备两个也立马扯着马,往陶谦那边赶去。 开阳城城头上…… “贼人撤了,贼人撤了!” “贼人撤了,贼人撤了!” 刘备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来守城方的高顺就连‘金汁’这样的核武都用上了,可见战争到了何种程度。说起来,也是对方这次的攻击太过凶猛迅烈,非是他们能够轻易应付的。他们当时就算是全力去守,最后也是被对方从云梯上找到了突破口,差点还因此杀出了一条血路。想来若不是高顺果断出手,将这些人给及时扑杀在城头,要是让更多的贼人,比喻说张飞等顺利摸上了城头,凭借张飞的战力,到时想要将之击退也是难上加难了。虽然说张飞当时被阻击在云梯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一时也难以杀上,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张飞这边的攻击只是一个侧面,还有更多的战斗同时在进行着,高顺一时可以阻挡得住张飞的进攻,可别的地方呢?要知道,对方攻城不是一架云梯,是一排排,不下十几部的云梯,这些云梯一起发动攻击,而城上守兵有限,能全力防得住吗?更何况,配合云梯的还有城门下的撞城车,一旦撞城车持续到一定的攻击,难保开阳城不会被攻破。 所以说,刘备鸣金收兵,倒是在无形中帮了开阳城一回,给了开阳城守军缓口气力的时间。哪怕,这口气只是一时,那也是好的。城上收兵在看到城下攻城人马如水退了后,也终于是长长嘘了一口气。本来,死里逃生应该是值得高兴,值得欢呼的事情才是,然而,此时面对城上无数的尸体,他们想要高兴,想要欢呼也没有了那个劲头。在贼兵退了后,他们默默的搬运着同伴的尸体,默默的为他们流着泪,默默的为他们祈祷。 这一战下来,死了不少的人,几乎有个三五千,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当然,要说起来,攻城一方的陶谦,也是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血水横流,开阳为之变色。 高顺,他带着孙观和吴敦在城头巡视了一番后,方才下了城去。 “下邳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没有,你大哥可有劝动阙宣举义?” 高顺这么一问,孙观和吴敦两个皆是摇头叹气,显然是没有。高顺也不再多问,一句话不说自回了大帐,丢下孙观和吴敦两个傻乎乎的站着。吴敦看向孙观,说道:“我说二哥,大哥去下邳想要劝动阙宣举义只怕是很难啊,我们怕是指望不上了。再者如今我开阳形势岌岌可危,本来以为就凭贼人那点兵马咱们怎么着也得跟他们耗下去,可如今看来……这贼人狡猾着呢,把后方的驻军全部调来,就是想要一战定胜负呢。要是以前的形势还好说,怎么着咱们也能死守到大哥那边的消息,可如今看来,我开阳随时可下,我们战死了不要紧,是在守护我们兄弟的一点基业,可高将军……高将军他毕竟是陈将军那边的人,我们可不能连累他也跟着我们一起送死啊……” “还有那件事情……我们是不是该告诉他了?” 孙观同时看了吴敦一眼,点头道:“三弟你的意思我了解,本来这件事情我们应该早点告诉高将军的,只是我们还道开阳可守,又怕这件事情说出来会影响到高将军,我们不免存了些私心,怕他马上弃城而走,丢下我们,这才一直没说。可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开阳已是不可守,若贼人再要发动一次攻击,我开阳可能随时坚守不住了。在此之时,我们若还存着私心,不将此事告诉高将军,连累高将军陪我们送死,那我们也就跟猪狗无异了。三弟,这件事情也该是告诉他的时候了,他知道后是去是留,就由他来做决断吧。” 孙观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吴敦则是重重的一点头,说道:“就按二哥的意思办!”两人计较妥当,再不犹豫,立即是寻着高顺的大帐钻了进去。高顺正在案上展开一卷书简在看,看他们两进来也是一愣。这两人的脸色不对啊!高顺也没有多想,连忙道:“二位匆忙进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么?” 吴敦看了孙观一眼,孙观咳嗽了一声,走上前两步,向高顺道:“是!只是不知这件事情该不该跟高将军你说,是以犹豫再三。”臧霸走后高顺就接手了开阳的防务,而孙观两兄弟被留下来辅佐于他,他跟他们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对他两个的脾性还是了解的。这两个平时在刀口上舔血的家伙,杀人都不带皱眉头的,如何今日看起来反而是婆婆妈妈,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高顺看他还‘犹豫再三’,便是立即大手一挥,笑道:“有什么好犹豫的,有话孙兄弟你就直说吧,我这里听着。”孙观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一点头,看了吴敦一眼,方才回过身来,向高顺拱手道:“这件事情,高将军听后希望千万要镇定……其实,这件事情还是前两日有人从北面青州带来的消息……” 一提到青州,高顺身子一直:“青州?可是有关陈将军的?” “是!”孙观一点头,看着高顺脸色,一字字道,“消息说,昌国城发生变故,陈将军不知去向。” “轰隆!”高顺的脑袋像是受到炸弹袭击,连带着将他整个人差点也给炸懵了。他眼睛一直,看向孙观,颤抖着嘴唇,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陈诺突然失踪,这让高顺怎么也不敢相信,但话出自孙观之口,他不能不信。孙观皱着眉头,叹了声气,说道:“其实这消息准不准确也很难说,反正是别人带回来的,具体的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只听那人说了个梗概。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好像是说,这袁绍因嫉妒陈将军之功,欲要坏他的名声,就故意迫使陈将军带兵攻打北海……我不说,相信高将军你也知道,这北海由孔文举镇守着,当初孔文举拿了临淄后立即退兵,将齐国交了出来,那还不是因为他跟陈将军有个君子协议?可如今,他袁绍故意迫使陈将军出兵北海,那岂不是在逼他违背协议,让他亲口毁诺?他这么做,就是想要坏陈将军的名声啊,谁看不出来?可陈将军毕竟是袁绍所部,袁绍的命令又不能不听,陈将军是左右为难,迁延了些时日,一直等到将昌国城拿下……” “陈将军在将昌国城拿下,一并活捉了田楷后,一时倒是没有什么动作。然而,这个消息最终是走漏了出去,传到孔文举耳里,孔文举就不干了,他先下手为强,直接派人秘密救出了田楷,然后与田楷勾结在一起,同时起事。陈将军当时听说孔文举起兵,这才迫不得已纠集兵马杀上北海。可哪里想到,就在起兵后不久,陈将军与孔文举一战,战后陈将军就突然失去了消息,至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有说陈将军被孔文举活捉了,有说陈将军受伤后躲入了山中,甚至说陈将军当时就死在了乱军之中的也有。反正传言纷纷,也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陈将军他的确是失去了消息。” 高顺听完了孙观的述说,整个人懵懵的,到现在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陈诺有恩于他,若非是陈诺,他也绝出不了绿林寨的牢笼,更不可能从一个山贼变成一名将军。若非是陈诺对他的信任,也绝不会派他这个从军不久的部曲督来接手整个开阳的防务。陈诺对于他,可说是有再造之恩,而他,在心里一直是发誓要誓死追随于他的。可如今,在这个世上最信任他的人,此时却突然失去了消息,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许久了,高顺才将呆滞的眼睛看向孙观,问他:“那么,现在的青州……” 孙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自陈将军出事后,整个青州都乱了,甚至连以前派出去的赵雪一部人马都突然失去了消息,如今田楷收拾旧部人马,重夺齐国等地,与孔文举发兵征讨济南、乐安等国,兵锋直逼平原城。甚至……甚至传言就连当初被围的那些黄巾余孽也是死灰复燃,他们也是赶着过去凑这热闹,把个青州搅得乌烟瘴气,不复从前。” 高顺捺眉道:“那……那袁显思不是青州刺史吗,他又在哪里?” 孙观笑道:“这件事情别人不清楚,难道你高将军还不清楚吗?想来青州兵马基本都掌握在陈将军手上,陈将军这一失踪,手底下的人马也就同时没有了消息,他袁显思虽是刺史,身边也没有几个能用的兵马,在此之时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龟缩平原,一直不出,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高顺听来,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青州离了陈将军,那就不是青州了!” 孙观一点头,说道:“说起来,这罪魁祸首还不是他袁绍,若不是他在此时横插一脚,青州焉能变成如今之局面?他这是自食恶果,活该!不过话说回来,如今青州的情况就这样了,陈将军也失去了消息,不知……不知高将军你将来有何打算?” 高顺说道:“陈将军对我高某有厚恩,高某不可不报,在此事后我一定是要设法寻找到陈将军的,不管他是生是死,也必须将此事彻底弄个明白。只是,当初我在临走之前既然答应陈将军要来此替臧将军守护开阳城,在臧将军没有回来之前,我是绝不可离开此地的!” 孙观一愣,随即说道:“实话说了吧,高将军你有如此高义,我孙某十分感激,佩服!然而,现下形势高将军你也应该看到了,贼人猖狂,我等只怕难以再做最后之坚守,若他再来今日这么一场攻势,只怕我开阳城顷刻可下。此城既然已是不可守,高将军何不就此离去,何必受此无故之累?” 高顺心里一动,说道:“听你这话,二位某不是想要就此放弃此城了?” 孙观还没开口,吴敦立即说道:“将军这是哪里话,开阳城是我与大哥还有二哥三人当初所共同创下的基业,我们只有与城共存亡的道理,焉有放弃的可能?若是如此,将来就算出去了,又怎面对我那大哥?”孙观在旁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顺轻轻一笑:“你二位尚且不忍舍弃基业,割舍不下兄弟之情,那么你们以为我高顺,便是那种说走就走,做事不清不楚,虎头蛇尾的人吗?我若出去,开阳若丢,将来又怎面对臧将军,还有陈将军他们,岂不是置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 孙观、吴敦两个听高顺这么一说,也是重重的一点头,知道劝不动,只好是安慰了他两句,转身告辞了。高顺在帐中想到陈诺一事,心里不免又犯起了嘀咕,仍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会真的发生。 也是他困惑之时,那帐外有人递进来一封书,是陈诺给他的。 书中并不多言,只让他小心守护开阳,并告诉他,让他不论听到任何风声,只用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行了。 “假的?”高顺捧着书函,陷入了沉思。 第四一章:美人帐下犹歌舞 “东平陵一带蛾贼死灰复燃,孔文举联合田楷进兵济南国,青州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袁绍将青州局势一一数落下来,心里十分的不爽,将头抬起来,看向逢纪:“元图,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若我不逼陈诺发兵北海,孔文举也就不会狗急跳墙,事先发难,与田楷联起手来搅乱了我青州大局。如今不但是征剿蛾贼的一部兵马突然失去了踪迹,就连陈诺他也不知是死是活,青州两郡四国也唯有平原尚可掌控,其他……其他的就不敢指望了。” 袁绍话说到这里,重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我逼陈诺发兵北海,不过是不想北海将来成为我青州之隐患,又欲借此事弄臭陈诺名声,让他在青州无法立足,以为我儿接掌青州铺平道路。没有到,一着棋错,满盘皆输,事情却朝着我预料的方向反着发展,以至于弄到今日之局面。如今青州白白送了出去不说,还弄到眼下不尴不尬之处境,外人只怕都要笑死我袁绍了。怪我袁绍不大度,怪我嫉贤妒能,不会用人。我之声誉遭到诋毁是小,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又该如何收场?” 逢纪轻轻一摇头,说道:“这件事情说来,怎能怪袁公你一人,怪只怪纪当初没能为袁公你此计小心掂量,以至于出了这个差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陈然之又已然失去了踪迹,我等再要指望他来收拾青州残局已经是不可能了。然而,青州残局却又不可能放之任之,任由他发展。那些蛾贼虽众,却也不足为虑,只那孔文举……想来以前孔文举为了自保,采取的尚且只是自守之策,如今被这么一弄,已然对袁公你恨死了,其怒火也必滔天。再加上,旁边有田楷收拾了旧部人马,想要重夺青州之地,并非是空话。如今他二人又联起手来,也就更加的难以对付了。若是任由他二人瓜分了青州,站稳了脚跟,从南面威胁我等,则我冀州危矣!” “若是那样,则我渤海好不容易打下的有利局面,可能就要随之毁于一旦了。到时,田楷与孔文举联手攻我后方,公孙瓒从前方出兵压我,则我冀州顷刻陷入两面夹击之地,局面也就更加的危险了。所以说,这青州的残局,我们不能不理,而且要迅速派出人马赶过去收拾,协同大公子共同镇压,以挽回颓势。就算不能收回其他郡国,也一定要确保平原不能丢失。也幸好目下公孙瓒被我等压缩在章武一线,我等若能及时抽调兵马去青州,或许还能来得及,否则迟一步,悔之晚矣!” 袁绍听来脸色作变,点了点头说道:“公孙瓒刚刚在我手上吃了几场败仗,相信一时半会还没有喘过气来,也不敢轻易出兵。当此之时,我手上倒还是勉强能够抽调出一些人马,只不过,这支人马当由何人统领,方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逢纪说道:“纪认为,目下军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除了一个陈然之,实在找不出他人。只奈何陈然之他……陈然之是指望不上,倒是有一人勇武果敢,兼且有智有谋,若能用他,或许可扭转局面。” 袁绍眉头一皱,问道:“此是何人?” 逢纪道:“张郃张儁义。” “张郃?”虽然听下面人数次称道张郃有勇有谋,然而,袁绍一旦联系想起张郃是当初陈诺所劝降来的,心里就极是不爽。更何况,如今青州闹到这个局面,别人指责的都是他,怪他首先负了陈诺,他对此事已经很是耿耿于怀了,此时再用张郃,那不是拿张郃来羞辱他自己吗?袁绍立即是一摇头,说道:“素闻张儁义有勇有谋,在此之时我倒是愿意用他。只奈何他目下身在黎阳,替我镇守邺城北门重地,要调离他只怕不便。更何况一去一回也多有耽误,不如另择他人。” 逢纪一点头:“既然这样,那麹义如何?他的先登死士勇武非常,皆精锐之士,若能用他,就算不能击退田楷、孔文举他们,保全平原,为我们争取时间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袁绍眉头一皱,麹义是陈诺的结拜兄弟,用他更加不愿意了。他也懒得听逢纪再说,当下拍板:“我倒是想起一人来,若能用他,青州不难平定!”想到这里,那是甚为得意,哈哈的笑了出来。逢纪心里一动,开口问道:“不知……不知袁公所指何人?” 袁绍一笑道:“上将文丑!元图你看如何?” 逢纪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但看袁绍此时高兴的样儿,还有他那扫来的眼神,分明是警告他不要多嘴。逢纪心里轻轻一叹:“看来陈然之之事还不足以让袁公悔悟过来,如今他又要恣意妄为,一意孤行,我就算劝说,只怕他也不肯定。罢了,要不让他翻几个跟头,再吃一点儿亏,他不知石头是硬的。” 逢纪想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文将军其人粗暴无恩,可为一军之将,使其冲锋陷阵,然而若用为帅,独当一面,只怕非其所长。虽然纪并不完全赞同派他出战,不过袁公若要用他,想来自然是有袁公你的道理,纪愚蠢不明,亦无话可说。” 文丑是袁绍少有的几个心腹之一,他对于文丑也是寄予了厚望,一直想对他委以重任,以牵制陈诺。只是奈何他虽然想要重用他,却一时找不到这个机会,所以一直被陈诺压着,没有机会将他提拔上来。现在倒好,机会像是来了。如今陈诺失去了踪迹,生死不明,也正是重用文丑的时候。想来,只要文丑借此机会帮助他长子袁谭拿下了青州,平复了动乱,自然是功劳卓著,到时用以取代陈诺的地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当然,到那时陈诺的死活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陈诺死了最好,若没有死,想来青州他也是无颜再呆下去,他也就可以趁势收回陈诺的兵权,将他调回身边。 袁绍如此一想,更觉此计大好,当浮一大白,拍案而笑。 逢纪看在眼里也不多话,向他起身告退。 …… …… 青州的局势大变,直接受到影响的当是袁谭了。 身为青州刺史的他,此时面容憔悴,悔不当初:“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要去逼迫陈然之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如今青州弄成了这个局面,陈然之又不知是死是活,皆我之罪也!皆我之罪也!” 咕咕的酒水不断的往喉咙里灌去,就算溢满了,从口腔里喷出来,他也完全不顾了,只知道酒能醉人,早点将他醉了的好。可是,越想自己醉,偏偏一时又醉不了,弄得他痛苦不堪,连眼泪都横了出来。可是,再多的酒又有何用,买不了醉;再多的悔恨又能如何,买不会陈诺的出现。悔恨,交织,难以自抑。 “啊!” 袁谭突然发了疯似站了起来,拿起酒盏,一手摔烂,仰起脖子,尽是泪水。屋内的灯火在这一瞬,像是受到了袁绍情绪的波动,跟着摇曳不定,左右扑闪,室内也顿时陷入了短暂了昏暗。那站在门后的孔顺,被袁谭的举动也是吓得不轻,看看袁谭都这样了,再不上去劝两句,只怕就不知发生什么事儿了。他大着胆子,小心的走入屋内,走到袁谭跟前,一把将袁谭手臂搀扶住,陪着笑脸道:“大……大公子,酒能伤身,还是少喝些,若是不痛快,六子这就给你找几个美人儿过来败败火,大公子你说……” 他的话没有说话,就见袁谭将着一对灼灼的眼睛瞪视着他,操起一只手掌,拍的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啪!”清脆悦耳,入肉三分,孔顺整个人似都被他打蒙了,呆呆的看了袁谭一眼。袁谭操起手掌,端起脚板,在他身上脸上狠狠的击打着,噼啪有声,一面打还一面数落道:“我青州,若非因为你这厮,焉能落到如今之局面?陈然之他若非因为你这厮,又岂能弄得如今消息全无?我不打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孔顺当然不敢还手,只能是任由着袁谭踢打,讨饶了两句见袁谭打得愈发的狠了,他也就不再做声。先前袁谭听着孔顺的讨饶声捶打踹踢着他,尚且带劲,越打越狠,可随着孔顺不吱声,自己手脚下去完全像是在对付一只死猪,一动不动,也不哼叫,立时觉得索然无味,也就手上一收,脚板一抬,将身退了回去,将眼恶狠狠的瞪向他。 许久了,孔顺见没有动静,方才抬起头来,看了袁谭一眼,嬉笑道:“大公子你的气出了么,如果没有的话,六子这就任由大公子你打死。可是这样的事情怎能劳烦大公子你亲自动手呢?脏了大公子你的手不说,且还累坏了自个儿。要是大公子你还不解气,小的这就自己动手!” 操起手掌来,一巴掌一巴掌响亮的拍着,一面拍打,一面还叫道:“小六子,叫你不争气,叫你不争气!现在惹怒了大公子,叫大公子打了吧,嘿,你真是活该!你就该打,谁让你非要多事劝大公子做这不义之事来着?想来古来忠义两难全,你不了解大公子,不知道大公子他宁愿不继承袁家基业,也要保全他陈侯的声誉,宁愿得罪袁公,也不愿置陈侯于两难之地,嘿,你却多事,干嘛非要劝他下这个他不愿意下的决心?如今青州闹成了这样,陈侯他也不知了踪迹,叫大公子如何不心疼?虽然袁公是放心了,大公子的孝名也保住了,与袁公的嫌隙也一时化解了,可陈侯他毕竟没有消息,大公子他焉能放心?他打你,那是活该,谁叫你多事?该打!该打!” 啪啪啪,又是噼噼的几个巴掌。 袁谭知道他这是在正话反说,为自己辩解的同时在向他邀功呢。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被孔顺此时的举动也是弄得酒意全无,心里对他的火气也稍稍消了些。他此时稍稍冷静下来,也知道他将他的火气全都撒在孔顺一个人头上也实在没有道理。想来,若不是孔顺替他下了这个决定,他有可能是继续留着旨意不发,那么也就得罪了他的父帅。而他当时的处境本来就十分的微妙,如果因为此事彻底得罪他父帅,得不到他父帅的欢心,那么将来继承人的位置也就难以保住了。所以说,在这件事情上,他因为自己的自私而伤害到了陈诺,虽然是深感迷茫痛苦,可要是让他再来一次选择,他还会最终选择站在他父帅这边的。 这是个自私而又无法回绝的选择,他能做的也只是这点,他要保住富贵,保住颜面,也只能是牺牲陈诺。而孔顺的作用不过是帮助他深入的分析了其中的厉害,让他知道如何选择罢了,实在是怪他不得。袁谭听他把话说话,方才是手上一抬,说道:“你要打出去打去,别在这里吵到本公子!滚!” 孔顺听他这么一说,知他心里的火气稍稍消了,方才放下心来。他掌下一停,谄媚着脸,笑向袁谭:“大公子说得是,说得是,六子这个滚出去,马不停蹄的滚出去!”说着,弓起身子就要退下。袁谭这时想到一事,喝道:“回来!” “喏喏!不知大公子还有何事要吩咐?” 袁谭转过身来,说道:“听说东平陵的那帮黄巾贼人如今又是死灰复燃了,联合了数万人马正往我平原赶来,可有此事?”孔顺眉头一耷拉,向袁谭点头道:“却有此事,他们这次向我平原蜂拥而来,大概也不知是听谁说我平原粮草殷实,想要打我平原主意,此时只怕他们快要到我平原地界了。” 袁谭说道:“田楷他们来也就罢了,如今就连这帮蛾贼也想来我平原趁火打劫,哼,简直不知死活!若是放任他们长驱直入,将来只怕让人笑话死了。原本这帮蛾贼不足为虑,自有陈然之他来收拾,如今陈然之失去踪迹,贼人才变得如此猖狂。我本不受此辱,欲要领兵直接杀过去,好叫这帮蛾贼知道厉害。叵耐我需坐镇平原震慑贼人,不得轻易离开此地,为今之计,也唯有另任他人。” “大公子的意思不会是想要让我上吧?让我六子拍拍马屁侃侃大山还可以,让我领兵……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听袁谭话语顿住,将眼睛邪恶的看向他,孔顺的没来由的一个哆嗦,心里念着千万不能是他。 袁谭目光逮着他便是不放,嘿然道:“虽然说陈然之之事全因你孔顺所为,到底也不能全怪你,只是,这件事情毕竟是因你而起,活罪可饶,死罪难免,我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欲让你带领人马驻守漯阴,以抗黄巾贼人,六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 孔顺吓得身子顿时一矮,本要推辞,但看袁谭神色不善,怕他借此机会要杀他,只好是顶着头皮应承了下来,向袁谭无奈的一点头,拱手道:“好吧!承蒙大大公子你看得起,不以小人卑鄙,愿意任用小人为将,小人感激不尽,不敢有违,愿领人马出征!”袁谭听来,嘿然一笑,说道:“自陈然之一事发生之后,我在平原附近便紧急征召了一些兵马,将他们组成部伍,以备不时之需。虽然是仓促练成,缺乏战斗力,可到底装备精良,算得是能战之师。这些人马共计有个五千人,我就将他们全都交给你,任你带了去。不过,你可得给我小心防守,莫要让贼人跨过漯阴一步,否则你提头见我!” “是……是!” 孔顺是两腿如筛糠,接到命令后也不知是如何出了袁谭这里的,反正是出来后手心里抓了一把汗,额头上同样是虚汗直冒,好像是经历了一番死劫。然而,更加头痛的问题还在后面,他不懂指挥兵马也就罢了,奈何他自己能带的五千人马都是临时征召的,虽然装备上了,奈何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有何战斗力可言?若是用他们来抵抗蛾贼,这不是在开玩笑? 左想右想,孔顺一拍脑门:“反正黄巾贼人同样也没有什么战斗力,跟我手上的兵马也是半斤八两,甚至我手上的比他稍微还要强些,他们虽然人众,但只要我坚守漯阴,闭门不出,他能奈我何?久而久之,等寒冬一来,他们衣不蔽体,又没有多少粮草可用,自然也就退去。哈哈,到时我不废一兵一卒亦能将其击溃,岂不是好?” 孔顺想到这里,那是大拍脑门,连连摇头叹道:“六子啊六子,想不到你不但能言会道,在这方面也是不输给他人,佩服佩服!”心里这么得意想着,把一切可能遇到的困难全都抛在了脑后,不再去想了。他这里领了五千人马,辞别了袁谭,离了平原,一路带着他们奔赴漯阴而去。 袁谭站在城楼上,轻叹一口气,想着:“我虽然心知让你六子带兵过去着实不该,你六子就没有这个能耐,也必将我这支人马葬送了不可。可谁叫,谁叫我此刻身边无将可派,我自己又不能随意离开平原,只能是出此下策。只盼你……盼你能够阻挡一时也是好的,只要到时我父帅腾出手来,派来援兵,我平原也就能度过这次劫难了!” 所谓国乱思良将,站在平原城头,袁谭不免内心激荡,唏嘘不已。想来就这点蛾贼,要是陈诺在,分分钟搞定的事情,何至于让他今日如此之忧惧?想到陈诺,袁谭苦笑一声:“怎么我遇到任何一丁点困难第一个指望的都是他,而不是我自己?看来,父帅指责得对啊,离了陈然之,我什么也办不了!也许,陈然之不在了,才是我的一个绝佳机会。我……应该努力靠自己,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才是青州唯一的正主!没有了陈然之,我一样能坐稳青州!” 袁谭想到这里,眼睛里不可察觉的露出了一丝决然的戾气。手掌紧紧握住,手背上面如同蚯蚓一般的一条条血脉,跟着暴戾怒张。 他不再多想,下了平原城楼,回了府邸。 两日后,孔顺领着五千人马到了漯阴,正式接手了漯阴的防务。在到漯阴后,他是马不停蹄,立即派人检修城墙,加固城池,准备来个死守漯阴,与敌僵持。然而,孔顺前脚刚刚在漯阴站定,漯阴城外数万的贼兵后一步就赶了过来。孔顺站住城头上一看,那是黑压压,密麻麻的人,好像是数也数不清,把个孔顺都看呆了。 “妈呀,这么些人,恐怕有个数万不止啊!再看看我身后,加起来不过五千人,拿出去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还怎么跟他们打?”孔顺的头上冒着汗,口里喘着重气,紧张得血管随时都要爆破了! 咚咚咚,一士兵上来,向孔顺拱手道:“大人!贼人叫战!” 叫战若不迎战,肯定是伤士气的,他们刚来,若一战不接就闭门守着,只怕怎么也说不过去。只是,要出战,孔顺可没有这个准备。听士兵一说,孔顺伸手给了他一巴掌,叫道:“妈的,贼人何时叫战了,你小子竟敢谎报军情,该死!” 士兵被他打得一懵,也不敢吱声,连忙说道:“可是……贼人就在城下叫战,大人可俯身细听。”这么一说,孔顺也就顺着城垛望下张望了一眼。果然,那城下贼人忙着扎寨的扎寨,叫战的叫战,都扯破喉咙在喊了,什么脏话都能说得出,只一个劲的诋毁他,不过是要气他,只要他受不了气自然也就出战。孔顺鼻子一哼,暗暗笑道:“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 甩过头来,留下一句:“我没看到,也没听到!”转身就走了。 士兵有点疑惑了,是果然没看到没听到?不过大人都既然这么说了,意思摆明了,他也只好装傻充愣没有再说。孔顺走了两步,想到一事,转身吩咐道:“传令下去,各门给我严防死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城迎战!另外,召集全城壮力,协助我军筑造防御工事,务必要保证大石檑木这些守城用具够量,其余箭支之类的也要给是准备充足了。” 他把命令一下,也不管城外天翻地覆,立即是回到县寺,享用下面献上来的美人儿,与美人儿饮酒作乐,昏天黑地。 两天后,城外徐和的这支黄巾人马也已经准备好了,砍伐了树木制造了简易的攻城器械,开始了攻城。孔顺听说贼人攻城了,先还是有心要与士兵们站在一起,共同抵御,以振奋士气的。然而,当他看到城上城下好多死人,血流成河,他也是吓得不轻,连插足的胆子都没有,就打起了退堂鼓。想来要不是副将在他身旁左劝右劝,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簌!”突然,从城下飞来一支流矢,流矢哪里也不去,望着孔顺面门直奔了来。孔顺反应倒是不错,感应到流矢的到来,他是浑身一颤,赶紧往地上就钻。虽然他的反应是够了,奈何流矢来的太快,要是单单指望他去躲闪那肯定是不行的。好在他身边有副将随时在保护他,流矢来,副将早已是刷的一刀,将流矢给劈开。 副将眼就孔顺此时的反应,那是紧皱眉头:“本来是指望大人来鼓舞士气的,可现在看来,若是继续强留他在这里,不但士气得不到鼓舞,只怕让他人看到大人此时的反应,早该心寒了一截,反是影响了士气。” 副将无奈何,连忙保护着孔顺,下了城楼,并对孔顺说道:“这里就交给末将吧,倒是大人刚才受了惊吓,不如且回去压压惊。”是该回去压压惊了,孔顺嘴上不说,心里还惦记着县寺里那些细皮嫩肉的美人儿呢。他这里也不跟他啰嗦,只让他小心守护好漯阴,不得有失,他自回了县寺。一到县寺,又是与他的那些美人儿忙乱了起来,好不畅快,可谓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城内外的战斗进行得异常的惨烈,敌人的攻势也甚猛,但最后还是以徐和一边惨败而告结,暂时收兵退了去。 消息报到孔顺耳里,孔顺那是好不惬意,摇头摆脑道:“贼人第一场就吃了一场败仗,想来士气颇受挫折,如此一来,他那边人马就算是再多,亦不足为虑了,我等可以放心坐守漯阴了!”当然,他只需要结果,至于他这边为此付出了多少的损失,他才不愿意过问呢。 徐和这一战的惨败也的确是影响到了黄巾的士气。原本以为,就这一座漯阴破城,自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没有想到,首战就吃了这一大败,害得死伤了不计的人,仍是没能将其拿下。徐和苦皱着眉,说实在的,他心里也胆寒了。 “我等本来一直深居泰山之中,原本也不欲随意踏出泰山一步。奈何是人都要吃饭,我们又没有那么多的粮草养活自己,加上冬季又快到了,许多人都还没有衣服可穿,怕是难以熬过这个冬天,这才迫不得已,铤而走险想要虎口夺食。虽然说贼人一撤兵,东平陵就被我们打破了,奈何粮草都被他们运走,我等最终是白白忙活一场。好在,听外人说那平原堆积了不少的粮草,只要我们能打破它,粮草衣物自不必担心。可如今,我等就连一个小小的漯阴也攻破不了,还想着要去打平原,岂不是痴人说梦?” 他此语不无带着无限的颓丧之意,听得众人也是一个劲的摇头,分明是不敢指望了。 旁边一人听来,连连说道:“若此时陈到那小子在就好了,说不定能给徐帅你出出主意呢。”说起陈到,徐和眼前一亮,随即摇了摇头:“这小子虽然有些头脑,但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没有长大。只可惜自他那次带了十数人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多半是他贸然追逐贼人,被贼人给发现了,此时只怕是……” 说到这里,徐和悠悠一叹,不无担着心。其他人听来也是叹息了一番:“可惜了,可惜了,想来这小子当初落难时还是徐帅你给救下的呢,带在身边养了多年了,如今他这一走……”这一走,最担心的自然是徐和了。那人话说到这里,怕再勾起徐和心事,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事。据说这青州兵权一直都是由陈诺所掌控着,别人手上,甚至是刺史袁谭,他手上也是没有多少的人马。如今陈诺这一失踪,兵马四散,以袁谭手上的那点兵力,我们又何必怕他?” 立即就有人反驳道:“他手上没有兵马?我看不对,想来就这小小的漯阴一城尚且聚集了这么些人马,平原你想想,乃袁谭之根本,他能没有人马驻守吗?只怕此时的平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呢,说不定更多。” 那里立即摇头,反问道:“如果照这样说来,袁谭手上所掌控的人马也自不少了,可这样一来岂不是与外间的传言有悖?” “外面的传言我不知道,但你也看到了,如今漯阴就是有这么些人马,难道会有假?” 这点当然不能否认,各人都陷入沉思之中,没有说话。 这时有一人开口:“我看袁谭手上应该是没有多少兵马,如果他有那么多兵马也早该拿出来支援陈诺去了,他留着干什么?据我估计,袁谭此刻身边的人马当不会太多。想来他漯阴一地就驻守了数千的人马,平原城内,只怕不会比这里更多,甚至是极少……” “照你这么说来,他袁谭不守平原,却把人马都放在漯阴,那岂不是傻子?” “是吗?我看他才不傻呢!”一人辩驳道,“他故意把兵马都放在这里,就是要迷惑我们,将我们拖延在这里呢。想来大家也看到了,这贼人只是拼命死守着漯阴,不敢开城与我等接战,这里面只怕就有鬼呢。”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徐和,徐和眼前一亮,点头说道:“看贼人白天的架势,用来防御的檑木和大石充足得很,像是摆明着要跟我们死耗在这里了。他们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单单今日一战就耗了我这么些弟兄,这要强攻只怕便宜了他们。可是如果不攻,又是不行,反而是着了他们的道儿。” 一人说道:“既然他们摆明了态度要死守,不准备与我军接战,我们干嘛非要跟他们硬拼,白白便宜了他们?再说,就算是拿下了漯阴又怎样?一没有粮草,二没有衣物,我们攻下他又有何用?倒不如直接弃了漯阴而去,直奔平原呢,叫他去守!想来若是猜得没错,他袁谭都将人马调了这里来,那平原自然是空着的,我们此时攻过去,岂不是出他不意?” 这人的话彻底让徐和开悟了。徐和一拍脑袋,笑道:“奶奶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哈哈,就这么办,老子让他守去,我们自去平原!” 徐和这边商议了,立马收拾妥帖,故意在漯阴城下虚晃了一枪,也就弃漯阴而去,大军直奔平原了。 只是尚蒙在鼓里的孔顺,因为又胜了一仗,那是好不惬意,手舞足蹈,大赞自己,完全没有想到徐和他们在此之后立马撤围而去。等孔顺得到这个消息,人也是跟着傻愣住了:“什么,你她.妈的说贼人已经撤兵直奔平原去了?” 这下可慌了,袁谭临行前可是警告过他的,要他守住漯阴,不放贼人一步。如今倒好,漯阴是守住了,奈何贼人不吃他这一套,直接甩下他就走了。孔顺脸色瞬息数变,他不能不理袁谭,也决不能坐视不理,当下立即是点齐了人马,开了漯阴城就追了上去,还想妄图半路上将黄巾贼人撵上,好吃他一仗。 哪里想到,徐和他们虽然直奔平原,但也没有完全将漯阴的贼人放下,在半路上时,还不断使探马望回刺探,防的就是孔顺的追兵。等到消息说孔顺带着人马杀出了漯阴,徐和他们也是十分的不客气,将兵马突然停了下来,半路设伏,等着孔顺钻套子。可怜孔顺根本就没有领兵的经验,哪里知道贼人会跟他玩这一套。等到他人马进入了贼人的重围,杀兵四起,他也没胆指挥了,直接溜人。想来要不是他溜得快,只怕早成了贼人的刀下亡魂了。 可怜孔顺回到平原时,身边所带不过百数人而已,其余死的死,散的散。倒是徐和等因杀散了他,收了不少的装备,他们在稍稍整备后也没有停下来,立即又是马不停蹄向着平原城开来。 平原城内,当孔顺再次面对袁谭时,那是嚎啕大哭,只说贼人势大,太过狡猾,他不是对手,向袁谭请罪。袁谭原本也没有指望他能够挡得多时,所以对他本不寄予厚望。只是,孔顺这家伙也是实在不争气了,将他派给他的五千人马几乎败了干净不说,且还只守了那么短短的几天就回来了,跟过家家似的,实在是太过让他失望。他是鼻子一哼,抬起一脚,望他身上狠狠的踹了下去。 杀孔顺解气吗?好像又不忍,毕竟孔顺这人说话有时还够中听的,也只有他能在他气闷的时候解解气,而且,也只有他懂得他的心。他恨其不争的端起一脚,将他踢到一边,鼻子一哼:“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让我看到!” 然而,晚饭时候,孔顺又出现了。还没等袁谭开口,孔顺立马嬉笑着脸,说道:“大公子,这个,六子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以为赎。这次六子去了趟漯阴别的什么没有得到,但是这美人儿……六子颇为幸运,在败军途中幸而得一,不敢自藏,今献于大公子,还望大公子笑纳。”也不看袁谭恼怒的表情,立马是回过身来,轻轻一鼓掌。 掌声响彻,顿时屋外面就走进来一个身着黄裳的美人儿。 袁谭虽然是醉心于美人,特别是因为这段时间压力颇重,转而对美人和醇酒感起了兴趣,可这也要分场合,不是随时都对美人这种东西感兴趣的。就像此时,他刚刚损失了五千兵马,丢了漯阴,而贼人眼看不日就要到他平原城下,他能不忧心?此时跟他提美人儿,那不是找死吗?袁谭是鼻子重重一哼,就要向他发作,将他大骂出去。 然而,他嘴巴还没张,先是一股香风扑面而来,熏人欲醉。等到他错愕的将目光注射到美人身上时,美人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那中妩媚,勾魂夺魄,直接摄取他的心神,使得他一双眼睛灼灼的放到那美人儿身上,便是再也收不回来了。像是钉子给卯住了,拔也拔不开。他整个人呆愣愣的,仿佛失去了魂儿,嘴角的口水差点就要流淌出来了。 有美在侧,干该干的事情,孔顺当然不敢打搅,也是一句不发识趣的退了下去。不过,在他退下去的那一瞬间,眼睛仍是不忘贪婪的注视了一眼此女微翘的臀部,不无叹息:“哎,说来真是可惜了,我本来吃了这场败仗心里惶惶不安,不敢来见大公子,不想老天爷见我可怜,故意派出来这么一位姑娘给我,遂让我有了这个进见之礼。若不是为了讨好大公子,如此美色,我焉能轻易舍之?今日送出,算是送羊入狼口了,再也不是我可以想的了!” 孔顺留恋的收回目光,转身退了出去,随手不忘将门户轻轻闭上。屋内,顷刻只留下身穿黄裳的美人儿,还有……此时呆愣的袁谭。 第四二章:兄弟,手足 对于美人儿袁谭没有少见,然而这身柔媚到骨子里的少女,实在极具诱惑,看得他两眼直瞪。 门一关,里面就只剩下黄裳少女和他了。 奇怪,黄裳少女从未露出一丝笑意,甚至有点几乎冷酷,然而,她的柔媚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就像是一盘红烧肉,就算是暂时被锅盖给盖住了它的品相,却盖不住它透体散发出的香气。黄裳少女就是这样,不论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了她的风流身段。 “过来!”袁谭两眼直勾勾看着她,将手向着黄裳少女轻轻招去。 黄裳少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确是过来了。但过来得却是如此的快,快到袁谭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把短小的刀刃,透着寒气,闪着光芒,刺入袁谭咽喉。 袁谭本能的想要闪避,向后仰躲。但躲不过闪来的光,钳制的刀,刀已经离他喉尖不过寸许,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刀要想再进一寸,也是极其容易的事情。但刀刃并没有进,嘎然顿住。 袁谭整个人神经都绷了起来,他用两眼瞪视着少女,勉强着问道:“你……你不是普通民家女,那你为什么轻易就落入了六子他们的手里?”黄裳少女面部的表情仍是没有什么变化,像是一切都不关她,甚至在她做了这种事后,仍是显得漠不关心的样子。听他问,她是鼻子一哼,说道:“你说的是刚才带我来的那人?呵,就凭他那点人马想要制住我,只怕不够。但我听说他是袁将军你的人,就已经足够了,我正愁无法接近将军你呢,现在倒好了。” 袁谭身子一动不动,逼人的香气实在太好闻了,要不是脖子前有把刀子在,他差点就要忘乎所以的放手去抱她入怀了。其实他两之间的距离也是十分的微妙,脸对着脸,少女的膝盖甚至抵着他的肚腹,弄得他肚腹下一片热烘烘,压抑难受。但再难受再压抑也得忍住,谁知道这外表柔媚,实际冰冷的少女会不会因为他的一个冒失将刀刃推前一步,插入他的喉咙。 想到这里,袁谭全身拘谨,连最后一丝邪念也顿时扫荡一空。 听少女这么说,袁谭有点发毛了:“你……你要接近我?这是为什么,我们……我们以前认识吗?还是……”想起荆轲刺秦的故事,她不会是来行刺他来的吧?袁谭想到这里,全身一个机灵,打了一个寒颤。 黄裳少女似乎比他急于知道答案,也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她冰着一张脸,对他一摇头,说道:“不认识,但我们有个共同认识的人。或者说,你认识那人,而我……则对他慕名久矣,仅此而已!” “谁?” “陈诺。” “陈然之?”袁谭浑身一震,多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说你对他慕名久矣?”黄裳少女不置可否的看着他,问道:“我要知道他的消息。”袁谭实在不知道她找陈诺的目的是好是坏,反正绝对不能跟她随便说,他对着她,一摇头,说道:“我跟陈然之是相识不错,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 刀立即抵到了他的喉咙上,入肉了,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溢出血来。 袁谭脸色惨白,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 “我不想听废话!如果连你这样跟陈诺走得近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天下只怕无人知道!”黄裳少女像是吃定了他,根本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讲,估计只要袁谭继续说个不字,可能就要被她一刀给挑破喉咙了。袁谭眼睛一闭,吞声说道:“我确实是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要找他,我劝你去北海,或者孔文举军中,他当时就是在那里消失的,你去,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簌!”“噗!” 声响连起,火光扑朔,当袁谭再次睁开眼时,屋内人已经消失,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刚才的一幕就像是做梦一般,眨眼即来,转眼就去,毫无痕迹可循。若不是屋内仍留有的那一丝淡淡的香气在鼻端缭绕,恐怕袁谭都不敢相信,先前有那么一个手执匕首的少女,会拿着它来威胁他,向他打听陈诺的消息…… 袁谭手缓缓伸出,揩拭了喉咙上珠串一样的血,将之送入嘴里。 “有点甜。” 闭目回味着,同时若有所失的怅然一叹:“为什么又是陈诺,为什么就连这么美的女人也在找他!陈诺,你现在是死是活?” …… …… 陈诺不知死活,反正此刻的开阳城已经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陈诺消失的消息通过孙观和吴敦两个传到高顺耳里,使得高顺在那么一刻感觉到像是天塌了下来,日月也跟着无光了。在听到陈诺失去踪迹的时候,高顺甚至在想,等坚守住了开阳城,等将开阳城亲手交到了臧霸的手里,到时他再带兵北上,去寻找陈诺的消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当他做完这个决定,还没有行动的时候,突然陈诺的消息就送到了他的案头。虽然陈诺没有告诉他当初昌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他他此刻身在何地,但只要有这一封信,也足以慰劳他了。 信中,陈诺告诉他,不管他听到任何消息,不需理会,只要知道这都是假的就行了。高顺在那一刻,也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按照陈诺信中的意思,不难明白,他此刻应该是安全的。既然陈诺将消息秘密送给他,自然是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那么,这个消息他最好是继续保持,只要他一人知道就行了。 拿了密函读完理解之后,高顺也立马将密函送到灯火边,将之烧成灰,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陈诺那边他暂时不用去担心了,他现在要担心的,自然是目下的开阳城。 经过先前的一场恶战,贼人差点突破开阳的防线攻入城内,几乎将开阳摧毁。虽然是贼人暂时的退了下去,但经过先前的那场防御战,高顺这方不知为此付出了多少的弟兄,损失惨重。而剩下来的这些,大部分都是负伤之身,拿什么来斗?更何况,那些用来防御的檑木大石之类几乎被一战用罄,要想填补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说难找难运,要想准备这些,起码要足够的时间。 而时间,也是他们所缺乏的。谁知道贼人什么时候会展开攻击。 但是,他高顺既然决意要守护开阳城,那么就算是与城共存亡,那也一定要将之办到。既然缺少时间,那就与时间来场赛跑。他不再犹豫,匆匆拿面饼填饱肚皮,立即是找来孙观、吴敦两个,商议应对办法。兵力不足,可以在城内临时征召;同样,劳动力不足,亦可临时抓壮力,甚至妇女儿童,不管如何,这城一定要守住。 孙观、吴敦两个其实是被先前一战的架势打怕了,甚至是觉得此时不管怎么准备,贼人都是要攻入城内的,既然这样,还不如省点力气,等到贼人杀到的时候多杀他两个。但听高顺一说,似乎还有希望,他们本来死灰的心,一下子复燃了。 “贼人虽然厉害,虽然多,但他们先前一战也是损失了不少。说不定,只要我们做足准备,尚能坚守一阵!” 有了信心,大家再也不是先前看起来的那样气息奄奄了,纷纷摩拳擦掌。由高顺安排,众人分头行事。 说起来,开阳城作为臧霸三兄弟的根据地,他三人虽然难免一身的匪气,但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对他们治下的百姓也算得是宽仁,并没有与治下百姓闹得太过紧张,还算是得人心。再加上紧邻的青州因为闹蛾贼,许多难民都流窜到南边来避难,开阳城也是收了一些,此时的开阳城民众不下两万户。在汉时,万户以上为令,万下为长,能有两万户的百姓算得是一个大县了。所以,有两万户的开阳城,要想征兵抓丁也算是容易的事情。当然,在此之时,高顺心知逼不得,若逼百姓只怕适得其反,也只是做动员的工作,与百姓好好商量。并向百姓宣布,一旦参与城防,不但管饭还有工钱可拿,百姓自没有不踊跃的道理。 更何况,自古百姓皆有恋土情节,只需将外面的贼人渲染得如何如何的凶残,他们一旦攻进城来会将男的脑袋都砍了当夜壶,将女人抓去供自己淫乐等等,说得百姓是咬牙切齿,不等强制,他们一个个是自发加入。这样一来,那些精壮的都挑选出来帮助守卫城池,其余次一等的当做劳力,修补城墙,搬运檑木大石,制造金汁等等。开阳城内,立时回复了一片生气,甚至为了赶时间,那是晚上也劳动,搞得热火朝天。看到这个场面,不但是高顺,就连孙观、吴敦两个看的都是起劲,仿佛希望又来了。 与之同时,在城下的陶谦部,鸣金收兵,一点人马,损失了几乎万余人马,肉痛死了陶谦。 陶谦苦皱着眉,心里不无埋怨的对刘备说道:“玄德啊,当时情形下,我军若是再接再厉,继续攻打开阳,其之结果将会如何?”刘备也心知陶谦有埋怨之意,但陶谦的话他不好不回答,也不好瞎回答,只是拱手说道:“若是按照当前形势,只需继续添派兵马,耗他个数个时辰,开阳城不难破矣。” “这……”陶谦心里一动,眉头微微一蹙:“玄德你既然知道如此,那你为何又要突然号令退兵?”刘备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见陶谦急色,连忙说道:“然陶使君你也看到了,先前一战,我军虽然离破城不远,然而,备以为不可再战。”“何则?”这下陶谦糊涂了,凝着眉,看向刘备。 刘备不徐不疾的说道:“是这样的,陶使君你也知道,就刚才一战,我等不过数个时辰就损失了万余人马,如果再打下去,再来数个时辰,岂不是损失更加的惨重?更何况,贼人明知不济,必然要做最后之困斗,不知会使出何等之手段,是我等无法预料,损失更加难以预测。再者,上天有所谓好生之德,备实不忍再看见更多的人死去,故而贸然做了这个决定,仓促鸣金守兵。只是在此之前未能及时跟陶使君你商量,自作主张,备知有错,还请陶使君见谅。” “好生之德?”陶谦哈哈一笑,两眼看着刘备,点头叹道:“世人言刘玄德乃仁义之辈,今日是以行动来证明,果然不虚,谦知道了,知道了。备你不忍心见更多的人死去,这才鸣金收兵,其用意良苦,用意良苦啊!” 陶谦没有多说,倒是陶谦身后曹豹鼻子重重一哼,瞪视了刘备一眼。 刘备心里有愧,不敢看曹豹,也心知单单凭借这个解释只怕难以服众,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之突然鸣金收兵还有一点。”陶谦一笑,伸手捋须,呵呵笑道:“哦?还有一点?”刘备一点头,说道:“陶使君,试想我等继续攻城,其最后之结果又能如何?不过是以更多的伤亡换取贼人的城破,到最后就算拿下,那也是损失惨重。若我们能够在狂攻之后突然停止,恰好做到惑敌之心,贼人疲战之后,也必怠慢,士气更加不行,到时我们若再突然攻击,必然叫敌胆战,是事半功倍,打起来也必然能够尽量做到最小损失。” 陶谦细细品味了一番,哈哈一笑:“玄德之言不是没有道理,各位也不需着恼,大家现在正在齐心以力,还望多多理解玄德今日之所为!”说完,将眼睛直勾勾的看了曹豹一眼,就怕曹豹出言不逊。曹豹本来在心里大骂刘备的话屁的有道理,就要抬头地刁难,但见陶谦投过来的眼色,知道不许他惹事,也只好捺下性子,不好开口指责。收眼时,顺带恶狠狠的看了刘备一眼。 只他一眼瞪过去也不知刘备看没有看到,反正他仍是保持着一副常态,看不出其内心的喜怒,倒是收回来时,被刘备身后一条黑厮给吓了一跳。站在刘备身后的除了一个关羽,还有一个张飞,张飞早就主意到曹豹不善了,眼看这贼厮三两次的故意将眼扫向他大哥,分明是在找茬,心里狂怒,也拿眼睛瞪他。 张飞这一眼瞪起来跟铜铃一般的大,加上满脸的胡须拉碴,也实在吓人,竟看得曹豹心里咯噔一跳,头上冒了层虚汗,再也不敢瞧他一眼。低下头来,曹豹心里又是狂怒,暗道:“一个随从也敢如此猖狂,着实无礼,我竟然对他会生出胆怯之意,好没道理!”仰起头来,还想要哪里跌倒哪里找回场子,然而,那张飞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呢,还一直恶狠狠的瞪视着他。曹豹不干了,心下发虚,连忙将眼睛收回,为了掩饰心虚,连忙走出来,向陶谦拱手告辞。 陶谦也心知放曹豹和刘备两个在帐下也实在不妥,他能自己走开那更是求之不得,听他开口,他是没有二话,立马同意了。曹豹虽然受张飞惊吓,不敢与他直接对视,但心里一关总是过不去,总觉得场子还是要找回来,不然心里憋着难受。他回身时故意靠着张飞走,一擦身,想要用身子去撞开张飞。 张飞何人,早就防备着他了,没等他拿身子来撞他了,他就抬起一只手,将他手臂抓住。“嘿!”一声极其微不可闻的声响在曹豹耳边响起,曹豹甚至来不及反应,手臂就被他牢牢抓住,想要闪避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吃惊的抬头瞪视了张飞一眼,手上想要甩开,却是如被铁钳给夹住了,丝毫挣脱不得。 曹豹心下大惊,暗道:“这黑厮好大的力道,他拦我,难道还想要在大帐下动手不成?”如果真要动手,心知不是他的对手,但好在此时在大帐,身后还有陶谦,只要他开一声口,不怕陶谦不为他主持公道。曹豹想到这里,也立即放弃了挣扎,就要开口说话。张飞何等细心,感觉手掌中反抗的力气小了,他也是嘿然一声,手上一松,借力一摔。 噗,曹豹整个人本能的望前一送,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张飞立即是伸手将他手臂抓住,连忙道:“曹将军,在给谁拜年呢,此时尚早啊!”他一句话引得帐下人都是轰然而笑,可怜曹豹被刚才一惊,血色大衰,此时再被张飞一个嘲笑,更是气往上涌。想要开口责难张飞向陶谦诉苦吧,又被张飞给说了拜年的话,想要伸手大战张飞吧,好像自己这身身板在张飞手上过不了十个回合。曹豹一声不做,恶狠狠的瞪视了张飞一眼,转身就出帐了。 张飞跟曹豹之间的小动作刘备都有了微妙的察觉,更别说站在对面的陶谦了,刘备也不想跟陶谦帐下大将闹矛盾,连忙当着陶谦的面责备起张飞来。陶谦见曹豹走了,也不想把责任都怪在张飞一个人头上,弄的张飞不愉快,连忙打笑场,敷衍了事。他们这边商议着接下来的动作,不想帐外有士卒进来在陶谦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陶谦先是眉头凝着,后来是满脸喜色,先让传话的士卒下去了。 刘备早察觉他神色有异,便即开口问道:“不知陶使君遇到何喜事,以至让使君你瞬息喜上眉梢?” 陶谦哈哈一笑,看了刘备一眼,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扶案道:“这不但是我一人之喜事,还是玄德,以及我徐州乃至青州的喜事。” “哦?”不但刘备笑开了,帐下其余人都笑开了。 连日都是大战,一直拿不下开阳城,众人已经是苦恼不堪了,没想到还有喜事能摊上,纷纷是向着陶谦问道:“不知是何喜事?”陶谦捋须一笑,盯着众人看了一眼,方才徐徐说道:“袁本初心急,逼着陈然之攻打北海。然而北海孔文举当初是跟陈然之他是有君子协定的,互不再犯,如今被袁本初一逼,不但陈然之犯难了,且孔文举他也怒了。孔文举这一怒之下,联合田楷田刺史,一同起事。陈然之被迫起兵北海,不想与孔文举一战,陈然之大败,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众人轰然议论开了,这可是一个大事啊,而且发生得如此仓促,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就连刘备,他也是一头雾水,连忙说道:“孔文举虽然是学富五车,声望在外,让他坐而论道,教授一些学问还是可以的,可要是让他领兵打仗,只怕非其所长。不然,何以有都昌之围?想来他就连一些蛾贼都对付不了,何以一出师就败陈然之?陈然之他的能耐想必我不说,在场众位都是知道一二的,以他的能力,如何会轻易败给孔文举?实是大出我之预料,只怕其中必然有诈。” 众人听来也是,纷纷皱着眉头,表示不解。 陶谦一看,哈哈一笑,说道:“这大家就不理解了吧?想来当初他孔文举本来是可以得到临淄之地的,可他为何突然又交出来,那还不是希望得一安生,妄想偏安于北海罢了。可袁本初这么一做,不正是在扇他的耳光,断他生路吗,他焉能不怒?有所谓庶人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下缟素;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正是谓此也!” “更何况,孔文举虽然不善兵,然他审时度势,在起兵之后立即联络田刺史,与他携手。想来以他二人之力,对付一个陈然之虽然说起来尚且勉强,但亦不能完全否决。想来马尚且都有失前蹄的时候,他一个陈然之,就算再怎么能干,也终是有算计不到的地方,被孔文举二人联手击溃,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原来如此!”众人听陶谦这么一解释,皆都是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刘备也是被陈诺在东平陵的一场伏击给打怕了,所以听到陶谦说陈诺会被孔融给击败,自不免怀疑,更加的不服。不过如今听陶谦一说,也是稍稍释然,加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否认不得,也只好表示理解。他想了想,问道:“那如今青州的形势……” 陶谦笑道:“袁本初能够经营下一个偌大青州,那还不是全靠了陈然之之力?可惜他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还妄想着先弄臭了陈然之的名声,让他在青州站不住脚跟了,再将他叫回去,好为他长子袁谭接手青州铺平道路。只可惜他是太过心急了,在没有任何准备下,突然下了这道命令,最后造成如今不堪之局面,那还不是他自己搬石头砸他自己脚,自毁名声?想来青州有个陈然之在,那才是青州,才是他袁家的地盘;如今陈然之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饭桶的儿子,如何能独撑局面,崩塌那不是早晚的事情?” 刘备眼前一亮,说道:“青州如果能够再次落入公孙将军之手,对我徐州而言,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本来,我还担心着陈诺站稳了青州,如今又插手我开阳之事,我等难以应付。可如今看来,这青州一乱,陈诺一失踪,他是自身难保,我等亦不必担心他对我徐州构成威胁。倒是,如今青州一乱,机会难得,我等若能迅速平定了开阳,再发兵青州,协助田大人等撵走袁绍所部,则青州安定,徐州自可无忧矣!” 刘备话里左一句我徐州,右一句我徐州,说来好像他就是徐州人似的,听得陶谦也是怪舒服的。他人倒是没有主意这些,反是被他的话给勾勒得美滋滋的。想来,他们也不难明白,如今徐州之不稳,人心之惶惶,除了臧霸在开阳闹事,更多的因素自然是来自于北面的青州。想来,如果青州都不保了,等陈诺坐稳了后,联手臧霸发兵徐州,则徐州之地只怕也是难保,是以不免衷心惶惶。不过如今听刘备一说,若能迅速平定了开阳,再发兵青州,趁袁绍腾出手来之前将青州拿了,则徐州自可高枕无忧,众人也是被他的构想给引燃热血,纷纷点头称好。 陶谦自然是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无故响应公孙瓒,亲自带兵去青州帮助田楷对付袁绍的。如今来自陈诺的威胁突然瓦解,他当然希望借这个机会,迅速的平定开阳,迅速的发兵青州援助田楷,以此奠定徐州的基业。他这里与众人商议得那是热火朝天,无非是组织最后一次之攻击,务必一举拿下开阳。 众人是信心满满,皆都是抢着要任务,有的甚至为了是先锋还是替补做着争执。陶谦这里正商量得热火朝天时,不想帐外又有东海来人,送来紧急书函。陶谦拆开看了,脸色立即暗了下来,以他善忍的脾气此时也是不禁大骂一声,差点就要发作了。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何以会能弄得陶谦如此神色,但都一时不敢言语,只看陶谦动静。 刘备观察了片刻,问道:“看使君如此动怒,莫非是东海后方出了问题?”陶谦哆嗦着手,看了刘备一眼,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向他点了点头,同时说道:“我早知东海那支驻军动不得,谁想我这里刚动,下邳那边就有了动静……阙宣那厮,居然趁我东海人马空虚之际,突然挥兵北上,占我下邳城,又攻我东海。如今,如今东海形势如危卵,只怕这里我们是不能再呆了,需迅速回兵北海!” 他此话一出,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顿时轰得众人都是反应不过来。 刚才因为青州那边的消息而大喜,现在因为东海后方的消息……而大惧。 青州那边毕竟还好说,一时没有到火烧眉毛,所以他们尚能在陈诺攻打青州时坐得稳当;然而,北海就不一样了,那里不但是他们的大后方,且还……他们的家小都留在郯县城中,若是被贼人攻破了城池,则老小不保,他们焉能不急? 急如火烧屁股啊! 众人那是不再二话,把刚才攻打开阳的激情全都抛在了脑后,此刻只是一个劲的劝说陶谦务必要迅速,马上回军,他们是一刻也呆不住了。陶谦何尝不是,他还担心家里那两个孽子呢。如果说此时的局面,其他人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概也只有刘备不急。他能急啥?以前娶的两个小妾都在乱军中死了,小儿也没有留下一个,他急个啥? 虽然说刘备不急这些,但他还是有急的地方。他急如今开阳都被打成这副鸟样了,如果再轰一次保不定就能拿下,如果此时就撤兵,他能甘心?更不甘心的是,青州难得有了如此好的局面,也正是插手的大好时机,可如今看来,因为一个阙宣捣乱,什么都别去想了。这对刘备来说,焉能不急,焉能甘心? 他不甘心! 刘备拱手说道:“这阙宣备虽然不知他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不过,想来他只不过是群乱民,跟蛾贼无异,他仓促起事,也必是受他人唆使,未必有所准备。就算他一时趁着我东海兵力空虚之际拿下了数城,直逼我东海,我想也不足为虑。虽然说,因为开阳之战,使君你将东海驻军都调了来,不过我想使君在郯县附近也必留了一些人马,就算不多,也必能阻挡贼人一阵。再者,这郯县不是由陈.元龙亲自镇守吗?想来以他的机智,收兵郯县,暂时抵抗贼兵一阵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只要他能抵抗一时,我等在走之前先拿了开阳,倒是再回去,岂不是更好?” 陶谦听来,连忙摇了头,说道:“如今的形势我焉能不了解?这开阳城已是瓮中之鳖,随时可捉;那陈.元龙亦深有谋略,有他镇守郯县城,替我的阻挡贼人一阵还是不难的。然而,奈何陈.元龙早在此之前身抱恙疾,如今卧病在榻,不能走动,如何再敢劳烦于他?” “陈.元龙生病了?”如果是陈登生病了,那还真是指望不上他。不过,刘备一想到如今开阳城就在那里吊着,上不上下不下的,要是不能在临走之前解决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想了想,刘备又道:“可是……如果陶使君你就此放弃了开阳,只怕不妥!陶使君你想想,若是我等就此挥师东海了,就算能够在旬月之间迅速将这帮贼人给平定,可之后呢?无外乎再回过头来对付开阳这帮贼子。可到那时,还有那么容易对付吗?给贼人以喘息之机,让他们死灰复燃,到时对付起来又岂是那般容易的?!更何况,若是开阳贼人趁我军对付阙宣之际,暗中与阙宣联手,攻我之后,则我腹背受敌,将是如何结果?” 这个不能不考虑,众人被刘备一说,也是头大了。 “刘大人此言差矣!想来事情都有缓急轻重,若我等只一味贪图着一口气吃下贼人,以解后顾之忧,而置后方于不顾,到时就算是拿下了开阳又如何,将置我等妻儿于何地?” 听这声反驳,刘备是怒气填胸,差点没有发作。好在他忍耐的功夫做得够好,也不怒他,吞声说道:“如各位只顾自己妻儿死活,而不顾大局,备羞与言!”他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人反驳道:“我等顾妻儿,那是因为我等妻儿在后方,不能不顾。如刘大人你,虽然曾经讨过两房妻妾,奈何皆都死在乱军之中。现在想来,大概都是刘大人你为了大局,保全自己小命,将她们直接送给贼人了吧?” 轰然发笑,左右也是跟着起哄。 刘备脸上立即是出现了一条黑线,也不看说话何人,闭口不语。倒是他身后关张两个已经是动了怒了。关羽还好,大哥没有发话叫砍谁,他也不好砍谁。倒是张飞首先忍不住,哇呀呀一声大叫,就要抓矛劈刺说话那人。 刘备来陶谦军中除了得到陶谦待见,其实说来很是可怜,根本就得不到他人重视。一个曹豹整个跟他怒目就不说了,其他人也只是因为陶谦的原因,跟他逢场作戏,也根本看他不起。再有,张飞先时随大哥跟着陶谦回郯县时,曾喝醉酒,酒后说了些不该说的,将他大哥曾为了逃命丢了两个妻妾的事情漏嘴说了出去,以至帐下哄传无人不知了,他们对于刘备的为人也就更加的鄙视了,也难怪一旦有人说出此事,其他人都是这个反应。 刘备心里自然是最明白他此时微妙的处境,也心知要想立足徐州,周围的这些大爷们不但一个也不能得罪,反而得哄着他们,让他们开心。若是让张飞这一矛杵得结实了,杀了任何一人,也必引起他人忌惮,那他要想立足徐州,只能是做梦了。所以,他此时不但是要咽得下这口气,还得阻止张飞行凶。 “三弟不可!” 张飞何等大力气,又是盛怒之下,这一矛杀出去也是带了十二分的力道。刘备突然伸手去夺,只差点将他也给带倒。张飞骇然一惊,连忙收回了长矛,高声叫道:“大哥,你这是!” 刘备抓住张飞手中矛不放,咬牙道:“你这混货,不得我命令便要行凶杀人,是谁教你的?你难道就忘了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这做人,首先讲究的是兄弟之义,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我刘备再浑,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手足之情,就算是死,那也是值得!更何况,是为了保全兄弟之义,牺牲一两个无用之妻妾……又能算得了什么?倒是你这混货,如今日杀了这里一人,坏我义气,我为公不得不杀你以谢众人;可同时,杀了你,坏我兄弟之义,我又不得不以死以追随兄弟于底下。兄弟你这一怒,害杀数人,你之心何忍?可知错了?” “这……是三弟错了!”张飞低头,实在无言以对,就是旁边关羽听来,亦是重重点头,几乎就要被刘备这句话感动得眼泪哗啦直流了,看来他没有跟错人啊。那旁边人等,听刘备话里的意思,好像他当初之所以杀妻妾,那全是因为保全手足之义,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如此一来,不但刘备当初的举动无可厚非,反而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了。要知道,汉时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是男人的附庸品,而兄弟间的义气,则往往渲染到一定的高度,得人敬重。也是难怪,刘备的这番话一说,立即打破被动局面,不但得到众人原谅,且还对他其人有了一定的肯定,这场翻身仗,可谓打得是漂亮至极。 陶谦一直没有说话,不代表他不闻不问,反而是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场外不断的审度着刘备。 众人以妻妾事来刁难他,如果是他人,大概也早已怒了,就算是修养好的,笑着解释几句罢了。可刘备,他不但将自身的怒气强压了下去,且还将这个本来不利于他的传言,用责备张飞的口吻,间接的说了出来。他这一席话,不但是一句解释清楚了,得到了他人理解,同时还宣扬了他的义气,得到了兄弟的支持,可谓是一箭双雕。 不,应该是三雕。起码,他这一席话,同时说到了其他人的心里,让他刘备仁义的名声同时远播了出去。看来,这刘备的隐忍功夫不但可以,天下无人可敌,且他这副厚脸皮,只怕也是我辈之中的翘楚。 在这一刻,陶谦心里一动,暗道:“刘备此人实在不简单,难道是老天爷送给我的?我若能善用他,则我徐州之福。”陶谦想到这里,哈哈一笑,连忙打断众人的哄嚷,说道:“我看玄德此前提议不是没有道理,我若就此回东海,实在心有不甘,不如在回去之前,再对开阳城进行最后一次攻击。若攻下则罢,若不能,立即退兵。想来,这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诸君且努力!” 第四三章:开阳、泰山、平原 本来利于陶谦一方的局面,因为阙宣突然在下邳举义,将兵锋直逼郯县,陶谦不得不撤军。 但在撤军之前,陶谦因不甘心就此离开,又怕开阳城内的贼人得到喘息之机,将来会掉过头来与阙宣前后夹击于他,方才在临撤军之前,对开阳城展开了最后之攻击。在此时的他们看来,开阳城经过了先前一场大战,估计士气都被打没了,要想战胜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他们甚至妄想着,只要他们大军再起,摆出攻城的架势,估计城内就要受不了,立即开城出降了。 当然,这都只是陶谦军在临发动攻击前的设想。 而实际的情况呢,实在是不能如他们的意,甚至背道而驰。他们摆开的攻击,根本就没有吓住敌人,等到他们正式展开攻势时,没想到城内的守军像是疯了一样,展开了坚决的抵抗。这种抵抗,简直能用不要命来形容。甚至,因为打到后来兵源补充不足,居然还有贫民自发登上城头,甩大石砸他们。这种疯狂的抵抗,顿时让陶谦一方气势受到挫折。 当然,更多的是气愤。 “这群疯子!”左右将士本不坚定的心,在这一刻纷纷动摇了,纷纷劝起陶谦快快撤兵,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只怕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徒增伤亡而已。陶谦他虽然愤怒于没能一鼓拿下开阳,心里不爽,也想要继续战斗。然而,他身为三军主帅,同时肩负着更大的责任。他不好违背众人的意愿,只得点头表示同意:“若再不能拿下此城,那就……” 还没有说出‘撤吧’,刘备立即从旁边闪了出来。 “不可!” 刘备连忙向陶谦拱手道:“万万不可!陶使君,你别看贼人现在顽强,可你也看见了,如今他们都已经到了放任百姓共同守城的地步了,可见贼人可战的人马已经不多了,若我们能够一鼓作气,不难将其歼灭!”刘备的话也立即引起了陶谦的重视,陶谦登上旁边小丘,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城上的形势,虽然贼人守城的气势仍在,但不可否认,他们之中多是百姓,可见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他们此时的拼命,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看来,消灭他们,攻占开阳就在目下。 陶谦立即是力排众人的意见,同意刘备的话,准备继续向开阳城增添兵马。 这一战,从早晨,打到正午,攻城一方为了讲求气势,甚至都没有停歇,一直打到下午。 攻城方不停手,守城方便要毫不怠慢的守护者,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热血,遍洒城上下,浇灌成涓涓细流。 “我,已经尽力了!” 高顺也不知他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只知道,敌人的血和着他的血,染遍了他的身,战袍成了血幕。他,犹自挥舞着手中的剑,劈砍不断。剑砍断了,就用枪,枪杆打折了,就用刀。反正,只要能拿到手的,使着顺的,能伤敌的,抓着就用。虽然说,身为主帅战斗在众人之前,的确是鼓舞了士气,提高了不少战力,甚至说,因为他昨天的动员和对开阳城的及时修补,也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使得他们在贼人疯狂的打击下,顽强的挺到了现在。然而,血会有流尽的时候,正如夕阳始终会下山。 城上,能用来防守的器具差不多都已消耗殆尽,能战的士兵几乎躺下,除了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还在不断从城下搬运石块上来,望着城下偶尔砸上两块大石而外,还能起到什么作用?该尽的已经尽了,至于其结果如何,非是高顺能够左右的了。 手杀一人,瞥眼看到夕阳的余辉,高顺拎着血淋淋的刀子,身子摇晃着,勉强的站稳,眼睛扫视着四周。城下,疯狂的敌人刚刚被压下去,但并没有彻底死心,好像又在添兵,准备做最后的攻击。而他城上,能战之士还有几个?再来一次冲击,开阳城必然是不保了。 看来,他对陈诺的诺言,也唯有以一死来完成了。 “噗!”就在他呆愣时,从着墙垛上,突然跳下来一人,举起刀来,望着他胸口上就是一刀。刀砍的痛刺醒了高顺,高顺这才发现贼人已经从他面前的云梯冲上城来,这还只是一人,要是被接连不计的人冲上来,那就休想再要拦住他们了。只要贼人没有一下让他毙命,还有一口气让他喘着,那么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痛,可以忍着,但贼人,不能不除! “死!” 没等贼人拔刀再来,高顺手中一刀猛的剁砍了过去,直接将他劈成对半。紧跟在那人身后的士兵,此时也已经站在了城垛上,正欲跳下墙来,不想被高顺顺手一刀也给剁杀了,尸身直接从着数丈高的城墙上往着下方跌落。高顺没有犹豫,带着血刃,扑到城垛口以血肉之躯将之堵住。刚好就有一人想要爬上来,不想抬头一看,突然看到高顺一张血脸,已是被吓傻了。及至听到高顺喉咙里发出一声‘滚’,大腿柱发颤,一个没有站稳,直接从云梯上端,跌落下去,摔成肉饼。 高顺此时的脸上糊满了血,鼻子嘴巴眉毛,连成一片。大概,也只有睁开的眼睛和张口的嘴巴稍微好点。他眼睛张开时,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也难怪那人徒然看见被吓傻了。再加上他喉咙里那声滚,如雷滚动,砸在他耳膜里,承受不了,这才一声吼吓杀了那人。而紧随那人上来的另外一名士兵,眼看前面那人跌落下去,他也早有准备,不等靠近,举起大刀就劈向高顺。 高顺当然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刀几乎同时向下挥砍而去。他这一刀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将那士兵手中刀给震飞。他手中刀正欲趁势将他砍劈下,不想从城对面井阑中冷不丁飞过来一个冷箭。这支冷箭来得仓促,而高顺此时又是俯身与贼战,想要抽刀劈砍已经是不及。噗的一声,这一箭直接射中他捏刀的手臂,他手中刀本来就被磕碰不稳,此时又猛的一个吃痛,直接也跟着掉落下去。刀一脱手,高顺本也没有想着去抓,就要回身去拿其他兵器。不想,因为刚才一箭入肉实在太深,疼痛如最后的压命稻草,遂使得他短暂的晕厥了过去。 下面的士兵手中刀突然脱手而飞,吓得半死,知道再冲上去就是找死,本能的想要退却。只转眼间看看对方的刀也没有了,且他肩膀上还吃了一箭,突然晕了过去,他也是一愣。并没有多想,他举起手中的盾牌,望着高顺手臂上就砸去。噗的一声,疼痛再次使高顺醒了过来。还没等他睁开眼,那士兵就伸出一只手来,忽然抓住他的那只受伤的臂膀,想要将他一口气扯下城垛。 嘶!高顺站在城垛上的脚板顿时离地,俯在城墙上的身子跟着向城下猛倾的了一大截。士兵大喜,看来这身穿将军袍服的人今儿就要死在他手上了,不再多想,手上加一把力,继续往下扯去。然而,这次他不但没有扯动,反而撼得他身子一个不稳,脚掌迅速离开了云梯。正是他吃惊不知发生了何事时,身子突然一个腾空,被人给反抓,如上钩的鱼儿,被对方给扯了上去。 轰!他整个人懵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上了城。不过,是被人扯着,摔在了城墙地上的板砖上的,背脊骨落地的那一刻,甚至听到咔嚓之声,像是已经断了。那人惨叫不及,就见一刀当胸落下,嚓的将他砍了…… 高顺,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将那人剁杀在地,在这之后,身体似乎是支撑不了脑袋的重量,一个摇晃,差点就要倒下了。幸好,在他身后的孙观及时冲了过来,将他搀扶住了。高顺脑袋一个晕眩,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之时,已经是三五天后了。 本以为,他这次一定是没得救了,甚至开阳城也已经落入了贼手。然而,当他看到臧霸出现在他榻前时,他终于知道,开阳是保下了。就在他晕眩过去不久,贼人将要趁着云梯冲到城头之际,不想他们的后方响起了紧急的鸣金之声,迫使得他们再次如退潮的水直接退了下去。原来,正在关键时刻,是臧霸从下邳赶了回来,还收了千数的兵马,他一回来,直接杀入贼人后方,迫使贼人退兵。而这之后,陶谦在损失重大的情况下仍是没能拿下开阳城,自然也就没有继续攻打开阳的必要,直接退兵了。 这次是真的退了。 只是,陶谦也是十分狡猾,怕臧霸会因此事报复,或者说趁机勾结阙宣,于是在走之前为了安抚住他,他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上表臧霸为琅邪相,将琅邪国正式割让给臧霸治理。要说起来,臧霸在此之前虽然被陶谦扔在开阳抵挡来自青州方面的黄巾,也几乎算是把琅邪国丢给了臧霸。只是他当时的身份不过以骑都尉治理开阳,虽然实际掌控着琅邪国,其实说出去还是多少有些问题的。如今倒好,臧霸一旦有了骑都尉、琅邪相的身份,治理起琅邪起来也就名正言顺了。 陶谦走时送他这个大礼,当然不是陶谦他老糊涂了,实际上是他深知琅邪国早已为臧霸所控制,给不给他琅邪相已经是无所谓了。送他一个琅邪相,若能让他暂时安稳住,他何乐而不为?是顺水推舟的事情。臧霸当然明白陶谦这么做的目的,不过,以他目前来看,这个礼不收白不收。更何况,他就算想要趁机作乱,与阙宣军联合,实际上已是有心无力了。 开阳前后的数次战斗,几乎损失了他大半的精锐,正是需要休整的时候,也是难得的喘息之机,臧霸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急于报仇。在此之时,他们之间一个给对方上表官职,一个拱手承情,不过都是做表面文章,让对方安心罢了。其实,他们各自都有着各自的打算,就等着一方收拾了叛军,一方喘息休整了过来,再来刺刀血拼。当然,这也有个先后,就要看哪边先腾出这个手来来打破这个平静了。 而开阳这边,也因为陶谦回兵去对付阙宣,臧霸进入休整状态,暂时安静了下来。只是高顺,他原本是准备将开阳交到了臧霸手上之后立即北上寻找陈诺的,却又因为他最后一场战斗受伤太多,虽然侥幸活了回来,但也需继续将养着,一时不能离开卧榻,自然也就不能起身北上了。 开阳这边暂时平静了下来,就连进入泰山的赵雪一部,此时也似乎变得无事可做了。 “哗啦!”帐门被掀开,糜贞长身走了进来。 “雪姐姐,我看你整日都是皱着眉头,没有一天开心的样子,是否在担心陈将军他?你既然担心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糜贞坐到赵雪身边,开口就是这声问,虽然显得十分突兀,但赵雪……并没有这么觉得。只是她神情稍稍呆滞,显然刚才是神游天外,大概也是想着记着挂着他大哥哥陈诺的安危。 恍然看到糜贞坐在身边,她是一把拉住糜贞手臂,看了她一眼,说道:“贞妹妹,你哪里又知道,我虽然是想要过去找他,奈何我身为这支人马的主帅,不能轻易离开,否则军心就乱了。更何况,陈将军他在信中已经有吩咐,让我谨守人马,不可乱动,静待消息,我又怎么随意离开?”糜贞眉头一皱,将着脑袋缓缓向着她肩膀上靠去,闭上眼,说道:“这倒是,可整日只见姐姐你脸上爬满忧虑之色,贞儿看在心里也是担心着呢。还有,你再这样下去,看把你瘦的,怎不让贞儿心疼?” 赵雪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反倒是安慰了她两句,让她不需担心。说起来,糜贞还是典韦顺手从郯县抓来的,陈诺因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她,方才将她暂时丢给了赵雪,希望她代为照看。本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是尴尬才是,毕竟糜贞可是敌人一方的,怎么说她们也走不到姐姐妹妹的地步。只是,这两个,一个没有‘被人质’的觉悟,整日嘻嘻哈哈疯疯癫癫,反倒是将她自身的微妙处境当成了乐土,不愿回去;而另外一个,因为长久没有姐妹作伴,也是急需一个‘妹妹’的时候,对于天真的糜贞,自然是愿意接纳。如此一来,她两个相处时间一长,稍微一了解,也就姐姐妹妹了起来,倒像是本该如此。以至于,她们之间就连该有的戒备都没有了,赵雪不但忘记了要履行她的职责替陈诺看牢她,甚至任由她出入,放任她自由。当然,糜贞也很是乖巧,这些日子赶也赶不走她。她两个,倒是变得形影不离了。 糜贞这时想起一事来,抬头说道:“对了,雪姐姐,你准备对我那小弟弟怎么处置?说起来你关他也关这么久了,杀也不杀,放也不放,到底是准备要将他蒸了还是煮了啊?” “你那小弟弟?”赵雪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糜贞也是说顺口了,看赵雪神色疑惑,便即开口笑道:“就是陈到那小子啦!说起来这小子比我还小个两三岁呢,自然是叫他一声小弟弟了。”赵雪听来,眼睛一翻,笑道:“原来是他呀!我也没有准备要对他怎么样啊,至于蒸了还是煮了,那就要看陈将军的意思了。”糜贞眉头一皱,说道:“你要将我小弟弟交给陈将军?可是……陈将军不会因为他是黄巾余孽就要杀了他吧?” 赵雪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说道:“你呀,就知道胡思乱想,陈将军能是这样暴戾的人么?再说,陈将军可是个爱才惜才之人,我就是因为这小子身手有两下,且还有些胆色,这才没有急着杀了他,留了他一命。相信此事后,等我将他交到陈将军手上,陈将军只怕爱惜还来不及呢,如何要杀他?” 糜贞听来,方才用手轻拍胸口,说道:“吓死贞儿了!不过既然雪姐姐暂时不想杀他,也不想放他,不如且交给贞儿可好?”看着糜贞一对渴望的眼神,赵雪心里一动,笑道:“你要他?看你神色不善,可是有什么坏的打算?”糜贞眼里透出狡黠的光芒,嘻嘻的笑道:“哪里能呢,贞儿打小只有两个哥哥在头上管着,如今脱了自由身,难得送上门来一个小弟弟,也想尝尝约束小弟弟的滋味。嘻嘻……” “不行!”赵雪一摇头,坚决的说道:“照你话的意思,敢情是要将你两个哥哥从小施压在你头上的不快,准备全都撒到陈到小子一人头上。这不行,看你出手就不知轻重的样子,整日皮鞭不离手,要是你一个不高兴将陈到小子给打死了,叫我怎么跟陈将军交代?” “雪姐姐!” 糜贞嘴巴连忙嘟了起来,脑袋望着赵雪怀里就钻,不停的磨蹭:“雪姐姐,你就同意嘛,你就同意嘛!再说,贞儿有了一个小弟弟疼惜都来不及,哪里会去折磨他?”故意将脑袋往她腰肋下磨蹭去,弄得赵雪麻痒难受,呵呵笑了出来。实在被她弄得不行,只好将手一推,板着脸道:“好啦,好啦,就让陈到那小子做你一段时间小弟弟。不过话说回来,如何我发现你折磨鞭打他了,或者他不愿意再当你小弟弟了,我可就要随时收回的。” 糜贞连忙往她身上蹭去,说道:“谢雪姐姐,雪姐姐你真好!”蹭了两下,心下迫不及待,爬起身来,就往帐外跑了去。 糜贞离开赵雪这里,转身就跑到关押陈到的地方,直接走了进去。 “叫声好姐姐,姐姐就放了你!” 陈到被抓了后,赵雪将他单独关押在一座大帐里。虽然赵雪有欲要将他引荐给陈诺的意思,也从没有亏待过他,但在没有将他‘驯服’之前,自然不能任意走动,加上他还有一身功夫,怕他逃跑,故而除了在帐外有重兵把守,他的身子上下也是被绳索绑缚着的,也只有在吃喝拉撒的时候稍稍解开。 陈到此时就坐着榻边,本来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一些事情的,突然被她闯了进来,也立即回过神来,将头抬了起来。 说起来,他被抓了后,离开黄巾也日久了,除了反省自己当初撵来实在太过莽撞,更多的则是思念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巾渠帅徐和。说起来,他本是豫州汝南人,早几年时因为天下大乱,他的家人不是饿死了就是死在了乱军之中,最后就连他自己也是被乱党给抓了起来,一路到了青州。在这期间他随着乱党几次出生入死,差点就死在了半途。后来因为他在与官军战斗中斩杀了三五颗首级,从而名声崛起,得到渠帅徐和的赏识,将他提拔到了自己身边作为卫队长。虽然只是小小的卫队长,但徐和对陈到很是关照,几乎拿他当儿子看待。这样一转眼就是几年过去,两人的关系那是不是血缘,胜似血缘。如今,陈到突然离开徐和这么长时间,自然是不适应,强烈的想念着他,又担心他的安危,恨不能马上出去。他此时,突然听了糜贞这话,也没有多想,立即说道:“如果你能真的放过我,叫你声姐姐又何妨?” 糜贞拍着手,插着腰,说道:“那你叫来!” “好姐姐!” 陈到几乎是没有犹豫,夺口叫了出来。糜贞听来,牙齿咬着嘴唇,心里嘀咕道:“这小王八蛋几乎没有犹豫就叫了出来,显然是有假。他想跟姐姐我玩手段,哼,还嫩了点!”不动声色,嘻嘻一笑:“好弟弟,既然你承认了我这姐姐,姐姐这就来放你!”说着,走上前来,伸手给他解绳索。陈到眼睛一转,也不说话,任由着她动作。等到绳索脱落了,突然是嘻嘻一笑,得到至极的挥起手掌来,就要将掌刃切在糜贞脖项上,先把她打晕了再说。 哪里想到,他有这个心思,人家糜贞比他还古怪。眼看绳索一脱落,他站起身来就要举手,糜贞鼻子轻轻一哼,立马是二话不说,回手一抄,从着腰带处取了皮鞭,反手一弹,将手中皮鞭往陈到脖项上打了个圈,缠住了。陈到本来举起的手,此时不得不连忙收回来,想要去扣扯鞭子,反被她手上一扯,锁得更紧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松开!” 鞭子如蛇一样,紧紧的缠绕着他。糜贞看看陈到都急出汗了,小小满意,嘻嘻笑道:“小弟弟,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怎么我刚一放你,你就要走吗?”陈到心里火急火燎,听不得她的话,涨红着脸,说道:“哼!可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叫你一声好姐姐你就放了我的,怎么你这人说话不算话,刚说过的话就忘了?还不松开?松开……” 糜贞嘻嘻一笑:“是吗,那么我问你,你家中父母可尚在,你在家中排行第几,可有姐妹兄弟?” 陈到眉头一皱,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不想跟她过多纠缠,随即道,“父母早年已亡,本来是有两个哥哥的,但两个哥哥他们在战乱中也已经死去,家中别无兄弟,亦无姐妹。” “那就对了!”糜贞立即说道:“你既无父母,又无长兄,那么便当以长姐为母,从此听从姐姐的话,可明白?”陈到一个错愕,怪眼看向糜贞:“长姐为母?”糜贞插着腰,挺着胸,说道:“长姐为母!也就是说,你从此以后就得听我的话,姐姐没有让你走,你就不许走,知道了吗?” 陈到失去母亲已经许久了,甚至都已经模糊了母亲的样子,思念也只是在梦中,几次从梦中哭醒。本来,这个‘母’字因为随着母亲的失去而渐渐跟他疏远了,似乎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然而,因为此时糜贞无意间的一席话,却如雷霆一般劈在了他的脑门上,让他整个人为之一窒,脑子里不断的回旋着糜贞的那句‘长姐为母’。 “长姐为母?” 陈到抬起头来,眼睛与糜贞对视着。在这一刻,从糜贞眼睛里,似乎一下子找到母性的温柔。他本来烦躁不安的心,似乎也在这么一刻得到了安宁。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让他不再感动孤单。 糜贞本来一张笑嘻嘻的脸,在这一刻不安了。不笑了,脸上微微一红。 “这小王八蛋,怎么拿眼不停看我?”别看她整天大大咧咧的,什么事情也好像不关心,其实……对于男女的事情她还是略懂的。不知为何,从陈到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陈诺。在她被抓到昌国城的时候,陈诺去看她,他就曾用这种灼热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回避。当然,在她看来,陈诺的眼睛比起陈到要灼热得多了。如果陈诺的眼睛里带了一丝的邪念,那么陈到此时的眼里……干净而明亮。 虽然知道陈到看他并无恶意,甚至带了一丝的善柔,然而,糜贞毕竟是个刚长大的小姑娘,被他这么瞧着也着实不安,尴尬了起来。她此时也不想再捉弄他了,将鞭子从他脖项上收了回来,看看陈到还在傻乎乎的看着她,便是假装咳嗽一声,说道:“哼!姐姐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啊?”陈到恍然发生自己刚才太出糗了,赶紧是收回眼睛,脑袋一低,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他此时又偷偷将眼睛打量了糜贞一眼,心里疑惑的问自己:“长姐为母?” 糜贞看他此时傻乎乎的样子,也懒得理他,心里却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对了!雪姐姐他一直思念着陈将军,想要见到他,只是因为她此时被束缚在了这里,一时又脱不开身,这才没奈何整日的瞎想,以至消瘦了不少。我既然是她好姐妹,看到姐姐受苦,焉能不管?雪姐姐她抽不开身,可我是自由的呀,我为什么不去循着踪迹出外打探一番,看看陈将军他是死是活,以好安她的心?” 糜贞想到这里,便是拍手叫好,暗道:“妙哉!” 说行动就行动,望帐外就走。不过,她走了两步,又犹豫起来:“我打小就没有出过东海,这要不是因为被人无意间带了出来,哪里知道外面还有这么些好玩的地方?只是,我跟在雪姐姐后面尚且好玩,要是一个人出去,人生地不熟,分明是个睁眼瞎,到时候路都弄不明白,如何去找陈将军?到时只怕就不好玩了!” 糜贞想到这里,又即犯难了。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人。回过身来,将眼睛上下的打量了陈到一眼,立即是笑眯眯起来:“小弟弟,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啊?” …… …… 平原城,袁谭身临其上。 平原城下是数不清的黄巾贼人,将城池团团给围了起来。袁谭站在平原城头,眼看着下方的贼人,那是眉头紧蹙,一句话也不说。三天,已经三天过去了,贼人已经围城三天了。贼人叫战,他不敢应战;贼人攻城,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想来,若非是平原城池高大,哪里有这信心坚守下去?只是,三天过去了,贼人没退,渤海那边的援军也没有到来,他袁谭如何不心急? “懦夫!他袁谭就是个懦夫!想来当初的青州若不是他依仗着陈诺之力,焉能打下如此大好局面?可笑陈诺一失踪,他袁谭就只敢独守平原一城,变成了鼠辈,就连开城应战的胆子都没有了!” “可不是!青州有陈诺那才叫青州,没有陈诺,那他妈还叫青州吗?就凭袁谭这小子,哼,没有把尿吓在裤裆里就很是不错了,他哪里有这个胆子出来主持局面?你看他如今这副鸟样,连他妈城都不敢开,战都不敢应,就知道整天的躲在女人堆里,还能干些什么?若是我,羞也羞死了,早拿刀抹脖子,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城下的骂声那是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难听,就连两边的士卒听来,都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开城杀出去。然而,主将袁谭都没有发话,哪里又轮得着他们了?袁谭呢,先前听这些侮辱之言,确实是很震怒,甚至差点就要开城出战了。然而,现实不让他如此放肆,他城内可怜的一点兵马不让他乱来,那么他也只能是暂忍之。 “忍住,一定要忍住!” 握着的拳头拍拍作响,牙齿差点就要咬碎了,好不容易将愤怒暂时压制了下去。然而,更加难听的还在后面,他的怒火又再次腾的上来了。不过,这次他学乖了,转身就走,欲要来个耳不听为净。然而,当他正要转身时,城下人骂着骂着突然又将他跟陈诺相提并论起来,将把他骂得狗屁不是,这叫他心里腾的火了起来,甚至有种杀人的冲动。 “陈诺!”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块大石一样,轰然的落在他胸口,将他一瞬间压得喘不过气来:“陈诺,又是陈诺!”以前他躲在平原城享受着陈诺给他的战果,他并不觉得陈诺这个名字有多么的响亮,多么的刺耳。然而,因为陈诺的突然失踪,将他同时推在了风口浪尖上。而残酷的考验,将他的无能瞬间暴露在了大众面前,使得他跟陈诺比起来顿时失色,相形见绌。而他,此时也终于明白,他所依赖的陈诺,不但没有最终帮到他,且还使得他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陈诺!”袁谭眼睛里的光芒闪烁着,一抹杀气腾腾升起。但最终,狂风暴雨的怒气,还是被他的理智给压了下去:“我这是怎么了,若没有陈然之,我早就死在了黑山,我的命都是他救的,我还有什么不能给他的?我……我最近这是怎么了?我不应该这样的,我不应该这样的!我应该去想,他们的话并没有错,我青州,如果没有他陈然之,本来就不是青州,就不会出现青州的大好局面……” “可……去他妈的青州!我袁谭才是青州刺史,青州才是我的!” 袁谭牙齿一咬,霍然转过身来,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盯着城下那帮叫战的蛾贼,心里恶念顿生。夺过一张弓,扯起一支箭,对着城下一人猛的扯放过去。“簌!”一箭奔出,到了半途打偏,软绵绵的落了下去。落在一只扯脖子喊话人的跟前,那人被这一箭飘来先是一愣,继而看了城上一眼,突然发出哈哈一声大笑。 “就这也是箭,哈哈!你来射,你来射,老子让你射来!” 其实,袁谭刚才一箭还算是力道充足的,只是因为两边相距太远了,为射程所限,不免到半途打起了漂,自然是难以射中了。袁谭本以为一箭能将这扁毛给射穿,没想到如今没有射到他不说,且还被他讥笑一通,心里更加不爽了。看着他拍胸大叫的鸟样,袁谭是差点气疯了,胸口里猛的一阵起伏,喉咙里一甜,再也控制不住,哇的就喷出一口血来。 “大公子!” 身后的孔顺一直注视着袁谭,也知道他今日若不出了胸中的这口恶气是绝不罢休的,是以并没有阻拦他取箭射敌。只是,如今看他被弄得喷血的地步,他也是吓得脸色一白,赶紧上前来,一把搀扶住袁谭,将袁谭手中的弓丢了,连连扶着他的胸口,说道:“大公子,你千金之躯,何必跟这帮刁民计较,实在不应该啊!” 他这么一说,袁谭反而是起劲上来了,虎躯一震,大声叫道:“就连这帮刁民也敢欺负到本公子头上来了,本公子要他们死,要他们死!”反正孔顺在他身后死死的抱住他,不让他虎躯乱动,一面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是,这帮刁民我们马上……”话说到一半,他眼睛一起,眉毛也跟着笑了出来,颤抖着声音,指着远方:“大公子你快看,这下贼人可真的要玩完了!” 抬起眼,只见本来安静的贼人营盘,此时像是炸了锅,无数人马乱哄哄的向着四处乱走。火光冲天而起,杀喊如沸。从敌人的后方,正有一支人马左冲右突,打着袁家旗号,杀了出来。袁谭看到这里,眉头一挑,向着身后孔顺问道:“六子你快看看,这是哪位将军过来增援我平原了?”孔顺听他一说,也是乖巧在城头一望,观察了片刻,随即嬉笑着,回身向袁谭说道:“恭喜大公子,是文丑将军领了一支人马过来了!” 文丑素有武勇,擅长冲锋陷阵,是袁绍的得力大将,袁谭听来,也终于是松下了一口气:“如果是文丑将军,则此贼不难破矣!”他这里,站在城头观战,也没有开城的意思。倒是城下本来骂战中的蛾贼们,先前一刻还是摩拳擦掌,口干舌燥的逞者口舌,后一刻因为后方突然的变故,也是吓得脸上作变,顷刻间就连爹妈都不认识了,更别说去理会城上袁谭了,收拾了,那是转身就跑,丢下了一地的狼藉。 袁谭看到这里,见有几个靠着墙跑,离得较近,他是牙齿一咬,取了弓箭,搭箭扯弦,一连轰轰扯出,立即就是紧跟着几声惨呼,数人毙命。孔顺在旁边跟着叫好,连连说道:“大公子果然是神射手,这些贼人不在话下!”听孔顺这么一说,袁谭才算是捡回了点面子,将弓箭一丢,不再摆弄了。 倒是,他举眼看向城下,只见黄巾贼人里有人举着纛,拥着一人往斜刺里就跑。这人袁谭虽然不认识,但也不难认出,他必是这群贼人的头目徐和,决不能让他跑了。也就在他心急时,只见后方数骑绝尘,文丑扯马即到,冲到那人跟前,也不打话,举起手中兵器,将对方一刀劈于马下。 “贼人渠帅死了!贼人渠帅死了!” 这声传出,剩下的贼人那是轰然而乱,奔散四走。 第四四章:故人来 “吱嘎~”平原城门终于是缓缓的打开,从城内的人马蜂拥而出,与城外的文丑所部一起追杀着漫地的黄巾。 其实黄巾渠帅徐和被文丑杀了后,其余人也就失去了主心骨,不知所以,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心思,只是没命的乱跑。这样一来,黄巾完全处于被动局面,被砍杀者难以数计,也只有少数的侥幸逃命,但已是四处溃走,这支黄巾也算是完蛋了。 乱战中,文丑提刀连砍数人,刀页都砍卷了方才将大刀扔开,埋怨道:“这家伙虽然使着不错,砍起人头来也是颇爽,但就是容易卷口,还是长枪好使!”又即让人取了他趁手兵器长枪,长枪在手,接连连刺数人。遽然勒马,看看黄巾都跑得差不多,方才一举枪,向左右喝令:“不必再追了!”他这里听说城内也有人马出来,便即收拾了回身,立即望平原城赶去。 还没有到平原城,只见城门洞开,袁谭亲自立于城口,带着众将士在等着。文丑二话不说,驱马上前,看看将到,立马弃了马匹,孤身下马。当然,手中倒是没有空下,提了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过来。远远的,将脑袋一抛,长声对着袁谭拱手说道:“大公子!贼人徐和首级在此,请验视!” 咕噜噜的脑袋一滚,洒了一地的红色,袁谭看也没有看,闻到浓重的血腥,眉头微微一皱。倒也没有怪他鲁莽,只是上前来两步,哈哈一笑,说道:“文将军未入我平原城门,就已经马不停蹄斩杀了贼首,驱散了贼众,实乃不世悍将也,当记大功一件!城内已为文将军以及诸位略备了薄酒,望将军等不要嫌弃,请随某入城。” 文丑倒也不客气,一点头,扯着步子就随了袁谭入了平原城。说实在的,袁谭看着文丑彪悍的身影,心里也是极其的愉悦:“有文丑在,我平原可保!”入了城,酒席也已经摆上,席间袁谭不免要劝文丑多饮几盏酒。文丑心里畅快,倒是来者不拒。袁谭则趁机问了渤海形势,说渤海目下他父帅占了上风,否则也不能这么快抽出人马让他来青州助战。又说这边事情不能久拖,当速战速决,是以他在平原也不会逗留,立马会发兵东向,以寻求早日跟田楷等决战。 虽然说速战速决袁谭他很是乐意看到,毕竟早一日杀了田楷,得了青州,他袁谭才能早一日心定。然而,只是想到以文丑这么风风火火的速度,又似乎太快了些,心里不免有了些许的担忧。毕竟,文丑解决的也只是一伙小小的黄巾,而田楷他们又岂是黄巾可比的?理性告诉他,把敌人看得太过简单,似乎不是好事,只怕要吃亏。他虽然少有插足战事,但与陈诺在一起共事久了,也多少难免受到陈诺的影响,对于此事有了敏锐的判断。不过,此时要想劝他,只怕又因此坏了他的积极性,使得他怯首怯尾,无法帮到他。而他,此时又急需他的帮助,是以不好明说,只是间接的提醒了他几句,让他切不可大意。 文丑才不理会呢,在他看来,贼人再多,那也只是他枪下的亡魂。除此无二。 第二天,文丑早早的拜别袁谭,又即起兵杀向东面的漯阴。漯阴传来消息,说是田楷的先锋部队,已经拿下了漯阴城。等到文丑部队开到漯阴城下,漯阴城内田楷的先锋部队倒是紧闭城门,不与战。不过,他不开城,文丑就不停的使人骂战。这一骂,守城的贼人就坐不住了,妈的巴子,直接开城杀了出来。 文丑要的就是他这么做,眼看他带人出城,他是二话不说,拎起长枪,孤身就冲向了敌方阵中。阵前田楷一方的先锋将军,尚未摆好架势,突然看到对面就有一人一骑直接冲了过来,实在不合乎规矩,两眼一直,立马拍刀喝问:“来将何人,可先通名!”然而,文丑哪里理他,仍是打马不停,望前直冲来。 马背上的先锋将军看他这个架势,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慌乱了,居然忘记要迎战。眼看他就要冲了来,他又是扯起嗓子,举刀向文丑喝问:“来将……啊!”还没有问出,文丑手臂一抖,长枪突刺,直接将他要说的话塞进了喉咙,一枪将其搠下马背。“吼!”两边将士甚至来不及反应,看看主将已死了,皆是面色惨白,想要迎战已经没有了胆量。再加上此时的文丑在将他们的将军杀了后,还吼声连连,一路马不停蹄又即连杀数人,血溅五步,看起来就像是杀人恶魔,将他们最后那一丝胆量也给抽了去。也不知谁大叫了一声,众人皆轰然四散。 “杀!”文丑的命令传来,他的那些部下也跟着动了起来,他们向着四周散开,像是抓鱼似的,手起刀落,对着余下的敌人进行残酷的屠杀。当然,逼急了,守城一方还是有不少反抗的人,但他们主将都死了,他们就算支撑下去也是没有意义了。如此一来,这里的贼人不过半天功夫就被文丑的人马给平定了,简直如风卷残云的干脆。随便打扫了战场,文丑的部队也就开进了漯阴城。 可怜小小的漯阴,经过数场战斗,已是满目疮痍。 文丑当然不会在漯阴多做停留,在他的设想中,这些善后的事情自然是通知袁谭,让袁谭派人来处理。而他,他要做的就是攻略下一个城池……东平陵! 身处漯阴的前锋一部人马被文丑一口气给吞下,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消息传到了田楷他们的耳里,让田楷和孔融两个也是着实吃了一惊。田楷手上一颤,骇然道:“贼人来得何其之快!我军探马前几日探到的消息尚且是平原城被黄巾那帮余孽给围困着,不敢出战。我等因为这个消息,这才缓缓收拾人马,将东平陵数县先行摆平了,方才派出一部人马到的漯阴,以为探路。只是哪里想到,不过眨眼之间,平原城下的黄巾一部余孽被灭不说,且贼人还趁势杀到了我漯阴城下,将我先锋守将杀害,实在出乎我之预料。如今看来,袁绍那边虽然跟公孙瓒在纠缠着,却也并没有放弃青州,仍是派出了人马赶过来增援。只是可惜了,我等原准备是先行与黄巾贼人合作,拿了平原,这样贼人就算是援军到了也是无济于事。可是如今看来,我们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贼人先下了手不说,还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想要顺利拿下青州也非易事!” 孔融点了点头,说道:“确非易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看我们也不能坐守东平陵了,准备准备,与贼人开战吧!”田楷听来点了点头,拳头轰然落到了木案上。本来,以他们的情报,贼人在拿了漯阴后,怎么说也得消化消化,所以最迟贼人也得数天后再行起兵。只是他们哪里想到,贼人拿了漯阴,只在漯阴稍稍的休整了一天,便立即再次出兵了。出兵就出兵吧,其他城池皆不管,直奔了东平陵而来。当然,文丑他可以忽视其他城池,但拦在半路的台县他不能不管。所以在攻击东平陵之前,他必须拿下了台县。 田楷他们本欲是起兵杀奔漯阴,直接杀到漯阴城下的,如今又被敌人先走了一步,他们也只能变主动为被动,半路将人马留在了台县,以备文丑的犯敌。一天后,文丑的人马就已经杀到了台县城下。田楷两个想要杀敌锐气,敌人一到自然也就带兵摆开阵势,与敌对峙于城下。文丑要的就是这种干净利落,正好省了他叫战了,也立即摆好了人马,亲自在前压阵。 阵前,田楷抬起头来,看清了对方所打的旗号,方才捋须说道:“原来是袁绍手下大将文丑,怪不得如此蛮狠,一路这么快就杀奔到了我台县城下!”孔融鼻子一哼,说道:“不过是一莽夫尔,何足道哉!”他这边,已经有一将扯马上前与文丑杀开了。只是可惜了,还没有三五回合,那将一声惨呼,被文丑一枪直接挑下马背,死得窝囊。 全军震动。田楷这边,立即又有一将出去迎战。然而,这将在文丑手上没有走过七八个回合,再次被文丑挑杀于马下。这样一来,田楷这边全军再次剔然,而文丑一边则是轰然叫好,士气大震。田楷鼻子一哼,又即接连派了两员战将出去,但无外乎,皆被文丑顺手杀了,还不带喘气的。文丑此时也是杀得不耐烦了,向田楷军中叫道:“若然都是这样不堪一击的饭桶,不如且一起杀上来吧,也省得本将军一个一个送你们上西天!” 他此话放出,立马恼了孔融身边一员战将。 “呔!此人好生狂妄!”那人大叫一声,扯马走出,向孔融一拱手,说道:“大人,请让末将与贼人一战!”孔融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爱将宗宝,心下便是犹豫起来。想来他身边难得有几员战将,而宗宝跟他日子也不少,对他颇为忠诚,他对他也很是看重的。如眼前的局面他哪里看不出来,这贼人文丑好生厉害,便是宗宝只怕也不是其敌手,是以不想让他冲出去送死。本想不让,但一想田楷一方接连损失了数员战将,他这边要是不派出几个意思意思,又实在说不过去。只是,要放宗宝,实非他心里之所愿,这却如何是好? 也就在他犹豫之时,宗宝却已经出战了。 宗宝身为孔融爱将,被孔融宠惯了,脾气是有的,哪里听得下文丑嚣张的话?虽然他是看见文丑的厉害了,也心知此一出战必将是九死一生,难逃性命,不过他同时对他自己的武功也很是自负,并不以为他就能输给文丑。是以,他等不得孔融的是否答应,放下一句话,立即是扯马挺枪,直接杀奔了过去:“贼将休要猖狂,欺我北海无人耶?你宗宝爷爷在此,这就要让你看看你爷爷的本事!” 刷!两枪相交,两马相错,各出了一枪。 这一枪,文丑并没有觉得什么,顶多觉得眼前这厮比起先前几个窝囊要好得多,力气不小,反应也算灵敏,除此无二。倒是宗宝,虽只一枪相交,却足以让他震撼。敌人刚才那一枪举来,虽然他早已经有了准备,然而当他一枪应付下去,却分明显得十分的仓促,一个不好差点就被敌枪给扫落下马。而两枪相交过后,他的虎口仿佛被对方打在他枪上的力道给震碎皮肉,而手臂也是受了对方力道的冲撞,震麻难受,差点一个不稳,长枪就要脱手而飞。 头额上,汗珠滚下,捏枪的手臂,微微颤抖。 但宗宝并没有认输,也并没有气馁,立即是扯着马,喊着杀,望着文丑这边直冲而来。文丑鼻子一哼,亦是一句也不说,挥起长枪,望着宗宝身上就是好一抡的狂杀。刷刷刷,咚咚咚!长枪在上面走着,马匹在胯下攒动,两人这一杀,血光四起,尘埃腾空,只看得他人眼里都是一片迷乱,瞬息之间紧张得呼吸都为之片刻窒息。 “啪!”一枪起,血飞舞,厮杀中的两人,在走过了十几个回合后也终于分出了胜负。 宗宝,口里狂喷出一口血,手抚着肩膀上的伤口,拖着长枪,拽马倒走,直接逃回了本阵。文丑收了枪,看看贼人的士气已经差不多崩溃了,他是二话不说,再次手举长枪,枪尖望前方一指,喉咙里咆哮出一字:“杀!” 杀字震天动地,立即引得他身后无数人马攒动。 “不好!”在看到宗宝吐血而出的那一刻,孔融的心一紧,本能的扯马上前两步,对于宗宝的伤势极是关心。然而,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宗宝这一败,他们一方的士气再跌,哪里还有功夫理会个人死活。田楷脸色一变,眼看贼人在杀败宗宝后就要挥军攻击,他也立即喝令左右接战。虽然是有许多人马杀了上去,然后,在接触文丑军的那一刻纷纷溃败,显然是士气低落,无法抵抗。田楷心知再要鏖战下去,只怕自己这边要吃亏,立即是劝住孔融,与孔融说道:“贼人气势嚣张,我等可暂回城,避开贼人兵锋!” 孔融看看宗宝逃回阵来,心下稍安,此时听田楷一说,也是动容。抬头一看前方溃败的速度,也是骇然,知道抵挡不住,连忙点头,表示同意。他这边匆匆回了城,不及收纳城外的溃兵,只好将城门紧闭,活活的将其他来不及进城的全都拒之于门外。那些在门外的,可怜入城不得,回头又无法抵挡文丑的兵锋,只能是四散而走。有幸运的逃了生,运气背的,直接死于贼人马蹄刀刃之下。 田楷进城,来不及回县寺,立即又跟孔融两个登上城楼。看看贼人杀到了城边了,立即是喝叫左右放箭,以压制贼人的势头。不过,失败已经是注定的事,他们不承认也不能了。看着自己的人马被贼人四处追逐杀戮,却无力去救护他们,田楷是怒目吞声,咬牙砸拳,蓬蓬有声。孔融站在旁边,连连摇头,闭目不敢再看。 等到城外人马被彻底杀散了,文丑一方也就收拢士兵离城十里下寨,城内外暂时得到安静。 田楷等都回了县寺,带的都是愤怒和挫败。孔融因为宗宝受了创伤,不免要让军医为他包扎伤口,好好休息。他这边,在安排了宗宝后,也就来见田楷。他两个互相一见面,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高傲和自信了,皆是一脸的衰色。 孔融摇头道:“本以为袁绍手上就一个陈然之,如今看来,是我等小看他袁绍了。袁绍如今才派出一个文丑,领了七八千的人马就将我们一战大败至此,我等要想对付他,谈何容易?”田楷勉强一笑,说道:“或许贼人并不可怕,而是我们太过大意了,这才着了贼人的道儿。看来,文丑此人不可小觑,我们要小心应付。”孔融点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 等到休整了几天后,田楷和孔融开城与文丑再战。这一战,虽然没有上次败得窝囊,然而,也差不多,反正是败了,而且是大败。贼将文丑就像是一头杀人的机器,根本就不怕死,每每冲在最前面。将军不怕死,士兵自然也就没有孬种,一个个跟着杀出,士气大振。这样一来,田楷这边根本就无法抵抗,节节败退,要不是身后还有城能入,只怕有去无回了。 田楷彻底气馁了,再打下去,只怕没有好结果了。 孔融在旁亦是苦皱着眉头,说道:“贼人势头太甚,只怕难以应付,看来……我等如今唯有暂时避其锋芒,不与贼战。”田楷轻叹一口气,点头说道:“再战下去,只怕士气彻底打没了。只是,我等不战,贼人难道会等下去?依他的架势,只怕是一天也等不得,到时必然伐木造械,与我等来场硬战。守城我倒是不怕,只可惜我等所处台县城城池低矮,于我守城一方助益无多,只怕难以应付。”孔融连忙说道:“台县不足以守,我等何不弃台县,回守东平陵?东平陵城池几经修葺,我看足以自守。” 田楷听来,想了想,轻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这边商量定了,也立马分头行动。一日后,他们半夜悄悄从台县城撤了出去,直接奔赴东平陵了。倒是文丑没有料到这点,事先也没有让人多加提防,等到他第二天领兵出来,要与贼人一战,却是扑了一空。不想城门先开了,城内老者携幼,开城投降,并说了田楷等弃城而走的事情。文丑虽然是空得了一座城,心里却着实不爽,大叫道:“我要他空城作甚!”怒从心起,挥起一枪,直接挑杀一人。 被他杀的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且还是一个年老长者,在百姓之中算得深浮人望。他这一死,他身后的百姓皆都是吓做一团,轰然乱走。文丑看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令人马扑杀百姓,鲜血流之四地。那城内尚有些百姓处在城头观望,眼看着文丑一方行凶,他们也是吓得要死。有四散逃逸的,有本能想要去关闭城门,拒敌城外的。 本来,文丑在杀了城外许多百姓后心里的火气稍稍消了,就要带着人马赶紧追击。只是他恍然看到台县城城门关闭了,他是怒从心头起,立即是喝叫士兵撞城。这样一来,城内百姓慌了,也不敢抵挡,吩咐从其他门户出去,等到文丑让人砸开了台县城,城内几乎为之一空。文丑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放任士兵劫掠,等劫掠一空后,又即让人放火,将台县城付之一炬,方才带着人马上来,望东平陵追去。 可怜那些躲避出去的台县百姓,本以为官兵进城没有他们的踪迹,也就撤了,只没想到居然走后还放火,弄得他们连家都没了。可怜哭,也找不到哭的人了。 文丑这边一路撵来,直接杀奔东平陵城下。此时的东平陵城头,布满了守兵,快文丑一步,田楷和孔融两个进了东平陵城,又紧急加固了城防,收拢了左近的人马,得兵两三万,准备跟文丑在东平陵继续耗下去。 文丑在城下,连日叫战,皆都得不到贼人应承,那是气的肺都炸了。他骑着马,仰头看着东平陵高大的城墙,那是眉头紧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要是跟贼人硬拼硬的野战,他文丑是当仁不让,也绝不退缩。可要是攻城战,实在非他所长,也没有那么多的兵力耗费在这上面。但贼人始终不接仗,他也不能继续耗下去。等不得,只好是硬着头皮,叫人伐木,准备攻城器械。 于数日后,文丑亲自在前指挥,井阑和云梯全都推上,开始了强攻。本以为,凭借东平陵高大的城墙,他这边一定是没有便宜好讨的,要想攻破城池,难之又难。而就算是田楷一边,对于贼人此举,亦是嗤之以鼻,怠慢应对,以为以东平陵之坚,完全可以阻挡住敌人。只是,其结果,不但出乎文丑的预料,亦是让田楷和孔融两个大跌眼镜。 当文丑一方展开进攻,田楷一方守城的人马就已经有了胆怯之色,他们之中多数人都是见识过文丑在台县城下连杀数人的威风,就算是回到了东平陵,亦是一直对文丑心有余悸。如今,文丑再次撵到东平陵城下,而且准备强攻,他们的心在那一刻再次遽然一缩,胆气随之散去,稍稍抵挡就有人开了小差,外后就退。 这微妙的变化,也立即被文丑给扑捉到,文丑心下大喜,赶紧是催促后面人马,增援前方。不过半天功夫,就有一面被文丑人马突破杀上了城墙,士气大振。田楷看到,不敢犹豫,亲自带着人马杀了上去,方才将这星星之火给扑灭,将贼人云梯给推倒。田楷这方士气稍稍恢复了些,文丑看看再也没有任何便宜可占,而攻城人马损失惨重,只好是鸣金收兵,退了下去。 站在城楼上的田楷,想到先前一幕,心里便是一寒。 他回到县寺,与孔融商议道:“本以为,我凭借东平陵高大的城墙,还有数倍于敌的兵马完全可以坚守此城,以待敌变。可如今日形势看来,我之兵马因台县一战士气损失殆尽,至今没有恢复,如何能战?今日若非我亲自带队,稍稍提了些士气,只怕贼人就要一举攻破我之城池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是让外人笑话死了?哎,如此形势,又该如何是好?是守,只怕难以抵挡;是退,我们又该退到哪里?” 东平陵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如果这里也守不住,济南国他们也就丢了。丢了济南国,他们后方齐国和北海同时暴露在了贼人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们这次起事,一心吞下青州的,如何能跌这么一个大跟头,说什么也过不去。孔融何尝不是,他当然不愿意就此撤出去,可今天的形势他也看到了,自己这边的人马根本就不能用啊,如何退敌? 两人苦皱着眉,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才各归各处,散了。 田楷想想今日的情形,不放心,自回了军营休息,想要亲自坐镇,明儿给他们打打气。只他也是睡不着觉,晚上捧着竹简在读,昏昏然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突然头一歪,枕着竹简就打起了瞌睡。睡梦中各种梦境纷至沓来,也正是他梦得深时,忽然耳边传来嘶喊声,像是有人在说走水了,他还道如何就走水了,还在问自己呢。正不知所以然,忽然被人推醒来,抬头一看,只见帐外火光冲天,好不骇人。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士兵连忙向田楷说道:“大人,是走水了!” 哦,原来刚才不是在做梦,是真的走水了。田楷连忙起身来,掀开帐篷,只见远处火光腾空,像是烧着了几处营帐。只是,烧了几处帐篷也就罢了,自然有人来救护,可是那一声声的嘶喊,刺耳得很,又是怎么回事?张耳仔细一听,只听嘶喊声来,甚至还夹杂着兵戈相击之声,听到人耳里好不舒服。 到此,田楷脸色作变,心下骇然:“哦,原来不是简简单单的走水,是炸营了!”士兵突然炸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一星之火,燃遍全营,后果不堪设想。其实他不用问也能知道,这些士兵突然炸营,相信也是跟今日一战有关。他们之中多数人应该是对目前战局保持忧患态度,怕文丑杀入城来,他们就要没命了,惶恐难安。在此之时,只要有一两个心生异心之人在旁煽风点火,也不难将他们的惶遽不安引发出来,乃至铤而走险,放火烧营。而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又故意磕碰兵刃,大呼大叫,目的就是要弄乱他人的心,以为都反了,好让他们在混乱之中逃跑。 田楷一念至此,不敢耽误,立即是带着心腹人马赶到起火地点,将之扑灭,并将那些大呼大叫,故意闹事的全都就地斩杀了。这样一来,方才稍稍镇压住了其他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平息了这场动乱。虽然说,事情是过去,田楷却是越想越害怕,等到第二天将此事跟孔融一说,孔融也是坐不住了。 “士气无存,人心难安,如何是好?”孔融长叹一口气,看向田楷:“想来昨晚上突然炸营虽然是被田大人你给及时镇压了下去,然而,若不能及时补救,让众人心安,有这第一次,只怕还会有第二次……” “补救?如何补救?”田楷一问,也立即将孔融问哑了。要让他做学问还行,振奋士气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非其所长,所以只好是将眼光再次回投给了田楷。田楷一摇头,说道:“要想振奋士气,只怕不是说说的事情,是需要一场翻身硬仗打出来的。只是,眼下情况……哎,实在不利于我等啊。想来,我等为了避开自己的短处,已是收敛人马入城不再与贼人战了,可是其结果如何呢?最后被贼人数千人差点还攻破了我东平陵防线。哎,看来我之士气已然不可用,若是再继续勉强,一旦兵变,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孔融听来亦是皱眉,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们两个虽然是计划着想要退兵,但也只是说说,毕竟一旦真的退了,只怕又难以善后,是以犹豫再三,耽搁了下来。这一耽搁,眨眼去了十几天。这十几天里,城下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虽然说,文丑先时一阵强攻差点就杀到了贼人城头,可最后到底被杀了下来,且还损失了数千的人马。这数千人马对于文丑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也是心疼的要死。他左右一合计,强攻东平陵不是不可以,但就是他的人马太少了,如果能再有外援,倒是不怕拿不下东平陵。 文丑这么一想,也立即联系到了身后的袁谭。袁谭城内可还是有数千的人马呢,如何不调了来支援这边,放在后面也是白白浪费了。文丑于是不客气作书一封,派人回去,向袁谭借兵。袁谭说起来,留在自己手头的人马有个三千左右,又因为杀散了黄巾,趁机扩充了些,目下手上也有个五六千的样子。他自己手上的人马自己带着当然舒服,要是给了别人,那就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了。当然,文丑向他要兵,他不好不给,到底是将新近收编的两三千人马交了出去,让他们赶赴东平陵协助文丑。 文丑等了这么些天,没想到等到的全是些新兵,毫无战力,且还只有这么一点,不够他塞牙缝的,实在不爽。不过,他也知道袁谭身边人马本来不多,他能够腾出这些已经很是不错了,他也该知足了。在准备了这些天后,文丑也是卯足了劲,准备对东平陵进行一次全力的攻击,务必要一举将之拿下。 文丑这些天来没有动作,并不代表城内的田楷和孔融就放下心了。反而,他的沉静,让他两人更加的不安。 “暴风雨前夕……总是这么安静。” 站在城楼上,孔融如是跟田楷说道。田楷忧心的看了城下一眼,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啊,他都沉静了这么些天了,外表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怕暗地里是在调运兵马,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我东平陵呢!”孔融蹙着眉,正欲开口,忽然看到城下有了动静,便是吃惊的看向田楷,问他:“那是何人?” 城外,有一骑马跑来,似乎是试图靠近东平陵城门。然而,那在外围的文丑人马,他们的巡逻兵在发现了这一动静后,也立即从着好几个方向杀出了不少的人马,连连呵斥,准备要将他拦住。然而,对于呵斥之声马上人是充耳不闻,仍是忘我的望着城这边奔来。他的举动立即引来那些人马的不忿,纷纷的扯动弓箭,刷刷的向着马上人攒射而去。 马上人马不停蹄,仍是往前奔去,对于那些射来的箭,他是在着马背上左右闪躲,甚至吊在马腹边,将之一一躲过。 “来而不往,非礼也!”马上人伸出手,一连拽了敌人射来的两三支箭羽,扯了马鞍旁边的一支弓,将这两三箭一齐搭上。人在马背,马不停蹄,忽然回过身来,将手中弓弦扯弯了,对着后方的追兵,就是一顿啪啪啪的射。 三支箭,如连珠似的,立即望着追来人的当胸射去。这三箭虽然在一个弓上,说来也奇怪,三支箭,突突突,连环而出,分杀三人。这三人一味的迎上来,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着了箭,惨呼一声,立即滚落下马。他这一出手,也的确是吓煞了其他追上来的,本能的将马稍稍落下。而就在这一瞬间,前面在跑的人,也立即抓住机会快马乱奔,又跟他们拉下了一段距离。 城头上孔融眼神不好,又距离得远,一时没有看清来人,便开口问田楷。田楷呆呆的看了片刻,也是没有认出来人,只是摇了摇脑袋。倒是孔融此时看得真切,激动着身子,连连催促:“快快,快放下吊桥,开了城门,接应来人入城!” 对于孔融的举动,田楷虽然不解,但听他这么一说,想必他是认得此人的,也就不再二话,立即喝令叫左右放下吊桥,开了城门。现在的形势也的确容不得他们稍稍犹豫的,要是耽搁下去,其人都跑到城门边了,而城门未开,后方追兵又来,则就麻烦了。城下那人本欲是要边跑边叫城的,好在他举眼一看吊桥已动,心放了下来,不顾一切的望前扯马而去。 他的马,看看已经快到城门前了,可吊桥还在放到一半,也实在是急煞个人。等了瞬息功夫,其人看看身后的追兵就要杀上来,相距已经不远了,要等吊桥完全扯下他再进城只怕已经是等不及了。他一扯马,往后退了退,突然一声呵斥,重重一拍马屁股,手提缰绳,驾着马望前直冲。马在他胯下长嘶一声,撩起四蹄,望前突奔而去。如行云流水一般,直接跨过还没扯到底的吊桥,一纵身就闪了过去。而恰时,贼人的追兵已到,看看就要追上,突然被他纵过了吊桥,无不气馁大叫。 有那么一个不识趣的,也学着其人,扯马往后而去,拍马想要冲桥。然而,也不知是马没用,还是他操控马的水平不到家,到底差了半寸,马没带着他跨过吊桥,倒是将他连带着撞在吊桥厚重的木板上,直接给碰弹到一旁,嚓的连人带马落入了护城河。那城上,孔融看看其人已经过了吊桥,追兵又到,赶紧是喝叫左右连忙扯起吊桥,又让人在城头放箭,逼退那些追兵。这些追兵人数不过几十,要想硬闯当然不行,眼看着过不了护城河,头上又有飞矢,他们不敢耽搁,赶紧是将身退后,打了声呼啸,迅速撤了去。 城下的一幕田楷看在眼里,眼看着众人都退了下去,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同时对于刚才那人的表现表示惊讶,讶然去问孔融:“孔大人,刚才那人是谁,如何有这般本事,你是认识他吗?” 孔融哈哈一笑,甚是得意,说道:“说起来,这人还是我一故人呢。其人在我被困都昌城时,就曾帮我孤身出围,去平原搬去救兵。只是可耐我孔融一时看走眼,误以为刘玄德乃信义之人,故而求救于他,没想到他最后不但没来,还要害其人。好在其人误打误撞,最后不想请来了陈然之,这才解了我都昌之围……” 说到这里,便又笑道,“不说了,田大人与我下去,我这就将他引见给田大人你。” 第四五章:不鸣则已 东平陵城下突然到来的这人,自然是太史慈。 孔融将太史慈介绍给了田楷,请他进了县寺,安排下酒席款待他。 席间,孔融自不免要问起太史慈为何到此。太史慈尽了一盏酒,方才从着怀里摸出了一封书函,让人转呈给孔融,说道:“孔大人看完上面的,相信也就不难明白了。”孔融微微颔首,将书函拆了,展开读了。旁边田楷也不知他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既然太史慈一时不开口,他也只好将眼睛看向孔融,希望能从他脸上读到某些信息。 孔融将信看完,长吐了一口气,见田楷拿着询问的眼睛看他,他一笑,随即将书函也让田楷看了。田楷通篇一看,恍然大悟,方才看了太史慈一眼,拱手说道:“这次就要劳烦太史子义你了。”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信上说了,要想拿下文丑,解东平陵今日之围,需照上面的办,还要劳烦两位大人帮忙了。” 孔融捋须点头。田楷则连忙说道:“子义这是哪里的话,你大老远赶来是为帮我们来的,我们感激都还来不及,焉有不配合的道理?放心!”当下也不二话,叫来一人,交代了几句,那人听了田楷的话,拱手也就下去了。这时,太史慈看了田楷手中书函一眼,笑道:“可否再请田大人看看书函背面的字?” 这封书函是写在一方棉帛上的,田楷拿在手里只注意正面的字,倒是没有留意背面还有内容。他听到太史慈提醒,也立即将棉帛背过来,只见上面还有几字,写到:“阅毕,可焚之!”田楷也立马会意,当即又让人取过来一盏铜油灯,当着太史慈的面,将棉帛烧成飞灰。太史慈方才一点头,继续享用案前的美食美酒。 第二天,城外的文丑也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等强攻东平陵了。他先将袁谭派过来的新兵放在前面,做趟路的炮灰,而他的精锐,则全部都留在了后面。他相信,在准备了这么多天,此一次,一定要一举拿下东平陵。 仰望着东平陵高大的城池,他长长城吐了一口气。手上一挥,鼓声响动,数千的人马缓缓向着东平陵城下推进。在距离东平陵不远时,按照习惯,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城外静待了片刻,让人上前骂战,如果对方不出城迎战,他就要命令人马正式强攻东平陵。等了许时,城内仍是不见动静,马背上的文丑也已经不耐烦了,他紧了紧手中长枪:“不敢开城出战的懦夫!” 敌人既然不敢应战,那么,他也只能按照事先安排,准备强攻了。 鼓声隆隆的响起,令旗在传令兵的手上,即将挥下。士兵皆都高昂着脑袋,举起了盾牌,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至于搬运云梯、井阑、撞城车等物的士兵,也都有了准备,只等令旗挥下的那一刻展开最终之攻击。秋风熏吹着,头顶的太阳格外的强烈,是秋老虎,让人燥热难受。汗珠沿着脸颊流淌下来,但他们没有空闲的手去擦,只能是任由一丝丝的风扑来,将汗珠熏干。 “攻!” 文丑拎起长枪,扯开喉咙,即将吼叫出声。然而,他的号令还未发出,令旗即将随之挥下之际,东平陵突然有了动静。先是城上的守城部队动了,加派了弓箭手,后是城门前的吊桥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响,像是公鸭扯开粗糙的嗓子在唱歌。 “贼人要出战了!” 果然,在吊桥扯动的那一刻,城门也随之缓缓的打开。 看到这里,文丑鼻子一哼,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如果硬攻,就算拿下了城池,那也必将是损失惨重。而如今,敌人既然识趣的开城接战了,倒是正好随了他的意。文丑,扯马上前,让准备攻城的部队稍稍后退,让出路来。 轰隆一声,厚重的吊桥落在了护城河的对面,将对面干燥的土地砸起了一团灰尘。灰尘还没有完全散去,早已静候在城门口的太史慈扯起马缰,跃马而过。其身后,田楷、孔融皆带着重兵尾随而出,将兵马摆开,组成阵势,做出防御的架势。 太史慈一出来,也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将军,就是这厮!昨儿就是这厮三支连珠箭射杀我方三人,又在我方数十人的追击下,顺利逃入了贼城!” 对于这件事情文丑昨天其实就已经接到了部下的报说,只是他当时也没有在意。毕竟,他都准备后一日攻城了,就算贼人来了援兵也不足为虑,更何况贼人还只一个,能起到什么威胁?文丑当时没放在心上,便是今日看见,也不过嗤之以鼻而已。他此时也已经扯马上前,上下打量扫视了太史慈一眼。只见太史慈手捉一支铁枪,背负一对混铁钢鞭,马鞍旁边挂着一张弓,腰旁箭壶,箭壶里插放着一把羽箭,胯下是高头大马。其人身材颇为傲案,干净磊落,倒像是身手不错的样子。当然,他看起来就算再怎么雄壮,在文丑眼里不过是一死人罢了。 只要他手中枪到,来再多,只是一死,又有何用?他嘿然一笑:“这厮身边的兵器到是不少,不知用得怎么样?”不无讥笑之意。他旁边诸人听见,也是识趣的跟着笑了起来。 太史慈此时也已经一马当先,立在了军前,将马缰一扯,控马驻足。他眼睛在文丑军中扫视了一回,方才提声说道:“素闻河北文丑,勇冠三军,平生欲谋求一见而不得,听闻将军今日就在此城之下,何不出来一见,缘何躲躲藏藏不出来说话?”文丑鼻子重重一哼,立即胯下夹马,离了大纛,长声叫道:“黄口小儿,你知什么,你文丑爷爷就在此,你没长眼睛不能看见,又来怪谁?” 太史慈其实早已经主意到了大纛下的文丑,只是看他仍在阵后,故意打话激他出来。此时见他打马而出,也不二话,对着他就是一顿啧啧啧,摇头说道:“还道文丑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多了满肚子肥肠罢了。我远来本欲是要讨教一番,今日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太史慈说着,立马扯了马缰,转身就要走的样子。 “慢来!” 太史慈的话实在是刺耳,把个文丑气得哇哇大叫,扯马就追了上来。轰隆的马蹄声砸起,尘土飞溅,似有地动山摇之势。他们本来离得就不远,马速又快,眨眼即到。马未到,文丑手中的长枪就已经举了过去,砸向太史慈。太史慈扯马是假走,手中本来拖在地的铁枪,在文丑长枪递过来的一刻,突然一动,枪扫而出,直接挡住了对方一枪。同时,他人催着胯下马向旁边一闪,躲过了文丑的冲撞之势。 他两人,仓促间交了一枪,谁也没有伤到谁,但各自心里都有了小小的震骇。 太史慈眼睛扫向握枪的手,发现手臂有了微微的颤抖,心里暗道:“这厮力气果然是不小,一枪砸过来居然有万钧之力,若我稍稍迟疑,只怕此刻早被他连人给砸下马去了!”同时,文丑心里暗惊:“这厮力气虽然是差我一点,可他反应的速度,却是极快,值得让我动手!”这么想着,兜转马头,再次持着长枪,挥枪来击。 太史慈亦是不敢稍有片刻的怠慢,扯着马,调转马头,持着铁枪,同样的直冲他而去。挥动铁枪,两个人也就再次迎面拼杀上了。一时间只见马匹相冲,长枪相交,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声若洪钟,震得两旁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片时间,两马所卷起的尘埃,那是冲天而起,团团炫舞,经久不散。打到后来,只见枪影纵横,呼哧有声,让人看的气都不敢喘一个。 转瞬,已是拆了二十个回合过去了。 记得,在台县城下时,文丑斩杀田楷部下诸将,那是从没有超过十个回合的,就算是最后由孔融部将宗宝杀出来,那也不过十几回合而已,还落得大败。所以说,如今太史慈能跟对方拼过二十回合,早已经胜过田楷和孔融部下诸将了,也是让田楷等人惊异不已,喜出望外。倒是文丑那方,他们的士兵本以为他们的将军文丑当分出个水落石出,阵上斩杀了贼将,他们也好趁着余威直接扑杀到对阵,一鼓作气拿了东平陵的。只是,他们眼看着二十回合都过去了,仍是不见对方落败的架势,他们的心也是揪了起来。当然,他们向来是信服文丑的武勇,认为文丑是勇冠三军,无人能敌,要斩杀对方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也并不是太过担心。 对方什么想法田楷不知道,但田楷看看太史慈二十回合过去了,又与对方打过了十个回合,仍是没有落败的迹象,心里也是吃惊。他将脸侧过来,看向孔融,说道:“此人果然了得,看来我东平陵之围能否解了,就要看他的了。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既然当初他曾相助于孔大人,为何孔大人你不趁机将他招揽了,收为己用呢?” 孔融捋须说道:“太史子义之所以救我,那是因为我昔日曾关顾过他的母亲,他母亲听说我被困都昌,为了报昔日之恩情,是以让他来救我一救。他既救了我都昌,我两便再无相欠,我若贸然留下他,叫他人怎么说?”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在此之前,他以为只要用心治理好北海,诸事不问,也就万事大吉了。他既没有称霸的野心,自然对于招揽良将什么的没有强烈的想法。更何况,他虽然心知太史慈武勇,奈何人家是来报恩的,恩情即报,总不能还舔着脸让他留下吧,他可开不了这个口。 田楷听他一说,也只能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此可惜了。” “蓬!” 也就在他两个聊得投入时,不想场上突然发生了变化。场上,文丑先是被太史慈言语给激怒,后又因为眼看着四十回合过去了仍是没能击退对方,心下便是急了。他这一急,便是什么也不顾了,使出了全身力道,把枪舞的跟车轮似的,狂涛一般砸上。自知自己在力道上面胜过对方,干脆就耍赖,跟对方硬拼硬。太史慈也没有想到他突然发难,虽然面对他的狂攻小心的应对了片刻,奈何对方力道实在太沉,一不小心手中铁枪被他一枪囫囵上,直接脱手飞去,丢到了场外,手中顿时空了。 “哦!”不论是那一边看到,皆都是惊呼出声。 文丑一方,因为文丑的发威,惊呼变成欢呼。至于田楷一方,惊呼过后,立马替太史慈抹汗了。在此时刻,他手中的兵器突然脱手飞了,总不能赤手跟对方打吧?这可如何是好?好在,太史慈反应急速,就在枪飞走的那一刻,面对对方接下来的一枪,没有去挡,也无从抵挡,干脆拽着马,望旁边连走,堪堪躲过了对方的一击。 文丑一击不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连忙又是挥起一枪。本以为,这一枪下去太史慈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了。然而,太史慈没有躲,也没有避,而是直接反身迎上了他手中这一枪。当然,迎上这一枪的,是一对混铁钢鞭。就在他成功逃出文丑一击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从背上拔出了这对钢鞭,将之轰然砸了出去。 轰!鞭走如龙蛇,两只手同时交叉使力,望着文丑手中枪杆敲击,立即砸出了一团火花。 这猛然的一击,双鞭磕在文丑手中一杆枪上,立即就有股大力气轰到了文丑握枪的虎口。饶是文丑自诩力气沉雄,在被这口巨力击到的那一刻,如有触电,差点就要将自己手中长枪丢了。虽然最后枪在他手里,然而因为对方力气太多猛烈,连带着他握枪的手臂跟着一阵巨震。 嗡嗡嗡,枪杆似也受不了这样交叉的轰击之力,发出了颤抖。 “轰!”场外文丑一方,诸将士皆是张大了嘴巴,不相信他们的将军文丑居然有此窘迫之时。 这还是文丑首次吃亏,脸上立即一黑,心里哇怒不已,连连挥枪砸上,不给太史慈还击之机。太史慈倒也沉得住气,被对方一轮狂轰下,知道没有机会出手,只得步步为营,居然又撑过了二十个回合。只是,他虽然双手同时使用兵器,奈何兵器不够长,在长枪面对,已显其短;再加上,他此刻又在马背之上,实在发挥不了双鞭的优势,知道再打下去没有意思了,方才寻思着该是示敌以弱的时候了。 他这样一想,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鞭子撤走,放文丑长枪进来。 文丑寻找这样破绽的机会已经很久了,看看敌人门户洞开,他也不管是不是敌人故意为之,干脆一枪杀上去。噗!一枪直接命中太史慈前胸,鲜血跟着箭一样射出。太史慈这一伤,田楷等在身后看见皆是捏了一把汗,差点就要冲出去了。孔融看见,立即拦住田楷,对其摇了摇头,说道:“太史子义向来身手矫捷,刚才一枪明明可以躲过,可他却不躲,想来是准备有所动作了,我等切不可鲁莽。” 田楷咬了咬牙,叹道:“为了我东平陵,让子义无故受此一击,就算是此计成了,我心亦难安!” 太史慈所受的这一枪虽然是在前胸,好在文丑一枪击得偏了些,所以并没有击中要害,顶多也就是多淌了一点鲜血罢了。文丑一枪击中,撤枪而回,心里狂喜,又要挥枪再击。然而,太史慈立即是扯马望旁边一窜,口里叫道:“文丑匹夫,果然是有股子蛮力气,不过想要我命,只怕还得等下辈子!老子不陪你玩耍啦,这就去也,匹夫不得来追!” 回头连打了两鞭子,将文丑稍稍逼退,扯着马也不回阵,望着城右边窜去。文丑被他骂成匹夫,心里已是哇呀呀大怒,加上这样厉害的角色如今受伤了,如不趁他病要他命,将来伤愈后也必是一大敌,是以也不多加考虑,立即扯马追在了太史慈身后:“贼人哪里去,吃我文丑一枪!”轰隆,两个一前一后,望前不断跑去,很快也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消失在了战场之上。 战场之上,文丑一方傻愣了,主将都没了,还打个瓜娃子?田楷一方,田楷望了孔融一眼,孔融是眼前一亮,捋须不语,显然甚是满意。贼人上勾,不怕不落网。 文丑脑子本来就简单,一心只想要太史慈的命,追上了杀他,哪里会多想。倒是跑在前面的太史慈忍着胸口的创伤,仍是不停的将着文丑望目的地引去,还怕文丑半路会悔悟什么的,是以边跑还边破口大骂,显得急躁不安。这样一来,文丑更加怒了,追他娘的,毫无怀疑之意。文丑这一怒,胯下马一突奔跑,瞬间也一下子拉近了他跟太史慈的距离。太史慈头皮发麻,他能过来是好事,可此地距离目的地尚远呢,要是还没引他到目的地,自己先被文丑给撵上来,那可不好。 太史慈想到这里,立马是将手中双鞭插入后背,从马鞍边取了弓,腰边箭壶里拿了箭。三支箭,一齐搭上。看看准备差不多了,忽然将身一回,对着文丑拉扯起弓箭,同时叫道:“文丑匹夫,你不是想要知道我能否每件兵器都会用吗,我这就叫你见识见识!”话未说完,三支箭离开弓弦,夺夺夺,如催命一般,全都望文丑当胸射去。 太史慈也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是以故意在射箭之前跟他废话一堆,提醒他主意,算不得暗箭。马背上文丑看见,也已经有了准备,看看羽箭离弦而来,他是鼻子一哼,大叫道:“来得好!”长枪挥去,噼噼啪啪,一囫囵扫荡,也立即将射来三箭给击落马下。但也就在他接对方羽箭的短暂功夫,他们两本来拉近的距离,在这一刻,豁然又拉开了。 看着太史慈远去的身影,文丑是着急大怒,咆哮道:“好个狡猾徒子,以为这样就能甩了你文丑爷爷,没有这么简单!”立即是吼声如雷,催促着战马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望着一片茅草丛中钻了去。文丑在后,心里大骂:“这家伙,大路不走,偏偏走这些鬼地方。”骂归骂,他也不敢耽误,仍是一口气追了下去,毫无迟疑。 太史慈在前,看看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嘴角也立即出现了一抹笑。扯起马缰,马四蹄离地,望前猛然一窜,顷刻纵出了丈许之地。而文丑在后,片刻也已经赶到。但他并不知道在他前面还有一个隐蔽的陷阱,是昨天太史慈来时拜托田楷让人在这边挖下的。等到他身子猛然一顿,感到马踏虚空,胯下马带着他往下急速坠落,他也立即是惊醒过来。在这片刻,本能使得他有了快速的反应。 在感触到马沉的那一刻,他虎吼一声,身子立即往上直窜,脚踏着马背,还想要借助这一点之力,将身送出去,送出这个未知的险境。然而,他的身子是弹了出去,这一弹之力同时也立即加速了马匹的下落速度。可是,他再怎么借力,已经是晚了,他的速度支撑不了身子下落的速度,更何况,就在他想要上窜时,陷阱两边早就埋伏好的士兵,早铺开一张铁网,直接将其从半空捞起,丢了上来。 马已经跌落在坑中,传来了一声惨呼。而文丑,也几乎跟马一个速度,被人捞上来,丢在了草丛中。 文丑片刻懵了,片刻后知道是上当了,还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奈何动弹不得,越是想要挣扎,铁网的绑缚越是紧了。 太史慈已经回转马来,盯看了文丑一眼,方才哈哈一笑,拱手对文丑道:“文丑将军,对不住了!”手上一挥,立即让人抓了文丑,绑缚起来,带着他返回了东平陵。等他回到东平陵城下,田楷等看见,皆都狂喜不已,大赞太史慈之功。当然,文丑去追太史慈后,东平陵城下对峙的双方并没有急着动手,皆都是等着各自的消息。 现在文丑被绑缚回来,推到了文丑军前,文丑三军是轰然鼎沸。 太史慈指着文丑,喝问文丑三军:“你们连自己家的将军都不认识了吗,怎么,你们的将军都愿意投诚我东平陵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不给老子放下兵器,是要老子一个个削了你们脑袋不成?” “这……这……” 文丑三军一直以文丑为战神,如今就连他们的战神都轰然倒塌了,落入了贼手,他们还有什么可依靠的?不投降?为什么不投降?反正到谁手上都是混饭吃,总比被贼人屠杀了好。一人怂了,他人都怂了。轰然,一个个纷纷丢下兵器,放弃了抵抗,直接投降了。当然,还有些不甘的,想要反抗,皆都被扑杀当地。面对如今局面,就算是文丑想要喝止,奈何他嘴巴都被塞了,有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被缴了械,乖乖的投降敌人。 将文丑收押了,人马都驱赶到了城内,田楷等那是乐不可支,赶紧招呼准备庆功宴,要犒劳太史慈一番。但太史慈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找到田楷、孔融两个,向他两个拱手说道:“既然东平陵之围已解,我此次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就不再逗留了。老母在堂,实不放心,这里就向二位告辞了!” 孔融故知太史慈乃大孝之人,本想要挽留,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是闭口了。倒是田楷有许多感激的话要跟他说,此时听他就要走,心里也是不愿意,劝说两句,见他仍是执意如此,只得作罢,叹道:“本欲是要借席上一杯水酒敬子义你的,既然子义你要急着回去,我这里也不好强留。这样吧,此去毕竟路途遥远,你不妨稍等等,我这就让人取些干粮,让你带着路上吃。”这点太史慈倒是没有推辞。他怕一顿酒席吃下去今天就无法动身了,所以要走。不过干粮,他还真是需要,谁路上不吃饭? 他这里跟田楷和孔融二人又闲谈了几句,不时就有人送来厚厚的一个包裹,将他交给了太史慈。太史慈拿到手里谢了一声,将其挎在肩上,一拱手就要告辞。想了想,又即回头问了一声:“对了,如今文丑将军就在二位大人的手里,不知二位大人当如何处置此人?” 孔融倒是没有说什么,田楷听来,牙齿一咬,说道:“那还用说!文丑这厮在台县阵前连斩我手下数员大将,还害了孔大人手下干将宗宝差点丢了性命,至今卧病在榻养伤。我得此人,当泄前愤,将其大卸八块,亦无不可!” 太史慈听来,眉头一皱,说道:“文丑其人乃袁绍爱将,若杀此人,徒惹袁绍震怒。更何况,今日你杀文丑,是自绝退路,又是何必?陈侯的意思是……不杀。” “不杀?”田楷整个人一愣,随即轻叹一口气:“既然是陈侯的意思,我照办便是。”太史慈见他答应了,方才放下心来,向他和孔融一拱手,转过要走。又是被田楷拉住。田楷低声向他问道:“我搞不懂,以陈侯的势力,要扳倒袁绍不难,何故非要大费这番周章,最后还要将吃进去的吐出来?” 太史慈眉头一凝,看了田楷一眼,说道:“我也不知!”一句话也不再多留,转身就走了。 孔融捋着胡须,笑着看了田楷一眼:“今日统兵而来的文丑不过一莽夫尔,可就这么一个莽夫,尚且将我等逼到如此境地,足见袁绍他手上是有人的。陈然之他不这么做,足见他的高明。更何况,若就这么做了,反倒让他处境不利,徒惹天下人笑话。古有所谓三年不鸣之鸟,非是他不鸣,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田大人且拭目以待。”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田楷从他的眼神里,从他的话里,此刻似乎是明白了一些。陈诺的世界他不懂,他终究是个局外人。但他知道,他可以保持沉默。向着孔融,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啦,文丑我们可以留他一命。” 数天之后,太史慈出现在临菑城。 到临菑城时,其时也已经是下午,天色眼看就要黑了下来,太史慈不得不找了一间客栈,暂时歇了下来。在客栈里用过了饭菜,回到房间,倒在榻上阖眼就要睡了。连日不停的奔波也确实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榻上,哪又不赖榻的道理?只他这人反应较为灵敏,虽然是阖眼睡下来,但对门外一丝的动静也是能够感觉得出。此时,他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正朝着他这边过来。 以他判断,这脚步声稳而深沉,还刻意藏声,显然是怕惊扰到外人,更怕惊扰到他。看来,来者不善。他此时紧了紧包袱里的一对钢鞭,不好动身,就等贼人摸进来。果不然,过不一时门户吱嘎一响,有人向里探进脑袋。那人显然在外等了一时,眼看里面没有动静,他方才放心进来,一步步向着他逼近。 太史慈故意闭上眼睛,等到贼人摸近了,不等对方发难,忽然腾的一声,他先动手了。他望榻边一滚,拔了一对钢鞭在手,呼的向来人扫去。来人显然是吃了一惊,面对这一击,没有还手,立即蹭蹭蹭向后跳开,堪堪的避过了他这一击。黑夜里太史慈也看不清来人面目,见他居然在他遽然发难下亦能避让,伤不得他分毫,也是吃惊。他不知是来了哪路豪杰,不敢大意,连忙又是紧跟着一鞭打了过去。 这次,来人显然是看清了他手中所用的家伙,也立即是沉声说道:“子义,是我!”这一鞭他又没有去接,直接跳开。太史慈听这声十分熟悉,恍然想了起来,赶紧是将手一撒,鞭子丢开,问道:“是恶来?你怎么来了?” 典韦重喘了一口气,显然刚才一幕十分凶险,要不是他,只怕别人是难以躲过太史慈那两鞭的。他一时也没有说话,等太史慈将屋内油灯点着了,方才说道:“我怎么来了,当然是带你去见主公。” 太史慈一愣,说道:“陈侯?陈侯不是在北海吗,如何会来了这里?还有,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到的临菑的?”典韦长话短说:“不瞒你说,我与主公已到临菑三五天了,也带来了武卫营,如今临菑城内外遍布我武卫营的眼线,要想知道子义你什么时候进的城那还不简单?哎,不要说了,主公他听说子义你到了临菑城,怕子义你不知情况直接去了北海,到时找不到主公也就白跑,是以让韦半夜来接子义你过去。这里不方便说,你块跟我去见主公。” 太史慈听他如此一说,方才一点头,扑灭了灯火,随着典韦一路出了客栈。 也之不知转了多少街巷,典韦带着太史慈来到一座府邸外。太史慈抬头一看,却是田府,问道:“陈侯怎么住进了田楷大人府上来了?”典韦解释道:“哪里都是住,反正这里也只是田大人他在临菑城中的几处府邸之一,空着也是空着,当初田大人要送与主公,主公也就收下了。”敲击了三声门板,门吱嘎开了,典韦带着太史慈径直闯入。经过了前院,中院,直接到了后院。 有一处房间灯火仍是亮着的,典韦直接带着他过去了。 等到了屋外,典韦通报了一声,门打开,只见屋内一人坐在蒲席上,眼睛盯着案前的一卷竹简在看着,不是陈诺又是谁?典韦带着太史慈径直进来,向陈诺拱手:“主公,太史子义带来了!”陈诺恍然听到这声,立即是抬起头来,与太史慈一眼对上,哈哈一笑:“子义回来了?”连忙起身走下榻来,抓住太史慈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问道:“子义,此去东平陵可还顺利?辛苦你了!”同时让典韦下去温热些酒菜送上来,典韦也立即下去安排了。 太史慈这边见过陈诺,向陈诺一点头,说道:“慈此去东平陵,将陈侯你的书信交给了孔、田二位大人,让他二位全力配合慈捉拿文丑。如今文丑顺利落网,其部人马也已经向他二位投诚,东平陵之围已解,慈幸不辱命!那边既无他事,慈方才一路赶着回来向陈侯报信。”陈诺听他一说,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问道:“文丑骁勇,要想捉他只怕不易,子义你没有受伤吧?” 太史慈本要摇头说没有,但陈诺手指恰好抚到了他胸前伤口,也立即传来一阵阵痛,使得他眉头微微一皱。说起来,他胸前被文丑所刺的创口本也不深,在离开东平陵时虽然做了简单的包扎,可他这一路匹马赶来,连日奔波,不免使创口几次复裂,一直没有好,不痛才怪。虽然太史慈没有说话,陈诺也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了出来,立马吩咐人准备了一些伤药送上来,并告诉他:“不行!你这样是不能再骑马了,正好我还要在临菑待上一阵子,你就在这里养伤,顺便陪我说说话吧。” 太史慈连忙说道:“陈侯好意,慈焉能不知?然则,慈离开老母身边日久,放老母亲一人在家实在不放心,慈急需回去照顾老母,故而……”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典韦走了进来,说道:“这个子义你不用担心,子义你不知道,你走后,主公他立马从武卫营抽调了数名好手,雇了两个婢女,让他们特意照顾在伯母身边,如今安全和生活都照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话之间,典韦带着人,将热好的酒菜全都端了上来,摆了两个桌案,告退自去了。 太史慈听典韦刚才一说,也是微微一愣,看向陈诺,说道:“这……这如何是好,上次陈侯你去看我,带了不少吃食不说,还帮忙添置了许多家具,已是感激不尽了……”他话还没有说完,陈诺早已经将太史慈拉下坐了,笑道:“你我初次分别时,还记得我就曾说过,等我闲下来后,便要去拜见伯母的。如今难得一身闲了,当然是要去的,这一去空手总不像话吧,反正也只是办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实在不足道哉,子义你也不用放在心里,只要伯母高兴就好。” 说起陈诺登堂拜见太史慈老母一事,那还是在太史慈来之前的事情了。当然,陈诺趁着拜见之机,在他老母亲面前重提孔融。他老母亲以前得到孔融照顾,对孔融甚是感激,孔融的消息她自然是乐意听到。陈诺于是将他从前线传来的消息,跟他老母亲说了。他老母亲一听孔融又有了危难,被困东平陵,二话不说,那是立马让儿子去东平陵解围。虽然说起来,太史慈因为帮孔融解了都昌之围,要报的也该报了,但他老母亲却并不这么想,只想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这次孔融有难也不能置之不理。为此,太史慈方才再次离开了他老母亲身边,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东平陵,抓了文丑,解了东平陵之围。 说起来,当初他与陈诺在都昌城分别时,虽然听陈诺说要去他家登堂拜母,也并没有当真,以为陈诺只是说说。但,在他看来,陈诺有这个心意也就行了,还真没有指望。只没有想到,陈诺还真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说起来,他当时很是感动,对于陈诺的感激之情,那是无以言表。此时说谢意,知道太过浅薄,不如举盏,将谢意全都放在此盏酒水之中。 热酒举起,两个人各自送到口里,在此深秋夜里,暖了心。 第四六章:又见黄裳 “陈侯,恕慈多嘴,有件事情不知当不当问?” 酒酣耳热之际,太史慈突然住杯罢盏。 陈诺看他神色,应该是憋了好久,不让他问出来,只怕难受。他一点头,说道:“子义有话请说!”太史慈确实有话,也一直憋在心里,此时借着酒劲,也就大着胆子问了出来:“想来陈侯当时出兵围攻昌国城,数月不下,最后以声东击西之计,一举拿了田楷田大人。照理说来,田大人已落入陈侯手上,他要想逃跑,只怕难如登天,可他最后却轻易的被孔融孔大人派人给救了出去,这是不解一也;其二,孔大人起兵之初,陈侯你便挥兵直上,与他相拒于北海,当时陈侯你刚刚拿了昌国城,兵锋应该是最盛之时,最后为何一战败给了孔大人?”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也不瞒他,说道:“第一,正如你说,我拿下田楷不易,如何能轻而易举就被孔文举派人将他给救了出去?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故意为之。第二,我兵力就算再怎么不济,北上迎击孔文举,还不至于一战就兵溃至此。何则?还是我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 虽然当初太史慈在东莱老家时,听闻陈诺兵败失去踪迹,心里也有很大的疑惑,但也绝不会想到陈诺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这样做一点道理也没有。他陈诺好不容易打下的青州局面,怎么会再次拱手送人呢?自到陈诺登堂拜母,出现在他老家,他方才觉得这其中就有点不简单。陈诺当时先是故意向他透露孔融被困东平陵的消息,后又当着他的面,写了一封书给田楷和孔融,并向他交代只要田楷和孔融照他意思办,文丑可捉,东平陵之围可解。当然,顺便让转告,如果捉了文丑,叫可留一条性命。他那时心里甚是不解,何以他传话给田楷和孔融,他们就会听,他们之间不是仇敌吗?然而,他当时一心担忧着孔融的安危,也没功夫去问陈诺,是已直接去了东平陵。等到了东平陵,他果然看到田楷二人对于陈诺的话奉命不违,心里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他也无法确实,一直憋在肚子里,此时趁着酒酣耳热之际,也就当着他的面问了出来。及至得到陈诺的肯定,他反而是愣住了。 陈诺的回答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了,他愣了片刻,问道:“这是为何?” 陈诺一笑,说道:“为何?想来我不说,子义你也应该听说了,孔文举当初之所以退回北海,放弃临菑,那是因为我与他之间已经有了君子约定。我保他富贵,他治理北海,互不侵犯。这个协定,也是得到袁本初同意的。可其结果如何,袁本初说要让我拿下北海,我身为他的部下,焉有不听他的道理?可我若真的拿了北海,与孔文举为敌,与自毁诺言又有何异?如此一来,我陈诺岂不是王八蛋,让天下人耻笑?袁本初这么做,他就是要故意逼我弄臭自己的名声,好让他的长子顺利接手青州。我若不做,他能放过我吗?子义你告诉我,当此之时,你该怎么做?” 太史慈被他一问,也立即愣住了。想了想,只能轻叹道:“忠义两难全,实在不好办。” 顿了顿,问道:“所以陈侯你就选择以退为进,直接撂下担子,故意在北海输了一仗,不愿再受他鸟气,反过来与田楷、孔融二位大人联起手来对付袁本初?但你又不好直接出面,是以故意躲在他们身后,遥遥指挥他们?”陈诺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可以为了不让袁本初计谋得逞,选择撂下担子,躲在幕后。甚至说,我可以故意放了田楷,给孔融以承诺,让他们听我指挥,将青州局面搅乱。但要对付袁本初,我始终没有想过。” 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可陈侯你指挥他们搅乱青州,已经是选择跟袁本初作对了,又为何说……”他话还没有说完,陈诺一笑:“你是说,我的话前后矛盾是吗?确实有点矛盾。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并不矛盾。我搅乱青州,就是要让他自食苦果,让他知道青州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我陈诺拿下,也不是一天一日之功。等到他明白了这点,那样他才能正确的正视我陈诺昔日的功劳!” 太史慈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看陈侯也绝非是一个计较功劳的人,如果是这样,陈侯你完全不必这么做。以陈侯当时的能力,要想一举趁机拿下北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可陈侯你为了守诺,宁愿自己放弃这么大的功劳不要,而选择不与孔大人为敌,也足以见得陈侯你的光明磊落了。可见,陈侯你不是糊涂人,始终明白,有时候计较功劳,不比一个守诺之人来得更加可贵,更加值得让人尊重。所以陈侯你宁愿委屈自己,也要选择守诺以全信于天下。陈侯之高贵,正是高贵于此!” 太史慈一席话一下子说到了陈诺的心里,陈诺当初决意这么做,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他为了不让袁绍计谋得逞,选择以退为进,不取北海,就是要向天下人证明他陈诺宁愿不要功利也要守住当初的诺言,是守诺以全信天下。此时被太史慈一语说中,陈诺激动得差点就要大叫一声:“知我者,子义是也!”但人家的话毕竟是夸他的,而他这个人又经不得夸,实在不好意思,也就没有接下他的话。 “可……” 太史慈眉头一皱,又即说道:“可陈侯你有没有想过,以陈侯你的兵锋,既然自信能够搅乱青州,如何不就此立足此地,脱离袁本初,自为一方之诸侯?想来,此时不也正是一个大好时机吗?”他突然问出这句,其实也是替田楷问的。田楷临别时说他搞不懂,以陈侯的势力,要扳倒袁绍不难,何故非要大费这番周章,最后还要将吃进去的吐出来。他这话再明白不过,就是不明白既然陈诺能拿了文丑,为什么不趁机举义,自成一霸,还要留什么后路,这不是自我矛盾吗? 陈诺听太史慈这么一问,也即呵呵一笑,举起一盏酒,慢吞吞的喝了,方才放下酒盏,看向太史慈,反问他:“若我这么做了,天下人又该如何看我?”太史慈被他一问,微微一愣,随即耷拉下脑袋:“是慈冒昧了。”他心里突然明白过来,如果陈诺当真这么做了,那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同样付之一炬了,反而让陈诺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 陈诺当然不会怪他如此冒昧,便是他自己也曾这样问过郭嘉。郭嘉不为他分析这些,只是告诉他,他声望不足,就算趁机举义,那也没有多少附从之人,是自绝,更别说争霸了。陈诺当初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偶然的想法,当然也知不可,是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太史慈今晚突然问出,想来也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没有将这话经过脑子就说了出来,所以陈诺也不怪他。 太史慈在临菑逗留了三五天,伤势稍稍恢复,也就向陈诺告辞了。陈诺心知他虽然身在此地,只怕心还在他老母亲那边,也怕他太过担忧,自然没有多留他的道理,让他先回了东莱。 他这边,身处田楷府邸,虽然闲下来看看书,钓钓鱼,像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其实一直关心着前方的战事。当然,前方的消息也都是通过典韦所部刺奸营收集而来,传到他的案头。 此时典韦就在陈诺跟前站着,正向陈诺汇报一些最近的消息:“文丑大败的消息传到袁绍那边,袁绍极为震怒,本欲不再理会,但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再次派出了一位将军领兵赶赴青州……”“哦。”陈诺身子一动,问道:“又派了哪位将军?”典韦说道:“是……是麹义麹将军。” “我那贤弟?” 说起他的这位结拜兄弟麹义,他们之间虽然因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少有机会见面,但之间通信还是保持着的。只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还真是有点怪想念的。此时被典韦突然提出来,陈诺不由微微一愣,转而笑道:“不会吧?袁本初他会派出我那贤弟领兵?他倒是能想得开,就不再忌惮他是我结拜兄弟这件事了?” 说起来,就是因为麹义跟他结拜的事实,被袁绍知道,那是防备麹义跟防狼似的,处处提防他,压制他,为此受了不少连累。如今青州情形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袁绍居然还想到要启用麹义,也着实让陈诺想不通,不过他一想,也即明白:“这大概因为我失去踪迹,不知死活,或者干脆将我当成了死人,故而不用再有顾忌,方才启用我那贤弟的吧?又或者,他这是存心不良,知道以文丑那样的大将都尚且大败,让他来又能起什么作用,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呢。想来只要他这一败,让他找到治他的借口,以好趁机收了他的兵马。” 把袁绍的脾气摸透了,此时也就不用过多担心了。倒是陈诺转念一想,麹义此来,岂不是老天送给他的大礼?他自己虽然暂时隐退,但终是有重新出山的一天,也一直暗中关注着袁绍的举动,就是要看袁绍到底会派出那些将军来镇压青州,只要他不满意的,他就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既然麹义出马,倒是一个难得适合的人选,可以放心复出了。 陈诺想到这里,不再多想,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件事情不说了。”顿了顿,问道,“泰山那边的情形又如何了?军队没有什么异动吧?”典韦说道:“泰山军中虽然有些闲言碎语在流传,但有赵雪和朱灵等几位将军镇守着,并无问题。” 陈诺这一突然‘消失’,让人马退居二线,不免有些流言蜚语传到军中,导致军心不稳,故而有此一问。听典韦这么一说,陈诺自然也就放心了。不过,说到泰山,说到赵雪……他的心便是一紧,同时想着,不知赵雪可还好?典韦看看陈诺许久不说话,从他的表情里也大概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连忙补充道:“当然,赵雪将军也还好……” 陈诺一笑,瞪了典韦一眼:“我问这个了吗?”虽然,在此事上他没有瞒赵雪的必要,但是因为此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书信中不好跟她解释,是以并没有告诉她这场突变的原因和经过。只让她别担心,叫她对外间关于他消息的流言保持不相信的态度也就行了。虽然是告诉了她这些,但就怕她胡思乱想,是以不放心。今听典韦这么一说,也就小小的松下一口气。 然而,他刚刚松下这口气,就听典韦接着说道:“……就是瘦了些。” 听到赵雪瘦了,陈诺心下一怔,便是坐立难安。想要马上写信向她解释以安其心,但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好解释的,看来还是再写封信向她报声平安吧。陈诺这么想着,在案上竹简上,起笔记下。落下笔,又即问道:“对了,徐州那边这么样了?” 典韦说道:“自陶恭祖从开阳城撤走后,立马就挥师回了东海。在东海,陶恭祖与阙宣大战一场,阙宣败北,直接回了下邳。但陶恭祖并没有因此急着挥兵追击,而是将人马驻屯在东海不动。” 陈诺听来微微皱眉,似乎是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他当初交给高顺锦囊,锦囊中让臧霸去下邳找阙宣举义,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他神机妙算。他那时只是想到徐州多盗寇,如泰山臧霸之流,也有下邳阙宣之流。而阙宣,曾聚众数千,自称天子,这件事情他是隐约记得的。是以,在关键时刻,他想到了他,想要利用他的势力来拖拖陶谦的后退。当然,在写锦囊之前,他也已经让人查探过了,下邳却有阙宣其人,且他身边还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正好符合他的要求。同时,他也听说臧霸曾跟阙宣有旧,若是让他求他,当然更有把握。只是,阙宣其人虽然一时是被臧霸给说动了,在关键时刻帮助他在陶谦背后捅了一刀子,解了臧霸的燃眉之急。可如今形势已经不一样了,祸水已经引到阙宣那边去了,阙宣若是支撑不住,又会怎么想?而陶谦这个老狐狸,本来可以一鼓作气将阙宣拿下的,可他偏偏不动,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陈诺想到这里,心下更加不安起来。开阳他绝对要保,臧霸不能有失,而如今陶谦的举动实在让人不安,不能掉以轻心。他一转念,想到史上阙宣举义后,陶谦老狐狸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与他联起手来攻略城池,等到取得他信任后,再将其杀害,可见其心机之深沉。而如今,陶谦不动,他会不会是在打阙宣主意,准备先暗通阙宣,再联手反攻臧霸呢? 想到这里,陈诺身子一动,连忙作书一封,用火蜡密封好,交给典韦:“让人速速送到开阳,交予臧宣高。”典韦不敢耽误,接过密函,立即下去了。陈诺这边又写了一封书给赵雪,无非安慰她两句,让她不需担心,也让人送了出去。他这边刚刚放下笔,不想案前的灯火被风一吹,向着旁边一倒,室内跟着短暂的一暗。 陈诺抬起头来,向着窗户边一看,记得他跟典韦说话时,典韦为了防备隔墙有耳,故意将窗户关闭的,如何此时被风一吹轻易就吹开了?陈诺心下一愣,也没有多想,就要站起身来去关闭窗户。 “什么人?” 然而,屋外适时传来典韦的喝叫声。这声刚刚一起,窗户吱嘎一声,像是有人踩到什么东西了,跟着只见一道黄色的影子闪了过去。然后,紧跟着门户被推开,典韦走了进来,另外一些人去追那道影子去了。看到陈诺平安无事,典韦方才轻吐了一口气,将窗户关闭了,向陈诺问道:“主公,你没事吧?” 陈诺一摇头,心里却想着,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但那道黄影好生熟悉,好像是哪里曾见过。只是哪里见过呢,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头痛得紧,也就不再多想了。陈诺回身坐回蒲席,问道:“事情办成了吗?”典韦一点头,说道:“密函已交给驿使,驿使将连夜开城加急送往开阳城交到臧宣高手上。”陈诺一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不时,追赶那道黄影的人马都跑了回来,说对方身手太过矫捷,根本难以追上,消失在了黑夜里。陈诺能感觉出那人对他并没有恶意,也就让他们不必再做理会。他这边,留下了典韦,温了酒菜送上来,陪他喝了几盏水酒。典韦喝到耳热之际,话匣子也渐渐打开。他这时,还跟陈诺说到了当日昌国城的事情。 说起来,当时陈诺最终决定以声东击西之计突然从贼人的北门突破,其实也是无意为之。当时陈诺故意以添兵之计,就是要迷惑田楷,拖延时间,引田楷主意,以方便典韦从内点火。可是田楷自作聪明,最后反而成全了陈诺。陈诺当时见田楷并不当做一回事,看看兵马都被他牵制在了东门,心里也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你不当做一回事,人马都调来了东门,那么其他各门只怕兵力空虚,不若攻之。是以,陈诺立即将兵马偷偷抽了出去,同时在大军后方遍插火把,迷惑敌人,让敌人误以为他还在不断增兵。而实际上,他却带着主力人马偷偷奔了贼人的北门,猛然对北门发起了进攻。 打北门,其实陈诺也不完全指望能打下,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只是没有想到,他不试则罢,一试居然就成功了。所以说,能从贼人北门突破杀入城中,也实在是无意为之,侥幸侥幸。现在说来,陈诺仍是不免得意,两个人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陈诺又道:“当然啦,若非典君你沉得住气,跟田楷一直耗了下去,否则焉能趁着贼人混乱之际,将他一把给拿了?” 典韦摇头道:“说起来,这事也是玄得紧啊,虽然他们因为主公你人马杀进来,军心不稳,人马四走,但田楷身边到底还是有些心腹之人的,当时我冲出去,如果不能出其不意,速战速决,焉能将其一举制服?”陈诺也是点头:“所以说典君你的胆子大着呢!”说到这里,典韦放下酒盏,说道:“可是主公,我们有如此战功,却被袁本初他逼到如今境地,韦实在不甘,替主公你不平!” 陈诺一笑,也放下了酒盏,说道:“不平?这人间不平的事情还少吗?典君,你给我记住,没有什么逼不逼,我们如今的退却,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进攻。别人的逼,只能让你发现更好的自己,努力去做更好的自己,如此而已!” “呃。”典韦抓了抓脑袋,说道:“主公你的话好深奥,韦一时不懂,但韦相信主公你这么做,一定是有主公你的道理。”陈诺一笑,说道:“也不须你明白,我们做了就好。”典韦想了想,又道:“对了,我们这次来临菑不知主公准备呆到什么时候,我们的兵马可还在北海呢。” 陈诺听来,一下子被他提醒了,立即道:“我差点忘了。本来我来临菑只为了距离田楷、孔文举他们近点,以便在他们出现紧急情况下好伸手拉他们一把,稍稍指点一下。可如今看来,既然袁本初派了我贤弟过来,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双方就这么一直打下去,找到时机,我也要准备出山了。如此一来,兵马还留在北海着实不合适,你明儿就让人通知陈荣、张晟他们几个把兵马都拉到这边来吧,不过千万要注意,不能太过招摇,以免为他人起疑。” 典韦一点头,说道:“主公放心!” 这之后几天,陈诺安排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开阳那边,臧霸接到陈诺的紧急密函,也是立马警醒过来,暗道:“是啊,我道陶谦这家伙怎么回事呢,如何打着打着突然又不打了,完全不像是他的个性啊。若不是陈侯及时提醒,我还迷糊着呢。”他想到这里,也立马派出人去跟阙宣接触,表示只要陶谦若再起兵打他,他立马攻他后方,绝不饶他。阙宣那边的回音好像并不是那么积极,倒是让臧霸更加的提心吊胆了。为了不让贼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加紧修葺开阳城的同时,日夜训练人马,并征补士兵。 另外,高顺卧病在榻,本一直担心着陈诺的安危,想着伤好后去寻找陈诺。此时因为陈诺又到了一封书信,心知陈诺应该是安定了下来,不必担心,也就按照陈诺当初的意思,安心的养伤,暂时呆在开阳城中。 开阳这边就这样,另外,当初跟随陈诺去北海的那支人马,在接到陈诺调兵往临菑的命令后,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拔寨,往着临菑赶来。至于泰山一部人马,因为跟外间隔开,虽然多日按兵不动,人心不免有猜忌,但好在有赵雪他们镇压着,所以一时也不会有事。倒是陈诺因为典韦说赵雪瘦了,他心里担心,写了一封书信给她。书信到了赵雪手里,赵雪一观,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大哥哥原来没有忘记雪儿,他既然特意写信告诉雪儿平安,雪儿是不是也要写封信回他呢?”当然要,她心里在告诉自己的同时,也已经提笔了。但写没两字,心里又道:“糜贞那丫头因怕我太过担心大哥哥,留下书信一封,说是带着她那小弟弟出去找他去了,我在信中要不要告诉大哥哥呢?” 想要告诉,又突然顿笔了:“还是不要告诉吧,若是大哥哥知道交代我看好糜贞那丫头,如今被她跑了,还不要百般数落我?倒是让她自己找到,自己跟他解释。”赵雪这么一想,也就将糜贞携带陈到出走一事故意在信中没有提到。她这边做好书,让人送到了临菑城,呈于陈诺处。 陈诺其时正在淄河边,举着一根竹竿,学姜太公钓鱼呢。当然,人家姜太公的钩子是直的,是专门钓人的,他的钩子是弯的,老老实实钓鱼的。钓了半天,鱼没有钓上来两条,人就犯困了,打起了呵欠。长长的一声呵欠打完,眼睛里已是眯着泪水,擦拭干净,看看鱼钩半天不动,心里就开始不耐烦了。 整天的忙于处理各种大事小事,好不容易调整出半天时间来放松放松,没想到,放松的目的没有达到,恍然间又被他想到那些繁琐的事情,便已经没有了钓鱼的兴致了。干脆放下竹竿,无奈笑道:“看来我这人真是劳碌命啊,工作工作劳碌,休息休息不好,当真要命!”突然耳朵一动,已经察觉出身后像是来了一人。 这人不会是典韦,典韦不会这么冒失,也不会刻意将脚步声放低。不知为何,听着这轻盈的脚步声,让陈诺不觉想起了这些天来,曾出现在他窗外两三次的黄影人。这黄影人每次都在深夜时试图接近他,只是每次无外乎都被典韦的武卫营暗哨及时给发现,将其惊走。为此,陈诺就开始好奇了,是什么人要找他,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登门求见?但好像,这人对他似乎也并没有恶意,要是有恶意,有几次下手的机会,也足够他用的了。既然这人没有恶意,又三番五次的来找他,陈诺倒是想要见识见识,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以,他在这之后故意吩咐典韦等人,如果这人再次靠近,可先不用惊动他,放其进来。 如今,这人都走到他身后不过丈许的距离了,而典韦以及武卫营暗哨都没有出来阻止,看来是黄影人到了。 陈诺头也不会,重新拎起钓竿,轻轻一叹,说道:“阁下三番五次试图接近鄙人,不知是否有教于鄙人?今儿既然来了,有什么事情不如现在就说了吧,我在这里洗耳恭听。”脚步声在半丈的距离停了下来,那人用着警惕的眼神看着陈诺。眼看陈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却能猜到来者何人,那人也是微微一愣,手按着佩剑,说道:“有教不敢,就是请你跟我走一趟!” “是女人的声音!” 陈诺心里剔然一惊。虽然他见过两三次她的影子,但都是迷糊在黑暗之中,实在没有辨别清楚。没想到,找他的居然是个女子。只是这女子的声音好是熟悉,好像是哪里听过。他头还没有回,说话女子已是身子一动,带着霍拉的风声往前逼来。 “来者止步!” 就在女子说完话,准备抢步上前,伸手来抓他时,却被一道刀芒从上而下,轰击过来。女子反应也是极其的迅速,在刀芒未到的那一刻,立即是将身往后长退,退在丈许之外,腰中剑拔了出来。就在她长身而退时,其实耳边已经发觉了身后的动静。等到她脚下一停,她身后的密林里也已经出现了十几条好手,拿着森寒的兵刃,将她退路封住。而在她的前方,刀光带下一个铁塔般粗壮的汉子,将她与陈诺隔开。 凌空封住她前进道路的,自然是典韦。典韦若不是得到陈诺的命令,不许伤人,否则在她靠近的那一刻,早已经暴起一刀挥到来人身上了。女子看了看左右情形,知道此时想退已经是不可能了,反而大着胆子,将眼睛扫向陈诺,说道:“我只不过是想请你跟我走一趟,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有必要吗?” 典韦铁塔般的身躯被陈诺轻轻推开,陈诺抬起头来,就要看看来人的面目。然而,不看罢了,一看,整个人愣住了。黄裳衣,妙龄少女……他的思维跟着回到当初的黑山脚下。 黑山脚下有那么一座孤零零的驿站,一如当时孤零零的他。而就是这么一座小小的驿站,却让他躲避了一场风雨,让他感受到了这一世的第一缕阳光。在那个黑屋里,有一个小老头,他会喋喋不休的追忆着当年驿站的忙碌,述说着大汉的繁荣;还有一个身着黄裳的少女,她会叫那小老头是爷爷,然后热情的将他请进去,烧火给他取暖。 可是,因为他当时的迷茫,没有在那里逗留下去,更没有跟他们过多的交流,在天亮时,他就起身走了。他来时,来得匆忙,黑夜里并没有注意到黄裳少女的脸,不知她的容颜。他走时,也是走得匆忙,更是无心观察。只是他好像记得,黄裳少女曾在梦中,梦笑了,似乎还……还傻乎乎的问了一句,“你真好看,你会娶我吗?” 他只当这是一个怀春少女的梦,并没有去想到他来时,少女看他时一颗心都是蓬蓬欲动,显然是对他有了好感。可惜,他并不知道,他就这么匆匆的离开了黑山脚下的这座驿站。只是他最后还是赶了回来,发现这里并不太平,路上都是死尸,想要通知他爷孙两。然而,无巧不成书,偏偏这时候一帮人马杀到,一把火将驿站烧了,老头被人杀了,连她,也不知是死是活。 风消云散,时过境迁,有多少日,陈诺怀疑她或许是死了,此生应该是不会再见到她了。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仇家,替她报仇。可惜,转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仇人的踪影并没有。反而,因为此去长安,半途中,被他遇到一个身着黄裳的姑娘,立即让他追了上去。可惜,虽然是追了上去,但因为当初他并没有看清驿站下的那位少女的样貌,所以也无法确定当时眼前的黄裳少女,就是他要找的那个,而她又不承认,是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如今,离开多月不见的她又再次回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 黄裳衣动。在这一刻,陈诺完全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黄裳少女,正是他要找的那个裳儿,一定不会错。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寻找多日的黄裳女,没想到他会送到自己面前,也实在是大出陈诺预料了。看到她,仿佛怕被她给跑了,心口也是剧烈的跳动着。一时间,陈诺居然忘记了说话。 黄裳女,看看陈诺盯着她不停的看,心里也是怒了。她的柳眉,跟着竖了起来。心里虽然怒,但不知为何,怒气就是聚敛不起来,刚刚有了那么一丝,突然又跑了。她在问自己:“这人……虽然不停的盯着我看,着实可恶,可我为什么就是恨他不起来?我好像对他,仿佛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 感觉怪怪的,怎么也想不起来,更加无法形容。 陈诺仍是没有开口,不停的盯着她看,仿佛不从她脸上找到那种熟悉的感觉,确认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人,便是不罢休了。陈诺这个表情,倒是让站在旁边的典韦尴尬脸红。典韦故意咳嗽两声,说道:“主……主公,这小姑娘该是如何处理,请主公示下!”陈诺身子一震,似是被他的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中。陈诺恍然发现刚才自己的表情实在太过了,都盯得人家姑娘柳眉倒竖了,怕是吓着了人家。 他顿时猛的一阵干咳,连连摇手,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典韦没有明白过来,以为他摇手的意思是不需留下她了。他虽然不解,也立马照办,喝令:“主公吩咐了,不留活口!”他此令一出,站在黄裳少女身后的十几名好手也立即动了起来。其实,要说起来,黄裳少女反应还真不赖,典韦一开口,她就知道要说什么了,不等对方动手,她已经是抢先发难,举着剑抢攻陈诺,想要先拿了陈诺以挟制众人。 然而,陈诺身前有典韦站着,她身子一动,典韦就已经拎着刀子冲上去,大喝一声:“贼徒放肆!”轰然一刀,往着黄裳少女当胸劈去。黄裳少女眼看偷袭不成,再要上去,只怕就要被对方一刀给劈了。赶紧是叱喝一声,将剑往典韦刀上迎去。刀剑相交,瞬息间交了数个回合,只听叮咚之声不绝入耳。倒是那些从身后逼过来的十几条好手,他们心知有典韦出手他们也没有插手的机会,只好是在后小心的掠阵,封住黄裳少女的退路,不让黄裳少女有逃走的机会。 这一突然的变故,倒是让陈诺瞬间错乱了。这典韦在搞什么,在没有明白他意思的情况下就动了手,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伤了黄裳少女怎么办?好在这黄裳少女似乎身手不错,以轻盈飘逸的身法,居然跟典韦对了数个回合,且并不见下风。陈诺这时脑子里不禁想了:“看不出裳儿她功夫还不错,可是当日我并没有发现她会武功啊。” 他这时又在告诉自己,他跟裳儿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或许她有什么天大的机遇也不一定。既然典韦一时也要不了她的命,他倒是想要借着典韦的手,看看她到底学得怎么样。但同时,他也知道典韦这家伙一认真起来就不得了,他刚才既然会错了意,以为他的命令是要杀了他,怕他若是当真了,真的下了死手那就不好了,连忙又在外围提醒了典韦一句:“典君不可伤她!” 典韦听陈诺这么一吩咐,也只好是长声答应了。倒是黄裳少女听来,不但不领情,反是鼻子一哼,叫道:“你这个鼠辈,我来是找你的,你躲在他后面算什么意思?” 被她这么一说,陈诺倒是气劲上来,叫道:“典君你闪开,让我来收拾她!”他手也痒了,倒要亲手向她讨教讨教。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好,人家典韦也是个老实人,叫他闪开,他立马收到闪了。等到陈诺反应过来,却发现,人家一剑往他脖子上一放,瞪视着他:“看我干什么,还不老实跟我走!” 第四七章:刀、剑、鞭 陈诺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说道:“喂,我说小姑娘,我要怎么说,你才能记起你以前的事情。你难道真的忘了,忘了黑山脚下的那座驿站,还有你那爷爷?” 陈诺睁大眼睛,真希望从她眼神里读到她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不管陈诺一路说干口舌,面前的姑娘,姑且称之为黄裳儿的,她仍是睁大着双眼,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要是被陈诺说得不耐烦了,干脆不理他。陈诺也很是无奈,想到临菑时被对方长剑架在脖项上,现在脑袋下面还是一片冰凉。如果不是她,他也断不会这么快离了临菑,望着西面赶来。这一路,黄裳儿几乎都是保持着沉默,抓了他,跟他也少有说话,就算说话,那也是嗯啊,也就这样,到了东平陵。 陈诺也不知道她要将自己到底带到哪里去,眼看跟她提起旧事她仍是没有反应,只好闭了嘴巴。顿了顿,方才说道:“那好吧,你记不起来这些也没有关系,但我被你这一路带来,甚是稀里糊涂,不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你的目的何在,你可以告诉我吧?” 黄裳儿看了陈诺一眼,方才一点头,说道:“说来简单,就是要你为我们办一件事情。” “你们?”陈诺突然想到黄裳儿出现时曾与冀州刺史壶寿打过交道,看来她身后应该是有人。他一点头,问道:“什么事情?” 黄裳儿站起身来,说道:“河北将军张郃,目下驻军黎阳,这件事情想必陈侯你是知道的吧?”这件事情又跟张郃有什么关系,既然听她提起,也就一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可这……”没等陈诺说完,黄裳儿就已经一点头,看向陈诺,又即问道:“那他可与陈侯交厚?”陈诺眉头微微一蹙,没有隐瞒,一点头:“昔日张儁义曾为韩故使君所部,袁本初既得冀州,欲降其人,数次不得,这才因我跟他有旧,让我劝他。他倒是颇卖给我薄面,一出面就将他劝降,所以我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算得是交厚吧。” 黄裳儿一点头,说道:“那就对了!我这次就是要你开口跟张郃将军打声招呼,让他卖个人情,放我等过黎阳。”陈诺一愣,说道:“如此简单?”黄裳儿说道:“只要办成了,本姑娘也不为难,自放了你回来。”陈诺转念一想,笑道:“要是少量人马想要穿过黎阳,自然不用这么大动干戈。裳儿,你能告诉我,你身后的是些什么,为何要渡河北上?” 黄裳儿眉头轻轻一蹙,说道:“我们是些什么人你不需要了解,你只需要按我的意思办事就成了。还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但你还是没有弄清楚,我叫黄裳,并不叫裳儿,麻烦你不要乱叫。”陈诺一愣,整个人一个激动,差点就要扑到她身上去了,语无伦次的说道:“黄裳?黄裳?哈哈,你还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你不就是我要找的那个裳儿吗?原来你叫黄裳,哈哈。” 黄裳儿连连退了数步,嚓然一声,将剑拔出横在了胸前,瞪着一对眼睛,虎视着陈诺,叫道:“我都告诉你我叫黄裳了,还要裳儿裳儿的叫?还不给我闭口?”陈诺这么叫自然是学他爷爷当初唤她的口气,一时也没有改过来。他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也即说道:“是是!裳儿你若不喜欢,我唤你黄裳就是。只是裳儿你不知道,你叫黄裳,我唤你裳儿,或者黄裳儿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带上儿只不过表示亲切一点,别无他意,裳儿你不要误会。” 黄裳儿鼻子哼哼,咬着牙,说道:“再要乱叫,看我不下你了舌头?” “裳儿,唔……”习惯了改不了口,陈诺刚刚喊出,突然看到黄裳儿手中剑光暴长,知道她这一剑只怕不是开玩笑的,赶紧是连忙倒退一步,将手按住嘴巴。看她没有撵上来,随即又松开,与她说道:“你不是要我替你办事吗,你现在杀了我是几个意思,是准备带着我的尸体去见张儁义不成?”看看黄裳儿一愣,没有暴来的意思,方才放下心来。摸着胸口,心脏还在碰碰的乱跳着。 “看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怪漂亮的,当初见她也是小家碧玉般的女子,如何在外面兜了一圈回来就变成野蛮女友型了?” “你在嘀咕什么?” 看着黄裳儿瞪过来的眼睛,陈诺连忙闭起嘴巴,摇了摇头,说道:“我说啊,你来找我是准备让我去见张儁义,让张儁义为你们放行的,对不对?可我又不知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你又不告诉我,我岂能随便说办就办了?要是这么做让张儁义无故受到牵连,我该如何向他交代?所以说,你若不把话说清楚,这个忙我是不准备帮了,爱怎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诺说着,望旁边榻上一倒,不再理会黄裳儿了。 黄裳儿一见,两眼一起,举剑就望陈诺脖子上放去,说道:“你不怕死,就给我继续躺下去。” 陈诺既然知道她的目的了,自身有了利用价值,想来她要杀他只怕没那么容易。是以,故作镇定,身子不动,嬉笑道:“我是知道了,你大概是想拿着我的首级去见张儁义了。也好,你就动手吧,我等着。”说完,眼睛一闭,跟她耗上了。黄裳儿气劲上来,把剑一挪,直接往陈诺胸口插下。噗的一声,血往上溅,溅了黄裳儿衣服上都是。 “啊,你还真敢动手!” 陈诺痛得直跳起来,哇哇的叫着,查看伤口,幸好她剑插的不深,又没有命中要害,不然可就惨了。只是那血,哗哗的往下淌出,看着就心疼,这可要吃多少碗粟米饭才能换来的啊,说放就放了,真她妈可惜了。他倒是没有什么,反观黄裳儿,此时比他似乎还要着急。 黄裳儿能不着急?她在刺伤陈诺的那一刻,突然醒悟,她来前于毒就向她仿佛交代,只可以求,不可动粗。只是她本是傀儡人,冷下的脸热不来,不免想到直接动粗来的干脆。只她此时看到一剑伤了陈诺,生怕刺中了要害,毙了他的命,是以慌乱起来。她这一慌乱,手中的剑首先脱手,抓起旁边被褥,望他胸口上就按,是准备给他伤口堵血。陈诺愣住了,看她神色,似乎关心的神色不假啊。 陈诺眼睛一转,一把抓住她手臂,扯着她衣袖,翻着怪眼,说道:“你……你,你来不是要看我死的吧,实话告诉我,你受他人差遣过来办事,让你办事的人可有让你要杀了我,你这么做,你老妈知道吗?” “我……我没有老妈,我只有一个师父。”慌乱中的黄裳儿,居然看起来是那么的天真,老老实实的向着陈诺交代起来:“我师父没有要我杀你,他……他让我是来求你,求你答应帮助我们向张郃将军说一句话,让张郃将军放我黑山还有南匈奴联军过黎阳,北上与壶寿刺史回合。可我……我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啊,你……你不会死吧,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黄裳儿此时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装,给了陈诺短暂的错愕。没有搞错吧,她此时这个甚至带有点可怜兮兮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先前那个冷冰冰的美人儿呀,简直判若两人。既然她把话都说到这一步,将黑山和南匈奴都搬了出来,看来是不假。被她一说,陈诺也似乎稍稍理清了一些思路。当初他在去长安的途中就曾无意间遇到黄裳儿,黄裳儿当时去见了壶寿,是准备向壶寿商量合作的事情的。现在看来,这黄裳儿是在替黑山于毒或者替南匈奴在办事啊。 “你师父既然是要你来求我的,你求我就是了,干嘛不求?你也知道我这人心肠软,听不得软话,你一求,我或许就答应了。可你试也不试,直接上来又抓又杀的,搞得风风火火,装出一副凶样子给谁看啊?” 陈诺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严父责败儿,弄得黄裳儿像是要哭了。黄裳儿可怜兮兮的看了陈诺一眼,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装啊,是我……是我从没有求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求人。” 陈诺一愣,问道:“你拉不下你这张冷面,所以就干脆将我从临菑抓来,然后准备将我强行送到黎阳去,让我直接跟张儁义说去?嘿,这倒是省事了,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完全是在阳奉阴违呀,就不怕将此事弄巧成拙了?要你求个人会死吗,有这么难吗?你若早说你是为黑山于大帅和南匈奴于夫罗而来,我早就替你把这事给办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差点还弄出人命来。” 黄裳儿嘴巴嘟哝着,虽然说求人不会死,可为了求人需要她付出她的……她呼吸一重,便不敢再想了,赶紧摇了摇脑袋。只是听到陈诺后面那句,先还没有明白过来,等仔细一想,随即醒悟。她眼前一亮,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说,你愿意帮我?” 本来她一直拿着被褥握成粉拳替陈诺堵着胸口前的伤口,此时一个激动,小拳头往陈诺伤口上一捅,痛得陈诺汗水淋淋,浑身颤栗。黄裳儿恍然看到陈诺满脸扭曲的表情,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赶紧是手上一缩,问道:“你……你没事吧?” 陈诺咬着牙,看着她:“我……还好,死不了。”黄裳儿按照陈诺的吩咐,让店家帮忙在外面卖了些伤药,回来替陈诺包扎了伤口。陈诺看她此时细心恬淡的表情,实在不明白,这女人变起来怎么这么快,要是她一直这样该多好。黄裳儿帮助陈诺处理完伤口,恍然抬眼与陈诺一对,心里也不知为何慌乱了一下。 那一刻,她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一个即将漆黑的夜,在下着雨,有一个衣裳单薄的青年,被雨水淋湿了一身。他那俊朗的外表,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怜惜,疼爱。这个人,像是眼前的陈诺。 “不!”黄裳儿一摇头,立马将眼光收了回去,随之刚才那一幕,也被她丢在了脑后,消失不见,想要找也找不到了。陈诺看她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的样子,也是愣住了。他一想,这大概是与她后来的遭遇有关吧。他想到这里,便借机问了些事情:“裳儿,你果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难道你真的不记得在一个风雨交加、乌云盖顶的午后,有一年轻人冒然闯入了你的生活?还有,你看那年轻人全身被雨水淋湿透了,于是你就拉着他进了屋,为他添火,本来是要找件干衣服给那年轻人换的,可因为找不到,这才放弃了。年轻人他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在临走时,他还看到那个叫裳儿的姑娘,也就是你,做了个美梦。那个梦虽然他看不到,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美梦,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 黄裳儿抓了抓脑袋,什么年轻人,还被雨水淋湿透了?我好像是哪里见过,可怎么就记不起来呢?不,这一定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她迷糊的摇着脑袋,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的话我听不懂。” 陈诺气馁了,随即说道:“好吧,或许你因为遇到当时的变故,让你不敢轻易接受你爷爷死去的现实,遂让你暂时失去了记忆。不过这不要紧,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你那师父又是何人,你又是怎么替起黑山于毒,或者南匈奴于夫罗办起事来的?”黄裳儿眉头一皱,说道:“师父就是师父,什么什么人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有黑山、南匈奴的,我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些。我只知道,我是奉师父之命暂时替黑山他们办事,你只需要说句话,到底答不答应就是了。” 陈诺眼睛一翻,这姑娘脾气又来了:“好吧好吧,天底下如你这般求人的,只怕你是第一个了。哎,谁叫我心软,罢了,就帮你这一回。给我磨墨。” “啊?” 看到陈诺坐到席案前,铺开锦帛就要提笔,黄裳儿一愣,还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陈诺看了她一眼,问道:“磨墨你不会吗?”看她仍是傻愣愣站着,大概她除了拿剑,这种事情她是不会做了。陈诺一摇头,看来什么事情都得他自己亲自动手啊。将墨汁磨匀了,手中的笔醮足了墨,方才动笔在锦帛上一口气写了下去。一行一行罢了,一封书也就完成了。笔一撂,将锦帛上的字吹干了,取了个圆筒,将锦帛卷好放入其中,用蜡封了。看了一眼,没有缺口,方才将它交给旁边的黄裳儿:“拿好了,只需将这交给张儁义张将军,他自会放你黑山人马过河。” “就……就这么简单?”拿在手里,黄裳儿前后看了看蜡封的圆筒,这得来也太容易了,让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了。陈诺看她这个表情,摇了摇头:“你以为天下的事情都需要用强啊,非要逼到动刀动剑的地步?” 陈诺说着,袖子一摔,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于毒早就嚷嚷着要攻入邺城了,怎么到现在了还在河水南岸,连河都没有过,他这样磨磨唧唧的,就不怕中间发生什么其他变故么?或许,人家壶刺史等不及了,去找别人帮忙呢?” 黄裳儿看了陈诺一眼,也不说话,当着陈诺的面将圆筒收拾好,方才转身就要走。陈诺一愣,连忙问道:“裳儿,你这就要走了吗?”黄裳儿一愣,说道:“放心,我伤了陈侯,怎么着先要看到陈侯你无事了才能离开。”说着,闭门自回房间了。其实说来,陈诺的伤也根本不重,没有什么大碍的,倒也不必她照顾。只是,他还想趁着这两天努力唤醒黄裳儿的记忆,希望她能够想起来一些事情。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黄裳儿回到房间,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室内,一颗心却始终没有定下来。 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瓷瓶,看着它,呆愣了许久。 三天后,黄裳儿亲自从外面买了些酒菜送到陈诺房中,陪陈诺喝起了酒。捧起酒盏,黄裳儿说道:“陈侯,喝完这盏酒,你我就此别过吧。”陈诺本欲是想要留下她的,只是她记忆没有恢复,说了也不听,也只好是随了她的意。此时听她这么一说,倒是颇有豪爽的做派,他自己也不能矮了她,也立马举起盏,与她将盏中的酒干了。 两个人前后喝了数盏,陈诺也是颇具兴致,盏到酒干。毕竟不管怎么说,黄裳儿是找到了,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下了一半,焉有不高兴的道理?只是他喝着喝着,只觉身体上下渐渐燥热起来,很是不爽。先是腹部,缓缓向外扩张。别的地方除了燥热倒也没有什么,可就是腹部以下,一股暖烘烘的气流,往着要害处钻着。害得要害处居然是时有抬头的冲动,还压制不住。这种现象,就像是晨勃,不由自主,实在让人尴尬。 “没搞错吧,陈诺你出息点好不好,人家虽然是个大美人,你有这个冲动怪不得你,可你也得分时候吧,怎么说来就来啊?”陈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身了,连看黄裳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要稍稍一个眼神,他只怕自己就要控制不住了。他在骂自己的同时,心下忽然咯噔一下,两眼直跳:“当初我被米莱那小姑娘算计下药在酒里,吃了那阴阳散就是这个反应。这……我不会……” 两眼直愣愣的看着黄裳儿,心下惨然,“不会这小姑娘也来算计我吧?她……”想到酒菜都是她备的,要想对他下手完全有这个机会。同时,在心里责备起自己,“陈诺啊陈诺,你只把她当做亲人般对待,可你没有弄明白人家根本就没有恢复记忆,她又怎会拿真心待你?可怜我陈诺今儿这是要阴沟里翻船的节奏啊!” 燥热难当,而且陈诺也明显感觉得出,这就是阴阳散之类的东西在身体里作怪,且比起阴阳散还要厉害。头脑开始出现了强烈的幻觉,全是赤裸裸的美人,甚至看着面前的黄裳儿,他会情不自禁的想:“你对我下药,看来是准备把自己送给我了。来吧,咱们谁怕谁啊?” “啪!”陈诺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告诉自己,“陈诺,你不能胡来,蔡文姬就因为你而丢了干净身子,你怎么还要想着去祸害其他小姑娘?再说,你这样做可对得起雪儿?”就算是打自己嘴巴拷问自己的心灵,然而,强烈的药物刺激,根本让他无法自主,奈何淫虫往脑子里直窜,如火焚身,岂是轻易控制得住的。 食色,性也! 妈的,既然食色是人之本性,那么我今日就算顺了她的意思,睡了她,又有何错?这么一想,陈诺再也控制不住,狂吼一声站了起来。陈诺的这些举动,黄裳儿是看在眼里的,先是没有明白过来,后来看他灼灼的眼色如欲将她整个身子燃烧,她也是害怕了。 临别前,于毒找到他,交给了她一个小瓷瓶,并告诉她,这是他向他师父求来的,叫情.蛊,让她带在身上,并让她跟陈诺接近时,放在他喝的酒里。当时黄裳儿就问,什么叫情.蛊。于毒告诉他,这种情.蛊,是从北地捉来的一种虫子,配合一种草药,调制提炼而成的一种液体。至于药性,于毒只是笑而不答,没有说,只要她照办就是。他不说,黄裳儿哪里能明白,但想着师父临走前交代过,不管于毒让她做什么事,她只需照做就是了。她不敢违抗师命,在临走前将情.蛊放入了陈诺的酒水里,让陈诺喝了。 先前她不明白情.蛊的药性,此时见陈诺饥渴的样子,甚至三两次欲要上前将她扑倒,她终于是害怕了:“原来这情.蛊……就是催情.药。”想到这里,看到陈诺饥渴的目光,她浑身一抖,“于毒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让我给他吃这种药?”其实她哪里又能明白,于毒这么做可谓是用心良苦。 虽然,于毒明白只要陈诺碰黄裳儿的身子,也必种下蛊虫,进而控制他。想来黄裳儿这样的美色,陈诺当不会拒绝的。不过,事情从来都没有绝对,于毒就怕陈诺是这个绝对之外的人,怕黄裳儿不足以诱动他,到时计划就落空了。为了保险起见,是以他向黄裳儿的师父讨来了情.蛊,交给了她。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到最后陈诺仍是没有动她的身子,那么只有用药,将陈诺的精神麻痹住,这样不怕他不犯错误。可怜黄裳儿亲自下药,却不知这药的药性,被于毒利用了都不知道。她此时看着痛苦挣扎中的陈诺,心里也是害怕了。若是她不离开,只怕今晚就要被陈诺给生吞活剥了。想到这里,她一把推开陈诺,抓起剑,往外就走。 然而,她还没推开门户,门户外就冲进来一条绿影。绿影手抓一条皮鞭,刷的抖动,望着黄裳儿当头就劈去,一面还骂道:“你这恶女,想不动如此不知耻,竟然敢药害陈将军!” 来人雷厉风行,猛的一鞭卷到黄裳儿衣服上,扯下了一道口子。黄裳儿何等角色,片刻反应过来,也不知屋外闯进的是什么人,被她一顿臭骂,心里煞是不爽,鼻子一哼,也不打话,嚓然拔剑而出。她两个,顷刻间鞭走剑去,满屋子都是噼噼啪啪的声响。那冲进来的绿衣女子跟黄裳儿对了片刻,本以为数合之内能将她拿下的,只是她也大意了,居然一时杀她不下。她此时颇觉吃力,头额上汗珠滚下,没奈何,撤下鞭来,向门外喝道:“小弟弟,你还愣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帮姐姐对付这恶女?” 黄裳儿心里一惊,被她一语提醒,这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帮手。想来一个绿衣女就不好对付了,要是再来一个只怕难缠。她此时也不想跟他们莫名其妙的纠缠下去,看看绿衣女跳出后,空门大露,趁着她说话的功夫,猛然一个欺身,往她手上一抓。绿衣女听到风声在耳边乍起,心里也是一惊,知道自己大意了,就要举鞭打她,不想手腕被对方一掐,力道顿失,手中的皮鞭也顿时落在了地上。这样一来,她手中没有了兵器,顿时色变,只能是举起粉拳,砸向对方的胸口,准备以此拳将她稍稍逼退。 可黄裳儿哪里怕她这只粉拳,一手将其捞住,掐得铁紧,使她动弹不得。本以为这下她该老实了吧,谁想拳头被钳制了,她还又另一只手,更何况还有脚呢,全都没脑的轰了过来。黄裳儿也是被她举动给彻底惹怒了。一不做二不休,拎起一只手掌,往她后脑勺一砸,直接将其给砸晕了。也就在她两缠斗在一起时,那身后陈诺也已经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了黄裳儿的肩膀上。 此时的陈诺,对于屋内遽然间发生的变故也是浑浑噩噩,虽然是迷糊大于清醒,到底还能从鞭影中分辨得出,那个绿衣姑娘,就是糜贞。糜贞这丫头什么时候来了?他心里奇怪,看看她两个一时缠在了一起,便是赶紧上来,一个巴掌拍在黄裳儿肩膀上,就要叫黄裳儿莫要伤了她。然而,刚才糜贞昏迷前向外面的一声喊,已经惊动了外面那人。黑暗里,只见一把刀挺来,就要杀向黄裳儿。黄裳儿不敢怠慢,拽起昏迷中的糜贞往旁边榻上丢去,也不管陈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了,往着屋外即将杀进来的刀芒就迎了上去。 外面那人自然是陈到,他本来是跟糜贞同来的,只是在糜贞冲进去的那一刻,他没有跟着冲进去。毕竟,他可是知道他这姐姐的个性,打架从来都是单打独斗,要是没有她的允许随便帮忙,不但讨不到好,只怕还要被她骂,是以一直躲在外面,没有进来。等他听到糜贞的喊话,他想要去救她,却已经来不及了。等到他冲到门口,反被对方一道剑气所逼,只得先往旁边让了。要是在房内斗,空间实在狭小,只怕难以施展开他大开大阖的刀法,是以,在一接触后,他又连忙将身退到外面,他两个人也就往外面打去。 这两个在外面噼噼啪啪,自然是惊动住店的客官们,本有几个人想要出来喝止的,但看这架势,怕自己没冲出去只怕就要被对方大卸八块了,是以一个个战战兢兢,赶紧关闭了门户,一个屁也不敢放。便是店家,也只当没有听见,躲着没出来。这两个在黑夜里那是越打越远,也越打动静闹的越大,声振屋瓦。 房内的陈诺,被黄裳儿攘臂一掀,身子一震,往后倒走,直接被摔在榻上,砸在了糜贞软绵绵的身体上。本来,他脑子已经不受控制了,此时被鼻端香气所袭,更加的迷迷糊糊。虽然有那么一刻,强烈的念头,驱使着他要爬起来,将糜贞推醒,赶她出去。然而,等到他试图搬动糜贞身子,想要将她搬走,却发现,手上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得力,或者说力气根本使不到该使得的地方。这样折腾了两下,身子一个不稳,直接往糜贞怀里扑去。 高耸的丰满贴在脸上,香气猛烈钻入他的鼻端,比起情.蛊更加来得厉害,更加深具诱惑。这罪恶的源泉如今就在眼前,甚至只隔了一两件衣物,如何让陈诺把持得住?眼前的糜贞,虽然衣服凌乱,但好歹还有东西遮体。然而,在陈诺的眼睛里,此时的糜贞,除了是一具雪嫩的肉体,等待他享用的大餐,什么也不是。 这个大餐,且来享受吧! 吼!陈诺颤抖着身子,几次想要起身,可终究抗拒不了情.蛊的药性,使得他全身如业火焚烧一般,难以自拔,无法自控。如果迟上那么一刻,身上的星火无处发泄,或许他就要被这座火堆给燃烧,直至灰烬。 两个身体的接触,不也是在燃烧各自的生命,直燃至终点的灰烬吗? 屋外声振屋瓦,屋内狂风暴雨,这个夜,注定无法平静。 屋外面,陈到手中的刀如泼墨,挥洒自如,跟黄裳儿手中的剑斗在一起,便是没止没休。两个人从客栈斗到大街,弄得犬吠之声此起彼伏。也不知斗了多时,黄裳儿一剑起处,将陈到逼退。逼退陈到后,她恍然想起一事来,心下大骇:“可千万不能!” 她突然想到,她出来的时候顺手将那绿衣女子丢在了榻上,却忘记陈诺身中情.蛊的事实。如她这么做,不正是给老虎喂食,平白让人家姑娘受辱吗?可转念一想,如果不让陈诺得到发泄,同样是要陈诺自焚而死,只是害了他。而她,这件事情是她无意为之,她也不想看到陈诺这个结局,看来也只能是顺应天意。 黄裳儿想到这里,也知道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反正她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手里,不须再回去麻烦陈诺。只是她要是就这样丢下眼前这人走了,只怕他一回去就要撞上这事,到时免不得要惹麻烦。黄裳儿想到这里,趁对方被他逼退之际,连连下了狠招。 陈到年纪毕竟还小,力气不足,他能够勉强应付这么长时间也已经很是不错了,此时也已经完全被对方给打糊涂了。眼看对方突然加快进攻速度,他一个招架不住,胸口被划了一剑,鲜血淋漓,胸中大恶,就要冲上前去跟她拼命。不想,对方后劲十足,跟着又是一剑,将他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脑袋一晃,还没有看清楚,被对方一只拳头重重砸下,砸晕了过去。 “啪啪!”撂倒了陈到,黄裳儿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将剑一收,一脚踏在旁边一座高墙之上,回望着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再也没有犹豫,一个起身,望着黑暗的街巷钻去,很快消失不见。 天亮来,陈诺口中干燥,脑袋晕眩,渴望着喝水。睁开眼,本能的要找水喝,只他还没有爬起榻,忽然耳边听到轻轻的哭泣声。他扭头一看,却是糜贞凌乱着头发,双手抱着被褥,在榻边饮泣着。陈诺爬了过去,抬起眼看着她:“糜贞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出这话的同时,突然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很是可笑。好像,他之前仿佛就问过她了,怎么现在还要问?只是问她这话,又是什么时候呢? “啪!”的一声响,响得人心都慌乱了。 陈诺本能的伸手抚住脸蛋,眼睛喷火似的瞪起来,看着她:“你干嘛打我?”一时间居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傻愣愣。但是片刻之间,他眼睛看到糜贞身上露出的一片片雪嫩的白,喉咙里一个唾液下去,昨晚的一幕幕在脑中活了过来。虽然记忆很是模糊,虽然只知道当时是在干着蠢事,甚至现在都回想不起昨晚到底是在跟谁干着这样的蠢事,但陈诺能确定,蠢事他是干下了。而且…… “等等!” 陈诺眼睛四处扫视着,房间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他开始迷糊了:“不是裳儿?可是糜贞……她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抓着脑袋去想,一时就是记不起到底为什么不是黄裳儿而换成了糜贞。糜贞呜呜呜的哭着,手上还不停的打着抓着陈诺,可陈诺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任由她摆弄。错在他,他能怎么样? 只是陈诺恍然想到,在史上,刘备因被吕布袭击了下邳,将老婆掳走了,糜竺于是趁机将自己妹妹糜贞进献给刘备,为刘备夫人。现在想来,他是这位夫人被他欺负成这样,看来是不能完好的还给他了。罢了,事已至此,只能是将她也一并收了吧。哎,这马种的,两次都莫名其妙啊。一个蔡文姬被他睡,此时也没有消息,不知是死是活,如今又稀里糊涂的把这位小妹妹又睡了。哎,不能再想了,想多了都是血泪啊。可怜我坚贞的心,一次次就这样无故的被伤害,以后还如何面对赵雪? 陈诺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不管怎样,错误既然已经犯下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事情,只能是认了。这么一想,他倒是想开了,拍拍肚皮,发现在叽里呱啦的叫,看来是一夜运动,还真饿了。这么一想,直接从榻上爬起来找衣服穿。只是他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没有想到糜贞仍是追打不休,这时还不放过,见他起来,直接举起粉拳,捶打着他的屁股。 被她一对小拳头在屁股后面挠痒的打着,虽然不轻不重,可要是这样没完没了下去,陈诺也是吃不消,保不定又要出事啊。他可不想白日宣.淫,再说也饿了。他穿了衣服,回身来,一只手忽然抓住糜贞的一只粉拳,猛的一拉,将她从榻上直接拉了下来。糜贞吓了一跳,脸色花容失色,哭得更凶了,哇哇叫道:“呜呜,你这坏人要干嘛?”陈诺从地上捡起了她的衣服,说道:“穿上它!” 听他这口气好像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且看他一脸严肃,糜贞也是愣住了,居然一句话也不说,乖乖的拿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了起来。陈诺丢了衣服给她,转身就出去了,敲响了黄裳儿的房间。可是里面始终也没人应答,推开一看,原来里面半个人影也没有。陈诺愣住:“她不在?难道已经离开了?” 找不见,也只好先下楼吩咐小二准备些饭菜等会送上来,他这里刚刚要转身,却见一个十二三岁屁大的孩子满身负伤,仗着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也不看一眼,望着楼道就走了去。陈诺看他所去的方向分明是自己的房间啊,想着糜贞还在里面不知有没有穿戴好,怕被撞见,立马赶上前去,将他叫住。 第四八章:白毦兵统领陈到 眼看着一个十二三岁屁大的孩子将要望自己房间那边走去,陈诺叫了一声,却并没有将他叫住。但看他满身的血,又不言语,似乎来者不善,陈诺也不敢耽搁,立马上前来,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那个少年的肩膀上,叫了声:“喂,我在叫你呢,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少年是停了下来,但他在等陈诺一句话说完之后,并没有搭理他,抬起脚,往前跨出了一步。 “嗯?” 陈诺眉头一凝,这家伙也实在放肆,居然将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简直无礼至极,心里也怒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并没有马上松开,在他仍是不理往前跨步的那一刻,手上稍稍施力,想要将他肩膀望后掰,让他正视自己。少年被他这一掰肩膀倒是往侧面一甩,但同时,他臂弯一动,手中的血刃呼啦往后一斩,斩向陈诺。 这突然间的变故,虽然事起仓促,但也没有吓住陈诺。陈诺反应还算是急速的,眼看他顺着肩膀,一刀就要反身斩来,立即是望后一跳,躲过了他这一刀。这一跳,双方也立即拉开了一段距离。此时陈诺胸口也急喘了一口气,本能的想要做拔刀动作。不想,反手一摸,摸了个空,心里顿时一紧,原来刚才离开时并没有将随时佩刀带在身上。看看少年拎着血刃已经转过身来,作势欲扑的样子,他立马开口叫道:“哎,我说你这小屁孩到底怎么回事,一上来就打人啊?我不就是让你停下来不要走吗,何止动刀动枪?” 看着少年全身的血,还有胸前的伤口,陈诺也是纳闷了,这个小孩他不认识,怎么小孩对他好像很是痛恨的样子,就像是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实在不解,实在莫名其妙。 少年举起刀来,鼻子重重一哼,问道:“你就是陈诺?” 陈诺一愣,没想到这小孩还认得自己,本能的一点头:“我是陈诺,陈然之。” “那么就对了!”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呼啦举起刀来,望着陈诺脑门就砍去。别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可这小屁孩分明不简单,先前起的那一刀力道雄浑,若非是他避让得快,早被他劈成对半了。如今又来一刀,陈诺手上没有寸铁,如何应付,只能是打着主意,尽量避让,先跟他拉开距离,再把话跟这小孩掰清楚。 少年这一刀起处如风雷,直接劈来,的确是够沉够猛的。眼看一刀就要下来,陈诺将要找地儿避让。然而,就在这时,屋顶上瓦当一响,跟着从上翻滚下一个粗大的身影。这个身影猛然的出现,不但让少年一惊,就连陈诺也是本能的忘记了躲避,呆在当地。粗大的身影眼看着就要从屋顶上直接滚下,但在脱离瓦当的那一刻,身子如旋风一样,在半空中滚了一滚,随即一个展开,身躯豁然拉长,跟着一道刀光暴涨,如电击一般,直接射向举刀的少年。 举刀少年本来就在屋顶有异动的那一刻本能的停止了进攻,严防戒备头上的来物。此时,眼看着屋顶滚下的粗壮身形已经展开,且霎间刀光激射,他立马抽刀抵挡,身子跟着往后连连倒走。两刀相格,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只是从上猛然撒下的这道力实在太过雄浑,少年虽然是勉强接下,却是承受不了对方一刀所带来的巨力,不敢硬接,只好将刀往下推,将对方力道卸到地上。 轰隆一声,客栈走道上的木板,被这股大力一击,也立即被震得木屑乱飞,轰出了一个大洞。少年脸上似有脱色,哇的喷出一口血来,显然是未卸完的力道,仍是轰到了他的脏腑。从屋顶而降的粗大身影此时也已经落在了地上,挡在了陈诺面前。陈诺被突然间的变故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看看落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典韦,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典韦来不及向陈诺打招呼,眼看对方被他一击给击伤,怕他抽身跑了,赶紧是腾身扑上,举刀斩去。 “小弟弟!不要伤他!” 少年身后有一门户被推来,糜贞慌忙走了出来。看到糜贞的那一刻,陈诺眉头微微一动,也立即喊道:“典君住手!” 典韦一刀扑来,少年眉头一紧,知道这下算是完蛋了。他昨晚与黄裳儿一战,身上多处受伤,刚才又被典韦一击给杀了个措手不及,已经是吃了大亏了。如今面对典韦扑面而来的一刀,他的身子甚至在这一刻莫名的颤抖起来。呼,眼看一刀即将斩来……却在半途,斩开的刀顿住了。 典韦闻声抽刀而退,回到陈诺身前,拱手说道:“主公,韦来迟,让主公受惊了!” 陈诺被黄裳儿要挟着从临菑一路带到东平陵,典韦等人虽然一时失去了线索,但凭借武卫营强大的情报能力,也很快查到消息,追了上来。典韦刚到,也是陈诺出门找黄裳儿的时候,只是他眼看着陈诺安全了,也就稍稍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急着现身。他将人马散落在客栈四周,自己则带着数人趴在屋顶暗中保护。也是事出仓促,少年举刀来击陈诺,典韦不得不从屋顶现身,挡住少年的一击。典韦见过了陈诺,左近武卫营士兵也有一半出来,拜见陈诺。 陈诺不想自己的身份引起他人注意,也立即让其他人退下,只留典韦一人在他身边。 糜贞从门后出来,跑到少年跟前,看看少年全身是血,也是吓得血色全无,问他:“小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想到昨晚那个黄裳女子,立即问道,“对了,那个恶女去哪里了,是她伤了你?”少年陈到摇了摇头,说道:“让姐姐失望了。”简短将昨晚追击黄裳儿的经过跟糜贞说了。糜贞听来,摇头道:“小弟弟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陈诺在旁边注意听了一会,原来黄裳儿的走是这么回事,想来黄裳儿打晕他后,或许是直接出城了吧?他这边动静闹得够大的了,不想再出风头,也立即往自己房间走去,走到糜贞身边,低声跟她说道:“进来说话,把你这小弟弟也叫上吧。” 陈到本不欲进去的,但糜贞叫他进去,他也只好进去了。 房门一关,陈诺坐在蒲席上,看了少年一眼,对糜贞说道:“现在安静了。糜贞,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从赵雪哪里逃出来的吧。还有,你又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小弟弟的?” 糜贞旁边陈到躁动不安,就要上前说话,被糜贞扯住。糜贞看了陈诺一眼,说道:“这事不怪雪姐姐,是我自作主张,要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却碰到你这大坏蛋……”她这话当然不属实,不是碰到,是她刻意过来找陈诺的,不然也不会在陈诺被药后立马现身。只是此时说这些也没有必要了,要说出来不知要让陈诺怎么想呢,她可不想将这件事情说得太过麻烦。 陈诺一笑:“呵呵,雪姐姐都叫上了,看来你们关系处得不错嘛。想来你应该是出来一段时间了,可赵雪她跟我最近的一次通信之中并没有提到这件事情,看来她是刻意替你隐瞒了,足见你们这关系处得还行。不错不错,这我就放心了。” 陈诺这句话本是平常,但糜贞听来,却很是不平常。她此时听到陈诺这句话,也立即联想到昨晚所发生的一幕,不免将他这话理解歪了。把这‘放心’,听成是她跟赵雪关系好,将来共同服侍他,也就不会闹矛盾,所以他才‘放心’。糜贞这么一想,脸色一红,胸口就猛烈的撞击着,不敢回陈诺的话,低下头来,像是做错了事,一声不吭。 糜贞这个反应也着实让陈到不解,想来他这个‘姐姐’是何等的火辣,怎么在陈诺面前变得这么乖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了。他扯了扯糜贞衣袖,糜贞方才醒悟过来,啊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陈诺一眼,居然仍是不知道说什么。陈到看到这里,跟当初那个逼自己做她小弟的姐姐完全对不上,心想她是不是傻了,或者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想到昨晚他去追黄裳儿去了,被黄裳儿打晕一晚未归,留下糜贞一个人在这里,这一晚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一时无法知道,但看糜贞看陈诺的眼神,心里也隐隐猜到了些。 陈诺看糜贞没有反驳,顿了顿,又即说道:“既然赵雪对你都那么放心,宁愿瞒我也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看来是我多虑了,那么这件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又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小弟弟的?”将眼睛扫向陈到。 陈到毫不躲避陈诺的目光,将眼直挺向陈诺,鼻子一哼,笑道:“这就要多谢赵雪将军了。”“哦,这跟赵雪又有什么关系?”陈诺这么一问,将眼睛扫向糜贞。糜贞怕陈到说话犯冲,立即扯了扯陈到,挡在陈到面前,跟陈诺说了陈到被捕的经过。陈诺听来,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原来是黄巾余孽!可既然被抓了,如何赵雪还放他出来?难道……难道又是你自作主张,将他带了出来?” 糜贞低下头来,将逼迫陈到做自己小弟弟的经过说了,随即又补充道:“我带他出来虽然没有经过雪姐姐同意,可我在此之前就已经亲口向雪姐姐将他讨要了来,我既然出来自然是要带他在身边,所以说……这一切要怪就怪我,你不能对他怎么样。” 陈诺听来,蹙眉一笑,说道:“我相信赵雪,赵雪既然敢放心让你带他在身边,那么问题应该是没有了,自然怪不到他。只是,我不明白,他一个黄巾余孽,我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他为何见着我面就动起刀子,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么?” “哼!”陈诺身旁典韦两眼一起,瞪视着陈到,手按着刀子,就等着陈诺一声令下,将眼前这小子大卸八块。 陈到没有退缩,推开糜贞,将身一正,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陈诺,缓缓说道:“这也并不怪我姐姐,你问她是没有用的,因为她并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身份。”陈诺身子一动,瞥眼去看糜贞,只见糜贞也是迷茫的向陈到投过去一道目光。看来这件事情她应该是不知道,甚至赵雪也不知道,不然赵雪也绝不会轻易将他交到糜贞手上。 陈诺呵呵一笑,说道:“哦,你说说看,我倒也洗耳恭听。” 陈到不动声色的走上前两边,缓缓说道:“如果我说,黄巾渠帅徐和待我如同自己儿子一般养育了我数年,我与他之间不是亲情胜似亲情,接下来,想必我不说,陈将军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了吧?” 陈诺身子一动,点头道:“原来你跟徐和有这层关系,怪不得怪不得!” 糜贞听来迷迷糊糊,扯住陈到,问道:“可这跟陈将军又有什么关系?”陈到两眼里的血丝爬了出来,看起来很是骇然,但面对糜贞,仍是刻意压住着自己,不然自己的样子吓着糜贞。他注视了陈诺一眼,方才转过头来,看向糜贞,反问道:“这跟陈将军没有关系吗?姐姐,徐帅死于贼手文丑,这件事情你不是没有听说吧?想来文丑乃袁绍大将,而陈诺他……他亦身为河北将军,袁绍麾下将领,都是一个碗里吃饭,同穿一条开裆裤子,他们能有什么分别?如今文丑杀徐帅等于是袁绍杀,而袁绍杀,不正是等于陈诺所杀?我向他报仇,向他索命,又有什么不对?” “哈哈!”陈诺差点笑了出来,他其实也想到陈到找他报仇,可能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心里也已经有了准备。但亲口听陈到说出来,突然觉得这事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牵强,真正是天大笑话,不觉笑了出来。 陈诺旁边典韦那是肺都气炸了,这小娃子也太他妈能扯了,若不是陈诺没有发话,他早冲上前跟他用刀斧理论了。 陈到突然听到陈诺发笑,也立即点着了他内心的火。他是鼻子一哼,大叫一声:“岂有此理!”说着,提刀对着陈诺劈下。他两距离本来就不远,一刀起得又快,轰然一刀就将陈诺身前一道木案给斩成了对半。陈诺身边典韦两眼一起,就要拔刀来击陈到,也立即被陈诺喝止。而陈到身后,糜贞连忙上前,扯住了陈到的身子,将他往后拽。 陈诺盯着木案看了一眼,用手摸了摸断,笑问:“小孩,你解气了吗?” 陈到被糜贞扯住,身子一时不能动弹,也是着急。本以为,陈诺就要让旁边那恶汉趁势杀来了,不想反被他叫回了,心里便是一愣。接着,看陈诺笑向他,还问了这句,反是一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陈诺这个反应,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心里的火气也顿时消了些。 糜贞连连说道:“小弟弟,你呀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找仇人文丑,却来找陈将军做什么?更何况,就算是因为陈将军是袁本初麾下将领,硬将他扯进来,但你也要认清楚目前的形势吧?陈将军是袁本初麾下将领不错,可你难道不知,陈将军他目下可是已与袁本初他们脱离开了,并没有领兵在外啊,他现在只不过赋闲之身,你找他报仇岂不是天大笑话?” 陈到被糜贞这么一顿噼里啪啦的斥责,混乱的脑子霎时间短路了。呆了半响,恍然看了糜贞一眼,吃吃道:“冤有头,债有主?”忽然觉得糜贞的话极为正确,他要报仇就应该去找文丑,是文丑杀的,这不应该怪到陈诺头上。他想到这里,手中刀跟着脱手,哐当一声落地了,像是失了魂。陈诺此时联想到先前糜贞所说的话,想来赵雪能留下这个小孩,应该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且观察他虽然年轻小,做事冲动,但胆色和力气还是有几分的,若能善加开导,说不定将来能有一番作为。 陈诺想到这里,将身一正,正欲开口,却听那门板上传来蓬蓬的声响。他看了典韦一眼,典韦长身去开门,原来是先前陈诺吩咐下去的酒菜备好了,端了上来。典韦接过饭菜,想到屋里的木案被打坏了,又让店家马上再送一张木案上来。陈诺见是送饭菜上来了,想到先前只让店家准备了他跟糜贞两个人的分量,此时又加了一个少年,不能让他饿着肚子,便立马让店家再准备一副碗筷。当然,典韦不管有没有吃饭,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落坐的。此刻看看少年心境平复了下来,不需典韦在旁压阵,再说留典韦在只怕吓了少年,是以等碗筷和木案送上来后,让典韦先下去,让他在楼下用饭去了。 陈诺这边,关上门来,三人落座,安静的坐下来吃饭了。 陈到也是饿了,闻着饭菜香,也不管坐在他对面的陈诺,放开腮帮子就吃了起来。旁边本来大大咧咧的糜贞,此时却是乖巧得紧,见陈诺抓起筷子,她才动箸。陈诺吃了一口菜,倒了一盏酒,自喝了起来,还不时的拿眼睛打量着陈到,观察着他。这陈到别看只有十二三岁,饭量倒是不小,抓起就吃,毫不迟疑,显得极是坦荡,陈诺也是佩服得紧。要知道,他两个刚刚还是刀剑以对,此时虽然是因为事情说开,思路通了,之间再也没了芥蒂,但要说立马坐下来与先前的‘仇人’面对面吃饭,却一点戒心也没有,实在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这份豪爽,这份气势,实在难道。他越是这样,陈诺对他越发的好奇了。 陈诺抿下了两口酒,正要动筷子夹菜,瞥眼看到陈到投过来的眼神,心里一动,笑道:“怎么,你也能喝吗?要不来点?”陈到摇了摇头:“闻着这香气就知道是酒,只是这种东西要浪费粮食才能酿造出来,十分难得。我平时在黄巾之中虽然也看到他们偶尔喝些,但我年纪太小,他们都不让我碰……”说到这里,唾液的喉咙里滚了滚,眼睛直勾勾的不舍得放开,显然是馋酒了。 陈诺哈哈一笑,就要给他酒,又没有多余酒盏,便将自己面前的酒盏带酒送了过去,他自己准备捧着酒壶喝。陈到眼前一亮,就要伸手接过去,不想半路被糜贞手中筷子扫来,瞪视了他一眼。这一眼瞪得惟妙惟肖,也是极具力道,陈到手上一个哆嗦,居然没敢去接,赶紧缩了回去,低头吃饭了。陈诺将眼扫向糜贞,也没有过多理会,想想糜贞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人家才十二三岁,小屁孩一个,这么早给他酒喝,让他喝上瘾了确实不好。 陈诺自拿回了酒盏,将里面的酒水喝了个干净,把酒盏一放,也不喝了。他这边,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向糜贞打趣道:“你这小弟弟有意思,没想到他居然被你一个眼神就吓退了回去,可见你这眼神也确实有杀伤力。呵呵,不逗你了,你脸红个什么?对了,忘了问了,你这小弟弟叫什么,你可还没有跟我介绍呢。” 糜贞还没有开口,旁边陈到说道:“我叫陈到,我先前不该错把陈将军你当做坏人,是到错了,陈将军你不要见怪,也不要难为我姐姐。我姐姐她……”陈到话说到一半,却见陈诺此时的眼神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甚是不理解。他声音一颤,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陈诺,咕咚吞下一口菜,问道:“你说你叫陈……到?” 陈到微微一愣,不知陈诺听到他这名字为何是这个表情,看了糜贞一眼,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陈诺又问道:“那么你是哪里人?” “豫州……汝南。” “对头。”陈诺嘀咕一句,陈到一愣,问道:“什么对头?”糜贞也觉陈诺此时眼神有问题,怕他伤害到陈到,连忙在旁边说道:“这个,到他还是个孩子,他先前对将军有偏见,那是……” “没你什么事!”陈诺一句话将糜贞打发到一边,又即将眼睛扫向陈到,呵呵笑道:“那么我来问你,你在家可是排行老三,上面还有兄妹对不对?”陈到傻愣了,半天道:“是……是啊,有两个哥哥,将军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对头!”陈诺心下一喜,接着问道:“那你的表字可是……叔至?” “叔至?”这下轮到陈到抓脑袋了,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糜贞。糜贞连忙说道:“将军你糊涂了吧,自古男儿二十行弱冠之礼后方才由长辈取下表字,如我这小弟弟只不过还是个少年,哪里又来的表字?” 陈诺一拍脑袋,还真是糊涂了。其实,他问了这么多,就是要确定陈到是不是史上那个‘名位常亚于赵云,以忠勇著称,曾任刘备亲兵统领护卫’的陈到。如今看来,不论是出身地,还是家中排行都能对得上,只差一个表字了,显然,天底下没有这么碰巧的事,此人也必是刘备‘白毦兵’的统领将军陈到没错。 当然,他之所以猜到陈到在家中排行老三,也并非是事先知道,更不是神机妙算,实际上是从陈到的表字里推测出来的。要知道,古人取字都不是任意取的,都跟实际有关。比如司马懿,表字仲达,按伯、仲、叔、季排行,就知道他是家中老二了。若是不信,可查,在司马懿头上,还有一个哥哥司马朗,字伯达。 陈诺既然把这些都对上了,确定此陈到即彼陈到,心里不免乐不可支,暗道:“赵雪啊赵雪,你留下他一命,果然是对了啊,这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只怕这小子就不能站在我面前了。”同时,心里盘算着,既然陈到都在自己跟前了,该如何对他进行培养呢?嗯,可惜他此时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然立马就能带在身边了。不过,别看他年纪小,毕竟已经在黄巾堆里混了这么多年了,也杀过人见过血了,倒是不必担心太过脆弱,相信只要对他不断磨练假以时日不难成其才。 史上,陈到所领的‘白毦兵’,那可是刘备麾下精锐中的精锐,他能操练出这支人马,并成为其统领,足可见陈到的能力了。更何况,就连三国志也评价陈到是名位亚于赵云。赵云何人不说都知道,他能得到这样的评价,也足以见得他未来之不可限量了。陈诺想到这里,像捡到了宝贝似的打量了陈到两眼,随即又想到他这个神色实在影响不好,怕吓着了陈到,又立马将喜怒内敛,转而说道:“这个……既然徐帅已经不幸亡故,你原来所在的那支黄巾人马相信也已经走散了,陈……叔至,你现在也没有了归处,不如就此投入我军中,为我效力,从此跟随我建功立业,混出了大好功名,如何?” 陈到眼前一亮,说实在的,陈到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好了。要知道,虽然天大地大,然而徐和一死,黄巾一散,他也立即失去了立身之所在,也正是需要一个地方让他留下来。更何况,他年纪虽小,但功名之心却重,听到陈诺口中的‘建功立业’立即是热血沸腾,不觉为之动容。只是他还没有答应,倒是糜贞先开口说话了。 “不行!” “为什么?” 几乎陈诺和陈到两个同时问了出来。 糜贞将眼看向陈诺:“首先,我小弟弟叫陈到,你平白给他取个表字‘叔至’,还没有问过他答不答应就叫了,这十分不礼貌。”接着将眼睛转过来看向陈到,“其次,我不让你留下来,是你太小,不想你受到伤害。我既是你姐姐,便要事事替你考虑,你得听我的。饭后,你跟姐姐回去。” 陈到一愣:“回去?回哪去?”糜贞说道:“我们哪里来自然是回哪里去,既然知道将军此刻安全了,我们是该回去告诉雪姐姐一声了,免得雪姐姐担心。”陈到听来,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说其他。想了想,又偷偷跟糜贞说道:“不过……将军给我取的这叔至表字确实不错,我将来长大了就用这个了。”糜贞对他翻了个大白眼,没有再说什么。 陈诺听糜贞他们要回赵雪那里去,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只要陈到不跑了,到哪里都好说。他这里呵呵一笑,对陈到说道:“喜欢就用,叔至小弟。”等到这顿饭吃完,糜贞说上路就上路,拜别了陈诺,带着陈到就离开了东平陵。陈诺也知道此时要留下糜贞在身边,只是徒增尴尬,让她回赵雪那里也好,倒是典韦看看他两说走就走了,有点不放心,怕他们不是回去见赵雪而是开溜了,还想请求陈诺派兵暗中监视。陈诺摇了摇头,拍了拍典韦的肩膀,说道:“我看不必了。糜贞如果想跑,也不会来东平陵找我了。” 典韦被他怎么一说,也就只好放弃派人的打算。 陈诺想了想,说道:“既然身在东平陵了,离我那贤弟也近,正好过去跟他打声招呼,唠上两句。”手一挥,说道,“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天明就动身。”典韦应了一声诺,也就下去准备了。 …… …… “麹义那边怎么样了?”远在渤海的袁绍,回了大帐后,立马向逢纪问出了这句。逢纪连忙说道:“麹义将军自接了袁公命令,立即率领了所部三千人马赶往平原。好在他来得及时,贼人尚未到平原城下,他就已经到了。只是当时听说贼人的兵马也已经从东平陵起身赶往漯阴来,麹义将军听说后,立马辞了大公子,带领所部人马日夜兼程,比贼人先到一步,据守了漯阴。目下贼人围在漯阴城下,与麹义将军成相拒之势,贼人一时僵持不前。” 袁绍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元图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明显了点,外人会不会说三道四?”逢纪呵呵一笑:“麹义将军身边不过三千人马,并无其他增派,让他带着这些人马解救平原,面对贼人的数万大军,说起来,的确是少了点。可若不这样,又如何让袁公你放心?想来,如今我等与公孙瓒相拒于渤海,本来还是有些多余的兵马,不过因为文丑一败,人马散尽,如今也只能勉强抽调出麹义一部。虽然说起来是少了点,但不若此,又岂能显得麹义将军的才干?如果他胜,则胜得光彩;当然,如果他败了,则亦利于袁公,袁公可趁机收拢其人马,将其踢出去。这些,都是他理应所得,别人还有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逢纪当初推荐麹义领兵,那是因为有兵可领的情况下,所以他的推荐并没有要害麹义的意思。如今,被文丑大败了一阵,将仅剩的那点能够抽调出去的人马也败尽了,没有人马可调了,逢纪自然也就没有再举荐麹义。倒是袁绍因为文丑一败,极为震怒,想到他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文丑身上,文丑却给他打了个大败仗回来,且其人也不知死活,简直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让袁绍的脸面无存。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到青州不能有失,虽然人马紧缺,但无论如何也得调出来。也就在这时,袁绍想起逢纪之前举荐的麹义,也立马用了他。 当然,也正如逢纪话里的意思,袁绍用麹义,其实也是不怀好意,此时被逢纪一一道破,脸色也不是好看。他将手一扫,说道:“罢了!我让麹义去青州,只是希望他能抵挡一阵,也并没有寄予他更大希望。当然,最好是他能够等到我这边把公孙瓒一并收拾了,那时他就算是败了,我也不怪他。” 他这边话刚落,那帐外有士兵进来,向袁绍拱手说道:“袁公,高览高将军求见!” “高览?”袁绍一愣,将眼看向逢纪:“高览他不是镇守东平舒一带吗,没有我的命令,他如何自己过来了?”心道不好,连忙让士兵请高览进来。高览一进来,肩上披风带风,同时带了一口血腥气进来。袁绍闻见,眉头微微一皱,再举眼看高览其人,只见高览全身上下,全是血裹着,就连脸上,也是糊满了血,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高览一进来,抬头看了袁绍一眼,立即是抢步向前,拱手拜伏道:“袁公,末将死罪,末将死罪!”声音带泣,其声悲怆。 袁绍看他这个样子,整个人愣住了,脑袋有点呆滞。旁边逢纪见袁绍不说话,怕他失态,连忙咳嗽一声,袁绍醒悟过来,将身一直,说道:“高将军为何如此?有话好好说!” 高览只连道死罪,向袁绍请死,说是他镇守的东平舒被贼人袭击,已经丢了。袁绍脑袋一轰,东平舒位在公孙瓒大军所处的西面,他将高览等调过去镇守,就是想要据守此处,封锁公孙瓒往西发展的道路,以步步紧逼之势,将公孙瓒逼回幽州,如今东平舒一旦丢失,不说向西的道路留给了贼人,且严重影响了他整体布局,怎不关切。 袁绍脑子转了转,重叹一口气:“公孙瓒此贼子当真是狡猾,见我先后在西面抽调走了文丑和麹义两路兵马,知道我西路空虚,故而趁机发兵袭取。说起来,这东平舒的丢失也不全怪高将军你,高将军你可不必负全责。”高览听来,连忙摇头道:“袁公!这次出兵袭取我东平舒的不是公孙瓒所部。” “不是公孙瓒?”袁绍猛吸了一口气,将眼扫向逢纪,同时问道:“不是公孙瓒,那又是哪里来的人马?”高览说道:“是……是黑山!”“黑山?”袁绍一愣,立即是火冒三丈:“好个黑山,本将军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找起本将军麻烦来了!哼!吾在此起誓,等吾渤海一战,撵走公孙瓒此獠后,必将大起兵马,将黑山一举踏平,以泄吾心头之恨!” 转而将眼看向逢纪,问道:“元图,如今黑山也搅进了我与公孙瓒这趟浑水,只怕不好对付呀!”逢纪也是皱着眉头,说道:“黑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与公孙瓒联起手来,在我青州后方出事的情况下突然杀来,如今看来,只怕这渤海一战又要平地起风波了。” 逢纪此时再提青州,袁绍哪里听不出来,是说他当初一个失误的决策,才导致陈诺的兵败,以至现在的局面。他所做,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简直是活该。黑山他没有放在眼里,那是不可能的,想来黑山传说有兵马数十万,虽然只是一股匪徒,战力不佳,但亦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更何况,他若此时跟公孙瓒联起手来,若是攻他后方,则他两面受敌,是十分不利之局面。再说,现在还不止一个渤海让他担忧,身后还有一个青州呢。袁绍此时将无助的眼神望向逢纪,其实心里不无在说:“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到此,袁绍也不得不对陈诺表示出深深的怀念。有陈诺在,陈诺可以在青州替他顶起一片天。可如今陈诺不在,青州的半边天也塌了。青州塌了,他这边,也因为有公孙瓒与黑山的联军两边攻击,显然,局势已经开始不明。有利的局面,只怕从此失去。 他袁绍想想,当初公孙瓒起兵时,公孙瓒是何等的厉害,可最后,因为界桥一战,被陈诺击溃,也一下子彻底扭转了他在冀州的不利局面,使得他占了上风;可如今,因为他荒唐的一个决定,将陈诺逼走,使得青州的不利局面严重影响到了他渤海战场,让他本来的上风,眼看就要变成下风了。这个……似乎有点像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是上天对他的捉弄。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袁绍也不得不承认这点:“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陈然之,你可还活着,你要是活着那该多好啊,快快出来帮帮我袁绍一把吧!” 第四九章:青州大计 徐州,郯县。 陶谦一脸苦色的看着榻上的陈登,轻叹一口气,摇头说道:“元龙啊,想我听从你的意见,与阙宣此獠一战,将其从我郯县撵回下邳后,便一兵一马再也没有动,任他在我下邳城逍遥,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这之后,他说想要称帝做天子,我听了元龙你的意见,忍下了这口气,并没有与他计较,暗中甚至支持他。” “照说来,我该做的都做了,他阙宣也该明白我的诚意,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答应与我暂时罢兵了吧?可这小子,今天派人去交涉,不是说不便见,就是说此事重大,需全面考虑;明天过去呢,又说开阳臧霸与他有旧,当初既然答应要起兵,岂能说罢就罢了,还跟我论起了他与臧霸之间的那些往日交情,说得头头是道。我说,这些跟我陶谦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跟我说这些?甚至前天过去,阙宣此獠却与我派去使者说道,开阳派人到他那里去,跟他相谈甚欢。他故意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元龙你说说,此獠到底能不能信他,我们跟他耗下去到底有没有作用?如果不行,我明儿就发兵,把他赶出我下邳城去,叫他猖狂!” 看着震怒中的陶谦,陈登呵呵一笑,但因在病中,脸色并不佳,笑声听来也是十分沙哑。他摇了摇头,说道:“使君若欲发兵下邳,也不是不可能,可使君想过没有,一旦发兵,其结果如何?阙宣他手上虽然只有数千人马,但他在下邳经营多年,与他打过交道的江湖豪杰多不甚数,也颇能买他面子,一旦激怒,他若是广招豪杰,就算不能与使君你正面交锋,一旦躲到山林草莽之中,行破坏之举,问使君当如何对面?到时若想平定此患,不废数年之久恐怕难成,此其一;其二,下邳城池本来高大,一旦被阙宣偷袭,他欲据为己有,岂有不修葺再造之理,到时就算是兵临城下,欲破其城,非损耗大量士卒,用数月之功不可破;其三,若我等攻打下邳消耗数月之功,则开阳贼子趁机休养士气,到时再攻我之后,我腹背受敌,又当如何自处?” 陶谦被陈登说得瞠目结舌,许久才道:“打他不是,顺他不听,如何是好?” 陈登笑道:“打他,是下下之举,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顺他,他不听,只能说明一点。”陶谦一愣,问道:“哪一点?”陈登一笑:“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等欲要与他休战,做的都不过是表面功夫,真正诚意并没有让对方看到,这也正是他们不放心的一点。你以为对方会那么傻,就任凭我们一句话轻易罢兵,与我休战?” 被陈登这么一说,陶谦想了想,除了每次让使者去送了些不痛不痒的钱财与阙宣,还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虽然这么说,但他还仍是有点不服,又即说道:“阙宣这贼子据了下邳城,就开始痴心妄想想要称帝,自己做天子,他传话与我使者,我听了元龙你的意见,也并没有表示反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非要我亲口承认,向天下人表明我的态度,他才甘心?” 话说到这里,他猛然吸了一口气,将眼睛看向陈登。陈登以不置可否的态度对他一笑,意思是说到点上了,怎么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他本来是带病之身,跟陶谦废话了半天,脸上气色渐渐不佳,此时连连咳嗽了数声,咳出一腥浓痰。陶谦连忙招呼人捧了痰盂过来,将其接住,等陈登吐清用清水漱了口舌,痰盂也就端了下去。陶谦离得近,闻他浓痰里尽带着鱼腥之气,冲不可闻,也连忙退后了几步。但在陈登面前还是刻意给陈登留面子,并没有以手掩鼻,心里只怪道:“元龙平时就爱吃些生鱼之类的,他这病大概也是由此而发。” 说来,陈登这病有时半年一次,有时一年也没有,这次正好赶上了。对于他这状况,陶谦也是很清楚,此时闻到陈登痰里带着鱼腥气,便道是吃生鱼所致,欲借机劝他两句,让他不可再食,只是话到口边,外面突有士卒上来,说是阙宣派人过来,呈上一封书函。陶谦便将提醒的话丢在了脑后,当着陈登的面将书函拆了。拆开看罢,他的脸色一青,鼻子重重一哼,胸腹间气荡不定,显是很受气的样子。 陈登身子虽然虚弱,欲要躺下休息,但见陶谦此时的神色,便是有点不解了,将眼睛投向他。陶谦也是感觉到了陈登的目光,立即转过身来,气急败坏的跟陈登说道:“元龙,你来说,阙宣此獠是不是疯了,我道他称帝做天子只是说说,全没有当真。可……可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他居然还真的做了,说是本月旺日将在下邳即位称帝,自称天子,还要让我去下邳观礼,为他称贺……” 气到最后,只见他胸腹如波浪起伏不定,有如藏了一面鼓,嗡嗡作响,像是要气炸了。看到陶谦气急败坏的样子,陈登并没有表示同情,更没有安慰他的话。他眼睛一闭,仿佛是入定了。陶谦向陈登说这些,本来是想要向他讨要一句公道的话,替他出出气,没想到陈登不帮他说两句也就罢了,反是这个表情,他心里一怒,甩开袖子就要走,但走没有两句,恍然大悟。 “我如何把先前跟元龙说的话都给忘了?元龙不是说我无法劝动阙宣,是因为我功夫没有做足吗?我自己都说,就欠当着天下人的面表个态,让阙宣放心了。如今机会来了,我却反而糊涂,只顾受气,却将先前的话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也难怪元龙他会如此看我。” 陶谦想到这里,连忙回头,一脸歉疚的看了陈登一眼,见陈登已经卧在榻上,像是沉睡了过去,他也就不好打扰。这里向陈登一拱手,表示谢意,一句话不说,让左右人都跟他悄悄的退下了。出了陈登的卧室,被外面的凉风一吹,陶谦佝偻起身子,背对着风的方向,挡住了风口。这人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进入尾秋,天气渐冷,都有点畏寒了。 陶谦走了两步,将手中的书函拆开了再次看了一眼,心里同时问自己:“我陶谦难道别无选择,一定要去下邳城一趟不成?若我真的去了,难免史书上有此污笔。”若是不去,不去行吗?如果不去,显然是不给阙宣面子,这家伙要是翻脸不认人,不说与他休战了,只怕拼了老命也要跟他耗上了。别看徐州表面平静得很,可其中的水深着呢。 这么一想,不免想到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徐州只怕也掌了不几年了,迟早是要交代下去的。虽然说他有两个儿子,可是这两个儿子……陶谦眉头一皱,实在不是放心,要是交给他们,到底是对还是错?但若不交给他们,还能给谁?子不争,奈其父何!陶谦不敢再多想,看着手中的书函,麻烦在眼前,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这么一想,陶谦径直离开陈登府上,直接回去了。 …… …… 陈诺被黄裳儿稀里糊涂的抓到东平陵,他也就赖得回临菑了,听说麹义此刻就在漯阴城中,他也就让典韦安排行程,一路去见这位他以前结拜的贤弟了。两兄弟好久不见,不免一见面,以酒作话,联榻夜谈。对于陈诺突然的到来,麹义当然是表示惊讶。但同时,他是哈哈大笑,不问其他,想着,就知道外间传言他兄弟陈诺已死完全是狗屁,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如今亲眼见到陈诺大活人,那更是乐得不行。 当然,有所谓无风不起浪,有些事情可以不相信,但陈诺突然来了,他是怎么来的,麹义不免好奇。麹义话里也不隐瞒,还猜测着陈诺突然来了,是不是兵败后躲了起来,此时才出来?或者是被孔融捉了,今日才逃难过来的? 对于这些猜测陈诺自然全都给予否定。 “不是?”麹义穷尽自己的脑细胞,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对于他这位结拜兄弟麹义,他陈诺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要隐瞒他的意思,是以很快告诉了他,他所做这些只不过是故意为之。麹义听的傻愣了,不解问道:“为何这样?想当时大哥你就连昌国城这样难啃的骨头也啃了,剩下一个孔融,他就算是穷尽北海之兵,也断然不是大哥你的对手。只要平定了孔融,青州也就算是完整的落到大哥你的手上,到时大哥之功劳无人能敌,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在袁本初之下第一人,前途实乃无可限量。可如此大好的机会大哥你不把握,反而自己放弃,这又是为何?” 他此时大概是抓破头皮也不理解陈诺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陈诺淡淡一笑:“就算那样,又如何?难道你不理解袁本初的个性,他能容忍有这样的人存在吗?袁本初之下第一人?如日中天?哈哈,这些都只不过是取死之道,自古功高盖主之辈,如不知谦虚、谨慎,又有几个有好的下场?这个道理我不说,贤弟想必你也明白吧?” 被陈诺一个反问,麹义也立即愣住了。没错,袁绍并没有这么大的气量。如果能有这么大的气量,他就不会连他跟陈诺结拜的事情都要插手去管,甚至刻意打压于他,这点苦麹义可是吃透了。甚至,陈诺当初为了不连累到麹义,还刻意做戏跟他翻脸,搞得他两兄弟常常不能得见,就连见面还都不敢公开,以怕被袁绍奸细知道引起袁绍忌惮。 陈诺一语罢了,又即说道:“再者说,贤弟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大哥我,既然在北海事上我都答应孔融保他富贵在先,岂有因为赚取自己富贵,而轻易毁诺,自打自己嘴脸的道理?我若如此,只怕贤弟你也要羞与我为伍了吧?” 这话倒是真话,当初麹义跟陈诺结义时,麹义在袁绍手上就已经是一方领兵将军了,而陈诺不过一牧马卒子,他之所以放下身段跟陈诺结义,除了听说了陈诺以前干的那些能事,更重要的是因为陈诺‘守诺’。而守诺者大多是君子之辈,是可交之人,故而麹义才没有嫌弃他身份卑微,义无反顾的跟他结义。如今,陈诺的话再次触动到了他,使得他对于陈诺更加有了肯定,认定自己当初做出跟陈诺结义之举,实在是没有认错人。 麹义欣慰的同时,重重的向陈诺一点头,说道:“大哥能如此想如此做,实在是令小弟我折服。小弟无以为敬,先干为敬!”说着,捧起酒盏,一大盏的水酒呱呱一口气喝干了。陈诺也没有多话,举起案前的酒盏,同样是喝干了。麹义放下空盏来,见陈诺空盏落下,也立即给他盏里倒满了酒,同时将自己面前的酒盏也加满了酒。 他这时想了想,又道:“大哥你不愿意亲口毁诺,故而有意输给孔融一场大败仗,这样也就不算是不遵袁本初之命,同时也守住了自己的诺言。只是大哥你匿迹这么久,外面传言不一,有道大哥败后被孔融捉了,有说大哥你一仗败后躲了起来,甚至有的干脆说大哥你一战战败而死,反正都是乱七八糟,什么的都有,小弟听说,也不知哪个是真的,好不让人担心。如今眼看着大哥完好无缺的站在小弟面前,小弟算是彻底放心了。只是,大哥你这么长时间不见,也该有个去处,不知可否与小弟言,否则小弟我今晚可睡不着了。” 陈诺哈哈一笑:“你我兄弟这么长时间没见,今日我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不联榻夜话,难道还想着自己睡了?这不行,我可不放过你。”说着,又捧起酒盏,与他对碰了。麹义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小弟求之不得。”陈诺话虽这么说,一酒喝后,也即将他跟孔融暗中联合的事情说了。麹义听来,嘴巴合不拢,这件事情也太有趣了:“这么说来,田楷在大哥手上,也是大哥故意放走了他?”陈诺点头,又将其中细节一一跟麹义道清。 麹义听陈诺前后话一说,半天反应不过来,但转念一想,连忙说道:“大哥你这么做是对的,小弟我支持你。想来袁本初故意逼你发兵北海,就是要坏大哥你的名声,好让大哥你在青州呆不下,以好让他长子袁显思接手青州。大哥你虽是以退为进,却也不失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知道大哥你的愤怒,让他明白青州离开了大哥,那绝不是青州!哈哈,若是让我早些知道大哥你是如此安排,小弟我何至于替大哥你白白担心?不过此举也着实痛快,让人闻之不觉拍案,当浮一大白!” 麹义说着,又即跟陈诺碰上了。 一口酒罢,胡子上满是酒渍,在灯火下闪烁其光。麹义伸出手来,一手将酒渍全都摸去,想到一事,嘻嘻笑道:“文丑其人说来勇冠三军,一直是袁本初的左膀右臂,青州这一出事,袁本初立马将他派来,就是想要在此一战积累一些功勋,以好回去提拔他。说起来,这小子除了脑子不好使,一根筋外,打起战来却不含糊。便是此次来青州,他从平原一路出发,先斩黄巾渠帅徐和,解平原之围,后又发兵台县,一战斩杀田楷联军数员大将,使之胆破。这之后,兵临东平陵城下,田楷不敢应战,甚至闹到炸营一步,传说因为士气低落,他们都有了准备撤兵的打算。说起来,文丑之势,势不可挡,若是更进一步,只怕东平陵难保。可最后……不想因为来了一个援兵,使了些小小的伎俩,将文丑不但活捉了,且以文丑收了他的数千兵马,形势逆转,消息出去后,袁本初震怒,不得不另行选派将领过来。说来,这个援兵,不会也是大哥你送来的吧?” 陈诺看着他,眼睛一笑,说道:“孔文举治理北海时,曾帮助此人照顾过他的母亲。他母亲是个记恩之人,听我说孔文举有难,也就立马派他儿子过来,这才解了东平陵之围。所以说,这个功劳我也不敢随便全揽在自己身上,不过是带了一句话过去罢了,也没有什么。”麹义听来一笑,说道:“可若不是这句话,他怎能知道孔文举有难?这个人就连文丑的虎须也敢捋,甚至将他活捉,看来不是简单之辈,有机会小弟倒是希望大哥代为引见。” “使得!”陈诺一点头,又跟他碰了一盏。 麹义一盏罢了,眼前突然一亮,说道:“大哥如今在暗,而袁本初在明,若要办成一些事情,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啊。想来大哥就连文丑那样的家伙都是翻手轻易可灭,如其他人等皆不用放在话下。如今小弟领兵在外,如再故意输给大哥一阵,他袁本初又不得不派兵过来。但这兵,他却是不能多派,最多不过数千而已,剩下的他还要对付公孙瓒。想来大哥你就连数万人马都尚且不放在眼里,这点人马又岂是大哥你的对手,他来多少,大哥你就吞并他多少。如此一来,我们这边慢慢将他兵力消化了,到时袁本初无兵可派时,也正是大哥你成事大好之机。到时只需大哥一句话,不管是青州,还是冀州,那还不是唾手可得?等到灭了他袁本初,再灭公孙瓒,吞并幽州,西攻并州,则河北四州之地全都落入大哥你之手,以此四州之地南向以争霸天下,天下何人能敌?” 想到美好的前景,麹义越说越是孜孜不倦,越描越是美好。 麹义这个想法不错,如果陈诺真的这么做了,成功把握也在八分。然而,同时也就陷他自己于不义之地了,其中之轻重陈诺还是知道的。麹义这些话,说起来跟太史慈当初所劝的也差不多了。陈诺一笑,说道:“想法不错,可这并不可取。便是得了天下,世人也必耻之。更何况,我这么做,同时也是在否定自己。我本来声望就不足,出身又非袁本初那样名门大族可比,人才本来就难招揽,如果我此事一做,声名一臭,还有几个愿意跟我的?这争天下,争的就是人才,若无人才可用,手中就算有再多的兵马,那也是如一潭死水,用完了就完了。” 麹义虽然心有不甘,但听陈诺这么一说,也知有理,也就不再提这事。他转念一想,又道:“如今大哥的身份仍是在暗,但也总不能一直如此下去,不知大哥将来有何打算?是跟袁本初继续耗下去,那么小弟陪大哥玩玩;如果不是,可已经有了更好的想法?” 陈诺笑道:“袁本初在渤海要对付公孙瓒,手上兵马并不富庶,如今为了一个青州已经引了他两路兵马过来,只怕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本来,他出多少兵马跟我也没有多大干系,准备是他来一路,我吞并他一路,直到他派出的领兵将军让我满意为止。只是袁本初这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第二路兵马就派了贤弟你过来,倒是颇让我感到意外。” “不过,这样也好,贤弟你来,那是最好也没有,我也正盼着你来。说起来,让文丑一路有去无回,我该表示的愤怒也表示得差不多了,让他知道的也该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跟他继续耗下去了。到此为止,戏也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也该是我找机会出山的时候了。” 麹义听来,哈哈一笑:“青州如今残局,如能被大哥你收拾得妥妥帖帖,比起当初直接攻破孔文举来得岂不更要让人折服?而且,此时袁本初只怕也是后悔死了,也正盼望着老天开眼,让大哥你及早站出来呢。哈哈,大哥若此时出山,也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是最好也没有了,小弟我全力支持!” 陈诺摇头笑道:“计划是此时,不过你来青州还没有多久,仗还没有打两下,立马出山,只怕袁本初老狐狸是要怀疑。所以说,也不急在这一时。”麹义听来,连连点头:“是小弟糊涂了,还是大哥考虑周全。”陈诺没有理会,又道:“还有,当初袁本初之所以出这个臭主意要逼我毁坏自己名声,就是忌我青州所立战功,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如若我这一出山,仍是以救世主的派头,一出手就平复了整个青州,则其之功劳,如你所说,更胜当初。就算那时,袁本初他心里仍怀着歉疚,不加理会,可他内心里对我之忌惮,岂不也因此更胜从前?如果这样做了,我虽然得了青州,又与失去又有什么区别?他袁本初就算一时不跟我算账,也必看我不得,此举,岂非徒自招祸?” 麹义听来,身子一缩,脑袋连连点着:“还是大哥你对袁本初了解,弟之不及也!可大哥你若不这么做,又该如何?难道大哥一出来,就连一件事也不干,仍是带着兵败的污名出现在袁本初面前?”陈诺一笑道:“这贤弟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时候,你什么事情也不做,比起你做了,更加值得他人信任。就如现在,我若一出来就替他摆平了青州动乱,他虽然嘴里谢我,心里必然忌惮于我;同样,我若仍是带着兵败污名出来,他虽然嘴上责备我,心里必然喜我,对我更加的放心。” 麹义听来,愣了一愣,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是没有听懂。没有听懂的应该是后面一句。陈诺看他这个样子,又即补充道:“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吧,我一出来,虽然仍是带着污名,但他必然喜我。为什么?因为他觉得我这个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就连孔文举也打不过,甚至被孔文举扣押到现在,那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他一旦产生了这个错觉,也就连以前他对我的那点忌惮之心,也一下子随之烟消云散。他若不忌惮于我,则我在他手底下日子才好过嘛,不然他三天两头找我麻烦,岂不是烦都烦死了,贤弟你说是吗?” 麹义这时被他说的眼前一亮,一拍脑袋,说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是大哥脑子好使。”但转念一想,又问,“大哥自污以换取袁本初信任,虽然是暂时让袁本初放下对大哥你的忌惮之心,可同样,你本来假意败给孔文举这事不也就变成真的了吗?如大哥你这样的能人都败给了他孔文举,这叫……叫天下人该怎么评价?如此,岂不是为一人而让天下人误会?” 陈诺一笑,摇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若不能看清楚这点,也早该葬身沙场了,还有什么作为可言?再者,败给孔文举就是耻辱吗,不见得吧?他孔文举就算再怎么无能,到底也是一方国相。虽然说起来他领兵的能力实在是臭了点,但他孔圣人后裔这个光环还是不错的,我败给他,也是扬了我的名声啊。” “只怕是臭名声。”麹义一笑,摇头道:“不过大哥你能看得开就好,小弟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又替陈诺斟满了一盏酒,回头给自己盏上也斟满,随即举起盏来,正欲跟陈诺碰这一盏,突然想起一事,立即问道:“可这个功劳如果大哥你不要,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够得到?如连大哥你都不能平定的青州,还有谁能代大哥你呢?” 陈诺呵呵一笑,说道:“贤弟问得好,这也正是我此来的目的。”说着,拿着杯盏跟麹义手中水酒碰了一下,一口将自己盏中酒喝了。看看麹义还是傻愣愣的看着他,也立马提醒了他一句:“贤弟请吧!”麹义这才将自己盏中酒喝了。喝了后,放下酒盏来,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就听陈诺说道:“青州文丑来,他平定不了,颜良来,也不行,就算是高览等辈,甚至是袁绍他自己来,也平定不了。为什么?因为我不放心啊。偌大的青州,这么大的功劳,我既然不想得,自然是要送给他人的,可就文丑、颜良这些人我能放心,甘愿送给他们吗?当然不愿意!但袁本初他派得好啊,此时送了贤弟你来。哈哈,千盼万盼,就等着贤弟你来呢!贤弟何人啊,我陈诺的结拜兄弟,过命的交情,偌大的功劳我不送给贤弟你,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噗!”麹义喝下的半口酒差点吐了出来。听完陈诺这一席话,他是内心起伏,不愧是结拜兄弟啊,就连这样的好事都在想着他。可是,他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可是……大哥,你也知道,就凭我手上这三千兵马,能够守住一城也就不错了,要攻破田楷的数万联军,谈何容易?就算是我知道只要大哥你一句话放下去,他们也自然让道。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太过顺利,天下人能相信,袁绍他能相信吗?倒是只怕弄巧不成反成拙了。这……大哥你千万要三思啊。更何况……更何况这么大的功劳若被我独得了,将来袁本初还不是跟忌惮大哥一样忌惮小弟我,我的日子只怕到时就不好过了。” 陈诺说道:“前面的我来安排,自然让人看得合情合理,不会有破绽。至于后面的,这么说吧,你与我不同,由我得这功劳,袁本初他不会放心,但你就不一样了。为什么?你虽然与我是兄弟,然而,在此之时,他要分心对付北面的公孙瓒还要安稳后方的青州,是分身乏术,他自不愿意再节外生枝,能有我之外的第二人立这件功劳,他一定是高兴都来不及。何则?我一个陈诺下去了,还有一个贤弟上来,他那时就会想,他的手上能人不止一个,不但有我陈诺还有贤弟你。到时,他就会想尽办法故意收买贤弟你的心,甚至离间贤弟你与我的关系,将你拉到他的一边,以此来平衡他手上的各大势力,此乃帝王之术。所以说,贤弟你得此功,不但没事,反而因此得到袁本初重用。” “当然,你也可以这么想,他此刻与公孙瓒相争与渤海,一时半会是难分胜负,他也确实需要后方青州的安定。有贤弟你坐守青州,保青州太平,他何乐而不为?再者,就算是公孙瓒平定了,还有黑山等势力他要对付,等到他彻底奠定了冀、幽、并三州,那也必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想来,一年之后的事情尚且无人可知,数年之后,又有谁人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呢?数年之后,就算他想要回过头来对付贤弟你,但那时贤弟你也已经彻底在青州站稳了脚跟,他想要动你,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再者,他动你,还不是有大哥我在吗?” 麹义眼前一亮,这个蓝图,确实是够美丽的。 只听陈诺,又即说道:“更何况,当今天下,我除了放心将青州托付给贤弟你,还能有谁人?贤弟你总不能眼看着你大哥好不容易赚下的如今局面,就这样白白拱手送人了吧?贤弟呀,你我虽然是异姓结拜,但大哥我对你,却是胜似血肉兄弟看待,对贤弟你寄予了深厚的希望,贤弟你不可辜负大哥我这片心啊!” 麹义其实早就被陈诺给说动了,感动得眼泪差点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他一捧盏,单膝向陈诺跪拜:“大哥!你的话小弟我焉能不听,便是今后上刀山下火海,小弟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今日我替大哥担下青州,来年大哥若有所命,小弟我甘为先锋,替大哥你斩将夺旗,绝无二话!”他的话其实已经说到了正题上,陈诺都指出数年之后当不知发生何等变故,傻子都能听出来了,是要有一番举动了。而他这句话,同样是在向陈诺效忠,让陈诺放心将青州交给他,他替他守护好青州,将来一旦举义,自有他率青州将士效命,冲锋在前。 有些话模糊点互相明白就好,不需要说的太明白。陈诺一把拉起麹义,同时捧起酒盏来,语重心长的对着他说道:“如此,青州我就交代在贤弟你的手上了。” “嗯!”麹义对着陈诺重重的一点头,坚决不移:“大哥放心!” …… …… 陈诺去了漯阴秘密会见麹义,同时,与陈诺告别的糜贞也已经带着陈到回到了泰山赵雪军的秘密驻地。 赵雪看到糜贞平安无事,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故意指责她道:“你这死丫头,也不知哪里去逛了,居然走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以为留下只言片语就行了?”糜贞嘟囔着嘴巴,说道:“贞儿去哪里不是在信上都跟雪姐姐你交代清楚了吗,何故还要来责备贞儿?”赵雪鼻子一哼,说道:“你说是说了,可谁知道你去是真的替我打探消息了,还是去会情郎去了?” 这声‘情郎’钻入糜贞耳朵里,她那张脸蛋也立即红了。 没办法啊,被赵雪一说,她突然想到东平陵那一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能不亏心吗?虽然她是明明知道赵雪不可能知道这些的,她说这个也只是跟她闹着玩的,可一旦做了‘贼’,心也就虚了,随便什么风吹草动,也是草木皆兵,让她心胆皆栗。此时听她一说,立即是扭扭捏捏的退后了两步,头低下来,脸蛋通红,像是个熟透的西红柿,一口就能咬得汁水四溢,香甜可口。 赵雪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一动,似有所悟。但她没有紧逼她,只是呵呵一笑,手刮了她脸蛋一下,说道:“我只是说着跟你玩的,看把贞儿你吓的,好像真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似的。好啦好啦,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对了,你既然是替我去找陈将军去的,可有找到他啊,他现在可好啊?”心里明明想着,前些天还跟陈诺大哥哥通过信,知道他平安无事,不必她担心,但毕竟信中模糊,也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地址,若能从糜贞这里得到些消息自然是更好了。 糜贞一点头,向赵雪道:“他……他当然好了。” 欲要将陈诺的近况说了,跟赵雪说得更加详细一点,想必她也盼望听到这些。但一开口,却又紧闭了嘴巴。有些事情,在她脑后里回旋着,虽然一路走来,在路日久,也想了无数遍,但到现在她仍是没有想清楚,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跟赵雪开口。 “就这些?贞儿你就算是惜字如金,但你起码也要告诉我,你是哪里找到他的,他现在又在干什么,最近可好,如此等等吧,可贞儿你……咦,贞儿你怎么……你怎么哭了?” 糜贞是急哭的,东平陵的一幕太过突然了,该如何跟赵雪说,如何跟她解释呢?糜贞脑子里凌乱至极,无法理清一个头绪。就这样,话还没有出口,眼泪先流了。赵雪看她这样,连忙伸出手去,将手在她脸蛋上揩拭着眼泪,一只手不够,眼泪仍在哗哗下,两只来。赵雪两只手上去,替她揩拭眼泪,可好像,两只手也不够用了,这糜贞是怎么了,就算眼泪再不值钱,不是井水好吧?这样流下去,岂不是流干了? 没奈何,赵雪伸出双手来,一把将糜贞整个身子抱在怀里。也是赵雪个子矮,根本就纳她不下,只得垫着脚尖,借出一只肩膀给她,为她擦拭鼻涕眼泪。赵雪的眼前,此时出现了她初见糜贞的一幕,那一幕赵雪不会忘。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独处空帐,说没事,给鬼听,鬼能相信吗?不过赵雪当时是相信了。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又该怎么解释?能说他们还是纯洁的吗? 她一把将糜贞轻柔的扶直了,替她揩拭着两眼的泪,一面安慰她:“没事的,陈……大哥哥他……他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当初他误睡了文姬姐姐,也并没有赖账,答应要娶她的。”赵雪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一疼,但就是流不出泪。 “呜呜,文姬……姐姐?” 糜贞脑袋凌乱了,怎么又跑出一个女人来了?但同时,羞怯使她连连摇头,这……她跟陈诺间发生的那些事情雪姐姐又是怎么知道了? 第五十章:转机 接过黄裳儿手中呈递过来的一只圆筒,于毒眼前就是一亮,不敢相信的看了圆筒外的封蜡一眼,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这就是陈诺与张郃叫让放行的文书?”不是他不敢相信,实在是黄裳儿去后没有多久,这么快就将事情办利索了,大出他的预料。 同时,于毒一对眼睛灼灼的盯着黄裳儿看了一会儿,暗暗叹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有如此漂亮妖娆的佳人施展美人计,也难怪陈诺小子这么快就丢盔卸甲,乖乖的将事情给办了。哈哈,想来如今这美人儿的身体都被陈诺小子享用了,看来不出时日,这小子也就是黄裳第二,成为一具傀儡之身,从此为我等所用了。” 想到这里,不无得意之色。 然而,他是高兴得太早了,这时他发现黄裳儿一脸冰霜的盯着他在看。于毒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实在是不舒服,赶紧是咳嗽一声,挥手道:“既然事情办妥,这里也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可是,黄裳儿好像是如若未闻,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瓷瓶,拿在手里,向他开口问了一句:“于大帅,这瓶子里面装的东西想必你并不陌生吧?我想知道,所谓的情.蛊,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于毒眼睛一眯,精光闪闪:“是什么你难道比我还不清楚,何必……” 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一花,黄裳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于毒吓了一跳,知道此女子轻身功夫了得,不知这一闪闪到哪里去了。只他还在找着,忽然眼前又是一花,喉咙跟着一紧,一只白嫩的手抓了过来。白嫩的手将他喉咙紧紧的钳住,让他呼吸为之一窒。他身子乱动着,眼泪跟着流了出来。呜呜呜呜之声,在他喉咙里发出。同时,他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眼前的黄裳儿看着,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黄裳儿突然变得如此暴戾,这是从未有的,以至于毒以为是错觉。 那帐外的亲卫忽然听到里面的动静,纷纷跟着冲了进来,一个个剑拔弩张。但因为他们的大帅于毒在黄裳儿手里,他们也不敢太过紧逼,只是远远的围着。 黄裳儿可全不管身后,仍是以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对着面前的于毒,一字一句的问他:“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旦想到当时陈诺喝下情.蛊后的表现,黄裳儿就是害怕。想来于毒交给她这个,分明是要她将自己身子送给陈诺,心里的气便是如火山爆发,怒不可遏。所以对于面前这个罪魁祸首于毒,她一路上甚至在心里杀了他千万遍,此时一出手,就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疯了!疯了!” 于毒在心里大骂着,伸手乱抓,想要掰开黄裳儿加在他脖子上的手,可是怎么使力也无法将其弄开,反而是因为对方不断的施力,使得他的呼吸更加困难,窒息之感更重,两耳嗡嗡嗡的叫个不停,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了。 眼看着就要闹下人命,突然从帐外闪出一道灰衣影子,所到之处,蓬蓬乱响,两边亲卫被风震到,掀翻在地。等到灰影落下,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黄裳儿手臂上。黄裳儿处在愤怒之中,根本不做理会,欲震臂将其击退。不想,她一用力,对方手掌反扣,一个摔碑手,直接将其手从于毒脖子上拉开。就连黄裳儿,被这股大力一带,蹭蹭蹭往后倒走,差点摔倒在地。 “哼!” 黄裳儿被这股大力摔开,心里着实不爽,就要再次冲上去。只是,此时突然看到面前站了一个灰衣人,先是一愣,从灰衣人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哼,使之震骇。到此,黄裳儿失控的情绪像是被找了回来,看到灰衣人,不但不敢再上前一步,且急速的往后倒走,拱手拜称:“师父!” 她师父身子不动,将着眼睛直视着她,显然对于黄裳儿先前的鲁莽表示不满。 于毒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胸口蓬蓬的乱跳,许久才能平复。眼看着黄裳儿被她师父制住,没有再动,立马是从旁抽出一柄刀来,就要冲到黄裳儿面前,一刀将其结果了。然而,他身子刚动,立即被灰衣人袍袖一卷,打出一声蓬,直接将其震退两步,手中刀差点跟着脱落。于毒一惊未了,此时又受了一惊,心里的愤怒之气堆积淤塞,甚是不爽,立即举刀走上前两步,与灰衣人辩解道:“大师,你怎不论好歹了,是她先要杀我,无礼在先,我现在杀回去,有何不可?” “嗯?”灰衣人转过身来,狠狠的瞪视了于毒一眼,眼睛里像是喷火,显然对于于毒此时的口吻很是不爽,比起对黄裳儿的不满更甚。于毒被灰衣人一瞪,心里也是稍稍胆寒,不由倒走两步。长久以来,他对于灰衣人积压的敬畏,在心里已成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以他的一眼,也足以让他感到害怕。 灰衣见于毒乖了下来,方才将眼扫黄裳儿,吞声说道:“黄裳,我记得临走前就曾警告过你,听于大帅的话,就是听你师父的话,所以于大帅叫你做的,也就是师父让你做的。既然情.蛊是师父交给于大帅的,不论当初是不是他向我讨要的也好,还是我自动赐予他的也罢,既然让你带上,你便带上,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可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照为师的去做?” 黄裳儿一愣,不敢辩驳,点了点头:“徒儿……” 话还没有出口,灰衣人手上不见动,袖子里劲风一荡,蓬的一声,直接打到了对面的黄裳儿胸口上。黄裳儿别说是猝不及防,就算是明明预料得到,对于她师父的这一击,她也是万万不敢轻易躲避,更不敢抵挡的。而她的身子,在被这道力打到后,立即是倒飞而出,要不是她身后还有人墙,差点就直接飞出了帐外。 黄裳儿狂吐一口血,趴在地上看了她师父一眼,不敢有恨,连忙爬起来,一步步走了回去,走到了现在站的地方,仍是垂手而立。 灰衣人神色不动的扫视了黄裳儿一眼,开口说道:“我养你,教你,便是要你替我办事的,可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不……我真的做了!”黄裳儿一语未了,胸口突然像是坍陷下去了一块,跟着身子拔地而去,又是被灰衣人袖子里所发出的劲风一扫,再次扫了出去。这次没有先前那么幸运,直接被扫出了帐外。 灰衣人将黄裳儿扫出后,随即淡淡说道:“我这里感应不到还有另外一具傀儡的存在,可见黄裳她并没有将肉身送给陈诺,所以陈诺暂时不在控制之中。我徒儿做错了事情,如今已领了惩罚,你该满意了?”将眼看向于毒。 也不等于毒回答,直接摔着袖子走了出去。 黄裳儿这次受了很重的伤,在短暂的晕眩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起来,就见灰衣人从帐内走了出来。黄裳儿心里委屈,连忙说道:“师父,徒儿真的……”灰衣人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拍,说道:“不要说了,跟我回去。”黄裳儿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低下头来,跟着灰衣人直接走了。 大帐内,于毒想到刚才灰衣人的眼神,身子上下不由是团团一颤,头额上出了一把细汗。似乎,比起黄裳儿直接给他的威胁,那灰衣人才是真正让他胆颤。直到帐外再无动静了,亲卫报说灰衣人已走,他紧张的身子才松懈下来,伸手揩去头额上的汗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上还拎着一把刀,也一下子将刀丢在了地上。 他此时想起灰衣人临走前跟他说过的话,先前没有来得及思索,现在回味过来,不由一愣:“他话里什么意思?是说黄裳她并没有牺牲自己身体,直接就从陈诺手中弄来了这封文书?”这么一想,眉头一锁,怪道:“陈诺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他这么干脆就答应了此事,是嫌弃人家黄裳不够漂亮,不想碰她,还是他自己……”不免龌龊的想陈诺下面是不是出了某些问题。 不过不管怎样,让放行的文书已经拿到了手里,看来不会有假,接下来就是准备从黎阳渡河,北上与壶寿他们会合了。就在前些日子,他接到壶寿的‘催命书’,告诉他他们已经联系了张燕一部人马,张燕也已亲自带兵过去了,如果他们还不渡河,他们就不等他们,自己行动了。这个到手的买卖于毒当然不会错过,先前还急着不知什么时候能拿到文书,现在既然有了,那么就是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了下去。 …… …… 身处漯阴战场的陈诺,先是秘密会见了他的结义兄弟麹义,在确定将来让麹义接手青州之事后,他也就从漯阴城内到了城外。漯阴城外就是田楷军和孔融军的大营,陈诺就在他们大营里呆着,除了跟他们通通消息,就是呆在大营里制定规划着青州将来的布局。 就在这一日,细作从徐州那边带来了新的消息,这个消息让陈诺坐立不安。 典韦告诉陈诺:“就在数日前,阙宣突然在下邳称帝,并广邀下邳左近豪杰观礼,场面颇为壮大。同时,身为镇东将军、徐州牧陶谦陶恭祖,他亦在受邀之列。陶恭祖非但没有拒绝,而且还亲自过去拜见……”陈诺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连连说道:“果然该发生的最后还是发生了,如今陶恭祖去了下邳,不但是给了阙宣泼天大的面子,同时以陶恭祖的身份,也是在承认阙宣‘天子’的合法性,让他立时摆脱了逆贼的身份;而阙宣,此时也正是急需陶恭祖这一表态,这么一来,他两家不走在一起,也走在一起了。而一旦他两家联起手来,则开阳就危险了。” 陈诺想到这里,摇头道:“看来青州这边是不能再拖了,必须尽早平定。”陈诺这么一想,一面传书让高顺继续帮助臧霸等坚守开阳,一面找来田楷和孔融两个,将他‘速战速决’的打算说了。陈诺先找的孔融,孔融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强调需要保证他北海的利益。陈诺当然是答应他,接着陈诺又去找田楷。 田楷听陈诺一说,也是愣住了:“什么?你是让我故意输给麹义这小子?还要制造败象来,不让外人看出?不不,我田楷能到今天,也是一步步打出来的,如何能说败就败,叫我如何向部下交代?” 陈诺心里有气,吞声说道:“田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早在昌国城时你就输了,在被我抓的那一刻,你同时已经失去了和我谈判的资格。我记得,当时你可是答应我的,我保你富贵,你配合演戏,怎么,你想反悔吗?想来如今瘾也该过足了,你不会是看到如今大好形势,一时出现了错觉,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田楷田大人吧?” 田楷被陈诺一说,如一场美梦,突然被人打碎,打破。当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你的梦该醒了,他整个人浑身一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是啊,当初他被典韦抓住后,送到陈诺那里,他已经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了。可是陈诺并没有急着杀他,而是找他谈话,谈话的内容无非是陈诺所说的那样,陈诺可以还给他兵力,甚至放了他,但他必须为陈诺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配合陈诺演戏。 田楷当时也不知是怎么考虑的,只是一个劲的想,他身为堂堂青州刺史,功名未立,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他实在不甘心。而陈诺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说什么也得把握。于是,他就同意了。这之后,他按照陈诺的要求,与孔融联兵,一路攻略城池,最巅峰时除了一个平原,几乎将青州彻底控制了。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战功,甚至让他出现了错觉,这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是他田楷努力的结果。 然而,当有一天,施舍给他这一切的陈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要收回他手中权利,告诉他戏已经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他可以谢幕了,他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这美好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梦。而梦,始终是要醒的。 如今,被陈诺这声当头棒喝,田楷也立即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身子呆立了良久,就算他再怎么不甘,他也得承认这一切。他不能不接受。当然,陈诺为了安抚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告诉他:“田大人最后以数城出降,到底比他人觉悟,到时我再向袁本初说一声,相信田大人的功劳不会被抹杀。” 但愿如此吧,田楷向陈诺一拱手:“一切按陈侯的意思办,楷不敢有辞!” …… …… 渤海,袁绍军与公孙瓒军对峙的章武前线,吕布所部驻地。 温侯吕布刚刚坐回蒲席,就见一士兵匆匆走了进来,向吕布禀告:“温侯!贼人突然出动大股兵马杀奔蒋奇驻地,蒋奇将军派人向我部请求增援!”说起来,在章武前线,吕布驻地跟蒋奇军驻地相隔不过十数里,离的最近,互为犄角,对章武城展开紧逼攻势。如果任何一方受到贼人攻击,出于唇亡齿寒的道理,另一方也得派兵援救。 吕布听说蒋奇有难,不敢耽误,立马起身来,抓起方天画戟就要冲出帐。然而,这时部将侯成、宋宪等走进来,问吕布将欲何往。吕布连忙将蒋奇有难的事情说了。侯成立即说道:“然则温侯是准备出兵救蒋奇将军了?” 吕布听他这话说得十分没有道理,回道:“我不去救蒋奇,那还干什么?”侯成说道:“温侯不必着急,且坐下来说话。”看看帐外魏续、成廉等部将都进来了,好像是有预谋似的,吕布也就纳住性子回到了蒲席上。 这时魏续上前说道:“蒋奇有急,温侯出马,自没有什么话说。只是,不知温侯可有考虑过,贼人为何只单单出一路人马围攻蒋奇,而不另派兵马来拖住我们?若我们出兵,他们再趁虚袭来,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吕布一愣,这点他倒是没有考虑过,往日贼人发兵都是这么干的,怕他两边互为援救,是以总会派出一支人马来拖住另外一边。可今日贼人出兵蒋奇,居然没有向他发兵,确实可疑。如果他派兵去救了,只怕贼人会趁机袭他本屯。吕布想到这里,点头说道:“虽然是这个道理,然而蒋奇与我互为犄角,有唇亡齿寒之称,若他有难我不去救,蒋奇若因为为贼人所破,我又该如何向袁公交代?” 成廉说道:“这次贼人发兵甚急,若蒋奇不能救,自己这边又本屯不保,试问到时又该如何向袁将军交代?” “这……”吕布两眼转着,这点确实不好说。 旁边宋宪笑道:“温侯,还有一句,不知属下当不当说。”看宋宪欲言又止的样子,吕布便是一愣,再看旁人的表情也是怪异,想来今天他们不是来劝他不发兵,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了。吕布也觉奇怪,点头道:“有什么说来。”宋宪看到吕布点头,也即走上前来几步,放低声音跟吕布说道:“温侯,我等来袁将军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温侯自问袁将军待你怎么样?” 吕布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自然是没有话说,袁公不但给我们立身之地,且要兵给兵,要马给马,已算得是仁至义尽了。”宋宪摇头笑道:“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温侯你想过没有?”吕布笑道:“这还用说,自然是让我们对付公孙瓒,否则养我等干什么?” 宋宪又是一笑:“温侯说得对啊,他袁本初之所以留下我们,那是因为要利用我们来对付公孙瓒。可是温侯,你当真甘愿就这么被他利用下去么?我可是听说,袁本初数次在他人面前指责我等军纪不行,颇有微词啊。他现在因为要对付公孙瓒,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是一旦公孙瓒被击退之后呢,他将置温侯于何地?” “再说,公孙瓒可是不好对付的,如今外面风传着公孙瓒联手黑山,准备要对袁本初展开反攻呢。想来我等身处章武前方,是敌人首当其冲之地,若公孙瓒想要突破这道防线,是必要对我等展开猛恶攻击。如今,公孙瓒突然对蒋奇一线展开围攻,正是大战将来的前兆呢,温侯何故不明白?如果我等此时去救蒋奇,只怕人没救到,自己来回奔波,反为贼人所趁,是自损兵力,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吕布一愣,说道:“可……我们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理?他们一旦攻破了蒋奇驻地,接下来还不是要对我等展开攻击?”宋宪摇头说道:“想来贼人攻势猛恶,蒋奇一部尚且都不能对付,我们又有什么本事抗拒?贼人一来,我们走就是了,只要保存了势力,比什么不好?何苦做了别人的灰灰,还傻乎乎的念着他人的好。至于袁本初那边,就算是怪温侯,也奈温侯不得。” 旁边魏续亦道:“宋将军之言是矣!宋将军的话,也是各位将军的意见,希望温侯务必采纳!”吕布将眼睛扫向众人,众将士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朝他投来坚毅的目光。吕布其人本来耳根子就软,见众人这么一说,回头想想也是,也就点头同意:“好吧,安排下去,派侦骑不断查探蒋奇那边的情况,一旦有动静,立马回报。” 蒋奇军驻地,将军蒋奇如火烧了屁股,片刻也坐不住,在大帐内来回走着。 营外,贼人兵马如流水一般的攻击着,要不是仗着鹿角等物以为依托,对贼人展开了反击,不然贼人早就攻了进来。可是贼人势大,困守营屯到底不是事儿,迟早是要被贼人攻打进来的。蒋奇,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吕布这支援军了。 “吕将军可有发兵来,没有?再派出人马向其请求增援!” 蒋奇这里等了许时,眼看着前屯就要支撑不住了,而吕布许久不来,他也只好是披挂上阵,亲自上前指挥。他挑选了一些精锐士卒,打开营门,带着他们往着贼人阵前就冲。还别说,蒋奇一方人马虽少,明显的处于劣势,然而,因为蒋奇亲自带兵杀出,也立即影响了士气。他们跟随着将军蒋奇一路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哗啦的杀开了一条口子。 蒋奇也不敢托大,在贼人阵中冲了这么一个来回,眼看着贼人实在太多,眼前的一点胜利根本影响不了整体战局,只能是带着人马又往大营里退了回去。这一个来回,本来跟随他的千余甲士,此时居然还剩了一半不止,杀敌却有两倍有余,实在是大涨士气。等蒋奇回到营帐,听说吕布仍是没有派人马过来,心下便已经冷了一大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反正眼前的事实,不能不让蒋奇明白,他若不能自己及时突围,今儿是要死在这里了。他一咬牙,再次组织人马,这次目标很是明确,既然外已无援,他这里也已经不可久支,只能是想尽办法杀出重围,先回了袁绍那里再说。营门又一次被打开,蒋奇带着众士兵,望着贼人阵中就是猛烈扎了进去。 这次,比起先前一次还要拼命,还要激烈。贼人因为被他先前杀了一阵,让他来去自如的又回去了,也已经动怒了,有更多的士兵扑了过来;而蒋奇这边,因为要杀出一条血路,关乎他们生死的血路,不能不拼尽全力。两边都拼上命了,战况自然是愈发的激烈。那蒋奇扯破了喉咙,挥着手中大刀不停的猛砍着,也不知有多少士兵都死在了他的手里。然而,还又更多的士兵挡在了他的面前,遂使得这一路,充满的血腥。 蒋奇拼命的一幕,也已经看在了公孙瓒一方将军的眼里。而他们也已经从蒋奇一方的攻势里看出,对方是准备血战逃路了。 身为此战指挥将军,公孙范,他鼻子一哼,立即向旁边一位将军指去,喝令:“邹丹将军,可率部将此獠去路拦住!” 旁边有位小将,听到公孙范喝令,也立即拱手领命,带着一队人马望人马里杀了去。 经过蒋奇的一阵轰杀,拦在他面前的士兵也终于被他杀开了一条血路,让他可以从中破围。只是,当蒋奇回身一看,他身后的将士为了这条血路,死伤已经过半,如今能紧跟在他身后的也已经不多了,难免悲怆。但此时是战场,悲怆和留恋,最是不顶用,反而会因此连累到他。所以他此时只能是猛吸了一口气,立即调转马头,趁贼人没有再次合围之前,带着人马望前冲杀。 “杀!挡我者死!” 然而,不论蒋奇怎么喝叫,他的前面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士兵拦住他的路,给他使绊子。他奋战,他咆哮。也许是他的狂怒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那些拦路的士兵纷纷溃散,眼看他就要冲破重围,可以杀将出去了。然而,也就在这时,他一刀起处,刚刚砍落一个头颅,不及收刀,忽然发现斜刺里一道风声劲急,有一杆枪向他胸口猛然射来。 “嗯?”蒋奇沉闷一哼,胸口一痛,被这袭来的一枪给刺中,立即是哗哗的流出了血。不过好在,这胸口中的一枪并没有刺中要害,不然蒋奇这下可能就要挂了。蒋奇不敢大意,连忙扯马向旁边躲闪,举起刀来,这才发现刚才所吃的一枪是一个少年刺来的。这少年自然是邹丹。邹丹袭了蒋奇一枪,二话不说,又即抬枪扫向蒋奇。蒋奇吃了一亏,来不及处理创口,眼看对方一枪又要射来,立即起刀,猛的轰了过去。 枪与刀相交,两人各自扯马退了一步。互相对了一眼,都没有一句话,再次举起了各自的兵器,在马背交错间,轰然砸刺,转眼之间走过了数个回合。也是蒋奇力战多时,一来就被邹丹冷不丁的偷袭了一枪,此时跟邹丹硬碰硬,一时间虽然勉强应付,但时间一长,蒋奇也开始感觉到了有心无力,渐渐落了下风。 蒋奇这一受困,他身后的人马不能丢下他,又一时无法出围,被后面追上来的人马围住,也立即纠缠在了一起,血战不止。蒋奇自身一时摆脱不了邹丹,又眼看着自己的部下损失惨重,他是气急攻心,手上的刀法渐渐紊乱起来,被邹丹瞧到破绽,一枪挑到他肩膀,带出一彪血。蒋奇惨呼一声,这次的受伤,反而是激起了他的血性,恶狠狠的瞪着双眼,一刀又一刀的狂劈向邹丹。 蒋奇手上的刀来如风雷,其势凛冽,要是被他一刀劈中,只怕是没得活了。 可他越是狂怒,破绽越是多,就像是他一个人最后的狂欢,最后终是逃不过毙命的下场。 邹丹在他狂耍刀时,就已经将身撤退,暂时避开了他的锋芒。然而,邹丹暂时的撤退,反而让蒋奇误以为他是怕了他,不免托大,破绽露得也就更多了。而邹丹,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等到蒋奇以为他被他攻势给吓住,将要退下去时,邹丹却猛的一提马缰,手中枪往前一送。一枪,送到蒋奇咽喉,刺入。 血光起,蒋奇就这么瞪起一对眼睛,转动眼珠子,然后在不甘,在不敢相信的时候,轰然从马背上坠落下去。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邹丹跳下马背,拔出腰间利刃,直接将蒋奇脑袋给割了下来,拿在了手里,向着左右举起。左右,与蒋奇一起杀出来的将士们,如今眼看着他们的将军都已经毙命了,还有什么好战的,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这一战,以蒋奇的死,就这么匆匆收场了。 将军蒋奇的死报到袁绍耳里,袁绍是震怒异常。 袁绍不问别的,先问吕布:“吕奉先与蒋奇同守前方,蒋奇如今战死,吕奉先又何在?”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前方还没有传来任何有关吕布的消息。袁绍在一通震怒后,如今又不得不回过头来考虑眼前的战局了。本来,在西面有文丑、麹义、高览等将镇守着,而前方,更有吕布和蒋奇联手,这才对公孙瓒形成半合围之势,将公孙瓒的势力控制在章武一线。也正是这样布局,才让他后方与公孙瓒之间有了缓冲地带,进可攻,退可守,始终处于游刃有余的地步。可如今,西线被黑山给破了,高览败回,而前方的蒋奇又战死了,吕布失去消息,两道防线一道都没有保住,如何不叫他担心? 没有了前方吕布等人的阻拦,那么他袁绍就得直面公孙瓒大军,这对于袁绍来说,很是压抑。如今的局面,因为两边防线的突破,让公孙瓒顿时变成了主动,而他自己这方反而彻底成为了被动,落差如此之大,也难怪袁绍一时接受不了。而一旦公孙瓒收拾了前方,那么接下来也必挥军直来,到时,他们谁胜谁败还很难说呢。 从未有过的紧迫之感,全面向袁绍袭压而来,让袁绍整个人神经为之紧绷。他到此,能够考虑到的当然更多,如果公孙瓒趁着锐气杀来,他能否抵挡得住?若渤海稍稍失控,也必深刻影响青州。青州局面本来就不好,若再因为渤海局势受到牵连,也必难保。到时,他不得不从渤海撤兵,而青州也不能维持,只能一同撤兵。撤兵之后,必须回邺城,回邺城之后呢,贼人当来。贼人来,他厉兵秣马击贼于广宗,如此,不就是来了第二次界桥之战,再次重回了以前不利的局面?以前,他手上还有一个可用的陈诺,以陈诺来扭转战局。可如今呢,陈诺不在,我能依靠谁? “陈诺!” 想到这人,他是心口跟着一疼。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连连的灰白战局,也的确让他有了更多的思考。他手上有陈诺可用,本来是应该感到幸运的事情才对,可他……因为一时的糊涂,居然犯了这么大的一个错误,以至将自己推到如此窘迫的局面,他追悔莫及。他在这时,更多的是想到陈诺,甚至开始怀念他。有几次,他还当着逢纪的面追问,我当初是否做错了?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悔何及? 也就在他烦恼时,外面的部下向他报税,说是温侯吕布领着人马回来了。 “吕布?” 提到吕布,想到蒋奇的死,袁绍心里着实不爽,立即叫让人带吕布上来。吕布一上来,拜见了袁绍,不等袁绍问他,他就先对袁绍坦白,说贼兵突然攻打蒋奇营屯,他本是要出兵相救的,奈何怕他出去,贼人调兵杀他,不得不暂做观望。不想贼人兵锋太甚,将蒋奇杀害后,又即向他领兵杀来。他眼看着贼人势大,知道蒋奇且不敌,以他手上的这点兵马只怕不够让贼人塞牙缝的,为了保存势力,不得不暂时舍弃了本屯,带了人马紧急赶回来见袁绍,望袁绍恕罪则个。 袁绍听来是牙痒痒的,心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不过就是一个怕死!”他此时火气大,加上想到之前数次有人向他述苦,向他告吕布的状,说吕布人马真是无礼,抢掠百姓不算,还要抢其他兄弟军的军械粮草,常常闹事,所以他对吕布积怨甚深,欲要趁机治一治,好让吕布知道他的愤怒。然而,此时的袁绍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得势便得瑟的袁绍了,有了陈诺惨痛的教训,行起事来也不得不考虑后果。 一个陈诺他没有用好,如今公孙瓒将欲来击,渤海风雨飘摇,他也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连吕布也不能留下,将还有谁人替他卖命?吕布不为他所用也就罢了,若是逼他反了,岂不是自惹祸端?想到这里,袁绍一洗先前阴霾的脸,哈哈一笑,手拉吕布,说道:“温侯所言在理,不能因为救一个蒋奇而让全盘失利,温侯你做得对,并没有过错,所用你也不需向我请罪。倒是温侯你一路奔波,想必也已经疲惫了,不如且退下暂做休息。” 吕布本来还是心里有虚的,怕他这话糊弄不了袁绍,此时听袁绍非但没有怪罪,还在夸他,他也是甚为汗颜,心道:“袁公如此待我,我却这样对他,实在不该。”他这里一句话没说,转身就下去。 直到看到吕布下去了,袁绍才将眼中的目光从帐中收回,鼻子里轻轻一哼,也没有再说什么,坐回了蒲席上。他这里刚刚坐下,帐外又有士卒跑进来,向袁绍呈上了一封书函。书函是由青州刺史袁谭发来的。袁绍心里一惊,难不成青州那边又出事了?看了下首逢纪一眼,不动声色的将书函拆开,一目扫去,先是微微错愕,接着再看一遍,没错,方才是脸上露出霁色,不觉哈哈的大笑起来。 坐在下首的逢纪一直观察着袁绍的表情,吕布进来,袁绍本来火大,最后居然压制了下去,他就知道袁绍是采取了隐忍之策了,同时为袁绍的隐忍感到欣喜,本来他是生怕他要做出糊涂之事。等到吕布下去了,袁绍拆书读函,表情数变,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用着疑惑的表情看向他。 袁绍也立即将手中书函交给了逢纪,逢纪看来,先也是一丝迷惑,继而呵呵一笑,拱手道:“原本以为派麹义将军过去能稍稍抵挡住田楷等兵锋也就算是谢天谢地了,没想到田楷等在前方打着打着,他们后方陈然之余部出来活动,给他们捣乱,迫使田楷他们不得不紧急收兵。不想他们这一收兵,被麹将军抓住机会,大败了贼人一阵,收了贼人数千兵马,士气复振,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五一章:青州定 一身是血的邹丹,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出现在公孙瓒面前。 “末将幸不辱命,斩杀贼将蒋奇,现头颅在此,还请将军查验。” 公孙瓒身在章武城中,一直等着前方的消息,如今眼看着邹丹拎了贼将蒋奇的脑袋来见,他是哈哈而笑,立马伸手扶起邹丹,安慰了邹丹两句,让邹丹将头颅交代了下去。邹丹这边又即跟公孙瓒说道:“我等全力攻打贼军蒋奇之时,故意留下伏兵,准备等吕布一发兵,再攻他营屯,叫他有来无回。可惜吕布贼子实在狡猾,最终没有出来,待我等将蒋奇剿灭了,再要去攻打吕布,吕布此獠早已带着人马出逃,扑了一空。”说到这里,不无惋惜之意。 公孙瓒说道:“不管怎样,能解决掉蒋奇,吓退吕布,将我章武城外两颗钉子一举拔掉,已是除我心头之患。如今我等前无绊脚之石,后无忌惮之兵,不日可组织兵马一路杀奔贼军浮阳城下,与袁绍决一死战,好叫袁绍他知道我之愤怒!” 邹丹称了一声诺,表示愿意与袁绍一战。公孙瓒则背着手,思谋着冀州将来的局面。如今,因为西面战场被黑山打破,使得贼人士气低落,而他又及时组织兵马对前方战场进行了反击,且一击成功,扭转了士气,这对于公孙瓒一方来说,可谓是一场及时雨。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公孙瓒可是被袁绍两路兵马紧逼着,只能退守章武一线,可谓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士气也跟着下降。如今因为抓住袁绍青州危机的大好机会,接连败他兵马,恢复了自身士气的同时,也是在打击对方士气,一旦对方士气受挫,也正是他出手的大好时机。而这个大好时机,在于公孙瓒看来,就在眼下了。只要趁此机会,联合黑山人马对袁绍展开最后之狂攻,不怕不把袁绍打回邺城。 能不能将袁绍逼走,也就看接下来一战了。对于这一战,公孙瓒是抱着绝对的信心的。 也就在公孙瓒臆想之时,那外面有士兵报说黑山副帅杜长领着万数的人马.眼看从西面而来,离章武城不足十数里了。公孙瓒向黑山张燕请求援兵,张燕本来是准备亲自领兵过来的,但最后因为壶寿使者找上门来,与他商谈合作之事,张燕权衡后,觉得若能一举倾覆邺城,比起直接在前方面对袁绍的人马要强,是以张燕亲自领兵去会合壶寿,而让副帅王当领着万数人马来救公孙瓒。公孙瓒听说王当来了,不敢耽误,立即让公孙范领了一队人马先行出城远迎王当等一行,而他也没有在城里呆着,亦是带着人马,在西门城外恭候。 不过许时,西门外远远的就有一队人马如长龙一般朝着公孙瓒这边赶来,等到了近前,公孙瓒才与王当等见了面。一见面,王当自不免要将偷袭了袁军西面驻地,撵走高览一事跟公孙瓒说了,算是邀功吧。公孙瓒对此当然是极尽赞美之词,又立即邀请王当等进城,自备了水酒招待。公孙瓒眼看着得了黑山的万数人马,自身势力大增,对于攻打袁绍自然是更加有了信心。 他两家也就在章武城中密谋着,如何对袁绍展开反攻。 …… …… 与渤海的乌云滚滚,天将有变不同,赵雪所在的泰山,倒是显得过于冷清。 糜贞自将东平陵她跟陈诺之间发生的事情跟赵雪说了后,内心也暂时平静了下来。但过去没有几天,她咬着牙齿,来见赵雪,向赵雪辞行。 赵雪听糜贞一说,微微一愣,看着糜贞的脸色,问道:“贞妹妹,你真决定要走了?” 糜贞一点头,脸色显得极是坚定,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赵雪看她这个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两个人,沉默着,帐内的气氛好像有点凝固。过了很久,赵雪放开糜贞,仔细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走,我不拦你,但你要不要告诉大哥哥他一声?”糜贞摇了摇头:“不!” 赵雪点了点头:“那样也好。”顿了顿,问道,“可是贞妹妹你就这样回去了,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糜贞呆呆的摇了摇头。 自东平陵那一幕发生后,糜贞为了避免尴尬,这才匆匆离开了陈诺。本以为,她回到赵雪身边,会和当初一样,与赵雪嬉耍,叫他雪姐姐,在军营里毫无忌惮的闯荡。然而,她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有些事情发生了,脑子里萦回不去,就算避得再远,也是根本忘不掉。她想,这或许是因为赵雪本来与陈诺亲密的缘故,所以就算回到赵雪身边,她也同样绕不开那丝尴尬,会因她而想到陈诺。思谋了好多天,她终于决定,既然要离开,那就离得更远的好,所以她想回徐州了。 赵雪没有阻拦她,将她送出了泰山。 “贞妹妹,你要保护好自己。” “嗯,姐姐你也一样。”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两个人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本来即将要松开的手,糜贞突然又觉手指一紧,原来是赵雪又将她手掌抓住了。她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她不是真想离开,但又非离开不可,也正是矛盾着,如果此时赵雪再要留下她,她或许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她抵挡不了赵雪的再三挽留,而听从于他。 “雪姐姐……”她难为情的看着赵雪,生怕赵雪说那不该说的。 赵雪却是扯着她,将她耳朵拉到她嘴边,向她低声说了一句:“贞妹妹,留下来将来与我共同伺候大哥哥他,不好么?”糜贞心砰然一跳,慌忙退后了几步,不置可否的低下头来,两只脸颊红得像是火烧云。她也不敢答赵雪一声,转身就走。走没两步,回过身来一扯陈到,说道:“小弟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走?” 陈到哦了一声,连忙抱着厚背刀,抢步跟在糜贞屁股后面。但看此时的糜贞,先是步履喘急,后来逐渐轻盈,消失在了赵雪等人的视线里。赵雪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嘴上轻轻一呸,怪道:“瞧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呢?要是让大哥哥知道……”胸口碰碰的跳着,看看糜贞走没了,她也就转过身来,往回走去。 但她也许是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了,没主意到身后有士兵疾奔上来,差点跟那士兵撞了个对脸。好在那士兵反应极快,宁愿自己被摔也不敢顶撞赵雪,赶紧是身子一个斜走,往旁边避让,脚下不稳,跌了个狗吃屎。赵雪一惊,方才将自己胡乱的思绪收了回来,转眼看到对面趴下一人,立马将脚步停下。等那人爬了起来,她方才皱眉看他:“如此忙忙慌慌的,是何道理?” 士兵连连称罪,一面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交给了赵雪,方才连忙退了下去。赵雪展看书函一看,原来是陈诺让她带着泰山兵马到东平陵去,到时自然有人联系她。赵雪领着所部人马在泰山伏藏日久,突然被陈诺叫出来,自然不知陈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陈诺有命令,她也不敢耽误。她这边立马回了大营,通知了朱灵几个,按照陈诺的命令办事,将兵马立即拉出了泰山。 不数日,赵雪等一行出了泰山,刚刚出来,前部人马就探到田楷和孔融联军恰时从漯阴撤出来,只怕以他们的行程,他两家人马可能是要在半途遭遇了。赵雪心里惊讶,难道是大哥哥让他捡这现成的便宜,半路截击田楷他们的联军?她这些日子虽然是在泰山呆着,但对于外面的消息还是灵通的。 在未出泰山前,她听说田楷与孔融的联军嚣张得紧,先是在东平陵收了文丑的人马,跟着发兵漯阴,将麹义等围困城中。照这个势头来看,田楷他们当不会这么快就从漯阴撤兵才是,除非他们后方出了问题。果然,等到她使人左右一探听,原来在田楷等退兵之前,临菑附近突然出现了一支陈诺的余部人马,他们在田楷等后方闹事。这样一来,田楷等再也坐不住,故而连忙从漯阴这里撤兵了。只是他们的撤兵实在太过仓促,没有周密安排,被麹义从后袭击,夺了他数千兵马,如今田楷他们正从漯阴那边败往东平陵,看来是准备经过东平陵回临菑。 赵雪前后打探到这些消息,心里也着实迷茫了:“大哥哥的余部人马,这又是怎么回事?”她想不到这是哪支人马。也正是她迷茫时,陈诺派过来与她联系的人也已经到了,跟赵雪秘密会见了。 由于此事事关机密,非亲信不能传,故而陈诺这次是让典韦亲自过来向赵雪解释的。典韦告诉赵雪,外面所传的陈诺余部,不过是张晟和陈荣他们的兵马,只是做做样子,而田楷等人的撤退,以及麹义的大胜,也都是演戏给外人,主要是给袁绍他们看。接着又将陈诺当初的计划,全都一股脑儿的跟赵雪解释清楚了。 赵雪听了半天,也终于是明白了过来,说道:“如此说来,陈将军他让各路人马行动,喊着援救他的口号,就是先要放出烟雾.弹,好为他接下来的出山做铺垫,这样才不显得那么突兀?”听赵雪一说,典韦眼前一亮,说道:“主公他就是这个意思,赵将军只需做做样子,拦一拦田楷他们的退兵,不必要堵死他们,放他们直接过东平陵就是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主公他自有安排。” 典韦在将这些话带到赵雪耳里后,也没有耽误,直接快马回了临菑。 此时,陈诺就在临菑城中。等到典韦回来,典韦也立马将他与赵雪见面的经过跟陈诺说了。陈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随便问了问外面的形势。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将黑,月亮将出,又带着典韦,外出到了一座僻静的山中。这个山不大,陈诺一入临菑时就让典韦找到的。他要这座山,当然是为了每日清晨与黑夜的功课。于吉交给他镇压、淬炼体内残魂的法诀,他可是一直照做,坚持不懈的。 这些日子下来,还别说,身体经铸剑之术的淬炼,体内的残魂不但被渐渐消融,反而消融后的残魂强化了他自身的魂魄,使得他精神愈发的健朗,精力也更胜从前。以前,体内的残魂一但发作,不但影响他本身的判断力,且使得他痛的死去活来,差点还因此被残魂给反噬去。如今好了,这种发作不但没有了,且增益于自身,可谓是因祸得福。 陈诺能感觉得到,如今残存在他体内的魂魄,大概也只有最后一缕了,只要消化了这最后一缕,彻底将其吞噬,不但踏出铸剑之术的第一层培元固体,且从此体内再无残魂干扰于他,让他再也不用担忧残魂的反噬作用了。对着月亮呼吸、吐纳,呼吸、吐纳,不断的重复着。陈诺盘膝在大石,典韦则在他身后不远处护法,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陈诺原本一直不动的身子,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响动。典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睁大着一对眼睛,就要上前来查看。只是他走了两步,突然又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从陈诺身体里发出一声轰鸣后,他自己也并没有爬起来,仍是一动不动,好像这声动静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虽然陈诺不动,但他的头顶却已经出现了异样。 在轰声过后,从着陈诺头顶处突然冒出一股黑烟,或者说黑气更加妥帖。这股黑气幽幽然,随着周围的空气舞动。渐渐,幽幽然的黑气,一点点扩大,遂形成了人形。这个人形薄如纸,轻如烟,透着浓浓的煞气。他有一张血盆的大口,猛的张开嘴来,对着天际的月亮一声咆哮。当然,这声咆哮只不过是嘴型所发,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如鬼怪的轻烟,对着月亮咆哮三声,忽然慌乱的舞着手,踮着脚,仿佛是他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遂让人不得不快速的逃离。 可他虚幻的本身来自于陈诺头顶,此时想要脱离陈诺控制,实在是难,他越是挣扎,反如泥牛入海,想要拔其身而不能。也就在这个‘鬼怪’慌慌张张,手足无措时,又有一道道黑气腾起。这些黑气总共有七口,仿佛是从陈诺七窍而出,由下而上,腾腾而起。从陈诺两耳飘出的黑气,望着他脑后转去,然后缠绕、拉开,逐渐形成了一道仿佛实质的手臂。而这两道黑气所形成的手臂,比起那个立于陈诺头顶的黑气看起来要厚重得多,显得更加的阴气旺盛。 几乎在陈诺两耳钻出的黑气形成手臂的同时,其余五道从着他两眼口鼻钻去的黑气,则徐徐上升,团团缠绕,最终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骷髅头,骷髅头形成的同时,光是他张口的嘴巴,已经有他头顶‘鬼怪’的一般的高大,更别说是他的脑袋了,简直是一方穹顶,大得可怕。典韦看到这里,倒吸一口气,没敢贸然上前,一时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那立于陈诺头顶的‘鬼怪’,一阵挣扎不脱,狂躁不安,眼看着一颗硕大的骷髅头形成于其前,挡住了头顶的月亮,他也是慌急着想要往后逃去,可他脚离不开陈诺头顶,向哪里去逃?再说,他这一动,他身后的那只手臂立即是伸了过来,一把就从后抓住了他的整个腰板。而他整个身子,此时就像是从中分开,细得可怕。 也许是‘鬼怪’从内心里发出了颤栗,被抓的那一刻,先是狂躁的吼叫,虽然其声不可闻,但他痛快的表情分明得见。也许看看吼叫不顶用,‘鬼怪’开始点头如捣蒜,像是向面前的这只硕大的骷髅头,开始告饶起来。然而,浓重的黑气所形成的骷髅头何曾因为他的一声讨饶而放过他,手臂一动,直接将他整个身子扯离陈诺头顶,张开一只血盆大口,露出森然的牙齿,直接一口将其整个吞了下去。不见嚼动,‘鬼怪’整个身子就被骷髅头所吃,吞得连残渣都不剩。 这时,陈诺身子一动,黑气所形成的手臂与骷髅头同时消失,他缓缓睁开了眼来。他的嘴巴,此时还仍是动着的,仿佛仍在嚼食着刚才的那只‘鬼怪’,同时他的嘴角溢出血来。撑了片刻,胸腹一阵鼓荡,终于是哇的一口,喷出一口黑血。 “主公!” 典韦冲上前来,搀扶住陈诺身体。借着月光,他能看见被陈诺喷过的那块大石上,出现了一瘫黑血。血里,竟然还有一个寸许大小,如婴儿一般的东西在蠕动着。典韦摇了摇脑袋,今晚怎么尽见些怪事,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了,连忙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蠕动的婴儿没有了,只剩一滩血水,丝丝流淌,方才轻嘘了一口气,问道:“主公,你没事吧?” 典韦刚才看到的当然都是真实的,陈诺刚才吐出来的,如婴儿一般的鬼东西,就是那个一直妄图想要反噬他的灵魂体,也就是他身体原来的主人。如今,在他体内最后的一丝残魂也被他彻底消融吞噬了,陈诺总算是可以彻底安心了。他静下来,对着月光默默的感受了一会,再也感触不到他体内还有第二个残魂的存在。 他轻吐了一口气,暗想着,从此以后,这个身体完全是属于他的了。一旦这个身体属于他,则代表他从此代替以前的‘陈诺’,成为这一世的人,所以他今后的所言所行,也完全合乎这一世的规则,自然不会再如于吉所说,不因出格的举动而遭到上天所忌。也就是说,在将来的史书上,他可以在三国这一世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用担心随时遭到上天排斥。 此所谓,欲逆天,先瞒天。瞒过了天,才能逆天,从而改写历史。 陈诺胸臆间澎湃起伏,欲来个仰天长啸,以舒展胸中之气。然而,他刚才静下来的那一刻只顾着感受身体里有无二道残魂,可却没有注意到在他感受的那一刻,一丝意念钻入他的脑子里,让他同时间感受到了另外一人。他此时突然回味过来,也立即将之扑捉住。 这个人,就是已与他分开数月,被于吉带走的米莱。 此时的米莱身在扬州刺史部,庐江郡,天柱山中。 高大的天柱山群峰插翅,山路险峻,云雾缭绕,身在山中,如处仙境。说起来,她为了学一身神功,以为母亲报仇,于是跟随着于吉老道一路不辞辛苦,从关中望着东南赶来。于路数月,也终于到达了此行目的地,扬州庐江。本以为,眼前的天柱山就是于吉道场之所在了,她也终于可以安定下来,跟随老道习练所谓的神功了。然而,于吉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将她一路引到山顶,留她在了一处茅草屋内,他自己却出门去见另外一人了。 于吉见的这人,正是左慈左元放,这个在三国中颇具神仙色彩的人物。 左仙人见到于吉,一句话也不说,请于吉坐了下来,很快就有童子奉茶上来。等到诸人退下,于吉首先开口,说道:“此去长安,你我一别将及一年,这一年来,本道为访道友所需之纯阴之体,多有耽搁,虽然其间碰到不是少,但多数纯而不精,只怕难以入道友法眼。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被我查访到一人,且将其带了回来。怎样,其人想必道友你也看过了,可否让道友你满意?” 左慈听来,捋着颔下雪白的一部胡须,点了点头,眼闪精光,说道:“此正是我之所需纯阴之体,其体纯而极精,世上少有,可谓独一无二。想来若非如此难找,我也不会拜托道友你了。哈哈,如今得到,用以铸鼎,此鼎若成,足可为先天上好之鼎炉。只是这鼎炉看起来也不傻,如何就被于老怪你轻易就骗到了手上,还傻乎乎的跟着你来,实在令我不解啊。” “废话少说,你要的纯阴之体我已经给你老家伙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呢,还不拿出来?”于吉此时的样子倒是有点猴急了,挤巴着眼睛,哇哇的叫着。左慈见他这个样儿,哈哈一笑,想要捉弄他一下,故意反问他:“呜呜,我可不记得你想要什么东西呀,有这回事吗?你别急呀,你看你急的,可否跟我说说,你要我给你什么?” 于吉鼻子冒着烟,伸出手来,往左慈鼻孔上一掀。左慈一个没有躲开,被他两指插住鼻孔,鼻子里立马咻咻的喷出一股热气来。左慈挤着眉,向他眨了一眼。也就在眨眼的功夫,于吉只觉两只插出去的手指如撩在了火堆里,痛得他叫了一声,这才发现手指插的地方不是左慈鼻孔,而是刚刚倒下的一杯热茶。滚烫的热茶只将他两根手指烫得通红,如烙铁一般。于吉这才知道被他瞬间移形换位,着了他的道儿。他鼻子一哼,将两指一开,撑住手中杯子不落,手上一送,直接将茶水送到了左慈跟前。 左慈老道伸出手来,抓在手里,两指一竖,对着滚烫的茶水当中一划,茶杯立即一分为二,从中裂开。茶杯虽然是裂了,但里面的茶水却如壁虎一般仍是贴在杯壁上,而另一半虽然无所依,也并不见撒泼分毫。这茶杯一分为二,一个自己拿了,另一个凌空送到了于吉跟前,同时呵呵笑道:“看你这于老怪,我只不过跟你说着玩玩,你倒是当真了。喝了这杯茶汤,算是我赔罪。”于吉鼻子轻轻一哼,伸手接过,一口将手中茶汤全喝了。 左慈呵呵一笑,亦是将手中茶汤喝完,放下来,顿见那剩下的茶渍连着烫过的茶叶从破口处流了下来。左慈如若未见,伸手一招,外面童子立即将茶案收拾干净,重新上了茶水。等到童子退下,左慈看了于吉一眼,缓缓说道:“你于老怪为我一路奔波找来这一纯阴之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容易吗?不容易!来来来,既然我当初已与于老怪你达成约定,只要你于老怪为我找到纯阴之体,我就将另一半黄绢密图给你,我既然话说出去,岂有失言之理?断然不会!断然不会!于老怪,请看!” 从左慈袖子里,摸出了一方黄绢,展开来,送到于吉跟前。于吉眼睛早就贼亮了,呼吸甚至粗重了起来。眼看这一方黄绢密图就要落在他手里,不想,密图送到了一半,左慈突然将密图又拿了回去,说道:“传说这黄绢密图有点来历,配合鼎炉,可起神仙之效,不但让人欲仙欲死,且有不少附加增益做用,为我辈不可多得之物。若我将之留下,等到以后鼎炉成,则按图索骥,不知其增益效果几何?” 于吉被他一说,生怕他当真给留下了,两眼顿时通红,差点就要扑上去了。 不过,左慈立即叹了口气,与他说道:“可惜呀可惜,在我手上的只有半块,半块图,见之如春宫,于我辈又有何用?倒不如……卖个人情,送给于老怪你罢了。”将半张密图又即送到于吉跟前,顿了顿,在于吉未伸手前,又即说道,“可是,我这块图就算给你,你也只有此半块罢了,不是完整的,你拿着又有何用,难不成真的当初春宫来看?” 于吉心里一紧,暗骂这家伙真是多事。不过左慈说归说,倒是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密图既然拿了出来,也没有要不给的打算,跟他又开了两句玩笑,便将密图往于吉手上一送,笑道:“看你把他当做宝贝似的,罢了,半张图我留着也没用,就给你于老怪做成了这笔交易,也省得于老怪你怪我这人说话不算话。” 直等到这半张密图在手心,于吉方才是重重喘了一口气,立马将之收之入怀。站起身来,说道:“老家伙,本道茶也喝足了,鼎炉我留下,人我可不留了。”左慈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咦!于老怪何故急着走,不如……”簌的一声,于吉消失于屋内,啪的一声,门一关,人走了。左慈摇了摇头,笑骂道:“这个老怪物,整天毛毛躁躁的,如今天黑着,我想要留你下来歇一晚,你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这里,忽然想到那个鼎炉,眼前顿时一亮,立即叫来童子,吩咐将之带来。 米莱茫茫然跟着童子到了左慈这里,没看到于吉老道,不免心慌,问于吉何在。左慈在这片刻之间,也已经上下打量了米莱一眼,确认她正是他要找的纯阴之体,没有错,两眼放光,暗暗点头。此时突然听她问到于吉,只说于吉已走,特意将她留下,交代给他,就是要让她跟他学习神功。米莱本来听说于吉走了,也想下山去找,但听说是于吉将她留在这里,让她跟着他学艺的,她也就没有话说。毕竟人家一个老爷爷断不会骗她一个小丫头,更何况,只要有神功可学,她留在哪里都一样,所以也并不在意于吉将她撇下。 左慈教给她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神功,顶多不过是以‘神功’做为外衣,传授给她以铸鼎之术。 传了几句要诀,教给了她几个动作,丢下一本破书给她,左慈也就自己忙自己的去了,至于米莱,则整日留在左慈身边,借助山中的精华之气,日复一日的修炼着‘铸鼎之术’,这都是后话。 只说于吉老道连夜下了天柱山,到了山下,静静听了一会,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的迹象,方才放缓下了步子。他这时,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两方黄绢密图。一张是他原本所得,一张则是刚刚从左慈手中骗得。他拿着这两个半张的图,拼凑成一块,借着月光,只见图中所绘之物形神皆妙,正好拼合完整,不差分毫。他看来,不觉眉头一动,眼放精光,继而哈哈大笑,将密图又收入怀中,嘿然道:“得此图,确实可有助于鼎炉,让人进入欲仙欲死之梦境,使之增益身体,养人寿命。可这些都是小道,不足与道。老家伙啊老家伙,若让你知道这其中之大道,嘿嘿,后悔哭死你。你以为我没有另外半张,却不知我为了这半张图寻访数十年之久,就差你这一面。哈哈,如今两图合,秘术得,我于吉飞升不久矣!” 说着话,人已快速离开天柱山,赶往东南方,吴郡之地。 …… …… 青州因为陈诺余部在田楷等后方闹事,遂使得田楷等人不得不退兵而去。因为事发太过仓促,田楷等没有事先做好安排,以至先被麹义抓住机会,大败一阵,收降了他数千人马,后又因为半路上遭遇到了陈诺所部赵雪人马,再次受到重创。等到他们回到临菑,又是一场败。而这之后,麹义等联合赵雪等部,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东平陵。而东平陵所留的人马虽然有万余之多,但因为没有田楷指挥,不敢出战,被麹义等团团围住。这之后,身在临菑的田楷和孔融联军,好不容易将身后的陈诺余部扑灭,想要回头来增援东平陵。然而,还没等田楷联军赶到,麹义已成功攻入东平陵,再次收降贼兵数千,余者逃遁,田楷联军士气受挫,全军哗然。 这之后,麹义趁着士气锐利,马不停蹄,率军跟田楷联军战于野,再次大破之。收拢贼兵过万,势力空前强盛,而田楷和孔融,因士气大跌,不敢再战,退守齐国。青州这边的战局报到袁绍耳里,时袁绍因为公孙瓒联军在城下而忧愁,看到这个消息那是精神振奋,立即以麹义为青州督军,嘉勉于他。这之后,田楷等眼看无法抵挡麹义兵锋,立马跟麹义摊牌,说陈诺就在他们手中,如果不想他死,可进行谈判。麹义不敢擅专,将消息报给袁绍知道。 袁绍听说陈诺居然没有死,心里不免激动,青州虽然取得了初步胜利,但渤海战场并不看好,也正是急需陈诺这样俊才的时候,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再说,如果不同意,那才叫外人说呢,此时也正是他弥补以前所犯错误的大好时机,这样一做也正好向外人展示他的大度。这之后,袁绍将谈判之权交给麹义,让麹义全权处理此事。 麹义为此与田楷经过数番谈判,因为对方要求的太多,一时僵持不住。消息传到袁绍耳里,袁绍当然不乐意僵持下去,能快速谈好更好。毕竟,他此刻可是跟公孙瓒在较量呢,如果陈诺早日过来,他就可以早日将陈诺派人用场,所以发下话来,不论田楷和孔融有任何无理的条件,皆可答应。 有袁绍这句话,接下来的谈判当然要容易得多了。最后双方达成共识,袁绍承认孔融在北海的权利以及田楷在齐国的统治,仍让孔融为北海相,治理北海;而田楷本为青州刺史,有袁谭这个刺史在,他当然不能再继续担任,最后以田楷为怀义将军,齐国相,领兵镇守临菑。他二人可自成一国,名义上虽然归于青州袁谭治下,可听宣不听调。 孔融是满意于仍可治理北海,一句话也不说,拍拍屁股,直接回了都昌。而田楷,本为一个败将,能因配合陈诺演好一场戏得到这些,自然没有其他话说。至于青州,势力错综复杂,南面又有徐州陶谦的威胁,袁绍吸取了陈诺的教训,不想刚刚得到青州因为没有大将镇守而再次失去。最后考虑再三,认为当今青州也唯有麹义才能镇得住,派其他将来只怕无能为力。何则?麹义经过青州一战,收降贼人万余,手上人马达到两万,这样的战功也足以震慑住州境乱民,让其他人不敢有非分之想。用麹义,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理想人选,袁绍也没有不用他的理由,更不好随意将他调回,最后只好让麹义仍为青州督军,加镇东中郎将,协助袁谭镇守青州。 青州这边的事情暂时算是告结,而陈诺,则被袁绍一纸令书,直接召回了渤海听用。当然,袁绍为了安抚陈诺,向天下人表示他的大度,不但没有责备他当初败战之罪,且加陈诺为虎翼将军,仍领渤海太守如故。当然,他如今离开青州,青州督军的位置也因为他的失踪丢给了麹义,自然是不用再记挂了。不过话说回来,原本一直有名无实的渤海太守,如今真正的回了渤海,算得是真正的名副其实了。 当然,在陈诺离开青州之际,自然先是要与麹义等碰碰面,将他走后如何保持青州的现状交代清楚。麹义身负陈诺所托,对于他的谆谆嘱咐,自然是一一听下来。在当天晚上,麹义还专为陈诺设宴,两人再次联榻,说了一夜的酒话。 “如今你我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方能相见。” 被陈诺这么一说,麹义也是摇头长叹,说道:“相见自有时,大哥何必忧伤?来来来,不如且把酒来喝,咱们今晚务必要喝得一醉方休!”陈诺哈哈一笑,捧起酒盏来,说道:“贤弟你说得对,咱们喝!”两人各自一盏下去,陈诺又想到一事,伸手扯住麹义衣袖,交代道:“对了,我这一走,与开阳隔得远了,那里还有我的一位朋友,他因我得罪了徐州陶恭祖,可能随时要面对陶恭祖的报复,你在青州近些,可代为我照顾照顾。” “大哥放心,大哥交代的话,小弟记着呢。” 听麹义如此一说,陈诺放开手来,一笑道:“如此,我可以放心回渤海矣!” —— (青州卷完,将开启卷第四,并州卷) (支持我,请阅读正版,上纵横中文网) 第一章:大纛 平原已经在望。 望着平原高大的城池,陈诺轻吁了一口气。曾几何时,他由关中而来,奉命协助袁谭平定青州。从甘陵而至灵县,攻高唐,而至平原;由平原,过漯阴,乃至东平陵;由东平陵,达临菑,走北海,终昌国,在青州几乎横扫了一圈。来时天热炎炎,如今却是寒风扑面,冷若冰刀。在青州走了一遭,虽然最后不得不从这里撤出来,赶赴渤海,但也不是一无所得。毕竟,他打下的青州并没有白白送人,由他结义兄弟麹义掌管着,而他自己同时也得到了历练,不但结识了太史慈、陈到,且拉拢了泰山巨寇臧霸,将他绑在了自己同一条船上,这对于他将来的争霸大业必将起到一定的作用。 当然,他为了消除袁绍对他的忌惮,最后不得不用‘自污’的办法重新出山,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对他以前在青州打下的声望有了些许的影响,但这也并不足以完全否认他的功绩。毕竟,他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做错,虽然在战场上败给了敌人,但在人格上却取得了他人的信任,他守诺以信的名声更加得到他人的尊重。 失败可以爬起来再斗,然而,要是一个人连最起码的品格也失去了,何谈其他?此所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对于他人不理解他为何一战败给了孔融,陈诺也只是笑着跟他们解释,马有失前蹄的时候,他非圣贤,自然不能保证每战必克。他人听说,也就渐渐将嘴巴闭住了,没有再论。如今,陈诺一纸令书被袁绍召回渤海,陈诺当然要听其命,收拾收拾了,也就动身准备离开青州。不过,在离开青州前,既然要路过平原,怎么说也得见见袁谭。 他轻吁一口气,眼睛从远处的平原城墙收了回来,作势欲要开口,随即愣住。本来,与他同行在他旁边的还有另外一人,不想这时已经落后了一个马头,正勒住马缰,将眼同样瞻望着平原城池,却是踯躅不前。陈诺看见,眉头一皱,将马勒住,与那人说道:“文将军,你这是怎么了,何故不走了?” 与陈诺同来的原来是将军文丑。 说来,将军文丑自东平陵城下被太史慈设计给活捉了后,也就交到了田楷、孔融他们手里。当时田楷因为文丑在台县时斩杀了他部下数员将领,既然活捉了他,准备杀其报仇,最后被太史慈转告陈诺的话,让他们不可杀文丑,这才留了下来。这之后,文丑被押往临菑看押,后来因为麹义与田楷、孔融达成了交换协议,田楷不但将陈诺释放了出来,且连带着附送了文丑。 这个附送品文丑,也就是那时同陈诺一起被田楷释放出来的,也同样的接到了袁绍的命令,与陈诺同回渤海听调。 经过东平陵一战的挫败,加上吃了那么长时间的牢饭,此时的文丑看起来多少有点心灰意冷,不免给人一种看着提不起劲的感觉,显然是受了打击,不复从前的嚣张了。文丑此时听陈诺开口问他,方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扯了扯马,夹马上前两步,与陈诺说道:“记得当初我领兵来平原,一口气不但杀退城下黄巾余孽,且斩贼人渠帅徐和,是何等的威风?当时大公子还亲自为我设宴,对我多有溢美之词,说道青州之将来,就要全靠我了。我当时刚刚胜了一场大仗,不免对贼人心生小觑,放了些大话,与大公子说道,让大公子放心,将青州交给我,我不出数月定然能还大公子一个平安之青州。不想,东平陵城下一战,我……哎……如今我还有何面目再去见大公子?” 说到这里,文丑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我还道是怎么了,原来是这件事!哈哈,如果照你说来,那我更加没有颜面去见大公子了。如此,我们倒不如直接从平原城下溜走算了,也省得见面尴尬。”文丑也知道陈诺是在跟他开玩笑,并没有当真,只是反复强调,他真的是没有面目去见大公子了。陈诺看他这个样儿,方才努力安慰了他两句,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需因一仗战败而气馁至此。 文丑被陈诺稍稍解劝两句,也渐渐看开了些,这才上了路。毕竟,他此时心里也是在想,陈诺在北海一战败给孔融,他尚且都没有寻死觅活,他又有什么资格不重新振作?又因为陈诺跟他同样都是‘败军之将’,不免对陈诺起了同病相怜之意,这样一来,不觉对陈诺起了好感,与他走得更近。陈诺倒是不反对趁此机会跟文丑拉拉关系,也就跟他胡说瞎侃,一路到了平原城下。 平原城下,袁谭早已经等候在城外多时了。 本来,他一直引以为臂膀的陈诺如今平安的回来了,他袁谭当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当见到远处陈诺的身影渐渐逼近了平原城,他手心里的虚汗就开始冒了出来,头额上更是如起了雾水,身体紧张得不行。也许他并不是紧张,而更多的是某种愧疚,或者是更深层次的复杂情绪。在陈诺失去踪迹之前,他没有想到他与陈诺之间会有尴尬的一天,甚至以为陈诺打天下,他坐天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这一切在陈诺突然失去踪迹后而一下子改变了。 陈诺的失去踪迹,青州的塌陷,使得那些隐藏着的问题全都暴露了出来。贼兵临城,他没有兵可战,没有将可用;贼兵席卷,百姓纷纷流传青州没有陈诺,那不是青州,而青州刺史,那只是一个摆设。总总流言漫天飞着,让袁谭也彻底认清楚,百姓的话全都是事实,而他,就是一个别人眼里的饭桶,离开了陈诺,一事无成。 人都是有脾气的,袁谭不能没有脾气。为此,他暗暗恨起了陈诺,虽然这种恨十分的没有道理,但却折磨着他,使得他没有道理的对陈诺恨意更甚。甚至,在某一刻,他恍然觉得,上天此时将陈诺夺走,同时也是在给他一个证明自我的机会,为此,他为陈诺的失踪而庆幸。这种庆幸的快感,同样也在折磨着他,因为他觉得,他的庆幸,实在是对自己以前赏识陈诺的一记狠狠耳光,是出卖自己的表现。一旦想到,当初他这条命甚至都是陈诺救的,而他却对陈诺有这种不该有的想法,为此又感到羞愧。 人性本来的就是复杂的,袁谭他的痛苦挣扎,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他恨与悔恨之间挣扎徘徊之时,本以为陈诺失踪了那么长的时间,或许他已经死了,那么对他的这些恨也好悔恨也罢,实在是没有道理。为此,他的心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将心思一门对着青州的大局上,不再去想。而当他开始逃避他内心黑暗的影阴面时,陈诺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此时复杂的心境又有几人能知? 该是以恨来面对他,还是该以悔恨,惭愧来面对他? 渐渐近了,袁谭重重的吁了口气,面上挂着笑,按着马,上前几步来迎接陈诺的到来。 陈诺,远远看见,与文丑等人加快了马匹的脚程,扯马迎着袁谭而去。看看相距距离差不多了,陈诺率先下马,与文丑几个相继快步走了上来,见过袁谭。袁谭也下了马来,一一将他们搀扶起:“不必多礼!” 看了陈诺一眼,拍着陈诺的肩膀:“然之消瘦了不少。” 陈诺当然知道袁谭这是见面话,安慰他罢了。说起来,他以前戎马倥偬,忙起来连饭都没有时间吃,那才叫消瘦。昌国城之事后,他躲在了后方,接连养了几个月的身子,胖了还差不多,何谈消瘦?他口中的这个‘消瘦’,大概是在安慰他,叫他不必因为吃了一场败仗而往心里去?不过,袁谭说话时虽然是在看着他,眼睛却是游离着,显得心不在焉,甚至他的笑,也是带了虚情假意,不是由心而发。他心里也奇怪:“袁谭与我数月不见,倒像是生疏了起来。” 陈诺也并没有在意,放宽了心跟袁谭瞎扯了两句。 袁谭这边与陈诺简短交谈两句后,便立马将眼睛朝向旁边一人看去。文丑,他无颜面对袁谭,赶紧低下头来,向袁谭告罪。袁谭自然没有怪他的话,反是拉着他,安慰了他几句,无非把嚼不烂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安慰着文丑。文丑告罪不成,眼看袁谭热心若此,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最后在袁谭的劝慰下,一同与陈诺随着袁谭入了平原城。 城内袁谭的府邸,当然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酒宴,一来就开宴了。这顿饭,袁谭跟文丑说的话多,也很是自然,甚至有点讨好文丑的味道。相对于文丑,陈诺就要轻松得多了,袁谭虽然跟他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绝口不提北海兵败的事。虽然‘北海兵败’此时提出来未免使人尴尬,但若是真正的朋友,何尝不关心两句?袁谭的闭口不谈,虽然看起来是在尊重他,对他保持‘客气’,但让人不免觉得,他的‘客气’是在刻意的生疏他。 陈诺非是糊涂之人,也早已经看出了蹊跷来。看来,袁谭对他不是许久没见面才生疏,而是从根子里对他生疏了。不过,对他来说,有话就说,没话闭口吃饭,乐得个清净。宴后,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自然不便继续上路,陈诺等也就留在城内歇息下。至于跟随而来的大部人马,则留在城外,安下营帐。 晚上,陈诺在房间内读着书简,不想袁谭这时携着酒菜进来,摆着了榻上,要陈诺陪他喝酒。陈诺自然是来者不拒,没有二话,陪着他喝了半夜。两个人起初也并没有什么话说,一直保持着室内的尴尬气氛,只听酒水在各自的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响。终于,袁谭喝多了,话也就一发的溜了出来,从黑山陈诺救他说起,说陈诺救他这一命,他对陈诺感激不尽,此生不敢或忘。接着,将陈诺帮助他平复青州的功绩也一一检点出来,对陈诺同样表示谢意。 然而,说到这里,袁谭话锋一转,两眼布着血丝:“可是……然之你说,离开了你,我为什么立即就变成了一个废人,甚至差点就将整个青州给丢了?这是为什么?本来,我以为,有然之你帮我打下青州,我坐享其成,受益之人也将是我。可为什么,青州上下只知有然之你一人,而不知有我袁谭?这最后得益之人到底是谁?是我?还是你……然之?” 所谓酒后吐真言,袁谭的话完全暴露了他对他的矛盾心理。陈诺也一下子明白,他与袁谭之间的生疏,原来是因为这个。可,他现在能做什么,向他解释?解释不清。更何况此时他是醉着的,跟他说再多也只是屁话。陈诺只一个劲的喝酒,心里有多大的委屈,喝下去多大。他为袁谭打青州,首先,是为了履行当初他与袁谭的诺言;其次,他来青州,也是迫不得已,被袁绍的一纸令书调过来的好不?还有,事情都有相反的两面,既想他帮他打天下,又不想他夺了他的光环,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人心,本也贪婪,何须多做解释? 第二天,袁谭酒后醒来,头痛若斯。 他睁了睁眼,手揉着发胀的脑皮,恍然想到昨晚上心里不爽快,找陈诺喝酒去了。好像还喝了不少,酒后是不是说了些难听的话?他仔细回想了片刻,终于是想了过来。一旦想起来,他也后悔了,举起手来,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该死!我怎么跟陈诺说了这些?”连忙爬起来,叫来外面的士兵,问现在什么时候了,陈诺他们可有醒来? 士兵告诉他此时已是正午,陈诺他们早就醒了,天一亮就动身离开了平原城。 袁谭一愣,怒道:“那为何不叫醒我?”士兵难为情的说道:“叫是叫了,可是……可是将军你当时醉得一塌糊涂,还说着梦话,根本叫不醒。陈侯知道后,就让我们不要再叫了,留下一封书信,直接开了平原城门,出城上路了。”听说陈诺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封信,袁谭立即让叫信拿来,拆开看了。信上所说无非是说他们走得匆忙,未及告辞,还望袁谭原谅等等。还有,信最后提到黑山之事,说事情已经过了,让他不必再记挂在心。另外,他当初答应他帮助他平定青州,虽然最后是以虎头蛇尾收场,他也表示遗憾,但这个诺他是守了,算得是有始有终了,问心无愧。至于其余的事,他也就没有多说了。 看到这里,袁谭紧紧的咬着嘴唇,嘴唇上都咬出了血,却并不觉得任何的疼痛。 他此时,想到黑山时陈诺不顾艰险,冒死救他的一幕,整个人身子一怔。同时,他想到,陈诺之所以来青州,那是在履行当初他给他的诺言,陈诺所做的,不过是为了他以为该做的,他并不应该有错。而他,也不该将这个错误加在他的身上。深深的后悔,再次折磨着他。他知道,昨晚他的话,确实是伤害到了他。 可,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吗?比如划了人一刀,伤口虽然平复,伤疤却已然留下。显然是不能,只能是追悔莫及。 陈诺昨晚虽然陪着袁谭喝了半夜的酒,但他这人酒量本来就好,把袁谭灌醉了,他自己仍是清醒着。只是,他着实是被袁谭的话给伤到了,等到袁谭醉后,他也就叫人将袁谭抬到他自己的房间,剩下一个他,则是继续喝着冷酒,坐了半夜。这半夜,他思考了很多,但都没有一个头绪。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陈诺打发了困倦之意,也就向袁谭辞行。只是看看袁谭仍是未醒,只好是留书先走了。 其实,袁谭没有醒更好,如果他醒来想到他晚上酒后之话,只怕更加难以面对他。既然不好面对,那还不如两两避开,互相不见,避免这种尴尬。既然想清楚了这些,陈诺自然也就没有等袁谭醒来再辞别的必要,等到他一行出了平原城,也就一路望北而去。 说起来,他们到关中时,因为是天热,身上穿的都比较单薄。可如今,因为进入冬季,天气遽然寒冷起来,身上单薄的衣甲自然不够保暖。只是,他们长年行军在外,那里来得及更换,此时几乎八九成的人仍是保持着夏天的衣甲,甚至有许多士兵因为鞋子穿烂了,没得换的,只能是赤着足。没有冬天的衣服可穿,甚至没有鞋子趿,在如此寒冷的冬天,别说有多难受了。 这一路上,因为缺少衣物的关系,差不多冻死冻伤不下数百人了。而且,如果不得到及时补充,伤亡人数只怕会更多。陈诺现在带着他们北上找袁绍,就是希望早一日赶到,早一日得到补充。还别说,今年的冬天比起去年的冬天似乎更冷了,他们过河水前,还在为着没有更多的船只而忧愁,可等到他们到河水边一看,乐坏了。河水结冰,厚达数寸,可承载人马通过而不崩。于是,本来看起来奔腾咆哮的河水,因为天气的关系,变得乖顺,成了溜冰场,数千兵马经过一点事都没有。也由此可见,天气是何等的寒冷了。 在路不止月余,也终于经过了南皮,望着浮阳城赶去。 在这之前,公孙瓒因为先后打破了袁绍西、南两道防线,遂使得他摆脱了袁绍强加在他身上的束缚,也立即张开了他血盆大口,开始对袁绍展开了反攻。而袁绍,因为前方蒋奇的战死,吕布的败回,他也只能依仗浮阳城,跟公孙瓒展开激烈的争夺战。这一战,因为公孙瓒一方士气旺盛,加上有黑山人马相助,袁绍吃了大亏,最后只能是将城外的人马撤回了城,与公孙瓒耗了起来。 当然,这些情报还是十几天前传过来的,如今浮阳城到底怎么样了,陈诺一时还无法知道。但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浮阳城。不管浮阳城是不是被公孙瓒围了起来,他也得赶过去增援。人家袁绍可是为此来了几次‘催命符’了,催他赶快来浮阳与他人马会合。只是,他带着人马还没有接近浮阳,首先就遇到了一伙败兵。 陈诺看看败兵旗号,分明是袁绍所部人马,也立即叫人将他们给截住,问何故要跑。这些士兵不下数百人,眼看去路被挡,也是着急狂怒。本要发作,但看旗号是‘虎翼将军、渤海太守陈’,知道是陈诺到了,连忙跟陈诺交代,说是贼兵里应外合,破了浮阳城,他们是被贼兵浩大的声势给冲散出来的,不得不往回跑。 陈诺心下大骇,没想到浮阳城这么快就被贼人给拿下了,也不知袁绍是死是活。他这里也不好耽误,立马与赵雪交代:“情况紧急,我这里领五百骑兵先行,接应诸路人马,你带着步兵在后,可紧随而来。”赵雪皱眉道:“五百骑兵怎够,只怕……”陈诺摇了摇头:“我也知道不够,可是现在情况紧急,要是步骑杂行,骑兵走了,步兵只怕难以跟上,不如且全部带骑兵。再说,如遇情况,我骑兵跑得快,不用担心。” 赵雪听陈诺如此一说,也只好是点头同意。陈诺这边带了潘璋、张晟等将,并五百骑就要动身,突然想到一事,向赵雪交代:“这些溃败而来的贼兵,路上遇到可全数带上,不许他们乱走,若不听话,可行斩杀!” 这么一说,那些本来还想逃命的士兵,顿时胆寒,不敢再打别的主意了。赵雪点头同意,也立即将这些士兵驱在前面。陈诺这边就要动身,倒是文丑从斜刺里拐马出来,向陈诺说道:“文丑也愿同陈侯一行,还望陈侯同意。”陈诺其实早就注意到文丑了,只是他看看文丑扯马在后,许久不说话,便道他是因为前面一败而内心生了怯意,一时不能再适应战场了。不过,看文丑此时才出来,看来他是下了颇大的决心的,既然他要同往,他当然同意了他。 当下,赵雪、朱灵等领步兵在后追来,陈诺、文丑等带着五百骑先行,望着浮阳方向奔去。这一路跑出十里不止,忽然发现前方地势开阔处,有两伙人马在混战着,加起来少说有万余人。一方当然是袁绍,一方则是公孙瓒。公孙瓒人马多数骑兵,且量大于袁绍一方,袁绍一方不过两三千人马。 文丑望了片时,也立即看到场中有面旗帜迎风乱舞,分明是袁绍的中军大纛,多半袁绍就在里面。文丑看见,不及跟陈诺交代,二话不说,扯动马缰,当先冲了出去。陈诺其实也已经主意到战场中间的那面大纛了,只他带的人马本少,不敢贸然冲进去,还欲查看了周边的地势,再利用地势发动冲击。只他也没有想到文丑这么冒失,想要叫回已经不及了,怕他一人身陷重围,不得不带着身后五百骑,望着战场上冲去。 一到了战场,文丑仿佛是重新活了过来。一杆枪,抖动枪花,立即就有一人死在他的枪下,带起一彪鲜血。这血溅在他的脸上,把他本来看起来还有点俊朗的相貌完全遮住,两只眼睛亮了起来,如贪狼一般扫视着众人。他手杀一人,望前就没头没脑的冲去。然而,里面围剿的人马被他这阵冲撞,也知道了他的厉害,不放心他进来,立马是组成枪阵,望前阻杀而来。 面对眼前一根根森寒的长枪,文丑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是愈发的武勇起来。长枪枪尖将到,他手上猛然一提马缰,马在长嘶声中两只前蹄上舞,几乎人立而起。众人的长枪被文丑这一提马险险的躲过,让他们都是大吃一惊,本欲趁势再杀来,然而,文丑何曾给他们机会。人立而起不过一瞬间,一瞬间后,文丑压着马落下,手中长枪横扫,立即有两三人着了他长枪的道儿,被他这股大力一卷,直接掀飞而出。那些剩下的人,他们在这一瞬间也倍增压力,还想要继续杀上,不想被接下来文丑长枪回扫之力给一荡,不及握枪,枪跟着脱手。而他们自身,则多在这一瞬间,被文丑手中枪尖给点上。 轻轻的点上,血滴如水珠洒出。 一串串的血珠望文丑脸上溅来,啪啪啪都是,一张脸瞬间布满。他伸出舌头来,将一丝血珠卷了进去。血腥味,显然是激发了他的血性,轰然间,他扯着喉咙,不停的狂叫着。也许只有不断的吼叫,不断的接触血腥,才能让他整个人苏醒过来,从而不断激发他自身的战力。他此时,咆哮起来的面孔,面孔上肌肉乱扯,狰狞得让人可怕。同样,他喉咙里所爆发而出的嘶吼,如狮子一般,震慑着群小。那些本来冲过来的士兵,在那么一瞬间,像是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犹豫而不敢前。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死,就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或者说糊涂的,望着文丑就刺。文丑在咆哮之中,到底是分了心,不想对方一枪刺来,直接在他胸前捅破了一个血窟窿。然而,猛然传来的刺痛,不但没有让文丑退缩,反而让他此时看起来更加的可怕,更加的有力。枪在他胸前,他没有立即将其拔掉,反而是抓住对方刺过来的长枪,猛的一抖,直接将刺枪的士卒给举了起来,举到了半空。面对遽然间的变故,那士卒也是吓得要死,本能的想要松开手,可根本来不及他反应,人已送到半天,再想松手,也已经迟了。 “吼!” 文丑举起那人后,方才将长枪枪尖从着自己的身体里拔出,怒吼一声,手上一使力,直接将木制枪杆给对折而断。这么一来,那被他举起来的士卒也顿时被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探出猿臂,将那士卒抓在手里,对着士卒大吼一声,抓起他两只腿,直接将他撕扯成了两半,上身落地,两只血淋淋的大腿抓在手里,左右砸了出去。 “呼!”左右冲上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吓得倒吸一口气,有不少士卒直接吓破胆,没命逃跑。而文丑,手撕了一人,体内嗜杀的血性被彻底激发而出,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的可怖了。他再次抓起长枪,拎起长枪来,左右扫荡。左右人手中的兵刃,也几乎抵挡不了文丑的狂攻,很快就被他给杀出了一条血口子,望里面扎了进去。 紧随在后的陈诺,此时也已经在典韦和潘璋等人的保护下,一路杀了过来。因为他的突然加入,那些本来围住袁绍等厮杀的贼兵,此时也不得不抽调出人马来,专门来对付陈诺。贼人很多,他们层层扑来,将陈诺与文丑的路隔断,也顿时失去了联系。陈诺所带的本来都是骑兵,活动能力很强,而一旦被贼兵困在其中,则优势尽去,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只怕不利于他。陈诺当然看的出来,立马带着人马望旁边突围,杀出了一条血路。陈诺等一但突出,立即向旁边闪去,不敢恋战。看看贼人有了破绽,他方才带着人马猛的望重围中扎去,豁开了一条血路。 “不好,文丑将军被贼人困住了!” 文丑虽然是厉害,然而千军万马之中,就算能手撕百人又如何,到底挡不住层出不穷的贼人,此所谓孤掌难鸣。陈诺听到身后潘璋叫了起来,他也立即主意到了。就在斜刺里,文丑被一伙骑兵给团团围困住,身子上下满是鲜血,显然是伤的不轻。文丑同他一路而来的,在他还没见到袁绍面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有事。然而,他们之间看看离不了多少距离,却是相隔着许多人马,要想杀过去又岂是一时能够办到的? 但此时陈诺也根本顾及不了这些,二话不说,立即是带着人马望着文丑那边冲杀了过去,只希望文丑能够多抵挡一时。还别说,文丑虽然是身受重伤,但面对着冲杀而来的人马丝毫没有胆怯之意,杀起来是吼叫连连,把左右人还真唬住了。但他的吼叫也只能暂时唬得住众人,等到时间一长,他血流得更多,那左右士兵也开始对文丑展开了密集的攻击,他们就不相信他文丑是铁打的,血流不完。 文丑当然不是铁打的,他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只是,在未到最后一刻,他就算战死,也绝不任人宰割。东平陵时他已经有个一场败绩了,这次他就算是战死,也绝不退缩,一定要见到袁绍。他力战着,声嘶着,其实也已经做了最后的困兽犹斗,大不了,在临死前,多杀两个人,赚他两条命。文丑最后的爆发,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那些原本围着他的骑兵,此时也已经被杀死十几条在地上,而那些尚未冲上来的,因为同伴的死而感到心惊胆战,在攻击的势头上不免稍稍弱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陈诺带着人马也已经迎杀了上来。典韦手中一口刀连连砍翻两个人,当先冲入阵中,那些原本围住文丑的人,在典韦冲上来的那一刻也惊住了。一个文丑已经够他们头痛的了,没想到还有一个从后杀上来,且势头绝不亚于他们面前的文丑。他们不敢耽误,赶紧分出了一半人马迎着典韦杀了上去。典韦可全不在意,手中长刀翻转,也立即砍杀了数人,血花跟着翻飞。 原本力战中的文丑,本以为今儿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只没想到因为一半兵力吸引到典韦那边,遂使得他这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文丑精神一个抖擞,举枪连刺,刺退数人。那边,典韦还没有砍杀够,陈诺等人马相继上来,抵挡住了贼人的攻势。典韦这边也不做逗留,立即挥着刀,杀到文丑这里,与文丑联手剁杀数人,将文丑从重围中解救了出来。 文丑呼哧呼哧的急喘了几口气,刚才一阵激战,几乎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一口气憋下来,真是难受。此时既然有人接应,倒是可以一时放下心来。当然,此刻是战场,料理了他身边的敌人,还有更多的敌人杀将上来,他急喘了两口气,也立即拎起长枪,继续激战。陈诺领着骑兵杀开一条血路,与文丑会合,看看文丑虽然是遍体鳞伤,但好像并没有触及要害,倒是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此时他们身体所在的位置,地势稍稍显高,回身一看战场,只见袁绍军的大纛离他们这边也已经不远了,他们不敢耽误,立即回头来,向着人堆里扎去。 这次,因为文丑没有单独行动,陈诺将他和典韦放在前面一左一右做两大杀人机器,在前开路,加上旁边还有潘璋、张晟几个助战,如此一来,冲杀、撕口子要容易得多,很快也就杀开了一条血路。被围困在垓心的袁绍本部人马,看来是因为敌人太多,一时杀不出去,已经力战良久,在损耗了许多人马后,仍是无法脱围,也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虽然他们人数上看起来仍是有个两千的样子,并不少,但似乎已经失去了锐气,被贼人困住,只能做无奈的抵抗。更何况,他们这可怜的两千人马,此时还被贼人分股厮杀,只怕更是难以抵挡了。 陈诺这一杀进来,想要找到袁绍,当然不能盲目行动。既然袁绍的中军大纛在,那么只需望袁绍大纛下冲去,也不怕救不出人来。目的既然已经明确,陈诺其他不顾,直接杀向大纛。然而,也许是贼人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大纛下必然有贼人主将在,是以阻挡围击的人马也比其他地方更多,还没等陈诺率骑冲杀过来,就有许多贼人展开阵势,对陈诺等猛扑了过来。 到了这一步,当然是人挡杀人,不管其他。典韦、文丑两个那是拼命往死里杀,潘璋、张晟也是不输他们,带着骑兵就冲,陈诺手舞起长枪,枪出如风,不断的攒杀着左右拦路的人马。也许是陈诺他们的势头太过厉害了,被陈诺等一阵冲后,贼人拦阻的重围溃散,哗哗的向两边避让,陈诺等不敢耽误,立即冲进去,靠近了大纛。 本以为,杀到这一步了,大纛下当有袁绍在,不想袁绍没有看见,只见大纛下所立的却是将军颜良。颜良手中挥着厚背刀,正是力劈华山,满身染血之时,忽然看到有自己的人马增援过来,立即是精神抖擞,夹马往这边来见。文丑左看右看没有袁绍,心想袁绍不会有事吧,看看颜良上来,连忙问他:“袁公呢,如何不见袁公?” 颜良不及问文丑近况,见他脸上有急色,知道他这人脾气火爆,怕他多想,连忙说道:“突围时,袁公怕贼兵缠上,故而将中军大纛交于我,他自己则带着辕门营找了一条小路走了,此时只怕也已经回了南皮。”文丑听颜良如此一说,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骂道:“如何不早说,我没看到袁公,还以为袁公……” “……”早说,还要怎样早说?你一来我就告诉你了,你还怪道没早说?颜良可懒得理他,看看陈诺也在,连忙上前见过。陈诺听说袁绍不在这里,心里不免好笑:“这家伙比猴子还精,知道要是他带着大纛跑,必然被人家缠上,故而将这祸胎交给颜良,让人家吸引追兵,他自己却跑了。”陈诺心里这么一想,与颜良见过面,看看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趁贼人重围稍稍松开之际,赶紧与颜良合兵一处,领着人马往外冲杀。 第二章:典韦扛旗 “不行啊,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谁也逃不掉!” 杀入重围,找到大纛的陈诺所部,本以为纛下是袁绍本部人马,只可惜错了。到最后,他们才发现这只是一个玩笑。守在大纛下的不是袁绍本人,却是将军颜良。至于袁绍,早已在辕门营的保护下,从小路逃走了,据颜良估计他们也大概早到了南皮城了。陈诺还有什么好说的,跟颜良所部人马一会合,便欲要杀如重围,赶紧回南皮与袁绍等见面。 可,颜良所部扛着的大纛本来就是一个祸根,目标太过明显,他们就算想要奋力杀出来,奈何贼人就认定了大纛,死活扑来,将陈诺和颜良所部人马全都堵在了围中,根本就无法突围。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别看陈诺带了五百人马入围容易,可那是因为刚到,士气旺盛。而一旦入了围,再要出去,奋战良久不能得,士气渐渐衰了下来,非刚开始来时可比,想要突围也就愈发的困难了。更何况,贼人数倍于他们,一心要留下他们,想要杀出重围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长此下去,因为这面大纛,只怕所有人都得被贼人围困在阵中,谁也别想出去。是以眼看势头不对,兵马损失惨重,陈诺身边的张晟等将也都瞧出大概来,纷纷嚷嚷着提醒陈诺。陈诺其实何尝不知这些,然而,大纛乃军魂之所在,岂可轻易抛弃?他站在高处度了度左右的形势,脑子里稍稍思谋片刻,觉得不能将人马都杵在一块,必须分开走。 他与颜良商议,让颜良将大纛交给他,让他带着走。颜良听来,连忙摇头说道:“这不行,别说这面大纛是袁公亲手交予我的,不可有失,便是没有这层嘱托,大纛在良在,大纛亡良亡,岂可随便予人?再者,谁都知道,此时拿着大纛是祸根子,我给你,那不是害你吗?这万万不可!” 不管陈诺怎么说,他是铁定了不准备将大纛交出来了。 战场形势紧迫,陈诺可没有功夫跟他瞎掰,连忙说道:“大纛若是在我手里,我凭借所部骑兵的优势,一旦突围,贼人也必难以追上。而颜将军则不同,不说士卒久战疲敝,难以久持,且多数为步兵,扛着大纛能往哪里跑?若颜将军将大纛交出来,贼人自然不会对颜将军太过紧逼,则或许尚存一线生机。若颜将军不想拖累大家都跟着送死,就请将大纛交予我!” 陈诺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若他不将大纛交出来,陈诺是必将誓死追随在大纛之后,但这样一来,不但他颜良出不了重围,也必连累到陈诺所部人马。都被陈诺说到这一步了,颜良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许陈诺的主意是对的,毕竟,他所带的人马已经久战成疲,难以为继,又多数是步兵,就算扛着大纛也绝甩脱不了贼兵的追击。而陈诺则不同,他所部人马刚到,士气还没有损失太过严重,若将大纛交给他们带走,吸引了贼人的注意力,那么他所部人马要想突围也就相对要容易多了。且,陈诺所带虽然人少,然而都是骑兵,一旦出围,贼人想要追击也是很难。 战况紧急,也容不得颜良犹豫再三,不得不点头同意了。但他又即补充道:“但是……我希望陈侯你带着我身后的这些兄弟突围,至于陈侯你带来的这些人马,则需交予我,这样一来大纛仍在我手,也就没有违背我的意志,陈侯以为如何?” “当然不好!”陈诺立马说道:“在此士兵疲敝、茫然之时,正是需要有将军在,若他们的领兵将军都不在了,士兵茫然,士气无存,则不战自溃。更何况,这些士兵跟随将军日久,已产生依赖心理,将军你突然不在了,他们如何心安?岂不闻,临阵换将,乃兵家所忌。”颜良被陈诺一说,也知道随便换将只怕还真的不妥,要他撇下他这一手带出来的士兵,焉能放心? 只是颜良这个人是个死心眼,袁绍既然将大纛交给他了,外人要想从他手上夺走,除非先将他砍了,否则万万不松手的。就算如今陈诺跟他好好商量,他也一时转不开,仍是让部下抱着大纛不放。陈诺旁边诸将虽然觉得这么做未免陷自身于险地,无异于引火烧身,然而,他们也了解陈诺的脾气,既然都杀入重围跟颜良合兵一处了,除非自己战死,那是一定不会轻易抛弃颜良而去的。而颜良若不能走脱,他们也只能跟着送死,是以想想陈诺的主意尚有几分胜算,也就没有加以阻止。 陈诺看看贼人越围越多,而自己一方人马渐渐损失惨重,再要拖下去于谁都不利,只能是将眼示意典韦,让他夺旗。典韦与颜良相距不过丈许距离,看到陈诺的眼神,也立即明白过来,二话不说,扯起马缰,突然窜上前几步,直朝颜良而来。颜良身处马背之上,还要跟陈诺计较两句,突然看到典韦上来,也立即愣住了,看他眼神不善,连忙举起厚背刀来,喝叫:“恶来,可止步!” 典韦得了陈诺的命令,那就一定要拿到大纛,岂因为他一句话而退却的?既然被颜良看了出来,他也就不再遮掩,抖动手中一把长刀,指着他身后大纛,叫道:“颜将军,典韦我看上那面旗了,你还是乖乖的送上来吧,免得我动手。”颜良鼻子一哼,叫道:“要也可以,先败我手中刀!”说着,立即是手臂一抬,就要挥刀而出。 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耳后传来噗的一声,似有人落马。颜良心知不好,连忙回身来看,却见持纛的士兵被人撂下了马,大纛此时也已在了文丑之手。颜良气急败坏,连忙叫道:“文丑,你想干什么?”文丑说道:“借旗一用!”说着,连连喝叫着,让左右闪开,他则往斜刺里欲要冲去。 陈诺看看情况有变,怕颜良再要追上去场面可能就要乱了,立马说道:“颜将军,既然大纛已在文将军之手,可不需再追,若你尚且心存一丝忠义,当速速离去,留下你身后这些人马回南皮,与袁公会合,不可贸然追击!”他这边给他套了个‘忠义’之名,将他束缚住,不再二话,带着典韦等立即望着文丑那边追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颜良彻底愣住了,不知是该骂文丑糊涂,还是该追上陈诺。陈诺的话,若他不照做,那就是不忠不义啊,如何使得?没奈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之不及,只得是领着人马迅速的往前突围。还别说,文丑把大纛一扛,也立即将贼兵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大队人马全都追着文丑团团厮杀,而留下来对付颜良这边的贼兵,则相对没有多少了。颜良奋战良久,也就带着两千多残兵突围了,不敢耽搁,立马望着南皮方向逃走。 当然,不管是文丑夺他旗,还是陈诺用‘忠义’来束缚他,不让他追过去,他颜良心里都明白,陈诺他们这么做是在救他一命,对他是够朋友的了,心里自不免感激。但一想到大纛在文丑他们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又不免歉然。带着复杂的心情,颜良领着人马朝南皮而去。 文丑一直在颜良身后,听了陈诺的分析,也觉得有理,此时若不将这个‘祸水’引走,只怕所有人都得受到牵连。是以,他趁着颜良与典韦僵持之际,趁颜良不备夺了大纛,一路驱散士兵,往旁边就跑了。只是他这一跑,还有些不明大概的,跟着文丑的大纛跑,一下子就聚集了数百的人马。只是,文丑这一举动何等的明显,也立即让贼人发现,贼人领兵将军也立即号令左右人马全都往文丑这边撵来。贼人势大,文丑先是冲杀了一阵,但到半途,终是被贼兵给拦住不能上前,只能是就地厮杀。然而,眼看着贼人层出不穷,铺天盖地而来,但以文丑一人之力如何对付?便是文丑身后那些盲目跟来的士兵,他们稍稍替文丑抵挡了一阵,但最终因扛不住贼势浩大,死伤惨重,已是不济。 此时的文丑,一手肩扛着大纛,一手还得用枪,别扭不说,且手上使不上力,战力自然是大打折扣。被困时间稍长,他身上立即又添了多处新伤,顿时血流如注。文丑毕竟是文丑,哼也不哼一声,反而是因为阻力太大,愈发的激起他的好斗之心。只是他眼看着身边人马已然不多,想要杀出重围只怕是难,抱着一死的决心,将大纛望旁边哐当一插,当打地主意不走了。反正贼杀来,他围着大纛转,也不离开大纛片刻。 那些围堵文丑的贼兵,也因为文丑身边人马渐渐稀少,从而将重围由大拉小,越来越小。而身处重围中的文丑,以及文丑身边的大纛,则完全成了这个围中小小的一个点,随着贼人将围渐渐缩小,他所处之境也透出了一股压抑之感,仿佛是将身陷入砂砾中的人,就要被黄沙给掩埋。再要下去,当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只怕就算是他再怎么厉害,也得被贼人给淹没掉,终难逃一死。 一死,他当然不惧,遂万死如何? “吼!”奋起千钧力,将长枪呼呼泼出,立时又有三五人被刺倒在他枪下。只是,他这一番困兽犹斗,只顾不断攻击,而完全忽略了本身的防御。也就在他挥洒长枪而出时,立即就有两三件兵刃招呼在他身上。没法躲开,鲜血跟着四溢。这次,也许是砍刺之伤过重,触及要害,便是文丑也已经不能幸免,手上一松,长枪也已经无力再挥出了。 口里吐着血,手中长枪哐当插在大纛边,勉强撑着身子,不让身子从马背上栽下。贼人奋战良久,在损失了几十条性命的基础上,这才将文丑稍稍制服住。眼看着文丑连马背都坐不稳了,众贼方才是长长吁了一口气。但或许是慑于文丑刚才的余威,此时面对不战的文丑,反而是反应不过来,以为对方耍诈,一时也不敢贸然再杀上来,纷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文丑想要再杀,可好像,情况已经不允许了,看来也只能是闭目待死了。 陈诺当然不会眼看着文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战死了。虽然说,文丑一走,他与颜良交代了几句后,也立马带着人马杀了上来,然而终因为他跟文丑落开了距离,一时难以撵上不说,且被两边的贼兵给拦住了去路,害得他好一阵厮杀。而眼前的贼兵,同样因为要赶赴文丑那边,前赴后继,不免给陈诺的增援加剧了难度。等到陈诺带着典韦等人将贼兵清理,冲入了重围,这才发生文丑那边的情况更加的紧急了,他身边人马几乎被杀得不剩,要让他一人独立支撑,何以为继? 陈诺当即叫道:“典君!” 典韦也已经发现文丑那边的情况十万火急了,只听陈诺叫唤了一声,也立即知道陈诺让他干什么了。他看了陈诺一眼,得到陈诺示意,立马奋起手中长刀,扯马冲了上去。他与文丑的距离虽然相隔不远,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的距离,却充塞着数也数不清的人马。典韦挥起手中刀子,那是眼睛也不眨,缝人就砍杀,一面咆哮连连,声震左右。 要是在一般情况下,相信典韦手中的刀,加上他连连的吼叫,相信不想死的也早该避让到一边去了。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些扑上来的人马实在太多,就算有心要避让,却因为无处可避,只能是仍然杵在哪里,如若未闻。典韦急于增援,眼看两边贼兵喝叫不开,他是怒不可遏,挥刀如雨,不断砍杀。不过片刻之间,眼看着杀了不下十数人了,可他的步子还没有移动丈许的距离,而手中的刀由于砍得过猛,过于频繁,刀口也被砍卷了。 扔了刀,典韦反手拔戟,双戟在手,两手齐动,杀人如剁瓜,顿时有不少人死在了他的戟下。这样一来,那两边就算有再多的人也不够他砍的,而旁边那些看到典韦勇猛一幕的,此时也早已经吓呆。他们此刻就算是被人踩死,大概也不愿意靠近典韦,纷纷避让。借这空隙,典韦扯马上前,看看近了,手上收回一戟,插入背部,空出的手则往大纛杆上一抓,拔起大纛扯着马,望旁边就冲杀了过去。 此时的文丑被典韦一马晃了过去,突然发现大纛也被他带走了,他是心里一紧,本能的想要扯马去追。然而,他身子刚刚一动,嘴巴里也立即喷出一口血来,刚才勉强支撑的身体,此刻恍然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栽下马背来。不过,他身子一个摇晃,还未落马,就被人在他肩膀上一提,将他凌空抓起,丢在了马背之上。 文丑本来就不济,此时又被人突然抓起,气血顿亏。只是他也不知是什么人抓他,本能之中稍有抗拒之意。不过等看清陈诺等人已经冲了过来,想来是他的人救了自己,提着的一口气也就松下来。只他未及说上一句话,早已是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抓文丑的,却是潘璋。 潘璋等典韦冲出去后,也立即引着人马跟随在典韦之后,等到典韦拿了大纛,他也就冲到了文丑这边。只是他恍然看到文丑身上到处都是创伤,精神似有萎靡之意,看看就要落下马背来,心道一个不好,不及跟文丑打招呼,也立即轻舒猿臂,将文丑肩膀抓住,一提,直接将他提起,丢到了他自己身后的马背上,带着他,片刻不停,追随着典韦而去。 典韦大纛抗在肩上,自然又立即引得贼人的注意,纷纷撵走典韦追上,在前的则拦路。当然,典韦不是孤军奋战,好在有潘璋等及时杀上,陈诺等也就没有与典韦走散,始终紧紧团结在典韦手中大纛周围。这次冲撞,因为前有典韦、潘璋等联手开路,又是出其不意的往旁冲刺,没有等到贼人将围完全合上,仗着骑兵的优势,立即是杀开了一条口子,往旁边突围。 陈诺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观察了周围的地势,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一条笔直的官道,还有一条小路可走。官道因为颜良等从那边突围而去,他们当然不便再走,只能是选择走小路。既然打定了主意,一旦突围,他们也就立即往小路那边冲去。贼人领兵将军看见,也很快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当即是组织骑兵准备进行追击。只是混乱中他一时哪里组织得了大股的骑兵,只有几十骑被及时调动,追了上去,而其他步兵,就算是再多,时间一长,很快就被陈诺他们的骑兵拉开了距离,追不上了。至于追上的那些骑兵,因为人少,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被陈诺的人马给一口吞了下去,骨头渣子都不给剩。 看看身后人马渐渐被甩没了,陈诺这才稍稍松下了一口气。典韦扯马回头,将手中大纛丢给旁人,他则回头来问陈诺:“主公,我等现在该去哪里?”现在还能去哪里?本准备去浮阳见袁绍的,既然浮阳都丢给了公孙瓒,而袁绍也不在那里,他当然只能是去南皮了。陈诺还没开口,就见潘璋打马过来,向陈诺说道:“后方似有大战。” 刚才只顾着身后的追兵了,歇下来后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此时被潘璋一提醒,方才发现身后人马嘈杂,还真是有两股人马在打仗。当然这些人马不可能是被他们跑丢的刚才那一部贼兵,他们也不可能出现在身后小道之上跟另一只人马纠缠上。但不管怎样,在冀州土地上,除了公孙瓒跟袁绍打得热火朝天,其他势力还真是想不到,看来,在后方纠缠的双方很可能就是公孙瓒与袁绍一部了。 “难不成是溃散的袁公兵马被贼兵给纠缠上了?” 陈诺想到这里,知道这样的事情既然被他给碰上了,此时若是不理,实在说不过去。他这里看看与潘璋同乘一骑的文丑仍是伏在马背上重伤兀自不醒,自然不好再带上,也就留下三十骑人马,让他们担架抬着文丑先回了南皮,他这里则带着剩下的人马望后扑去。此地距离身后的战场不过里许之地,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大山谷,双方的人马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厮杀。 ‘袁’字旗迎风招展,看来还真是袁绍的一部败军被公孙瓒人马给追上,两边在这里厮杀上了。 陈诺人马既然已经到了,要救人自然也不急于一时,在冲击前,先站在高丘上,纵览了一眼下面的形势。激战双方投入兵力不多,加起来大概三千左右,不过袁绍一方才七八百人左右,而贼兵则有两千多,人数上的优势,使得袁绍一方好像处在了下风,且袁绍一方因为是在逃命中,人心惶惶,自然讨不得便宜。 再仔细打量了一时,陈诺惊讶的发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韩猛!”居然是韩猛?陈诺身子一愣,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突然想到,韩猛不是辕门营的校尉吗?而辕门营的性质,在袁绍军中的都知道,那是袁绍的亲卫营啊,韩猛身为辕门校尉,等同亲卫长,袁绍在哪里他就得在哪里。如今,韩猛既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袁绍也在? 可是颜良不是说袁绍不应该早已经回了南皮了吗? “袁绍!”陈诺两眼一起,还真是看到了袁绍。他心咯噔一跳,没错,那被围在阵中的正是袁绍。看来,袁绍是走小路不假,可颜良并没有想到,袁绍此刻并没有回南皮,而是被贼兵给追上,此刻也已经陷入重围了。 看到袁绍身陷重围,陈诺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庆幸。毕竟,在他的谋划中,如果机会没有成熟,他可是不愿意看到袁绍和公孙瓒任何一方灭了另一方的,这对他来说,是不利的局面。只有,让公孙瓒与袁绍相争下去,鹬蚌之下,他才能得到他应有的‘渔人之利’。反之,在这之前,他可不愿意看到袁绍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公孙瓒给灭了。 陈诺想到这里,他身边典韦诸人也似乎发现了不对劲,跟陈诺说,场中似乎是袁绍。陈诺也不打话,立即是带着人马往敌人重围里冲了下去。这次,敌人较少,而他又是从上俯冲而下,势头凌厉,也立即起到了作用。本来,围住袁绍的这支人马,与袁绍接仗良久,一时没能拿下袁绍,也已经开始疲敝了。在无外援之下,此时又被另外一支人马冲击,也立即让他们感到了有心无力。 陈诺一旦杀进重围,直接迎着袁绍那边冲了过去。 混战中的韩猛,他为了保护袁绍周全,那是杀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都已经快认不出来了。他此时虽然还在力战着,却已经显得力不从心了。毕竟,他保护袁绍这一路出来,先是遭遇了一小股人马,虽然被他杀出重围,却是损失了不下数百的士兵,不论是士气还是体力上已经耗损了不少。而他们本以为可以就此跑路了,不想又撵来了眼前这支人马,再次与他们纠缠上。是人都有累的时候,更何况力战良久不能脱困,眼看着部下死的死伤的伤,焉不气馁?就连他自身,为了激励士气,保护袁绍周全,那是身受数处创伤而不下火线,眼看再这么耗下去,只怕血都要流干了。然而,就算是不断的拼命,却仍是无法摆脱贼人的缠缚,今儿看来是要撂在这里了。韩猛当然不甘,不甘心就这样葬身此地。他咆哮,他愤怒,杀砍不断。 但对于此时的韩猛来说,愤怒和咆哮显然是无济于事了,贼人显然不会因此而退却。面对如此局面,韩猛甚至都想到,今日是要葬身此地了,再多的反抗,还有意义吗?然而,陈诺会告诉他,有意义。陈诺领着人马已经杀到。在看到陈诺出现的那一刻,韩猛甚至有种错觉,他不会看错了吧?陈诺怎么会在这里?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保护袁公出围!”听到陈诺这句话,韩猛才算么猛然醒悟过来,真的,是真的,真的是陈诺来了。他根本不及细想,被陈诺一声呵斥,也立即明白过来,此时不是说话之地,保护袁绍逃命要紧,也立马一个点头,回身来见袁绍。 其实他跟袁绍的距离相距不远,他在奋战的时候,其实袁绍也没有闲下。毕竟,如今已经处在生死攸关的当头,他要想活命,只能丢下平时的臭架子,拔出手中的兵器与敌人搏斗。袁绍显然也是个勇武的家伙,一口剑在他手里鲜血淋漓,就连他的脸上,以及衣甲上,也全都是血,从他突然回转过来的神情里不难看出,他身手还算不赖,应该是杀了不少的人,否则他这一身的戾气也不会让人看起来就是一阵胆寒。 袁绍被韩猛叫住,持剑回头,突然看到陈诺与贼血战,也恍然明白过来:“啊,是陈诺来了!”他也没有想到,陈诺如及时雨,在他最威胁的时候,再次出现了,不免内心激荡不已。他身边的韩猛,看看袁绍仍是处在呆愣之中,连忙提醒袁绍:“袁公,请随末将杀出重围!”他知道,既然陈诺放下话了,那么就是想他保护袁绍先走,他亲自断后。 虽然有陈诺断后,但袁绍一想想,要是在此种情况下他就这么狼狈的逃走了,只怕会让他人笑话,便不干了。袁绍将衣甲一震,说道:“胡说!要出围一起出围,我袁绍为了活命,岂能连累他人!”他这一嗓子嚷得很是响亮,就是要让陈诺,要让周围的士兵听见,好让他人知道他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别人听没听见不知道,反正陈诺是听见了。他连忙扯马回头,向韩猛喝叫道:“韩校尉,袁公乃三军主帅,岂可轻易涉险,要是有个闪失如何向三军交代?我让你保护袁公快撤,你为何不听?” 他这话虽然是说与韩猛,实则是让袁绍听的。韩猛本来还犹豫让陈诺殿后实在不该,但一听陈诺此时出口,甚觉有理,也就连忙劝说袁绍快跟他走。其实袁绍哪里听不出来,见陈诺言语中肯,不免内心激荡:“说起来陈然之他数次救我于危难,今日他为我,更是宁愿舍命自己断后,足见他对我袁绍之忠诚。可我……我袁绍却是三番五次怀疑于他,始终对他怀有偏见,实在不该!” 袁绍这么一想,插剑于石,高声向陈诺叫道:“本帅先走一步,在南皮温酒以候将军归来!”拔起剑刃,一句话也不说,立即上马,在韩猛的保护下望前冲杀。说来,那些贼兵被陈诺一阵冲击给冲散了阵型,此时又被陈诺人马给拦住,袁绍他们想要出围却也容易,杀不过片时,也就出了围。韩猛临走前看了陈诺一眼,方才保护着袁绍马不停蹄的向南皮城赶去。 陈诺这边与贼厮杀一时,被典韦杀了他们的指挥将军,贼人顿时溃散,向后疯狂逃去。陈诺这里收拾了人马,稍稍清点,前后两战加起来也已经损失了两百多骑,已是过半,不免心疼。他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正要带着人马回转南皮城,不想刚刚一动,身后就传来轰隆的声响,像是有更多的人马过来了。陈诺心下剔然,此时要想退兵,只怕袁绍的人马还没有去远,也必被贼人追上,说不得,只能是他这里再行阻拦一阵了。只是,他身边所剩不过两百多骑了,听听贼人的阵势少说也有千人的样子,拿什么去挡? 陈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发现此处有如一个葫芦,若说他们此刻处在葫芦肚子里,而后方则是葫芦口。葫芦口处很是尖细,大概也只能并排走过两骑人马。陈诺眼前一亮,若能依仗此地,也必能起到一夫当关的作用,完全可以阻敌一阵。想到这里,他立即带着人马往后撤去,据守了葫芦口,而这时,贼人似乎更近了。 他这边刚刚将阵势摆下,不及设伏布下疑兵,贼人的兵马就到了。 由于是小道而来,贼人的兵马看起来就像是长蛇一般,但这条长蛇,突然发生前方有严阵以待的兵马驻留,也立即放缓了行进的步伐。他们在确定了‘葫芦肚子’里面并无异样后,这才将人马小心翼翼的靠近,摆开了。陈诺倒是颇有耐心,只是驻马在上面观看着贼兵布阵,也并没有贸然的冲杀下来。而对方的领兵将军,在观看了陈诺等人的架势后,也是不解,将马扯上前来,向着陈诺等喝叫:“尔等速速闪开,勿要挡路送死!” 陈诺抬起头来,看看对方旗号是‘邹’,方才一点头,说道:“你想必就是邹丹邹将军吧,幸会幸会!” 邹丹鼻子一哼,这人如何认得他,但抬头一看,见是袁绍军的大纛,难道此人是袁绍不成?但一想,不可能,袁绍不可能这么年轻。他鼻子一哼,说道:“是我便怎样,你又是何人?”陈诺哈哈一笑:“我嘛,陈诺,陈然之。”邹丹身子一凛,没想到名震青州的陈诺,居然这么年轻,比他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虽然是这么想,嘴上却是哈哈一笑,道:“哦,我道是谁,原来是败军之将。” “放肆!”一声断喝,从陈诺身后典韦口里传来,典韦咬着牙,持着铁戟,对邹丹怒目而视。 陈诺一手拦住了他,不动声色的一笑,对典韦说道:“人家说得没错,你何须动怒?”转而看向邹丹,“邹将军,记得去年广宗之时,我贤弟麹义遭遇你,差点就被你一口气杀得喘不过来,若非是我及时赶到,只怕此事难了。后,我记得将军你被我身边这位典君杀走,想来那时邹将军你若非逃得快,小命只怕难保,想必事后邹将军你贵人多忘事,将这‘败军之将’忘在了脑后,不记得你自己以前所经历的事情吧?” 被陈诺这么一说,邹丹恍然记起来这事。当时他随公孙瓒兵逼界桥,公孙瓒又因为听说陈诺正押运一批粮草将要赶往广宗,于是让公孙范和他联手出击,准备半路击杀陈诺。最后不想他半路遭遇了麹义,与麹义杀在了一起。这之后陈诺带兵过来,与他一场厮杀,邹丹当时认不得在他面对的就是陈诺,以为只是一个小头目。但当时援兵是陈诺领来的,他也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便准备对陈诺下手。然而,不想这时却被典韦给杀出,将他杀得一阵大败,差点死在了典韦手里。这之后,邹丹虽然数次有与陈诺战斗过,但一直不知此人就是陈诺,此时被陈诺提醒,也立即将往事都记了起来。不过他被陈诺一语羞辱,顿时是怒不可遏,大叫道:“尔当时不过一时侥幸胜了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有本事再与我一战!” 邹丹是败在典韦手上,且灰溜溜的逃走,没想到这个家伙不长记性,还要逞能,那么就给他一点教训。陈诺想到这里,对着典韦莞尔一笑,意思是典韦可以放手一搏了。典韦也正手痒痒,看到陈诺这个眼神,身子立即一震,就要扯马杀出来。 “杀鸡焉用牛刀!” 旁边张晟见得邹丹不过一少年,断定也没有什么本事,就想冲上去厮杀一阵。说来,他自不做山大王,投陈诺军中日久,也无建树,心里不免觉得不好意思,此时难得有此机会显摆,自然不放过。他一句话放出,也不等陈诺点头,立即是扯着马,举着刀,迎向邹丹。陈诺也知道张晟手痒难耐,怕不让他出出这个风头他是不高兴了,也就随他去了,示意让典韦且耐。 邹丹年轻气傲,看看被另外一将杀来,他也不打话,立即是举起长枪,放马杀了过去。他两个只在场中斗了数合,陈诺也已经瞧出张晟不是邹丹敌手,他这边看着,准备让典韦随时出马接应张晟。他旁边,将军潘璋也是手痒起来,说道:“只怕张将军不是贼人敌手,未免有失,请陈侯准许末将随时接应。”陈诺一愣,既然他想冲杀,那也由他了,对他微微点头。 也就在这时,忽然只听砰然一声,张晟手中刀被邹丹长枪一挑,差点脱手飞出。兵器乃保身根本,要是没了兵器,这条命多半也丢了。张晟吓得半死,赶紧是手上一紧,勉强没有让手中兵器脱手。邹丹也已经看出张晟虽然是力气有点,但技巧全无,对于这种货色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眼看他全心去注意手中兵刃去了,反把空门露了出来,心里窃喜不已,连忙是手上一抖,长枪杀出,眼看一枪往他胸口命门刺来。 想来,这一枪只要刺得憨实了,大概张晟这条小命今儿就撂在这里了。 潘璋眼尖,立即喊了一声:“小心胸口!”他这一声喊出,确实是救了张晟一命。张晟被潘璋这一提醒,立马回味过来。只可惜他此刻空门大露,手中刀一时无法回防,只能是身子向旁边一挪。也是他这一挪挪得好,虽然最后仍是逃不了吃邹丹这一枪,可对方所刺已非是要害,只过在他胸前留了一个血窟窿。饶是如此,也是痛得张晟哇哇一声大叫,也顾不得面子,赶紧没命往后就跑。 “哪里去!”邹丹一枪没能杀了他,还被人给提醒了,已经很是恼火了,眼看他就要在他枪下逃生,哪里放得过他,就要扯马冲来。好在,张晟这一跑,身后立即有潘璋舞着大刀迎了上来,堪堪挡住了邹丹这一枪。如此一来,邹丹想要杀张晟,那是不能够了,只能是转而与潘璋酣战起来。 第三章:三不解 张晟欺邹丹年少,以为此小子不过尔尔,没想到一到场上就输了一场,还差点将自己小命给丢了,若非是潘璋及时上前来替他挡下了邹丹一击,否则他此刻只怕早撂尸马下了。吓了一场,败了一阵,如今再见陈诺,脸上神色也是不好看,有点无颜以对的意思。 陈诺也没有责备,看他胸口窟窿里鲜血直淌,立即叫身后士兵帮忙止血,包扎伤口。陈诺这里,则将眼睛看向场中,关注着此刻场上邹丹与潘璋两个人的战斗。还别说,场中潘璋和邹丹两个刀枪以对,刀来枪去,枪去刀来,倒是杀得难解难分,有旗鼓相当之意。 一时间,两边士卒皆屏息以观,杀到妙处,那是轰然喝叫。 突然,邹丹拖着长枪往后就走,似有不敌之意。潘璋也没有丝毫犹豫,扯着马望前就追。陈诺看见,眉头不觉一皱,心里道邹丹这一招是故意的呀,莫不是要引潘璋上当?就是陈诺旁边典韦看见,也是惊呼了一声不好。也正是他们替潘璋揪心的时候,果然状况还是发生了。邹丹走了两步,忽然扯马回身。回身给了潘璋一枪。 照说,潘璋久经战场,对于这种使诈的招数,他应该不会轻易上当才是。他当然不会。其实他送上前来,也是故意的。等邹丹一枪杀来,他虽然是避无可避,然而,他手中刀也没有闲下。就在邹丹一枪刺向他肩膀之际,同时他手中一刀已经带着一口斜风直扫邹丹腰下。邹丹就算是一枪刺中潘璋,顶多只是在潘璋肩膀上留下一个血窟窿,然而,若邹丹被潘璋一刀砍中,估计他也必被他这一刀给打下马背,死伤难免。 邹丹本欲是钓潘璋上钩的,没想到今儿反着了对方的道儿,心里也是一惊,连忙改手中枪刺为扫,拍的打向潘璋手中刀。潘璋与他两马相追,毕竟前后还隔着一段距离,要想一击砍中邹丹,除非对方铁定心思要伤他,谁也不让谁,那么他们之间最后大概也就弄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不过,此时既然邹丹先撤了枪,显然是不敢跟他硬碰硬,他这里也只好紧忙中收刀弹开了他这一枪。 碰,刀枪再次交鸣,各自扯开了一段距离。邹丹死里逃生,拽着马,直接回了本阵,急喘了几口气。陈诺在阵上看见,也怕潘璋贸然追上去会吃亏,也立即叫鸣金,让潘璋退了回来。虽然他两个明面上没有分出一个胜负,其实明眼人一看,也知道邹丹算是小输了潘璋一阵。潘璋回阵,倒是气也不喘,向陈诺复命了。对面邹丹在急喘了几口气后,心里惊魂未定,看了看身后的人马,咬牙骂了自己一声:“我也是糊涂了,贼人故意挑战就是要拖延时间,以好让其他人马逃走。如今我手上有数倍于他的兵马,却还要徒逞武勇,跟他单个挑,岂不是糊涂?” 邹丹想到这里,立即叫擂鼓,喝叫左右士兵冲杀上去。 说起来,陈诺身边不过两百多骑,他之所以敢放马在此,除了为情况所逼,则是仰仗着有利的地势,据势而守。他们所在的‘葫芦口’进出不过两骑,地势又稍稍抬高,有一夫当关之势,要想依此而守也不是说大话。他本以为跟邹丹单挑下去,能拖延多少时间就拖延多少时间,只是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改单挑为群攻,他这里也就只好是兵来将挡了。 当下,陈诺将身一正,就要安排兵马做抵挡,不想,这时又有了变故。陈诺身后,有游骑回来,向陈诺报说,说是身后有大股人马赶来,似欲从后拦击。陈诺听来,大概也明白了。他先前虽然是将敌人甩脱了,但敌人并没有就此离开,仍是追了过来。想来敌人有如此锲而不舍的意志,大概也是因为大纛缘故,以为大纛下必有袁绍在,他们不甘心就此将袁绍放过了,故而仍是穷追而来。如果让他们的游骑发现他们就在这里,只怕陈诺这边也立即会遭到前后两股人马的夹击。 照此形势来看,如今他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也必被这两股人马包了饺子。这里,他不能退,一退,邹丹立马从后撵来。而身后将到的追兵他又不能不顾,不能任由着他们从后杀到。面临如此艰难处境,陈诺该怎么办?他想了片刻,也即有了办法,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分兵行事了。这里,既然不能退,那就留下一点人马,依据有利的地势展开守护,想来也是可以抵挡一阵。而身后,则需要快速的突破,赶在敌人合围之前,找到有利地势,再依托有利地势展开防守。既然此时已经处在了不利情势下,他们也唯有变不利为有利,努力创造出有利之势,否则坐等他两路合围,只有死路一条。 陈诺想到这里,将眼睛从潘璋、张晟等身上扫过。 潘璋一动,也似乎察觉出了此时凶险之境,立即向陈诺一拱手:“请陈侯留下一些人马给末将,末将愿死守此地,不放一个贼人过去,以待陈侯创造有利之势。”他说的‘以待’,其实完全没有指望陈诺能够回来,他的意思不过是希望有他在身后抵挡住邹丹,好让陈诺赶在贼人合围之前,先跳出贼人的圈子,逃命出去。陈诺自然明白,也没有点破。听他说完,又即将眼睛扫向张晟。 张晟先前一败,心里对邹丹恨的牙痒痒的,自然是想要报仇。虽然他刚刚负伤,但伤口本身不太深,此时血也已经止住了,也已没有了大碍。他眼看着陈诺眼睛扫到,不等陈诺开口,已是向陈诺请求与潘璋共同据守此处,以挡邹丹。 有他两个,再加上百数骑兵,再凭借此地有利地势,相信也能抵挡贼人一阵。既然他两个都表态了,陈诺也就没有多说其他,立即一点头,同意他两个留下来。他这里,在典韦的保护下,引着抽调出来的百数骑兵,向着后方转去。不管怎样,他现在就是要赶在贼人追兵到来之前,先行找到有利地势,再依托有利地势展开防守。 跑出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处空谷。空谷处地势跌宕,倒是不缺乏险峻之处。典韦跟在陈诺身后,眼看着陈诺突然勒下马来,心里不解,连忙说道:“主公,此地不可就留,我们还是走吧。”在典韦看来,有潘璋等在后抵挡贼兵,此时也正是他保护陈诺脱困的大好时机。然而,他完全没有明白陈诺的意图。若是牺牲潘璋、张晟等来换取他的生路,岂是陈诺所当为的? 对于典韦的话,他只是充耳不闻,张耳静听了一会,说道:“不要忙活跑了,就算是想跑,只怕此刻也已经来不及了。”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的前方就有无数的人马相继涌进了空谷,将空谷摆的到处都是人,看样子粗略估计当不下三五千。 陈诺他们也已经将人马依着险峻地势摆了开来,摆成了战斗的阵势。陈诺则立于高丘之上,眼睛一直注视着到来的贼人。他这时发现,似乎这些人马有点不简单,因为他发现对方的中军大纛也扛了过来,难不成是公孙瓒也来了?果然,人马刚刚摆定,就见后方的大纛举了出来,缓缓上前,人马让开,立即出现了公孙瓒的面孔。与公孙瓒同来的,还有公孙范。 陈诺此时也不难想象得出,公孙瓒之所以来,大概是因为刚刚下了浮阳,没有抓住袁绍,实在坐不住了,故而亲自带着人马过来了。只是,他们刚开始走的应该是官道,不过因为先前追击的人马没有拦住陈诺,被陈诺跑了,他们没来得及转回,就遇到了公孙瓒,也就将此事跟公孙瓒说了。公孙瓒于是猜测被放跑的那伙人中,既然扛着大纛,说不定袁绍也在其中,故而立即改官道而走小路,望这边一路追了过来。只是他为什么没有向前,而是向后追来,大概是因为探马告诉的消息。 公孙瓒一出来,恍然看见对方大纛下所立不是袁绍,而是陈诺,不由愣住,继而轰然发笑,与身边公孙范说道:“原本以为追上的是袁绍,没想到却是陈侯!”公孙瓒说完,不无得意之色。显然,比起捉到袁绍,公孙瓒能够将陈诺困住,值得庆幸。公孙范曾数次在陈诺手上吃过亏,还曾被他俘虏到袁绍帐下,丢了渤海太守印绶不说,差点还死在了广宗,对于陈诺的恨,那简直是势如滔天。此时忽然再次见到他,那是钢牙一咬,连连点头道:“杀了袁绍,他袁家还有一个袁谭,未必能彻底解除心腹之患。不若今日砍了袁绍一只臂膀,他袁家也必难以翻天。” 他的意思,不无说,就算杀了袁绍,只要陈诺还活着,亦可保袁谭,对他们同样是有威胁,所以不如直接砍杀了陈诺,断了袁绍这只臂膀。可见,公孙瓒一方对于陈诺是何等的忌惮。 公孙范的话何尝不是公孙瓒想要说的,然而,公孙瓒并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眼看着公孙范两眼起了杀意,就要提马冲杀,立即将公孙范喝止住,让他不要乱来。公孙瓒这边,则是提马走上前几步,举目与陈诺对了一眼,方才哈哈一笑,朗声道:“陈侯,别来无恙?”公孙瓒本来就是一副大嗓门,此时稍稍提气,将话送过去,虽双方远隔十数丈,亦是清晰可闻,如雷贯耳。陈诺身后那些听不惯的,也立马扯马往后去了几步,便是胯下马被公孙瓒这声一震,也是躁动不安。 陈诺眉头微微一起,呵呵笑道:“公孙将军,亦别来无恙乎?恕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公孙瓒为北方之雄,朝廷所封奋武将军、蓟侯,势力全盛时遍布幽、冀、青,出道又比陈诺早,算得是陈诺的前辈,虽然两家是仇敌,但有些虚礼还是讲究的,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更何况这种‘虚而无礼’,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公孙瓒听陈诺一说,连忙道:“不敢不敢,怎当得起陈侯一礼?不过话说回来,陈侯与你差不多一年没见了吧,不想陈侯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居然也是侯爵在身,将军之任,且还是一方之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陈诺哈哈一笑:“我之微末,怎比得公孙将军之浩浩?不足道哉,不足道哉!” “哼!”在公孙瓒旁边的公孙范已经忍了多时了,此时听陈诺如此一说,心里便是不爽,立马哼声而出,叫道:“嘴上这么说,只怕心里未必这么想的吧?”陈诺早已经注意到公孙范了,故意不去看他,此时见他接口,也立即装出一副恍然看到他的表情,看了公孙瓒一眼,又即对着公孙范说道:“哟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渤海太守公孙范公孙大人吗,失礼失礼!” “哼!”听到渤海太守,公孙范是两耳通红,牙齿咬得就要断了。 陈诺听他这声哼,恍然是想了起来,一拍脑门,连忙告罪:“死罪死罪!你看我这记性,好像如今我自个就是身兼渤海太守之职,又如何蹦出两个渤海太守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记得当初公孙大人你确实是渤海太守来着,不知公孙大人你那方渤海太守印绶如今哪里去了,是否还在身上,能不能拿出来一观?” “你!”公孙范差点都吐血了,当初他被俘,印绶被他缴了,后听说陈诺将此印献给了袁绍,袁绍又将之赏赐给了他,他此时身上还哪里有什么渤海太守的印绶,这不是故意揭人伤疤么?但要辩说,想到此时说出去不太光彩,只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公孙瓒看公孙范气急着恼的样子,心里也是不爽,对他这个从弟,他可是寄予希望的,谁之他经不住贼人稍微的激将,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今后还怎样做大事? 公孙瓒对公孙范轻喝了一声,说道:“有什么好动怒的?你难道忘了,你这渤海太守印绶还是当初袁绍那小子为了安抚我,怕我起兵对付他,这才将之送予我,我将他转送给你的。你拿到后,这才以渤海起兵,襄助于我。如今旧物归主,也是正常的事,你何至沉不住气?” 被公孙瓒如此一说,公孙范一时糊涂的脑子也即豁然记了起来,心里算是稍稍释然。公孙瓒当然不想在这件事上跟陈诺计较,没等公孙范想出还击的话,立马哈哈一笑,说道:“陈侯说笑了,既然陈侯身兼渤海太守,我这愚弟又岂敢与陈侯你争这个风头?不过话说回来,以陈侯你当初在青州所立之功,完全可以领一方督军之职,如何好好的青州不待,如今却又跑到这里来了?” 陈诺嘿然一笑,看了公孙瓒一眼。说道:“督军嘛,我已经领了数月,也当腻了,是该出来换换气,跟老朋友你打声招呼了。怎么,公孙将军你不想看到我?如果是这样,那麻烦公孙将军你让开一条道,让我等过去可好?” 公孙瓒呵呵一笑:“陈侯就是喜欢开玩笑,算起来,我与陈侯你差不多都快一年没有见面了,巴望见面都来不及呢,我又怎会不想看到陈侯你?我问这话嘛,不过是稀奇而已,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心里倒是憋了好些话,想要当面向陈侯你证实一番。不如这样,你我既然见面了,陈侯不如这就跟我回浮阳可好?到了浮阳,我也好将这些疑惑当面向陈侯你请教清楚。” “我看不必了吧?”陈诺立即说道,“如果公孙将军你有什么疑惑,倒不如咱们明人见面,当面说开了好,又何必麻烦走来走去?就算是去了浮阳,我最终还不是要回来,多麻烦?就算公孙将军你不嫌麻烦,我还嫌呢!” 公孙瓒脸色一变,也并没有动怒,只是嘿然一笑,点头说道:“既然陈侯你不想麻烦,也罢,我在这里问也一样。”顿了顿,说道,“说起来,我虽然与陈侯你都快一年没有见面了,但对陈侯你的关心却从未断过,对于陈侯你的消息,同样也是一直关注着。我不明白有三,既然陈侯要我说,我这就说来。” 看看陈诺点头了,公孙瓒方才说道,“这其一,当初我从界桥一战败后,不管是士气还是兵力都遭受了大大的折损,虽然回了渤海,心里还一直心有余悸,甚至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说来,不怕陈侯你笑。当时我倒是不怕袁绍领兵来,怕就怕经过界桥一战,袁绍会因你之功,用你为大将。若是你来,我想我渤海也不用守了,直接回幽州守门得了。可是让我庆幸的是,袁绍是来了,但陈侯你没来。我一查,原来袁绍并没有因你之功,而拜你为大将,反而将你打发到了宛洛之地。虽然于我有利,但是此事我实不解,是我所不明之一也……” 说到这里,拿眼瞧了陈诺一下,见陈诺脸色仍是保持着常态,也只好继续说下去,“这其二……听说陈侯去了宛洛之后,不但剿杀西凉张济、李傕、郭汜三将,收兵数千,且还西掠关中,与关中绿林打成一气,甚至有一统关中之势。后朝廷来人,命陈侯你为河南尹、陈侯,让陈侯你镇守河南之地。说来,宛洛之地虽则残破,但只要用心一番经营,也不难成就一番霸业。更何况,近患西凉诸辈已为陈侯你所除,要想立足,轻易不难。若一但在此成事,与袁绍所违命豫州刺史周昂亦可守望互助,连成一片,就是对于袁绍来说,亦是好事。可我之不解,也正在此处。既然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事到最后,袁绍他为何不让你驻守宛洛之地,突然将你调回了青州?且我还听说,这此事后,袁绍还没收了陈侯你应得之河南尹印绶,只保留的陈侯你的侯爵。如他这样,可是身为明主所该有的赏罚之道?此,我之不解二也……” 陈诺轻轻一笑,也没有立即出口反驳,一脸的古井无波。 嘴巴都说干了,居然还是没能让陈诺为之动容,公孙瓒也是眉头不觉一皱,罢了,继续说道,“这其三……陈侯你回青州后,攻刘备于平原,结孔融于北海,逐陶谦于徐州,围田楷在昌国。到此,青州几乎纳入陈侯你之掌中。然而,这时袁绍突然一道令下,要你出兵北海,攻打孔融。我不懂,袁绍他为什么突然要你这么做,以至最后弄得陈侯你兵败渤海,背上败军覆将之辱。陈侯,你懂吗?”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摇头说道:“你之不懂其一,我可以告诉你。界桥一战后,袁公虽然一时没有开口让我随他去渤海,但不难想象,我当时新立战功,又在界桥战场上救过他一次,他不论是出于公也好私也罢,只要我向他一声请命,我想他也不好拒绝于我。而我之所以最终没有同去渤海,那是因为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任务,恰巧,我也希望去宛洛闯闯。我这样说你该明白吧?” “这第二……也好解释。我虽然因为侥幸攻杀了西凉张济三将,又有幸结实了关中一帮绿林好汉,更得到朝廷钦命之河南尹。可我不说你也明白,当时河南之地受西凉残剥已久,已经是千疮百痍,要想治理好,非耗费数年之功何能成事?再者,当初我出走宛洛前,就已经答应了袁显思,说今后一旦他入主青州,我必为辅。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说出去的话我答应是要守诺。更何况,我身为袁公麾下将,既然袁公有所命,我当然是要按照命令行事。至于说袁公他没收我河南尹印绶之事,只怕公孙将军言词不妥,或者是公孙将军你误听了谣言。其实说来,这河南尹印绶非是袁公没收,而是我自己送上去的。公孙将军你或许不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不难知道,我当时既然身在青州,身负青州督军之责,更兼遥领渤海太守之职,我一身多职,已是极限,若然再要冒领河南尹一职,虽然说出去长面子,可拿在手上一点也不轻松,反不如放出去,落得实在,公孙将军你说呢?” “……”都被陈诺给解释成了这样,他的挑拨之语都毫无用武之地了,他公孙瓒还能有什么说的? “当然!还有这第三点公孙将军你也不解,我也只好顺便说说。” 陈诺顿了顿,“不过在说之前,我倒是有一点不明,我在青州又是攻你同窗好友刘玄德,又是击走你盟军陶恭祖,更是抓拿了你当初所分派的青州刺史田楷,你应该怒我才是,如何在你话里,他们好像都跟你无关似的,说起来那么淡然的样子,真是让我不解啊。”公孙瓒被他一说,老脸一红,吭哧两声,说道:“这个……所谓成王败寇,他们如今既然都败给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他们说好话?咱们且就事论事。” 陈诺一笑:“好个就事论事!这样吧,这最后一点,袁公他为什么突然急着让我出兵攻打孔融呢?想来,如果不是站在我的角度,或者是你,或者是袁公,你们想想,在你治下的一块土地上,其他各路藩王都被你给剿灭,就只剩最后一个孔文举了,这块心头之疮,你是割还是不割?当然,袁公他或许是看到胜利在望,太过着急了点,没有判断清楚形势,贸然让我发兵,这才酿成青州之祸。至于我兵败北海,以至弄得最后败军覆将,其实我不解释公孙将军你也应该明白,这自古打仗总是有失有得,有成功就有失败,又何必斤斤计较?至于受辱,我倒是不觉得,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战虽败,却让我同时获益了不少呢,又有什么不好的,公孙将军你说是吧?” “……” 公孙瓒彻底是没有话了,本以为以此三点足以挑拨陈诺跟袁绍的关系,起码也得让陈诺对袁绍有恨。可如今看来,他三点被他一一反驳了回去,他自己反而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这让他很是有种挫败之感。难道,陈诺是铁了心要跟袁绍了?罢了,这样说都说不动陈诺,看来想要让他走到他这边,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也不气馁,听陈诺说完,哈哈一笑:“本来我还替陈侯你担着心,现在看来……不过陈侯你也别介意,我听你这么一解释倒也无懈可击,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我前后思来,还是不能苟同陈侯你的观点。当然,陈侯你是心胸磊落之人,未免将天下人,天下事都想得太过简单了。虽然陈侯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好,是一种虚怀若谷的表现,可是,我既然与陈侯你今日在这里相遇了,也算得是缘分,有些话,既然说到这里了,便不能不一吐为快。” 陈诺眉毛一挑,笑道:“哦,请!” 公孙瓒既然一计不成,只能是将话挑明了说:“我之不明这三点,在陈侯你说来都是好的,可我觉得,袁绍所做所为,分明心怀歹意!何则?其一,袁绍不让你随他去渤海,虽然说起来是陈侯你自己没有请命,不过,这样的事情,需得陈侯你请命吗?谁都知道,当此之时,我公孙瓒败归渤海,若袁绍趁此起兵,不难败我,立一大功。可袁绍,他分明是怕你界桥立了一功后,若然再在渤海立一大功,则功劳太过,有盖于他,分明怀有忌惮之心,故而将你遣送宛洛,以绝陈侯之念。” 陈诺听来,呵呵一笑:“功高盖主,自古所忌,公孙将军所得倒是有点道理。” 看陈诺居然笑得出来,公孙瓒愣了片刻,仍是不死心,继续说道:“至于第二点,袁绍他为什么突然将你从宛洛又调回青州,不难明白,当时陈侯你新败西凉张济三将,收拢了不少的兵马,而恰时朝廷又正式任命你为河南尹。袁绍听闻,心中未免恐慌,怕再出一个曹操,让陈侯你在河南站稳了脚跟,今后不好掌控,是以立马利用你跟袁显思之间的关系,将你突然调走。还有,就算你当初是自己送还河南尹印绶,而袁绍,他留而不发,只送还了陈侯大印,亦足以证明他在此事上对陈侯你之忌惮,其昭然之心已揭,陈侯你难道还不明白?” 陈诺一翻眼,手摸着下巴,估摸了两下,点头道:“明白明白。” 公孙瓒轻吁一口气,总算是没有白废口舌,说通了陈诺。可他一口气刚刚吁完,就听陈诺接着说道,“可是这与我又有何干,他这么想也没有错啊,谁也不想放出去的兵马收不回来吧?至于那块河南尹大印,就别再提了,不就是块破石头嘛,有什么好稀罕的,他喜欢,给他好了。”看着陈诺漫不经心的样子,听着他略带调侃的语言,公孙瓒差点就要整个人厥晕在地。 “冷静冷静。” 公孙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而说道,“陈侯你心胸广阔,对于这些都能忍住,我公孙瓒深表佩服。可是陈侯,是人都有底线,当初袁绍突然让你发兵攻打北海,你就不觉得愤怒吗?谁都知道,当初孔文举之所以顺利从临菑退兵,那是因为你跟孔文举有了君子约定。而孔文举之所以相信你,大概他也知道,陈侯你向来以信诺为重,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肯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想来袁绍对于这一点比我更应该了解吧,可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些,最后还要故意刁难陈侯你?那不是故意在扇陈侯你的耳光,逼你陈侯自毁诺言吗?这与拿刀杀你陈侯,又有何异?陈诺,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可怜你陈侯为他袁绍出生入死,肝胆涂地,他袁绍却是这帮对你,其之心何其之歹毒也!想来陈侯当初突然兵败北海,恐怕亦是因为有此愤怒,这才因怒而败的吧?虽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对于陈侯你,实在不该,我亦替陈侯你愤怒!” 公孙瓒的话分析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是从一个朋友口里说出,他或许会跟他产生共鸣,与他对酒三杯,道一声兄弟,知我者也。然而,这话既然是从公孙瓒口里说出,那么不好意思,就算他说得再有理,他陈诺也只能是在心里冷笑一声,嗤之以鼻:“想要挑拨离间,你也要找对人吧?我若这么容易就被你三两句话说动,我陈诺还能混到今天,早该喂王八去了。” 陈诺想到这里,听他把话说完了,方才说道:“公孙将军的话实乃精辟之言,不过,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我记性不好,刚才又只想着左手一口红烧鸡腿,右手一口可口可乐……算了,可口可乐说来你也不明白,就当我左右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不对,左手一块红烧肉,右手一海碗二锅头吧。” “……” 公孙瓒身子一晃,差点没有一个跟头栽倒下去。他身边公孙范,眼看他脸上出现了一道黑线,勒马的大拇指与食指颤抖不停,生怕有事,立即一声大哥伸手搀扶,同时牙齿一咬:“跟这厮啰嗦什么,大伙儿齐上,将此獠拿了!”他命令一出,身后人马立即动了起来,向陈诺一方逼近。陈诺之所以跟他扯了这么多,那还不是在拖延时间,以此等待援军? 他与赵雪一起来的,因为事急,不得不带着五百骑先行赶来,同时让赵雪领着其余人马随后赶到。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是到了的,可左等没有来,右等没有来,心里也不免着了慌,难道是半路上遇到什么情况了?他这里难得公孙瓒愿意跟他瞎掰,还想用挑拨离间之计将他骗到他一边,也是好笑。只他心里有底,不想把话说绝,正好跟他瞎侃侃,以此来拖延时间,只没想到他一句话将公孙瓒给说懵了,以至激怒公孙范喊话要来攻杀,他连忙说道:“慢来慢来,公孙将军都还没说愿不愿意再重说一遍呢,你公孙范何用着急?再者,我若没有记错的话,你公孙范好像权位并没有公孙将军大吧,公孙将军都还没有发话,你急个什么?” 典韦与陈诺以前谈话,从陈诺那里学来一句,印象十分深刻,此时忽然想到,连忙接口道:“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对对!”陈诺望了典韦一眼,心里叹道,典韦这句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陈诺这么一说,那些本来行动的士兵又立即停止进攻,将眼来看公孙瓒。公孙瓒心里道陈诺这句话不错,我公孙瓒在此,哪里有你公孙范说话的份?便把眼睛瞪了公孙范一眼。公孙范虽然是公孙瓒从弟,但也知道他这大哥脾气古怪,不好惹的。别看公孙瓒处处为陈诺抱不平,其实他自己对于下面人的约束只怕不比袁绍轻。说袁绍忌才,他公孙瓒何尝不是?公孙范暗暗抹了一把汗,不敢跟公孙瓒顶撞,心里却骂起陈诺,只怪陈诺多事。 公孙瓒看看公孙范没有说话,方才将眼调了回来,与陈诺说道:“说起来,我跟陈侯你啰嗦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希望陈侯你能够明白,袁绍非善处之人,你若执迷不悟,一心要跟着他,只怕最后没有一个好结果。倒不如,陈侯你跟了我公孙瓒,咱们联手灭了袁绍,今后你我平分河北四州,如何?” 陈诺心里好笑,正要说话,突觉典韦扯了扯他的衣袖,正不知何事,跟着他眼睛看去,顿时乐了。却见公孙瓒军后方尘土蔽日,又有大股人马涌来,敢情是赵雪的人马到了。既然救兵来了,他也懒得跟公孙瓒继续啰嗦下去了,当即一笑,说道:“也确实辛苦公孙将军你跟我啰嗦了这半天,说来,若能与公孙将军联手得河北四州之一半,这主意倒是不错,可自古到天无二日,一个河北有公孙将军和袁公两位雄杰尚且都争得头破血流,不知今后这河北之地得了后,你我还有无宁日?哎,废话了半天,倒不如洗洗睡,咱们就此拜拜吧你!” 公孙瓒听来眉头一皱,陈诺这是什么话呀,什么叫洗洗睡?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后方人马大乱,待一看,不知从哪里杀出一彪人马,将他后路给堵住了。公孙范在他身边急得抓狂,连连说道:“大哥,上了这贼子大当了,跟他废话了半天,他却是故意要拖延时间以待援兵呢!”公孙瓒抬起头来,看到一脸坏笑的陈诺,也是气炸了肺,知道后方人马太多,不能向后了,只能是努力向前。当下,他举起兵器来,嚷嚷着,让人马只管往前冲杀。 如果说前方的人马因为还没有跟后方的敌军接触,尚能管制得住,那么后方被陷入绝地的人马,则慌乱不知所措,根本就听不到号令。这空谷之中的数千人马,顷刻间一半陷入混乱,一半没命的向着陈诺一方冲去。而陈诺,此时也没有据守不前的必要,既然后方有赵雪撵着他们,那么前面……前面就交给他吧。 当下,陈诺在典韦的保护下,带着百骑人马迎头往公孙瓒等冲杀而去。公孙瓒慌乱之中,也根本不知后方来了多少人,此时也只顾着逃命,嘴上说要找陈诺的麻烦,其实恨不得不见陈诺,看到陈诺带着骑兵冲到,他立即是带着人往斜刺里冲杀,能离陈诺有多远就多远。陈诺所处之地,其实已经将公孙瓒的生路给堵死了,公孙瓒要想出去,还真得先将陈诺料理了不可。 两下里,酣杀起来。 第四章:三军辟易 赵雪之所以没有在陈诺的想象中及时赶过来增援,路上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陈诺带着五百骑士兵先去后,她赵雪也并没有耽误下来,立即驱着那些半路上遇到的逃兵,与他们一同上路,跟在陈诺大军屁股后面追了上去。人家陈诺毕竟所带皆是骑兵,非是他们这些步兵能够追得上的,很快也就被前面的人马甩得不知踪迹。当然,既然目标已经确定了,赵雪自然不怕跑掉。 这一路上,还别说,遇到从浮阳方向败下的士兵还真是不少,按照陈诺的意思,但凡遇到全都不客气喝令他们跟着自己的队伍走,不许乱跑。这样一来,赵雪一面要追陈诺,一面又要收拢沿路所遇到的一股股败兵,不免要耽误些时间,所以与陈诺预定的时间不免要晚到些。 也就在半路上,他们遇到了颜良所部败兵。赵雪欲要按照陈诺的命令行事,准备将他们拦阻下,不准许他们逃走。然而,当她发现这伙人马数量庞大,是大股败兵,且其领兵将军是袁绍手上大将,要不要拦住他们那就有待商榷了。好在对面的颜良也很快从赵雪人马所打的旗号里认出,他们是遇到陈诺的后部人马了,心里大喜。不等赵雪打发他们,立即告诉赵雪,说陈侯为了救他们,已经举着大纛将贼兵往小道引去了,叫他们赶快追上去增援。至于颜良这里,将军颜良本想追随他们一起过去的,只是想想身后大部分都是伤兵,士气全无,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要是去追,只怕军心涣散,没有几个回去,不得仍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赶往南皮城。 赵雪听颜良一说,自然不敢耽误,与颜良等作别,也就准备上路。只是她这一路收拾了不少的败兵,不下千数,此时救人,要是带上他们实在指望不上,只得拜托颜良他们带回南皮,颜良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里,赵雪与颜良一个投南皮,一个抄小路去撵陈诺。当然,这一路也不是好走,曾与公孙瓒追兵数次当面遇到。好在,赵雪手上人马多,公孙瓒追兵都是一股股的,根本不是敌手,没有遭遇先自溃败了。赵雪这里带着人马往小路扑来,走到一半,先自遭遇了袁绍的辕门营。 袁绍时在马背之上,远远看到前方烟尘大起,心里不免惊骇,脸上也已经白了一阵,与韩猛道:“前方人马不会是贼兵拦路吧?”接连遭到公孙瓒军两次追击,若非是陈诺及时增援,他此时想要脱身只怕都难。如今好不容易脱了贼兵,欲要回转南皮,突然再次遭遇莫名人马,心里面不禁是惊悸不定。 韩猛听袁绍一说,心下也是打鼓,立即将人马停止前进,自个登上旁边一座小丘,仔细打量了一阵。这一看,见来人打的都是陈诺军的旗号,方才落下心来。下丘来,与袁绍说道:“袁公勿虑,此必是陈侯后继人马,如今赶过来增援的。”袁绍听韩猛一说,方才放下心来,叫人马继续前进。两边很快也就遭遇了,袁绍知是陈诺后部,也不客气,叫留下两千人马跟随他回南皮,其余数千人马全都继续赶路,让去接应陈诺回来。 袁绍身边人马不多,要是半路再次遭遇公孙瓒拦兵,只怕难以脱身,也正是需要增派人马跟随,其实袁绍不说赵雪也有这个心思。当下,赵雪分出两千人马给袁绍,让将军朱灵带领,随袁绍回去,她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人马,往浮阳方向继续赶路。一路紧赶慢赶,虽然是等得陈诺好生焦急,到底是及时赶到。赵雪一来,眼看着前面公孙瓒人马挡道,那是二话不说,立即挥军从后直击其军。还别说,他们突然的出现,也的确是给了公孙瓒一个不小的‘惊喜’。 公孙瓒所部人马本来与陈诺对峙着,突然又来了这支人马,被他们从后一轮没头没脑的攻击,也顿时被打蒙了。加上公孙瓒此时因为不知后方来了多少人马,不敢向后扑杀,只能是向着陈诺的方向攻击,这样一来,前面的往前,后面的要应付赵雪军的攻打,顿时混乱起来。而公孙瓒,眼看着指挥失灵,后面的人马叫不动了,只能是带着前部人马,想要当面突破陈诺所部,从陈诺这里杀出一条血路。 “来得正好!” 陈诺与公孙瓒军已经是头碰头,变成了狭路相逢的局势。虽然说,公孙瓒本心里不想跟陈诺当面硬拼硬,能有多远就躲陈诺多远,然而,目前的形势已经不能让他讨价还价了,只能是放任人马往陈诺一方当头冲击。混战中,典韦眼看着公孙瓒带着人马就要冲到,心里想到陈诺以前教他的一句‘擒贼先擒王’,此时是最好时机,当下无话,挥舞着一对铁戟望公孙瓒迎面直冲而去。 典韦一但锁定公孙瓒这个目标,那就是势如下山之猛虎,拦路者皆为之披靡,径直望着公孙瓒扑杀而去。鲜血翻飞,很快就有不少试图拦阻典韦的人马,全都被典韦手中一对铁戟砍翻在地。虽然说,他们之间相隔不远,加上都是迎头之势,典韦要想攻到公孙瓒面前,那是迟早的事情。但他冲击时,其他目标皆不管,只一心扑向公孙瓒,未免太过明显了些,也立即被公孙瓒左右的人马给识破,纷纷上前拦阻。而拦阻的人马一多,典韦要想擒拿公孙瓒,相对的有点难度了。 不过,这点困难对于典韦来说本不算什么,大不了是多杀几个人,多挥动几次铁戟。 “吼!”铁戟在典韦之手,那是如剁瓜之刀,哪里有一合之敌,纷纷溃散。 一直追随在公孙瓒身后的公孙范,看看不远处典韦即将杀到,也是咂舌不已,连忙叫道:“左右与我快快拦住此人!”保护在公孙瓒身边的亲兵不少,听到命令,纷纷加入战团,想要阻挡住典韦一阵。本来,典韦向他们当面杀来,他们从旁边闪开也就是了,奈何他们想要突围,只能是走典韦方向,也就是说,他们如今是避无可避,必须先解决了典韦,方才能杀开一条血路。 既然避无可避,也唯有一战。 此时的公孙范在明白了这个状况后,也知自己不能躲了,必须直面典韦。他立即抖动手中长枪,回头与公孙瓒道:“大哥,小弟来为大哥趟开这条血路!”不等公孙瓒发话,早是拎起长枪,咆哮一声,扯着马,望前冲上。也是旁边亲兵多,将典韦攻击的势头稍稍压了下去。此时,公孙范突然冲到,斜刺里主意到典韦被三五兵刃夹住,一时腾不出手来防护侧面空门,倒是让他捡了个漏子。他眼前一亮,不等二话,立即是拎起手中长枪,猛然向典韦胯下马刺去。 自古道,射人先射马,只要对方没有了马匹,气焰自然是矮了一截,公孙范刺他马就是这个意思。 他这猛然的一枪,又是捡的典韦空门,出其不意,也的确是一击而中。奋战中的典韦,正自举戟劈砍对面架来的乱刀乱枪,忽然觉得胯下马一沉,心里也是一惊,道了声糟糕。不等他及时抽身,那架在头顶的乱刃一齐施力,猛的向下压来。本来,他力战群贼,保持乱刃不下,所能依托的也正是胯下马的柱天支地之功,如今胯下马一旦受伤,使得他突然失去了撑托之力,如人在半空,脚下空无一物,就算是浑身气力,又怎能施展得开?而这,也正是典韦此时所面临的尴尬局面。 典韦此时,先是因为突然失去了胯下马的撑托,使得他无法抵挡乱刃的施压之力,身子向下矮去。而后又因为他身子所承受的力气全都打入胯下马匹的身上,胯下马一旦承受不住,而他也就不得不跟着落地。 典韦一落马,那些压在他头顶的乱刃则纷纷如雨打下,要不是典韦避让得快,早被乱刃戳成了窟窿了。不过,他胯下马可没有他幸运,被乱刃加上,身躯上下立即是鲜血翻飞,眨眼功夫就被乱刃给剁杀了。胯下马被剁杀的鲜血只溅得典韦整个脸都是,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向着两边,他咆哮着,并没有去刻意避让加在眼前的乱刃,挥舞起铁戟,如打铁一般,将左右乱刃砰砰砰,全都荡开了。 说起来,典韦面相本身就丑恶,加上武勇过人,杀人如麻,早为他人之所忌。而现在,一旦他落马,被马血溅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整张脸看起来更加的可怖了。可怖也就罢了,奈何他此时如疯狂了一般,一边杀人还一边咆哮狂吼,扯动他面部肌肉,扭曲得更加的丑陋,看上去让人更加的觉得害怕,使得那些与他对面战斗的士兵看在眼里,那是不战先自胆寒三分。如今被典韦一对铁戟砍过来,他们中多人已是不战倒走,避之不及。余下的,就算勉强跟典韦对上,也不是一合之敌。 典韦这顿狂砍,暂时将贼人的兵锋压了下去,倒是比起在马背上更加的厉害了。那在典韦身后的公孙范,看在眼里,也是暗暗惊呼,不等典韦回身来战,又立即挥动手中枪,一枪望典韦扎去。说起来,在地上的典韦也的确比起马背上要发挥得好,突然听到耳后风声,立即是向前一个避让。同时,因为前方有一士兵恰恰举刃冲杀而来,而他身子又刚好扑到,不及避让,二话不说,拎戟的手,往士兵兵刃上一抓,直接将士兵跟兵刃一起拽了起来。那士兵也是懵了,傻乎乎的抓住兵刃不放,被典韦这一抓一丢,直接给向后抛去。这一抛,也立即迎着公孙范的枪刃砸了上去。噗的一声,公孙范来不及收枪,就见枪刃上窜了一个大活人。 当然,这个活人被他手中枪对穿,鲜血一溅,也立即由活人变成了死人。 公孙范心下一愣,连忙抖动臂膀,就要将枪刃上的死人摔开。然而,此时典韦已经回过身来,拿着一对铁戟,一戟压住了他手中枪,一戟则直接砍向他胯下马马腿。公孙范手中长枪被典韦这一戟压住,想要挣脱,已是挣脱不开,脸上也立即落满了汗,吓得不知所以。而更加可怕的是,他手中枪被他按住的同时,又有一戟砍向他胯下马马腿,如是被他砍中,他也必落马不可。 公孙范当此紧急之时,知道他的气力不及典韦,想要从典韦手中夺回兵刃,只怕非是易事,他也不敢想。没奈何,心里稍稍取舍,也立即手上一松,连忙扯起马缰,就要将马扯到一边去。既然手中兵刃已经不可保,起码不能让胯下马有任何的损失,公孙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是他虽然及时撤手,没有再去理会兵刃,一心想要保住马匹以好逃命,可是,最终他还是慢了半步。 就在他撤枪,扯起马匹时,他胯下马不及奔命,前面的两只马腿早被典韦一戟连砍而上,轰然断裂。而公孙范,则在马匹突然下沉的一瞬间,眼前一黑,直接望着马背下一栽,落马了。他在落马的一瞬间,心里也很明白的知道:“吾命休矣!”在马背上尚且讨不到任何的便宜,如今被对方一戟给扫断马腿,他要想活命,哪里有这般容易,是以萌生了死意。 而典韦,一戟将对方马腿砍断,将贼人从马背上打落后,他也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喘息之机,立即是跨步冲上前来,想要一击结果了他的性命。只是他虽然一戟将公孙范扫落下马,奈何公孙范身子是望着前面滚落而去,他要想立即斩杀他,还远隔着一匹马的距离。被他砍断两只腿的马匹,虽然一时没有断气,但也差不多了,只是它身躯粗壮,横亘在典韦面前,到底遮断了典韦的路子。 对于这点障碍典韦当然是不放在眼里,也没见他有丝毫的犹豫,立即是踩着马腹,准备往前就跳,然后如猛虎之势落下,一戟将公孙范砍个对半。然而,此时却变故突生。这个变故也非是公孙范落马后立即爬了起来,实在是因为有外力强加干涉。 这个外力,却是一支兵器,一把双头铁矛。 公孙瓒就在不远之处,一直观察着公孙范的举动。眼看公孙范一枪刺倒典韦胯下马后仍是逞能不走,知道若等典韦反应过来,只怕是要吃亏。他这里立马扯转马匹,往公孙范这边赶来,正欲提醒他两句,不想他人未到,公孙范就已经被典韦一戟扫落下马,他心里也是大急。眼看着典韦就要趁势结果了他从弟的性命,他再也不管其他,本能的扯马上前,举起手中一把双头铁矛,望着典韦迎面刺去。 典韦人在半空,一脚刚刚踏上马腹,正是不上不下之时,忽然被前面一道劲风扫来,不得不舍弃公孙范,连忙后退。后退同时,他手中一对铁戟往前杀去。砰然一声,双戟与铁矛相交,火花四迸。 公孙瓒脸上顿时一白,虎口明显感到了震颤之力,心下骇然:“这厮还是这么厉害!”说起厉害,公孙瓒自然不会忘记身在广川之时,曾与典韦的一次较量。当时他自诩力气雄厚,并没有将典韦放在眼里,不顾部下关靖等劝说,挥动双头铁矛就杀了上去。然而,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跟典韦硬拼硬不过数合,他五脏内的气血就开始翻涌不止。最后,若不是他跑得快,只怕早死在了典韦之手。对于典韦,他是从内心里生出怯意。今日若非是为救兄弟性命,情急之下冲杀了出来,只怕他打死也不会贸然逞这个英雄。 典韦也是愣住了,看到眼前的马上人公孙瓒,眼睛里那是亮光一闪。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现在!既然公孙瓒自己过来送死,那就怪不得他了。典韦哇哇一叫,在与公孙瓒铁矛相交之后,又即猛扑上来。也就在公孙瓒替公孙范挡下一戟之时,栽倒在地,短暂昏厥过去的公孙范,此时也因为被耳边传来的兵刃交击声而震醒。他猛一抬头,忽然看到眼前的恶煞又从马腹上退下,而他身后又多了一人一骑,片刻之间也即明白了过来。本以为‘吾命休矣’的公孙范,在愣了片刻后,也立即将身望着身后人马腹下一滚,连滚带爬,跳出了典韦的攻击范围,这才暂时侥幸捡回来一命。 公孙范站起身来,恍然看到身在马背之上的正是他大哥公孙瓒,不由愣住了。他大哥救他命是好,而若是让他独自面对典韦,孤身犯难,只怕非是敌手。他这时也已经忘记了刚刚自己才从死里逃生过来,立即是抽出了腰间的一口佩刀,往前跳了出来,同时叫道:“大哥快走!” 公孙瓒此时已经跟典韦对上了。 典韦猛的扑上,挥戟直击,一上来不给公孙瓒任何的还手之机。他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他的目的不是在杀公孙瓒,而是活捉他,那么还得采取砍敌马腿的老办法,将他打落下马。而一旦贼人落马,也就不怕不能将他活捉了。只是,要砍敌马腿,先得把敌人打蒙,压制住敌人的火力,是以他一上来就对公孙瓒下狠手,不给公孙瓒以任何的喘息之机。 公孙瓒心里其实也是连连叫苦,哪里想到这典韦一上来就跟他玩命似的对打,他如何招架得住他这样的攻势,内心不免先凉下了半截,还道就算抵挡,只怕也是徒劳,脸色顿时如死灰一片。他这么一想,不免有点沮丧的情绪干扰着他,遂使得他不战已自胆怯三分,而更加可怕的是,此时他还是在对战之中,他这个负面的情绪也立即影响到了他正常的发挥。 忽然,只觉手上一震,双头铁矛突然脱手而去。 “啊!”公孙瓒惊呼一声,不及反应,就在兵刃脱手的一瞬间,他身子被对方大力一撞,跟着轰然往后倒飞而去。还真是身不由己,直接被轰飞了。那场中,不但是左右将士惊炸了,就连典韦也懵了。他也没有想到,因为他的用力过猛,直接将对方给打飞了,倒是省得他去砍他胯下马了。典韦在呆愣了片刻后,也即反应过来,片刻伸手一拍,将眼前的马打走,他身子跟着一窜,就要扑上去捉拿公孙瓒。 然而,此时恰恰公孙范拔出腰刀,正欲冲上前来帮助公孙瓒力敌典韦。只他还没有上前两步,忽然看到一道人影往后一飞,等他扭过头来,这才看清是他大哥被典韦一击给击走了。这还了得,大哥可千万不能有事!公孙范不及细想,就要回身去追上公孙瓒。然而,也就在这时,典韦惊走公孙瓒胯下马,已经扯着步子直奔了来。 这如何使得?公孙范在片刻后,丢下公孙瓒不顾,立即挺出腰刀,上前来封典韦的去路:“贼子哪里去,快快留下!”公孙范这一刀,呼啦一声望着典韦拦腰急砍而去。典韦仗着一对铁戟哪里将他放在眼里,猛虎一跳,直接挥戟一磕,将公孙范磕得倒走而去。公孙范心下大骇,不及止住身子,就有一口鲜血猛的喷出。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无法拦住典韦去势,立即向左右疾呼:“快快拦住贼子,保护公孙将军!”喊完话,吐完血,又立马用刀撑了撑身子,稍稍恢复气血,又即拔刀来追典韦。 公孙瓒在马背上被典韦一戟磕出丈许,直接抛掷在了地上,连震带吓,直接晕厥了过去。而旁边,那些激战中的士兵,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公孙瓒一吓,也是吓傻了,一个个避让不跌。也就在他们吃惊之余,还没分出一大概来,突然看到有人拎着血淋淋的铁戟杀来,他们愈发的不知所措,也好像忘记了地上是他们的将军。好在,眼看典韦即将冲到之际,被公孙范一喊,那些士兵仿佛这才回转神来,纷纷拿起兵刃,往前来挡。还别说,这一挡也立即起到了作用,起码延缓了典韦冲到的速度。也就在这一耽搁之间,有人迅速反应过来,抱起晕厥中的公孙瓒,将他放在一匹马马背之上,鞭打马匹放其过去,等到典韦杀开众人,公孙瓒也已经连人带马冲出了数丈。 不过,这是在乱军之中,左右都是人,公孙瓒要想逃命,哪里有这么容易,更何况公孙瓒此时还是晕厥之中。典韦捋起袖子,眼睛里精光一闪,今儿不管是有多少人了,也决然挡不住他捉拿公孙瓒。便是从后而来的公孙范,眼看着典韦这个架势,脸上就是一白,心里碰碰的乱跳,也似乎明白典韦这厮的决心了。 千万军,齐抿气。 公孙瓒落马而去,这一幕陈诺当然是看到了。只是他,心里却是道了一声遭了。他可以为了将来大计,不杀公孙瓒,给公孙瓒留下一条生路,可他却忘记将这活嘱咐典韦了。如今看典韦这架势,是必要将公孙瓒一举给活擒了。擒回来也就罢了,将来他又该如何处置?是放了公孙瓒?那袁绍绝对饶不了他。是将他交给袁绍?那绝非他本意。这一刻,陈诺的呼吸一紧,心里暗暗期盼着:“典君啊典君,你千万不要乱来呀!” 要喊典韦住手那是不可能了,就算喊一声典韦能听到,也立马住手,可这算怎么回事? 陈诺头疼,是真的头疼。陈诺头疼时,远处奋战中的赵雪,此刻也正处于高丘之上,手杀了一人。她此时好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忽然回过头来,举目向着场中一望。说起来,她身临此地,对场中的情况是一目了然,举目就可以饱览。她这一望,也立即看到典韦击飞公孙瓒的一幕,心里也是骇然,同时叫了声好。她想,这支人马罪魁祸首正是公孙瓒,若典韦此时能将公孙瓒制服住了,那么这一战也就算是结束了。 然而,她抬头注意典韦时,瞥眼同时注意到旁边山坳里飞出了数骑马来。由于是远处,她刚开始只看清当先一骑是白马,马上人披着白袍,身上银甲,手中还捏着一杆长枪。赵雪一愣,心咯噔一跳,这个造型,这个身影……她不及细想,忽然那山坳中的数骑已经没入了山壁。怎么不见了?也正是她焦急时,这数骑人马又从山壁后面转了出来,直接飞奔到了公孙瓒那边。 打头阵的还是那个一骑白马,一身银甲,手持长枪……持的是一杆银枪的人,那人直突入阵中,迎着晕厥中的公孙瓒而去。赵雪咯噔一跳,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仍是离得过远,然而,这次她是真的看清楚了,这个一身银甲手持银枪,肩披白袍的小将,如何跟她梦境中的那人长得如此之相像?如果不是她知道梦境中的那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复活了,她早该将他当做那梦中之人了。可是,这人长得跟他如此之相像,且装束几乎一致,天底下难道有这么碰巧的事情吗? 难道……难道这人…… 赵雪心口猛然一紧,像是呼吸不过来。要不是……此处是战场,她呆愣的时候虽然有人在她身边不断打转保护着她,然而,他们也不可能时时保护到她,也就在她呆愣之时,一杆枪从她身侧面猛然刺来。 “小心!”这枪未到,旁边闪出一道银链,啪的一卷,一收,将那枪击退。赵雪被这一惊,方才回过神来,转眼去看,原来是祝融青衣及时出手,将她救了。赵雪向她一点头,又即向场中看去。祝融青衣走上前来,看看赵雪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也是一愣,随着她的眼睛,瞧了去。 场中,公孙瓒的方向,典韦血杀数人,眼看再无阻滞,就要将身一扑,将公孙瓒擒下马来。就是两边人等,眼看着他们的主帅将要落入敌手,而他们自己却无能为力挽救,皆都是面露死灰之色。那追在典韦身后的公孙范,身子一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果典韦抓了他们的主帅,这一战大概也就算是结束了,而袁绍与公孙瓒渤海之争,同样也可以在这里画上一个遗憾的句号。至于公孙瓒之后的幽州,那不是他们所能关心的事情了。想到这一点,那左右之人,哪个不是脸色惨白,衷心慌慌? 可怜,公孙瓒此时仍是晕厥在马背之上,不知他此刻的命运,正在被人悄然改写。他北方之雄,只怕顿时要变成北方狗熊,让典韦拿了去给袁绍斩杀了。而典韦,此刻已经距离他不过丈许距离。 丈许之内,无丈夫。 三军辟易,只因为被满身是血的典韦而震慑住。此刻的典韦,有如一个恶鬼猛扑而来,那些酣战后,眼见遍地尸体的众将士,已是不战而栗,面对凶恶而来的典韦,他们在这一刻都似乎忘记了要抵抗,忘记了他们应该去抵抗。就连驮着公孙瓒的马匹,此时也是乖乖的,低下头来,不敢一动,只为典韦满身的杀气。 “吼!”典韦,插回一戟,空出一只手来,就要准备上前去,将公孙瓒一把从马背上拎下来,将之带走。场中人的眼睛,似乎在这一刻,全都落在了典韦的身上,只为看……典韦这惊天一举。甚至,呆愣中的众人,完全没有想到,就在典韦走来的时候,他们的身后,正有一骑马,一骑白马,白马上有一小将,身穿银甲,肩披白色披风,手持银枪,正踏马而来。 轰隆! 在银甲白马小将突然到来的那一刻,典韦眉头没有举起,但已经感觉到了他的逼近,感觉到了危险。他迈出一半的步子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手中唯一的一支戟,豁然杀了出去。事情紧急,看来不能按照之前的动机,留公孙瓒这一命了。既然有人来夺,且来人本事不小,为防万一,看来只能是先下手为强了。 “碰!”他手中戟一戟轰然打下,没料到居然就在半途,来人一枪挑到,将他手中戟顿时挡住。而当他浑身一震,抬头来看时,他与面前这人也立即打了个照面。来人,典韦也立即认了出来。界桥一战,他随着陈诺追击公孙瓒,看看追到时,被一白袍小将给拦住去路。典韦当时,与此人奋战了半天,一时难以决出上下,最后若不是他的主公赶到,他们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当时的那人,正是眼前的这人。 许久未见,他们再次遭遇了! 虽然典韦知道此人与他主公关系不错,然而,他此时要杀公孙瓒,却又再次被他给拦阻住,心里如何不恼?他吞声大喝,退后几步,反手拔戟,再次双戟在手,就要与他一决高下。然而,他这一退,来人顺出手来,直接将公孙瓒从眼前马背上给捞起,丢在了自己身后马背上,动作之快,只怕典韦也自叹弗如。这一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等到典韦反应过来,眼前的公孙瓒早已不见,只听那人却笑着向他说道:“承让了!” “什么?” 典韦一愣,知道不好。果不然,片刻之后,那人捞了公孙瓒,立即是扯马回身,往后就跑。典韦傻愣住,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来人根本就没有要跟他对打的意思,可怜他还傻乎乎的摆开架势。他怒不可遏,立即是手上一举,直接将对面站着的马匹劈砍成三截,还想要追赶,却已经来不及,不说面前还拦了不少人马,且对方骑的白马神骏异常,他徒步只怕追之不上。典韦撵了两步,眼看不济,只好罢手。这之后,他想起公孙范来,眼前也立即一亮。 被公孙瓒跑了,好歹抓了公孙范顶数。可惜,人家公孙范鬼机灵着呢,眼看他大哥被人救走,心下松了一口气。转念想到典韦没能捉下他大哥,只怕就要狂怒了,早一步扯了一匹马,带着余下的人马向着前方没命的跑去。公孙范这一跑,典韦只能是扑了一空,气得哇哇大叫。没奈何,他将身来,胡乱砍杀一气,杀了些卒子出出气。 在看到白马银枪出现的那一刻,陈诺也是笑了。本还担心着典韦这次要是捉拿了公孙瓒,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倒好,公孙瓒被白马银枪小将带走,一切倒是省事了,他也是暗暗松下一口气来。他这里,也没有要紧逼的意思,贼人跑来,他故意放开了路子,让他们各自逃命。陈诺是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这一幕的赵雪,却是恍然若梦。 “不会的,不会这么巧……” 赵雪真是不敢相信,刚才那白马银枪小将,居然跟他死去的哥哥是如此的相像。她在那一刻,本能的想要追上去,看个清楚。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不可能,她哥哥已死,这人断然不会是她的哥哥。怎么可能呢?但在否定的同时,她的内心又在告诉自己,从刚才那人的举动中,分明七八分与他的哥哥有神似之处,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楚面目,但那种神似也绝非偶然。世界上的事情可以怎么巧合吗? 她不敢相信的摇着头,一时间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她是多么的希望她哥哥仍是活着,如果她哥哥还是活着那该有多好啊。但同时,她很确定,他的哥哥是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她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白袍小将带着公孙瓒,眼看消失在了丛林里,再也找不到一点身影,赵雪这时才将投过去的目光收了回来。同时,她的眼睛又落在了场中陈诺身上,心里不由跟着一动。似乎跟她一样,直到白袍小将消失,陈诺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如果说陈诺一直在关注着白袍小将,那么以他跟他那么点的距离,要想看清楚来人的面目只怕不难。赵雪想到这里,心下一紧,衷心喘喘。或许,要想知道那人是不是他的哥哥,问一问陈诺,说不定能知道。赵雪想到这里,心下便是稍稍宽松下来。 就在赵雪投目看向白袍小将之时,她旁边的祝融青衣其实也是在关注着。对于那个白袍小将,她不认识,只是惊叹于他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居然能在典韦手上虎口夺走公孙瓒,也是由衷佩服。不过,她可没有赵雪那么痴呆的望着,直到白袍小将消失才收回目光,而是……而是趁着这一会,她目光收回之际,在乱军之中搜寻着一人。这人,自然是陈诺。 要想找到陈诺,其实也容易。他身为三军将军,一般他所在之处都伴着纛旗,很好找的。等她眼睛找到陈诺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眼睛不觉的睁大起来,仿佛是贪婪于在看到陈诺这一刻的平静,内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然后她,她就这么睁着大大的眼睛,将渴望的目光在陈诺身上游览着,好像陈诺是一处风景名胜,看之不厌,观之令人留恋。 赵雪已经回过神来,既然打定主意事后可找陈诺问问,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去想刚才的一幕了。此处是战场,可千万别忘了。赵雪想到这里,连忙扯马,就要率兵追击,与她大哥哥陈诺会合一处。然而,她刚刚转身,突然看到祝融青衣撑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战场,仿佛是泥塑了一般。 循着祝融青衣的目光望去,也立即将赵雪给逗乐了。 赵雪嗤嗤的一笑,故意在祝融青衣耳边炸呼呼的叫了声:“青衣妹子,你在想谁呢?” “啊?我没有啊!”祝融青衣本能的回了一句,匆忙将眼睛收了回来,突然看到赵雪吃吃的表情,也立即知道是被赵雪看到她刚才出神的一幕了,不由的内心一阵慌乱,脸上立即跟火烧云似的滚烫起来。扣着手心,嘟囔道:“我没有。” 赵雪哈哈一笑,摇头道:“没有什么呀,我有说你在想谁吗?难不成,你还真在想谁不成?要不你告诉姐姐,姐姐帮你们撮合撮合?” “啊不要。”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又上了赵雪的当了,赶紧是赌气的扯过马,向下跑去:“不理你了!” 第五章:帐下有典君 典韦欲来个擒贼先擒王,差点就将公孙瓒擒到了手里,不过因为从山坳里突然杀出一个银甲白袍的小将将其救了,这场争斗也就算是结束了。 对于公孙瓒的余部,陈诺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故意开了一条口子,将他们给放了。他这边战事刚了,从后抵挡邹丹的潘璋、张晟所部,也因为公孙瓒这边的大败受到影响,不敢再战,直接与公孙瓒这边的败兵一齐退回了浮阳城。陈诺这边聚拢兵马,与赵雪等会合,稍稍收拾了战场,也就带着人马往回走。当然,这次回去也不用担心公孙瓒会再派人马追击,直接走的大路。 然而,当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又有一小股败兵向他们这边赶了过来,被陈诺的人马给拦住。 他们看到陈诺旗号,立即向陈诺请求,让陈诺帮帮他们的将军。陈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旁边赵雪按剑呵斥:“什么帮不帮你们将军的,你们将军姓甚名谁,都不说,让我们如何判断要不要帮?”那士卒也许是太过着急了,连话都没有说清楚,此时听赵雪问来,也立马点头如捣蒜,连连说道:“我们家将军正是高览高将军,他此刻正被一伙黑山贼兵给围困住了,危在旦夕。我等好不容易突围而出,便是准备向南皮请求援兵,既然在半路遇到陈侯人马,希望陈侯搭救这个,小的等感激不尽!” “高览?黑山?”陈诺眼睛一转,他倒不是看人下菜,别说是高览,就算是其他将军,既然有求,他不可能置之不理。只是,围困高览的居然是黑山人马,他也着实没有想到。在这之前,他虽然是听闻了黑山插手公孙瓒与袁绍之间的恩怨,并且派出人马帮助公孙瓒,但也并没有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跟黑山面对面。黑山的孙轻可是跟他有旧的,另外还有一些大小帅他也是认识的,如今他们帮助公孙瓒对付袁绍,那就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再要见面可就是敌我了。 但不管怎样,黑山既然选择了帮助公孙瓒,那么这样的局面他迟早是要面对的,陈诺也无可避免。想到这里,看了那士卒一眼,吩咐道:“在前面引路!”那士卒见陈诺同意了,感激涕零,连连称谢,屁颠的转身来,在前面走了。陈诺刚动,赵雪就已经转了出来,与陈诺说道:“大……陈将军你刚刚经过数战,又是救颜良,又是救袁公的,更与公孙瓒大战了一场,此刻只怕士兵疲敝,难以用兵,去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黑山……陈将军,不如我等且回南皮,将消息告诉袁公,让袁公再想办法。” 陈诺听她提到黑山欲言又止,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曾与黑山有旧,此时贸然过去只怕不妥。陈诺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与黑山这帮好汉许久没有见面了,等下过去说不定还能碰到熟人呢,若他们能卖我点薄面,将人放了,岂不是好?”也没有跟赵雪多做解释,立即喝令人马折转回去,由着败兵在前引路,一路赶往高览被困之地。 人在半路上,那远处的杀戮之声就已经传来了。士卒颤栗着身子,与陈诺道:“陈侯,黑山贼子就在前面。”又赶了里许路,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战场。战场上,高览一方不过千余人的样子,已经陷入重围之中,不能自拔。而黑山一方,步兵在里面,黑压压一片,层层叠叠,将高览所部紧紧裹住,其外围,则有不下千数的游骑。游骑在场外四处游走,形成了一道巩固的防线,不让高览他们的人马渗透逃出。而就算是有那么一些冲出重围的,也多半被游骑追击上,不是射杀了,就是被刀矛所戮。 高览一方所处的形势的确是不妙,已经被人包了饺子了,要想冲杀出去谈何容易?想来,就是眼前这一小伙出围报信的人马,当时能够冲出重围也确实是侥幸。眼看着他们的将军遭受贼人的围攻,且势头愈发的不好,这些士卒也是慌乱了,连忙请求陈诺务必快快出兵解救。陈诺还在查看着形势,一时没有说话,倒是旁边潘璋看出不妙,连忙将那些士卒斥退,与陈诺说道:“陈侯,贼兵势大,怕不下万人,又将高将军他们团团裹在其中,如铁桶也似,我等想要救护只怕难矣。” 旁边朱灵亦是点头道:“潘将军说得是啊,我们要救人可以,但千万不能盲目冲进去,只怕最后人救不到,自己反而折了进去……” 他说完,张晟亦是皱着眉头,看了陈诺一眼。见陈诺不说话,他也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陈诺冒险救人。陈诺这些当然懂,只是他既然来了,要是不救出人直接就走,怎么说也不像话。更何况,这也不是他的个性。他将眼睛看向赵雪,看赵雪怎么说。谁知赵雪也是一个意思,劝道:“若是在平时,我们救也就救了,可如今,将军你也看到了,贼兵势大,无隙可破,而我方士兵经过一连战斗,负伤过多不说,且都疲敝,要想冲破贼人重围救出高将军,只怕……难。可千万没有救下高将军,却将自己人马给搭了进去,那就不好了,还请将军三思!” 陈诺向她点了点头,说道:“各位所虑,皆是在理,但若要就此撤走,非是我之所愿。”当下将人马远远的摆开,就那么钉立在那里,既不走也不上前,只是做半包围之势,将半个战场纳入陈诺士兵的包围圈中。 张晟一直以来都是憋着没有说话,看看陈诺这么做,也是不解了,由不得开口问道:“这个……陈侯,我们杵在这里,不冲上去也不走开,跟泥塑一样的摆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要是黑山这帮贼子冲杀上来,我们人马分散了,如何迎敌?” 陈诺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也没有跟他多说,只道:“那你叫他们冲上来试试看?” 张晟这里抓着脑袋死活想不通陈诺为什么这么做,他身后潘璋一直注视着下面贼兵的反应,此时也似有所悟道:“你们看,虽然我们站在这里不走也不上前,看起来起不到任何的做用,可下面的这些黑山贼兵就不那么想了。你看外围这些游骑,他们似乎开始烦躁起来了,就连人马调动也频繁了起来,有那么些甚至想要冲上来的,但最后都没敢贸然过来。足可见,我们杵在这里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起到了疑惑敌人的作用,使得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此一来,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他们的战力。” “是吗?”张晟刚才没有主意看,此时被潘璋一个提醒,仔细看来也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情,当即点头:“还别说,倒是被潘将军你说着了,他们的确给人有点摸不着北的感觉了,哈哈。” 这时,旁边赵雪眼前恍然一亮,击掌笑道:“我明白了,陈将军之所以让我们这么做,那就是要以静制动,迷惑敌人。想来贼人看看我等在外围既不杀上去也不撤走,猜不到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自然无形中给他们以压力。如此一来,他们想要一心对付高将军,自然不能全力放手了。就怕他们在对付高将军之时,被我等从后袭击。如此一来,他们多少有些忌惮,不敢妄动,由疑惑而生惶遽,使敌人变主动为被动,任由我们牵着鼻子走。陈将军之计,果然妙哉!” 赵雪说到这里,好生佩服的看着陈诺。便是其他迷糊中的将士,皆都如有恍然大悟之感,纷纷点头,秒赞陈诺。陈诺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马屁少拍,贼人有行动了。” 陈诺他们杵在这里,对黑山形成半包围圈,不走也不攻,你说黑山还能坐得住吗,能不有行动? 这支黑山人马首领自然是王当,先时他与公孙瓒联手,攻破了浮阳城,因袁绍等跑得快,遂使他们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只能是在攻破浮阳后,立即率部追击敌人。虽然说他跟公孙瓒是联军,但两家毕竟还是有区别的,也不愿意事事搅在一块。他公孙瓒去追另一路人马,他这边则一口咬到了高览的尾巴上,将高览给追上,团团围了起来。 说来,随同高览一起的本有两千士兵,但因为一路逃跑,损失了数百,加上此战中又去了数百,此时也只剩了千余人了。可就这千余人,被王当万人围住,居然支撑了数个时辰,一时难下。但就算再难啃的骨头,他王当要是不肯松口,也一定要将之啃碎嚼烂。眼看着,高览之势已经枯竭,再需一时,也不难将高览其部吞并掉,然后收拾人马跟公孙瓒会合。 然而,也就在他大军即将收获成果时,突然被陈诺这支人马杵在外围,他心里也是疑惑了。他先还不知道这支人马是袁绍麾下哪位将军带领的,也不知道带了多少人来,故而不好贸然出动。这时,游骑带回了消息,说来人是‘虎翼将军、渤海太守陈’。他听来,心里便是一愣:“虎翼将军?”陈诺的虎翼将军是袁绍新封的,他自然没有听过,不过,当提到渤海太守,那就不能不为之动容了。他虽然常年在黑山,但也知道这渤海太守指的何人,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陈’呢。 他眼睛一笑:“原来是老朋友来了!” 他口里说的老朋友,自然是指的陈诺。其实他说陈诺是他‘老朋友’,倒也并不唐突。早在去年时,陈诺就曾去过黑山,他也是那时被好友孙轻引荐给他,他们两个正式认识的。因是孙轻的朋友,他王当对陈诺也很客气,不过,更多的交际却并没有,之后也并没有再见过。说起来是‘老朋友’,其实是很生疏的那种。 王当可是知道陈诺的厉害的,现在他又在他面前故布疑阵,要想识破,还真不是那么简单。既然他来了,大概不救出被他们围困的高览,他是决不罢休了。而他,一旦坚持不放,双方势必有一战。可是这一战,王当却一点把握也没有。在思谋了片刻后,王当当即下了命令,让左右敲响了退兵的金声。 叮叮叮的金声响起,那些在内里奋战的黑山人马也立即愣住了。如此大好的局面,为何要突然鸣金收兵?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是敌人的援兵到了?他们根本无暇去想,虽然贪图眼前功劳,但听到金声的那一刻,也不得不扭头就走,与敌人拉开距离。高览一方,本来被困死在垓心,若非有外援,今儿多半也只能落得身死沙场的结局了,更没有想到打到一半,处于绝对上风的黑山人马,突然会鸣金收兵。贼人徐徐往后撤去,他这边本是伤亡惨重,在这时自然不敢贸然追击上去。 高览拎着血淋淋的大刀,眼望着贼兵如潮水一般的退去,仍是有点不敢相信,以为是错觉。 血滴答的顺着锋利的刀刃流淌了下去,落在刀下的大石上,染红了一片。也就在这时,他身后将士向他说道:“将军快看,是陈侯的人马,是陈侯的人马!”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的高览,此时手扶着胸口上的创伤,恍然抬起头来,也一下子震惊了。原来,这不是做梦,是有人来救他了。他身子晃了晃,想到他奋战到现在,终于是保住了这支人马,也算得是值了。 “快,快随我去见陈侯!” 高览拎着刀,往前跨了一步,不想一个趔趄差点迎头栽倒。“将军!”旁边人来扶他,被他推开,又即将身一正,往前走去。也难怪,他血战良久,身上负了伤,流了好多的血,此时难免被牵扯到。他这里,带着人马,一直迎着陈诺而去。远远见到陈诺,立即是快步上前,向陈诺拱手称谢:“今日若非陈侯及时出手,览及部下千人几做贼人刀下之鬼!” 陈诺连忙拉起他,笑道:“你我同为袁公麾下将领,自当守望相助,不需客气。”他们这边言未两句,黑上那边忽然派出一骑人马过来,向陈诺说道:“来者可是陈诺陈侯?我家副帅有请陈侯上前说话。” 其时王当也已经收拾了人马,将人马布阵于后,并没有马上撤走。 这骑刚刚说完,高览立即是虎目一瞪,向来人斥道:“这位便是陈侯!你家副帅既然知道是陈侯来了,便当撤得干干净净,速速离开,何故在此逗留?再者,你们家副帅若是要想拜见陈侯,便当沙场相见,再决一雌雄。若不然,赶快滚开,说什么跟你去见你家副帅,是何道理?” 陈诺听来不然,虽然在这件事上他摆了对方一道,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能够这么快拿下主意就撤了兵,不跟他计较,也足以见得他们还是留情面的。当下陈诺呵呵一笑,问那人:“你家副帅是哪位?” 据陈诺所知,黑山最高统帅称大帅,其下设两位副帅以为辅佐,再下面就是各部小帅了。这两位黑山副帅,他知道一个是王当,一个是孙轻,也不知是哪一位。但不论是哪一位,他都认识,所以这个面他还是不好不见的,也不能把话说的这么绝。果然,只听那人回答陈诺,说他们副帅叫王当。陈诺听来,一点头,说道:“既然王副帅要与我说话,那我便去会会吧。” “慢着!”高览还怕陈诺遭对方算计,故意刻意跟那人说道:“告诉你们副帅,就说要见面可以,请各派人马上前,到中间说话,我们可不想陷陈侯入绝地。”那人一愣,也没有反驳,点头说道:“可以,我会向副帅请示。”陈诺则是呵呵一笑,说高览这话言重了。他这里见面也不好多带人,只带了一个典韦同去。 这骑见陈诺答应下来,当下调转马头,先行报告给王当知道。王当呵呵一笑,与左右说道:“要是让陈侯孤身来我这里说话,的确有点不合适,他提出的要求也还算合理。”当下也只带了一名亲卫,扣马上前来。他两个,在中间线上,各自勒马,拱手相见。开口来,无非是说些去年见面的事情。只听王当说道:“前时听说陈侯尚在青州战场,不想这时就来了渤海,还与陈侯你在这种情况下相见,说起来让人实在难以相信。” 陈诺点头笑道:“确实如此。想来前时我记得你们黑山前任大帅张牛角便是死在逆贼公孙瓒之手,此事还是我亲眼所见,只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过去不过一年功夫,张大帅尸骨未寒,你黑山就与公孙瓒结盟了,实让我为之困惑。” 王当脸上微微窘迫,但随即一笑,说道:“公孙瓒杀我前任张牛角张大帅是不错,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是无可挽回。更何况,在此之时,我黑山若再不出手,他袁绍一旦击溃公孙瓒,以他的个性也必放不过我黑山众人,是形势迫使我们不得不与公孙瓒结盟。此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为生存需要,不得不暂时摒弃这些。想来,相信陈侯你是聪明人,这样的道理我不多做解释,陈侯你是懂的,又何须困惑?” “倒是我闻陈侯你在袁绍手上颇立战功,可袁绍对陈侯你却是数有怨言,百般刁难。如袁绍之所为,岂是信任于你,是可效力之人?想来似陈侯你这般身具大才之人,到哪里成不了大事,何须一直甘心屈居于袁绍之下?若是我说,如今袁绍新败浮阳,大势已去,陈侯不如就此脱离袁绍,自立门户。或者,若陈侯不弃,亦可来我黑山,我黑山张燕张大帅陈侯你是认识的,如果你来,少不了陈侯你一个‘副帅’。再说,孙轻孙副帅也一直记挂着陈侯你呢,若他听说陈侯你要来黑山,别提有多高兴呢!当然,我王当更是举双手欢迎陈侯你之到来。这件事情,不知陈侯是否可以考虑考虑?” 陈诺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想不到王副帅竟有如此想法,当真让我陈某诚惶诚恐。王副帅你的盛情我是心领了,可要我去黑山谋职,鄙人不才,实在难当这‘副帅’之大任,我看还是留给更适合的人吧。再者,我陈诺若是一个立场不坚定之人,在袁本初有难时就弃他而去,叫天下人今后怎么说我陈诺,我陈诺还怎么做人?” 王当冷笑一声,连忙说道:“袁绍本来就不待见你,你离他而去有何不可,天下人能怎么说?再者,自古所谓无毒不丈夫,若你整日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着,还如何成就大事?倒不如你听我说一句,早日离开袁绍,自谋出路。实不瞒,在临走时,张大帅就特意吩咐过我,让我若来渤海见着陈侯你的面,务必请动陈侯你来黑山,陈侯你看……” 陈诺呵呵一笑:“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层意思,原来张燕张大帅也发话了。照理说来,张大帅都开了这金口,我陈诺若是不去一趟黑山实在是太不知趣了。只是,还请麻烦回去转告张燕大帅一声,就算是陈诺实在对不住了,不能应邀而往了。但请张大帅放心,今后我若是有今后,还是愿意去黑山拜见张大帅的,到时我们有什么话可再细说。” 王当脸色顿时一僵,知道是劝不动陈诺了。他刚才跟陈诺说,张燕有意请他去黑山谋职,的确是没有错。可王当并没有把张燕的后半句话跟陈诺说,张燕就交代过,陈诺此人为袁绍的左膀右臂,要想击败袁绍,陈诺这人不能忽视。若能请动陈诺还好说,一旦不成,则必须毁灭之。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当然,张燕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冀州事上,他要想扳倒袁绍,就必须保证陈诺不是站在袁绍一边的,若陈诺站在袁绍一边,则同样是他黑山将来一个大敌,若不能及早除之,必成黑山之大患。而他,话外的意思就是,叫王当此去渤海,若不能遭遇陈诺便罢,但若是遇到了,要么劝他远离袁绍投靠他这边,要么,就要想办法将陈诺杀了。 如今,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眼看陈诺仍是拒绝,他心里也立即不爽了。 陈诺是孙轻朋友不假,可要是陈诺挡住了他黑山的利益,他王当就决不能手软。在这一刻,王当心里一动,眼睛里寒光一闪,手捉起马缰。以他跟陈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丈许,他要想暴起伤人,还是有自信能够一击将陈诺抓了的。甚至在这一刻,他心里谋算着,抓了陈诺之后,立马调马回头,然后再挥兵击溃其他人马。 不管是他自负也好,是真有这个信心也罢,在这一刻,悸动的心,让他难以安定。他的手,甚至偷偷摸到了他腰间那把刀的刀柄。跳马……拔刀……拉陈诺下马……他这么有调理的计算着。只是,他把这些都计算在内了,却并没有计算到陈诺身边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个汉子……猛的与典韦对了一眼,顿时让人倒吸一口气。典韦的眼看就这么直直的瞪视着他,就像是他自始至终,都是这么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心里所想也被他看穿了。在这一刻,王当不战已自先怯,全身打了一个寒战。悄悄的将马扯退一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素闻陈侯身边有一恶来猛将常随左右,杀人如麻,贼人闻之丧胆,不知可否请出来相见?” 陈诺呵呵一笑,指着旁边典韦:“此就是你之所说的古之恶来,典韦,典君。” 王当心下一寒,没想到一试即中,此人果然就是典韦。随即暗自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莽撞行事,不然刚才一击不下,只怕就要被这厮给手撕了。当下勉强一笑,向典韦一拱手:“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恶来典君,实某平生之幸也!”典韦却是两眼一起,根本就不搭理他,闹了王当一个大红脸。王当心知再要算计陈诺是不可能了,便是要跟他再决一死战,只怕机会已失,要动手也只能等着以后了。王当这么一想,当即跟陈诺敷衍两句,也就手上一打拱,向后就要走。 只他刚动,陈侯又立马道:“说起来,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王副帅你能卖给我这个面子,我陈诺在此谢过?”“哦?”王当一事没有想起他话里所指,不过很快想到,大概他说的是高览之事。说起来,他之所以收兵,当然不是因为他是陈诺,更不是因为他是孙轻朋友他要卖他这个面子,实在是心知陈诺其人不是易与之辈,在没有摸清陈诺底细的情况下,自然不敢贸然行事。此时他听陈诺拱手称谢,老脸一红,跟他打了声哈哈,连忙转身就走了。 王当往回转去,不说。典韦这里靠近陈诺,向陈诺低声道:“这厮刚才目露凶光,颇为不善,似欲准备对主公下手。如此贼子,主公你为何要阻止我,不让我将他拿了?”先前王当的眼色其实陈诺也早已经看在了眼里,也知与他一句不善,他就要动手了。只是他心里始终打着敌不动,他不动的主意,并没有要让典韦出手的意思。他立身于袁绍,本来打着的主意就是各取所需,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跟黑山能不翻脸就不翻脸。此时听典韦来问,他也只是呵呵一笑,说道:“他这不是没有动手吗,既然没有动手,又何须劳烦典君?更何况,典君你刚才不是也在这里,他动手之前大概也是惧怕典君你的大名,还故意要我给他引见典君,这不是明摆着他对典君你极是忌惮吗?我一报你大名,他就吓得不敢动手了,屁颠着走了,这比起典君你自己亲自动手岂不更有威慑之力?” 典韦听来,倒像是这么回事,抓着脑袋,也就没有说话了。陈诺抬起头来,只见王当回了本阵后,向他一拱手,立即前军变后队,后队变前军,缓缓的撤走了。王当那边一退兵,他身后赵雪、高览几个也都相继上来,与陈诺见过了。看看天色不早了,他们这里不便耽误,也就立即动身往回赶。在天色将黑之前,总算是回了南皮城。 南皮城外,遍布文臣武将,甲士林立,刀剑遮天。 “陈侯回来了!” 陈诺一到,看看大路居中摆了一条长案,长案上摆着酒盏,一鼎温着热酒,酒气袅袅,远远的就能闻到酒香。长案之前,则站着一个身穿全副甲胄的将军,手按着佩剑,傲岸而立,气度不凡。他两边,左右文武排开,甲士环立,倒是颇具气势。陈诺远远的抬头一看,一眼看清长案前所立之人不是别个,正是袁绍,不由一愣,心道这家伙摆这么大的阵仗,准备干什么? 突然想到,他与袁绍别时,袁绍就曾说他先回南皮一步,温酒以待他,看来,袁绍是没有放他鸽子。陈诺这么一想,看看将近,连忙从马背上下来,快步走上前来,向袁绍纳头便拜。他身后高览、赵雪等将也是相继走了过来,与袁绍见面。袁绍身后早有人将温着的酒斟满了一盏,捧上前来,袁绍方才手离了剑柄,将满盏的酒水接过,一面叫陈诺免礼,一面说道:“今日幸得陈将军你冒死杀入重围,将我等拔出,我等才平安回到南皮,陈将军之功,功乃大也!记得我与陈将军匆匆别离之际,我就曾向陈将军你亲口许下诺言,待陈将军归来之时,我袁绍当亲自扫榻温酒以待将军。如今将军沙场归来,当满饮此酒!” 袁绍说着,将酒盏送出,陈诺则恭敬的接过,说了几句客气的场面话,然后将温酒喝了。还别说,此时天气寒冷,虽经过数仗亦难以维持久暖,这一路都冻僵了,此时有一口温酒能入肚肠,要说多爽就有多爽,温酒暖人心啊。他一口喝干,又谢了两句,旁边小卒就要伸手捧过他空盏,陈诺却是突然一缩手,连忙又道:“这温酒不错,暖人胃,可否请袁公再赏赐一杯?” 陈诺如此在众文武面前讨要水酒喝,那个小卒也是愣住了,把眼看向袁绍。袁绍此时心里也高兴,没有不允许的道理。虽然说浮阳一战他败得窝囊,然而,有陈诺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以一杯温酒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番,也实在是难得的一个大好机会,足以重拾人心。想来,他这么一做,不但是在向他人表现他的大度,也是在向众人表明他袁绍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让他们明白,今日他袁绍向他们许下富贵,只要他们努力,他袁绍是不会忘记他们的。他内心里这么一阵掂量着,嘴上笑道:“许许许!不但赐酒于将军,与将军同战之士,皆赐温酒一盏!” 陈诺听来,连忙称谢了。这时,他将眼睛一扫,只见袁绍之下田丰、沮授、逢纪、许攸、颜良诸人都来了,甚至吕布也在。其他人也都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有那吕布立在旁边一脸的木然,显然带有愠怒之色,看来是袁绍让他摆队来迎,他是不高兴了。这其实也难怪,如今他温侯的风头被他给抢了,且还要出面作陪,能高兴得起来吗? 在城下喝了两盏温酒,方才将盏放下。袁绍为示大度,见陈诺披风满都是血,且挂破了几个大洞,赶紧是叫人将陈诺的披风去了,将他自己是披风脱了下来,亲自披在了陈诺的肩上,然后与陈诺等入了南皮城。南皮城因是府治,本来城池就是高大,加上如今又跟公孙瓒对峙于渤海,为打持久战,袁绍早在这之前就已经令人修葺过来,看起来更加的高大雄壮了,比起平原还有坚固。 陈诺等入了城,城内自然准备好了庆功宴,不时也就摆了上来。当下,袁绍在主帅位置上坐了,又命陈诺占了首席,其余吕布人等则按官位挨次坐下。说起来,如今袁绍之下,除了一个田楷拜了怀义将军,就数陈诺这个‘将军’摆得最正了,他是虎翼将军,其他诸将最多还只不过是中郎将样子,连偏将都没有到。当然,这之中田楷其实还不算是袁绍的将,只不过给的虚职罢了。至于吕布的奋武将军,因为他还不算是袁绍部下,自然不好扯进去。所以说,若按武职排名,他陈诺排在第一也是实至名归,更何况,陈诺此时侯爵在身不说,还身兼一个渤海太守呢。要说起来,此时此地,他们都在他的渤海地盘之上,如果摒弃其他不说,他陈诺在渤海也算得是真正的主人了。 这一顿宴席下来,陈诺混了个酒足饭饱,吃了大概两个时辰也就散了。他一出来,自然有袁绍早为他安排了府邸,直接过府邸去休息了。袁绍这边,诸文武陆续离场,他这里把宴席一撤,留下逢纪一人,与他又多喝了几杯。 袁绍在席上说道:“说起来,今日若非一个陈诺,我诸人命休矣!”他这话没错,还算是有点良心,逢纪心里这么一想,也即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说,这陈然之一路从青州赶来,本准备是去浮阳见袁公的,不想半路上因听说浮阳发生变故,他怕袁公你遭遇不测,甚至不及跟步兵同行,半路就将步兵留下,自己却只带着五百的骑兵赶了过来。他这一路而来,先是因为看到颜良将军所持之纛,以为袁公你身陷其中,便是拼死力战,自到将颜良将军拔出重围,这才知道袁公你走了另外一条路。这之后,他为了引开贼兵,自扛了大纛,一路往小路而去。也正是因他这一去,正好碰上袁公你,这才将袁公你拔出重围,之后又与公孙瓒遭遇,差点还将公孙瓒给拿了。说起来,陈然之这一路可真够忙的,四处救火,若非是他,只怕我渤海形势会更加糟糕。” 袁绍缓缓的一点头,说道:“元图你想来也是喝多了,陈诺这一天可不止忙了这些。这之后,他在半路上接到高览将军告急,又立马赶过去增援高览,这难道不是一功?”陈诺救高览,逢纪何尝会忘这一遭,只是他听下面人说,当时陈诺能退贼兵,那是因为他陈诺的面子够大,没有动手黑山就走了。怎么说,这黑山以前多少跟陈诺有点瓜葛,要是此时将此事提出来,只怕袁绍心生忌惮,故而不提。如今听他袁绍刻意说出,逢纪也就打了声呵呵,表示自己还真是喝多了。 袁绍却不理,眼睛里精光一闪,说道:“不过说来,其他几战皆不足以证明他陈诺的厉害,就是最后一战,他以数千疲敝之兵,面对黑山万数大军,最后居然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只不过在贼人面前摆了摆兵马,又跟贼人头领说了几句话,打了声招呼,然后贼人不放一刀一枪,就直接撤兵了,这才叫厉害呢!” 这算什么厉害,都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逢纪也没有接下袁绍的话,只是打了几句马虎眼。袁绍也没有等他评论的意思,此时抓起酒盏来,端起酒盏就喝下了一口酒,然后啪的放下来。虽然这声‘啪’应该说是不重,但在此时的逢纪听来,心里却是小小的有了震撼,仿佛是一道霹雳,将他肚子里的那点酒意也给震醒了。 他抬起眼来,看了袁绍一眼,只见此时的袁绍脸上那是阴晴不定,虽然不说话,却仿佛心里在筹谋着什么。逢纪看到这里,心里暗道:“当初陈诺拿下冀州,靠的就是黑山的势力,如今黑山叛到了公孙瓒一方,而陈诺今儿又来了这么一出,虽然不知黑山贼兵为什么不动刀枪就放了陈诺,但让袁绍怎么想?只怕,他两家的矛盾因这黑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心里不无哀叹之意。 第六章:将身入敌营 陈诺回到南皮所在府邸,喝了一盏清茶,散了散酒,便在灯下捧着一卷书简在读。 然而,书还没有看两行,门咿呀一声开了,是赵雪走了进来。 陈诺瞥了她一眼,看她始终低着头,一脸写满了心思,便即放下书简,与她笑道:“怎么,雪儿这半夜了还没有睡下吗,是有什么心思吗,要不说与你大哥哥听?”说着将身子在席上挪了挪,腾出半张来,手在上面啪了啪,示意赵雪过来坐。这时赵雪也已经走到陈诺所在的帅案边,没有一语,据了半张席子坐下了。 等到赵雪坐了下来,陈诺将脸面对着她,伸出手来,将赵雪一对柔荑捉在了自己手里,搓了搓,问道:“雪儿,冷吗?”满腹心思的赵雪只是摇了摇头,任由着陈诺抓住她的手掌,也不缩回,只是开口就说:“今儿典将军眼看就要拿了公孙瓒,不想就在最后关头,却被对方一白袍小将给救了去,说起来实在有点可惜。” 陈诺微微一愣,怎么赵雪今儿一来就说这话?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嘿然一笑:“我的目的是在救出袁本初,能碰到公孙瓒已经是老天爷额外的奖励了,所以能不能捉到他没有那么重要,雪儿你也不用觉得可惜。”“哦。”赵雪稍稍点头,突然又即问道:“那大哥哥……你说死去的人会再活过来吗?” “这……”陈诺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了赵雪的额头,怪道:“雪儿,你今天是怎么了,脑子好像有点短路啊,怎么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是有什么话要问我,组织不出来语言吗?雪儿,你跟我怎么也绕起弯弯来了,有什么倒不如直接说出来吧,你这样问我,让我有点手足无措了。” 陈诺这么一说,就是要逗笑赵雪,没想到赵雪仍是无动于衷,脸上堆积着抑郁。她听陈诺一说,方才将脸抬起来,与陈诺一眼对上,然后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哥你说得对,那么雪儿就问了。今儿,典将军活捉公孙瓒之时,大哥哥你离得最近,想必是看得一清二楚了?”陈诺心里奇怪着,今儿赵雪不对劲啊,听她问,也即点头:“对啊,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 赵雪一抿嘴,神色庄严的盯着陈诺继续问:“那么,对方白袍小将突然冲出来的时候,大哥哥想必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这是赵雪第二次提到白袍小将了,陈诺听来,心里一惊,难道白袍小将救人时,她已经在远处看到了?他也没有要瞒赵雪的意思,对着赵雪一点头:“是啊,怎么了?”赵雪胸口一紧,将躲在陈诺手心的一对柔荑抽了出来,反抓住陈诺一对手掌,眼睛盯得陈诺死死的:“那么,大哥哥当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了?” 陈诺一愣,看她紧张的样子,看来她多半是认出白袍小将来了。 “是。” 赵雪听到这声‘是’,身子晃了晃,仿佛嘴巴被人堵了,窒息难受。片刻后,又即急喘了一口气。她身子一动,抓着陈诺的手臂:“那么大哥,你就没有觉得这其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吗?那人,那人的装束……还有他的身影,是如此的……我虽远处没有看清,但是雪儿觉得,他极像一个人。这个人……就像是我哥哥,大哥哥你不觉得吗?可我知道我哥哥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着,所以我会问死人能不能复活?如果能复活,那人……会不会是我哥哥?大哥哥,当时你离得最近,你也说你看得最清楚。大哥哥,你可以告诉雪儿,他是否跟我哥哥长得很像,或者,他就是我那活过来的哥哥……赵云?” 赵雪说到这里,两眼止不住泪如泉涌,瞧上去让人极是心疼。 看到她如此伤心的样子,陈诺焉能不为之动容?他伸手来,将赵雪娇软的身躯抱在怀里,一只手替她擦拭着眼泪,许久没有说话。赵云的事情他当初之所以没有及时告诉赵雪,是怕告诉了她反而让她担心。然而现在,似乎已经瞒不住了,也无须再瞒她了。陈诺轻叹一口气,尚没有开口,赵雪就已经敏感的从陈诺怀里爬起来,说道:“大哥哥,我说这些你应该会笑话雪儿的吧?是啊,人死了,怎么能够复活呢?是雪儿痴心妄想了。更何况,那人就算是极像我哥哥又怎样,天下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为什么就认为那人是我哥哥呢?大哥哥,你不必安慰我了,你不说,雪儿也已经知道了。夜了,大哥哥你保重,早点休息,雪儿先出去了。” 这傻丫头,见他思潮起伏没有说话,还以为他是不肯伤害他,故意不直接否认她呢。 眼看赵雪将身站起,陈诺身子一动,轻叹一口气:“雪儿!如果我告诉你,死人可以复活,你看到的就是你想的,你会高兴点吗?”赵雪整个人身子一怔,有如被雷击。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只是缓缓的摇着头,说道:“大哥哥,你不用刻意安慰雪儿了,雪儿自知此生不能再见到哥哥了。雪儿之所以把别人看成是自己哥哥,那是因为雪儿想哥哥久了,出现了错觉。所以,大哥哥也不必为了安慰雪儿,给雪儿以任何的希望,雪儿也已经不敢再妄想了。” 给的希望越大,伤害的越深,赵雪可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听,陈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气满幽室。他一只手撑地,将身站了起来,抓住赵雪手臂,将她肩膀一掰,面对着他。他两眼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字跟着她说道:“我记得雪儿你当初告诉我,说你那哥哥就是在投奔袁本初的路上被袁本初的部下给杀害的。你说你当时与哥哥分开时,你哥哥为了保护你,以一独战群寇。雪儿你也说,在与群寇战前,你哥哥先是被贼人暗箭伤了,后又坠下马来。而你哥哥为了拖住群寇,为了让他人救出你,那是身陷重围而不惧,仍是力战不止。” “事后,雪儿你告诉我,你听人说你哥哥已经战死了,连尸骨都无存,雪儿你伤心极了。为此,雪儿你孤身入袁本初营,欲要杀袁本初为你哥哥报仇。但以当时的你,要想接近袁本初谈何容易,你先是易钗而弁,混到了我那贤弟麹义的队伍里。可惜最后还是被人给认了出来,要不是被我撞见,你差点就被那帮士卒给欺负了。而你,被我救了后,正好随我混入了袁本初帐中,半夜行刺于袁本初。这之后,因为查出事实真相,知道你哥哥并非是袁本初所害,乃是朱汉狗贼假冒袁本初麾下将,贪图你哥哥随行马匹,因此才半路谋害你等。当然,朱汉这厮终是被我借韩馥之事,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你哥哥报了这个血仇……” 陈诺将这些一一说出来,有如放电影,在赵雪脑子里过了一遍,如再次被人揭开旧伤疤。揭开之后,她这才发现,原来,外表的伤疤虽然好了,其实内心的伤疤根本就未曾痊愈过。说好了,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赵雪痛苦得泪水哗哗的流,有多少个夜晚,她为哥哥的死而伤心流泪,又有多少夜,她被仇恨所折磨。 陈诺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又即说道:“雪儿你也说了,你说你哥哥的死,是因为因救护你,被贼人团团包围住。而这之后,你是因为听别人说你哥哥战死了,又因为在朱汉当时所驻守的山寨的后寨发现了你哥哥的白马,你才最终断定你哥哥死了。可是,雪儿你想过没有,你哥哥虽然是为了保住你而独战群寇,可他最后就一定会战死吗?若是战死,尸体又何在?雪儿你也说了,当时你们找过,是尸骨无存。当然,这个‘尸骨无存’可以解释为你哥哥真的死了,但同时……也可以说是他或许没有死,侥幸捡了一条命。再有,朱汉当时虽然是将你哥哥的白马给抓了去,而你哥哥的白马最后是对着断崖悲鸣,坠崖而死,或许,这也可以证明白马的死是为追随主人而去,间接说明你哥哥是真的死了。可是,白马不过是畜生,它虽然灵性,但它的死会不会是被表面看到的东西给欺瞒住了,误以为它的主人已死,故而追随主人而去,因此误导了我们呢?” 赵雪是极聪明的,刚才只是因为伤心她哥哥赵云的死,不免只顾悲戚了。此时,她听陈诺仔细一分析,也顿时眼前一亮,是啊,这些也都是有可能的。没有尸骨,如何就证明他哥哥死了?他哥哥的白马当时被贼人捉了,也许它只是因为看到了赵云受伤倒下的一幕,又因为主人许久没有来找它,所以它是误以为它主人已死,故而坠崖的呢?而这,也是完全可以误导人的呀。 赵雪想到这里,仿佛是看到了希望,一下子抓得陈诺两臂铁紧,说道:“大哥哥你分析得棒极了!大哥哥,照你这么说,我哥哥他……他真的没有死吗?那……那白天那个白袍小将……”陈诺摇了摇头,唬了她一眼:“还白袍小将呢,连哥哥都不叫,真是没有礼貌,要让你哥哥知道,怕不打你屁股。” “我哥哥?”赵雪本来万万不敢指望这些的,要不是因为陈诺先前跟他分析她哥哥有可能没有死,那是不敢想象的。此时听陈诺这么一说,急喘了几口气,望着陈诺:“你是说……你看清了,他……他真的是我哥哥?”陈诺将赵雪拉着坐下,轻叹一口气,看着她说道:“本来这件事情我是该早告诉雪儿你的,可是我当时知道时,雪儿你已经跟着刘莹,呵,就是你那马家姐姐去了长安。没办法,我当时找不到你,也就无法告诉你了。这之后,我与雪儿你在关中相见,本来见面的第一晚我就准备将此事告诉你的,可是我想想你与你哥哥分开得太远,此时贸然告诉雪儿,又怕雪儿你急着性子乱来,再说雪儿你当时也渐渐接受了你哥哥亡故的现实,我也不好突然说出来让你内心再起波澜,故而也就暂时没有说了。不过,雪儿你我既然来了渤海,你与你哥哥也几乎近距离见面了,我也无须再做隐瞒了。” 陈诺接着又将去年时界桥一战,追击公孙瓒时遇到赵云一事跟她说了。赵雪前后听来,泪水扑簌,直到陈诺将话都说完了,她仍是不敢相信:“这……我哥哥他真的没有死了,而且还……还入了公孙瓒麾下?这……” 赵雪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呆了半天,这才爬起身来,幽幽的回房去了。也不知,这一晚她想了些什么,只是到了房里,关起门来,和上被子,然后在不可思议中睡着了。 这之后两天,公孙瓒大起兵马,对南皮城进行了包围。说起来,虽然公孙瓒在追击袁绍时小小失利,差点还被陈诺部下给活捉了,但他因浮阳一战的战绩士气旺盛,小小挫败并没有影响到根本。此时公孙瓒就趁着大胜之势,带着人马,联合黑山援军,兵临南皮城下。说起来,相对于公孙瓒的胜利之势,袁绍一方就要惨淡得多了。袁绍浮阳一战,单单是在败途之中,就已经损失了万余人马,又被公孙瓒歼敌数万,势力大损,不得不将兵马撤出浮阳,全都望南皮而来。这样一来,本来势力不占上风的袁绍,相形见绌,所部加起来不足三万余,跟公孙瓒的近十万大军没法比。于是公孙瓒一来,他也只能是将兵马囚于南皮城,不敢迎战。 此时的南皮城城楼上,将军袁绍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营盘,不觉大蹙其眉。虽然知道公孙瓒厉害,心里也小小有颤栗之意,然而,他袁绍再怎么不济,此时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害怕而影响到大军的士气。反之,他要为部下们打气,不能让部下们感到害怕。他带着亲卫,在南皮城的每座城门巡视了一遍,让他的部下看到有他袁绍与他们同在,叫他们不必害怕。 等做了完这些,袁绍才带着人马匆匆下了城楼。他一面下城,一面问身后逢纪:“听说吕布部下最近又闹事了?不但与下面人马不和,且还抢劫了城内居民?”逢纪点头道:“确实如此。”袁绍听来,眉头一皱,像是有了狠色。逢纪在他身后,以为他是决心要治治吕布的部下了,谁知袁绍许久都没有说话,问过这句算是问过来,也没有下文。袁绍不说话,逢纪也自然不好多问,大概他也不难明白袁绍的心理,他袁绍虽然怒吕布部下不争,但在此关键时刻,他不想因为此事跟吕布闹翻,故而隐忍住了。 逢纪这时又想到一事,向袁绍提醒道:“对了,当初陈然之从邺城出兵去关中时,所部人马穿的都是单薄的衣甲,如今已是冬天,而且今年冬天又特别的冷,陈然之所部衣甲却都未能及时更换,已有好些士卒因此冻死冻伤。陈然之因此事,故而向袁公你请求为其所部人马更换冬季衣甲,还望……”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袁绍突然顿住,回头看了逢纪一眼。 这一眼,有如一把刀,往逢纪胸口上狠狠的扎下。逢纪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立马闭口没有说了。袁绍呵呵一笑,说道:“没想到元图你对陈然之还是挺关心的嘛?”有似无心的一句,听在逢纪耳里,却有如霹雳。逢纪两眼一转,连忙说道:“如今能战之士不多,若陈然之一部受到损失,亦是袁公你的损失。袁公,你虽然跟陈然之之间闹了些不愉快,但在此事上,袁公不可马虎。想来吕布如此闹腾,袁公你都尚且忍了,至于一个陈然之……何必因小失大?” 袁绍听他一说,方才将头收了回来,走了两步,说道:“衣甲之事元图你也是知道的,这些东西我军本来就缺,一时又哪里给他去弄来?不过你说得对,南皮之战能不能翻本,指望的就是陈然之这支人马,决不能在此之时损耗了他的势力,于我也是不利。这样吧,把准备拨到吕布所部的三千副衣甲暂时都调给陈然之所部。再命邺城那边尽早将今冬衣物,以及粮草押运过来,我要跟公孙瓒在南皮城耗下去,看谁能耗过谁!” “调用吕布所部衣甲?”逢纪身子一动,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可是这批衣甲都已经签押了,只待从平原运来就分发给吕布所部了。这要是突然又转给了陈然之,只怕……只怕不妥吧?”袁绍鼻子轻轻一哼,反问道:“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总不能从我亲卫营中,扒我亲卫营将士的衣甲给陈然之吧?” 逢纪被袁绍这么一说,权衡了片刻,方才一点头,说道:“袁公说的极是,纪这就去安排。”说着,转身就走了。袁绍回过身来,看了一眼逢纪的背影,眼睛里不觉闪出一道寒芒,一句话也没有说,在韩猛的保卫下,径直回了府邸。 公孙瓒所部来的第二天,是夜,赵雪终于从陈诺与她说的话里醒悟了过来。对于她哥哥如今还活着,她当然高兴,但又因为她哥哥在敌营之中,怕今后见面就是敌人,故而一时接受不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日来,她是喜忧参半,冰火两重天,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但她现在想通了,不管怎样,哥哥既然活着,那么,她就要去看看,去见哥哥一面。 终于等到半夜了,她在房间内穿戴好了夜行衣,在脸上遮了一具面纱,怀揣匕首,腰挂佩剑,带藏铁钩,准备蹬窗而去。她临行前,准备吹灭火烛,然而,门户豁然开了,祝融青衣走了进来。看到赵雪这身装束,祝融青衣也立时愣住了,问道:“雪姐姐,你这是……”被人闯破,赵雪不好丢下她就走,当下走过去关闭了门户,手拉着祝融青衣,带到一旁,与她说道:“今晚上的事你不许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祝融青衣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眼睛一转,嘻嘻一笑,说道:“看姐姐你这身装束,八成是准备出城吧?要不你也带上我,我保护姐姐。”赵雪眼睛一翻,说道:“没有你说的这事,你给我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许去。”她要走,又被祝融青衣拦住,噘着可爱的小嘴巴,手扯着赵雪的衣袖,呀呀的说道:“雪姐姐,好姐姐,你就让我跟你去嘛。我也好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呢。再说,我虽然不知雪姐姐你出城干什么,但雪姐姐一人外出,叫我怎的放心?更何况,当初陈哥哥他让我过雪姐姐你这里来,就是要保护姐姐你的安危呢,就像是……就像是韦哥一样。雪姐姐你看过韦哥他有随便离开过陈哥哥吗,那还不是他去哪里,韦哥就在哪里?” 被祝融青衣这么一阵缠磨,知道今晚要是不带上她,指不定还要怎么闹呢,更何况,这丫头向来喜欢热闹,要不让她去,只怕她一夜都睡不着。赵雪无奈,只得一举手戳她脑袋:“你这身装束就想让我跟你去吗?”听赵雪这么一说,祝融青衣也立即明白这是赵雪同意了,赶紧是好姐姐叫了几声,回房换衣服去了。 赵雪准备出城夜寻赵云,陈诺这边挑灯夜读。 也就在这时,典韦从门外走了进来,向陈诺拱手道:“主公,赵雪那边有了动静,似乎是准备出城。”陈诺听他一说,放下手中书简,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我就知道我一但告诉雪儿这些,雪儿势必要出城去找她哥哥了。不是我不同意,但她一个女孩子家也不跟人商量,就胆敢贸然孤身闯敌营,要是出了事情我将来该如何向赵云交代?我故知我就算将她扣留下,她这心不死,迟早还是要犯的,是以让典君你派人时时监视。哎,既然她要出城,那就让她去吧。不过,任她一个人去我是不放心,就要麻烦典君你亲自走这一趟,选派些好手带上,暗中保护赵雪,一旦有事,务必保护赵雪全身而退,典君明白吗?” 典韦听来,向陈诺一拱手,说道:“主公有命,韦就算是死,也得护卫赵将军周全。” “去吧!” 陈诺话一出,典韦再一拱手,立即将身退了出去。陈诺这里,重又捧起书简,眼睛对着上面字,貌似是在读着,其实心里早随赵雪而去了。赵雪,待祝融青衣装束结束,两个人也立即穿墙走壁,出了陈诺府邸,走上静寂的大街,向着城外奔去。虽然目下是公孙瓒大军临城,城内外一片紧张气息,守城和巡逻的人马也增加了,但此是黑夜,多数巡城人马因为天寒躲进了敌楼烤火,赵雪她们要想寻隙依仗铁索下城,也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很快,两条黑影躲过一队巡逻人马,立即钻入马面,片刻不停,拿出了腰带里藏着的铁钩,将钩子挂住城垛死角,放下绳索,然后相继缒城而下。 敌人的前军营盘距离南皮城尚有数里之远,等到赵雪二人下了城,收了铁钩,也立即直奔而去。黑夜里,借着夜色的掩护,她两个缓缓接近了贼人的营盘。然而,走到一半,赵雪愣住了。她哥哥赵云虽然是在公孙瓒大营里,可到底具体在哪里呢?营盘如此之多,向哪里去找?祝融青衣看她这个样子,也立即明白她是犯难了,立即扯了扯她的衣袖,跟她比划了两下。赵雪看来,也马上明白了,向她点了点头。祝融青衣告诉她,如果找不到,可去抓一只‘舌头’问问。 静谧的黑夜,贼人前营营盘也处在一片黑寂之中,那些守卫在辕门前的士兵,他们都在拒马、鹿角等物后面,沉浸在黑夜之中。用心一看,他们皆是东倒西歪,半天不动,仔细听来,还能听见呼噜之声。赵雪跟祝融青衣对望了一眼,眼睛里都是笑意。既然贼人都入睡了,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当下由赵雪打前阵,掌着拒马,直接从拒马上跳了过去,手按住一人,将那人嘴巴握住,拖到了黑暗之中。 被她抓来的那个士兵,先前一刻分明还在做着好梦,一梦未了,突然觉得嘴巴前冰凉一遍,误以为仍是在做梦呢。直到他的身子被人拖进了黑暗,脖项上突然多了一柄森寒的剑,他这才如梦方醒,差点就要叫了出来。赵雪立即将剑一推,几乎刺在了他脖项上的肉,划出丝丝血珠。那人虽不觉疼痛,但亦被赵雪这一举措弄得吓了半死,冷汗直冒。 黑夜里,谁也看不清谁的面目。这时只听赵雪压低声音,喝问道:“老实点!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了我,我放你性命。要敢欺瞒,哼!”那人从声音里听出,这才知道挟制他的是个女子,但他也不敢大意,连忙点头啊啊了两声。赵雪将剑稍稍向后,这才问道:“我问你,赵云赵大将军在哪座营帐?” “赵云?赵大将军?”那人被赵雪一问也是愣住了,想了半响,方才笑道:“姑娘你别逗我了,我在公孙将军帐下多年,从没有听说有什么赵大将军其人的……”话未说完,就被赵雪狠狠的将剑一送,低声怒喝:“看来你是不知道了。”言下之意,他若再不说实话,就要一剑将他结果了。那人被剑刃突然一逼,再次感觉到了剑刃所带的威胁,赶紧说道:“姑娘别急,我再想想。”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眉目了。只听那人说道:“赵大将军确实没有,不过侦骑营里倒是有位小头目叫赵云的,不知姑娘你找的可是他?”“侦骑营?”那不就是探路的人马?以他哥哥那么大的本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哥哥在公孙瓒帐下居然只是个小小的侦骑营小头目。赵雪一咬牙,暗骂公孙瓒:“就凭我哥哥当日救他一命也完全可以换来个部曲督当当了。更何况,我记得大哥哥他跟我说过,界桥之战时若非是我哥哥及时出手,他公孙瓒早该翘辫子了。哼,想不到公孙老儿如此有眼无珠,竟然将我哥哥用做侦骑!”由不得一阵心疼。 只她电转至此,还没有问出个大概来,不想前方突然传来刺啦一声,声音在这半夜里听来是如此的惊心。赵雪暗道一声糟糕,投眼去看,原来是祝融青衣弄出的声响。本来,赵雪将身入了辕门内,祝融青衣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只是她等了一时,又不见赵雪进来,心里便是急了,不得不跟着破辕门而入。只是辕门前多拒马、鹿角等物,她一个纵身,虽然是借着鹿角点着步子翻身进来。不想,她只顾了前面,没有想到翻身时,衣角被鹿角上尖锐的角尖给挂住,直接扯开了一道口子。虽然是进来了,但已经惊动了守卫辕门的士兵。 首先,瞭望塔上有人站起身来俯视下方,举着火把照了照,惺忪的眼睛看到祝融青衣的背影,立即是张开口来,就要喝叫。不想,此时落地的祝融青衣因为弄出了这声响动,也知道势必会惊动左右人,回身看看身后的几个士兵还睡得一塌糊涂,兀自没有醒来,心里小小喘了一口气。但接着被头顶火把一舞,也立即惊动了她,一个回身,袖中一条银链脱手而出,破空直击,没等那人喊出,已一下击到,将之击杀当地,立即闭口了。 收回银链,看看没有了声响,祝融青衣这才小小松了一口气,就是赵雪也是抹了一把汗。然而,她这一动,虽然及时扑杀了一人,但也立即惊动了另外一边瞭望塔上一名暗藏着的士兵。那士兵突然看到这一幕,也不打话,立即是急扯了一箭,直接往祝融青衣身后射去。 呼,箭破空发出尖锐声响,直奔祝融青衣而去。只是祝融青衣因为射杀先前一人,虽然将之料理了,但那人手中还有一支火把,那人一死,火把也就脱手而去,眼看着就要从瞭望塔上落将下来,怕要惊动到他人。祝融青衣看到这里,立即轻身一纵,一手抓住了这支火把。只是这样一来,她忽视了从上而发的一箭,眼看一箭就要将其掼杀当场。 “小心!”赵雪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本能的喊出这声,同时从怀了一摸,摸出一支匕首,直接打了过去。若是等祝融青衣反应过来再挡这一箭,只怕一切都晚了,好在赵雪这一及时出手,一匕首直接将飞箭之势打歪,弹在了一边。祝融青衣抓着火把,这时才反应过来,看看这一箭去偏了,这才暗呼一声侥幸。但她也不是好惹的,抓了火把,发现自己差点一箭毙命于贼敌,当下无话,人在半空,回过头,也不见身后瞭望塔上贼人在哪里躲着,但凭借着直觉,将手中银链再次抛杀而出。 轰然一声,银链砸中瞭望塔,顿时有一块木板震飞而下,但这一银链并没有杀到黑暗中的那人。那人惊魂未定,立即是向着左右疾呼:“有贼!”其实刚才祝融青衣射杀一人,到赵雪救人,再到祝融青衣第二次出手,相隔不过电转之间。这电转之间,都只有他三人在动着手,尚未惊动他人。只等到祝融青衣手中一条银链磕下一块木板,再到上面人喊话,也终于是惊动了左近的士兵。 上面那人喊了一声后,也是狡猾,接着又扯一箭,就要再给祝融青衣一箭,但看看祝融青衣往死角跑去了,他这一箭就不好射了。但片刻之间,他判断出刚才黑夜里还有另外一道声响,想必是贼人同伙,不如且杀他。依仗着听风辨位的本事,这一箭,他没有停下,立即朝着黑夜里赵雪方向瞄准拉扯。 赵雪一语呼出后,也知道打草惊蛇了,此处不可久呆,赶紧是扯身向前,就要来接应祝融青衣。然而,她这一走,将她刚才拿住的那个人质给忘记在脑后了,任由那人去了。那人也是狡猾,看看赵雪松开了他,不敢多呆,赶紧是向着旁边一闪,准备逃离赵雪的掌控。然而,他也是多事,他这一动,脚下声响太过,被瞭望塔上暗藏的那士兵听见,他手中的箭准头也就无形中打了折,被这道声响所误导,当即扣响而出,直射那人。一声惨呼,那人刚刚跑没两步,立即被这一箭给钉杀当地。 那人距离赵雪不过两步远,直到这声惨呼,赵雪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暗呼一声侥幸。她这里也不敢耽误,就要走到祝融青衣那边,跟祝融青衣会合。然而,这种动静,加上瞭望塔上那人一声喊,此时据守在辕门边的士兵也都在惺忪中醒了过来。他们未及判断,立即是抓起了各自的兵器,往前来战祝融青衣。 祝融青衣一只火把在手,将之挥动着,试图抵挡贼兵的围攻。而瞭望塔上的那个士兵,以为刚才那声惨呼已将她暗中同伙杀了,便在这时,也已经调动弓箭,又即搭上一箭,看看死角的贼人已经被逼了出来,赶紧将手中一箭放出。这一箭,来势如风雷,又是极近,只怕祝融青衣难以躲避。当然,此时的祝融青衣先前受了贼人一暗箭,也已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有不小心的道理,时刻防备着身后塔上人放箭。此时,她手中火把挥舞,在击退了一人后,突然听到耳后破风之声,也是鼻子一哼,脚下一个错步,平地一个扭身,往旁边闪去。 也是恰巧,她这里刚刚一个扭身,就有一士兵挥刀冲了过了,补上了祝融青衣刚才所立的位置。这样一来,祝融青衣刚走,那人就被身后人一箭给射杀钉立当地。祝融青衣看到,鼻子一哼,心里极是恶怒,想想头顶那人已连射她两箭了,若不是一个被赵雪给挡下,一个她小心避开,此刻死在当地的就是她了。 此仇,如何不报?这口气不出,如何能咽得下? 可,她想要报仇,奈何身边都是贼兵,刚刚扑杀一人,又有一人补上,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家刀口子舔上,她怎敢大意?此时要想腾出手来解决头顶那人,似乎又很难了。也正是她苦恼时,只听头顶一声惨呼,跟着从上面抛下一个尸体来,轰然砸在了她的跟前。原来,上面那人射杀一人,又两次暗箭袭击祝融青衣,赵雪看在眼里,如何饶他?这颗钉子不拔,她们也休想轻易出围。赵雪想到这里,当下匕首扣在手里,不等祝融青衣来解决,她匕首打出,也立即见血封侯,直接将那人给打杀了下来。 他们这边一阵闹腾,辕门边的十几个人被祝融青衣杀了数人,尚自未能突围,那身后,从各处营帐里跑出来的屯兵,也打着火把,呼喝着,相继往着这边扑杀而来。眼看着若是等他们近了,再要冲杀出去只怕是难了。赵雪手杀数人,此时也已经急了。她是想要速战速决,奈何这些辕门兵全都以辕门为依托,跟她们展开攻击,分明将他们去的去路给封死了,要想出去,除非先解决了他们。 然而,这些人也是不少,又非草芥,要想解决,一时岂能是轻易办到的?赵雪接连杀下两人,趁着空隙就要拉着祝融青衣跳上拒马。只是,此时战斗紧急,她刚刚有了这个想法,就见旁边一人舞动长枪,就向她们攒刺而来。赵雪看到这架势,忽然意识到,她们此时要想翻过拒马,只怕不行,要是一个不及,可能还没等她们翻过去,人早已经被长枪大戟攒成刺猬了。 虑及此,现在看来也只能是先搬开眼前这些障碍物,再思谋出路。赵雪想到这里,挥剑将那一枪打开,手臂一伸,就要去抓眼前的拒马。然而,她刚刚一动,她旁边祝融青衣立即提醒她:“来不及!” 是啊,是来不及了,被这些辕门兵稍稍阻挡,那在附近的屯兵也相继带队上来,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呢。 此时想逃,简直难如登天。 第七章:回首故人来 身后被拒马、鹿角等物给拦住了,旁边又有辕门兵羁绊着,赵雪与祝融青衣身陷此境,要想全身而退岂是轻易能为?更何况,转瞬之间,那从后方营屯里冲出来的人马,也已经相继举着火把,鼓噪着吆喝着,向她们这边杀了来。 身当此境,赵雪两个也知此时想要出去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是返身复杀上。 看看四周都是乱兵,祝融青衣也是傻眼了,退路被堵死,后面又有无数人马冲杀上来,想来今儿恐怕是要身陷贼营,难以冲杀出去了。只是,她一想,当初陈诺陈哥哥将赵雪交给她,就是要让她保护好赵雪的,若是让赵雪有事,她还有何面目去见陈哥哥?她心想到此,牙齿一咬,将火把呼啦砸出,投中一人,同时空出来的手反手掣出腰间佩剑,立斩一人。她一手剑,一手银链,使得大开大合,呼呼做响,声势大振,片刻间贸然冲入的数人皆死于祝融青衣之手,其他人等看她势头太过猛烈,一时不敢靠近。也正因为她这一疯狂的扫荡,也立即起到了震慑的效果,使得她手中兵器所罩之处大敌不敢逼近,遂空出了一块地儿来,倒是可以作为进退之根本。 当下,祝融青衣咬着银牙,向赵雪叫道:“雪姐姐你快先走!” 她背依着拒马,手中宝剑配合银链刷刷四出,将大敌纷纷逼走,就是要制造机会给赵雪逃走。若此时赵雪抓住这个机会,将身从她身后翻拒马而走,想来想要逃走并非难事。然而,赵雪如何不理解她的意图?只是,她逃出去可以,可她这一走,祝融青衣独木难支,又将置她于何地?若为她一人性命而牺牲一人,她赵雪当然不屑于这么做。更何况,她与祝融青衣相处以来还算不错,对这个小妹妹也很是疼惜,哪里见得她为了救自己而将身陷入困境? 当下,赵雪舞剑在手,眼看着祝融青衣门户摆大了,未免漏洞百出,就见有一人贸然从斜刺里冲来,眼看一刀就要缷向祝融青衣臂膀。赵雪不与祝融青衣打话,看看情况紧急,当下身子往前一窜,嘴里喝了声大胆贼子,猛的一剑挥下,直接将那士兵手中刀给磕开。那士兵身在半途,一刀眼看没有击中目标,反而被人打落手中兵刃,也是骇了一跳,就要反身逃走,被赵雪一剑从后刺来,捅了个透心凉,当下毙命。 贼兵毕竟太多,祝融青衣兵刃在手,能够维持大开大合之势也并不能长久,一息之间赵雪不能把握,她这里便不得不撤剑。她拼了性命想要以一击之力助赵雪逃走,然而赵雪并没有卖给她面子,祝融青衣虽然有点着恼,但想想赵雪这么做,那是因为不想丢下她一人,便又不能怪她了。既然赵雪铁定心思要跟她共同进退,她也唯有努力拼杀几个贼人,以赚取时机。 可是,贼人是越来越多,刚刚她们还依靠在辕门边战斗着,却随着贼人的增加,不得不随着贼势而走,渐渐被贼人裹挟着往里而去。赵雪和祝融青衣心里都着急了,这里毕竟是贼人的大本营,她们一旦被缠上,想要出去只怕是难了。更何况,看这个架势,她们被贼人往里裹得越深,她们想要逃出去的几率也就近乎渺茫了。 难道,今儿就要落在敌手了? 这里的动静闹得也是够大的,不但是惊动了前营,也惊动了中军。公孙瓒就在中军,他睡梦中忽然听到营外的杀喊声,还以为是贼人半夜冲杀过来了,吓得他是赶忙从榻上翻身而下,连衣服都不及穿,鞋子也不及趿,往着帐外就跑,还一面问道:“是不是袁绍派人劫营了?”护卫在营帐左右的士兵只问前营火光冲天,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以一问三不知,公孙瓒当下斥责他们,让他们速速去查探。 不时,消息传来,原来前军不过是闯入了两个贼子,并非是贼人袭营。公孙瓒听来,吓走的魂算是回来了,摸了摸额角的细汗,说道:“这些贼子当真可恶,深夜闯我大营,想必是欲要刺探我之虚实!”当下斥责,让前营将军务必要捉拿住贼子。他这里,虚惊一场,再也睡不着,只能是静坐营帐,等待着前营的消息,并敕令其他各部不得乱动。 前营这里,赵雪和祝融青衣两个虽然皆都是身手矫捷,然而,面对层出不穷的贼兵,她们杀得了一个两个,杀得了十个二十个,奈何还有更多的贼人扑杀上来,如何杀之得尽?但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在,她们自然不会气馁,仍是力战不休。倒是因为她两个血战不止,地上眼看着堆积了不少的尸体,哀嚎之声不觉,倒是将左近的贼兵都震慑住了。 片刻的沉静,是落地听针。 八方都是人,赵雪与祝融青衣两个要想护得周全,自然只能是背对着背迎敌。此时,因为贼兵被她两个的气势暂时给震慑住了,一时没有冲杀上前,难得让她们喘上了一口气。两个人,极是默契的捏着各自的兵刃,一步步退后,直到两个人背贴着背。赵雪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祝融青衣的手,两只血手抵掌以对,却是攥得铁紧,仿佛分之不开。 其实,赵雪此刻不开口,祝融青衣也能明白赵雪心中的想法。赵雪此时大概是羞愧于不该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贸然过来,还害得连累了她。而祝融青衣随之一紧,告诉她,叫她不用这样想,她来是自愿的,更何况,保护她是她的职责。两个人,片刻之间抵掌相交,旁若无人,像是浑然忘了她们此时尚且身处贼人重围。 她们虽然是给贼人以震慑,让贼人一时不敢妄动,但所能给的毕竟有限,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罢了。她们不及更多的交谈,就有贼人再次发难,举刀挺枪重又杀了上来。在这一刻,她两个身子重又分开,各自举着手中的兵器,砍杀着眼前的贼兵。然而,她们虽是身处战乱之中,仍是保持着背对背之势,将身后空门留给对方。这样一来,只要她们两人没有倒下,完全不用防御后方的敌人,也就可以一门心思的对付眼前的贼兵了。 贼兵实在太多,杀之不尽,如果今晚没有意外,就算是赵雪二人力战至尽,只怕也休想杀出重围,更别想逃命了。然而,山穷水尽之时,尚且还有柳暗花明呢,更何况,随她们而来的还有典韦一干人呢。 本来,典韦应该早就到的,只是因为典韦得到消息告诉陈诺,再到陈诺派他出来保护,赵雪时已经走了。就是因为相隔了这么一段时间,使得典韦他们慢了半拍,要不是有人先行尾随了上去,差点就没有找到赵雪她们的踪迹。好在,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来了。他们一来,看看双方已经打了起来,不敢耽误,赶紧是上前搬开堵塞辕门的拒马和鹿角等障碍物。然而,想要料理这些障碍物也非是易事,它们都被绳索串联在了一起,将之绑缚,想要搬动单独一个,还得牵扯到另外一个。但这点难不倒他们这些好手,看明白了情况后,立即是从着腰间摸出刀剑来,狠狠的砍凿着,不过两下就将这些绳索处理了。 只是,他们刚刚冲来时,因为贼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赵雪他们身去了,也没有几个注意身后的,直到拒马等物被搬动了一半,那些贼兵似乎才反应了过来,纷纷吆喝着,抓起兵刃,往典韦这边堵截而来。贼人不少,要是被他们占据了拒马在拒马后射箭,那么典韦他们再要想冲杀进去只怕是难了。 典韦也立即明白了这点,不等招呼,撑起了手中的一只拒马,将之拔地而起,发了声喊,直接抛掷了过去。这只拒马从天而降,本身就重,加上上面都是尖刺,落入人群,有如巨石,顿时砸翻三五个,血肉滚滚。而典韦,将手中刀刃咬在嘴上,身子腾的一下,一手借力,脚踏鹿角,直接从上窜跳了进去。等到他落地,拒马刚刚砸翻人,只是还有更多的人杀上前来。面对贼兵的大喊大叫,典韦一丝不惧,一手操起刀子,耍的跟泼风似的,三两下就解决了几个近身而来的贼兵。 那些贼兵仗着人多,没命的冲上前来,不想还未到,就先有三五个被对方丢下的一只拒马给砸翻在地,而接着又有几个死于贼手,让他们顿时一窒。他们也不知典韦是何人,只想着以他一人之力,一冲进来尚且就伤了他们数个人了,再要是等他身后人将拒马搬开,放身后人等进来,那还了得?是以,不等招呼,他们在呆愣了片刻后,又即发了声喊,滚滚的杀将上来。 典韦看看他们这个架势,也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打算。本来他此时冲入,要想冲杀进去救人也是不怕,只是怕他这一进去,后路被人堵住,那就不好了。是以,当下一声不做,只是挨着辕门游走,遇到一个杀将一个。他在前这么一阵厮杀,自然是为身后人搬开阻塞辕门的这些障碍物争取时间。等到障碍物一一搬开,清出了一条血路,典韦身后十几条好手也就相继加入了战团,与典韦一道,往前不断冲杀而去。 典韦这次来,带来的都是从武卫营选出的好手,个个不差,且都是狠角色,配合典韦厮杀,那是有如切菜剁瓜,犀利非常。很快,他们在典韦的带领下,有如一把尖刀,直接扎了进去,往敌人堆里不断冲杀。只是,赵雪她们也许是入围太深了,典韦他们血战良久也是没能与赵雪他们会合上。而这时,从后面赶来的人马,也愈发的多了起来,不断的冲撞着,给他们制造障碍。 典韦杀得脾气起来,那是杀一人,咆哮一人,血战不止,也终于稍稍将贼人骇退。他这里,一头猛扎进去,也立即与赵雪碰了头。奋战中的赵雪,此时满身是血,看到火光闪耀下的典韦,身子一愣,实在不敢相信典韦此时会来。典韦奋力向前,手杀两个,向着赵雪咆哮:“主公让我来接应赵将军,赵将军不必迟疑,快走快走!” 情况十万火急,典韦也没有功夫跟她多做解释,推了她立即就要走。赵雪却是猛的一挣脱,说道:“不能走,青衣妹妹还在后面!”典韦听她提到祝融青衣,也是一怔,立即问道:“祝融青衣?青衣她怎么会在这里?”然而,回头一看,哪里有祝融青衣?典韦却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奋战之中,赵雪与祝融青衣始终背对着背,贴身而战。然而,时间久了,随着贼人的增多,她们的战术很快也就被贼人看破,贼人哪里容得她们这么干,立即是猛扑而上,立即将赵雪和祝融青衣两个给撞散了。赵雪这边一面力战着,一面寻找着祝融青衣的身影。然而,她祝融青衣没有看到,倒是首先看到了典韦了,是以看看典韦要带她走,立马挣脱。 典韦事前并不知道祝融青衣也跟来了,此时听赵雪说祝融青衣还被困贼人之中,心里是如被人猛击了一锤,别说有多难受。然而,他深刻的明白他的任务是什么,在此十万火急时,先必须保证了赵雪的安全,再去理会其他。就算是……就算是他为之眷恋的祝融青衣也不行。他回头没有找到祝融青衣,眼看着贼兵越来越多,扑杀迅猛,要是继续耽搁下去,只怕谁也逃不了。他一咬牙,向赵雪说道:“赵将军请随我等出围!” 要赵雪丢下祝融青衣不顾,又岂是她的脾气,当下就要不理典韦回身去找。然而,典韦既然打定主意一切以陈诺交代的为重,必须要保证赵雪的安全,不敢拿她性命开玩笑,是以不管赵雪同不同意,当下就示意左右将赵雪拦住。赵雪一心急着祝融青衣的安危,突然看到典韦所带的好手将她裹挟在中间,似乎她若不答应就要强行带走了。赵雪心里惊骇,连连道:“恶来,你想要干什么,你没听清楚我刚才所说的吗?” 典韦一声不吭,示意众人快走。赵雪看他不理,极是气愤,立即挣脱开身子,往后就走。然而,走没有两步,手臂就被典韦给抓住了,赵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典韦拽起她手臂,直接负在了背上,驮着她就走,只丢下一句:“得罪了!”赵雪本身力战良久,受了数处刀伤剑疮,伤势颇为严重,此刻被典韦拿去,哪里还有余力跟他耗费,只颇无奈的捶打着典韦,要典韦放她下来,然而典韦只是不理,尽管向原路返回。 这里因为典韦等杀入,形势也立变,贼兵不知底细,是以立马将这里的情况报给了公孙瓒知道。 公孙瓒听来,脸上一黑:“果然没错,贼人外面是有接应人马。哼,尔等也是一群饭桶,就连两个小贼也捉拿不住,如今外面又不知来了多少接应人马,这要是让他们今晚就这么跑了,说将出去让我公孙瓒颜面何存?”公孙瓒眼看一转,不论如何,也不能让贼人顺利走脱了,当下就要命令其他诸军勿动,从中军抽调精锐之士出来,向前军增援。然而,他刚刚有这个想法,突然帐外有士兵慌慌张张闯将进来,向公孙瓒说道:“将军将军不好了,中军走水了!” 公孙瓒大骇,如何在此之时中军却失火了,难不成贼人还有内应不成?这样一来,中军人马就不能轻易调动了。当下出帐一看,只见远处火光腾腾腾的上来,火势猛了起来。只是,此时的公孙瓒军屯,先前因为前营被赵雪等搅乱,此时再又中军突然走水,那些不明白的士兵以为是贼人杀来了,多数是惶恐不安,四处乱走。而有那么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则趁机鬼喊鬼叫,敲击兵器,本来是简简单单的走火,顿时变成了危机的炸营事件。公孙瓒此时也已经坐不住了,当下先将前营的事情放下,亲自带着精锐亲卫,望失火处赶去,以震慑众人。 那些本来在前军力战不竭的贼兵,因为被典韦等杀入重围,已经是疲于应付了,此时又因为传来中军失火的消息,人心自不免惶惶。而本来救护出赵雪的典韦,虽然将赵雪负在肩上,往后冲杀着,却因为贼兵又从后面扑了上来,将他去路给拦住了,一时间也是阻滞不能前。而紧随他而来的这些好手,因为保护典韦一进一出,也已经损失不下三五个了,眼看再要不出重围,只怕都要陷身在重围之中了。 被典韦负在肩上的赵雪,此时哪里看不出情况的艰险,虽然仍能不时挥剑斩杀两个,但比起在平地上,她根本是施展不开手脚。此时,眼看着贼势浩大,再要下去只怕谁也逃不了,便也不再负气捶打典韦,跟典韦争执了,反是软下语气来,与典韦说道:“典将军,你快快放我下来,此时若不能齐心御敌,只怕都没得活了!” 典韦知道她身上负了好多伤,此时要放下她来,只怕也顶不了多大事儿。这且不说,若是因此使她受伤更重,那就不好跟他主公陈诺交代了,是以不理会她,仍是力战不竭。他背上的赵雪见怎么说也劝不动典韦,心里自然是恼怒,说急了,只骂典韦榆木疙瘩脑袋,不知变通。反正典韦只当没有听见,仍是冲杀不断。好在,本来猖狂阻挡的贼兵,因为中军突然失火,人心浮动,阻挡的兵锋也顿时明显的缓和了下来,没有了先前的那么激烈了。而典韦,则趁机杀开了一条血路,背负着赵雪冲到了辕门边。 辕门外,典韦已经准备了马匹,他驮着赵雪过去,直接将赵雪放在一匹马马背上,向她说了声:“快走!”不等赵雪反应过来,突然一刀刺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立即是向前窜跳而去,如疯了一般的冲了出去。便是身在马背上的赵雪,因为典韦这一举动而吓了一跳。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味过来,坐下马疯狂的向前奔去,她被狂马颠簸着,差点就要摔了下去。好在她马术尚可,当次紧急之时,只是本能的抱住马项,拽紧马缰,稳住了身子。只是等到她回头一看,却并没有发现典韦跟上来。 典韦将她放在马背上后,立即是挺着手中长刀,又复带着部下,杀入了重围。到了这时,赵雪也终于是忽然明白了典韦的意图,原来典韦不是怕死,也并没有要将祝融青衣抛下的意思,只是因为他受命救她,不把她救出,他是不会救祝融青衣的。如今她一旦出围,他典韦也就放心了,这才带着余下的人马杀回贼人阵中,返身去救祝融青衣。他这样做,是先公而后私。当赵雪明白了这一切,心里也不觉一酸,想要扯马回头,然而疯跑中的马匹,如何控制得住?只带着她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路,看看没头没脑的闯入了一片密林。 虽然她是逃了出来,但一想到典韦和祝融青衣都还在贼人重围之中,便是放心不下,看看马匹可以受控制了,当下就要勒住马缰,准备折马回去。然而,她刚刚想要调转马头,不想前面的地上传来一声‘梭’,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胯下马又是受了一惊,猛的往前跳去。赵雪这下大意了,没有想到一波未平还有一波,没能抓紧马缰,被狂马一掀,直接跌下马背来。好在下面都是枯木草坪,一头栽在了灌木丛中。落地的那么一刻,鼻子里似闻到了一丝腥气,像是有条夜蛇刚刚走过,敢情马匹之所以突然狂走,大概是被地上这条蛇给惊得散了魂。 赵雪本身就负伤,此时再被这一阵颠簸,落马片刻后,也即晕厥了过去。这一晕厥,也不知去了多久,等她茫茫然爬起身来,仍是在黑夜之中,不过刚才那匹惊走的马已不知去向。她扶着脑袋,擦拭着伤口,昏昏然的向前走着,突然想到典韦他们很可能还没有出围,就要往回走去。只她刚有这个想法,耳边听到希鲁鲁一声,举目一望,前面不远处,刚才跑散的那匹马,就在灌木边低头啃着枯草。 赵雪看来,心下一喜,赶紧走上前去,翻身上马,就要拽马往回走。不想,她使劲拽马,马愣是不走,等她稍稍一松缰绳,马倒是扯起步子往前就奔。赵雪心下惊异,想这畜生莫非是翻了天了,居然拽它不走,松它倒退。就这么跑出一段路,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稀溜溜的一声,赵雪耳尖,顿时听出是另一匹马的嘶鸣声。 赵雪听来,眼睛一转,苦笑一声:“怪不得会这样,原来它是发现了同类,想要赶过去相见呢!”等她举目一看,却见月光下,远处的山地上,有一匹白马伫立着,一动不动,显得神骏异常。赵雪看看左近也并没有人,怎么会有这么一匹马呢,实在觉得突兀。等到她近前一看,又似乎觉得这匹马实在眼熟,好像是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见过呢?”赵雪怎么一问,心下突然一颤,跟着想到了她的哥哥,她哥哥赵云以前就爱骑白马。然而,她也知道,她哥哥的白马已经早前坠崖死了,这根本不可能是他哥哥的马。不过,她随即联想到当日那个白袍小将救公孙瓒时,骑乘的也是一匹白马,而且跟这匹白马颇为神似,也顿时愣住了。 她呼吸遽然一窒,难不成,哥哥真的就在附近?陈诺告诉她,她哥哥并没有死,她此时突然又见到了这匹马,如何不吃惊。没等靠近,她立即勒下马来,眼睛四面顾望着,却并没有发现有人的样子。到此,希望已在眼前,她这次贸然闯敌营就是为的见她哥哥一面,既然线索就在这里了,她焉能就此放过?她扯起喉咙来,向着两边嘶喊着:“哥哥!哥哥!” 一声声‘哥哥’是如此的撕心裂肺,然而,没有人回应她,一声也没有。 四野里无人,只有那山上一匹马被她凄厉的声音所惊动,偶尔回头望了她一眼。这匹白马倒也不怯生,一眼后,又即低着头,依然啃着地上的草。赵雪叫了两声,看看左近没有人,心里也是一片荒凉,好像是她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被人无情的夺了去,遂使得她顿时气蔫了下去。从马背上滚下来,走到山上,伸出双手抱住了白马脖项。白马如一位仁慈的长者,用它的大度和包容,任由她用脸在它身上摩擦,只偶尔抬起头,向她瞥去一眼,就算这简简单单的一眼,也似含了无限的慈爱之意。 泪水,已经从赵雪脸颊上滑落,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境,是多么的死灰一片。 她本没有抱着幻想哥哥会活过来,顶多也只不过是因为梦,让她在梦中看到哥哥的笑脸。然而,当她那日遽然遭遇了那个白袍小将,问了陈诺后,从陈诺嘴里知道那个白袍小将的确是她哥哥,她哥哥并没有死,她当时……心境是复杂至极。当然,她知道哥哥没有死,她是高兴,不过,更多的是迷茫。毕竟,她与哥哥分别日久,本以为已死的哥哥,突然又‘活’了过来,虽然是好事,但她在没有亲眼看到哥哥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如今放得下心?她就怕,这只是一个梦,怕会被人无情的呵斥醒来。 如今,这个梦就算到头了吗,哥哥他并没有活过来吗? 赵雪脑子里混乱极了,不敢再去想。不甘,充塞着她的心头。 然而,也就在这时,那远处突然传来一溜的马蹄砸地之声,像是有人骑马得得过来了。赵雪恍然的抬起头来,竖着耳朵听了片刻,不错,是有人来了,而且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然而,她此时什么也不去关心了,她只关心她哥哥是否还活着,对于这声马蹄,她并没有放在心里,仍是呆愣在原地,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动作,仿佛即将到来的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然而,远处马蹄砸地的声响突然停了下来,就在赵雪落马处停了下来,然后马上人下了马。赵雪呆呆的没有理会,仍是抱膝在原地。不过,她身后的白马却是动了,稀溜溜的欢呼一声,踩着四蹄往山下就走,像是迎接着它主人的到来。马缰带动的荆棘划了赵雪一道,赵雪微微一愣,似乎这时才感应过来,顿时止住了哭。她游目随着马匹而下。这时,她总算发现,山下多了一人一骑。而那人,一身白袍,身穿银甲,手中一杆枪,刚刚插在地上,发出铿然的声响。因为抬头看到白马下山,那人立即是手伸出向白马一招,白马跑得更欢了,两下就窜到那人跟前,任由着那人抚摸。 那人眼里仿佛只有这匹马,一面抚摸一面还不停的叨叨:“追风啊追风,辛苦你在外呆了半夜,怎么,有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啊?”别过有来,看到远处还有一匹马躲着,也是一愣,当即点头:“看来你要等的人是等到了,不知等到的这位会是谁?” 他抬起头来,恍然看到了黑夜里,一个弱小的身影站了起来,就那么傻傻的站着,傻傻的看着他。月光在头上,倾泻而下,照在那人脸上,甚至能看清楚那人脸上挂着的泪痕。 他整个身子恍然一震。 赵雪是站了起来,被他那声‘追风’给引得站了起来。曾几何时,他哥哥赵云就养的那匹马,就是叫追风,本以为,随着‘追风’的死,再也不可能听到这声‘追风’了,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这里,突然听到这声追风。当她站起来,听到那声熟悉的追风,还有此人说话的语气,也立即浑身一震。她知道,她的希望没有破灭,陈诺大哥哥没有骗她,她的哥哥赵云,是活着,而且就站在她的面前。 “哥哥!” 赵雪在心里猛烈的叫着,但不敢出声,怕被自己一出声,赵云会从她梦里走出去。那山下,白袍赵云,在看到赵雪那张脸时,抚摸着追风的手突然一窒。片刻后,他手上再次一动。这次,只是缓缓的在追风脑袋上摸过,低声向追风说道:“想不到你会将我妹妹等来,算你大功一件。”轻轻一拍,追风往旁边闪开,与赵云骑来的那匹黄骠马混在了一起。 赵云缓缓走了上去,步子好像有点沉重。赵雪呆立当地,直看到赵云是真的了上来,她方才止不住一声轻泣,叫了声:“哥哥,真的是哥哥你吗?”话没有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赵云,生怕他会变没了。赵云举起手来,摸了摸赵雪的头发,说道:“傻丫头,不是你哥哥又是谁?” 赵雪哭声不止,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眼前的是她哥哥赵云,没错!他并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着。赵云被赵雪一顿哭,心里也不免跟着悲戚,哄了她许久才将她给哄止住。赵雪哭了一顿,跟赵云并肩坐在了一块大石上,山风袭来,有点冷飕飕的感觉。赵云看看赵雪身子哆嗦,赶紧是扯下自己肩上的披风,给赵雪披上了。直到暖意涌来,赵雪方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这时想到一事,又不免埋怨起赵云,嘟哝着嘴巴向赵云问道:“哥哥,你既然活了下来,为什么不来找雪儿?哥哥是不要雪儿了吗?” 赵云伸手给她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见她这么一问,有即拍了拍她的肩,眼睛盯着她,认真的说道:“傻丫头,你哥哥我又怎么会舍得不要雪儿呢?你也知道,哥哥当时侥幸没死,之后便是四处打探妹妹你的消息,可惜这些消息都不利,一直未能找到妹妹。便是在这之后,哥哥也从未有放弃寻找妹妹啊,不过没有找到罢了。” 赵雪撅着嘴巴:“可是哥哥在界桥时既然见到了大哥……见到了陈将军,哥哥又为什么不跟陈将军他回来见雪儿一面?”赵云摇头道:“我不说雪儿你也知道,哥哥我现在在公孙瓒军中,岂是说离开就离开的?更何况,当时我既然从陈然之口中知道雪儿你是安全的,想来有陈然之他照顾雪儿,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赵雪嘴巴一别:“说起来,哥哥是不想见雪儿,把雪儿忘了!”赵云听她这么一说,呵呵一笑,说道:“想不到我家雪儿还是这么任性,不管怎么说,反正哥哥总是说不过妹妹。好了,好了,哥哥这就向雪儿你赔不是,是哥哥错了,请雪儿原谅!雪儿,哥哥都道过歉了,你总该高兴了吧?” 赵雪别了头去,嘴角憋不住的笑意,回过头来,向着赵云做了一个鬼脸,吐了一个舌头。赵云伸手来,在她脸上一掰,扯了扯,赵雪立即是张牙舞爪,作势要打,嘻嘻哈哈。只是这么一弄,赵雪未免牵扯到了伤口,眉头不由凝了凝,显然很是疼痛的样子,只是为了不让赵云看出来,努力装作一副洒脱的表情。 然而,她这么一来,反是有点假了。赵云一眼看了出来,赶紧从怀里拿出了创伤药,给她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随便包扎了,一面埋怨道:“雪儿呀雪儿,你看看你,我就知道当日冒险救出公孙将军,会被他人认出来,也必招来祸端。哎,没想到这一天终是来了!”听赵云这么一说,赵雪眉头一皱,问道:“哥哥为什么这么说?”赵云看了赵雪一眼,说道:“当时我就听说陈然之已被调来渤海,也心知这下要与他见面了,而且,还不免要见到妹妹你……” 听赵云这么一说,赵雪立即不高兴了,反诘道:“什么叫不免要见到我,哥哥分明是不想见雪儿!” 赵云连忙道:“看傻丫头你又在说什么?你听我说完。想来,雪儿你是明白的,你哥哥我现在是在公孙将军军中,可是陈然之却在袁本初麾下,而公孙将军如今又跟袁本初是死敌,你想这敌我双方岂是能够轻易谋面的?我当时因想到这层,预料到你们此来,我们怕是难免要碰面了。只是哥哥我也没有想到,当时会在那个情况下遭遇,而且被陈然之看在了眼里。想来我当时露面不要紧,就只怕被陈然之看到的同时,又被雪儿你看到了。而以雪儿你的脾气,哥哥我又不是不明白,这么长时间不见,雪儿你既然看到我活着,势必是无论如何也要闯入公孙将军军中冒死见我一面,而到那时岂不是危险了?是以我心知我这一出面,势必是要招来祸端。哎,如今看来,我当时救公孙将军的确是太过冒险了,一眼就被雪儿你看了出来,不然也不会让雪儿你今夜过来,还害得雪儿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说到这里,赵云是深深的自疚。 赵雪一把抓住赵云的手,说道:“哥哥你是知道雪儿要来,所以就让这匹马在这里等着我?”赵云点头说道:“以前那匹追风虽然是死了,但这匹白马神骏似从前追风,想来只要雪儿你看到也断然能认得出来,不会轻易走开。就算不是雪儿来,或者是陈然之,他也必能认出。”赵雪奇怪了:“可是……哥哥你怎么就这么断定我们会来呢?” 赵云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倒是希望你们不要来,可我自那次事后,整日不安,知道你们是一定要找来的,故而每晚将这匹追风放逐在这里,就是希望你们回来或者去的时候能够看到它,然后你们就知道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第八章:莫道吾志短 赵雪问了半天,也终于从赵云的话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大概。 原来,赵云那次自冒险救了公孙瓒后,就已经猜到他这一现身被陈诺看到,也同样可能会被他妹妹看到。陈诺看到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若是让他妹妹看到,以他妹妹的个性,他是知道指不定会来找他将这件事情说清楚的。而他因为身在公孙瓒军中,他妹妹又在袁绍一边,若然他妹妹冒险来找,只怕会害到妹妹。为此,他将惯骑的白马放逐出来,就是要让赵雪或者陈诺看到,然后让他们不要冒然行动,他会来找他们。可是,赵雪来时,一心要找赵云,并没有注意到白马,只等到回来的时候才误打误撞碰到了。而当赵雪入公孙瓒军中,将前军闹得一塌糊涂时,赵云其实也已经大概知道是他妹妹闯来了。他当时虽然知道妹妹此来必然凶险万分,但奈何他不能随意现身救人,左右一想,便在中军点了火,以分散公孙瓒的注意力。还别说,这把火一烧,中军顷刻是乱了,也间接的影响到了前军,从而让典韦从容救出赵雪。而等他到前军时,看看乱子渐渐平息下来,方才趁黑出营,看看白马有没有等到他要想等到的人。倒是没有想到,白马等到了的妹妹,让他兄妹再次相见。 赵雪前后听来,心下稍稍宽松:“如此说来,典将军他们已经脱险了。” 赵云问道:“与雪儿你同来的还有别人吗?”显然他出来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些。赵雪也跟他说不清,反正让她知道她哥哥出来时候前军乱战已经平息了,那多半典韦也已经救祝融青衣出围了,他们都安全就好。赵雪想到这里,眼睛一转,又即想到一事,问道:“怎么样,哥哥这次冒险救出公孙老儿,想必公孙老儿当不会亏待哥哥你吧?不知时候公孙老儿对哥哥你是高官以诱呢,还是厚禄以慰?” 赵云一声苦笑:“雪儿你什么时候市侩起来了,有没有这些很重要吗?”赵雪听赵云一说,也即明白过来,为他报不平:“可是,这次公孙老儿若不是哥哥你及时出手相救,早就被典将军给活捉啦,他难道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吗?哼,哥哥,我看公孙老儿不值得哥哥你卖命,哥哥倒不如现在就跟妹妹去陈将军帐下,让陈将军给你个一官半职觉绝不成问题!” 赵云却是摇了摇头:“你说的是陈然之?如果我去了陈然之那里,妹妹你告诉我,他给我官做,那么又是谁在给他官做?”赵雪一愣,说道:“当然是袁本初啊!”赵云眉头微微一动,说道:“雪儿你忘啦,当初我们之所以差点生离死别,拜的谁之所赐?那还不是他袁本初?雪儿你现在叫我去投奔他,叫我情何以堪?” 赵雪听来,噗嗤一笑:“哥哥我没有告诉你吗,那朱汉是袁本初部下不错,可他来袁本初帐下之前曾在韩馥手上办事,他当时没有受到招揽前,是故意打的袁本初旗号,所以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到袁本初头上啊……”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赵云低下头来,似乎满腹心思。赵雪看到,心里一愣,连忙抓住赵云臂膀,摇了两摇:“哥哥你是怎么啦?是哥哥不爱听吗,那妹妹我不说就是了。” 赵云摇了摇头,突然长吁了一口气,看了赵雪一眼,似乎是想了许久,这才说道:“雪儿,说实话,我在公孙将军帐下呆得并不愉快,他这种有眼无珠的人,的确如你雪儿所说那样,不值得待见。可是,雪儿你知道公孙将军他为什么这样待我吗?” 顿了顿,也不等赵雪说话,直接说了下去,“这原因有二,其一,因为我是冀州人。记得公孙将军第一次见到我,就讥笑我,说道他听闻我冀州人士皆愿从袁本初,问我为何独独来投奔他?我告知以天下凶凶,民有倒县之厄,我投奔他乃是从仁政之所在。虽然他最终收留我,却并不看好我,大概因为我是冀州人,仍是不肯信任我吧。这其二,我在他手上虽然数次有建树,却始终不能如意,到现在仍是一个小小的侦骑头目,就连我自己也不解。这之后,我从旁人口里听到,原来他不愿意提拔我,是怕旁人讥笑,笑他任用如此低微卑贱之人为将,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赵雪听到这里,身躯微微一颤,知道他哥哥在公孙瓒帐下吃了不少委屈,心里也是跟着一酸,抓紧赵云手臂,说道:“既然他公孙老儿这么不待见哥哥,哥哥就更要远他而去,何故还要呆在他那里?”赵云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雪儿你何知,想我赵云徒有凌云抱负,却为身世所累,不为他人待见,唏嘘奈何?想来他公孙瓒本不过起自于微末,一旦功成却将自己老本都忘了,更何况他人哉?若以雪儿所说,想你哥哥要去投奔袁本初,以袁本初四世三公之显赫身世地位,他能真正任用我否?只怕比起在公孙将军帐下更加不如,岂不是自讨苦吃?” 赵雪听来,暗暗神伤:“那哥哥你就这么一直屈在公孙老儿帐下吗?” 赵云摇了摇头,看了赵雪一眼,淡淡道:“不!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去处。”赵雪哑然,突然想到:“哥哥是说陈将军?可哥哥……”赵云嘴角微微一起,笑道:“我是说我不愿意去陈然之帐下,那是因为陈然之他自己尚在他人帐下,他都不自由,我去他那里给他添什么乱?我的意思……以我度之,陈然之其人必不久在人下,一旦他时机成熟,决定独扛大旗的时候,他到时若不嫌弃,我赵云倒是希望能够帮助他一把,成就他的霸业!” 赵雪一愣,继而嘻嘻笑了:“原来哥哥你是这么个想法,可是哥哥你真的以为陈将军他能够成就霸业吗?”赵云仰起头来,轻轻一叹:“秦之暴乱时,陈胜、吴广登高一呼,且道侯王将相宁有种乎?我看,陈然之其人能耐不小,虽现在仍是在袁本初帐下,可他声望日渐高涨,久必成功高盖主之势,到时就算是陈然之想要继续呆在袁本初帐下,袁本初也必不敢留他,他两个,迟早是有一战。所以说,这世间之时,不是你能不能,而是为势所逼尔,不得不为之!陈然之一旦举义,只怕袁本初不可挡,公孙瓒不可挡,天下不可挡!” 赵雪听来热血沸腾,紧紧抓住赵云臂膀,脸上露出喜色:“哥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赵云呵呵一笑:“雪儿,我说陈然之,你为何这么激动,莫非雪儿……”话还没有说完,立即被赵雪一只巴掌给堵住嘴巴,横了他一眼。赵云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好个陈然之,我让他照顾我妹妹,没想到这下算是照顾到家啦,以后少不得要认这个妹夫啦。” 赵雪脸上红得跟开水烫了似的,连忙叫道:“哥哥再乱说,看我不打死哥哥!”连连在赵云身上抓弄,害得最后赵云也只能是无奈弃械投降,连连向赵雪讨饶,赵雪这才收回了魔爪,心里美滋滋的别过头去。赵云一笑后,想到出来多时,妹妹也见了,只怕晚回去让公孙瓒起疑,只能是将赵雪身子掰过来,对着赵雪说道:“好啦,雪儿也见到哥哥了,哥哥也知道雪儿过得很好,哥哥这下放心啦。时候也不早了,雪儿你也该回去了。”说到这里,却见赵雪眼睛里突然挤满了泪水,一把将赵云抱住:“可是哥哥我才见你那么一会。” 好不容易将赵雪哄不哭,拍了拍赵雪的脑袋,一勾她鼻子,将她身子一推:“好啦,快回吧!”赵雪摸着鼻子,突然想到陈诺见到她时就喜欢做这个动作,心里一甜,想到陈诺还在城中,也就急不可耐的爬上马背。等一到了马背上时,突然又想到与哥哥相见时难,相聚却是如此的短暂,不由心下不舍,但听到赵云不断催促的声音,她也只好头也不回,驾马离去了。 赵云直到赵雪离去后,方才牵过白马,坐在白马背上,打了声呼啸,也即向公孙瓒大营奔出。那白马身后,黄骠马听到赵云所打的呼啸,也即得得得的跟着身后,随赵云离去。 赵雪一股脑儿的回了南皮城,翻墙而入,然后径直回了陈诺府邸。只是,她在进入自己房间前犹豫了一下,特意留意了一下陈诺的房间,见他房间内灯火还是亮堂着的,心下一怔,想道大哥哥他难道还没有睡下吗?她这里涉着足,就要过去探看探看,但还未等靠近陈诺这边就先被屋外面的亲兵卫给发现了。这些亲卫听到异响,先还没有看清,就要呵斥,及至看到是赵雪,连忙说道:“陈将军等候赵将军多时了,说是发现赵将军过来,就请赵将军你直接过去找他。” 赵雪愕然一声,难道是陈诺已经知道她出城的事情了?难不成是典韦他们事先回来将这些都告诉陈诺了?不过一想想,当时典韦会突然出现在公孙瓒营下来救她们,想必就是陈诺的主意,看来她一出去陈诺就已经知道了。赵雪想到这里,便不再躲躲闪闪,让众亲兵卫闪了,她这小心翼翼的推了陈诺的门进来。本以为陈诺当是伏案而睡了,最起码也是打着瞌睡。不想,她推门一看,早见陈诺抬起头,向她看来,似早发现她了。 陈诺手上捧着竹简,此刻看到赵雪平安归来,方才放下心来。将竹简放下,揉了揉眼眶,说道:“雪儿半夜做得好大买卖啊,怎么样,买卖成啦,放心回来啦?”赵雪向他一吐舌头,赶紧将门户关紧,不然漏进一丝风进来。她走上前来,赶紧从内屋里找来一个厚绒披风,给陈诺披上,一面说道:“这么大半夜的,想不到大哥哥你还没有谁。” 陈诺白了她一眼,道:“我家雪儿没有平安回来,我能放心睡吗?就算睡,能睡得安稳踏实吗?”赵雪被他一说,极是感动,连忙底下头来:“大哥哥,雪儿错了,雪儿不该义气用事。”陈诺一摇头:“还知道这些呀,你早干嘛去了,你说,你去之前为什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了,让我如何放心得下?”赵雪嘟哝着嘴巴,偷看了陈诺一眼:“可是我不告诉大哥哥,大哥哥你就像是神机妙算,早就知道雪儿会这么干似的,否则哪里有这么巧,雪儿有难,典君来救。” 陈诺鼻子轻轻一哼:“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不知道?我若不派典君过去接应,你能安全回来?”赵雪不得不承认这点:“可是,大哥哥你怎么有知道我会去的,难道大哥哥一直都在派人监视着雪儿?”陈诺白了她一眼:“这还用得着监视吗?想来我当初之所以不敢急着告诉雪儿你哥哥活着的事情,就怕雪儿一急之下管控不住自己的脾气,急着就跑路了,到时我哪里去找雪儿?便是这次,我知道我把话一说,雪儿你若不能亲眼看到你哥哥还是活着,又岂能放心?大概就算是我劝你,你也听不下去,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你早点见到你哥哥,好安你这颗心,否则你整日神魂不在,叫我如何安心?当然啦,只我也不知雪儿你何事动手,不得已临时让典君安排人盯着你,否则如何掌控你的举动。” 本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的骂赵雪两句,让赵雪以后不可这样鲁莽行事了,但看此时的赵雪身上满是血浆,可见是九死一生,心下一软,伸手拉她坐下来,问她道:“怎么样,你这样莽莽撞撞的过去,可有见到你哥哥,他可还好?”赵雪听陈诺满是关心的语气,心下甚是感动,连忙点头道:“当然!” 当下将她与她哥哥赵云见面的经过跟陈诺说了。陈诺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你哥哥做事如此细腻,好在雪儿你这下是见着你哥哥了,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赵雪在将赵云之事告诉陈诺后,心下还是有点不安,一直都在观察着陈诺的脸色,见他自始至终都是平静得很,并没见他有任何的迁怒之色,也是好奇的问道:“可是……可是当初典将军眼看就要抓到公孙老儿,最后却被我哥哥闯出来破坏了好事,大哥哥你就没有一点怪我哥哥的意思吗?” 陈诺一笑,说道:“罢了,这件事情我不说,只怕你是难以明白。”当下将他心里思谋已久的整个思路跟他说了:“我欲立足冀州,必先保证公孙瓒与袁本初两家任何一家不能这么轻易倒台,否则让袁本初或者公孙瓒任意一家唱独台戏都与我不利。”这些构思陈诺以前其实也多多少少跟赵雪提起过,只是赵雪一时也不能完全明白,此时听陈诺前后说来,眼睛恍然一亮,算是彻底明白了:“哦,那么说来,当初若不是我哥哥及时冲出来,只怕公孙瓒被典将军这么一捉,岂不是将大哥哥你整个布局给弄砸了?如此说来,我哥哥不但无罪,且还是个大功臣了?” 陈诺嘿嘿一笑:“可以这么说吧。” 赵雪想到他哥哥今后的打算,便是眼睛一转,还想要帮帮哥哥在陈诺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先在陈诺心里留个好印象,当下问起陈诺:“这个,大哥哥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陈诺被她这么突然一问也是愣住了,随即一笑:“很好啊,你哥哥又能打又细心,难得一见的将才,更何况,人家还是五虎将之一呢。”“唔,五虎将?什么五虎将?”听赵雪这么一问,陈诺知道是自己说漏嘴了,赶忙呵呵一笑,眼睛一闪:“这个……对了,这个典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让他一回来就给我报信,他总不会比你还后到吧,如何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赵雪听陈诺一说,眉头当即一皱,她可是听她哥哥赵云说的,她哥哥来前公孙瓒前营的乱子大概也已经平息了,照理说他们也早该先她一步回南皮了。可听陈诺一说……她心里一紧,反问陈诺:“大哥哥,难道典将军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陈诺眉头微微一起:“雪儿你的意思,你跟他们不是一起回来的?”赵雪心下惊异,连忙回自己房间看了,以为祝融青衣回来也应该回房了,可是没有。陈诺听她一说,这才知道祝融青衣是随她去的,如今两人都没有回来,看来是出事了。只是这大半夜的要派人马去搜寻,只怕闹出动静不好跟袁绍交代。没奈何,陈诺立即将武卫营全都散布出去,让他们在城内外暗暗搜寻典韦他们的踪迹,不可声张。可是,到白天了,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陈诺心下骇然,难道他们是被公孙瓒给抓了?然而,要是他们被抓了,公孙瓒也该会派出人来跟他们进行交涉的,可是到了正午了,也不见公孙瓒那边有任何的动静,派人出去打探,公孙瓒那边一点异样也没有。赵雪想到典韦和祝融青衣都是被她所连累而不知所踪的,心下过意不去,不觉流了几滴泪,待到下午时仍是没有一点消息,心下已是慌了。她这里,也打定主意,不管典韦他们是死是活,反正一定要生见人,死见尸。 赵雪此时也不想连累到其他人,不与陈诺知会一声,找了身粗布衣服穿了,趁着开城之机,悄悄混在百姓之中出了城。她一出城,去找昨晚丢在城外的马匹,发现还在附近,便骑了马,从密林里穿过,准备依靠密林的隐藏,偷偷接近公孙瓒的大营,亲自查探一番。 然而,这是白天,公孙瓒全军上下又经过昨晚一事,已是惊弓之鸟,在密林附近也已经增派了几路探马,不断巡视,就是要严防奸细。她这里还没有靠近公孙瓒前军大营两里处,就被绕路过来的一直巡逻人马给发现,立即大喝着向她这边追了来。来人不下十数个,赵雪虽然自负武力,奈何经过昨晚一场奋战身子已然虚脱,加上一夜未睡,身子疲敝,哪里还剩多少气力。她这里也不敢托大,看看贼兵追到,立即是扯马向着旁边跑去,试图以密林来甩脱他们的追踪。 然而,贼兵还在远处,见叱喝之声吓不住赵雪,赶来是扯起箭来,从后来射赵雪。簌簌的箭矢眼看着飞奔而至,赵雪回身来,低头让过一支,又反手抓了一支。那些追兵看见赵雪有如此伸手,便知道赵雪不简单,打着呼哨,箭扯如连珠,簌簌簌簌追杀不停。赵雪在马背上,好歹连连让过了数箭,皆是惊险非常。 追兵看看如此密集的箭雨都不能射落对方,也是心里震骇,再看对方不但躲过了他们许多支箭,且还伸手接过不少,那更是咂舌不已。好在前面人虽然是将箭矢抓了一把,她身上却未有带着一支弓弩,也就无法还击,他们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但他们不敢放松,仍是马蹄得得绕山走,紧追不放,偶尔放两支箭。 跑在前方的赵雪,心知手中虽然有箭,却无弓,不好还击。但她何等聪明,看看敌人箭希了,她这里则故意将马落下来,显得一副急喘的样子,还一面回头叫道:“各位何必要撵我一个山中猎户,请快快停下马,让我喘口气。”她这么一说,那身后追兵听见,便是哈哈一笑:“这什么猎户,分明是个奸细。不过看他此时有气无力,大概是不济了,大伙儿再加把劲,将他拿了。” 又有细心人看出被追的赵雪速度明显落了下来,更是料定赵雪已经是气力不济无疑,当下又道:“看他跑不了一阵就要不行啦,大伙儿也不需浪费箭矢,准备活捉此人!”这么一说,箭放的更希了。赵雪看看自身与他们的距离拉开不过百步了,已在箭射的范围,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是鼻子里哼然一声,发出一声冷笑,突然回过身来,向着他们连连叫道:“啊,各位大哥脚程好快,小弟佩服!” 被她当面称赞的追兵皆是好不得意,就连放箭的也忘记扯箭了,只准备回一句,‘既然知道厉害了,你小子还不赶快下马投降?’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前面那人在说了这句话后,突然身子一别,口中一声‘去’,顿时将手中一把箭矢全都劈头甩了过来。 “啊!有诈!”可怜这些追兵此时反应过来也已经是慢了,被赵雪手中一把羽箭飞出,迎面砸到,顷刻就有三五个避之不及,纷纷坠马。前面人突然坠马,后面的追兵也是愣了。继而知道对方是在使诈,纷纷扯起羽箭来,望着前放攒射。然而,赵雪在这一瞬间,甩了羽箭后,面也不回,扯了马急速向前飞奔,转眼就出了百步范围。如此,那些人就算是射,也是够之不及,只能是丢下受伤士兵,继续飞奔追来。 赵雪这一突然袭击,确实是缓了贼人的追击之势,看看将贼人甩下了一段距离,心下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再要跑出一程不难将他们甩脱,然后,也是她运气背,刚刚转过一道弯弯,不想迎面又冲来了十数骑人马来,与她磕面相遇。那些骑兵也是公孙瓒所部,遽然与赵雪相遇,被她迎面闯入马群之中,一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倒是被赵雪的马匹给惊得乱了阵脚。那赵雪突然又遭遇这些人马,心里暗道一声苦哉,想要退去已经不及,没奈何,只好是咬着牙,继续往里闯去。 “快抓住奸细!”那身后的追兵呼喊之声徒然传来,也立即提醒了这边的侦骑。这边十数侦骑在片刻的惊愕后,随即跟着纷纷拔刀,向赵雪发出呵斥之声。赵雪此时是身入狼窝,哪里还顾其他,马走不停,腰中剑拔出,奋臂就砍。敌人刀未及者,顷刻就有两三个毙于赵雪剑下。只是她一顿挥剑,也根本没有顾及旁边是什么人,没头没脑的砍下,突然一剑砍下去遇到对方一支长枪,被其大力一震,差点就要震脱下马。赵雪遽然遇到这个大敌,心下也是骇然,一咬牙,抬起一剑就要再砍,突然看到挡她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哥哥赵云,便是一愣。本能的,赵雪就要张开嘴巴,叫声哥哥,突然看到赵云向她打眼色,叫她快走,赵雪也立即明白过来,赶紧是丢下赵云,扯马飞奔。 后面的那些人就要追上来,赵云则故意趁乱将枪一扫,挡了一挡,让赵雪跑出了丈许。混乱中那些人哪里看得出赵云耍诈,但见他被对方一剑反弹之力给倒撞后退,有欲落马之势,皆都是吓了一跳,纷纷请问可有事。赵云看看赵雪跑远了些,这才摇头道:“仓促遭遇,贼子狡猾,差点就被她一剑给震落下马,几扫我之威名!”当下也不再废话,带着众人往前疾追赵雪。 赵雪刚才也幸得她哥哥赵云这么一阵阻拦,否则别说逃出,只怕被那十几骑前后一夹,只怕早就落马了。她这里惊魂未定,看看追兵仍在身后,不敢大意,扯着马向险处狂奔。赵雪本来因为赵云一挡,就跟追兵拉远了一段距离,此时奋马狂奔,跑起来也是快多了,很快就甩下了他们一段距离。 身后两队侦骑聚拢在一起追来,看看越追越远,也是急了,向赵云连连追问:“该怎么办,只怕再这样下去,就要被奸细给跑了!”赵云听来,扯起马缰,叫道:“放心!有我赵某在,管叫奸细逃不了!” 赵云数次救公孙瓒于危难之中,他的这些部下们也深知赵云的本事,此时听赵云这么一说,也是放下心来。果不然,赵云话一说完,腾的扯起马缰,往前突突的追了上去。很快,看看他们转过山坳就不见了人影,身后的那些追兵呼哧呼哧,皆都累得气喘,连连叹道:“真乃赵子龙也!我等皆不及!” 赵雪一口气跑出许多路,还故意往山岔里跑,就是要将追兵彻底给甩脱了。看看身后再无踪迹,赵雪方才勒下马来,急喘了几口气,本以为这下将他人都甩脱了吧,却在这时身后灌木响动,有马蹄得得,马嘶稀溜溜之声,心里骇然,不敢大意,赶来勒住缰绳,转身就要打马走人。然而,那身后追上来的正是赵云,看看赵雪要走,赶紧叫道:“傻丫头,见你哥哥还跑!” “哥哥?”赵雪一愣,别头一看,只见她身后只有哥哥赵云一个人来了。她是心下大喜,连忙扯马迎着赵云,拱手笑道:“雪儿谢过哥哥刚才手下留情,放了雪儿一回。”赵云已经过来,与赵雪先后下马,他这时听赵雪这么一说,立即是敲了她脑袋一下,说道:“你幸亏遇到的是哥哥我,不然你今儿就要遇大麻烦了!”看看赵雪仍是魂不守舍的望着他身后,也立即跟她说道,“雪儿你放心,哥哥早将他们甩下了,一时半会他们是追不上来了。” 赵雪听赵云这么一说,这才夸张的拍了拍胸牌,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赵云却是唬了她一眼:“你是放心我,我却不放心呢!雪儿你为了何事,何止于独闯公孙大营,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吗?”赵雪嘟嘟嘴巴,低头道:“雪儿知道错了,可是雪儿不能不来呀。”赵云心里也知道,要不是出了大事,赵雪也不会孤身犯这险,与她坐下来,问道:“雪儿遇到了什么事情,哥哥能帮到的吗?” 赵雪一想,说道:“这事兴许哥哥能帮到。”当下将昨晚救她的人没有回来的事情跟赵云说了,“哥哥,他们会不会是被公孙老儿抓住啦?要是抓了,哥哥你能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吗?”赵云摇头道:“这件事情回去后我也打探过了,救你的人马要么死了,要么逃走了,并没有活捉这会事情。不过我听说有两个逃出来的,被追兵追了一程,然后就失去了踪迹,也不知下落了。” 赵雪听说,心里急道:“两个逃出来的,可是一男一女?”赵云摇头道:“这却不清楚。”赵雪手掌一合,默默念道:“希望是典将军和青衣妹妹。”赵云低头一看身下,惊疑道:“咦,这里有人来过。” 赵雪一时没有明白,要说这里是密林很少人来,但进来个把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正不知哥哥为何有这么一说,瞥眼只见赵云拿起一片枯叶。枯叶上,有一滴鲜血。从鲜血的成色上来看,不太干涩,应该是短时间内滴落的。赵雪看到这里,立即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赵云却并未理他,而是举目向前看出。 站起身来,只见前面仍是能捡到这种带鲜血的枯叶。当然,有的鲜血则是落入土壤之中,或者大石之上,但看起来都不是很干涩的样子。赵云眉头拧着,寻着鲜血的足迹,一步步跟着找了过去。走不过数丈,豁然眼前裂开一道口子,出现了一个天然的沟堑,两壁之间相隔丈许,沟壁深可数丈,光滑如镜,一望下面全是枯木落叶,前后都没有出路。而鲜血,在这道口子这里豁然没有了。 赵云举目眺望,也没有发现下面有什么异样,倒是赵雪在旁边找到了一片挂破的衣角。衣角的黑色的,上面还染着鲜血。赵雪突然想到,昨晚她与祝融青衣出来的时候都是穿的夜行衣,且典韦等为了方便救人,亦同样是夜行人装扮。赵雪想到这里,立即将此衣角联想到了典韦两个,心下不免骇然,再举目四处看看,只见前面沟堑边划出一道脚印,像是有人从那里摔落下去。赵雪猛吸了一口气,抓住赵云的手臂,急道:“哥哥,救救他们!” “嗯?”赵云不解道:“他们?你是说,这坠下之人有可能是你的朋友?可是,下面好像并没有人啊。”赵雪可不管,焦急的就要往下爬,被赵云一把拽住她胳膊,斥责道:“雪儿,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下去,别说救人了,只怕自己都难保。”他这里,回身看了看,只见旁边树木之上有枯藤,当下割断枯藤,将它们打结结在一起,望自己身躯上一绑,交代赵雪:“雪儿,你缓缓放我下去。” 赵雪还怕枯藤不结实,到时反害了哥哥那就不好了。赵云却没有想这么,将枯藤交代到赵雪手里,让她拉好了,他则依仗着枯藤之力,缓缓向下坠去。赵雪不得不小心放着枯藤,慢慢的将赵云放了下去。及至到了底部,赵云摇了摇枯藤,示意不必放了。他这里,将枯藤解了。向着四边扫了一眼,只见身后枯枝上血迹斑斑,就是没有看到尸体,看来来人落下来后多半还活着。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过一道壁,这才发现沟堑下面还有一个石窟,窟洞黑漆漆的。 窟洞外,却是有一滩血迹,还未干的样子。 赵云心下一惊,连忙向窟洞内喊道:“里面可有人在?”然而问了三声,一声都未得到回答。他这里,不得不放开步子,望窟洞里钻去。然而,刚刚走进去,拐了一拐,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宽大的洞穴。只是洞穴里黑漆漆的,实在看不清人,刚问了一句见没人答应,还要望前走,不想脚下一绊,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向前栽去。 好在,赵云反应能力本来就好,未等身子栽倒,立即撑手扶住了洞壁,这才缓住了倾颓之势,将身站直。他这里稍稍习惯了黑暗,对洞穴里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了一些。他低下头来,查看绊脚的物事,这才惊异的发现,原来绊脚的不是别个,正是两个大活人。不过,这两个大活人抱在了一起,上面是一个女子,下面是一个汉子,皆都气息微弱,看来也是个半死人了。他这里看不清,又叫不醒他们,只好将他们一个个拖出了洞外。等到将这两人都搬了出来,赵云这才发现,这其中一个男子,他在界桥时见过面,还曾有场较量,而且,最近也曾谋过面的,曾在他手中夺回公孙瓒,对他也并不陌生。 只是,他此时看起来很是不好,身上受了多处创伤,甚至肩膀上的一道口子肉都翻了出来,看起来很是严重的样子。就连呼吸,也是那么的微弱。至于他旁边的那个姑娘,赵云却是没有见过,刚才她搬她时,她整个身子都是抱压在他身上的,要不是他一阵拉扯,还几乎分不开他们。看来,他们坠下来时,发现四面无路,只能是躲到了旁边的洞窟,但又因为男子受伤太重,天气又寒,为了保持他体温,将自己身子供他取暖,只可惜因为流血过多,两个人都先后晕厥了过去。想来要不是被他们兄妹误打误撞碰见,只怕就要抛尸此地了。 赵云想到这里,连忙先拖过了那个女子,将他拖到沟堑之下,绑缚了枯藤,叫赵雪先将她给拉上去了。这之后,他又将那男子绑缚了,让赵雪拉上去,等到赵雪再将他拉上去时,赵雪也已经累得汗水莹莹,却未道一声苦。只是她看着面前摆着的这对男女,眼泪夺眶欲滴,向赵云道:“哥哥,雪儿出来找的就是他二人。” 典韦、祝融青衣,他们此刻就躺在她面前,可惜都受了重伤,昏厥不醒。 赵云心中一动,取了伤药,简单的给他们撒了些,只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包扎,耳边听到远处马蹄声响,心中一动,与赵雪道:“雪儿,那伙追兵就要过来了,我去引开他们,你也带着他们回城去吧。”赵云说着,站起身来,便牵了马,赶紧下山而去,将那伙追上来的侦骑引开了。赵雪这里则负着典韦二人,将他们带回南皮城去。 第九章:义气应长存 徐州琅邪国开阳城,时令进入冬季。 骑都尉、琅邪相臧霸手扶着佩刀,立于开阳城城楼,傲视着城下方绵延望不到眼的营盘,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徐州的局势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本来,他因为听从陈诺的意见,亲自去了趟下邳国,劝动阙宣举义,以扰乱陶谦后方,来个围魏救赵。虽然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可到最后,事情的发展却偏离了轨道,跟他想象的完全两样。先是陶谦回兵,只是将阙宣暂时从东海击退,并没有想象中举大兵攻打阙宣。而这之后,阙宣称帝,自为天子,陶谦甚至亲自去下邳城中向阙宣道贺,两家由仇敌顿时变成友军。这之后,陶谦反过来说动阙宣,劝动阙宣与他共同起兵,攻打开阳城。而阙宣,居然是答应了。于是,局势出现了逆转,原本指望阙宣能够拖住陶谦的,最后不想阙宣反被陶谦给利用了,两家还联兵数万,大举进犯一开阳城。这样一来,臧霸原本准备趁他两家大战之机,他好休养生息,以备来日大战的计划完全落空。如今眼看着贼人已经兵临城下,他臧霸如何坐得住? 身处开阳城头的臧霸,手扶着佩刀,盯看了城下营盘良久,越想越不是事儿,心里烦恼更增。一家陶谦已经很是难以应付了,如今又有一个阙宣帮忙,他该如何打发他们?再说,经过前时一战,他手上士兵损失严重,就算后来招揽训练了些,但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效果,让他们出战,又如何应付城下强敌?更何况,现在的士气也尚未恢复,再与贼兵大战,如何讨得便宜? 当然,虽是艰难重重,但他同时知道,开阳不能丢,他不能走,他势必要与开阳共存亡!然而,贼势浩大,他又该如何拒敌呢?为了此事,臧霸是烦忧不堪,在城头里立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到此仍是一筹莫展。也就在这时,那城下孙观、吴敦两个带着兵刃走上城来。他们两个远远的看到臧霸立于开阳城头一动不动,心里也知他们的大哥是在忧虑着什么,便是对了一眼,然后相携着走了上来。 “大哥!” “大哥!” 孙观、吴敦两个走了近了,叫出了这声,只见臧霸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稍稍瞥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老二,老三!”也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过头去,又即看向城下贼营。孙观望了吴敦一眼,两个人随即走上前两边,跟着看了城下一眼。贼人已经来了三五天了,他两个也已经早就看过贼营了,这时猫了一眼,也没有多看,随即将眼看向臧霸。 孙观说道:“大哥,要说起来,这阙宣好歹也是混江湖,刀口舔血的,与咱们以前过的日子那还不是一样?照理说来,他阙宣再怎么混蛋,也不应该与陶谦联手对付咱们,更何况,大哥你与他以前还相识一场呢。叵耐这厮不知江湖义气,做了个什么狗屁天子,为了得到陶谦支持,便是是非好歹也不分了,简直是个混账王八蛋!今日他来,若是出战,小弟我定然要当面骂他一个狗血淋头,看他知不知耻!” 吴敦在旁边早憋红了脸,听孙观说完,立即拍手叫道:“二哥说得是!这阙宣妄为江湖人士,居然一点义气也不讲,如这般狗贼,他日在战场相遇,定砍了他的狗头!哼,他还自称什么狗屁天子,简直痴人说梦,以为一个陶谦承认了,他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天子了,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看他那副狗熊样!” 他两个扯起袖子,红着脖子,在臧霸身后你一句我一句大骂阙宣不休,好为臧霸出气。臧霸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只是他心里烦乱,哪里听得这些,只越想越生气,太阳穴两边青筋直突,显然也是动怒了。也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有一人走过来,笑了一声,道是:“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二位将军如此动怒,争得面红耳赤的?” 孙观两个听得声音,不看也知道是将军高顺来了,连忙回头来,将高顺扯住:“将军你来说说,这阙宣是否王八蛋。他真他妈不讲义气,前时还是个草莽,跟哥们几个也是一样在刀口上混日子,如今他做了什么狗屁‘天子’,居然人模人样混了起来,也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还联合狗贼陶谦进犯我开阳城,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骂?” 也不怪孙观两个不把高顺当做外人,逮着就说事情,实乃因为前时高顺为了帮助他们抵御陶谦,那是身负重伤,卧榻月余,对于高顺其人十分感激加敬重。想来要不是高顺帮他们据守开阳,此时的开阳在谁手里还说不一定呢。高顺对于开阳上下来说,那是有救命之情的。更何况,他们与高顺厮混得久了,也知道高顺其人正直,值得一交,也就不把高顺当做外人了。当然,他们敬重高顺,还有一层意思,那是因为陈诺在去渤海之前,特意将高顺留在了开阳城,继续帮助他们训练兵马,协防开阳,对于这样的友军‘客将’,他们焉有不敬重的道理? 高顺早在来的时候就听他们咋呼这些,都将这件事情嚼烂了,此时听来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听他二人嚷嚷完,高顺方才呵呵一笑,不慌不忙的看了臧霸一眼,方才回顾他二人:“如这样说来,阙宣这厮是该千刀万剐。既然现在贼人就在城下,二位为何不将他们活捉了来?” 孙观听高顺一说,立即是一愣,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去,可城中兵马不多,贸然出击只怕不妥。更何况,大哥也不让不是?”臧霸没有理会,倒是吴敦脾气不怎么样,受不得高顺一激,眼睛一起,扯起袖子,说道:“高将军说得是,我们只顾在城上打嘴仗,哪里能够说得阙宣死,倒不如现在就打开城门,冲杀了出去,将那厮活捉了来!” 他说着就要走,被臧霸呵斥一声,说道:“老三啊老三,高将军这是故意这么说的,你倒听不出来,还真的要去了?”当即向高顺一拱手:“看高将军的样子,是否已经想到什么好的办法来了,不知可否说出来?”高顺说那一句就是要挖苦吴敦两个,听臧霸说来,也即一点头,说道:“好的办法倒没有,不过我一想,这阙宣当初既然能听臧将军一言在下邳举义,多少还是讲一点江湖义气的。此时他虽然是随陶谦而来,或许他也能听臧将军你一言,再打道回府。” 臧霸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阙宣当初能听从我言,那是因为他也觉得时机已到,趁此举义也是有利于他,与江湖义气只怕无关。如今他既然与陶谦联合,岂有听我一言便退兵之理?”高顺苦笑一声:“或许臧将军你说得对吧。只是,在这件事上我始终觉得,阙宣与陶谦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们一时间联合,那不过是在彼此利用罢了,一旦臧将军你能够从这点上找到突破口,或许劝退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前次阙宣露面时,我见他似乎有愧于臧将军,都没敢跟臧将军你说上几句话,足见他还是知耻的。既知耻,不怕不能说动他。” 臧霸被高顺这一提醒,琢磨了片刻,眼前也是跟着一亮。当日陶谦初来开阳城下,他们双方是见过面的。只是当时臧霸因为阙宣之来,很是气愤,并没有对阙宣给予好脸色,此时听高顺一说,恍然说道:“如果是这样,这小子倒也不是全无义气。” 高顺一点头,又道:“再者,两军联合贵在互相彼此信任,臧将军若能以一书达阙宣,就算不能劝动他,亦能起到离间之用,想来以狡猾的陶谦,本来就是忌惮阙宣,若是让他知道将军与阙宣仍在通信,他焉有不怀疑之理?”臧霸听来一点头,想来目下开阳城已经处在危机关头了,不管是什么办法也只能是拿来就用了,更何况高顺的办法也不是全没道理。 只是,他左右一想,说道:“这封书信我做可以,却又如何送达到阙宣手上?” 这也是个难题,他与陶谦双方正处于敌我状态,若是送书给陶谦,或许可以派使者光明正大的过去,但若是送给阙宣,只怕半路就被陶谦的人马给截获了,哪里能送到他的手上? 臧霸这声说出,其他人还未开口,倒是那边踢踏声响,一人长声说道:“这有何难?书信写好交予某,某代送就是了!”臧霸等转身一看,却原来是将军陈荣到了。在陈诺离开青州后,特将陈荣也调来开阳,与高顺一同帮助臧霸据守开阳。陈诺这么做,原因有二。一,陈荣本名徐荣,是西凉战将,为袁绍所忌惮,虽然认得他的人少,但几个认得他的如吕布等人都在渤海,要是带他同去渤海,未免让吕布等瞧破;这二,开阳城虽然已经派出一个高顺,但陈诺因为早在这之前听说阙宣称天子,与陶谦联合,怕对开阳城形成压力,是以给了陈荣千余人马,以好与高顺协防开阳,帮助臧霸守城。 臧霸看看是陈荣来了,也是微微吃惊,随即与孙观几个上前来,向陈荣见过,同时笑道:“陈将军本乃陈侯麾下行军主簿,身份尊贵,我等何敢劳烦陈将军你冒这个险,要去也是下面几个人去。”照理说,陈荣为行军主簿当处理文书之类的,是不能直接领兵的,也不该称将军,但陈诺既然给了他兵带,那就有了领兵之权。同时,陈荣对别人称他‘主簿大人’不习惯,故而仍以将军照称。 陈荣听臧霸说来,当即手一挥,说道:“臧将军你快别这么说,什么尊贵不尊贵的,这我不爱听,难道陈侯派我来不是为协防开阳,是做甩手掌柜来的?不管了,今儿我既然讨了这个任务,你们谁也别跟我抢。”说起来,虽然贼人紧逼开阳城下,但因为开阳城不应战,贼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是一面挑战,一面赶造攻城器械,所以他们双方到现在也未能真正接仗。而陈荣在青州时也已经做了几个月的‘干’主簿,很少领兵直接出战,手也早已经痒了,此时既然有这个大好机会,焉有不抢的道理? 臧霸几个听陈荣一说,知道是劝不得,只能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当下臧霸到了城内做了封书,让人誊抄了几份,全都交予了陈荣。陈荣拿到手,将之全都绑缚于箭矢之上,又亲自选了七八名身手好的将士,开了城,带着他们一路直奔贼人营盘而去。当然,在这之前,陈荣也已经知道阙宣的营盘是在开阳城的右手边,是以一出城就直奔阙宣大营而去。 开阳城连日紧逼城门,此时突然开城了,也的是惊动了城外的巡逻人马,没等陈荣他们靠近,就有两三股拦兵先后出击,但都被陈荣他们轻易避过了。等到了阙宣这边时,阙宣营前的人马也立即被惊动。他们这些人,先前只道他们一行人不过是从营前路过,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一来,有直接冲击的架势,那些士兵看见也是傻愣了,难道他们就凭这几个人就想冲杀不成? “贼人不知好歹,我们也不必客气!” 当先,从阙宣营内先后冲出两三股人马,迎着陈荣等人冲杀了过来,还一面搭箭呵斥,陈荣他们自是不理,带着人马仍是马不停蹄的冲将过去。等到了近前,由陈荣先行动,取了马鞍边的一张弓,拔了带书信的箭矢,直接往贼人迎面射了过去。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当即就有三五个人被射中,纷纷落将下马。 “完了完了,这下死了!” 落马的这些人滚将下来,只一个劲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甚至是闭目待死。然而,滚将下来,死了半天,仍是不见断气,这些滚下的人也是愣住了,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快看箭矢’,他们顺手扯过箭矢一看,原来箭矢的头子早就被撅断了,射到他们身上的不过是羽箭的杆子罢了,虽然当初钉在身上有点痛的错觉,但并不能轻易伤人,更别说是杀人了。等这些人搞清楚了这些,更加琢磨不透了,难道贼人远来就是为了捉弄他们来的?但很快发现了箭杆上的异样,原来箭杆上还绑缚着书信。 这下,他们是明白过来了,连忙取了书信,再看来人,早就绝尘而去。他们这边立即止住了追赶,将各个箭杆上的书信都取了,合拢一处,送呈到了阙宣这里,报于阙宣知道。陈荣这里在将书信送将出去后,也没有耽搁,随着一声呼啸,跟着陈荣往城内折返而去。不过,他们这么一阵闹腾,阙宣营前的士兵虽然是暂时退下去没有追,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顺利的回营了,还有陶谦那边的追兵追杀上来,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本来这些追兵被陈荣他们追丢了一阵,此时倒是因为他们回转,双方兜头遇到,自不免有一番搏斗。 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自然是惊动到了陶谦这边,陶谦尚未出来,倒是驻扎在右边营帐的刘备,此时也因为城外有异,带着人马过来查看。刘备也没有贸然出击,看看只是十几个人自也没有放在心里,准备折转回去的。只是他回眼时,眼角扫到场中陈荣身上,便是愣住了。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其模样却是一收眼底,让他触目而惊。 当下,刘备捻着下巴,摇了摇头:“这人……这人以前好像是哪里见过。”只是哪里见过,一时却又记不起来,但刚才刹那触目而惊的感觉,分明不会欺骗他。他一语罢了,张飞走上前来,问道:“大哥说什么?”关羽却是听了出来,也逮着眼睛看了片刻,随即将眼看向刘备:“没错,大哥,这人大哥是见过!” 当下说道,“大哥莫要忘了,当年虎牢关一战,逆贼董卓火烧洛阳去后,就是以此人垫后的。当时我等随盟军进驻洛阳,不料在半路上就曾遭遇此獠,此獠手上兵马强壮,我等就曾在他手上吃了一亏,大败了一阵。据说此前,曹孟德就是因为遭遇他伏兵,损兵折将不说,他自己也差点死在此獠之手。” 刘备眼睛遽然一亮,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想起来了,却有此事。此獠正是徐荣,我是不该忘记他。不过,听关中传来消息,此獠在董卓死后,为朝廷招安,后又与李肃同往陕县,传朝廷旨意,处理西凉余孽。听说最后因为他们处理不当,反为西凉乱兵所杀,不知他如何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刘备想了想,实在不明白这其中之关键。想来,就算他想破脑子,也断然不会想到此人跟陈诺有关。只不过因为他在开阳出现,他倒是怀疑徐荣在这之后是不是直接投奔了臧霸。张飞听刘备和关羽一说,也是瞪起了铜锣大的眼睛,看清楚了。他把矛一挺,叫道:“原来是这厮,以前被他侥幸跑了,这次倒要活捉他来见,给大哥赔罪!” 他也不跟刘备打招呼,直接驾着马,斜刺里冲了陈荣而去。场下,陈荣带着七八骑,正要往回走,突然看到有一股人马拦路,当下不二话,扯起手中的弓,连放了几箭,射杀了两个。箭去之后,立马收了弓,当下捉起大刀,直接劈砍了上去。那些与陈荣接战的士兵,被陈荣一顿迎头厮砍,顿时又有三五个遭殃,跌身马下。 这股人马还未能剿杀完,又有一股人马从斜刺里杀来,两相联合,将陈荣等围在垓心,反复拼杀。陈荣倒是没有将这些阻兵放在眼里,挥起大刀,又是一顿猛砍,可怜这些人哪里又是陈荣的对手,很快又被陈荣砍开一条口子,向前奔去。他这里跑出数丈远,又有一队人马杀将上来,这支人马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人,将他去路拦住,陈荣也顿时感到了压力。 陈荣身后,与他同来的这七八骑,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虽然是血战良久,亦是没有一个倒下的。只是,随着敌人不断从各处增援而来,若陈荣不能够及时从重围里撤将出去,只怕是难以出围了。他身后将士见陈荣仍是力战不歇,怕他一杀昏头,就不知道轻重了,赶紧是提醒陈荣不可恋战。 陈荣一连杀了十数个人,杀得身上满是鲜血,倒是过足了瘾了,此时被身后随从提醒,恍然抬头一看,也是看出贼人是越来越多了,不能恋战。他这里见好就收,立即是一声呵斥,大喝一声:“挡我者死!”一骑当先,连连磕杀三人,惨呼不绝。这样一来,众贼慑于陈荣的威猛,稍稍走却,陈荣也就带着人马冲开了一条口子,从容从贼军之中杀了出来。 他身后人杀得惊心,本以为这下要困住了,没想到将军是说走就走,这么快就带着他们杀了出来,皆都是欢呼了一声,随着陈荣拍马向开阳城回转而去。然而,也许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他们只刚刚杀出重围,片刻只见斜刺里又冲出了贼人。这次,贼人虽然只来了一个,但这黑厮挺着一把长矛,分明有点厉害,还一面跑来一面呵斥滚滚,声势颇振,让人没来由的惊骇。 “将军快走,我们拦住他!” 正是因为感到了威胁,这些心腹人马,在片刻后达成默契,不等请示直接离了陈荣,杀奔黑厮。黑厮张飞就是怕陈荣跑回了城,看看他脱离了众人的缠缚,又加了把劲,一路吼叫着杀了过来。他手中的长矛,在这时举了起来,一面驾马,一面突突的乱刺。那冲上来试图阻挡张飞去势的士兵,甚至来不及挥舞兵器与张飞交战,就有两三个栽下马来。 陈荣听到这一声声咆哮,心里说实话片刻之间也有了寒意。本能的想要按照随从的意思扯马走开,然而,当他看到随他来的心腹转眼之间就损失了一半,心里震骇之余,更多的是愤怒。他没有跑,突然折转马来,举起大刀,与张飞直接杀了起来。被张飞料理了两三个,其余人张飞还来不及动手,眼看着陈荣杀上来,他道了声‘来的好’,挺起长枪,呼呼的与陈荣战了起来。 陈荣本事本来就不及张飞,此时因为是奋战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只将手中刀使劲挥舞,一刀刀与张飞对磕,勉强的还能跟张飞对上两手。那随陈荣而来仅剩的三五骑士兵,见将军与贼将对上了,他们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只好是稍稍往后。这时,又因为身后的追兵杀了上来,他们也只好是拼命抵挡。 城下杀做一团,刘备那边倒不必担心张飞,乐得袖手旁观,所以也没有阻止张飞的意思。只是那城上,臧霸几个虽然最终是同意陈荣出城送信,但却并不放心,将着人马放在城下,随时准备接应。本来,看看陈荣都快杀到城下了,他们也不必为他担心了。然而,黑厮张飞的突然杀出,也立即揪住了众人的心。若一旦陈荣摆脱不了张飞的纠缠,而身后又有许多的追兵即将杀到,那就麻烦了。 陈荣是陈诺派来的客将,是为协助臧霸守城的,臧霸当然不能眼看他有事,当下就要亲自开城接应陈荣,却被高顺阻止住了。高顺在北海时就曾跟张飞酣斗过,知道张飞的厉害,而以臧霸,只怕是难以对付,故而赶紧将臧霸扯住。不过,他同时也深知,不能撇下陈荣不顾,只好是自请带兵,亲自接应。 高顺有这个想法,但臧霸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了。一个陈荣已经身陷贼兵了,若然再让高顺陷进去,他们如何向陈诺交代?是以,臧霸二话不说,就要下城去。高顺眼看说他不过,立马将张飞的厉害说了。臧霸听来尚未开口,他身后孙观、吴敦两个站了出来,拍拍胸脯道:“纵然贼人厉害,但有我三兄弟齐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高将军尽管放心,请为我等在城上掠阵!” 一个臧霸对付不了张飞,但若是孙观、吴敦三人齐心杀出,倒也使得。高顺一想,左右他们是不会让他出城了,而这里又僵持不得,只好是同意他们出战。当下,臧霸三个各拎着兵器,来到城下,喝叫开城。等那城门吱嘎嘎一开,他三个首当其冲,身后则有百数骑人马随之冲去,喊声震天,声势倒是颇为壮大。 此时,高顺立于开阳城头,眼看着战做一团的张飞、陈荣两个,不由心里一紧。虽然说,陈荣是拼死力战,但要想脱了张飞之手,又岂是容易的事情?不片时,二十个回合过去,突然只闻一声惨呼,陈荣肩膀上被张飞一矛挑中,鲜血顿时洒了出来。张飞看到鲜血,狂性也爆发了出来,吼叫一声,手中长矛喋喋杀下,比起刚才的去势更加的紧急,有如狂风暴雨。仿佛,张飞之前跟陈荣的战斗不过是热身,直到杀伤了对方,这才真正激发了他的战力,变得暴戾起来。 在张飞长矛之下,陈荣先还犹自能拼斗一时,但现在,因为张飞的突然发飙,他也顿时感到了吃力。吃了这一矛后,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豁着大刀,兀自力战不休。然而,身自带伤,气势又为对方所夺,哪里还有与张飞拼斗的资本。这样勉强支撑了三五个回合,已是满头大汗,心里悸动不已,知道是自己再要打下去,也必死于贼手。说不得,只能是保命要紧。他有这么一想法,当即拼了全力,一顿猛砍,稍稍逼退张飞,扯着马转身狂奔。 然而,杀到现在,张飞也知道陈荣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突然拼命,多半是为了接下来好逃命。既然都杀到这一步了,他张飞哪里有饶过他的道理,当下是力喝一声:“哪里去!”扯起马缰,抓起长矛,就要直突过去。然而,陈荣刚刚一个转身,就有两个士兵冲杀上来,举起手中兵器瓜瓜来剁,堪堪抵挡了一下张飞的攻势。等到张飞将这两个卒子解决了,陈荣也已经扯马离了他丈许的距离。丈许距离不短,但也不长,张飞没能一下子击杀陈荣,已经是暴怒非常,此时看看他即将逃走,那更是怒不可遏,扯起马缰,腾腾的冲到。 马未到,矛已刺来。 此时,随陈荣而来的心腹几乎都战死尽了,在此之时也没有谁出来能够为陈荣挡这一矛了。陈荣虽然是在逃跑之中,却也猛然的感到了身后的威胁,没等张飞这一矛刺得老辣,立即是回身劈出了一刀。呼啦一刀,带着滚滚风声,也带着陈荣最后的愤怒。然而,刀出如风,刀走也是如风。这一刀,猛然与张飞手中矛相撞,不想,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从对方长矛中传来,砸到他刀上,经刀杆而至刀柄,带来了一股巨大的震颤。虎口如被人突然撕裂,手中刀跟着脱手飞出。而他的身子,被这股大力一震,差点也跟着脱身下马。 战场之上,没有了兵器,也就没有了保命的根本,可以想象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当他手中刀脱手而飞,看到对方起手第二矛即将杀到之际,陈荣眼睛里满是死灰之色。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陈荣在这一刻,问着自己。 他问出这句,上天也立即给了他一个回答。就在这一矛即将要刺到他身上时,突然有一把大刀伸了出来,将刺过来的长矛给打偏、打开了。遂使这一矛,没有刺到他身上。陈荣微微一愣,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他手中飞走的刀又飞了回来?开玩笑,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也正是陈荣呆愣之时,这时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快走’,将他惊醒了过来。 这一看,原来刚才替自己挡住一矛的不是别人,正是臧霸。随着臧霸杀上来的,还有孙观和吴敦两个。陈荣死里逃生,手中也没有称手的兵器,只能是听从了臧霸的话,扯马转身就走。其实此时留下他也不济事,他身上多处创伤不说,也已经被刚才张飞的攻势给惊破了胆,一时是缓不过来了,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也就只好转身回了开阳城。 张飞两次欲杀陈荣都被人给救下了,也顿时是惹毛了他,把个兵器扯得呼啦啦的响,吼叫连连。臧霸也深知若不能将张飞击走,他们要向回城,只怕很难。说不得,臧霸亦是吼叫一声,掣起手中大刀,对着张飞劈砍不止。他身后孙观和吴敦两个,各使兵器,大叫着,也相继加入了战团:“大哥,我们来了!” 本来,若是让臧霸一人对付张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久必成困。然而此时有孙观、吴敦从旁帮忙,三个人围住张飞厮杀,倒是将张飞困在其中,伸展不得,张飞是气的哇哇的大叫。这边的形势刘备他们当然是看在了眼里,刘备一时尚未开口,倒是关羽已经急了,赶紧道:“大哥,三弟被贼人围住,只怕不好,是否去救?”刘备看了他一眼:“二弟,三弟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此时杀得兴起,我等冒然过去只怕会让三弟不高兴,他既然想要厮杀,就让他厮杀一顿好了,再看看情况,若是实在不济,二弟你上。” 关羽听来,方才捺下心思,点头点头:“使得!” 场上,张飞虽然一时间被臧霸三个围困住,但这也难不倒张飞。就在混战中,张飞突然一声暴喝,长矛挑起,就有一声惨呼。跟着,只见吴敦被摔到了马下。臧霸两个见之大惊,赶紧各挺起手中兵刃拼死来挡张飞。只是,张飞这一矛扫出,顿时间将臧霸几个扫开,吴敦突然落马,跟他们还是有点距离,要是不及,很可能被张飞抢先一步,毙吴敦于马下。 情况紧急,臧霸是青筋怒起,呼啦一刀直劈张飞,喉咙里吼道:“贼子,休要伤吾老三!” 便是孙观,在酣战中,往前扯马拼死扑来,喉咙里同时喊道:“贼子,休要伤我三弟,我跟你拼了!”这两个人先后杀到,试图恐吓住张飞,逼张飞后退。只是张飞乃何许人也,岂是被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轻易给恐吓住的?再说,以现在的势头,他要想抢在臧霸和孙观两个来救之前击杀吴敦于当地也是不难,自没有退却的道理。 就是落马在地,翻转身来的吴敦,面对张飞急冲而来的马,还有他抬手的一支长矛,亦是吓得面无血色。不过他虽然怕死,但也知道,此时逃生已经无望,若是因救他一个而连累到两位哥哥,他却是心有不忍。当此之时,他没有顾及自己,而是向着两边疾呼:“二位哥哥,不得再上前来!”再上前来,只怕进入了张飞的攻击范围,他们要逃就难了。 臧霸三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的,但传入张飞的耳里却是分了先后,听得字字清楚。他手中挺着矛,矛上闪着血光,在即将将这一矛砸入吴敦胸口的一刻,张飞手上突然一顿,嘴里发出轻咦一声。在这一刻,他为臧霸三兄弟不离不弃的情义所折服:“当此之时,他们三人并没有一个怕死的,倒是颇让人敬重,俺若是杀了他们其中任意一人,却非是好汉所为。” 他平生最是敬重英雄侠义之士,此时也不忍下手了。但长矛已在手,且已杀去,岂有空走的道理?看看一矛即将刺到,忽然半途一顿,矛离开了目标吴敦,却是杀向了旁边一匹马的身上。这匹马本乃吴敦骑乘,今吴敦落下马,马倒是没有来得及逃开,突然被张飞这一矛刺中,也立即是惨嘶一声,顷刻毙命倒地了。 这一击后,张飞迅速扯马后退,也没有紧逼臧霸两个,直接跳出了攻击圈。既然已经动了恻隐之心,知道今儿是下不了手了,只能是能退多少就退多少。吴敦在张飞一矛将刺到的一刻,也已经急喘了一口气,准备束手待毙了,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也是不解了。张飞之所以退,难道是为他两兄弟的攻势所逼?再看臧霸两个,也是一脸的茫然,他们也不会想到,张飞这一矛杀出去,死的不是吴敦,却是吴敦的马。难道张飞是眼瞎了不成,当然不是!再看张飞急速反身,他们也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当即是抓起吴敦,将惊愣中的吴敦丢上马背,然后迅速的逃离战场,不与张飞纠缠。 张飞这边,收起长矛,呼哈哈一笑,提着马,转身就走。 当然,张飞虽然走了,还有不少的追兵已经冲杀上来,他们并没有跟着离开。眼看着冲出来的人马都往城内转去,他们也立即杀奔了上去来,试图追击。然而,一旦臧霸等人一过吊桥,城上的高顺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是喝令左右扯弓放箭。箭雨一顿噼啪的砸下,那城下撵来的人马,顿时就是惨呼一片,不敢紧逼了。等到吊桥扯起,他们眼看不能再追,只能是相继折返了回去。 城上,高顺迎着臧霸等人,与他们谈论起刚才的事情,臧霸几个也不明白张飞为什么最后不杀吴敦,反而斩杀了他的马匹。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刘备,等到张飞回转,也是极其不解的问张飞为什么要这么做。张飞呼哈哈一笑,捋着衣袖,连连说道:“痛快痛快!俺好久没有如此厮杀过了!”显然是答非所问。 刘备看张飞不答,想想也知道了,对于此种事,他也不好责备他,只是道了两句可惜,与关羽回营了。 ——(明休,无更) 第十章:天子阙宣 “咳咳咳!”猛的一顿咳嗽,似欲扯破嗓子。 站在陶谦面前的阙宣,冬瓜的身子微微向后一挪,仿佛也经受不住陶谦咳嗽的摧残。等到陶谦咳嗽声完,他方才试探的走上前两步,挤着眉头,悻悻的说道:“这个,陶使君你总得给句话啊,我……朕可在这里等着你发话呢。”刚才的一阵咳嗽,已让陶谦的脸色变的煞白,榻上也坐不住了,微微的向后挪了挪身子,将盖在身上的被褥扯了扯,尽量使自己的身子保持舒服的状态。他此时听到阙宣的声音,方才勉强的抬起头来,看了阙宣一眼,为难的说道:“啊呀呀,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不都跟你说过了吗,这粮草和衣甲……当缓、当缓!想我陶谦既然答应为陛下供给这些,那是迟早的事情,陛下又何必心急此事呢?更何况,陛下帐下粮草仍可支撑十数天呢,一时又饿不到肚子,等真正没的时候,我这里能不管吗,自会接济陛下。再说,等到那时,下一批粮草也应该到了,陛下何必心急于这一时呢?” 看他气色很是不好,说了这席话,也是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说起来,阙宣是称‘天子’的人,而陶谦是大汉的臣工,他两个见面说起这些未免就有点滑稽了。想来堂堂的‘天子’阙宣,如今居然弄到伸手向陶谦要粮的地步,也实在是少有的了。可怜‘天子’阙宣为了这点粮草和衣甲,那是厚着面皮,在陶谦帐下软磨硬泡了半天,嘴巴说干了,愣是没有说动陶谦。而陶谦呢,嘴巴里虽然一口一个‘陛下’,显然也只是逢场作戏,随口叫叫,根本就不当做一回事情。‘天子’来了,他仍是卧病榻上不起,这且不说,就连说话的态度,显然也没有端正,仍是把他当做‘匪类’看待,让他站了半天也不招呼人送茶送水,就连坐席也没给他准备上。 不过这些虚礼显然阙宣也并不是很在意,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做‘天子’的觉悟,三句话两句里头冒出‘我’‘我’‘我’的,连‘朕’都还要带在后面,也难怪陶谦不把他当做一回事。此时,阙宣听陶谦仍是原话回他,心里便是有气,脚下扎了一个马步,捋起袖子来,指着陶谦说道:“他妈的巴子,老子我说了半天,你陶谦还是这句话打发我,你不当我是天子,对我不敬,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你若不尽快给老子解决粮草衣甲的事情,老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不跟你玩了!” 陶谦听他来劲了,不想闹僵,赶紧一笑,说道:“陛下,你继位下邳,称告于天下,我怎不当你是天子呢,哪里有敢不敬之理?只是,这粮草衣甲确实需要再缓缓,一时是急不得的,还请陛下耐心等候。” “哼!”阙宣鼻子重重一哼,大袖一挥,叫道:“老子不管!反正当初陶恭祖你怂恿我起兵来开阳的时候,就已经答应我,说一旦来了开阳,便支我粮草万斛,衣甲三千副,怎么这一来,你不直觉送与我也就罢了,怎么我来你这里讨要,你反倒是跟我推三阻四起来了,这算什么道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成心的?哼,你这样拖延我,就是想让我帮你拿下了开阳城,然后你不需要我了,一脚再将我踹开,最后什么粮草衣甲的,你都全他妈不认账,是也不是?” 陶谦心里冷笑一声,脸上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这……我陶恭祖说出去的话怎能不算数,既然当初起兵时答应要支付陛下粮草衣甲,便绝没有反悔之理,只是这些确实需要些时间准备,还请陛下你宽限则个。”看看陶谦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阙宣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刁难他的了,方才鼻子轻轻一哼,将袖子捋回,说道:“那么我就等你几天!”二话不说,甩着袖子,带着亲卫直接走开了。 “陛下慢走!” 陶谦说出这句,脸上跟着一阴,接着又是一顿猛咳。这下咳的厉害,差点咳断了气。待咳完了,陶谦方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喉咙里咯咯两声,向帐外骂道:“我若非怕你在我身后捣乱,将你诓骗了来,哪里需要向你承诺什么粮草衣甲。哼,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就等着吧,等着我给你粮草衣甲!” 阙宣刚才从陶谦大帐这里出来,就见迎面走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士兵,差点撞到了他的身上。阙宣鼻子一哼,没等左右亲卫动手,早伸出一只肉掌,将他脖项一把抓住,将那人直接给举了起来。那人可怜被他这么一弄,脸色紫涨,有欲断气的样子。好在阙宣知道此人是陶谦部下,不好随便杀之,给了他一点颜色也就将他放了下来。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往谁身上撞呢?” 那人落地,急喘了几口气,看看眼前站着阙宣,身子一抖,说道:“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顶撞到将军了!”阙宣鼻子一哼:“将军?”显然对这声‘将军’很是介怀,仿佛比听到土匪还要让人气恼。他气恼,他这‘天子’居然没几个人当真的,居然叫他‘将军’,这分明是在辱骂他,比起陶谦还要可恶!阙宣乌呀呀就要发怒,好在那人见机得快,连忙趴在地上,向阙宣点头如捣蒜:“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不该顶撞到陛下!” 都吓得别人趴在地上见礼了,这个礼也未免太重了些,阙宣看到方才稍稍退了火气,将袖子一甩,鼻子一哼,问道:“行了!你这厮何故慌慌张张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这人是陶谦的部下,是不需将军情禀报给他的,但现在是关键时期,两家都合作了,所以也没有隐瞒的道理,更何况,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什么顶要的。那人想到这里,便即向阙宣说道:“回陛下,确实发生了一些小事情。就在先前,贼人突然大开城门,出来了数骑人马,直往我等营盘冲将出来,也不知他的目的何在,故而速来报与使君大人……还有陛下知道。” 阙宣一笑,甩袖道:“贼人出来了数骑人马,就让你们惊慌成这样,我……朕没有听错吧?” 他哈哈大笑三声,也自不理,直接出了陶谦大营,径直回了自己营帐。说起来,陈荣出城送信,虽然被几路人马拦住了,又被张飞厮杀了一通,说起来时间长,其实也只不过两顿饭的功夫,陈荣和臧霸他们就已经回城了,一场乱子自然平息于无形,阙宣他们回去也没有看到热闹。只陶谦这边,部下将开阳城有人出来的事情报告给陶谦知道,陶谦虽然奇怪,但他此时卧病在榻,也无心理会这些,随便说道:“外面发生这样的事情想必有刘玄德理会,不须担心。” 陶谦高卧榻上,不时刘备等入他营帐,把这事情说了与陶谦知道。陶谦先还琢磨不透贼人这是要干什么,但听刘备说贼人绕到阙宣营前,放了数支空箭就走了,并没有伤人,也就更加的奇怪了。 陶谦受着风寒的折磨,此时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只是将此时拜托给刘备,让刘备去查,刘备向其一点头,说道:“这个就请陶使君你放心,备这就交代下去。”同时想了想,问道,“听说阙宣他刚才来过陶使君帐下,不知所为何事?”陶谦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还不是为了那些粮草和衣甲,他怕我不给他兑现,急着找我要呢。” 刘备连忙说道:“阙宣之所以跟我们来,正是因为他军中缺少这些,若陶使君你现在就满足了他,只怕他得到后必然心存去留。再者,当日我等来时与贼会面,我就曾无意中留意到阙宣这厮见臧霸之时似有羞愧之色,足见其心难测!说起来,他虽暂时跟我们站在一起,只怕是身在此地,心在他处,终不肯为我等所用,而若现在陶使君你就满足了他之所需,只怕转而就走了呢。”说到这里,刘备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唔!我知道臧霸这次是要干什么了。” 陶谦一愣,问他:“你知道?”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他臧霸被围开阳,眼看没有其他出路,便想找阙宣为突破口,来个离间之计。”陶谦听来,心下也是骇然,说道:“若果让臧霸说反了阙宣,这可就麻烦了,此事还需请玄德你多多关注,莫让变故生于肘腋。”刘备自然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这点请陶使君放心!”当下,从陶谦这里出来,一面派出奸细去查探阙宣那边的动静,一面自回了营帐。 阙宣回到大帐,刚刚坐下,就听了部下报说贼人射来无头箭矢的事情,当下又将箭上所带的书信全都拿了过来,交予阙宣看了。阙宣心下一愣,也没有想到这事会跟他有关,一想到书信,他心下也是有鬼,支走其余人等,只留下心腹数人在帐下。当下,阙宣让人将书信都拆开了,都是一个内容,便取了其中一封看了。不看则罢,一看,阙宣就犯愣了。 臧霸给他的信中,并没有斥责他与陶谦走到一起的事情,反说起当年与他相识的一些琐事,最后以朋友的口吻,提醒阙宣几句,说陶谦跟他联手,是心怀叵测,以陶谦的个性,他能容他一时,只怕一旦利用完他,等到他拿下了开阳,接下来可能就要收拾他了,叫他好自为之,早做准备云云。阙宣前后看罢,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默不作声。 “陛下,你是怎么了?可是信中贼人说的话不中听?若果如此,不看也罢!”听到心腹的说话声,阙宣方才似是醒了过来。他拿着书信,又了了一眼,方才让其他心腹也分看了木案上的书信。众人看来皆是默不作声,显然臧霸的话触及到了他们的灵魂,一个个犹豫不决。阙宣尚未开口,他下手一人说道:“这陶恭祖肚子里有没有坏水,稍稍试探试探就可知道。对了,陶恭祖邀请我等一起起兵时,就曾答应一来开阳城,他就供应我等一批粮草、衣甲,只他如今为何还没有兑现?敢情他是忘了?若是如此,陛下不如借此机会试探他的口风,看他是否有意兑现诺言。若他痛痛快快的给了,足见他胸怀磊落,臧霸之语不足为信;但若是他推三阻四,那就确实有点可疑了,陛下不可不防。否则替他打下了开阳城,我等却做了冤大头,这叫天下人如何说我等?” “对对!”左右之人皆是相继点头,表示赞同。 阙宣这次去陶谦那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本意,他回来未及告诉众人,是以众人不知。此时他见旁边提起,方才咬牙说道:“如果我说陶恭祖推三阻四,最终没有痛痛快快的将粮草、衣甲交出来,诸位以为如何?” “这……” 众人犯愣了。一人站起来,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这件事情多半可疑了,陛下不能不防!”其余人也是相继点头,提醒阙宣不可不备陶谦。阙宣咬了咬牙,再次看了手中书信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我需再做确定!” 不过两天,阙宣再次来向陶谦讨要粮草、衣甲,陶谦自然是没有给他。在此之前,他陶谦也已经从刘备那里知道,当日贼人开城出来,就是送信于阙宣,这让他心里更是忌惮。如今阙宣来要粮草、衣甲,陶谦不但不给,还有意无意的将此事提出,说是否收到贼人的书信,阙宣自然是不承认。他两个说不拢,阙宣气哼哼的就回了大帐。一回大帐,他又立即召集心腹人等,将此事说了,众人也是替阙宣抱不平。 当下,有人说道:“记得当初袁本初拿下冀州前,粮草皆仰赖于韩馥,这一但拿下了冀州,冀州库粮全都落入其手,他要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所以说来,这仰人鼻息的感觉的确是不好受,若能自己掌握一城一池,得两个富庶之地,何须像今日这般看他人眼色?” 这人话出,就有人想歪了,低声道:“如将军你的意思,是准备……拿了陶恭祖,夺了他徐州?”这话显然不靠谱,那人立即摇头道:“陶恭祖手上兵强马壮,我等要想拿他,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我们虽然不能拿下他,但是我们可以拿下两个无人之地,据为己有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们这里你一言我一语,阙宣听来倒是有了想法:“说起来,我阙宣当初之所以举义,那还不是得了臧宣高他的一句劝?如今我称帝,却反过来打他,不说我心里过意不去,只怕天下绿林不知该怎么说我。本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我是怎么说也要陪他陶恭祖玩下去的。只是,既然他陶恭祖如今不仁,也不能怪我不义,趁我们还尚未与臧宣高闹僵前,我意迷途知返,不再趟这趟浑水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来,皆都点头,口称道:“我等皆愿从陛下安排!只是,陛下既然想要与陶恭祖决裂,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是带兵入城帮助臧宣高,还是另谋他路?”阙宣说道:“我都决意不趟这趟浑水了,便是两不相帮。既不帮臧宣高,也不帮陶恭祖,这里的事情就任由他发展。”有人不明白:“可是这样好吗?我等若就这么走了,只怕陶恭祖会记恨在心吧?” 阙宣一笑,说道:“我这么走了,他陶恭祖顶多骂我两声,但我若是去帮臧宣高,只怕我与臧宣高二人联手也未必对付得了他,到时只怕处境艰难。既然没有胜算,我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倒是我这一走,没有与他仇敌混在一起,他也必不会太恼怒于我,而我,虽然不想跟他联手干了,但名义上我还是需要他的支持呢,所以我们也不能闹得太僵,这开阳城是去不了了,只能是另谋出路。” 心腹等听来虽然道理是歪曲了点,但也勉强能够接受,便即问道:“那陛下可有想好要带我等去哪里?”阙宣说道:“连日来,我也思考着这个问题,我意是准备向西发展,先将沛国拿下,已好与我下邳相接,如此,我之土地纵横相连,徐图发展,不怕到时比不过他陶恭祖。”众人听来,自然没有二话,也就一切遵了阙宣的意思:“那我们何时动身?” 阙宣说道:“自然是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阙宣这边暗地里策划着出走,陶谦那里自然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于陶谦等人看来,臧霸这封书信顶多也就是让阙宣立场摇摆不定,心生不满,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然而,阙宣之事还是闹了起来。在阙宣与心腹等谋划了一番后,后两日连夜拔营,把兵马从开阳城下撤得干干净净,等到陶谦等到消息,阙宣他们已经去了数个时辰了。陶谦听来,那是肺都气炸了,差点从病榻上跳了下来,赶忙请人叫来刘备,与刘备商议此事。 刘备一来,陶谦就将此事与刘备说了,当即宣称,势必要活捉阙宣贼子,将其拿来祭旗。刘备也心知陶谦这是气话,所以沉默半天不做声,直待陶谦将话说完。陶谦愣住了,看了刘备一眼,问道:“我说这些,不知刘玄德你可有在听?”刘备一点头,说道:“陶使君的话,备一字字都听在心里。”陶谦奇怪了:“既然你听在心里,如何不发一句话?” 刘备笑道:“使君勿急,备只是在想,若是按照使君你的意思,阙宣一走,你马上派兵追击,又要一战将其拿下祭旗,不知当派出多少人马才能办成此事?备想,如果派少了,实在不济事,可是若派多了,只怕又会误事。若让城内贼人知道我城下人马未战已发生变故,不知他有多高兴呢,是否会趁机出兵攻击我等,到时我等所留之兵,是否足够应付贼人?若不然,就算是活捉了阙宣贼子,又能如何?再者,阙宣手上虽然只有数千人马,可他毕竟占据了下邳城,若知我等追来,也必速速赶回下邳,而我等若不能在半路歼敌,则需兵临下邳城下,到时又该用兵几何?所损粮草几何?” 陶谦被刘备一问,心下微微一惊,抹汗道:“玄德之言在理,然则,我记得我之前特意嘱咐过玄德,让玄德你务必要看紧了阙宣,如何直到阙宣走了,你才得到消息?”刘备笑道:“不瞒使君知道,其实阙宣要走,在此之前备也是风闻了消息,只是备并没有阻拦罢了。”陶谦听刘备一说,顿时傻愣了。他一急,便是连连咳嗽了数声,咳得身子都虚弱了,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刘备连忙伸手在陶谦背上拍了拍。陶谦轻轻摇了摇头,不解的看着刘备:“玄德呀玄德,枉我将如此重任放在你肩上,如何你……哎!” 听他所叹,似有怒其不争的意思。刘备倒是没有丝毫的介意,反是看了陶谦一眼,缓缓问道:“这件事情备也知道是备鲁莽,没有将之及时告诉使君,可是恕备多嘴,若是备早之前将此事告诉了使君你,不知使君你当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陶谦反被他给问懵了,转而笑了三声:“玄德啊玄德,你问我如何处置?他都想要反我而走,你说我如何处置?我若劝他不听,则直接将其杀了,还能如何处置?”刘备摇头道:“杀他?就算侥幸将他杀了吧,那这之后呢,之后又该如何收场?阙宣的那帮部下,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只怕不会轻易再从使君你吧?他们为了报仇,大概多半是要入开阳,投奔臧霸呢。如此,岂不是资助了敌人?到时臧霸再趁我城下动乱之机,转而出城攻打我等,我等一时又将如何应对?是必陷入两难之境!再者,以阙宣狡猾的个性,要杀他岂是易事?若是杀之不成,则徒竖一敌尔,与使君何益?” 陶谦听刘备这么一分析,倒是听了进去,只他想了想,又道:“就算是这样,可他既然起了反心,若不是弃营而走,而是从旁攻我之军屯,又当如何应付?或者,他直接与城内贼人联系,投奔了贼人呢?”刘备一笑:“使君难道忘了我吗,我既然在旁监视,岂能任其得手?再者,我之所以这么处理,便早已笃定他阙宣绝不会这么做,想来他这‘天子’想要在徐州做得安稳,那还不是需要使君你在背后支持他,他岂可如此糊涂轻易开罪使君你?” 陶谦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是这么一回事情,也就不好多做责备。转而鼻子一哼,说道:“阙宣这厮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已是不仁不义,他还以为他没有得罪我吗?哼,他难道还想祈求我的原谅不成?”刘备说道:“这话不能这么说,也许在他来看,他临走了并没有得你一粒粮食,一副衣甲,又未曾背后袭扰于你,算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在他看来,他并没有得罪于使君你,自然也就坦荡而去。” 陶谦冷笑一声:“罢了,他既然走了,只要别在我背后给我捣乱,我还是要感激他一声的。”刘备一点头,说道:“使君能明白这点就好。”陶谦想了想,说道:“对了,他们是去了哪里?”刘备回道:“据探马回报,好像是折转回下邳了,不过看他们路线,应该是去沛国去了。”陶谦一愣:“他难道是想打沛国不成?”刘备点头道:“沛国与下邳相连,若能打下沛国,倒是可以增加幅员,看来他多半是打了这个注意。” 陶谦眉头一皱,说道:“这厮的想法倒是不错,若是如此,等他拿下来沛国,则我以后想要对付他也就难了。”说到这里,陶谦又是一连的咳嗽了数声,说了这么多的话显然已经很是吃力了。刘备问他是不是累了,可否休息下来,陶谦纠结于阙宣之事,就算是累了,那也绝没有困倦之意,仍是勉强支撑着与刘备说了下去。 这时刘备眼睛里精光一闪,说道:“使君所虑甚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阙宣此獠拿下了沛国,等回过头来再收拾他只怕是晚了。我想,我们得给阙宣换换脑子,让他不去攻打沛国……”说到这里,刘备顿了顿,看向陶谦。陶谦微微一愣,皱眉道:“不知玄德所谓这个‘不去攻打沛国’是何解?他阙宣既然决定的事情,我们难道能轻易给他推翻了?” 刘备一笑:“一切事在人为。想来他攻打沛国,目的不过是为了将下邳与沛国连成一片,除了这个好处,似乎也找不到了。可若他不去攻打沛国,而是转而攻打山阳、任城,则此两地粮草充裕,以他短浅的目光,也必会这么做。只可惜他攻打沛国的决定下得太过匆忙,以至于没有让他想到这两个好地方,若是有人告诉了他,以备度之,他绝对是会弃沛国而攻任城、山阳。” 陶谦眉头微微一皱,说道:“虽然说攻沛国让下邳与之相连,会不利于我,可玄德你为什么非要他攻打任城、山阳两地呢,要说粮草,就近攻略也不是没有啊,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刘备一笑,说道:“使君难道忘了,这任城和山阳如今是谁的地盘了?”听刘备一说,陶谦眼前也顿时一亮,脱口说出了两个五个字:“曹操、曹孟德!” “正是曹操曹孟德!”刘备一点头,嘿嘿笑着,将眼看向陶谦,意思是我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你陶恭祖也该明白了吧。陶恭祖不是糊涂人,一旦猜到曹操,也立马浮想联翩,眼前跟着精光一闪:“妙哉妙哉!任城、山阳两地确实是个好地方,不瞒玄德知道,其实我陶谦对此两地亦是垂涎久矣,可惜因为徐州一时未定,抽不出手,故而未曾插手兖州之事。想来若大的兖州被阉宦之后所把持,实非我大汉之幸也,若我能得之,经营可为我徐州之门户……哈哈。我是明白玄德你的意思了,你玄德让他去攻打任城两地,若能得之,我之幸也,有阙宣此獠镇守着,则我不必担心直接面对曹操虎狼之师;而若不能得,则无异于驱虎吞狼,借曹孟德之手除去阙宣,同时亦减弱曹孟德兵力,给曹孟德制造困境,此乃一举两得的好事啊,哈哈!” 陶谦说到这里是越想越高兴,不过他又很快想到,这刘备故意放走阙宣,敢情是早有准备了的。如果是这样,刘备其人心机之厚,实非一般人之所能比。虽然快意于此谋,但同时亦有了隐然的忧患,他也不知道,他如此重用刘备,到底是对好是错,会不会如袁谭一样,无形中培养出一个陈诺来。不过,此时说这些似乎是早了,他也赶紧将自己这些没来由的念头驱逐掉,可是转而一想,又即犯困。他看了刘备一眼,无奈道:“此计好是好,奈何如今阙宣此獠已去往沛国,我等又怎样才能将其说服?更何况,我食言在先,没有给他粮草、衣甲,他只怕已是恨我不及,若此去,他能否会听我之言?” 刘备说道:“自古皆言利,无利而不早起,我等要想说服他,当然不简单,只能是从这个‘利’字上下手。”陶谦一愣,问道:“玄德的意思是……”刘备道:“我的意思是,他不是要粮草、衣甲吗,我们给他,他得了后自然是高兴,这一高兴,也就头昏脑涨,我们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了,到时还怕他不入我们的圈套?” 陶谦听来默想了一回,想来如今他要想劝动阙宣攻打任城两地,也只能是他这里下点血本。他这里打下主意,也就一点头,说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由玄德你去办了。”刘备也是一点头,看看陶谦气色越来越差,不敢在他这里耗磨他,尚未商议了两句,也就拱手从陶谦帐下出来了。在帐外,关羽一直等着刘备,看看刘备出来,便即迎上去了。 只他看刘备脸色不佳,似有心思,便即问了出来。刘备将定计解劝阙宣往任城的事情跟关羽说了,关羽听来,点头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计谋,若能成功劝住阙宣往任城,则我军后顾无忧矣。只是我见大哥你仍似有忧虑之色,莫非是大哥觉得此事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刘备看了关羽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不必担心,我担心的是陶恭祖。” “陶使君?”关羽愣住了:“陶使君不是好好的么,大哥为何要担心他?” 刘备叹了一口气,把帐中见陶谦脸色不佳的事情跟关羽说了,随即道:“本来这次发兵来得就是匆忙,如今恰恰又是冬季,陶恭祖这一病,只怕是难以下榻了,如果他不能下榻,三军无人指挥,我等在开阳城下干耗又有何用?我只怕,这次匆忙而来,又得匆忙而去了,到时便宜了开阳这帮贼子。”关羽也是一愣,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难说。若连陶谦都不能起身了,三军谁能指挥得动?别看刘备得陶谦重用,然而刘备不过是一外将,其他人都是不服他的,就算陶谦勉强任刘备为帅,只怕亦难以指挥得动。所以说来,如果陶谦久病不起,这场战只怕是不能打下去了。 当然,刘备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当下按照他与陶谦事先商量好的办,派出一人领兵去追回阙宣,然后与阙宣商谈出兵任城之事宜。刘备这里,最放心的是他二弟关羽,是以将这事交给关羽去办。关羽领了命,当下就带了百数轻骑去追。 阙宣一行虽然是早走了数个时辰,但他们人马辎重太多,在路上不免耽误,也没有走出多少路。而在阙宣后面的关羽等人,也不过追了一个时辰,也就追到了阙宣这里。阙宣听到后方有人马撵来,以为是陶谦的追兵到了,震骇大骂的同时,也不敢大意,当下将辎重摆在前面以为依仗,然后将人马摆开,各张弓拉箭,刀剑出鞘,准备随时战斗。 然而,关羽等人此来自然不是要与他们战斗的,看看追近了,对方却立马不走,亦是缓缓控马,小心着走了过来,并让人转告他们此来并非有恶意。阙宣这边看看来人不过百数骑,也就心下少安,放任关羽等人过来了。阙宣扣马上前,瞪视着关羽:“怎么,你们此来既不是为追击,却是何意?” 关羽不慌不忙,扯马说道:“听说陛下突然撤了兵马而去,不但我家大哥讶然,陶使君亦是不解,虽然不知何故,但他二位对于陛下的决定十分尊重,所以也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陶使君看看陛下突然就这么走了,想到之前与陛下所做的承诺还未有兑现,怕是陛下因此事负气而去,心里便是惶惑不安。为此,陶使君他特遣末将过来说一声,让陛下慢走一步,陶使君当日所许的粮草、衣甲已在后方,不时便将送到,还望陛下笑纳,但请稍待则个。” 阙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陶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了?但事出突然,他们也怕有诈,赶紧派出人马去后方查探。这边,阙宣与关羽敷衍几句,只听关羽又道:“不知陛下此去,将欲何往?”阙宣自然不便说自己准备是去收拾沛国,只扯谎因粮草不济,准备回转下邳。关羽也不说破,只是呵呵一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陶使君先前还恐陛下先他一步去取了任城、山阳二地呢。” 阙宣一愣:“任城、山阳?陶使君何故以为我会去取此二地?” 关羽道:“哦,陛下不知吗?据我所知,这任城、山阳二地粮草充裕,若能因而据之,何愁不能养兵?陶使君就是怕陛下因为粮草不济,转而去攻打此二地,到时先他一步,他就不能下手了。不过现在看来,陶使君倒是可以不必担此忧虑了。” 阙宣听来心下一惊,看了左右心腹一眼,左右心腹中有知道的,向他确定的点了点头。阙宣得到肯定,心下里就开始不安分了,思谋了一番:“虽然说,若我攻打沛国,将之拿下可以与下邳连成一片,只是奈何得到他不过方圆土地,并没有多少实际优惠可得,打下了也是无用。想我军目下最乏者就是粮草了,若任城两地果真如他所说那样富庶,我倒是不如转而将之拿下……至于陶恭祖,嘿嘿,你也想得到它,我看是难了。” 阙宣想到这里,心里也已经有了计较,但在关羽面前不好表现出来,也不会跟关羽说起他要攻打任城二地的打算,反而是为了安陶谦的心,故意跟关羽保证说他绝不打任城的主意,让陶谦放心攻打开阳就是了。关羽嘴里笑了两声,心里却是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是一丁点的便宜就想去占,嘿嘿,我不怕你瞒我,就怕你不上我当。”看阙宣一副嘴脸,他也是知道阙宣是上当了,心下也就松了一口气。 不时,后方押送的粮草果然是送来了,阙宣一看,更是了不得,心里还想着:“陶恭祖这家伙突然见我走了,怕我因此转而攻打他的后方,故而立即将许诺的粮草给我送来了。哈哈,看不出陶恭祖这家伙吃硬不吃软,以后对付起来倒也不怕他了。嘿嘿,他不是怕我拿了任城二地吗,我偏偏就要去与他争夺。说起来这事也不能怪我,本来我手上粮草只够十数天之用,如果他不接济,我就算是有心要去任城也是不能够,现在倒好了,有了这些粮草,啧啧,正好上路。哈哈,当他陶恭祖知道我拿了他的粮草,攻了他觊觎已久的任城,不知他陶恭祖会又是什么反应?” 一想到陶恭祖将来气急败坏的样子,他阙宣就乐了。 关羽向阙宣交割完了,这里也没有多呆,向他一拱手,也即扯马,回开阳复命去了。 第一一章:病榻之上 “军中的事情有袁公在呢,文将军你就不用操劳了,倒是这些日子你安心的养伤,早日康复,比什么都好呢。” 文丑因随陈诺救人,不想身负重伤,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卧病在榻,陈诺也是时有看他。他这里跟文丑随便说了两句,聊了聊城外公孙瓒的动静,让文丑宽心养伤,便即起身从文丑这里出来了。刚出了文丑这里,陈诺又想到典韦还在榻上将养着呢,也就马不停蹄的往典韦这边赶来。说起来,典韦自那次被赵云和赵雪两兄妹从一山窟里联手救上来后,也一直卧病在榻,差点因病情严重缓不过来,好在典韦身子骨强壮,喂养了几天也就渐渐脱离了危险,只是因为伤势颇重的缘故,仍在榻上将养着。 他这里一路往典韦这边赶来,看看将到典韦门前,正欲推门而入,突然停住了脚步。 “韦哥,你可一定要很快的好起来,青衣盼着你好过来呢。” 喃喃细语,听来却是绵绵情思。陈诺猛的听来,摇了摇头,心里笑道:“典韦这一伤青衣妹子就不停在他身边照顾着,我想要独自见见典韦都难。罢了,既然他有人照顾着,我又何必过去添乱?”陈诺想到这里,停下的步子不进反是退了出来。临走前,他在窗外看了一眼,只见里面一张卧榻,卧榻上躺着阖眼的典韦,典韦身边则坐着一脸憔悴的祝融青衣,祝融青衣则是时不时的用着温巾伸手揩拭他额头。陈诺看到这里,便再也没有话说,悄悄的从这边退了出来。 只他刚刚退出这里,恍然遇到赵雪。赵雪看到陈诺,也是一愣,上前在众人面前见了陈诺一礼,随即笑道:“我刚才看见陈将军从文将军那里出来,就直接来了典将军这里。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陈将军你就出来啦?是典君睡着了不方便见,还是陈将军你压根就没有进去?”陈诺被她一说,脸上一囧,怕她提到他不进去是因为祝融青衣的缘故,赶紧挥了挥手,叫左右人等尽皆退去,他这里虎视了赵雪一眼,笑骂道:“好个雪儿,三天不跟你严明军纪,你就上房揭瓦啦,有你这样跟长官说话的吗?你说这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怎好回答你?哼,敢情雪儿你是皮痒痒了。” 说着,作势欲要挠她。赵雪连忙躲避,一面红着脸道:“大哥哥你倒是会欲盖弥彰,雪儿我说的是谁,难道大哥哥你不心知肚明吗?你还未进典将军的大门就出来了,敢情是因为青衣妹妹吧?”陈诺瞪了她一眼,说道:“是便如何?我本来是准备见见典君的,只是看看典君有青衣妹子照顾着,我也就放心出来啦。” 赵雪咯咯一笑,说道:“其实大哥哥你也不必这么做,说来自雪儿将青衣妹子和典将军救回,青衣妹子伤好之后就整日的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典将军,就连做梦只怕都是在关心着典将军的伤势,心里念念的都是他,大哥哥你怕她缠你,这下倒是不必担心了,起码在典将军好起来之前,她是没有功夫来麻缠你呢。” 陈诺听来,眉头一捺,说道:“雪儿你说什么呢,又不正经起来。不过,听你一声,这倒是一件好事,我到现在虽然不知当晚典君救护青衣妹子的经过,不过看青衣妹子对他如此照顾,想来也是好的,说不定典君这次救她,反成全了他两个。”赵雪听来,仔细的看了陈诺一眼,嘴巴里轻咦一身,说道:“大哥哥你真是这么想的?” 陈诺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其实说起来,典君若能真的跟青衣妹子好起来,那也是好事啊。想来当初在偃师时,青衣妹子也是他从贼人救回来的,虽然红衣也承认当时是做戏,但想来他们也是有缘的,不然红衣做戏准备让我上钩何以让典君偏巧碰见?再者,青衣妹子虽然口口声声说他对典君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其实她或许是因为懵懂年纪,一时迷茫没有想明白罢了。倒是上天给了她这次机会,让典君再次救了她一次,也让她看清了她心里所想,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从内心里,陈诺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忧伤。但很快,被他强制压了下去,并没有表露出来,也不敢往深里去想。赵雪虽然心细,但在这一刻并没有察觉到陈诺的这丝暴露。不过,她听陈诺把话如此一说,以为陈诺狠心若此,从未有将祝融青衣装进心里,没来由的替祝融青衣叫了声苦。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也未必不是好事,也许正如陈诺所说的那样,青衣不过是个小姑娘,在懵懂的年纪,不免要犯些懵懂的错误,不知心里之所爱,等到她真正遇到那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爱才算是‘爱’吧。 赵雪想到这里,看了陈诺一言,点了点头:“也许是吧。”但觉得这样说实在是有点残酷,正准备要安慰陈诺两句,只见陈诺反是一笑,伸手来,在她鼻子上一刮,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雪儿你的大度和包容呢。我原本想着,我这一生能有雪儿你,我于愿足矣,不想最后我却屡屡犯错,雪儿你不但不怪我,而且还百般替我袒护,我都自觉无颜再见雪儿你呢。雪儿呀,我此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蔡文姬一事就不说了,后来又因为典韦去了一趟徐州捉回了糜家妹子,弄得后来又发生了东平陵那一档子事情,陈诺事后想来也如做梦了一般,对于赵雪的歉疚之心那是更甚。糜贞突然带着陈到回了徐州,其实陈诺不用问也能猜到,这之后,当他见赵雪面时,也并没有着意隐瞒赵雪,将此事也跟赵雪说清楚了。赵雪也的确是大度之人,在糜贞那次突然回来之后态度的大变,也已经隐隐瞧出她与陈诺之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心里也已经有了准备。甚至当糜贞说要走,她还刻意挽留糜贞两句。至于陈诺事后跟她提起这事时,她其时也已经想开了,心里虽然隐隐有些不痛快,但还是以宽容的态度原谅了他,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在她看来,男子汉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想一个人独得一个男人,那很是不现实的想法,如其嫉妒,不如放宽心。 陈诺把这席话跟赵雪说完,赵雪当然知道他言语中隐隐所指。只是听到后来,情话绵绵,实在架不住,小女孩家心里小鹿突突的乱撞,赶紧退后几步,向陈诺一吐舌头,说道:“好啦,大哥哥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东扯西扯的,害得雪儿差点忘了是来看青衣妹子的。大哥哥,你这里若是没事了,雪儿可要去看青衣妹子了?” 也不等陈诺同意否,直接丢下陈诺,扯起步子,向里面就去。陈诺看着她欢快的步子,摇了摇头,突然祝融青衣的身影钻入了他的脑子,赶紧是强制打住。好不容易将此事撇下,又突然想起了糜贞那丫头,心里没来由的起了牵挂,不知她回徐州后生活得可还好? “哎!”陈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事情还是不想罢了。如今公孙瓒围城不走,数有攻击,而徐州又出了陶谦和阙宣一档子事,正不知情况怎么样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赶紧是将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抛诸于脑后,立即回了府邸。 赵雪这边,大大咧咧的进来,只见祝融青衣傻乎乎的坐在榻边,不时的念叨着,脸上的形容也消瘦了,心里也是一疼。她这里走过来,一手拉住她,轻轻的与她说道:“青衣妹妹,你自个的伤都还没有好利索,就整天没日没夜的过来照顾典将军,你能吃得消么?既然典将军暂时脱离了危险,虽然一时未能醒转,但青衣妹妹你也不必如此担心,想来典将军过些日子也能好利索过来,你这里又是何必如此?若是典将军醒来,你却又病倒了,叫典将军怎不担心?” 说着劝着,好不容易将祝融青衣从典韦病榻前拉到了屋外面。赵雪看她一副病容不整,心里也是难过,赶忙拨了拨她的刘海儿,将之理了齐整,一面还安慰了她几句。祝融青衣倒是乖巧,任由着她,也不发出一声。赵雪想到自典韦他们回来后,因为一直不得机缘,没有问过,不知那晚所发生的事情,此时既然有机会,也就借着这个空档儿向祝融青衣问了起来。 “那天晚上么?” 祝融青衣呆愣了片刻,先还没有想起来,及至脑袋一转,也就立即明白了过来,当即向赵雪一点头,说道:“是青衣糊涂了,这件事情早该跟雪姐姐你们说了,我不说只怕雪姐姐你们到现在还一直迷糊着呢。罢了,既然有这机会,我就跟雪姐姐你说说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吧。” 赵雪一点头,就等她开口。 第一二章:血战 赵雪问祝融青衣当晚所发生的事情,祝融青衣于是跟她细细的说了。 原来当天晚上,典韦救出赵雪后,为了让赵雪安全离开,以刀刺马后臀。马受疼,自然疯狂跑开,而赵雪想要勒转兀自不及。典韦看看赵雪被马带走,他这里再无牵挂,于是转身来,手抓着那把带血的长刀,又复杀入贼营。那些贼营的士兵本来因为典韦带人从辕门突破,害怕他们逃出,故而将身来追,还未出辕门,不想他们又杀了回来,自然是一惊,但都旋即拔着兵刃,向典韦等厮杀而来。 与典韦同行的夜行人此刻也剩不了几个,明明知道此去肯定是凶多吉少,但依然紧紧追随。便是典韦,也已是狠下心来,不救出祝融青衣绝不肯就此舍去。只是,此刻贼营虽则因为中军失火而变得混乱不堪,可到底贼兵势大,他要想冲杀进去谈何容易?更何况,他到此都未曾见祝融青衣一面,也不知祝融青衣沦陷多时,是不是已经落入贼手,或者发生了更加糟糕的状况。 但典韦不理,既然一心要带出祝融青衣,那便是死,也要冲将进去。 而祝融青衣呢?她先前与赵雪背对背面对贼人,好歹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不想因为贼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这里力久难支,最后被贼兵瞧破势头,将她二人冲散。乱军之中,被身不由己的被贼人裹挟着,卷入了更大的漩涡里面而不能自拔。祝融青衣还想要回头去找赵雪,哪里能够,只能是且战且走。等到赵雪为典韦所救出营,她这里也是力战良久,混沌不堪。好在她武功本自不弱,一手银链可抛杀绞敌,一手宝剑可斫贼人于乱军,勉强能够坚持下来。 到了此际,她也不知道赵雪是死是活,心里自然是焦虑。若赵雪有个闪失,她还想着回去该如何向陈诺交代。她咬着银牙,拼命往外围厮杀,好在贼人因为中军失火缘故,军心不稳,阻拦她去势的力量自然也就弱了下来。她这边兀自力战不休,杀到最后也是昏头昏脑,一心要寻找赵雪不见,不想在半途之中却遇到了典韦。 其时典韦为了冲入重围救人,浑身都杀的跟血瓢似的,整个人几乎认不出来。祝融青衣猛然遭遇典韦,先还是一愣,但被典韦一把抓住她,回手替她手杀了一人,总算是恍然认出典韦来。只她被典韦一手抓着,心里突突的,便要将之甩脱。不过她是忘了,现在是在乱军之中,她这一甩,贼人混乱,眼看将他们两个就要再次冲开。典韦好不容易将她寻到,哪里再愿失去她?看看他这一松手,就有一把利刃从祝融青衣身后杀来,当下一个心急,立时一声咆哮。奈何他手中刀要去应付旁边贼人,不及回救,只得在混乱中直接将她卷入怀里,转过背来,替祝融青衣硬受了这一刀。 祝融青衣突然被典韦裹在怀里,脸上顿时一红,只要责备,忽然被典韦背后溅起的一蓬血给惊住,赶紧叫道:“韦哥,你受伤了,是你替我挡了这一刀?”典韦哪里有功夫跟她谈论这些,也根本不把背部的伤当做一回事,当下抓着她的软腰,回身往外冲杀。现在已是生死关头,典韦可完全没有顾那么多,只是祝融青衣突然想到赵雪还在围中,便赶紧要典韦舍弃她,去救赵雪。典韦当然立即将赵雪已经出围的事情跟她说了,祝融青衣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眼看着典韦是独身入围的,不见一个帮手,便是奇怪。从典韦口里,她这才知道,众人为了帮助他重新杀入贼营,已经在辕门边力战而死,一个都不剩,就只典韦一人杀了进来。祝融青衣听到这里,也知贼情之险恶,当下有心要责备他既然贼势浩大,你当自去,何必回来?典韦哪里有功夫跟她解释这么多,只是力战不歇,努力扑杀贼人。 祝融青衣到此,责备之心自然是没有了,转而代替的是更多的感动。典韦为了救她,居然连自身都不顾,这叫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一想到典韦这么做,她心里便是有愧。以前,她小孩心性,不知男女之事,对典韦常开玩笑,以至被典韦误会,闹得典韦对她也是起了心思。当她忽然发现这点,她便有意躲着典韦,加上其时她与陈诺相处久了,又随他去了一趟关中,一路行来,恍然发现自己对陈诺有了意思,一心更是对着陈诺。回来后,她怕典韦陷得太深,故而刻意远离他。而典韦,虽然苦恼,却并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只道自己不配她,故而再也没有刻意去打扰她,他们两个好像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可如今,典韦为了救她,杀入贼营,自身且不顾,这份情义,却是让祝融青衣也深自愧疚。 她一想到这里,愧疚大于感动,看看自己像个小鸡仔似的躲在典韦的怀里,反是怒了,立马推开典韦,兀自力战贼人。典韦也不知她有这个心思,但看她仍是有些气力,且手上功夫也不错,故而并没有再拉她回来,反提醒她与他联手对敌。如今陷入重围的也只有他两人了,他两人若不齐心,要想杀出去那是难上加难了,祝融青衣没有二话,与典韦一左一右,望着贼人阵中突突而去。 还别说,他两个虽然都是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要对付眼前这些贼寇兀自不惧。更何况,他们两此时联手御敌,那是威力更增了。这样砰砰砰的一顿乱杀,也完全豁将了出去,不想他们这一拼命,也立即起到了效果,那些混乱中的贼人本来就各自不安,此时又惧于贼人的战力,纷纷让将出道儿,被典韦两个觑着机会,从辕门这边杀将了出去。 只是,他们两先前一阵冲杀时,因为中军失火,贼心不稳,捡了一个空子,而如今却因为贼人火被扑灭,又有贼将来安抚众贼,倒是让贼人定下心来,重新扑杀了上来,且凶险万分。他两个虽然是出了辕门,但辕门外贼兵实在太多,典韦二人要想顺利走脱,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先前系在辕门外的马匹多数被乱兵惊散,如今也只不过留了一匹马在那里。 一匹马,两个人如何骑乘?典韦毫不犹豫,将马让给了祝融青衣,让祝融青衣先走,他来断后。只是典韦没有马匹断后,且面对的是无穷的贼人,祝融青衣自然不能放心,不想欠下他,还想要典韦与她一道。典韦没有跟她啰嗦,学了先前对付赵雪的一招,以刀刺她马臀,将其马惊走,于是祝融青衣想要与她一道却是不能够了。 他这边,看看贼人扑近了,自然是反身断住贼人,与贼人拼死战杀。典韦也是混战良久,长刀杀卷了,又拔戟而出,一对铁戟在他手里,还别说威力剧增,轰杀贼子十数人,贼子渐渐胆寒,而典韦则趁机边战边走。只他虽然没有马匹代脚,好在他步战惯了,脚下一旦跑将起来,比起普通马匹也不遑多让。他这边脚下生风,跑得快,那些追上来的贼兵虽然多,但因为跟不上典韦步子,渐渐的甩下一批。 就这样,典韦跑出了许多路来,那些贼人能追上典韦的也自不多了,但仍是有百数来人,他们一边追击,一边放箭,可怜典韦跑到最后,也自渐渐虚脱,反应也没有先前那么敏捷,先后吃了贼人两支箭。典韦当然并没有气馁,反是怒将起来,一手连连将这两支暗箭给折了,回身兀自对着贼人大骂不休,将手中折断的箭杆当做飞镖打出。虽然只是箭杆,但以典韦大力甩出,兀自射杀两人。 典韦这里看看跑得渐渐不给力,知道再这样下去,自个儿今儿是要将性命丢在这里了。如期就这么在逃跑之中力竭而死,倒不如临死了拼杀两个,赚点血本钱。只是他刚刚有了这个想法,突然前面马嘶之声传来,从乱丛中奔去一人一骑。典韦心里惊骇,这才发现是祝融青衣回转来了。祝融青衣被典韦刺马而走,兀自控制不住,一路跑了出去,等到她堪堪勒住马,已在数里之外。对于典韦的莽撞她心里责备的同时,却是更多的感动,想想典韦为了救她兀自在挡贼,自然不愿他有事,当下也就折转回来,堪堪与他相遇。 祝融青衣二话不说,叫典韦上马来,典韦还有心不肯,但被祝融青衣一声呵斥,便不得不上马了。这时,贼人眼看追近了,祝融青衣赶紧是扯着马,带着典韦往前狂奔而去。典韦看看身后呵斥之声更甚,火把凌乱,心里也是焦急如焚,还想着自个一人被贼人追上也就追上了,如今再搭上一个祝融青衣,叫他心里何忍?他鼻子一哼,就要逞能跳下马背来,祝融青衣似早就猜到他这臭脾气了,当下鼻子一哼,对典韦呵斥一声,叫他哪里也别去,抓紧她身子,她则猛一扯马,往旁边密林里一钻,就钻将了进去。 第一三章:情人原是妹妹 就在典韦准备回身一战时,不想已去的祝融青衣回转过来,且喝叫他上马。只是贼兵逼近,典韦也不想连累到祝融青衣,就想纵身跳下,被祝融青衣觑破,连忙扯马,望着密林而去。 本来密林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这时候进去是十分的危险,只是迫于无奈,这才驾马而入。一旦进入密林里,一面要逃避身后的追兵,一面要往前不断的逃命,并没有顾及到脚下马,不想这时马在半途居然撅了蹄子,将着祝融青衣二人堪堪掀下马来。好在祝融青衣见机得快,连忙提醒典韦。但饶是如此,两个人仓促遇险,都是跌得狼狈不堪,如轱辘一般转着,往旁边跌去。 典韦本来身自负了重伤,这时候又被一跌,差点疼晕过去。祝融青衣则要好得多,她本身伤势教典韦轻些,此时一跌下马背,虽短暂晕厥,但很快醒来。她爬起来远远的看到身后火把照来,只怕贼兵追上,顾不得疼痛,连忙过去瞧视典韦的伤势。典韦虽然疼的厉害,几欲晕厥过去,要不是因为还有一个祝融青衣,只怕早就支撑不了。他此时也是豁出了性命,勉强爬起身来,拼了最后一股子力气,拽着祝融青衣就走。 当此之时,他两个都身自负了不同程度的伤,生命攸关,那些小节自然是不再拘泥,互相撑托着,往着密林更深处转去。只是,密林黝黑,他两个又是没头没脑的逃着命,哪里看得清脚下的路,跑出了一段弯路,不想脚下也跟马撅了蹄子,突然一滑,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下坠落。只是马撅的蹄子是在极小的坑洼之处,尚可不必担心摔倒,而他俩个这一‘撅蹄’,直觉被抛了下去。 数丈的沟堑,一滚而下。本来是祝融青衣先下去的,最后因为典韦想要拉她,反跟她一起跌了下去。典韦此时身体所受的创伤极大,几次奋战,又拼命奔逃,所剩的力气本来就不多,是咬着牙一路坚挺下来的。此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可言,直接被这一拽之力给拉下,两个人望着数丈深的沟堑,直接坠落。 一般的,到此是必死无疑的了,好在,他们所落之处下面都是一层层长年累积的枯枝败叶,跌将下去,摔的倒是并不重。不过,他们身子本来流血过多,此时又经过这么一阵跌撞,坠下去直接晕厥了过去。这之后,追兵虽然是找到了那匹负伤的马,奈何人都不见,而密林厚重,想要寻找哪里又这般容易,这些追兵找了一时,看看找不到,也就直接回去了。 这之后数个时辰,天色仍是黑漆漆一片,仅有的月牙也是被乌云所遮,树木沟堑所挡,仿佛时间未曾流淌过。祝融青衣猛然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跌下来时落在了典韦身上,而典韦以他宽厚肉实的肩背,将跌落下时的重力全都包揽了过去,这样一来,典韦比她又要受更重的一层的伤,一时哪里又醒转得过来?可怜祝融青衣拍打典韦许多时候,典韦才幽幽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看祝融青衣没事,方才嘴角噙笑,直接又晕了过去。 祝融青衣心里大急,见典韦无法醒转,只好暂时弃下他,向着两边寻找出路。然而,两边皆无出路,都被深深的沟堑给阻挠着,遂使得祝融青衣不得不气馁的回转过来。望着头顶高高在上的沟堑,她也是陷入了绝望之中。创伤,没有平复,有的还在流血;深夜,在剧烈的争斗后,人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常温,如今又被冷风吹着,寒气浸着,冷得直哆嗦。 这样不行,若是继续呆在这里,不说伤口的事了,单单是寒气,也能打败他们。祝融青衣虽然自问创伤不及典韦,但想要与寒流抵抗,只怕也非是易事。更何况,她看到脚下的典韦,本已是奄奄一息,若为寒气和外面的冷风吹着,只怕支撑不了多久。她想到先前寻找出路时曾见到旁边有一个石窟,虽没有进去看,但想来到那边躲避些许的冷风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祝融青衣于是将典韦的身体拖将着,一路拖到了石窟这里。别看她身子瘦弱,又经过先前一轮激烈的战斗,已经疲乏不堪,好在她平时习武,骨子里还是有些力气的,卯足了劲,还是将身体笨重的典韦给拖将了进去。只是她堪堪将典韦拖到石窟这边,却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莹莹。歇了好一会,看看寒冷仍是浸骨,外面呆不得,已是犯愁了。回过头来,看看石窟后面还有洞穴,里面的气息稍稍比外面要暖和许多,她一咬牙,又将典韦拖将了进去。 里面是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祝融青衣也不敢深入,在转弯处也就将典韦放下。只她这一连串运动,早牵动了伤口,加上气力虚脱,几欲晕厥,只是想到还有一个典韦在,她就不敢轻易倒下。先前是典韦拼了命的救她出重围,将马让给她,他为了她生死都不惧,如今既然需要她的照顾,她哪里敢推托,是以她是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虽然洞里面的气流相对要比外面暖和,但今冬的气温本不寻常,冷得河水结冰,这里也不免苟免,在洞里待了一时,寒气如刀剜着人的肌骨,直叫人生痛。祝融青衣本来坐在典韦面前替典韦挡住风口,但到后来,她也深知若典韦长久的冻将下去,只怕要冻坏。想到典韦救她时奋不顾身的情形,她是心里一暖,甘愿的扑将到典韦身上,为典韦暖体温。 两个人,黑漆漆的夜里,身体以对,各自从自己身上散发出体温,互相暖和着对方。只是,典韦晕厥一直不醒,根本无法知道,而祝融青衣心里面虽然清楚着,脑袋却渐渐迷糊起来,以至没有多久,一闭眼就没有醒转过来。寒冷如梭,杀人于无形。想来,他两个这一晕厥,要不是赵雪出外查探,又巧遇赵云,二人又恰巧经过那里,被赵云从地上的一片树叶上发现蹊跷,他两个只怕就要这么一直睡将过去了。好在有赵雪将他们救了回来,抢回了他们这一命。 赵雪听祝融青衣将前后事情一说,方才知晓了经过,暗暗点了点头,看看祝融青衣,又看看室内卧着的典韦,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待祝融青衣开口。果然,祝融青衣说到这里,感激的话她已经说了,现在就剩心里的话了。她忽然低下头来,小心的看了赵雪一眼,说道:“雪姐姐,你也知道,这次若不是韦哥他,我早就死在了乱军之中了。而那晚,青衣我与他身体相触,已是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交给了他。所以,还请雪姐姐事后能为青衣做主……” 后面的话没有了,全都吞咽进了肚子。 赵雪伸出手来,用手轻轻抚拭着她的额头,以及她的刘海儿。片刻之后,她轻轻一点头,说道:“其实大哥哥他也是有这层意思,刚才还与我说叨来着,只是我不知青衣妹子你的想法,不好直接说与妹子知道。不过既然你也有此意,这件事情就包给我了。”祝融青衣听来,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来,问道:“雪姐姐你是说,陈哥哥他刚才来过吗?他也是这样说的吗?” 赵雪抿了抿嘴唇,向她一点头。 祝融青衣淡淡的一笑,突然抓住了赵雪的手,说道:“雪姐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赵雪一愣,随即说道:“青衣,你说。”祝融青衣一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许久才道:“我在家中虽然有一个姐姐红衣,但一直没有哥哥照顾,小妹我也一直很想有个哥哥可以撒娇。呵,雪姐姐,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麻烦姐姐你,在陈哥哥面前说说,就让他认了我这个妹妹,你看好吗?” 赵雪一愣,心里想到的是陈诺以前跟她开的一句玩笑话,陈诺曾说,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妹妹。当时她没有在意,现在想来,不禁怅然。原来,这个‘妹妹’,是情人做不成眷侣,最后只能是双方无奈的各退一步,做成了‘妹妹’。赵雪此时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祝融青衣的好,但她知道,她此时的心也一定是迷茫痛苦着的,不过,她既然能找到她心中所爱,毅然决然的割舍而去,也断然是有她的理由,她当然不好不同意。 只是祝融青衣眼看她许久不说话,便是向她开起玩笑,说道:“当然,我要陈侯给当我哥哥,实在是有点高攀,不知陈侯他愿不愿意了……”赵雪一把抓住祝融青衣的手掌,说道:“青衣妹妹何故要这么说,想来你将来可是南蛮王的妹妹,身份也自不简单,有什么高攀之说。只是,青衣妹妹你……没有后悔吗?” “后悔?” 祝融青衣抬起头来,看向外面下午的阳光,眼睛也变得疏懒起来。 第一四章:曹操起兵 陈诺因为文丑和典韦相继卧病在榻,先去看了文丑,从文丑这边出来,又想去看看典韦。只是,他还未进典韦卧室,已听到室内祝融青衣的声音,便即留下步子,在窗外望了一眼后,也即抽身而退。回来时,遇到了赵雪,与赵雪又闲聊了一会,也就径直回了府邸。 只他在府上也没有多呆,心里还想着徐州那边的近况不知如何了,不想就有从徐州开阳来的探马,向陈诺禀报了徐州最近的消息。 原来,高顺临危之际受陈诺之命,相助臧霸于开阳,等到将开阳保住了,本是要回来的,但又因为开阳城再起风波,陈诺不得不将他继续留下的同时,还将陈荣也调派了过去。有他二人相助于臧霸,想来开阳也不会出太大的纰漏,奈何不久之后,狡猾如陶谦,不但没有被阙宣激怒,且回兵后不久立马与阙宣结盟,两家同起兵马,再次围臧霸于开阳。 这之后,臧霸因虑开阳之将来不知该如何时,幸有高顺出一挑拨离间之计,让臧霸手书数言与阙宣,心想就算不能令阙宣退兵,亦让其有愧于他,以好做进一步的安排。而这之后,陈荣拼死出城送信,将信函射入了阙宣军中。本来,若是在平常情况,凭一封书信就能教对方思路动摇,那是难之又难的事情,然而,这件事情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得到转机,且一下子就成了。 陶谦与阙宣起兵之初,本来是答应阙宣要给阙宣相应的好处的。但陶谦老狐狸狡猾过了头,以为只要掐住阙宣粮草根源,不给阙宣及时补充粮草,阙宣自当听命他任意摆布,而不敢有一语。然而,他何曾知道,他这么一做,反而是激怒了阙宣。再加上,阙宣在起兵一事上本来就觉得自己有愧于老朋友臧霸,因此两相权衡,最后干脆拍拍屁股走人,准备先回沛国,将沛国打下来,以好与下邳势力连成一片。 只是,他走是真的走了,但最后却改变了目标。 陶谦因为阙宣突然的不辞而别,心里着实不爽,欲起兵袭击于阙宣背后,以了此帐。然而,他的愤怒立即被刘备劝住了。刘备有比他更加远大的目光。于是,刘备就劝陶谦,既然事已至此,只能的将计就计。当下与陶谦诉说一番,让陶谦骗阙宣去攻打任城,这样一来,变不利为有利。到时不管阙宣到底能不能打下任城,反正都是对陶谦百有利而无一害。 想来阙宣若是因而侥幸成功了,占据了任城等地,则是其西面一门户,可用之抵挡曹操兵锋;就算是失败了,那也不打紧,大不了让阙宣跟曹操拼个你死我活,他好捡现成的便宜,此为驱虎吞狼。陶谦这么满打满算,又为了取信于阙宣,故意听从刘备意见,忍痛割爱,将之前答应给阙宣的粮草衣甲等全都送给了阙宣。 而阙宣,被关羽撵上,又听他一囫囵的反劝,也立即被他给蒙住了,心里还道陶谦给他粮草简直是助其成事,心里暗暗高兴着。阙宣这边,打发走了关羽,二话不说,立即是调回头来,拥着数千大军,一路径奔任城而去。还别说,起先时,阙宣颇为顺利,一路攻下数城,兵锋直指任城城下,莫有能挡者。 本来,这任城乃是兖州地盘,曹操身为兖州牧,管理兖州一州军政之大权,哪里由得阙宣胡来?就在阙宣兵犯兖州之际,曹操也早已听到了这个消息。要是以曹操的脾气,他敢来犯,他一定是要将之碎尸万段的。然而,曹操其时也是颇为无奈,一时间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阙宣。虽然说,在这之前,曹操因为百万黄巾进犯兖州,将刘岱杀了,州人迎奉他为兖州牧,他也趁机夺了兖州大权,并一面向他的当时老大哥袁绍知会了此事。然而,他这之后破黄巾,收拾黄巾为青州兵,一是需要时间;二来,他刚刚接手兖州不久,许多州务需要时间处理;三来,又因此是冬季,起兵不便,一时难以筹措。有此三方面原因,所以曹操虽然得到‘违天子’阙宣起兵的消息,但一时间亦是无可奈何,只能是暂时由将着阙宣去。不过任城乃是兖州重城,不能不守,他一面调派兵马,一面急遣大将夏侯惇为帅,让其震慑任城。 然而,阙宣一路势如破竹而来,周围官吏因为曹操不能及时出手,以为不能自保,走的走,降的降,被阙宣一时间得势。阙宣也因此不把兖州人物放在眼里,想到关羽临走前曾道任城有粮,他也是急不可耐,当下不及整理后方兵马,直接杀奔任城而来。可怜任城太守不及整备,因风闻阙宣之厉害,不战又自走了。这样,在夏侯惇到任之前,任城已为阙宣所夺。而夏侯惇,手上兵马无多,他的责任又是在于整备任城军务,以慑任城。如今任城都丢给了贼子,他这里也没有办法了,直接回了曹操这里。 阙宣下任城,报到陶谦这里,陶谦也是傻眼了。其实,陶谦因为冬季出兵,在路早已染上了风寒,在阙宣攻打任城之际,他一直卧病在榻,也并没有向开阳发动仓促进攻。就这样拖将下来,陶谦还本以为将养些时日,风寒会渐渐好的,只没想到愈发的重了起来。群下等因为天寒,加上陶谦病重,有劝陶谦就此退兵,明年再战的,但陶谦不甘心,故没有听从。只是卧病在榻的陶谦他也没有想到,本以为打发阙宣去任城,让他送死的,现在到好,当他听了阙宣得势的消息,除了惊愕,也有了另一番打算。 说起来,陶谦虽然身为徐州牧,但他也并不满足于一个徐州,他还一直垂涎着兖州土地。只是,他有心,却并没有这个机会。在此之前,他听说了兖州刺史刘岱的死,本以为机会到了,可趁机插手兖州,却不想因为袁谭进兵青州,他考虑到唇亡齿寒的关系,这才暂时罢兖州于不顾,转而与公孙瓒联手。而这之后,又因为出了臧霸这一档子事情,他被迫回到徐州,自然更加没有机会插手兖州了。后听说,曹操领了兖州牧,那是恨的牙痒痒的,却也没有奈何。更何况,在这之后他曹操又击破了百万黄巾,声势大振,他听说后,胆量一下子小了,对兖州更加不敢妄想了。 他本以为,如曹操这般牛的人物,连百万黄巾都轻易收拾了,想来是难以对付了,对于之前错失的良机,那也只能是长吁短叹,无可奈何,再也不敢指望拿兖州了。然而,当他听到阙宣以区区数千的人马居然就能深入兖州腹地,这下子,他的思维也一下子活泛了起来。难道,曹操只是徒有虚名?难道,这百万黄巾被曹操收降,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运气?想到这里,他的心开始无处安放起来。如果说在这之前,他骗阙宣去任城,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做个守门先锋,现在,他因为阙宣的得势,野心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既然阙宣数千人马都能攻到任城,他要是出兵,情况会是怎么样呢?当然,他也知道,他开阳还有一个眼中钉臧霸没有除掉,此时再贸然插手兖州,也实在是不智。但他始终割舍不下这块肥肉,最后没奈何,决定抽派出一支兵马出来,让这支人马明打着帮助阙宣的旗号,实际上则是分兖州这一杯羹,不想阙宣一个人坐大。 当然,他徐州事情还尚未料理完,此时又贸然派出人马‘相助’于阙宣,群下多数有不同意的,纷纷劝陶谦不要这么做,甚至连刘备也很是不同意。但此时的陶谦一旦看到兖州有机可乘,哪里肯轻易松手,当下不管群下反对,让曹豹领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相助于阙宣。曹豹本来就看不惯刘备,他见刘备不同意,他就故意支持陶谦,如今陶谦调派他去,他当然是乐意之至。 尔后,曹豹领着人马去了任城,与阙宣会合。阙宣本来就不想陶谦插手兖州,此时被他的无赖之举也是弄的没有办法,任由其驻扎在了城外。而这之后,曹操因为阙宣占了任城,又听说陶谦也插手了此事,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他可以无视于阙宣,但不能无视于陶谦。阙宣不过是个流氓天子,他不怕,可以慢慢腾出手来对付他,但陶谦不行,陶谦既然是徐州牧,焉能插手他兖州之事?帐下人等闻之,无不为之恻然,纷纷请求带兵匡复任城。 曹操其时也已经是腾出了手来,他之所以暂时不出手,也只因差了士气这一层了,以为天寒缘故,只怕难以调动大军。等到眼看着诸将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当下也是心喜。他这里,也立即整备了兵马,从东郡起兵三万余,一路兵发任城,誓欲诛‘违天子’,杀助纣为虐的陶谦,声势颇为浩荡。 第一五章:兵临沛县 话说曹操因为陶谦突然插手他所在的兖州,十分震怒,乃起大兵来取任城。 阙宣听闻曹操起了数万人马来,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将陶谦所遣将领曹豹请入城中,共商此事。曹豹此时也因为曹操大兵前来,心里甚是惧怕,便有意要躲避阙宣。阙宣请求他将人马开入城中,与他共同抵抗曹操大军,曹豹心里却想着入城开可以,要是有个闪失,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当下,与阙宣虚与委蛇,只说将他人马放在城外,可互为犄角,到时曹操攻他任城,他自从后攻击曹操;而曹操若是打他,阙宣也可以开城从城内接应,如此一来,可保万无一失。 阙宣哪里有他精于算计,听闻他此语,以为再好也没有,所以也并没有执意要请他入城。这之后,曹操统领大兵到了任城之下,阙宣开城一战,一战败北,损失惨重,而曹豹在旁观察,见阙宣那边不利,本来蠢蠢欲动的心也立即歇了下去。这之后,曹操见阙宣闭守城门不战,立即将目标转移到曹豹身上,率大军暗夜袭击曹豹于任城城外。 曹豹一直就是战战兢兢的,半夜里根本就睡不着觉,突然听到营外杀喊声震天,他也着实吓了一跳。当下也不管其他士兵的死活了,领了心腹人马,偷偷从营后逃走。曹豹本领了五千人马来的,只他为了保命,带走了数百的心腹,其余人等不是被曹操军冲杀了,就是降了曹操,曹操一战大胜,收拢了不少的军马器械,再攻任城。 任城内,‘天子’阙宣半夜里听到城外动静,及至得到曹豹不战自走的消息,吓得面色全无。本来,他起兵之初,虽然知道兖州是曹操的地盘,然他也心知此时曹操尚在东郡整备人马,又是冬季,曹操大概是不会发兵前来的,存着侥幸的心理。再加上,他这一路势如破竹,形势一片大好,未免高估了自己的势力,就算曹操来了,也没有当做一回事儿。可是,当在任城外首战大败,损失了千数人马后,他本来的那点轻视骄慢之心也一下子收敛了。只他虽然是失败了一阵,但想到城外尚有曹豹的五千人马在,心里好歹踏实了点,并没有觉得失望。 然而,当他寄予厚望的曹豹,居然在一夜之间败北,就连等到他增援的时间都没有了,直接就逃走了,他心里也是大寒。到此,他总算是明白过来,曹操是绝对不好惹的,而他,却傻乎乎的跑到任城来送死。现在,就算他想卷了任城钱粮逃走,只怕也是来不及了。如今,能够努力保住性命,也是不错了。 在曹操一战败曹豹走后,阙宣这里也不敢久留,没等曹操准备攻城器械强取任城,他这里半夜就开了任城城门,一溜烟的跑的没了踪迹。等到曹操发现,这才稍稍错愕,随即入了任城,安抚了百姓。他这里,既然提出要誓杀‘违天子’,诛陶谦,也绝没有说出去的话收回来的道理。在任城呆了不过一天,随即大发兵马,出任城,临山阳,过兖州,径直兵逼徐州而来。 说起来,枭雄如曹操,他虽然占据了兖州土地,其实随着野心的膨胀,也早打起了徐州的主意。只是,他刚刚新近得了兖州不久,许多地方急需安抚,贸然攻取徐州,自然不妥。原来在他的计划中,准备是歇息个一两年再以厚兵攻打徐州的。只是,现在看来,机会已经找到了他,他要是不发兵徐州,似乎总觉得对不住陶谦老兄。 于是,曹操也是十分不客气,以怒气冲冲之势,兵压徐州而来。在半路上,他的前部人马追上了‘天子’阙宣,双方又大战了一场。这一战,阙宣再次损兵折将,损失了两千多人马,他自己只带着余下的千数士兵侥幸逃了出来。阙宣刚刚经过一阵大败,心里十分气馁,总以为此事陶谦要负全责,若不是他派什么鸟人撵上他,又跟他说了那么些鸟话,他断然不可能傻乎乎的干这些事情,现在到好,他粮草没有取到,人马几乎折损完了,他心里焉能不气?气冲冲的他,此时也没有想到要回下邳整备人马,倒是直接去了开阳,准备找陶谦理论此事。 可怜陶谦本来一心算计兖州的,不想因为所任非人,加上他不能明悟时机,为了贪图一些小便宜,贸然发兵任城,致使有了此败,心里也是懊悔不已。看看曹豹带着数百残兵回来,差点就要将之活剐了。然而,考虑到曹豹乃豪门出身,动他只怕动了徐州根基,故而也只是责备了数语,并没有过多责难。倒是听闻曹操趁势发兵兵逼徐州而来,他也是吓得浑身一个抖擞,猛的出了一阵恶汗,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而他,这才发现因为他被曹操这一吓,倒是将沉珂月余的风寒给吓得不治而愈了。 他这边因听闻曹操起兵来了,自不敢耽搁,赶紧手书书信一封与城内臧霸,商议和谈之事。臧霸城内本来能战之士不多,若是陶谦强攻个两三次,大概也无法抵挡,城破之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让臧霸也没有想到,先是因为陶谦这一病,久困城下不攻,给了他以喘息之机;如今又因为他自己引火烧身,惹来曹操,倒是将祸水引开了,再次给了开阳城一个绝大的好机会。虽然说,如果他不跟陶谦讲和,趁曹操攻袭其前,他攻击其后,也必能捡得一些便宜。然而,臧霸深知,这个便宜虽然在眼前,但以他目前的状况来说,也根本无法得到。更何况,以他度之,曹操盛怒而来,陶谦只怕要吃大亏,他倒是不必急于出手。于是,臧霸也就赶驴下坡,跟陶谦讲和了。 当然,难得的一次大好机会,臧霸焉能不狠狠的宰割陶谦一回?自然提出的条件苛刻得要死,又是要粮,又是要甲的。虽然陶谦是深深知道臧霸这是在趁火打劫,但他也不能不一一满足于他,同意了他的各种无理要求。等打发了臧霸,在开阳城下签下了开阳城下盟后,陶谦也就立即从开阳城撤兵,一天也不敢耽搁。 曹操之来,豫州沛县是首当其冲之地,这点陶谦很是明白,于是,在曹操大军未到沛县之际,匆匆将人马集结在其地,准备跟曹操来个死磕。然而,曹操没有等来,他倒是先等到了阙宣的败军。阙宣领着人马,一来陶谦这里,也毫不给陶谦面子,当面就指责陶谦当初不该送他衣甲钱粮,欺骗他去攻打任城。阙宣不说还好,阙宣一指出这一点,陶谦就是怒了。想到他之所以昏聩发兵任城,那完全是因为阙宣的胜利给他的错觉,以至让徐州的局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早已是骂了阙宣不知多少回了。他若不是看在临难之际,早就要跟阙宣算总帐了。现在倒好,他尚未说什么,他阙宣倒是先埋怨起来。陶谦是气得肺都炸了,将阙宣大骂了一通,也毫不留情面。 阙宣脾气也是火,两个人差点对骂起来。不过,一个好歹是‘天子’,一个是朝廷重臣,这样对骂像什么话,自然有人出来将他两个赶紧拉开了。这之后,阙宣回到帐中,兀自不能解气,还想要一走了之。但他的心腹谋士跟他说了,是他先惹曹操的,一旦陶谦被曹操攻破,他下邳迟早难保,在此唇亡齿寒之际,劝他且忍且奈。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比当初了。当初他有兵马可以跟陶谦抗衡,如今呢,兵马不过千数,拿什么跟陶谦叫板?阙宣虽然是个糊涂人,但听心腹谋士一说,也不模糊了,也心知此事说的不错,他现在要是这么回了下邳,给了曹操可乘之机不说,也是在得罪陶谦,是自取死路。 阙宣因为顾虑到此,额头上吓出了一把冷汗。又想到刚才与陶谦大吵过一阵,只怕陶谦要因此恶他,问心腹谋士可有补救的办法。心腹谋士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放下‘天子’之尊,委屈委屈他,让他到陶谦那里赔不是。阙宣听来,先还是不肯,但由不得仔细一想,想到这其中的厉害,便也只好是硬着头皮,亲自来向陶谦赔罪了。 陶谦跟阙宣大吵了一阵回去,心里想着此时跟阙宣闹翻,只怕不妥,便也有了悔意。要知道,阙宣此时手上虽然没有多少人马,但若是他一气回了下邳,再纠集下邳人马,遥遥联合开阳臧霸,在他身后捣起乱来,那也是有得他头疼的。为此,心里也害怕阙宣此时不讲义气,一气出走了,故而刻意安排人监视阙宣的举动。 好在,阙宣并没有那么不讲义气,此时居然亲自过来向他道歉,陶谦也就见好就收,两下里说了几句暖心话,表示和解了。这之后不过一日,曹操的大军出现在了沛县十数里之处,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第一六章:怒杀阙宣 对于曹操大军的到来,陶谦在此前一天也已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陶谦先是化解了他与阙宣之间的恩怨,接着又征集民夫紧急加固城墙,修葺城池,驻屯大军。然而,毕竟曹操到来迅速,并没有给他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让他仓促间面对曹操三万余的大军,也实在显得有点紧迫。曹操大军到来之日,陶谦驻屯在城外的人马,先与曹操较量了一阵。这一战,乃是陶谦与曹操的第一次正式交锋,谁都知道,事关士气之存亡,实在马虎不得。 于是乎,曹操一边出动了夏侯惇、曹仁等大将,几乎将兵力全都投入了战场。而陶谦一方,本来人马也不少,前后加起来也有个四万有余,当下以刘备、曹豹等为将,摆开阵翼,与曹操展开争锋。同时,陶谦有心要折折阙宣的士气,故而又刻意让阙宣随军出征。阙宣手上人马本来无多,此时让他出兵,他自然心有不愿。更何况,先前他与曹操已经有过交手,数败于曹操,对曹操也是心生畏惧,不战自怯。不过,他这时就算是有心不遵陶谦的命,只怕也不能得了。他与陶谦先前就曾有过争执,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还曾亲自向陶谦道歉。好不容易弥补起来的关系,可不能因为此事再次创裂。 阙宣左右一想,放下了‘天子’之尊,奉了陶谦的命令,随队出战。当然,他在心里也已经打好了主意,到了战场上,如果矛头不对,大不了偷偷开溜,不与贼人接战就是了。陶谦看他奉命了,方才心下一松。在陶谦看来,虽然他与阙宣暂时修好,但阙宣毕竟是个祸端,留之不得,势必要想尽办法将他羽翼折尽。既然他奉命了,那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当即给他安排了任务。 双方人马在沛县城下浩浩荡荡的摆了开来,一场厮杀,随着鼓声开始。曹操一方,还别说,虽然在人数上略输于陶谦,但他们是趁锐气而来,士气正旺,打起来自然不含糊。至于陶谦一方,虽然掌握着丹阳精兵,奈何没有上好的统兵将军,仗打得糊涂也是难免。一个曹豹就不说了,先前已是不战而走,被曹操杀了他数千的人马,曹豹到现在仍是没有喘过气来,虽然是勉强接战,但也不敢硬拼,只是稍稍试探试探曹操军锋,若能胜则战,不能胜则走。至于另外一个统兵将军刘备,仗打得不怎么样,还是有名的逃跑将军,虽然手上有两员虎将关羽、张飞,奈何架不住贼人大军,也是见风使舵的能手,心思打的比曹豹还要老辣,也就更加指望不上他了。 至于其他将军,实在能有善战之人,这场战,其实早已经注定是一场败局了。 陶谦应战仓促,已是处于弱势,加上统兵将军所选非人,更加不堪。一场大战下来,陶谦一方前军曹豹先自溃败,受到前军影响,刘备与贼兵接战一阵,被曹仁的轻骑从后袭扰,后军先乱,刘备以为大势已去,不及跟两位兄弟打话,丢下他们领着人马就往沛县逃去。倒是刘备的两位弟弟关羽和张飞,身在乱军之中,以为大哥还没有出来,翻来覆去的杀了几回,想要救回他们的大哥。等到……等到他们听说大哥已经往后走了,他两个人方才定下心来,还不忘开句玩笑:“我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让人担心了,走了也不说一声。”倒也没有什么怨言,看看大哥走了,他们也就毫不客气的领着其余人马也即退回了城去。 陶谦坐镇中军,看看前军溃败,两翼败走,他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当下带着人马就仓惶的逃回了沛县城中。那沛县城外,经过先前一囫囵的厮杀,丢下遍地的尸体,鲜血为之成渠,哭泣咆哮。曹操一方,得了一场大胜,好不扬眉吐气,在沛县城外接着叫战,声音直震沛县城,似欲掀屋飞瓦。 陶谦站在沛县城头,看到城下曹操胜兵,心里余悸不散。他这里,其他不问,只问阙宣何在。左右有人知道的,当下向陶谦禀报,说阙宣落后刘备一步,先曹豹一步,早已逃入沛县城中。陶谦听来,不恼刘备两个,却是直指阙宣,哇哇咆哮起来:“好个阙贼子,他惹了大祸,我为他擦屁股也就罢了,如今贼兵进犯,他不好好卖力与贼厮杀,却不经一战自走,影响我军士气,连累我军取胜。此贼子何在,立即将之拿来!” 当下,陶谦回了城内官邸,让人将阙宣找来。阙宣不敢有二话,当下屁颠颠的去见,不想刚一入邸,就被左右的陶谦亲卫给拿下了。阙宣脸色大白,连忙向陶谦申辩起来。陶谦早有杀他之意,趁此机会将沛县之败全都怪到了他的头上,当着众将士的面直斥他,以好让天下人看他陶谦公正办事。阙宣只是叫冤枉,说他也是力战的,不然这一战他也不会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人马,只身独免而回。 阙宣说他耗尽了几乎所有人马,当然也不是假话,不过要看怎么理解。当是时,阙宣统兵在后,眼看着前方曹豹军先败,已是惊骇,接着又看到刘备一部人马也败了,整个军几乎大乱,又见贼兵向他这里冲杀过来,他不敢一战,转身直接就走,将部下全都丢给了贼兵。这样一来,最后与他回到沛县城中的也就没有多少,自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一战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人马。当然,这种不光荣的事情阙宣也是不好自说的,听陶谦以此来指责他,他便只好将之抬了出来,以此来反驳陶谦的观点,好让陶谦知道他是战斗过的,只是因为不济,这才逃走的,并非是不战自走。 阙宣说到这里,倒是故意隐隐指责起了曹豹和刘备两个,说他走那也是看前面有榜样的,就算是要治罪,刘备等人当先承认错误。刘备和曹豹两个被阙宣说得脸上有愧,刘备倒是脸皮颇厚,看清楚了形势,懒得跟阙宣斗嘴,自在一边看戏。倒是曹豹心下一狠,刁蛮起来,反指责起阙宣这个‘违天子’来,又故意说陶谦当初之所以承认他‘天子’身份,那是迫不得已,是虚与委蛇,就是等着将来亲手收拾他。今日既然他不知好歹,他就要替陶谦来结果了他,为天下诛讨逆贼!话一说完,看了陶谦一眼,见陶谦并没有出面阻拦,当即跨前一步,一刀就往阙宣当头剁下。 可怜阙宣哪里知道曹豹还真要杀他,拔兵器已经不及,向两边疾呼都是陶谦的人,他心下一急,转身就要逃走,不想被曹豹一刀剁在脖子上,立即毙命了。曹豹割下了阙宣的脑袋,拎在手里,与陶谦说道:“贼人此来全因此獠,今日诛讨逆贼,将首级送与曹操,曹操自可退兵!” 陶谦不阻拦曹豹,就是要曹豹做这恶人,此时见他有此一番话,也立即说到了他心里去,想来若能将阙宣的首级献给曹操,曹操因之退兵,那是再好也没有。当下,他扫视了众人一眼,众人乖巧,纷纷同意曹豹的观点。陶谦见没有反对的,也就一点头让曹豹命人将阙宣的首级送出城去,并手书一封与曹操,言明他之所以起兵全是因为被阙宣贼子蛊惑,望曹公海涵,今杀此獠,为曹公除害,让不需责怪,今后两家可修好云云。 曹操得书,却是不理,反是斥责陶谦一通,说当初阙宣称帝,你陶谦可是最大祸首,阙宣虽死,祸首不除,他仍是无法退兵。陶谦得书,心里焦虑,乃又与书自辨,言明自己当初之所以承认阙宣身份,那是迫不得已,是虚与委蛇之举。曹操一心要以此为借口攻打徐州,哪里肯听陶谦的了,当下自将陶谦书函置之不理,又即加紧调派兵马,制造攻城器械,准备对沛县城展开恶攻。 陶谦心里惶遽,见曹操不走,也是无可奈何。他这里,见杀了阙宣,一面又将阙宣带入城内的少数乱党也一并除了。阙宣这一死,他所在的下邳乱党,本不过千人,闻之胆寒,不等陶谦大军征剿,自己先散了,下邳又再次回到了陶谦之手。这只是后话。然而,此时的陶谦,已是忙得焦头烂额,一面作书于郯县陈登,让陈登收拢兵马准备大战,一面加固沛县城池,誓要与曹操决一死战。 然而,陶谦有此决心固然是好,奈何他的人马经过先前城外一场大战,士气全无,再要他们硬朗起来,哪里是这般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沛县城墙本来就不高大,一时间又如何加固,就算再怎么修葺,也无法抵挡曹操的胜兵。面对曹操数万大军的疯狂进攻,陶谦经过一轮誓死捍卫,最后在折损了数千士兵的情况下,这才堪堪抵挡住了曹操的第一波攻击。而接下来,曹操在耗尽了陶谦的精锐之下,再次对沛县城展开了下一轮进攻。 这一次,沛县城面对的狂风暴雨,将是更甚。 第一七章:小沛新刺史 陶谦因为惧怕曹操的势力,于是杀阙宣奉上阙宣首级,以为可劝得曹操暂时熄灭心中怒火,撤兵而去。然而,陶谦的想法过于简单,曹操本一心要拿下徐州,现在难得找到了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哪里会放过,自然不会听陶谦啰嗦,仍是进兵不止,向陶谦所在之沛县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终于,陶谦在数败于曹操的情况下,知道曹操势力太过强盛,而他本身所据守的沛县城又实在太过鄙薄,难以凭恃以抗大敌,最后无奈,做出了撤退沛县的决定。当然,在下这个决定之前,其实身在郯县的陈登就曾劝过他,让他事若不济,可暂回东海以做计较。当是时,陶谦并不了解陈登说出这话的深意,还以为陈登是在沮自己军心,所以也没有同意。及至苦撑良久,见实在架不住曹操的猛攻,最后也只好妥协,将大兵往后撤往东海之阴平。 曹操得一沛县当然无用,看看陶谦走了,立即起大兵,尾追而来,再围陶谦于平阴。陶谦望着城下浩浩的人马,心里也已经发了毛。说实在的,他也没有想到,他本起兵攻臧霸于开阳,最后开阳没有攻下,不出两月形势就逆转成这样,被人家撵到了家门口追打,实在是岂有此理了。他此时,不管是懊恼也好,悔恨也罢,反正事已至此,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当他一想到曹操兵锋的锐利,以及自己一方战将的缺失,心里实在是没有必胜的信念,甚至想到,如果东海也不保,他徐州的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等不到儿子的接手,徐州就会落入曹贼之手?想到这里,陶谦两眼更是暗淡无光,毫不起色。 好在这之后两日,从郯县那边的援兵到了。这支援兵不过三千人,还是在此前陶谦让陈登紧急收拢来的。虽然人马少是少了点,但总比没有的好。更何况,随着援兵到来的,还有陈登的一封书信。陈登在书信中说,他在病榻之中不能与使君共赴州难,很是惭愧。又一面则劝陶谦不可与贼战,只需仅守城池,以待敌变,然后可相机行事云云。陶谦得此书信,也是看的莫名其妙,陈登身在后方,他又是怎么会知道敌情将有变?但一想,或者陈登这么说是在安慰他罢了。 不管陈登之意若何,但陶谦因为陈登的一封书,倒是信心稍增。他这里,按照陈登的吩咐,只将人马收拢入城,紧紧坚守平阴城,也不开城出战。叵耐陶谦做了这缩头乌龟,曹操想要与他接战又不可能,只能是督造器械以备来日大战。然而,曹操围城日久,这才发现问题接踵来了。 先是,久战不能拔贼城,下面士兵就有怨言了。毕竟冬季出兵本就违背常规,士兵也是人,他们之中多数人还未更换冬衣呢,如何抵御一日强似一日的天寒气候?二来,曹操起如此多的兵马,又收拢了许多降兵,粮草消耗严重,前日军需官报说,已是快揭不开锅了。加上战线拉长,运输上面更加耗时耗力,要想跟上接济又实在是难。而更加要命的是,他当初起兵,那是因为贼人打到他家门口来了,不得不这么做。说白了一点,他的出击是属于‘自卫’,众将士多为兖州人士,自然卖力些。而如今,贼人都退出了沛县,示他们以弱了,他们却还要打来,且深入敌人腹地,于是他们这支人马在无形中,也由当初的‘自卫’变成了如今的侵略,性质不一样,士气自然也就不一样。 一旦屯兵挫锐,久不能拔贼城,士气自然跟着下降,下面的怨言自然随之滋生。有许多将士甚至说管束不了自己的兵马了,说若再不撤兵,只怕有炸营的危险。身在此境,曹操就算是再有一百个能耐,也已经不得不考虑撤兵的问题了。军心是关键,粮草次之,若一旦在外之师不能保证这两点,那么再战下去……曹操也心知必然会出乱子。虽然说,曹操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一个进犯徐州的大好机会,要是轻言放弃,实在是可惜了。但他也不是蛮来之人,既然知道士气不可用,他也只能是做出撤兵的决定。 望着平阴城池,以及周围将士的脸庞,曹操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嘴上却是笑道:“古言冬夏不兴师,偏偏是他陶恭祖逼得我违背常规,无奈发兵。如今看来,既然教其知道了厉害,我等也该顺应天理,大家都随某回兖州过年去吧。”曹操此话一说,两边文武心里自然的乐了,也都相继点头,纷纷称颂主公英明!曹操哈哈一笑,当即大手一挥,让传下军令,择日撤兵。 曹操围城的这些日子,对于陶谦来说,实在是太过煎熬。看着下面浩荡的贼兵,陶谦也实在想不明白陈登当初为什么要说曹操会退兵的话。然而,当某日清晨起来,探马报说贼人已经撤兵而去,只留了许多空营在城外,陶谦这才知道,陈登的话灵验了,贼人是终于撤兵了。他这里尚不明白陈登为什么能言中此事,但一想到贼人既然走了,他这里要是一点举动也没有实在是对不住曹操了,也显得他太过没有面子了。当下,陶谦点齐兵马,准备亲自带兵追击,但被刘备等劝阻,让陶谦不可亲犯其险。陶谦听来此话倒觉有理,也就分派出兵马,让曹豹、刘备几个率部追击曹操,他则坐守平阴城,以待消息。 曹操既然决定撤兵而去,自然在后面要安排好断路之兵,而曹操这人也有个习惯,一旦撤兵,他必亲自断后。于是,当刘备几个率部追上来的时候,曹操早设下伏兵,大败了刘备和曹豹一顿,杀得他两个几乎出不来围。好在,不用担心刘备,人家刘备见机得快,伏兵一起,知道不好,赶紧招呼他两兄弟往后就走,将贼人全都留给了曹豹抵挡。曹豹见机太慢,退得迟,又要面对贼人伏兵,差点没被贼兵活捉,不过最后也是侥幸逃了出来。但他对于刘备的不义之举,那是恨的牙痒痒的,想要怒打刘备,但被刘备身后闪出张飞,也就不敢动手,远远的走开了。 他两个便宜没有捞到,倒是被曹操揍的鼻青脸肿,回来见了陶谦,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陶谦看到他两个的样儿,想要骂他们几句出出气,但一想这次派追兵是他自己出的臭主意,也就把刚要丢出口的话连忙收了回来,只赶忙改成:“曹孟德回兖州了?”曹豹两个微微一愣,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但他问的也对,也就相继点头。 虽然没能在最后关头捡到便宜,但好在曹操是真的退了,陶谦也稍稍轻吐了一口气。总计前后战,他与曹操败少胜多,共计损失了不下万余的人马,势力大损,此时再要起兵围剿开阳城是不能够了,陶谦想了想,也只好将此任务留待明年开春之际。此时,他得暂忍下这口气,带着人马都回了郯县。 当然,陶谦有鉴于得罪了曹操,知道曹操今后逮着机会一定会再次兵犯徐州的,而沛县虽然处在豫州,但其可作为抵御曹操兵犯的前沿阵地,不能不守。于是,陶谦权衡再三,再增刘备三兄弟三千兵马,打发他们去沛县驻守,同时为了名正言顺,又上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当然,如今天下大乱,要说豫州刺史,不知有几个呢,袁绍那边有个周昂,汉家也早遣了一个郭贡,如今又多了一个刘备。至于‘上表’那也只是说好听的,表书能不能到天子之手是其次,关键是人家汉家都有了刺史,他还多此一举,可见上表之人对于天子的藐视了。 远的不说,单说曹操这个兖州牧,也是州人奉迎的,要说起来当不得真,这后来汉家又遣了个兖州刺史来,直接被曹操给撵走了,咱不承认,天子也没有办法。当然,说起天子,还在他人的掌控中呢,这些外放的刺史,也多数是当权者利益的工具罢了,所以算起来,汉家所遣的‘州牧大员’跟诸侯上表的,其实也是差不多意思,反正天子少有做主的时候。 话来刘备自从跟了随陶谦以来,陶谦对刘备那是刻意栽培,也前后增了他许多兵马了,如今再加上这三千,手上也共计有个七八千的人马了,算得是小小的发了一笔。虽然刘备心里很是明白陶谦遣他镇守沛县,那是故意让他替他挡灾的,但他还是乐意去的。曹操能不能来是在其次,关键是曹操来了,咱打不赢还能走不是?刘备存了这个心理,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陶谦因为有沛县之辱,切齿在心,虽然在曹操手上讨不来便宜,但总得找到宣泄的窗口。陶谦左右一想,这沛县也实在可恶,让他有了此生之大辱,为了铭记在心,同时为了贬低沛县地位,故意改沛县为小沛。从此,沛县也就变成小沛城,纳入陶谦势力范围,刘备也就将军队驻扎进了小沛城。 第一八章:徐州战事暂了结 曹操出兵攻至徐州之平阴,本欲一鼓作气拿下徐州,奈何最后因为久战不下,士兵疲敝,军心不稳,乃不得已从平阴撤兵,一路回了兖州。同时,陶谦亦留下刘备,增刘备兵三千,表其为豫州刺史,让其驻守小沛以挡曹操。他这里,在平阴稍稍收拾,既不得发兵征讨开阳,只得悻悻的回转郯县。 陶谦一到郯县,首先在病榻上找到了陈登,向其请教了一些问题。 当是时,陈登带兵在郯县左近收拢了三千的人马,让将军糜芳带领去了平阴以助陶谦,并以一封书信安慰陶谦,让陶谦勿虑曹操之势,可放心抵挡,曹操不久将退云云。尔后不久,一切正如陈登之所料发展,以成今日之势。陶谦当然不明白陈登何以一言中的,难道是胜算不成?他一直将这个问题憋在了肚子里,回到郯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陈登问清楚此事。 陈登见陶谦如此匆忙神色,就知道他一定是会问这个问题了,当下哈哈一笑,也不隐瞒,与陶谦一一说了。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曹操之来,来得太过顺利,凡事过顺则逆。而曹操当初起兵之神速,又因为站在了‘道义’一边,上下用心,自然没有不胜的道理;至于其败,则同样败在‘失道’。他能激励士卒随他冬季出征的,自然是因为‘拒敌’缘故,而既然敌人已去,其仍是不死心,还想要一鼓作气鲸吞敌人,是其之狂妄。一战成功则罢,而一旦稍稍耗下去,则肯定是要出问题的。问题一,粮草;问题二,军心。 其实,对于这两点曹操.他自己也很是清楚,所以在判断了这两点不可用时,方才在部下的劝说下,果断的撤去了兵马。是以,曹操是明智的,而陈登能以外人眼光,察觉此事,虽然显得神乎其技,其实也是有根由可循的,只需将远光稍放远些,也不难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于是,陈登能猜到曹操必不难久持,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难在陶谦当局者迷罢了。 陶谦听陈登前后道来,如有恍然大悟,方才一点头,一捋须,想想的确是自己糊涂了。贼人战线拉长,又是在冬季作战,总总不利,焉能久持?陶谦想到这里,方才暗暗佩服陈登的睿智。同时,眼睛一转,想到一事,便即问了出来:“对了,既然元龙你能猜到此事,当不难明白曹操撤兵必在半路留下伏兵的道理。可是元龙,你却为何没有及时提醒我一声?” 陈登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是哈哈一笑,摇头道:“我纵然是猜到了,想来以当时使君你的‘锐气’,劝之岂听?若不让使君你出出这口恶气,纵然是听了我的劝,只怕使君你回来还会责备登呢。” 他的‘锐气’说得还算是客气的,无非是指陶谦当是时是在气头上,要不让他泻.了这顿火,只怕憋出病来,回过头来还得骂他。陶谦听来,讶然了片刻,随即是哈哈一顿笑。他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想来当时他数败于曹操,又被曹操撵到了东海内地了,以他这牛脾气若不能及时撒泼掉,只怕还真是要憋出病来。想来当时就算是陈登来劝,估计他也是不会听的。所以说,陈登此时说这话,还真是‘诚不我欺’也,果然是个信人。 陶谦笑完,走上前来,一把抓住陈登的手,叹道:“若是小沛之战元龙能与某随到战场,相机画策,当不会一败如此。元龙其珍重,早日养好这劳什子病,好下榻为某分忧。”陈登听陶谦这么一说,没有立即回话,只是摇头叹了一句:“只怕我就算其时在使君身边,亦难以扭转时局,使君你高看登了。” 陶谦听来,微微讶然,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陈登何以谦虚至此。不过,他转念一想,也立即明白了陈登这话里的意思了。陈登这话,无非是在拐着弯的指责他当初不该一时糊涂,在开阳未下的情况下,便妄自插手兖州事物。而正是因为他贸然派兵支持阙宣,这才闹到小沛一败之惨局。想来,要是他当初没有这一昏招,自然也就不用出动陈登了,至于后面的事情还会发生吗? 陶谦想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红,心里虽然仍是不爽,但被陈登这么一说,到底知道错在哪里了,当下向陈登点头执意,连连谢过陈登。陈登也没想在这件事情上跟陶谦过多计较,又即连忙将话题转到阙宣头上。对于阙宣这件事情,陶谦自然以为他这‘驱虎吞狼’一招还算是有效的,虽然没有起到预定中的效果,甚至将大火引到了自个身上,但到底他借了此事,将阙宣收拾掉了。至于他们相谈的,自然是关于下邳城那帮阙宣党羽的事情。 “这件事情元龙你就不必担心了,这阙宣一死,下邳城无人主事,我大兵一到,贼人自当开城纳降。”听陶谦这么一说,陈登也就没有多问。陶谦说到这里,又即叹了一口气,没奈何道,“阙宣虽然除了,只可惜又便宜了开阳城臧霸那帮贼子,让他们有了喘息之机。今冬已是不可再出兵了,只待明年开春之际,兵发开阳!” 开阳城臧霸,的确是乐坏了。他也没有想到,本来危如累卵的开阳城,居然再次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且还因陶谦的仓促退兵,趁机得了不少的便宜。虽然能给臧霸他们喘息的机会不多,知道就算今冬陶谦不发兵,明年开春陶谦也必举大兵前来,但好歹,有了这几个月的太平日子,总算可以勉强做些准备了。 开阳以及左近的战斗说起来来如风雨,去似雷霆,不过两月之间匆匆完事。臧霸这边既然暂时站稳了脚跟,不必担心过不了今冬,自然也要向关心开阳战事的陈诺报告消息,让陈诺同乐。于是,在此战后,这个消息便由臧霸派出的侦骑传到了陈诺耳里。陈诺身在南皮城内,将此事前后之经过一一听说了,也是暗吐了一口气,稍稍的放下心来。 既然开阳暂时没有了危险,他倒是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了。听完了侦骑报说后,也就让侦骑先行下去了。他这里,倒是因为陶谦惹怒曹操一事,不免浮想联翩,想到了从此陶谦与曹操的交恶,以及刘备之接手徐州,不知这些历史上所发生的事情,以后会不会照样发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刘备去了小沛,且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这件事情已经顺应了历史的轨迹,在悄悄的按照原定的方向进行着。 陈诺正在胡思乱想着,不想外面赵雪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赵雪一进来,看看陈诺傻乎乎的呆坐在哪里,也不知想些什么,便即开玩笑的问了出来。陈诺哈哈一笑,将赵雪拉近来,又将徐州的事情一一跟赵雪听了。赵雪听来,当然是大喜,连连问了几个问题,陈诺都一一回答了。陈诺这里,眼睛一转,问道:“对了,雪儿不刚才是从典将军那里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赵雪笑道:“哪里快了,都快一两个时辰过去了。不过我看大哥哥你的话只怕是反的,嘴上道快,心里却在是说慢,嘀咕我去了这么久了,不知都跟青衣妹妹说了些什么,是也不是?”陈诺呵呵一笑,没有立即回答,算是默认。赵雪笑道:“其实说来,我跟青衣妹妹聊了那么久,还不是想要知道当晚上我去后所发生的事情。” “哦?”陈诺将眼看向赵雪,赵雪方才又将从祝融青衣那里听来的话,又都一一的跟陈诺说了。陈诺也只是认真的听着,倒也没有插嘴。赵雪说到祝融青衣以身体替典韦御寒之时,还刻意拿眼瞧了一下陈诺,希望能从陈诺的表情里看出他内心的想法。只是,她看到是陈诺是如此的乐观,听到这一节,还向赵雪一点头,说道:“身当绝境,青衣能这么做,实在女中豪杰。”赵雪听来这句,未免有点惊讶,心里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大哥哥他对青衣妹妹是没有任何心思了,也罢,青衣妹妹最后决定这么做,看来是对的。” 赵雪想到这里,随即将眼看向陈诺,缓缓道:“大哥哥,还有件事情。” “嗯?”陈诺将眼睛看向赵雪,一笑,伸出手来,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拍,说道:“雪儿你有什么事情直说便了,为何跟我还吞吞吐吐的?”赵雪嗯了一声,向着陈诺点了点头,方才说道:“大哥哥,是这样的,青衣妹妹她让我转告你。说她……说若是大哥哥你不嫌弃,嗯,大哥哥你可否收下她这个小妹妹?她说,她有个姐姐红衣,但就是没有哥哥,不知大哥哥你是否愿意做她的……”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说道:“我原本就一直将她当妹妹的,她又何出此言?既然她要刻意说出来,罢了,过后我与她立三柱香,拜把子称兄妹便了!” 第一九章:猫腻 祝融青衣在跟赵雪诉说了当晚所发生的事情后,又央求起赵雪来,希望赵雪代为说情,让陈诺收了她这个妹妹。及至赵雪到陈诺这里来,将祝融青衣的所求代为转达后,没想到陈诺立马同意了。 赵雪在看到陈诺点头后,心里沉默了片刻,也没有多想,站起身来,向陈诺一笑,说道:“如果大哥哥当真有这个心,设不设香案,拜不拜把兄妹我看倒也没有关系……既然大哥哥你没有话说,青衣妹妹还在等着雪儿我回话呢,雪儿我就先下去了。”看到陈诺点过来的头,赵雪方才一转身从陈诺这里出去了。 “呵,倒也不错,难得在这一世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妹妹。”陈诺莞尔一笑,心里不知为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片刻即被他扫荡一空。他这里,立即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眼下的琐事上来。徐州本来不利的战局,最后因为陶谦的昏聩,导致他不战自溃,退兵而去,那边也算得是暂时告一段落,他可以在短时间内不必忧心。但眼下……眼下公孙瓒大军临城,也已经经过了数次的试探性进攻,只怕接下来将有一场大战了。 大战陈诺不怕,但就怕如此寒冬,将士们该如何熬转?前时,他因为衣甲的事情,数次向上面打‘报告’,请求批准。然而,一直未有回音。后来从逢纪那里让他偶然知道,这件事情袁绍给出的说法是准备将从平原调运来的一批衣甲挪到他军中。本来,这是件好事情,能接济多少接济多少。然而,当他从逢纪的话里知道这批从平原运来的衣甲,原本是准备调入吕布军中的,也是急需之物,他心里也一下子有了想法。他的将士是人,吕布手上的将士难道就不是人?虽然说在这件事情上他并不能自主,但明明知道夺他人之所爱将要激怒他人,这样的蠢事他还能做吗?不是他陈诺怕惹事,不敢得罪吕布,实在是做人也得讲求留有余地不是? 俗话说,何以罚,予以夺;何以怒,许不予。这样的事情非陈诺之所愿为。 而且,从逢纪的话里,陈诺也一下子感到了袁绍的险恶用心。乍一看,袁绍这是在偏帮他,可是仔细一看,焉知不是袁绍在倒坏水?如果他当真的接受了这批衣甲,吕布会怎么想?大概会怒袁绍,但或许会更加怒他。如此一来,袁绍正好可借助吕布之手来对付他。而这,也正是袁绍的本意。可是,明明知道袁绍这么做的目的在此,他能推却得了吗? 不能!不但不能,而且还要装作不知。 如果他为了不得罪吕布,不惹怒吕布从而拒绝了袁绍的本意,袁绍会怎么想?袁绍大概会想,陈诺这人果然狡猾。如此,反是惹怒了袁绍。他与袁绍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最近又因为黑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果陈诺执意要破坏袁绍的意图,看起来很是聪明,可其实呢……其实是很糊涂。如果陈诺真的拒绝了袁绍的‘好意’,大不了是结缘了吕布,说不定吕布还会跟他从此走得近。可那又能如何?袁绍本忌惮他,他若跟吕布走得近了,袁绍又会怎么想?除非他不用顾忌袁绍的态度,他才可以如此的‘放肆’。但这有可能吗?绝不可能,他既定的目标既然是养望以立足冀州,焉能轻易更改之? 如果因为不怒一个吕布,而怒到了袁绍头上,只怕是陈诺最大的错误。小怒怒于吕布,顶多也就是跟吕布不和;大怒怒于袁绍,则让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十分之不利。到底何取何舍,怎不弄清楚明白?在陈诺现在看来,宁得罪吕布,也决不能得罪袁绍。所以,在一番权衡后,陈诺当时在逢纪面前反是装傻充愣起来,只是说他军中实在缺乏衣甲,如果能从平原调来的物资里稍稍支援一下他的部下,他当然很是乐意接受的。 逢纪之所以将这件事情提前告诉陈诺,也是有意为之的。他当时听陈诺这么一说,也是稍稍愣住,随即故意拿话提醒他,说如果你接受了吕布应该有的物资,只怕会因此得罪吕布云云。陈诺心里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轻易更改之,仍是装傻起来,只是说这批物资虽然是从平原调来准备支付给吕布军的,但既然袁公已准备暂时挪用,不管是调到甲的军中也好,乙的军中也罢,那自然是有袁公的打算,我们做为麾下的当自服从云云。 陈诺说话的时候,逢纪就刻意观察着陈诺的表情,可是从陈诺一部脸庞上,他一丁点的东西也看不出来,也不知陈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但他可以欣慰的知道,他在一番试探加提醒后,陈诺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并没有立马急色指出其中的厉害显得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管他是不是在装,但他能做到这一点也实在是难得了。逢纪心里这么计较着,又不由投去陈诺一个目光,暗暗的点头。 这件事情,陈诺虽然是以极其理智的态度将之处理了,但陈诺心里其实还是不愿意轻易激怒吕布的。毕竟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既然注定要得罪下来了,那么也只能是任由着事态的发展,不予置理。倒是,这批衣甲纵然最后是到手了,只怕也顶不了多大的事儿。吕布手上本没有多少士卒,配备给他的衣甲能有多少?就算是全部截获到他这里,只怕也是不够他军中三成的人更换的。那么,还有七成的人该怎么办? 头疼,实在是头疼!陈诺想到这里伸手在头额上轻轻揉了揉,不敢去想了。今冬,本来就比去年要寒冷得出奇,若是没有衣甲及时更换,别说是打仗了,只怕连苦熬都熬不过去。他数战以来所积攒的资本,除了让陈荣带了点去徐州了,其余的就在这里了,眼下已有多人因为天寒缘故冻死冻伤,他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朝着恶化的方向发展,不行得再想办法向袁绍伸手要更多的衣甲。 哎,这也正是寄人篱下的烦恼啊!何时,我才能够自力更生呢?陈诺揉着眉头一通乱想,因又想到黑山副帅王当头上。上次他来时,因为将军高览被黑山人马围住,他才不得已出手相救。不想,因为此事事后还惹出了不少的麻烦。从与逢纪的聊天里,他隐隐知道,对于此事袁绍是很有意见的。 其实,不怪袁绍有意见,只怕他人听了也会起疑。毕竟,谁又能理解,一个在战场上敌我相见的双方,最后因为单独见面说了一席话,然后就直接撤军而去,这与谁能不乱猜乱想呢?谁知道,他与他这一席话到底说了些什么,是谈判还是密谋?否则何以一席话就叫其撤军了?更何况,在当初取得冀州时,陈诺就曾得过黑山的相助,说起来这层关系又该如何理清? 如果说黑山是友吧,可是黑山如今站在了公孙瓒一边,还帮助公孙瓒对付冀州。可如果说是敌吧,好像又说不过去。起码,在黑山,陈诺的话还是管用的,不然他与黑山副帅一席话后焉能令其马上撤军?但问题出来了,他陈诺可是袁绍的将,如今袁绍正与公孙瓒对敌,黑山相助于公孙瓒,那就是间接的与袁绍为敌了,身为袁绍的麾下陈诺,自然是站在袁绍的一方。可如今,两阵对敌了,陈诺的话仍是管用,其之一语可退敌,这叫外人怎么说?不明白的,还以为黑山仍跟袁绍是友呢;明白的,则不理解陈诺为什么在黑山之中仍是有那么大的脸面,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外间的猜测已是风雨密布,而猜忌心重如袁绍,他会怎么想?虽然说起来,从此事发生后,到现在,他袁绍表面上仍是未有质疑他一句,但实际上,陈诺也能清楚的知道,只怕袁绍在此事上早已是对他猜疑不定了。他越是保持沉默,就越是让人觉得害怕。虽然在这件事上陈诺自问无愧于心,并没有跟黑山有过过多的猫腻,甚至他可以喊声冤枉,毕竟王当在与他见面时那种不善的眼神,分明是要捉他的意思,还哪里有什么善意可言?可是,这些事件他能跟别人解释得清楚吗?解释不清。更不需要解释。 有时候,选择不解释,反而更好。当然,他也知道,逢纪跟他提起这点,是想他能跟袁绍当面解释解释,以释袁绍心中的疑窦,缓和缓和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但陈诺知道,以袁绍的性子,你越是跟他解释,他只怕越是猜疑,所以他最终选择沉默,任由着事态的发展。 因黑山一事,陈诺又联想到同样身为黑山大帅的于毒来,以及那个一心要逆袭冀州的壶寿。那边许久没有动静了,不知最近状况如何了?心动至此,当下陈诺立即让人上来,向他询问起于毒那边的消息来。 第二十章:冀州大举 陈诺因上次救高览一事,无故惹出袁绍等人的猜疑,因而又联想到同为黑山的于毒。要知道,自上次黄裳儿来东平陵造访他,向他要一纸书信给张郃,示意张郃在黎阳行方便,让他们过去,她这一去也已经许多时候了,想来该办的也应该办好了,要渡河也应该渡河了,只是他们嚷嚷着要帮助壶寿攻取邺城,进入冬季却一直未有进展,未免雷声大雨点小。陈诺偶然想起,因之好奇,于是也就找下面的人过来询问了。 下面人知道的情况其实也并不多,只是知道黑山于毒一部拿了他的书信,找到张郃后,张郃倒是放行了。这之后,于毒和南匈奴的人马也就渡过河水,到达黑山,与张燕谋面了。同时,他们还探听到,这次黑山另一位大帅张燕也于早前带着一支人马先一步到了壶寿这里,与壶寿会合。如今两家人马在黑山之中,与壶寿苟合在一起,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是冬季不利进兵,还是有其他的缘故,反正一时是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派出探马不断往来于邺城,似是在做攻略前的最后准备,他这边知道的情况也就这么多。 陈诺听后,稍稍的点了点头,不免遐想连篇,冀州有一个于毒已经很是闹腾了,如今张燕又参合了进来,岂不是更加的热闹了?而这场好戏,似乎现在才正式开台。想来绵绵黑山之间本就藏了许多草莽之辈,大小帅不计其数,他们之间本来就是矛盾重重,各为利益之所驱,互相攻坚,偏不容他辈存活。先是有个张牛角,他的突然崛起,灭了周围许多小帅,奠定了张牛角一支的黑山地位。而张牛角死后,褚飞燕继承其位,改张姓,名张燕。张燕的出现,不但是继承了张牛角的意志,且比张牛角更加富有侵略性,他一上来,就是不断的吞并攻打周围各部小帅,收兵于黑山。最后,张燕得兵号百万,将张牛角原部人马发展了十倍不止,而他的声望也在黑山之间崛起,俨然是黑山各部大小帅的头领。 张燕有一并黑山之志,同为黑山大帅的于毒,自然野心也不小。想来他跟南匈奴的联合,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只是,他这人太容易摇摆不定,又因为得罪了袁绍,不得不远走河南避难。而他的远走,同时也暂时避开了张燕的锋芒,使得他这两个自称‘黑山大帅’的头领级人物,一直未有较量。想来。于毒这一部黑山分支的远走,以张燕一统黑山之志,很是不乐意看到的,心里也必时时期盼着早日将于毒一部归并入其手,使得绵绵黑山只有他一个‘黑山大帅’,一切遵其号令,如此才让他心满意足。而同样的,以黑山大帅自称的于毒,他有没有这个野心暂时不必说,但他既然号称了大帅,在压力山大的张燕面前,为了面子,也必分寸必争。所以说,这两个原本不应该会面的人物,如今为了共同的利益奔赴在一起,他们之间能不擦出火花吗? 退一万步讲,他两个就算没有‘黑山大帅’这个身份的芥蒂,但要他们不勾心斗角,只怕是难。何则?他们之所以答应帮助壶寿出兵,那是因为利益所驱,都想着一旦帮助壶寿拿了黑山,那么他们就可以进而的控制壶寿,将壶寿当做傀儡来操纵,以此来谋取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两个无外乎都存了这个心,否则何以干干脆脆争着出兵?而一旦他两家都觉得此事有可为,那么也必去争。可是,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他们还是懂得,他们要想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那么也唯有自己独得这份功劳,不让这杯羹让别人分去。可是,如今相助壶寿的可不至于他们一家,还有另外一家呢,那么他们该如何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呢? 不得而知,要想将这份利益独吞,自然是要想尽一切的办法将另外一家给撵出去,不让他参合此事。只要另外一家出局了,那么最终的利益将是一人所得。所以不论怎么说,他们两家为了各自的利益,也必不能相容于对方,势同水火。陈诺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黑山那边的具体状况,但只用仔细一想,想来也该是这么一回事情。 不过可笑如壶寿,也真是太难为他了。想来壶寿当初奉召任冀州刺史时,以为自己是朝廷所命,不免骄钦,以为只需他诏书一到,袁绍自然也就将冀州拱手让出来了。可惜他想法很不错,现实却很残酷。于是,在碰壁了过后,又不得不回过头来去找当初被自己拒绝的于毒,想要跟他联手。而于毒因为远在河南,一时渡不了河,方才被壶寿找到借口再请了张燕一部黑山人马相助。 说起来,这壶寿一面请了于毒,又一面请了张燕,大概他的本意也不全为于毒久不渡河他心不耐烦,而更大的原因,恐怕是想到要是求助于于毒一家,只怕今后难以掌控,是以故意将一个张燕也牵扯进来,好为将来互相牵制,这样他也就可以高坐冀州刺史的位置而无忧了。他的想法倒是不错,但他就是没有想到张燕与于毒‘水火不容’的关系,只怕因为这一点,壶寿这次是有得头痛的了。他这昏招一出,也必招来于毒之怨恨,以及张燕两家的互相猜忌,而壶寿要想顺利取得冀州,先必先将这层矛盾调和好,而他们之所以不及时出兵冀州,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陈诺所猜的其实也是差不多。 远在黑山的壶寿,此时在大厅上摆下宴席,宴请张燕和于毒两位黑山大帅,以及南匈奴于夫罗。 说来,于毒当初在陈留逗留不能过河,因听闻壶寿又让人请了张燕一部人马相助,心里早已经是极其的愤怒了。本来,他一气之下是准备退出不帮助壶寿的,不过,最后为南匈奴于夫罗所劝,自己再仔细一想,也觉得没必要行此义气之事。再又,他考虑到因曹操的崛起,使得他在陈留也并不好混,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下一个落脚地点,只怕今冬一过,曹操在消化吸收了青州百万黄巾之后,下一个打击的目标将会是他了。而他当初之所以提议迎奉壶寿,也正是有此考虑。不过,河南不能待了,别的地方他又不很熟悉,为了稳妥起见,他是有了重回河北发展的打算。只是,在河北他得罪了袁绍,如果想要在河北混,那必须是有袁绍而无他,有他而无袁绍。及至听闻壶寿赴任冀州的消息传来,他才那么热心的派出黄裳儿为使,半路上联系壶寿,就是想要利用壶寿来对付袁绍。既然此事是他首倡的,在他的目的没有达到前,怎么能因为有一个张燕插足而放弃了呢? 更何况,帮助壶寿乃是他立足河北的第一步,要是因为一时义气而退出,不但是单单便宜了张燕小子,也是给他自己的前途制造困境。因此,思之再三,于毒暂时也是隐忍下了这口气,一面派出黄裳儿去陈诺那边骗取书信,一面则忍气吞声的派探马与壶寿取得联系,让壶寿务必要等得他。等到……黄裳儿从陈诺那边回来,取得了陈诺给张郃的书信,他这边终于算是轻吐了一口气。这之后,于毒拔起兵马,与南匈奴一道,从黎阳渡河,一路赶赴到了壶寿这里。 说起来,壶寿没能顺利接手冀州,心里自然有不甘,乃有联合于毒和张燕的打算。而在这期间,他当然是先要找到暂时的栖身之地。而绵绵黑山,正好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于是,壶寿在将自身躲入黑山之中的同时,一面加紧联系张燕两家,一面不断在邺城之中安插间谍,以获取更多的情报。 本来,以壶寿的打算,他眼看着袁绍跟公孙瓒在渤海打得热闹,无暇顾及身后邺城,准备是趁此机会颠覆邺城的。奈何因为于毒久久的滞留在河水南岸,遂使得他一等再等,心里也委实着急。而又因为考虑到不能让于毒一家势力坐大,乃又刻意联系了张燕一部。张燕一部虽然是后联系,但比起于毒要积极得多,不过旬月之间就将兵马聚合到了他这里,且张燕还亲自统兵过来,这让壶寿心里着实高兴,毕竟张燕这个黑山第一大帅也的确是给他面子的。 张燕一来,立即拿机不可失这话让壶寿马上出兵。当然,他之所以这么急,就是要将于毒撇之于此事之外,好让他一家获利。壶寿听他一说,原本心急是要同意的,不过想到张燕所带来的强大人马,又有所顾虑了。他恍然想到,他之所以在联系了于毒之后再又联系他张燕,不正是为了避免于毒一家势力过大将来无法控制吗?他一念至此,又故意挨延,还一面传话给于毒,故意说他再不来就要先出兵,其实不过是在催于毒早点来罢了。 如今,壶寿终于算是等得两位大帅在堂,觥酒以商冀州之大举。 第二一章:于毒的愤怒 朝廷所派冀州刺史壶寿,因为袁绍窃取其州,索要无功,不甘心就此沉默,故而串联黑山于毒和张燕两部大帅人马,汇聚黑山之中,准备商讨袭取邺城之事宜。为此,壶寿特摆宴席,慰劳两家大帅。这酒宴上,只见是处处觥筹交错,虽看起来一团和和气气,实在是暗藏风云。 张燕两家都各称黑山大帅,自认为乃黑山一脉真正之首领人物,是继张角的黄巾军之后反抗朝廷的主力先锋,自然谁也不服谁。说起来,黑山一脉本是张角黄巾军的余孽,因失败辗转至黑山一带,继续反抗朝廷,故有黑山军之称。而他们又因为散乱各处,各不统属,固有各部大小帅之别。他们都以奉黄巾军天公将军张角为主,自认为张角之后他们才是真正的继承人物。故而黑山势力虽有百万,然都各自不服,皆以一统黑山为己任,,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好不了哪里去。否则,张燕何以一上任,立即挥兵征服各部大小帅,收编以为己用,还不是想将黑山收入自己囊中,让自己成为张角之后的‘天公将军’? 各怀鬼胎的双方,现在却因为同一个目的,被壶寿请到了一处,若不是卖壶寿面子,只怕早就干仗了。在宴席之前,壶寿也已隐隐听说张燕和于毒不和之事,怕他两家不给面子,在宴席上争吵起来那就不好说了,故而还刻意跟张燕和于毒等单独碰过面,让他们不论如何也要约束部下,多少给他一点面子,叫宴席之时千万别闹事。而他两个今后的富贵还指望着壶寿呢,哪里有不听的道理,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点头表示同意。 还别说,当宴席之初,他两家也的确做到了‘礼让’,表面上一团和和气气,就连壶寿这个外人看来,也被他们的表演所欺骗,以为外间传言不可信,本来一直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也松了下来。然而,酒至半酣之际,他刚刚放下的一颗心突然又拧了起来。表面看他们仍是各自说着笑着,可仔细一听,他们之间的话里渐渐藏着机锋,分明有互相讥讽之意,这让壶寿听来渐觉不好。再一看,他们双方一个个都是面红耳赤,,出口无状,好像是借着酒劲准备发酒疯呢。到后来,他们双方吐沫横飞不说,且有的甚至用手捶木案,显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壶寿心里咯噔一跳,赶紧举起杯盏来想要劝张燕和于毒他们的酒,以好暗示他们双方各自约束自己的人马,遵守他们之前的约定。而张燕和于毒两个口头上虽然是答应不惹事,而一旦见面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想来他们两家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温文尔雅’自认为是很对得住壶寿了,再要一味的装下去,只怕也不是他们这些莽汉子的个性。 如今,正好借着吃酒的劲,将该说的都说出来。席上,张燕一方,就有一人向众人嚷嚷着,说如今黑山各部大小帅皆归于张燕的治下,只有少数几支散落在外的人马仍是没有约束,今日于毒大帅一部既然回来了,不如且顺应潮流,将人马并入张燕大帅一部,以好共襄大举。他此话一出,张燕只装着没有听见,与壶寿喝着酒,而他的部下们,则是哄叫了起来,纷纷称好,继而像是和事老,开始劝起于毒一方。 于毒一方,一个个自然是瞠目结舌,也没有想到张燕这厮居然想趁此机会吞并他们。对方将话都摆在明面上来了,于毒一方自然是不服软,纷纷反说起来,说于毒久为黑山大帅,且比起张燕出道还要早,若是以资格论,当然是首推他们的于毒大帅为首领,转而劝起张燕一方,让张燕不如且顺了于毒,将人马并入他于毒一方。 张燕一方自然是不服,立即就有人站起身来,说他们张大帅手上有百万大军,而你们于毒大帅不过数千的人马,就凭这一点,于毒大帅就当奉他们的张大帅为首领。他们这么一说,于毒一方自然不好以人马来论,只是不断的强调资历,两家人各执一词,几乎争到拔刀相见的地步,但谁也没有被谁吓趴下,纷纷叫嚷着,不让一句。好个酒席,一下子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他们两边部下叫骂呵斥,倒是张燕和于毒两个仍是不发一言,好像是事不关己,始终是任由着下面吵闹。他们两个尚能沉得住气,可作为主人的壶寿却是沉不住气了,怕他双方打了起来,赶紧是张眼再次瞅了瞅于毒两个,可他二人自顾自的端着酒盏喝着酒,夹着菜,分明是在故意躲着他。壶寿看到他两家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气得不行,就要出口指责张燕两个,刚刚将眼光落到张燕头上,突然又顿住了。 说起来,这黑山谁家势力最大,那还不是他张燕?于毒虽然厉害,也有南匈奴支持,然后以他的势力根本就无法跟张燕争衡,要是得罪了张燕,只怕他不说冀州之梦泡汤,只怕得到之后有他张燕在冀州滋扰,他也成不了大事。壶寿想到这里,也只能将准备责备张燕的话,转而抛向了于毒。当下,壶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不温不火的说道:“这个……于大帅,你之前可是答应我的,不让部下滋事,如今为何会这样,你何不出来说句话?” 于毒对于壶寿不知会他一声就私自联系了张燕一部人马,心里就是有气,只是一直憋着没有撒泼出来。如今,他听壶寿这么一说,心里的怒火也一下子被他给点着了,当下横眉冷目,吞声说道:“壶刺史何出此言?你想来也是在这席上的,到底是谁家先挑起事来,你难道不知道吗?是不是你明明知道,却又不敢说出来,就怕得罪了人家?你拿话来激我,却又是不是因为有了靠山,瞧不起我于某人了?哼,你壶寿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吗?” 壶寿被他一语道破心思,脸上一红,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想来他虽然没有得到寸土,但好歹也是朝廷钦封的冀州刺史,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跟一帮贼子和颜悦色的时候了?他就算不给面子,但在众人面前总不能这么说他,他嘴上啧啧两声,心里狂怒而发,突然一拍木案,喝叫道:“于大帅,你想必是醉了,我看你且不如带着你的这帮弟兄们先下去休息吧,等酒醒了我们再来商谈不迟!” 于毒鼻子重重一哼,将杯盏同样的往木案上重重一放,砸出砰然一声,将身站了起来。他所带来的诸人,以为于毒就这么服软转身要走了,虽然不忿,但一个个也只好跟着放下杯盏来,跟着站起身。就连壶寿,在那么一刻,他也误以为于毒听了他的劝,就要动身走人了呢。可是,当他刚刚放松了这个警惕,突然见于毒走了两步猛一回头,伸手朝他胸前衣襟抓来,他甚至不及避让,早被对方一只巴掌大手给抓住。他这突然的举动,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保护在壶寿两边的卫兵们皆都愣住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正要拔刀相助,早见于毒一声‘起来’,将壶寿身子从蒲席上拽了出来,而于毒身后众人则反应灵敏,纷纷涌将上来,将卫兵们全都拦住了。 突然的变故,惊动了外面的士兵,纷纷冲了进来。而这里面,张燕一方部下为保大帅安全,皆都将兵刃拔了出来,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样子。各方都是拔刀而向,场面顿时凝重起来,似乎只要谁先动手,这场血战是难免了。那被于毒一把抓出来的壶寿,本是个文人,胆子也没有多少,被这一吓,身子不禁的打起颤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于……于……于大帅,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有话好好说啊,何必……” “哼!”于毒鼻子对着他脸重重一哼,瞪目道:“废话少说!我有些话早憋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了,今儿正好一发说了。当初时,可是我先找你,要说保你取冀州的?你那时没有同意便罢了,后来转而又向我提起此事,我是一口就应承了下来的。怎么,你与我合作,是信不过我是怎的,如何不在知会我一声的情况下便自行决定另外再找来帮手?你这样做,可是将我放在眼里了?你当我于毒是傻子吗,如此好欺辱的!” 他的一只手掌五指撑开,已经狠狠的抓在了壶寿的脖项上,随着于毒怒气的升腾,指间的力道加重,壶寿喉间的窒息之感也渐渐加重了。他很想辩白,很想向于毒讨饶一声,但他的话吐不出来,脸上紫气一片,眼看就要被于毒活生生的给掐死当地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那门外突然一声呵斥,重重之声传来:“住手!” 第二二章:神秘灰衣老者 于毒手抓住壶寿的脖子,向他怒声呵斥,可怜壶寿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哪里吃得住于毒这么一阵折腾,被他掐拎而起,脸上紫涨一片,呼吸几乎为之窒息。眼看着,再要那么一两刻,大概壶寿就要被于毒的愤怒所淹没,彻底憋气了。 好在,也就在这时,那门外传来一声断喝,叫于毒住手。这声断喝虽然听起来中气不是很足,甚至略显得有点苍白,然而,也就是这么一声,传入厅内众人的耳里,却顿时起到了微妙的效果。于毒,他听到这个声音,那张本来愤怒急色的脸,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像是有道霹雳当头打下,使得他浑身跟着一个颤栗,手上虽然没有放下,但是所用的力道本能的跟着一松。而厅内的众人因为这声断喝,不由的将关注的目光从于毒身上,全都投到了厅外面……那个即将进来的人。 就连张燕,他此时也不由将眼睛稍稍挪了挪,瞥向了厅外。本来,他一直在旁看着好戏的,就等着壶寿即将要窒息的那一刻准备动手。他不能不动手,他这次来,其目的就是借助壶寿这个‘冀州刺史’的身份为黑山谋取更大的利益,所以他不能对壶寿见死不救。而且,他若一插手,也是在同时站在了壶寿一边,彻底交好壶寿以绝于毒。而一旦他在壶寿最后的生死关头将壶寿救了下来,那么壶寿感激他的同时也必将怒于于毒,说不定于毒两家就此可以分道扬镳,而这样一来,就算他不能利用这次机会彻底铲除了于毒这股异己势力,最起码也能将他从他这利益圈里彻底给撵出去,这样一来,将来‘匡复’冀州所得的好处将是他一家所有,这也正是他一直仍未出手的原因。本来,眼看着火候差不多快要到了,于毒的愤怒也已经无法收拾了,他就要挺身而出,呵斥于毒,让于毒放人了。然而,在这节骨眼上外面却来了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来,张燕如何不怒,如何不好奇?是以,但这声从厅外传进来,他的眼睛也就跟着睇了过去,他要看看来的是哪路神仙。 厅外,来了三个人。 在最前面的,是一名灰衣人。灰衣人是个老者。别看老者白发星半,脸上皱纹深刻,但眼神却很是有力。他一进来,将眼睛四周扫视着,触其目者,皆不由自主的将眼睛挪开,不敢与他直视,仿佛他眼睛里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胆小者为之胆栗。老者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看起来稍稍年纪大些,已是中年。而女子,则略显稚嫩了些,是个二八佳华的年纪。男子全身上下,几乎连眼睛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看起来给人一种神秘之感;而旁边的少女,则恰恰相反,她一身黄裳,青春活泼,除了脸上摆了副万年不化的冰霜之脸,身材却是极其的妖娆,直让人见之不忍舍去。在这三个人里,如果说这些人欢迎谁来,大概也只有这个黄裳少女了,至于其他两个,一个过于威严,一个过于神秘,实在是没有多少人提得起兴趣在他们身上流连片刻。 但他们都知道,刚才喊话的那人,一定是走在最前面的这位老者,是以不得不再又注意他。可是这位神秘的老者又会是什么人,如何他敢直接呵斥起于毒来?就算是张燕跟于毒不和吧,在翻脸之前大概也是颇给三分佛面的,至于这位老者,他又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如此放肆?老者在厅外扫视了众人一眼后,随即带着身后一男一女入了大厅,也并没有直视他人,直接走到了于毒这里。 于毒掐着壶寿的手虽然是松了些,但一时并没有将壶寿放下,是以壶寿仍是在他手上。 直到老者进来,于毒看了老者一眼,他的脸色也是跟着一变。似乎是忘记了他此刻要干什么,只是呆愣愣的看着老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者见一句说他不动,便是脸色跟着一酱,吞声问道:“怎么,于大帅你连这么一点面子也不给老夫吗?你知道你现在可是在干什么?你做的蠢事难道还不够吗,还不快将壶刺史给我放下?” 他连问三声,声音听起来和缓平常,无有仓促之感,也根本没有暴戾之说,但每每钻入于毒耳里,于毒的脸色便是跟着一变。 于毒,心中的怒火刚刚喷发,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外人的强加干涉而就此熄灭,就算是他一直引以为尊重的神秘老者,他也不会。他的心里,甚至在那么一刻怒火跟着升腾,将松下的手又是一紧,跟着将眼睛怒视向老者。希望以他愤怒的目光,将老者恐吓退却。 然而,当他的眼睛与老者的目光对接上,想要开口,却突然闭住了。他从老者的目光里,看到的……却是一股死气。仿佛……仿佛他若不听从老者的吩咐,老者稍稍一动怒,他眼睛里的这团死气就要破眶杀出。一点零一秒的对视,下一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将眼睛连忙躲开,甚至身子上下打了团团一个颤栗,跟着松开了钳住壶寿脖子的手。他连退两步,将头低下来,汗水爬满了他的眉头。他在,不停的问着自己:“是啊,我刚才是怎么了,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怒壶寿是不错,怒其不该在联络他的情况下,又联络了张燕,且还事先没有打声招呼;他怒壶寿是不错,怒其不知在这件事情上是他自己的错,却还要将错误推到他的头上,且看人身份行事,实在是岂有此理!然而,他心里本来一直是告诫着自己的,他此来不比先前了,要是壶寿联络的单单是他一家,他就可以在壶寿面前摆摆谱,甚至指责壶寿两句也没有问题。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壶寿手里已经不止是他这张牌了,还有一个张燕,而且张燕的势力比他要强大得多。如果想要继续维持现有利益,那么就得忍却一时心中火,有账也要以后再算,更何况此时还有一个张燕在旁边虎视眈眈,要动手也不急在一时。这些他都不是没有考虑到,可在先前一刻,由于壶寿明显有偏帮张燕的意思,心里着实不爽,是以没有管控住自己的情绪,以至差点一气之下杀了壶寿。杀一个壶寿不要紧,冀州所能看到的利益只怕要跟着泡汤,更何况,要是张燕借此发飙,只怕他今儿是要血溅黑山了。他想到这里,满头的汗水下来,手心里的汗不及揩拭,感激的看了老者一眼,拱起手来,向老者忙赔不是。 老者鼻子重重一哼,道:“恐怕你需要赔礼的不是我吧?” 听老者这么一说,于毒惭愧的将手拱向壶寿,向壶寿赔起礼来。可怜壶寿刚才好似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经此一事,立即将轻视于毒的心给收敛了回来。他心里有气,恨不能拔刀剁杀了于毒,但最后还是出于本能的畏惧,也不敢责怒于他,只是鼻子里轻轻一哼,人退后两步,不敢跟于毒靠的太近。他这里,好奇的将眼睛打量着老者,问道:“不知这位尊者又是何人?” 这里除了于毒等几人外,大概也没有人知道老者的身份,于毒正要上前来解释,倒是老者手一甩,示意于毒住口。他这里,将眼看向壶寿,连连点了点头,说道:“你有困难,能来找我黑山,实在不错,实在不错!” 这句话没头没脑,说得壶寿微微一愣,虽然不知他话这两个‘实在不错’是何意,但看在他刚才救自己一命的份上,也就没有恼怒于他。他这里,连忙虚套一礼,正要上前跟老者套近乎,不想老者理也不理他,径直转过了身去,他也是脸上跟着微微一红,干咳了两声。老者却是将眼看向旁边的张燕,在张燕身上扫视了两眼,点了点头,捋着胡须对着他嘿然一笑。 这一笑,张燕看在眼里,听在耳边,却有如雷打在身,让他畏惧到了心里。老者是什么人,他当然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可老者看他的眼神,分明像是个熟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到底是哪里呢,却是根本想不起来。甚至,在老者面前,他昂藏的身躯,不觉感到一股压迫之感,遂使得他在他面前因为畏惧而身自低矮了一大截,本能的微微一曲,甚至连眼睛也不敢直视他一下,心里在颤抖着。他想要开口,但觉喉咙沙哑,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不停的冒着汗。 此老者之威压,顿时让张燕呼吸跟着都急促起来,很是沉重。旁边人不理解的,看到的皆是不解。他们只是稀奇,为什么面对这个不知名的老者,他们的大帅居然显得那么局促,甚至,头额上都是汗珠,老者有这么可怕吗? 老者终于开口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后,随即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小子不用几年功夫就成长到如此水平,不但继承了张牛角之志,且还逐渐一统黑山,今由懂得借助外力,插手冀州,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实在不错!实在不错!” 连道了几个不错,便再没有一句话留下,带着身后的黑袍人和黄裳姑娘直接出了厅外,消失不见。 第二三章:此是何人 壶寿所摆的宴席,最后是不欢而散。他本人对于于毒,经过刚才一事,既怒且畏,心里煞是不爽。既然于毒不给面子,在那个神秘老者出现后,他就跟着带人离了场,他这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转而奉承起张燕来。 于毒既然不买账,他得找个买账的人,还特意在张燕面前暗示,一旦冀州拿下,他张燕的黑山军将是第一受益者。条件不错,且极具的诱人,可是张燕心思分明也随着刚才那个神秘老者离场了。他此时总会去想,刚才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如何因为看了那老者一眼,寒意就从脚底升起,甚至就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这丝突然来的懦弱,他很是不爽,甚至想到他刚才的表现一定是让部下们看到了,如此岂不是威严扫地,这叫他以后还如何约束部下?他内心惶惶,又十分有气,只一心纠结于此事,对于壶寿的话,他却是很少有听进去的。 “那个老者是什么人,听他的口气他以前好像是见过我?可是,若说没有见过他,他的眼神分明很是熟悉,要说见过他,他的那张面庞,我怎么也记不起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老者,我是认识他,还是他认识我?” 张燕脑袋都大了,却怎么也想不通,就连一丝线索也找不到。这种感觉,很是茫然,很是让人不爽。 “大帅!”听到旁边人的提醒,张燕才恍然记起自己是在壶寿的宴席上,且于毒已与先前一刻离开了。他听壶寿的意思是有意排斥于毒,与他保持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这要是别种情况下,他可能留有心思跟他讨论下去。可是现在,心思都在穷追那名神秘老者身份上了,哪里还有半点心思听他继续啰嗦下去?他连忙放下杯盏,起身来,向壶寿告称酒已酣,不能再喝了,谢过了壶寿的款待,也就带着人匆匆的离了大厅。出了大厅后,他又立即派出人马,去追查老者的身份,他则自回本营去了。 厅内,于毒两个先后不欢而走,就只剩了壶寿一个了。 壶寿,在愣了片刻后,也不得不匆匆罢席,心里也着实不爽。想不到好好的一场酒席,他慰劳拉拢两家的目的没有达成,却一个因为他自己言语不谨慎,行事不周密,将他气走了,后一个又好像有一门的心思在外面,根本听不下他的话,亦是不欢而散。如今他的目的不但是没有达成,且还得罪了于毒,而且眼看张燕态度不明朗,他是心更加的纠结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那名老者。何以老者一出现,先是喝住了于毒,后居然又对张燕如此口吻的说话?可是张燕呢,不但不敢反驳,且是哑然不作声,足见老者威压之强盛。那么,这个神秘的老者又会是何人,他何以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以至令两大堂堂的黑山‘大帅’在他面前居然也是不敢任意放肆?能做到这一点的,足见此人物之不简单。而能凌压于黑山大帅之上的,除了当年的大贤良师张角三位兄弟,还能有谁人?不过,这只是笑话,张角三人起义兵败,早就身死了,都过去许多年的事情了,哪里会是他们。壶寿瞎想至此,也不得不立马将之排斥。 来者既然不是大贤良师张角三兄弟,那么他又会是何人?壶寿这时,恍然记起了一道目光。那道深邃不见底,死气盎然的目光,令见者气势为之挫。就是这道目光,突然再次在他面前闪现。这道目光,就是那个老者进来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发出的。先前因一心怒在于毒上,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这个细节,此时想来,却是不由的打起了一个大大的寒战。 “此人,深不可测,不可得罪!”在壶寿的心里,突然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于毒从壶寿这边出来,就连自己的中军大帐也没有进去歇上一脚,立即来到了老者所在的帐篷,求见于老者。 “烦请转告大师,就说于毒求见。”为了表示对老者的尊重,于毒干脆放弃大帅之尊,向帐外兵卫直报姓名。帐外兵卫正要让他稍后,那帐门一掀,从帐内走出一个黄裳妖娆的少女来,她看了于毒一眼,轻轻说道:“我师已在帐内恭候大帅多时了,大帅请吧!”于毒听来,连忙称谢,将身走了进去。只是他的卫兵都被黄裳少女给拦了下来,也就没有带进去。黄裳少女得到她的师父的吩咐,不但将于毒带来的人都截留下,且将四周的卫兵都遣散至丈许距离看守,不得妄动,黄裳少女在于毒进去后,则亲自守护于门外,一脸严霜,十分肃然。她手按着佩剑,却是一句声也不做,默默以待。 至于帐内,于毒一进来,看看卫兵都被拦下了,心里先是一紧,但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及至看到帐内就只一个灰衣老者负手背对着他,站着那里面帐壁而立,连头也不会的沉默当地,这让他看来心更增了一层畏惧。他伸手轻轻的揩拭去了头额上的汗珠,方才趋步上前,连忙向灰衣老者拱手见礼,一面说起刚才莽撞之举,望灰衣老者原谅则个。 灰衣老者仍是背对着他,晃悠悠的说道:“哦,你也知道错了?那刚才怎么回事?你此来不是一心要与壶寿谈合作吗,如何谈着谈着就动起手来了,是要杀人吗?将壶寿杀了?嘿嘿,你如此愚蠢的举动,实在是令本师我,很是失望啊。”于毒头额上汗水盈盈,此时哪里有敢辩驳之理,只是一味的向着老者赔不是。老者手一掀,袖子举起,显然是不想再听于毒说这话了,转而轻轻一声,问道:“废话少说,你且告诉我,你为何要突然动怒,仔仔细细的说来,不可露了半个字。” 要说,于毒好歹也是一军之帅,地位不比任何人低,就算是在张燕面前,只要不服那声气,照样能跟张燕分庭抗礼。然而,对于这位老者,他本能的从内心散发出一股寒意,不知抵抗,本能的全是顺从。听老者这么一问,他居然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宴席前后上所发生的前后事情都与老者说了出来。由宴席上假装的和好气氛,到互相暗藏机锋,再到张燕一方提议他本部人马归并于张燕一部,及至…… “对于张燕一方所提出的想法,你有什么意见?”老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有继续听下面的。于毒被老者突然这么一问,先是愣住了,一时没有想到老者问话的目的,及至老者轻哼了一声,他全身一个机灵,连忙打起哈哈,说道:“这个提议嘛,其实我也是不反对的,可是,张燕这小子偏偏自不量力,怂恿部下说他想做黑山最高帅,让我部归并于他,叫我如何能答应?若是反之,让他的人马归并于我,由我做大帅,他来做副帅,这还差不多……” 说到这里,本以为老者会同意他的观点,点个头或者嗯一声什么的。但老者一声不做,这样反而让于毒的得瑟全无用武之地,反之因帐内的寂静,转而感到了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不由自主的将未说的话,突然顿住了。老者片刻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方才轻轻的哼然一声,笑道:“你做大帅?张燕做副帅?我看你还是没有弄明白情况。如今乱世,谁手中兵马强壮,谁就是老大,这个简简单单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你看看你手上有多少兵马,人家手上又有多少兵马?别人是你的十倍百倍不止,你拿什么跟别人去比?你还想妄图做大帅,让他归并于你,你这是在百日做梦吧你?而且,不是我说,我仔仔细细拿你两仔细比较过,你两个,你是心狠手辣,想做敢做;人家则是深藏机谋,不是易与之辈。若拿你这点小聪明,只怕你是永远也斗不过人家的。倒不如,借此机会,你就听从了张燕的提议,将你两部人马归并于一处,由张燕来做黑山大帅,你来做他臂膀,为一副帅,再联合南匈奴,借助壶寿之势,以席卷冀州,成就不世霸业,你看如何?” 他这话似有商量余地,可根本没有一点的商量。于毒听来,微微一愣。要他做副帅,替别人打工?这是万万不可能!如果可以妥协,他当初也不会在袁绍紧逼的情况下,不去投靠张燕,而是南下渡河了。他这人手段狠辣是不错,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全都被老者说中了。但同样,他也有一颗不屈的心,也妄想一统黑山,所以对于老者的提议,他当然是苟难从命。 只是,不从老者之命,就要直接面对老者之愤怒,他准备好了吗? “嗯?”老者见于毒一时不开口答是否,心里也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了,当即冷冷一笑,说道:“我的提议你不接受,是你以为以你的势力足以对抗张燕的势力,还是以为……老夫的话全是在放屁?” 第二四章:大师 灰衣老者的一句反问,掷地有声,由不得于毒不得不小心应答。 对于这位灰衣老者的身份,其实于毒也完全拿不定。于毒他自己也只是知道,这位老者还是上一任‘大帅’的人,上一任大帅死后,就将老者‘托付’给他照顾,且要求他要尊重老者,在重要决定上一定要重视老者的意见。于毒对上一任大帅很是尊重,故而他的话不可不听,而且时时的秉守着这个嘱托,一直奉老者为尊者,以大师称之。当时上任大帅让他尊重老者,却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尊重他,甚至连老者的身份,他都并没有告诉他,只是让他一切按照他的话办就是了。虽然于毒对老者身份表示怀疑过,也很是好奇,几次派人想要摸清他的底细,然而,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以他的势力他都尚且弄不明白,这样也就无形中增加了老者的神秘感,加上后来又真实见识了一些老者的手段,自然而然对于老者愈发的‘尊重’起来,对于他的话甚至不敢违逆一句。 无形中,老者隐隐的凌驾于他的头上,渐渐的形成观点,这一点,就连于毒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尊重老者,他必能得到好处;而若是违逆,只怕会得到老者的愤怒。是以,在老者讨要黄裳儿时,他不敢违逆一句,立即将之献上。而老者的话,他是听之不二,不敢有丝毫的违逆,也从没有想到老者的话会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便是先前一刻,老者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于他,他甚至都觉得这是应该的,他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可是现在,当老者提议要将他所部人马归并于张燕一部,且由张燕出任黑山新大帅,他来做副帅时,他内心的不愉悦也立即升腾起来。 他可以给老者面子,可以尊重老者的言语,然而,事关到他黑山整体利益时,他当然又有了想法。他的基业承自上任大帅不错,但他接到手时,他这一部人马不过千数,且影响力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大,若不是他一点一滴的努力下来,焉能有他手上今日的‘黑山’?今日的黑山,人数上虽然不过数千,可在鼎盛时也有万数好不,且现在还跟南匈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目下更是也有了势力插足冀州之事,你说他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黑山’基业,在还没有干成惊天动地的一番大事业之前,他甘心就此将之拱手送出吗?于毒当然心有不甘! 当然,面对老者的质疑之声,他从内心里感到了一股寒意,仿佛今儿他只要说出一个不字,只怕他休想走出这座大帐了。他的思想在激烈的战斗着,对于老者的反问,他好像是没有听见。当然,他今日如果不表态,只怕也是很难用含糊其辞就能蒙混过关的,只怕老者是不会放过他。他内心里对于老者的敬畏,本来是要他妥协,一切任由老者安排的。然而,也不知道是哪个筋搭错了,他在一番权衡后,咬着牙,居然是向老者道了声否,明确的表示他的不满。 “关于这件事情我有与大师你不同的看法,我黑山的基业传承自上任大帅,今日不可能随便轻易说断送在我手里就断送在我手里。所以对于大师你的提议,我是不能苟同。”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了这股子勇气,于毒居然是将他内心里想要说的,在此说了出来。倒是老者,仍是保持着面壁的姿态,听他所说,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讶异,好像早已经猜到他会这么说。等到他将话说完,他方才不动声色的嘿嘿一笑:“你还能记得你的基业是传承自上任大帅,就此一点,就足以见得你没有糊涂得不可救药。你能想清楚这点,难道就没有想到,上任大帅临走前,他是怎么说的?在大事上听我之意见。怎么,你翅膀长硬了,现在居然可以公然藐视上任大帅所留有的遗言吗?” “不!”于毒连忙说道:“我正是因为想到上任大帅,我才不能那么糊涂。大师你既然明白我的基业是传承自上任大帅,今日又岂能因我而为之断送,这叫我百年之后将有何面目在地下面对他?”老者嘿嘿一笑,摇头道:“我让你将所部人马与张燕合并,虽然是由你做这副帅,人家仍是‘大帅’,可这又能说明什么?是你的人马被人家吞并了吗?未必见得吧?到时两家人马合为一处,将势力拧做一股绳,一致对外,岂不是好?而若你两家黑山尚且不能和好相处,叫外人怎么看?到时张燕因你不从,两家就在此处干仗起来,你能干得过他吗?他手中百万兵马,你拿什么去斗?如其到时输得难看,回过头来被他强行收编,倒不如,趁现在有用之身,立马跟他寻求合作,为自己争取最大之利益,岂不是好,何必要弄得动刀动枪的地步?再者,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你于毒难道就没有明白过来吗?你不同意,难道是非要跟他干过一仗后,跟他打得头破血流,你才甘愿屈服于他?” 于毒一旦存心要保住他手中基业,便是一根筋转不过弯来,此时不论老者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听进去。他听老者话一完,连忙说道:“仗未打,何论胜负,大师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者,我方虽因人马少,跟他斗起来很是吃亏,但也未必见得会输。这第一,我们可是跟南匈奴合作着呢,我这里一旦有难,南匈奴他们能不管吗?再者,我有难,难道大师你能见死不救吗?” 老者嘿嘿一笑:“你倒是会想。这第一,南匈奴之所以跟你合作,那是因为在你这里尚有利益可图。可你也要想清楚了,一旦你跟张燕开战,南匈奴见你势必十倍百倍弱过于他,你看他到时还会帮你吗?因你一个而得罪张燕,我看不是这么会是吧,他们能有这么蠢吗?至于这第二嘛……我只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你也太能高看我了,一旦你双方真正打起来,我能起得了什么作用?不如你听我一句,早日跟张燕寻求合作,则万事大吉,否则,后果你需自负。” 于毒微微一愣,老者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手中所能倚重的有两张王牌,一张是南匈奴于夫罗,一张就是眼前的老者了。可听老者话里的意思,一旦他跟张燕开战,老者是不会帮他的了,而且,老者话里也说,这南匈奴之所以跟他合作,那是‘趋利避害’,不可能真心向他,只怕到时仗一打,也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再说,今日之会宴,于夫罗本来是受邀之列,可是他最后为什么因病没有来呢?想来这‘因病’是个借口,他真正没来的原因,只怕是因为他知道他跟张燕在席上也必有一番较量,而到时他两家争论起来他到底偏帮于哪一家呢?是以狡猾如于夫罗,立即‘因病’将此事躲了过去,目的是不想过早的选择靠边站。如此看来,老者这句话是说对了。 虽然于毒能明白这两点,也因为这两点的不确定而不免心灰意冷,但他同时在内心里告诉自己,不论如何,他在张燕面前决不能妥协,是以仍是固执一词,怎么说也不愿意听从老者的意见。老者眼看着仍是无法不动于毒,心里也是着实不爽,因怒气而影响到身体,遂使得他身子看起来不断的在颤抖着,显得很是激动。 “我的话看来你是不准备听了?”这句话从老者嘴里发出很是淡然,也很是没有底气,可于毒从不敢怀疑他的力道。面对老者这声质问,于毒心底也是猛烈的抖动了一下,终是咬了咬牙,说道:“大师,这件事情还是请……”他准备说,这件事情请他不要过问,他自会处理。然而,他恍然看到老者身子一动,已经将面转了过来,他也跟着住口。 同时,老者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里:“可是,为了我黄天大业,你若执意不肯,我只好代天罚汝!”此话在说时,于毒也已经本能的将眼睛稍稍抬起,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老者。老者,他在说话时,一只手伸出来,轻轻的搓.弄着面皮。不一会儿,面皮从耳根后面起了褶皱,被轻轻揭了起来,被掀开的地方,露出了另外一片新鲜的肉,也很快出现了一张苍老而不一样的面孔。 对于这个面孔,他感到很是陌生,但同时又不能不熟悉。他身为黑山大帅,不可能不知道一些黑山的历史,他们本身就承自黄巾张角,而大贤良师虽死,但他们的画像却是遍布于黑山之中,常常得到供奉。于毒身为大帅那更是常与接触,所以他对于某些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而眼前这人…… 于毒身子一个哆嗦,突然软趴在地,不住的颤抖着,唠叨起来:“大师不要怒我,大师不要怒我,我愿意听从大师安排,答应与张燕所部合作,请大师千万不要怒我!” 第二五章:袁绍开城战公孙 壶寿邀请黑山两路大帅共赴其处商议袭取邺城一事,本来若是事情能够谈妥,年底付诸计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然而,最终因为闹出黑山两家欲互相兼并一事,以至拖延时日。最后但以于毒一方妥协,答应并入张燕一部,张燕予以其为黑山副帅(如此黑山就有了三位副帅),此事方才暂时告一段落。当然,他两家归并一处不是说办成就能办成的,这中间多有波折,不能一一述说,只用知道他两家因为归并一事,以至拖延了壶寿袭取邺城的时间,一晃年底将及,壶寿也只好将袭取邺城的计划拖至年后。 壶寿这边的动静最终是通过探马传入了陈诺耳里,陈诺先后也就知道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袭取邺城的原因了。当然,对于黑山那边的事情他要关心,而眼下的南皮,他同样也得在意。公孙瓒围城至今,袁绍也先后有跟公孙瓒数次接触,但多是以负而退。为此,袁绍老面上也是挂不住,乃又从平原那边增调了援军过来,并从邺城后面再调人马。等到两路援军先后云集,袁绍乃又信心倍增,与部下等说道,此一战,必取公孙瓒!为了达到一战而取公孙瓒的目的,他跟麾下谋士商议了许多天,最后设计出了一套作战方案,准备对公孙瓒采取最后之攻击。 当然,方案是由袁绍他自己提出来的,众谋士想要更改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努力帮助方案完善罢了。对于他的这套作战方案,许多人还是不同意的,都以为这样做,只怕是太过冒险,一旦哪一路没有及时赶来,则势必出大问题。然而,袁绍他信心百倍,这些话他自然是不肯去听,立即传令下去,叫各部齐聚校场听调。 袁绍数败后,城门一直是紧闭着的,公孙瓒只是让人在城外不断叫战,一面赶造攻城器械。在公孙瓒看来,袁绍数败于他,至今已胆寒矣,恐怕从此就要龟缩在南皮城不敢出来了,为了表示对袁绍的藐视,他还特意将军队再向南皮城推进五里下寨。这样一来,他与南皮城之间直线距离不过十多里地,两家相距得已是很近了。 由于连日来的取胜,公孙瓒待袁绍之心也逐渐怠慢起来,借着冷冬之际,特烧起了火炉,暖起了热酒来,与部下们围炉坐帐,吃吃喝喝,好不惬意。仿佛,这南皮城已是唾手可得,而他也即将不日入主南皮了。他公孙瓒酒酣耳热之际,不免借着酒劲与部下们吹嘘一番,只见他说的是吐沫横飞,遥想当年漠北纵横,语无边际。又言就连乌桓胡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个袁绍了。众将士多有跟随公孙瓒一路南征北战的,也知道公孙瓒曾经杀胡之事。 当年公孙瓒带着十数骑就常常出入塞外,然后在不经意间遇到胡人百骑。而公孙瓒非但没有退缩,且还激励众人,若不冲杀则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他以十数骑就冲入了胡人阵中,将胡人杀退。此事在公孙瓒看来,常常是引以为豪,多有语部下,部下能不知道吗?然而,在此时的部下们看来,胡人虽则难缠,但这能拿来跟袁绍比吗?如果袁绍好对付,何以他跟袁绍前后数战皆是互有胜负,僵持至今?当然,部下们吃着公孙瓒的酒食,自然不好扫公孙瓒的兴,只是偶尔附和两句,道两声好罢。 公孙瓒一意沉醉酒中,自然也没有留意众人的反应,只一味的畅快痛饮,浑然将此时是战场的事情给忘在脑后了。也就在他自我陶醉之时,那帐外,有士兵匆匆跑了进来,向公孙瓒禀报:“报!将军,贼人已开城而出,摆下了军马,向我军叫战。” 公孙瓒听来,微微一愣,继而是哈哈一笑:“这袁绍一直呆在城中不出来,怎么被我骂的不耐烦了,也终于肯出战了吗?”他说到这里,问明对方出了多少人马,只说万数,公孙瓒自不放在心上。但接着,部下又即告诉公孙瓒,说随着袁绍大军出来的还有数股人马,他们相继向左右突围,不知去向,问可否要派出人马追上去。公孙瓒听来,哈哈一笑:“这些散部不过千数人而已,能起到什么作用?就算让他们出去,他们又能去哪里搬取救兵?”公孙瓒这么一想,自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当下立即喝叫众人,随他一同带领兵马出帐,准备迎接袁绍大军,以跟袁绍决一死战。 沙场上,袁绍手按着佩剑,目光凌然的盯视着公孙瓒一方。不知为何,他手心里却是出了一把汗。在他看来,此一战,乃是胜负之关键,若不能一战将公孙瓒击走,那么他今冬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出不了南皮一步,也就只能在南皮过年了。被人堵住大门口关门过年,这在袁绍这个世家公子哥看来,实在是不可原谅的一件事情。 所以此一战,也决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他对这一战如此的看得重,也难怪会有现在这个紧张的反应。与他开城出来的数股人马分做各个方向跑了出去,等了许久,不见公孙瓒派出人马去追,袁绍终于是小小的轻嘘了一口气,心里暗道:“公孙瓒啊公孙瓒,我就知道你不会将我派出去的这点人马放在眼里。哈哈,但你可知道,就这点人马,也足以置你于死地!” 公孙瓒醉醺醺的坐身在马腹之上,遥遥望着袁绍的大军,不免又与部下们一顿好笑。的确是好笑,就袁绍摆开的这可怜的一点万余人马,在他十数万人马面前,也的确是不够看的,也难怪公孙瓒全不放在眼里。他呼呼一笑,与左右说道:“今日与我破敌!”战鼓隆隆的响了起来,两家人马甚至都没有一句废话,冲上去就厮杀了起来。 也不怪公孙瓒狂,公孙瓒此时手上的人马确实数十倍于袁绍,而袁绍刚一接战,全军就陷入了贼人的切割圈,被贼人一口口的吞了下去。当然,形势有利于公孙瓒一方也只是暂时的,袁绍要是没有周全的安排,自然也不敢贸然出战。在奋战多时之后,袁绍城内的第二路人马杀出,虽然不及城外万余,却也有七八千的样子,其领兵将军为颜良。这颜良带着人马疯狂的从城内冲杀出来,当然也立时起到了作用,暂时遏制住了公孙瓒人马的势头。 公孙瓒一方在确知城内又有人马杀出,当下就分兵抵抗,消磨颜良军的士气,而颜良军,在久战之后,终于因为兵力不济,渐渐如袁绍一般陷入了重围。但这不要紧,就在公孙瓒大军以为胜利在望时,那南皮城内最后一股人马,总计八九千的样子,由陈诺亲自统领,再次杀了出来,给城外人马补充以生力源。 从城内冲杀出层出不穷的人马,也的确给了公孙瓒一方小小的打击,他们也不知城内还有多少人马杀将出来,是以有点心惊胆战了。便是公孙瓒看来,也是小小一惊,但随即哈哈一笑,没有放在心上,与左右诸将道:“陈然之乃是袁绍最后之杀手锏,就连他都杀了出来,我看也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嘛,今日破绍必矣!” 公孙瓒信心十足,当下再调人马向前,截住陈诺这支人马混战起来。这样一来,南皮城前方是混杀一团,血流漂杵。那公孙瓒立身马背之上,看看自陈诺出城后,城内再无人马杀出,心里也是大喜,只道袁绍是黔驴技穷了,更不把袁绍放在眼里,为了一鼓作气将袁绍干了,当下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增派兵马。然而,他后方兵马不断的派到前方,而前方袁绍一方虽然陷入包围圈,却因为有颜良和陈诺等猛人抵挡着,暂时无事,反之公孙瓒因为兵力越投越多,最后他身边的能战之士倒是渐渐的少了起来,后方兵力顿时空虚。 而这,也就给了袁绍他们一个大好机会。当然,袁绍他们现在是以身饲虎,想要腾出手来攻击公孙瓒后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也千万不要忘了,在开战之初,袁绍故意放将了几路不太明显的人马出去了。而这些人马,却是袁绍的真正杀手锏。也正在公孙瓒不断将兵力投入到前方,两边混杀得难解难分之际,这几路人马也相继按照袁绍事前的设计,从着各个方向杀了上来,对公孙瓒后方进行一一的突破。 公孙瓒,为了诛杀袁绍,一心将人马毫无顾忌都投入到了前方,如今前方的战事还未能及时收场,后方各路都出了事情,告急一个接着一个的传到了他这里,他也是吓得面无人色。怎么会这样,如何会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若要他抽调前方人马去补后方漏洞,已是根本不及。而若不顾及后方,则一旦被贼人从后方一一突破,他前后受敌,则形势必然是急转直下,这叫公孙瓒该怎么办? 第二六章:贼将首级在此 公孙瓒的兵马几乎都被袁绍吸引到前军去了,此时袁绍的各路游击再从后路杀来,公孙瓒眼看着前路兵马一时无法再调回来,而身边的人马又不堪御敌,自然是焦急万分。若一旦被袁绍分派出去的这些人马一一从后将其击破,则后路被堵,前后受敌,悔之晚矣。当下,那些看清形势的将军们,立即是劝说公孙瓒弃军而走。 各路告急,相继传到了公孙瓒这里,公孙瓒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向部下们质疑:“据先前所报,这袁绍出城时,随袁绍一起出城最后不知去向的各路贼兵前后加起来也不过数千的样子,就算是他们此时杀回来,那也是一股股的散兵,如何会有你们说的那么多?我就不相信他们出去这么半天功夫就搬到了救兵,如你们此时传回来的消息,好像贼人加起来有个几万人马似的,那么他们的人马又是从哪里来的?” 公孙瓒这么一发问,也的确是问住了众人。是啊,南皮城总共不过数万人马,单单与他们对峙在城外的就有两三万了,剩下来的当没有多少啊,如何后方会出现成股成股的贼兵?若每一股按数千算,那么袁绍的兵力实在是不小啊,若他有这么多的兵力,为何早不拿出来,此时才用呢?更何况,这数万人马也不是一股小数目,目标如此之大,要想躲过他们的眼线恐非是容易的事情,而他们来时不为他们侦骑所知,也实在是蹊跷。 后方传来的战报扑朔迷离,公孙瓒心底虽然焦急,但总算是没有完全乱住阵脚。他这里,不顾众人的解劝,当下命令公孙范领着身边仅剩的五千扈从,奔向后方增援。公孙范领了公孙瓒的命令,当下就带着人马往后扑杀了上去。而战场这边,袁绍虽然是身处乱军之中,但对于公孙瓒一方所发生的细小变化感触到了。他故意找了座高丘仔细观察着公孙瓒那边的举动,他眼看着公孙瓒身边的人马几乎都被调走了,也知道是他后方出了问题,也就是他所派出的人马终于有个动静。 不过他还是得佩服公孙瓒,在此紧要关头,他公孙瓒居然是没有立即将前方的人马叫退,好像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仍是继续着战斗。不过此时的公孙瓒他如果不这么做,而是贸然行动了,只怕他这一动,他这边也早已经乱了,再加上后方的动静,也必是惨败无疑,所以公孙瓒的作法还是可取的。 袁绍勒马按剑,心里道:“公孙瓒啊公孙瓒,纵然你是百般机灵,但你又怎能轻易分辨得出,在你身后的到底是数千还是数万?说数万,我派出的人马本不过那么多,就算想要找援兵,一时哪里去找?道数千,可又说不过去啊,在你后方的,你们所遭遇的每一股兵马,少说也有个数千吧,可这么一加起来,起码就是万数了。到底是数千还是数万,你们只怕是糊涂了吗?其实若我城外还有数万人马,我袁本初还可能窝窝囊囊呆在南皮城任你公孙瓒宰割吗?要说起来,当然不过是数千而已,不过我是让他们出城以后再按照我的吩咐,将人马都集中起来,拧成一股绳,群起攻击于一处,等到贼兵来救了,再去攻打另外一处,如此回环相击,处处点烟放火,他们自然也就猜不清楚袭扰他们的到底有几处人马。哈哈,想来你正是有此迷惑,这才一时不知所措了吧?看到你手忙脚乱到处派兵四出扑火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哈哈,看来我袁本初此一计当真是高明!一旦贼人弄不清楚我后方之势力,而前方的人马又是纠结在此处一时不能自拔,则他久战下去必然愈发疑惑。如此,也就是我出手还击的最好时机。” “不过……”袁绍想到这里脸色突然凝重起来,“我后方出击的人马本来不多,讲究的是配合,若是哪一路出了问题,则将功亏一篑,这也正是危险之所在,希望不为贼人所觉才是。”他心里虽然这么忧虑着,但一想到公孙瓒为了这次胜利,几乎联合黑山将人马全都摆在了这里,后方当不会有什么阻碍的势力出现,所以袁绍这么一想又即放心了。 袁绍他为了这次胜利,那是不惜以身来做诱饵,所以此一战对他来说,那是翻身之一仗,在他看来极其之重要。然而,他的想法固然是好,可惜未免是一厢情愿了。公孙瓒那边,公孙范亲自带着人马扑杀上去,然而,贼人十分之狡猾,眼看贼势浩大,连忙是将人马撤了出去。公孙范一看,还道贼人是怕了他,心里自然是好不惬意,以为这边安定了,便即率领人马望他处扑去。然而,这一次,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击,半路上就被先前那支败走的人马从后猛然杀了上来。公孙范不及抵挡,被这支人马杀得大败,仓惶而退。 公孙瓒看看公孙范狼狈而来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之震惊,难道后方贼人如此之浩大?公孙范也没有看清楚半路截击他的跟先前他所击退的是同一路人马,只道处处都是贼兵,形势已经到了十分之危险关头,所以请求大哥公孙瓒快快撤兵,迟则生变。在公孙瓒看来,如果他从弟公孙范的话都不可相信,那军中还有几人的话可信的?本来踌躇不定的心,在这一刻也不得不定了下来。公孙瓒手按了按佩刀,望了望眼前的战场,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如此大好的局面,居然再次被袁绍给算计了,他想要最终赢得袁绍,是何其之难?对于将来,公孙瓒也开始迷茫了。然而,此时迷茫还不够,如今后方有贼兵即将杀来,而他前方的人马一时又未能调停回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下决定,是继续保持攻击,还是将人马就此撤回来?部下们都等着他的答复,而公孙瓒,一刻也不能再犹豫,再耽搁了。 犹豫不起,更耽搁不起。然而,也就在这时,公孙瓒的后方再次发生了变化。有侦骑向公孙瓒飞奔而来,传来了一个好的消息:“报!公孙将军,后方贼人,后方贼人败走了!”“什么?”公孙瓒以及众人,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贼人来势如此之浩大,数数那么多的人马,怎么可能说败走就败走呢?公孙瓒等人自然是不敢轻信。 公孙瓒身后,一骑白马当先,数十骑骑兵在后,如一窝风似的向着这边奔来。来将是谁,公孙瓒不可能认不出来:“又是赵云这小子?”只见此时的赵云手上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扯马奔到公孙瓒近前,向公孙瓒一见礼,高声说道:“后方贼军业已败走,今贼将吕威璜首级在此,公孙将军可查验!”吕威璜是袁绍部下将领,公孙瓒也是数闻其名的,没想到今儿会被赵云轻易斩于马下。 公孙瓒尚未说话,他旁边公孙范盯看了良久,也是认了出来,连忙跟公孙瓒说道:“大哥不错,这人就是贼将吕威璜,刚才与小弟还有匆匆一面,可惜小弟不及,反被他杀得大败。”公孙瓒却是没有理会他,鼻子一哼,看向赵云:“是便如何?但这吕威璜不过是后方众多贼将首领之一,你杀了他一个,如何就敢说贼兵都撤走了?可是在诓我?” 赵云连忙拱手道:“云何敢诓骗将军,将军若是不相信,可速派几路人马查看。”公孙瓒半信半疑,一时没有说话,倒是公孙范急于证实,连忙派出了数股侦骑,结果查探过来的消息都是一样,后方贼兵消失没有踪迹。公孙瓒听来,方才是小小的松下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贼兵明明有万数的样子,如何被赵云杀退一路,其余各部都是不见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赵云却是一直身在外围,对于袁绍一方的举动反是看得清清楚楚,正所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也正是因为赵云看清楚了情势,眼看袁绍以一路兵马四出来滋扰公孙瓒后方,以至将公孙瓒后方闹得不成样子,他这才没有经得公孙瓒允许,贸然带着数十骑人马杀了出来。一旦斩杀了对方头领吕威璜,众贼也就先后退了,而他也就带着吕威璜的脑袋来公孙瓒了。公孙瓒前后听赵云说来,方才是恍然大悟过来,也不及称赞赵云两句,倒是大骂起袁绍的卑鄙来了。 他身边,公孙范立即提醒起公孙瓒:“大哥,他袁绍不是想要以吕威璜来惶惑我等吗,如今吕威璜首级都被我们砍了下来,只用挑到他军中,让袁绍看见,我看袁绍他还如何镇定得下去?”被公孙范这么一提醒,公孙瓒也立即是眼前一亮,喝令左右取了吕威璜的脑袋,高挑在枪杆上,驾着马,一路飞奔向袁绍军中,且一路还高喊着贼将吕威璜首级在此,倒是颇为壮观。 第二七章:袁绍狂吐血 “吕威璜首级在此,吕威璜首级在此!”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被一支长枪挑起,举着它,挥舞着它,一路狂奔着,径直冲入袁绍军中。袁绍军有识得吕威璜的,今见他首级为贼人所斫,似有侧目之意,但在此战场之上,随便死一两个人那还不是经常的事情,是以也没有过多的人去关注。然而,当这声音从部下们口里直至向袁绍时,袁绍整个人的表情彻底的呆愣住了。 如果说吕威璜的死与外人是毫不相干,但对袁绍来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吕威璜的死,甚至对他有种‘切肤之痛’。 这一战,袁绍敢于冒险,将自身置于险地,那完全是因为他有了一个非常的计划。他的整个算盘,无非是将自身置于死地,然后想要在一个让敌人预料不到的地方给予敌人以沉重之一击。为了达到这个效果,他就连他手中唯一的‘杀手锏’陈诺也给派了出去,放在了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以麻痹敌人。同时,他大胆起用名不经传的年轻将领吕威璜,让他来完成整个计划的最重要之一环。 说起来,袁绍敢于起用吕威璜,除了他手上能用的将领实在有限,一个淳于琼被他处死,一个文丑深入敌军身受重伤等等,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来至于他从内心所感到的不安。虽然经过先前一系列的事情,让他对陈诺其人也有了不少的改观,然而,从内心里,他对陈诺其实很是担忧的。陈诺,他虽然在先前有青州北海之一败,使得他从‘神话’的巅峰跌落,但仍是掩盖不了他的内在光华,不论是在其军中还是在同僚之间,光芒仍是绽放着,这让袁绍很是不放心。 一个人能干了是好事,但是太过能干,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他需要陈诺这样能为他独当一面的将领,但他并不希望他的身边就只有陈诺这么一个,所以他急需培养出陈诺这样的人才来。他大胆启用吕威璜,就是希望能够借此一战,而将吕威璜之名提升上去。于是,他这个非常的计划,是在努力‘捧红’吕威璜的基础上,来完成整个战局的扭转。在袁绍的设想里,此计划一旦成功,不但是给予了贼人公孙瓒一个沉重的打击,扭转了目前南皮积重难返的失败局面,且成功培养出了吕威璜这样的可用之人,使他的麾下人才不再显得如此的凋敝。同时,褒扬一个吕威璜,也是在无形中压制陈诺的光芒。如此,可谓是一箭三雕。这么好的事,在于袁绍看来,就算是要为此付出他自身的安危,袁绍也是绝不含糊的。袁绍的决心不可谓不坚定,他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更是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他的计划固然是好,他的想法固然有其可取之处,可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唯利是图的赌徒,将全部的希望全都放在一次的成败之上,如果成功则罢,若然失败…… “没有失败,我绝不会失败!” 袁绍或许会不断的这么告诫自己,甚至在听到吕威璜被杀的消息时,他仍是在做着最后的自欺欺人,在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欺骗着自己。然而,当吕威璜的首级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已经无法让他不能不再去重新面对时,他所有的勇气和胆色,也在这一刻全都用完。他突然的发现,放在他面前的筹码,输的一个都不剩了,而他若想要再玩下去,那就必须得重新拿别的东西去赌。可是,别的东西,什么东西,是自己的性命吗?他除了性命,此刻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呢? 这次豪赌,本来就是成功和失败各参一半,如今既然失败注定,那么成功又在哪里呢? 没有了成功,没有了他更好的打算,袁绍突然觉得自己的双手上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他自身,也什么都不是。什么角逐渤海,什么河北霸业,什么天下雄主,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幅幅精彩的画面,只能是随风而逝,风吹过后,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不可得。轰隆隆,脑子里就像是天崩地塌了,乾坤颠倒,日月无光,惨淡无声。 “啊,袁将军!袁将军,你怎么了?” “袁公,袁公!” 左右人急切的呼叫声,不断的在袁绍耳边回旋着。可怜袁绍也不知此刻自己身处何地,只傻乎乎的呆愣在马背上。突然一蓬鲜血哗啦溅起,往他面门上直拍,泼醒了他。他伸出手来,在面门上轻轻一个擦拭,那丝带着粘稠的鲜血,还在喷着冬日的冷气。但很快,鲜血在他指尖凝固,成了一道像是疤痕一样的东西。他的眼睛游目四顾,终于那声‘吕威璜首级在此’的呼喊再次钻入他的耳鼓里,遂使得他从另一种迷茫走入了现实之中。而这个‘现实’,他却又不可不认真面对。 吕威璜其人本来是做活这盘棋局的重要一个环节,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如今,这个环节一旦出错,他所能指望的袭扰于贼后,也完全泡汤了。当然,吕威璜的死,更是深刻的影响到了他的整个计划。没有了吕威璜,这一场翻身仗当然也就没有必胜的把握继续打下去;没有了吕威璜,他原本‘扶植’他以遏制陈诺的计划,那就更加的无从说起了;没有了吕威璜……仿佛世界都在向他嘲笑,嘲笑他这个曾雄心河北的冀州主人,给他当面打了一个狠狠的,响亮的耳光,并告诉他,他已经失败了。 是的,他已经失败了。袁绍不得不残酷的面对这个现实。 可是这个残酷的现实,叫袁绍他如何肯轻易面对?丢了章武,丢了浮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今为贼人所逼,他就连像样的胜利都没有,甚至在做了他满以为充足的准备后,他仍是没能扭转战局,这对于袁绍来说,实在是很跌面子的事情。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他的部下,如何还信誓旦旦的一口拒绝别人不同的意见。这一仗,是他一手策划的,也是幕僚反对最为激烈的一次,但他为了达到他的某种野心,某种目的,而将众人的意见置若罔闻,一手压了下去。如果这一仗胜利了还好说,当然不但可轻易达到他原本想要的目的,且还同时提升了他自己在军中的威望。然而,如今却是失败了,这让他又该如何去面对? 不知怎面对,只知可耻至极。强烈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将袁绍彻底包围,严丝合缝,轰然击得他一败涂地。他在短暂的清醒后,迅即认清了眼前的事实,知道局势已经不可扭转,失败已然注定,而他自己也已无法向他的部下做出合理的交代。最好面子,不甘心失败的他,在认清了这点后,那是急怒攻心,六神无主,五脏六腑翻滚如沸,无法强压住。 这股翻江倒海,就像是一股不可控的洪流,一下子席卷着他,在他小宇宙内轰然翻转。在洪流未到时,袁绍整个人脸色瞬间起了一道黑线,可怕至极,就连他身边的亲卫以及将佐看见,皆都吓坏了,纷纷请问袁绍这是怎么了。袁绍茫然的看了他们一眼,甚至未来得及做出回应,五脏六腑内的翻江倒海彻底无法遏制,终于他嘴巴一张,从着内里可着劲的狂吐出一蓬蓬鲜血来。 血,猩红的血,将他颔下一部胡须都给染湿了。一口血后,袁绍整个人脸上的黑线变成了煞白,白得很是渗人,整个人就像是随时都要轰毙。他一口血喷出,又一口血强压不住,紧跟着喷了出来。他的部下和亲卫们都吓坏了,纷纷冲到袁绍这边,疾声叫唤着袁绍的名字。袁绍勉强支撑着高大的身躯没有倒下,向着两边麾下吩咐:“局势已不可逆转,都给我听从陈侯指挥,撤兵回城!” 也是袁绍到最后之际稍稍清醒了些,在将这句话交代完,又是连连喷了两口血,大叫一声,轰然从着马背上倒了下去。身为三军统帅的袁绍临场之际从着马背上栽倒,怎么说也是严重影响到了三军的士气,那左右人看见,皆都一个个跟着脸色煞白。好在,有人想起袁绍倒下马前所说的话,当下疾呼起来:“快请陈侯主持撤兵之事!” 兵败如山倒,到了如今关头,总算是有人想起了陈诺。他们纷纷传着袁绍的命令,将撤兵的事宜交代到了陈诺这里。陈诺虽然一时不知道袁绍因何吐血晕厥过去,但临危受命,他也不二话,立即将任务接到了他自己手里。一面安排人护送袁绍紧急往南皮城撤退,一面则组织人马对公孙瓒一方展开猛烈的攻击。 这本是公孙瓒一个绝好的机会,相信公孙瓒如果知道袁绍突然吐血昏厥了过去,只要他大起兵马,相信也能一战定乾坤。可惜,公孙瓒因累次败给陈诺,今又见陈诺亲自组织人马断后,还道袁绍已经安全退了回去,不敢跟陈诺太过计较,在陈诺的猛击之下,居然向后稍退。公孙瓒不跟陈诺这个‘疯子’接触,倒是给了陈诺一个绝好机会,遂使得陈诺保护着袁绍,一路安全撤进了南皮城。 这一战,打的本来是稀里糊涂,如今结束,也是稀里糊涂。 第二八章:为赵云请功 南皮城外一战,公孙瓒一方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虽然最终没能活捉袁绍,将其击垮,但公孙瓒还是值得侥幸一回的。想来当时战场之外,若非还有赵云一路侦骑在,只怕公孙瓒当局者迷,将要陷入绝境之中,难以自拔。而也正是因为赵云的出现,将贼将的奇兵头子吕威璜斩杀,从而扭转了整个战场不利的局面,使得公孙瓒转败为胜,击走袁绍,否则公孙瓒这下败的可要糊涂了。 再怎么说,此战虽然没有大功,但最终击退了袁绍人马,所以该行‘封赏’的还是得照常进行。 跟随公孙瓒出战的,不管是他的从弟公孙范也好,还是冀州刺史严纲,将军邹丹也罢,皆都在‘封赏’之列,每个人都得到了相应的犒赏。当然,至于侦骑一部,自赵云以下,皆都赏赐牛酒,以示慰劳,不过庆功席上因为地位关系,就连座位也没有一席。说起来,这还是公孙瓒看得起赵云数次救他于危难,所以才偶尔开恩特例赏赐了一回。当然,以公孙瓒的脾气,他还是不愿意将此事声张的,只叫赵云等人领了酒食,赶紧自个找个地儿解决。公孙瓒这么做,就像是赵云等人身份太过卑贱,他就连跟他同席也是觉的耻辱,怕他丢面子。 公孙瓒怎么想赵云不管,他原也没有指望公孙瓒能大发善心,是以就连上面叫领取‘恩赏’时,赵云只当做没有听见,理也不理。当然,赵云虽则不屌公孙瓒,但是他与部下们的关系却是很好的,他不领,自有人替他代劳。当半斤牛肉一斤水酒领到手时,跟随赵云出身入死的那些兄弟,其实还是觉得颇为满意,闻着酒香,看着牛肉的色泽,别提有多开心了。将东西放到赵云怀里,一个个笑呵呵的团在一起,说笑吃喝起来。 当然,他们不会忘记,他们之所以能够得到眼前的这些赏赐,那还不是因为许多兄弟拼死用性命换来的?想到这里,便没有人觉得有任何的开心了。当然,他们最终能够取得胜利,靠的还是赵云带领大家的结果。能战如赵云,他们随其出生入死也不知多少回了,对他很是信任。可是赵云的战功他们都是看在眼里,但他所得的赏赐却是少得可怜,他们就开始觉得不公平了,向左右抱怨:“我们能够得到这些,那都是拿兄弟的性命换来的,所以我们不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如果没有赵将军带领我们大家,我们何以立此功劳?只是,赵将军为救公孙将军几次出生入死,最终就连入席的资格都没有,你们说这是为什么,这公平吗?” 的确是不公平的,先前一刻的欢笑,这一刻的沉默,皆都为赵云开始抱起了不平。而赵云,将拿到手的牛肉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丢到了旁边部下的怀里,他只是取了酒坛,拍开了封泥,端起坛来,咕咚咚的将坛子里的酒水如鲸吸一般的喝将起来。赵云的沉默,没有激起更多人的抱怨之声,他们在此刻也只是如赵云一般,抱起手中酒水,呱呱的喝了起来。一切,都在酒水之中。 一斤酒,三五口喝罢,赵云顿觉胸臆间稍稍开怀了些,部下们叽里呱啦的声音他仿佛是没有听见,反是放开了心胸,展望着头顶的天空。天空阴沉,风声在耳边瑟缩,像是又要下雪了。下雪好啊,雪儿就是雪天出生的,这是一个美丽的季节。不过,说起来他与赵雪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机会见面了,也不知赵雪现在怎么样了?赵云一顿胡思乱想,刚刚将眼睛收回,就要与部下们开几句玩笑话。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一人,让他微微一愣。那人是个文官,赵云是认识的,叫关靖来着,是公孙瓒的长史。 看他行色,应该是准备去赴公孙瓒所摆的庆功宴的。只是,就在他刚才呆愣望天的片刻,关靖似乎是因他而短暂的驻下了步子,将眼睛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只不过,当他无意间发现关靖这个主动,关靖也立马将他的目光收了回去,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带着亲卫直接从他这边走了过去。以关靖的身份之尊贵,他为什么会突然留意起他这个侦骑小头目来,赵云不知,他也不需要知道。关靖一走,他也就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听到部下们仍在为他抱着不平,他立马是将之打断,故意找些别的话,将之掩盖过去。部下们也知赵云是个磊落之人,见他这样,也就不好特意勉强了,顺了赵云的意思,随便聊到了别的地方。 赵云身处底层,平时接触的多是些下级校官,对于长史关靖这样的‘高级官僚’,赵云是很难结识的。就算得‘见’,那也多半是仰慕其名,偶见其人罢了。在赵云看来,以关靖长史的身份,他可以偶然从别人口里知道他是什么样一个人,但赵云怎么也不会去想,关靖居然会关心到他。当然,身在公孙瓒麾下,以赵云数次救护公孙瓒之功,就算目前只是一个小小侦骑头目,但要说不认得赵云的,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会这么说,就算是不能亲见赵云其人,多半也被赵云的事迹所偶闻。 关靖以前没有太过留意赵云,也是有其原因的。在他看来,赵云几次救下公孙瓒,那也只是运气使然,顶多也只能将他归入一介武夫,值不得他去关心。然而,南皮一战结束后,当赵云之名再次在军中传唱,神乎其神,他的那点好奇心也被点燃了。他被公孙瓒邀请入宴,本来走的不是这条道,是故意绕道过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赵云的。当然,他也只是远观,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赵云抬头望天时的恬淡表情完全落在了关靖眼睛里,与左右人追名逐利的吵嚷完全迥异,遂使得关靖片时对赵云其人有了良好的印象。 “胜不骄,功成而不居,真乃大丈夫也!”关靖在心里给了赵云这个评价,也就匆匆从他这边离开了。同时,他在心里计划着,要将赵云推荐给公孙瓒。不过,他心里也很是奇怪:“以前就听人常常向公孙将军提起赵云来,我当时不了解,故而没有插嘴,如今看来,赵云实乃可造之才,如何公孙将军当时全没有重用他的意思,到现在给赵云的仍是一个小小的侦骑头目?” 关靖不理解,但他也没有功夫多想。入了宴席,先不即座,只是向着席上众人说道:“说起先前一战,公孙将军不提起,只怕诸位也都是知道的。就在危机关头,若不是一位白马小将挺身而出,斩杀贼首,轰散贼人,只怕公孙将军及诸位将陷入两难之地。如今战事结束,想来最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应该是那位白马小将了。呵呵,某虽一介撮尔书生,但也知道英雄丈夫四字,当礼敬之。不知这位小将可在席上,某正好借花献佛,敬这位小将一杯。” 关靖一席话说得左右诸将都是不安,这件事情还真是不能否认,若不是小将赵云从后解围,他们别说杀贼了,只怕最后要被逼得逃命都不顾了。所以说,关靖说最有资格坐在这宴席上的,当推这位小将,却也不假。只是诸人被关靖故意提出此事,心里不免又羞又愧又怒,老脸架不住,通红一片,想要发作,却也不好莽撞。 便是席上的公孙瓒,突然听关靖说起赵云来,也是脸上尴尬的一笑。只他还没有开口,旁边有知事的,连忙低声劝诫起关靖来,说白马小将身份低微,不合坐在这里与诸将见面,更不值得公孙将军亲自接待,是以并没有入席。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关靖赶紧闭嘴,免得给大家给自己找不痛快。 关靖既然有了推荐赵云的意思,哪里还怕得罪他人,只是当做没有听见,将着眼睛看向公孙瓒,意思是问公孙瓒这件事情当如何处理?公孙瓒心里虽然怒着关靖不该在此宴席上提起这样的扫兴之事,但‘长史’的面子他还是不好拂逆的,当下是脸笑肉不笑,道声:“关长史你说的不就是侦骑小头目赵云那小子嘛,不错,这次的确是亏了他,若不是他及时从贼后杀出,斩杀了贼首,否则这一战想要打胜也是玄乎。本将军向来都是秉着谁有功就赏谁的原则,对他也并没有亏待啊。这不,在宴席开始前,本将军就特意交代了下去,让人选了些牛酒送了过去。怎么,是下面办事不力,还没有操办吗?” 公孙瓒倒是会打马虎眼,连忙又喝叫外面人进来,问了牛酒的事情。关靖哪里听不出来,耐心的等他把戏演完,方才不动声色的说道:“可是……以关某的意思,赵小将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要是不能彰显彰显,随便一坛酒半斤牛肉就打发了,似乎显得有些仓促,这叫后来者如何肯服?不知公孙将军可愿听我一言?” 第二九章:公孙瓒的质疑 公孙瓒听关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肯善罢甘休了,脸上不觉一红。他这里,眼看关靖再要说下去,只怕是要跟他起更多的争执,到最后闹的大家都要不欢而散了。他不好拦关靖的话不让他说,只是向他微微一点头,说道:“关长史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关靖看向公孙瓒,缓缓说道:“赵小将既然有功,便当赏赐。不过水酒不足以赏其功,牛肉不足以慰其劳,若是公孙将军愿意用其才,倒是不如对他稍加提拔,将来说出去总比侦骑小头目也好听些,到时也免得贼人闻之笑话。”他这个‘笑话’不说,当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想来,当贼人知道在此战立第一功的贼方将领不过是一侦骑小头目,这对于公孙瓒来说简直是个玩笑。什么时候他公孙瓒麾下大将还不如一介小小侦骑头目了,这说出去岂不是要闹出大笑话? 公孙瓒想到这里,脸上一红,挥手道:“长史说得有理,此事却不可不理会。至于赏他什么官,事后长史你自己看着办吧,想到后说给我知道就是了。”他说到这里,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便是希望关靖赶紧不要提这事了,免得扫了他和诸将的酒兴。关靖却是不依不饶,继续道:“赏赐官职的事情可以慢慢再做理论,可是既然此战赵小将有功,且功劳当在众人之上,如诸将都到了,若是他不来,似乎不好吧?” 他说到这里,也知道公孙瓒脸色会很难看,是以故意避开来,将眼睛扫视向众人,就是要借助众人的力量向公孙瓒施压。众人虽然不喜一个小小侦骑头目来破坏他们的宴席,但关靖的话又在理,他们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点头。这样一来,公孙瓒便是心里不爽,也没有二话了,当下只好命人速传赵云来见。 说实在的,在听到公孙瓒突然相召的那一刻,赵云仍是迷糊着的,也不知公孙瓒这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吃饭的时候还能想到他。不过当他进来时,突然与关靖的目光一对接,灵敏如他,再稍稍嗅嗅现场的气氛,也仿佛琢磨了出来,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这人从来做事一丝不苟,到了诸将以及公孙瓒面前,仍是保持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说起来,公孙瓒也是十分欣赏年轻人的,比喻邹丹,他就很重用他。而他之所以对赵云始终保持偏见,似乎除了因为他的出身不太高贵,最主要的原因则是他冀州的出身。对他来说,他自己本是冀州之外的人,是得不得冀州本地人的欢心,故而冀州的人多半都会去效劳袁绍这样的名门大族,他也因此对冀州人很是不待见。可是赵云偏偏跟了他,他不但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因之对他常常保持着怀疑和偏见。当然,这种偏见一旦形成,就算是赵云在他麾下救他十次八次,就算是他立再大的功劳,他公孙瓒也绝不会对他轻易改观。就算是南皮城下一战,他让人‘慰劳’他,那顶多也是出于对赵云的稍稍愧疚,却从未有将赵云提拔或者正眼相看的意思。 然而,当今儿赵云被他的长史关靖刻意推出来后,面对昂藏玉立的赵云,公孙瓒心里不知为何,却是稍稍一动。仔细看了赵云一眼,对于赵云这小伙子的漂亮,也似是第一次看在了眼里。他的心,一旦暂时忘却了他对赵云始终保持的不满,余下的,就全是满意了。他在这一刻,居然是禁不住在问自己,问自己以前为什么会不待见赵云呢,赵云这小伙子要身手有身手,要样貌有样貌,拿出去也并不丢他的脸,可他为什么就是不待见赵云呢?他似乎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不待见赵云了,也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而后一刻,他的心再次蠢蠢欲动,暗暗想着:“我公孙瓒为激励诸将奋战,常常是不得已莅临沙场,这期间就有数次差点因被陈然之身边那条黑厮给捉了去。之所以会如此,这要说起来,只怪我身边没有像他那样的能人保护。如赵云此人,身手不错,关键是人长得漂亮,如果将他放在身边,不说给我公孙瓒长了面子,起码以后碰到陈然之身边那条黑厮少说也能比划比划,不会再见着他就不寒而栗了。” 对于典韦的畏惧,公孙瓒形容以‘不寒而栗’其实很是恰当的。自浮阳时差点为典韦给活捉了去,他虽然是侥幸被赵云给救走,但事后想来他都是不寒而栗,连提他的名字都有一种胆颤的感觉。不过,公孙瓒一旦想到要用赵云做他保镖,从此保护在他身边,他的那丝冷意,也终于是稍稍和缓了些,仿佛是找到了一座靠山,让他终于是可以安定下来。他将温暖的目光扫视向赵云,仿佛从赵云那里,他可以感受到能量的来源。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直对赵云保持偏见呢,若是早点启用赵云,将这位小将放在身边,那还会有浮阳之辱吗? 公孙瓒想到这里,心里是振奋莫名,对于赵云的满意,同时也对关靖很是感激。若非是关靖‘慧眼识珠’,将赵云送到他身边来,让他重新认识了赵云,否则他又何能想到将赵云放在自己身边以确保他自己的安危呢?其实说来,公孙瓒一时间虽然将他对赵云的‘偏见’解除了,其实从他的内心里,仍是没有做得彻底。否则,能人如赵云,他没有从他身上看到其他的品质,只看到了‘保镖’的作用,也足以见得他公孙瓒对赵云仍是见识狭隘。不过这种‘偏见’比起以前要好多了,如果公孙瓒能够任用赵云在他身边,起码赵云算是得到提拔,开始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了。 当然,如果这件事情顺利得到实施,或许赵云乃至公孙瓒的命运将会得到改写,那也是说不一定。然而,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只要是‘好事’,往往都会有更多的磨砺,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吧,如眼下这件事情,公孙瓒还没有来得及做更多的考虑,甚至来不及安抚赵云一句,那厅外立即有细作走上前来,附身在他耳边跟他说了几句话。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但足以让公孙瓒闻之色变,且变得很快。 诸人,以及关靖,他们都猜不到公孙瓒是听到了什么,何以片刻间将他柔和的目光一下子抹杀了去,转让带着三分的怨毒,七分的疑惑看着赵云。赵云被公孙瓒这对目光遽然盯着,心里也是不解,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能隐约的感觉到,应该是某件不利于他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了。 果然,公孙瓒的神色一变,挥手先让那细作退了下去,转而将眼扫向赵云,默不作声。尔后,又狠狠的看了关靖一眼,方才鼻子轻轻一哼,与众人说道:“宴席暂时取消,诸位先请回吧。”宴席说罢了就罢了,筷子未动,酒都没有摆上,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公孙瓒一句话请了回去,众人虽然是不理解,但看公孙瓒的神色不善,自然没有一个愿意为讨吃一杯水酒而开罪于公孙瓒的。 “诺!”众人纷纷从席上起身,相继向公孙瓒告退了下去。很快,偌大的厅上,除了公孙瓒和赵云,就只关靖了。公孙瓒将眼扫向关靖,吞声问道:“怎么,关长史你是没有听明白我说什么吗?” 关靖本是要亲自将赵云推荐给公孙瓒的,可眼下推荐无功,不想公孙瓒翻脸就不认人了,也不知赵云是哪里得罪了公孙瓒,害怕公孙瓒会责备于他,是以故意装傻不退。只如今被公孙瓒当面催促,他也不好装傻充愣了,只能是看了赵云一眼。眼看赵云神色如常,倒是对他的定力很是佩服,心里也就略些放下来。他这里并没有多说,随即一拱手,即向公孙瓒告退了。 大厅上,如今就只剩了公孙瓒和赵云两个人了。 不过公孙瓒是跪坐在蒲席上的,脸上起了一条黑线,看起来很是不善;而与公孙瓒当面而立的赵云,细皮白脸,眉目如画,仍是保持一副常态,也不见任何的不快,就这么与公孙瓒对峙着。众人都退尽,他们两一时谁也不开口,厅内顿时静得都能听到细针落地的声响,静得有点可怕了。 赵云心里虽然不安,但脸色仍是如常,公孙瓒观察他良久,倒是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终于,公孙瓒也忍不住了,他将眼收了回来,自个给自个倒下了一杯水酒。举起来,闻了闻酒香,眼睛微微一闭,似有陶醉之意。但公孙瓒没有急着将杯盏中的水酒倒进肚子里,而是用着沉闷至极的声音与赵云说道:“听说,前次贼人突然夜闯大营,就是为了来找将军你的,不知将军你有何话要跟我说的?” 第三十章:趁袁绍病要袁绍命 赵雪前次深夜缒城闯公孙瓒大营,只为见哥哥赵云一面,此事说起来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失,此事也该随之淡然了。然而,公孙瓒在听到某些消息后,屏退了众人,独独将赵云留了下来,突然间询问起了这件事情。虽是突兀,但赵云也一下子想到了,或者说在公孙瓒屏退众人之际,他就感觉到了某些事情已是‘东窗事发’了,所以一旦公孙瓒问出,他倒是未有显出任何的惊慌。 听了公孙瓒质疑的一声后,赵云仍是如常的站在哪里,并未有任何的局促之意。公孙瓒见自己一句话问出,而赵云似有被问哑之意,一时不说话,心里也是一怒,暗笑原来果然有这件事情,便要看赵云如何向他交代。 “怎么,你是无话可说了吗?还是自己承认了?” 公孙瓒嗓门本来就洪亮,只是在这时他刻意将之压低了些,反是显得有了沉闷之意,瓮声瓮气,听来很是难受。本以为,赵云这下哑巴了,不想赵云不动声色的抬起脸来,仔细的盯着公孙瓒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公孙将军说贼人此前劫营是为找末将,末将一时没有回答,并不是末将无话可说,或者是承认什么。只是末将在想,贼人劫营,还特意来找末将,末将实在是不明白,何以贼人会这么做?当然,如果当真有这件事情,以末将来看,无外乎一点,或许他们来找末将,只因浮阳一战时,末将突然闯出,将公孙将军你从他们手中夺走,故而……” 公孙瓒听到这里,老脸上便是一红。浮阳一战,本来前半场打的十分漂亮,将袁绍撵出了浮阳城,然而他在追击途中,偶然遭遇陈诺一部,最后弄得非但没能堵住陈诺,且还差点为陈诺身边护卫典韦将他给活捉了去。此一战,对于公孙瓒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公孙瓒最是不愿意提起。此时,赵云突然说出,他老脸上如何挂得住?当然,对于贼人当晚来找赵云一事,本来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所以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如今反因此事将自己的‘丑事’也给揭了出来,公孙瓒自然极是尴尬。赵云不说下去,是在留面子给他,他当然明白。而就赵云这前半句话,他也能了解得出,他的意思无非是说,贼人之所以特地来找他,那是因为赵云当时‘露脸’了,且从他们手中救走了他,这让贼人心里很是不爽,故而当晚出营将矛头直指赵云,要找赵云麻烦。虽然说这种可能实在是够勉强的,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所以还算得是说的过去,公孙瓒也只能是这么理解。 当然,此时的公孙瓒断然是不会想到,赵雪来找赵云,那是妹妹找哥哥,并不是赵云口中道出的原因。而公孙瓒之所以不再继续追究,大概也是因为以他的了解,赵云的解释是完全合乎其理的吧。他见赵云识趣的将话及时给断住,心里也是跟着一松,方才尴尬的一点头,说道:“这样的话也是有可能的,想来贼人并不认识将军你,突然冒险来找将军,实在是说不过去。他们之所以贸然闯我大营,大概也是将军你说的原因吧?这件事情我们暂时撇下不说,可我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在当晚上,我想问你,当时贼人突然杀出来,我中军失火,将军你又在哪里,可有无出营救火?” 说到中军失火,其实还是赵云的杰作。当然,面对公孙瓒的发难,他赵云仍是努力保持着镇定,无有一丝的慌乱,他看了公孙瓒一眼,方才不徐不疾的向公孙瓒一摇头,说道:“失火之时,末将仍在帐中。” 赵云这话倒是没有一丝的破绽,要知道,虽然中军失火,若是没有公孙瓒的命令而任意走动,不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所以赵云的回答是毫无破绽,就连公孙瓒也不得不内心叹服一声,嘴上却道:“赵将军你这么回答,难道就不怕我治你罪吗?我军失火,你不出来救火,却在自己帐中干什么?” 面对公孙瓒的质疑,赵云仍是不慌不忙的回答:“中军虽然失火,但我身为侦骑,在没有将军你的命令之下,自然是不能任意走动的;所以中军起火时,末将仍是在左营所在之地,呆在自己本帐之中,不知有何罪之有?” 赵云将话都说到了这一步了,公孙瓒也不好再刁难于他,方才是哈哈一笑,向他一点头:“想不到这些赵将军你也懂得,难得难得!赵将军你说得不错,在没有本将军的严令之下,若然在起火之时,任意走动,本将军如何知道你是真心救火,还是想要趁火打劫?不过,赵将军你说你在本帐之中,可是一直都在?还是……只是一时?我怎么听说,当晚上,赵将军你在火势熄灭,贼人退出之后却失去了踪迹,并不在本帐之中,你能告诉本将军,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些情报都是下面一总报给公孙瓒知道的,是以公孙瓒这才向赵云接连问难。而心思缜密如赵云,在出营之前,自然是做了巧妙的安排,虽然公孙瓒责难,仍是没有显一丝的不安。听公孙瓒这么一问,赵云仍是不动声色的向公孙瓒回道:“中军失火,连带惊走了不少的马匹,末将身为侦骑一部,平时靠的就是马匹的脚力,若然不能找回,第二日如何面对公孙将军?” 这句话倒是不假,当晚虽然是中军失火,但差点绵延到了赵云所在的左营,并惊走了不少的马匹,这件事情应该是好多人都曾‘目睹’的,所以赵云的回答完全没有破绽可寻。不过,要说这火都是赵云点的,那惊走的马匹果然是自己‘走’的吗,这似乎也只有赵云一人知道了。而赵云,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出营去了。当然,当赵云秘密见了赵雪回来之后,不但是带回了自己放在外面的马匹,且还将那些惊走的马匹都找了些回来,是以此事就这么过去,并没有人怀疑。不过,赵云离开那么长一段时间,这在事后的‘调查人员’看来,颇为不寻常,故而也报到了公孙瓒这边。 公孙瓒接连向赵云发难三次,次次都被赵云给挡了回去,心里自然不爽。当下,他又找人进来,向他询问当晚失火走失马匹的事情,那人倒是没有隐瞒,向公孙瓒一点头,确认了此事。公孙瓒听来,方才是老脸一红,看来,他今儿是无法难倒赵云了。不过,要说因为每个问题都得到了赵云亲口回答,而毫无破绽可寻,他就这么放过了赵云,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如果说,他先前一刻还有将赵云放在身边做保镖的意思,但在这一刻,他的那点心思也给全都抹杀了。 在他看来,赵云虽然将这些‘疑点’都一一解释清楚了,不过,本性使他仍是无法完全相信,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当然,问不出来是一回事情,相不相信又是一回事情,是以,刚才的那点念头,也因为内心无法完全释然,故而又即打破。得到赵云的回答后,他既然一时间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赵云是在跟他撒谎,而他又不能放心用在身边,是以只能是假装满意了赵云的回答,而没有更多的话来安抚他,只是向他一点头,让他先行下去了。 他这边,眉头凝结起来,暗暗想道:“赵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贼人就算是因为怒他将我救走,这才杀进营来,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赵云之名?又是谁告诉他的?或是……这件事情赵云他到底向我隐瞒了什么?哼,这小子不会以为他巧舌如簧,便想就此哄骗过我吧?若我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他,岂不是叫他小觑了我?” 公孙瓒暗暗想到这里,拳头一捏,拇指压在食指上,发出啪啪声响。他眼睛一转,就要吩咐下面来人,安排人监视赵云。然而,也就在这时,那厅外又奔进来一探子,向公孙瓒一拱手,随即在公孙瓒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公孙瓒听来,老脸上一红,眼睛里愉快的光芒再也掩饰不住,不禁是哈哈一笑,问道:“果然有此事?” 探子连连向公孙瓒点头,又即在他耳边补充了几句。公孙瓒在确信了后,方才是红光满面的点了点头,捋须思谋了片刻,一挥手让他下去,叫他继续侦探南皮城的动静。袁绍安排吕威璜,准备出其不意的大败公孙瓒,最后不想因为一个赵云的出现,将吕威璜斩杀,遂使得袁绍之计破灭。眼看到如此局面,袁绍他实在是不甘心,乃至临阵吐血,回了南皮城。这件事情公孙瓒在探子来之前自然是不知情,他还以为袁绍突然退兵,单单是因为一个吕威璜,不想还牵扯到袁绍吐血昏厥过去的事情。此消息一旦被公孙瓒这边知道,公孙瓒自然是心里大喜,暗道南皮城外一战后袁绍便没有露面,敢情是因为这个缘故。 公孙瓒左右一想,既然袁绍吐血晕厥,一直未出,说不定是一场大病,他这里倒是可以趁袁绍病要袁绍命,故而立即又召集麾下人等,商议对南皮城再次展开攻击。 第三一章:放权给陈诺 袁绍确实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南皮城外的一战,对于袁绍来说,本来是翻身的一仗,然而,最后却因为吕威璜的死,将他整个设想打破,使得一切都不再成为可能。而他,在南皮城外大吐血后,也就晕厥了过去。就算是回到城中,他因内心抑郁,越想越是想不通,病情也就跟着加重,最后以至一病不起,就这么一直躺在病榻之上。 病榻之上的袁绍,脸色看起来差多了,精神也是变得迟钝起来。逢纪在向他汇报城内外情报时,袁绍始终就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似听又似不在听,反正有点心不在焉。逢纪见袁绍若此,心里也是不由轻叹一声,但面子上不好轻易指责他。他这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向他又说了一件事:“最近公孙瓒的动作颇不寻常,只怕他是知道了袁公你病重的消息,欺我南皮城无人,最近两日怕是要发动大规模的攻击了。袁公,你看……” 袁绍身在榻上,在听到逢纪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缓缓转动着,此时也已经看向了逢纪。袁绍不说话,眼神怪怪的,逢纪心里也是跟着突突的,把要说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这个,袁公……”袁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孙瓒怕不是欺我南皮城无人,是欺我不会用人罢了。元图,如今我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我是有心要身临前线与诸将共患难,只怕已经是不能得了。为今之计,我南皮城不能没有人站出来暂时代替我指挥三军,如元图你看,军中谁人有此才能可当此重任,不妨大胆说出来。” 逢纪听袁绍如此一说,不觉微微一愣。袁绍是何人,别人不知道,他逢纪可是知道的。他平时抓权抓得跟什么似的,生怕他将分权,如今让他一朝放权,可见他实在是迫不得已,走到了不得不放手的地步,也由此可见袁绍他的有心无力。吕威璜的死对于袁绍的影响,作为心腹的逢纪多少是知道的,只是逢纪也没有想到,他的死居然让袁绍颓废至此,这让逢纪很是不安。他很想‘教训’袁绍两句,告诉袁绍‘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简单的道理,然后看着他从新振作起来,一起面对当下的困局。然而,袁绍此话一出,逢纪整个人也是为之一震,知道袁绍这下算是彻底的把自己抽身于事外,不想从新振作了,或者他是真的有心无力,只能垂病榻上。 逢纪心里由衷的暗叹一声,想要劝慰两句,但看袁绍颓废的神色,他知道就算他此时劝说,只怕也是无济于事,他是听不进去的。他看了袁绍一眼,方才一点头,说道:“袁公病情尚不稳定,需要卧榻休息,贼人此时又有大规模进犯的倾向,确实不可不防。只我三军因袁公一病一时无主,此时的确需要一个敢于拼斗的人才出来暂时代替袁公你指挥三军,以抗大敌。若是袁公让纪举荐,纪不揣冒昧,觉三军之中……唯颜良将军可堪重任。” “颜良?” 袁绍眼睛里射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在逢纪身上盯视了片刻,随即哈哈一笑,摇头道:“记得我数次欲要重用颜良、文丑之时,田丰、沮授无不向我建言,说道此二人勇则勇尔,不过匹夫之勇。虽然我很是不赞同他们的话,但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不能不考虑。若是冲锋陷阵,或许元图你的意见我会不假思索的答应。但是现在……现在贼军是我军之数倍,又勇锐于我军,我军目下唯有坚守南皮,以待时变,方能有扭转之可能,若然将此城交予颜良,只怕这厮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不用过冬,我南皮城数万人马耗也被他耗尽了,便是城池也早丢予贼人之手了。到时,我只怕连此城都无法安生的待下去了吧,又何谈好好休养?” 颜良、文丑皆是袁绍之心腹,这一点逢纪当然很是清楚,自淳于琼死后,袁绍就一直刻意重用他二人。如今,袁绍要他举荐人才,他当然要顺从袁绍的心思,将颜良、文丑列为首选。当然,文丑目下还在养伤之中,自然不好举荐出来,只好首推了颜良。虽然逢纪自认为这么做有些违心,但也不得不如此。本以为,他都做到了这一点了,袁绍自当满意,只是没有想到,袁绍临了了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心里不免微微一愣,继而说道:“袁公考虑的极是,纪所不及也。然则军中大将除了颜良、文丑可堪重用,余者……纪一时还真是想不起来。”说到这里,他又连忙补充一句,“可惜大公子镇守青州,一时抽不开身,否则以他暂时代替袁公行使此责,再也合适不过了。” 袁绍鼻子轻轻一哼,说道:“我那逆子就算是来了,能管什么用?倒是我让元图你举荐人才,如何元图你思来想去就是那么几个人?想我军中除了颜良、文丑等数人之外,难道就真的没有可堪一用的将领了吗?”逢纪心里咚咚的跳着,对于袁绍他也是有点捉摸不定了。他平时是自诩最过了解袁绍的,只是今日……他实在是想不到袁绍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袁绍他什么时候改性了,在如此重大事情方面,他首先考虑到的居然不是心腹将领?或者,他的心腹将领,他还有没有考虑到的? 逢纪低眉思索着,将袁绍部下一一在心里思谋了一遍。如今袁绍部下将军,能算得上号的,无非有颜良、文丑、麹义、高览、张郃等等。张郃和麹义就不必提了,早已被打上了‘陈诺’的标签,至于高览,相对于文丑、颜良,在袁绍身边实在是够不上‘心腹’二字,更别说是重用了。如此,就只剩了文丑和颜良了。可这两个一下子就被袁绍一句话给否定了,那么除了他们,还有什么人值得袁绍‘托付’的?逢纪想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还有一人他给忽略了。 颜良、文丑是袁绍的部下,但是,陈诺也同样是袁绍的部下。 难道,袁绍指的……不可能!逢纪一想到陈诺,立即将之否认。袁绍是什么人,对陈诺有怎样的忌惮,这些逢纪是最清楚不过的,在此关键时刻,袁绍如何可能轻易将自己手中兵权放任给陈诺一人呢?开玩笑,这一定是开玩笑!不等这个观念在心中落实,逢纪立即将之彻底驱逐了出去。不过,他随之又问了自己一句:“在此关键时刻,可堪重用的人才,除了一个陈诺,还能找出第二人来吗?” 这种观念一但冒出,便是挥之不去。他将眼睛疑惑的看向袁绍,只见袁绍也将眼睛投了过来。他两目光稍稍一接触,逢纪就从中读出了袁绍心里的想法。看来,袁绍真的是这么想的。这是不是有点太过疯狂,或者说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袁绍似乎也从逢纪的眼睛里读出了逢纪本身的疑惑,当即说道:“你一定是想到了他对不对?你会想,在此危机关头,也只有他能够带领大家走出困境,对不对?你明明知道,可你为什么不说?我知道,你不说,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会任用他,对不对?这也难怪,谁叫陈诺这小子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呢?所以就算你想到了,你也绝不会轻易说出来。” “这……也许就是公孙瓒欺我,敢于趁我病时准备对我南皮城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原因吧?因为对于他来说,他一定是以为,我袁绍就算是身在病中,也绝不会轻易放权,更不会将权利交到一个不信任的人,但有势力的人手上。所以对他来说,他欺我不会任用陈诺,故而才敢大胆的向我南皮城展开攻击。可是,若我如了公孙瓒的愿,当真保持个人的偏见,到此危急关头了仍是不肯放权,不肯任用陈诺,而任由他胡来,我权利是可保,但我南皮城我冀州未必可保!元图,只怕你也会和公孙瓒一样,对我有同样的看法吧,你也以为我在此关头,绝不会放权给陈诺对不对?” “我……” 逢纪正要开口辩驳,不想袁绍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你们会猜到这一点,那是因为以我袁绍的脾气,的确会这么做,也不足为奇。但是……我这次偏偏就不能如了公孙瓒的愿,偏偏要让他感到吃惊,让他猜不到我的所作所为。这次,我不但是要任用陈诺,而且还要彻底放手,将南皮城的防务全都放任给他,让他一心的对抗贼敌。我倒要看看,陈诺他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公孙瓒,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逢纪心里暗暗的喘了一口气,对于袁绍这一突然的安排,他说实在的都有点看不透了。他袁绍,难道真的是这么识大体的人,或者说,他袁绍真的放心得下陈诺?不过,不管袁绍怎么决定,他的有句话说的对,若在此关头,他袁绍仍是按照以前的策略行事,眼前的难关只怕还真是难以度过。他在此时敢于放心任用陈诺,大概也是迫于无奈跟自己赌一把吧? 第三二章:公孙瓒攻城 公孙瓒最终是对南皮城展开了疯狂的进攻。 他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因为已经得到袁绍卧病在榻的消息吧,所以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不肯放过。是以,连日来,他是不惜耗费大量的士卒,对南皮城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当然,公孙瓒人马虽然是数倍甚至是十数倍于南皮城袁绍一方,但毕竟在战场上,攻城一方总是要吃点亏,下的血本要大,所以公孙瓒想要最终攻破南皮城,不免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过,这个代价在公孙瓒看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以他度之,照现在这个良好的势头,他要想攻破南皮城,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时间,的确是最大的问题,就连陈诺也不得不承认。自从公孙瓒准备对南皮城展开进攻以来,袁绍就将南皮城的防务彻底交给了他,并且赦令其他诸将都要听从他的安排,配合他守卫南皮城。而陈诺自接手南皮城以来,就是不断的组织人马,对公孙瓒一方的攻击进行着防御。当然,他的防御是有效果的,公孙瓒一方数波进攻都被他打了下去。只是,陈诺也能了解,虽然他这方一时是将贼人抵挡住了,但要想守住南皮城,以他目前能够做的,其实还远远不够。而南皮城的存亡,似乎也只在时间上,一旦公孙瓒一方坚持不懈的对南皮城展开攻击,相信,等到时机成熟,他南皮城被下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袁绍将南皮城交给了他陈诺,若是仍是改变不了南皮城的不利局面,他陈诺不说由此遭到他人嘲笑,只怕他自己也不肯原谅自己。只是,以南皮城目下的劣势来看,要想保住又谈何容易?贼人不比前时所遇的黄巾贼子,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不但在人数上数倍于他,且因为连日的胜利,气势甚盛,要想将之击退,岂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轻易解决的? 本来,这南皮城城外尚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可以起到阻挡贼人的作用,缓和贼人的攻势,然而,却因为寒冬的降临,将河面完全冻住,倒是便宜了贼人。贼人甚至连填土作业也都免了,直接从河面冲过来,踩着坚冰,然后竖起云梯,摆开攻城器械,对南皮城直接展开攻击。这样一来,南皮城可怜的一点优势也失去了,使得他们不得不直面贼军的一轮又一轮攻击。 今天的战斗同样的异常惨烈,攻城的死攻,守城的死守,谁也不让谁,谁也不轻易退却一步。虽然公孙瓒一方想要一鼓作气将南皮城拔了,但他们到底是攻城方,付出的远远要比守城方多得多,所以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终于,他们在经过一场惨烈的攻击损失了不少的人马,仍是未能取得任何的突破后,不得不敲响了撤兵的金声,缓缓的撤了回去。这一仗,总算是以南皮城一方咬牙坚挺,暂时取得了守卫的胜利。但这种胜利,是以付出惨重的代价的基础上完成的。不过,这个‘惨重’,同样也适用于公孙瓒一方。 城下方,公孙瓒一方的人马虽然是缓缓退了下去,但城下所丢弃的尸体,简直跟小山似的,不论敌我,全都堆积在了一起,血水相和而流,别说有多凄惶了。虽然双方都丢下了一地的尸体,不过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知道,公孙瓒一方所弃下的尸体,远远较陈诺一方要多得多。不过,公孙瓒如此玩命的打法,无非是仗着自己人多,并不一定将这种小小的牺牲放在眼里。然而,对于南皮城一方就不一样了。南皮城守军本来就少,死一个就少一个,若是继续以这种陪葬似的打法,迟早也会‘入不敷出’,恐怕是得完蛋的。 而就算,他在面对公孙瓒不停的打击下,他南皮城仍能支撑到最后,但他一方所损失的,也必将是十分之惨重,不是他能够轻易承担得起的。这种胜利,就算是勉强能为,也只不过是惨胜,这对于陈诺来说,当然是极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如何能够在确保守卫住南皮的情况下,尽量少的减少自己一方的伤亡,这才是陈诺当前所应该考虑的重中之重。 可是,如何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呢?陈诺眉头微微一起,抬眼看向远方。远方城下,尽是绵延的公孙瓒所部营帐,仿佛一眼收不到底。眼前全是敌人,这让陈诺更增忧虑。陈诺的眉头再次拉回,盯视到了面前的城墙上。城墙垛口,结实的夯土上尽是一道道的划痕,斑驳淋漓,而更多的,则是被鲜血染过,成了暗褐色的城砖。陈诺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去,食指指尖不觉微微颤抖而起,仿佛经过它们身上时,除了感触到一重浓重的血腥气,则更多的是它所承载的历史气息。 有风徐徐吹来,冷嗖嗖的,吹在陈诺身上,陈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看着眼前的垛口,抚摸着指尖下的城砖,再看看城下的敌人,陈诺眼前恍然是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眼睛里的这道光亮,只不过是一瞬间闪烁而过,正要去捉摸抓紧,却被人不经意间给打断。从他身后,跑来一个卒子,向陈诺禀报:“陈侯!不好了,朱灵将军一部人马突然反了!” “什么?”陈诺脑子里虽然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但当他遽然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吃了一惊。他不及细想,当即转过身来,瞪视了那人一眼,问道:“怎么回事?”他这里也不敢耽误,立即是动身往朱灵军所驻扎的大营那边赶去。他身后,传消息的卒子则紧紧跟着,一面向陈诺说道:“陈侯不知,朱将军一部人马因为不满吕温侯所部的欺凌,向朱将军诉苦无果,群情激奋,故而反将了起来,说是要杀到吕温侯帐下,向吕温侯讨还公道……” 陈诺眉头一竖,断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把事情说清楚!”传话的卒子一句话没有说清,倒是把陈诺给弄迷糊了,当下也只好将整个事件在路上跟陈诺简单的再说了一遍。原来是朱灵部下路过吕布军军帐时,不想被对方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泼洒了一地的冷水。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却因为天气严寒的缘故,地上水很快结起冰来,这样一来就麻烦了。而更加糟糕的是,这些经过吕布军大帐的都是朱灵一部的通信兵,骑的都是马,想来马在疾行之中就怕半路磕磕碰碰的,更何况是在坚冰之上奔走,哪里能走得稳当,当下就被冷水结的冰给滑了马蹄,马摔了自不必说了,糟糕的是,在马背上的数人皆因此被摔伤。 正因为此一事,部下们对吕布所部的作为感到极是气愤,因此特意劝唆他们的将军朱灵,要朱灵去找吕布理论。然而朱灵这人一向不是惹事之人,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反劝说起部下们不必计较,更不许因为这点小事而惊动到陈诺。不想朱灵的态度反而激起了众人的怒火,也不听他劝,闹着要去找吕布算账。说起来,朱灵这人虽然惯于沙战,也是一个打起仗来不怕死的家伙,但在处理部下之间的纠纷时,却是一个软弱无能之人,这才被部下欺负到这一步却是无能为力,以至闹到如今之局面。 陈诺听来,鼻子是重重一哼,没有发表意见。也就在这时,从朱灵大营那边闹事的众人也已经出来了,本路与陈诺相遇。陈诺当即是带着众亲卫直接上前来,叫众亲卫将闹事的人都给拦住了,然后喝问朱灵何在。这时,朱灵从后跑上前来,也是一脸的无奈。他刚才劝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镇压住众人,此时看到陈诺来了,倒像是见到了亲人,当即是向陈诺诉起了苦来。陈诺见他这副无能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爽,自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陈诺撇下朱灵不理,只是再次向这些闹事的士兵追问起此事的经过,这些士兵慑于陈诺的威压,到此自然是不敢乱来,也就将事情经过跟陈诺说了,且说得十分之精细,当然更多的是添油加醋,无非是数落吕布军的不是。陈诺听来,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吕奉先所部军纪松弛,这是有名的,想来就连袁公都对他无可奈何,你们要我给你们出气,试问当如何出法?是叫他过来给你们道歉呢,还是直接抓来他的部下惩罚?想来诸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吧?所以,倒不如咱们且放过他们一回,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一次,也显得咱们心胸宽广不是?” 被陈诺这么一说,众人就算是仍有不甘心的,也不敢辩驳了,全凭了陈诺的安排,乖乖的回了营帐。陈诺这边,则因为这件事情,灵感一闪,也因此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招数。或许,能不能退敌,就要看此一招了。 第三三章:水攻 当然,吕布部下都惹到朱灵头上来了,也就等于是惹到他陈诺了,陈诺对于此事最终却是置之不理,并不是说他陈诺好欺负,或者说陈诺软弱。陈诺之所以在此事上愿意息事宁人,退让一步,最根本的原因则是他不想在此时旁生枝节。毕竟,大敌是城外的公孙瓒,而不是吕布。更何况,他此时主持着南皮的防务,为了此战的胜利,他需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若因为这点小事跟吕布闹僵,实在非理智之举。再者,因为‘物资’一事,他跟吕布都有小小摩擦了,此时实在是不宜再跟吕布起其他任何的冲突了。 有鉴于此,对于朱灵部下与吕布部下之间所发生的冲突,故而陈诺采取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就这么将之强制弹压了下去。事虽然是暂时了了,但从此事上不难发现身为将军朱灵的一系列的毛病,也实在是让陈诺极其的担忧。身为将军,居然连自己的部下都弹压不住,差点闹成隐患,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少见,起码在陈诺军中是很少看到的。以前,陈诺对于朱灵的‘软弱’那也只是听下面偶然说起,那时虽然单独说了朱灵几句,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当时有他坐镇中军,队伍基本是他亲自领导,所以也不用担心弹压不住等问题。但随着他队伍的不断壮大,为了方便领导,不免要将队伍分开,由其他将领单独带领,成为直系之外的旁系。这样一来,像朱灵和潘璋这样一班老将领,自然是要单独领军的。不想,队伍还没有带多久,朱灵这边就出了这个问题,也实在是让陈诺为之头疼。 对于今儿所发生的事情,显然朱灵也很是愧疚,在陈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为了表示自己的过错,甚至是自愿交出兵权,不再单独领兵。对于朱灵这番‘痛彻心扉’的话,陈诺当然是置之不理。他要想发展,就必须将军队扩展成编制,如今好不容易稍稍有了起色,岂能轻易说撤就撤?更何况,他就算有‘撤’他职的冲动,也得需要考虑时机不是,时机不成熟,焉能轻易为之?为此,陈诺对于他的请求,那是理也不理,反是将话头一转,说道:“今日之事我可以暂时不做追究,但被你这么一闹,未免影响不太好,所以我还是得小小处罚你的,也算是……算是将功补过吧。” 朱灵听来,赶紧说道:“有何命令,但请陈侯吩咐!” 陈诺点了点头,向他一招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朱灵听来,微微哑然,随即说道:“陈侯的命令末将不敢不听,然则,若是陈侯欲要让我等将功补过,何不令我等冲阵杀敌,如何还……”陈诺瞥了他一眼,脸色一僵,说道:“怎么,我这个命令朱将军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愿听?”被陈诺一说,朱灵身子一凛,连忙说道:“陈侯有命,末将焉敢不从,但请陈侯放心,末将一定照办!” 陈诺看他这副有板有眼的样子,不觉好笑,方才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拍,说道:“那么就劳烦文博你下去好生准备吧。”朱灵一点头,不敢再有任何犹豫,拱手就要走开。“慢着!”陈诺突然又道:“文博你待士卒太过‘溺爱’,虽然一时可博士卒欢心,但有时也未必是好事。这其中的‘度’,你若是把持好了,那士卒便为你用,但若是把持不好,则恐成滔天之浪,祸害于你,你切记之!” 陈诺留下这句话,不再耽搁,瞬即带着人马回了前军大帐。他这边,因为吕布与朱灵部下纠纷一事,想到了对付公孙瓒一招,故而立即回营去安排了。等到第二天公孙瓒人马再次莅临南皮城下时,陈诺这边也已经做好了应付的准备。公孙瓒没能夺下南皮城,心里当然是不甘心,为此不惜耗费人力物力,再次对南皮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攻击。 战场,异乎的惨烈。漫天的箭矢,滚木,交相打下,滚烫的‘金汁’如沸,往贼人头顶浇落,时不时的传来贼人惨烈的痛呼之声。城下的冲城车推了上来,哐哐哐的不断撞击着城门,弩箭索索索的从着对面井阑射出,带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两边,尽情的交战着,没有谁手软。在这里,手软的后果只不过是对自己生命的残酷剥夺。杀喊声,从未有歇过。 笃笃笃,朱灵从着城下转了过来,迎面却遇到了将军潘璋。潘璋一看朱灵满脑门的汗珠,眼睛一转,心里就纳闷了,连忙将他叫住,说道:“今儿守城怎不见朱将军你?咦,朱将军这是干什么去了,衣甲都是湿的,你别告诉我这都是被汗水给弄湿的吧?要不你是跌进池水里泡了回澡?”朱灵看到潘璋,不及回答他,三步带着两步往前直走去。潘璋也没有见过朱灵什么时候有如此的匆忙过,看他不回话,倒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摇了摇头,嘿然一笑。他这里,抬起头来,忽然看到前方城墙好像是有贼兵从下方突破上来,赶紧是大呼一声,拔出兵刃来,带着人马快步冲了上去。 朱灵,不回答潘璋的话,自然是因为他所受的任务紧急,顾不得跟潘璋啰嗦,直接去找陈诺了。陈诺就在正前方指挥部下对城外大敌进行着阻击战。他这里,看到陈诺背影,立即是走上前去,向陈诺一拱手,高声说道:“陈侯,末将已经按照你的命令,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陈诺还在指挥人马进行着对敌的战斗,耳边听到朱灵说话,他是脸也不回,点了点头,说道:“‘金汁’刚刚用得差不多了,正急缺替代之品,文博你来得正好,赶快将东西让人抬上来!” “诺!”朱灵应了一声,又立即转身走开,不时带着所部人马,担着水上了城。陈诺回身看到,点了点头,立即叫让将水担到各个城头,然后分派下去,只等他一声号令。他这边看看朱灵所部准备的水倒是颇为充足,便即找来朱灵问道:“不知文博你是一时哪里弄来这么多活水来?”要知道,此时是冬季,城内河水本来因季节而干涩,存水量就是极少,再加上寒冬季节,多处水源被冻结了,要想取得活水岂是容易之事,更何况是如此大量。朱灵听来,不好意思的笑说:“末将本来是想凿冰取水,奈何凿开了冰下面也并没有多少水,没奈何,只好是架起锅来,将冰块放在铁锅里先行融化了,再取水用。” 陈诺哈哈一笑,连赞朱灵脑袋灵活。他让朱灵取水,正是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当然,若是只让朱灵一部取水,要想达到他以水退敌的目的那还远远不够,所以除了朱灵一部安排取水,其余张晟等部在他昨儿回帐后,其实也早做了安排,暂时都放下了御敌的任务,全都被派去寻找水源去了。等到朱灵这边命人将水担上来后,不久张晟等部也先后将寻找到的水源让人纷纷送上了城头。这样一来,积少成多,水成桶成桶的摆在了城垛下方,倒是颇为壮观,就等着陈诺一声令下。 “‘金汁’用完了!”“‘金汁’用完了!”…… 听到各处报说,陈诺将身一俯,看了城下一眼。城下方,贼人因为城头‘金汁’太过迅猛,故而不得不暂缓了进攻,但随着‘金汁’的告罄,贼人的活动随之踊跃起来,纷纷踏着云梯,又复冲杀了上来,且势头比起先前勇猛得多了。陈诺鼻子一哼,随即手上一招,喝令:“放水!”随着他的一声命令下去,令旗挥动,各处垛口,力士举缸,纷纷将水望着城墙面浇灌了下去。 哗哗的水流,就像是天破了一个大洞,汩汩的浇灌而下。城下方,刚刚被‘金汁’熏臭的贼兵,突然又被这顿从天而来的冷水给泼洒到身上,也是不觉呆愣了。他们先前一刻还以为敌方无故泼水,水里面肯定是掺和了有害的物质。本以为,只要被对方的冷水浇灌到,这下是死定了。不过,等到他们发现并无异样,且还因此将他们身上的臭气给冲洗没了,反而是高兴得哇哇大叫。当然,对于贼人的这种做法,他们虽然是不理解,但更多的是嘲笑,也就没有人将之当做一回事情。 也确实,这种水浇泼到他们的身体上,除了给他们洗了一顿冷水澡,一点附加作用也没有,并没有显著的影响到他们的战斗力。战斗,就这么一直的进行着,就连公孙瓒听到陈诺让人这么做,也是觉得很是好笑。不过,说好笑似乎是太早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上午的沉闷天气,到下午的冷风飒飒,公孙瓒一方也终于知道‘冷水’的威力了。 起先,他们是自身不适,开始做冷;尔后,是整个战场的不适,变得被动至极。相反的,陈诺一方反之渐渐掌握了主动。 第三四章:暂时退兵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进攻了?” 不是不进攻了,而是进攻的势头被缓和了下来。公孙瓒一对眼睛瞪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本来,贼人突然改用水攻,这对一时不明白事理的公孙瓒来说,以为南皮城的守军肯定是疯了,所以也只是当做笑话在看,并没有放在心里。然而,当随着时间的推移,气候的转变,那些泼下的水被他们的士兵所吸收后,变成了一股股冷飕飕的气流在他们身上打转时,也终于让公孙瓒起了警惕。接着,当他看到城墙面上,那一股股的水流,转而在冷风的吹动下变成了一道道的坚冰,附身在墙面上时,他似乎是明白贼人这么做的目的了。 虽然有微弱的阳光,但完全抵挡不了冷空气的催化,使得结冰的速度,随着时间的递增,以不可阻挡之势渐渐推进着,且愈发的坚固,轻易不可凿穿。此时的南皮城城墙,在昏黄的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一道道的光芒,就像是置身湖面,看到的是湖面被太阳所射发出的波光粼粼。这种光芒,晃得人眼睛都发晕。当公孙瓒看到这一幕时,眼睛恍然瞪大,当真的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以袁绍的智谋,他会想出这样的毒辣一招。虽然这招看似平平淡淡,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然而对方偏偏抓住了气候,以气候为引,冷水为煤,佐攻抗敌,却是实实在在的杀手锏,不得不令人佩服。今冬气候偏偏寒冷,就连河水(黄河)都被冻结了,要想以此‘水’制作冰墙,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一旦墙面冻结,他们要想从城下爬上去,岂是容易之事?此是贼人假天之便,以抗大敌,公孙瓒一旦看出他们的目的,整个人也跟着不觉稍稍木然。 当然,他不会想到,此时的袁绍仍是卧病在榻,而南皮城真正的首领乃是陈诺,办法也是陈诺想出来的。只是他此时哪里有功夫去纠结这些,一旦想到若南皮城墙面彻底冻结实了,他今冬想要攻下南皮城只怕是天方夜谭了,心里便是如鲠在喉,脸色煞白。只他随口咆哮而出,身边立即就有他的从弟公孙范跑了出来,向公孙瓒说道:“将军,看样子形势很是不妙啊,你看,我攻城人马爬到一半就被云梯上面结的冰块给滑了下去。他们身子尚且都不稳定,如何能战?” 公孙瓒瞪视了他一眼,这点他哪里看不出来?前方,随着云梯上下被冷水浇泼,时间一久,结成滑不溜秋的冰块。有的冰块棱角分明,人若不小心扎上去,不是被划破衣角就是刺破裸露在外的肌肤。而更多的冰块,则是随着云梯的棱角,随之赋形,变成了滑脚的云梯档。士兵一旦踩上去,若不抓稳扶手,往往就是一脚滑空,直接跌落下去。这样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的明显了起来。于是,往往这些攀爬云梯的士兵,他们尚未走到一半,不是被从上的滚木给砸中,就是直接给跌滑了下去,久而久之,他们这一方的攻势自然是缓了下来。外人一看,还以为是他这边减少了攻击,已经是力不从心了呢,其实也只有攻城一方人马知道其中的苦。 公孙瓒虽然明白在此之时强行进攻实在不智,但他就是气不过,还妄想着墙面的冰尚未结实,他们还有攻击的机会。是以,公孙瓒不管前方人马如何艰难,仍是拔出兵刃,强行着命令所部人马不断的向南皮城展开进攻。可是,公孙瓒这样做完全是在逆‘天’而行,他越是想要强行攻破,越是难以取得进展,反而因此损耗了不少的人马。 陈诺一方,在将冷水撒泼浇筑在四面城墙之后,也在等待着天时。及至冷水结冰,在四面城墙披上了一层坚冰之后,陈诺一方也即展开了反击。虽然说他的‘水攻’不但是将对方许多攻城的人马因此冻得瑟瑟发抖,也将墙面披上了一层外衣,但同时,那些附身在墙面上云梯,也因为坚冰的作用,将之与墙面强行冻黏在了一起,这样一来想要将之推开,那就很难了。现在陈诺一方所要做的,就是尽快的将贼人云梯给彻底破坏掉。想来贼人若是没有工具可攀爬他城头,他南皮城如此方可高枕无忧。 力士举起了刀斧,从着各个城垛口,将之伸出,然后噼噼啪啪的砍凿了起来。虽然附身在云梯上,不断冲上来的贼兵眼看对方在破坏他们的攻城器械,但奈何不得脚下不稳,往往没有走到一半就跌落下去,所以想要阻挡已是不及。及至一面面云梯被力士凿断推倒,公孙瓒一方也是傻眼了。城下的公孙瓒,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也是抓狂了,好在他还有二手准备,立即将那些备用的云梯叫人全都推了上前,再次命令部下人马对南皮城展开攻击。 “公孙瓒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着城下一架架被推上来的云梯,陈诺嘴角是轻轻一起,冷笑了出声。其实,这也难怪,公孙瓒他不死心,或者还是有道理的。毕竟在公孙瓒此时看来,他或许会以为,先前的云梯因为被冷水浇筑过了,要想攀爬已是不方便了,而他此时推上来的都是干燥的云梯,士兵攀爬方便,所以不存在滑脚的情况。公孙瓒能想到这点确实不错,可是,公孙瓒他或许忘了,云梯是活动的,可是墙面是死的。结冰的墙面,滑不溜秋,如何轻易将之附在上面而不滑走呢? 如果说先前一刻公孙瓒尚得意于自己的构想,此刻则又犯难了。云梯是被成功推到了城下是不错,可是,推到城下的云梯一旦贴上去,别说‘附身’在墙面了,就连简简单单的靠拢都不能做到,人爬上去还没两下,直接连人带云梯向旁边滑去,还如何谈以此攻城?城下的人马在忙着架云梯,城上的守军,则闲了下来,看看他们忙得一头大汗却仍是无济于事,都是乐呵呵的笑着,如在看耍猴一般,倒也颇为得意。 “行了行了,别给我再丢人了!”公孙瓒看到前方的战场,那是气得肺都炸了。看了良久,见仍是没有几架云梯能够很好的架起,反成为了贼人取笑的对象,他心里也是颇为不爽,干脆鼻子一哼,扯起马调头就走。公孙范在旁边也是愣住了,他大哥丢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连忙问了一句,公孙瓒则是唬了他一眼,说道:“还嫌不够丢人?”公孙范也终于是明白他大哥公孙瓒话里的意思了,当下是让人鸣金收兵,将浩荡的攻城人马再次撤了回去。 这次,不比前几次了。本来,公孙瓒以为只用跟南皮城守军耗他个几个回合,不怕攻不下南皮。然而,如今南皮城已经有了对策,且此对策他又一时无法破解,除非上天帮他忙,否则若是长此以往,只怕他今冬想要拿下南皮,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他,自然是明白迟则生变的道理,不说他长将人马驻扎在南皮城下会因此消耗掉多少的粮草,只说眼下,若不能一口气将袁绍鲸吞,只怕青州那边一旦稳定,反过来帮助南皮,则他目前所取得的局面就要落空了,他公孙瓒当然不甘心。 然而,奈何他与袁绍之间的战斗都已经打到这一步了,他要想速战速决又是谈何容易?看来,上天是太过于溺爱袁绍了,居然在此时帮到了袁绍。公孙瓒不无这样想着,却是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只能是草草收了兵马,暂时回了大营。公孙瓒这边一旦退军,其之意义对于南皮城而言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南皮城每一名将士看在眼里,都是为之欢呼雀跃。他们这边的胜利,很快就报到了袁绍耳里,袁绍听来也是整个人身子一个振奋,立即是给陈诺下达了命令,要陈诺趁对方无可奈何之际展开反击。 对于这一点,陈诺也心知这是袁绍心急的表现,想要劝他也是不可能。他本欲是不想冬季出兵的,更何况,公孙瓒只是暂时退却,要想胜他又谈何容易,此时贸然出兵实在是不智。不过,既然袁绍有所命,他这边自然是不能不听。当然,就算‘听’,他也得抓住时机,以做周全之安排。也就在陈诺以‘水攻’逼退公孙瓒,使得公孙瓒不得不暂时罢兵之后的数天,陈诺这边倒是迎来了一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物——吕布。 吕布的突然出现,倒是给了陈诺小小的一个惊讶。他们之间,似乎因为‘物资’一事闹得很是不愉快,双方也很少有来往,如果说有来往,那也是部下间时有的‘摩擦’。比喻,先时朱灵一事。想到朱灵,陈诺眼前一亮,也顿时醒悟过来,大概也明白了吕布他此来的目的了。 第三五章:吕布登门 朱灵一事远远的没有过去,吕布此来,也的确是为了此事。 不过,他来时当然没有开门见山将之道出,而是刻意提到了陈诺上次以‘水攻’,迫使公孙瓒不得不暂缓进攻一事。他的口吻,是以‘道喜’说出,不过其之真意有几何,陈诺就不得而知了。陈诺也是打起了马虎眼,啊哈哈一笑,说道:“哦,我道吕温侯此来有何差遣,不道却是为了此事向鄙人道喜来着?说起这件事情,其实某也是诚惶诚恐,不敢独揽其功,说起来某还要感谢温侯你一声呢。” 吕布勉强一笑,笑问道:“哦?此话怎讲?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吕布没有功劳,可千万当不得陈侯你之谦让!” 陈诺连忙摇头道:“当得当得!吕温侯想来你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前次之事了?想来若非是温侯部下以水嬉耍我之侦骑,我一时还想不起来如此天寒之时,若用‘水攻’不难迫退公孙瓒这个道理呢。如此说来,温侯你岂非同样是立了一件大功?所以某所说自有道理,温侯你说呢?”吕布眼睛一转,心里暗道:“不知陈诺之意是褒是贬,但他所说的倒是不假,想来陈诺他之所以能够想到以‘水攻’迫退公孙瓒也非是一时之妄想,原来是因为从朱灵那件事情上得到了启发,这才依葫芦画瓢,让他击走了公孙瓒,倒是便宜了他。” 吕布想到这里,不动声色的哈哈一笑,连连说道:“听陈侯你这么一说,倒不是在夸我,却是在责备我吕布教部下无方呢。哈哈,陈侯你也别介意,说起来,我今儿到陈侯你这里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当下向帐外一声呵斥,“还不进来!”顿时,就见帐门洗啦一声响,从帐外走进一个武将来。那人甫一进来,眼睛乱扫着,触到陈诺目光,却是当仁不让的瞪起双眼,鼻子里重重一哼,昂然面对着陈诺。吕布看到,脸色一变,立即喝道,“还不向陈侯赔罪!” 那人听到吕布呵斥之声,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立即是低下头来,趋步走到了陈诺面前。在朱灵一事上,陈诺只是听说吕布麾下惹事的将军叫曹性,别的一无不知。今见此人,虽然面生,但也知道吕布带来的大概是曹性无疑了。只是,以陈诺对吕布其人的了解,想来吕布向来傲慢他人,本以为这件事情他不提,吕布自不会无故自己说出来,不想今儿却带人亲自登门赔罪,这让陈诺有点意外。吕布会这么做,陈诺一时想不明白,自然不知吕布这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没等曹性赔礼,陈诺已经是伸出手来,抓住了他双臂,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曹性曹将军吧?哈哈,某常听人言曹将军一手好箭射得漂亮,果然是闻人不如见面,幸会幸会!”曹性被吕布强拉过来,要他为朱灵一事向陈诺赔礼道歉,曹性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本来,他来之前,还道陈诺如何如何显摆,在此事上一定是得理不饶人。他害怕自己人未到气势先挫了,是以一见陈诺面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是要让陈诺知道他不好惹,知难而退。然而,不想陈诺见他如见故人,一上来就热乎劲的跟他‘幸会’起来,他本来‘嚣张’的气焰不但顿时被陈诺给填埋了,且被陈诺的热情包围得一时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尴尬一笑,老脸红着,片刻间居然差点成了哑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倒是他匆忙间瞥了吕布一样,只见吕布用着疑惑的眼色看着他,像是在询问他什么时候跟陈诺‘勾搭’上的?曹性可不敢让吕布引起误会,赶紧是把臂抽了出来,向陈诺说道:“这个,陈侯你过奖了,也不知陈侯你是何处听说鄙人贱名,鄙人是诚惶诚恐,实在不敢当。至于微末箭术,那也只不过是平时无事射着玩玩,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让陈侯你见笑了。” 陈诺哈哈一笑,反问道:“是吗?就随便玩玩,居然把夏侯将军一只眼睛给玩没了,实在了不得啊,佩服佩服!”“啊?”曹性举起手来,抓了抓脑袋,疑惑的问道:“夏侯将军,哪位夏侯将军?”就连吕布,也是疑惑的听着陈诺的话,转眼看向曹性。陈诺故意说出这个典故,当然不是一时的口误,却是故意为之。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曹性捉摸不透,更是让吕布心生疑惑,此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陈诺见曹性懵了,吕布将疑神疑鬼的眼睛看向曹性,心里也是好笑,他这里打着哈哈,凝眉看向曹性:“怎么,原来曹将军也会开玩笑,若是连你都记不得这位夏侯将军,想来我只怕是要更加糊涂了。” 陈诺说着,故意当着吕布的面摇起脑袋来。吕布则一脸疑惑的看向曹性。此时的曹性,则是抓了抓脑袋,连连说道:“不啊,这位夏侯将军是谁呀,我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将眼看向吕布,吕布看了一眼陈诺,见陈诺一副严肃的样子,分明不像是说谎,心里也是疑惑不已。曹性是半路投靠他的,所以吕布对于曹性之前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了解。虽然吕布对曹性之前所做过的事情不是感兴趣,甚至连这位‘夏侯将军’是谁人,他也不想知道。但他奇怪的是,这样秘辛,就连陈诺都知道,而他却没有告诉过他,足见曹性跟他关系的紧密。可是,曹性一直都未曾说他跟陈诺认得,如何陈诺会知道这些事情?虽则陈诺言语里是‘闻名不如见面’足以证明他们之前没有见过面,但从陈诺的话里,分明都曹性很是了解的样子,这让吕布如何能心下释然? 吕布也不想听陈诺跟他继续攀交情了,赶紧是做咳嗽一声,上前两步,笑道:“陈侯,今日某来也不是要跟陈侯你谈论什么‘夏侯将军’的,我看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说说前时一事吧。这件事情我也已经了解了,起因是我麾下这位曹性将军约束部下无力,这才导致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虽然说此事后陈侯你就未曾有计较,甚至我还听说陈侯你在朱灵所部闹事时还刻意站出来阻止了他们,为此我是深表谢意。但此事陈侯你不提,并不代表就这么过去了,我也不能做这睁眼瞎。我前时因为忙于督战,故而没有闲暇时间处理此事,既然近日城外贼人乖巧了些,我一想到此事尚未处理便是耿耿于怀,故而今日特意带上曹性将军来陈侯你这里领受责罚,还望陈侯你秉公处理此事,不需给某留面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千万不要客气。否则,我心难安。” 陈诺听来,摇了摇头,说道:“温侯你能有此觉悟,足见温侯你的修养,佩服佩服!不过,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若没有发生这件事情,我灵感得不得启发,自然想不出以水退敌之策,所以说起来在此事上,曹将军不但无错且还有功。”顿了顿,又道,“不过,曹性将军虽则有功,却是无心之功;然其之过,虽则不大,确是有心之过。以有心抵无心,倒是两两抵过。所以说起来,他的功不足以赏,过,不足以罚,就算是功过相抵吧。我这样处理,不知温侯你可有意见,是否同意?” 不但是曹性,就连吕布也没有想到在此事上陈诺会这么处理。曹性是心里乐开了花,吕布心里虽然足感陈诺之情,但同时不免有了另一层剔然之意:“我本以为,在这件事情上陈诺对我之不闻不问很是恼火,我这次亲自带曹性过来,他大概是要借此出一口恶气了,就算是看在我面子上稍稍给曹性留些颜面,但最后恐怕是要曹性当着众人的面向朱灵赔不是。如果是这样,方是正常人之所当为,如此此人也不足为虑。可道好,他不但不追究,反而以‘功过相抵’来了结此事,仿佛他根本就无所谓似的,这……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会做出如此之决定?” 吕布当然是想不通陈诺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不愿意追究了,他当然不好说‘不同意’。当下,他向陈诺拱手谢过,随即让曹性向陈诺称谢,叫他先下去了。不过,在让曹性下去时,他的一对眼睛盯着曹性看了一眼,像是要将他对陈诺的疑惑从曹性身上找到答案。曹性此时是感谢于陈诺不追究此事,他也可以落得松一口气,听到吕布呵斥,他当然是巴巴的赶紧退了下去,不愿逗留片刻。他有此心思,当然是没有注意到吕布先时盯过来的目光。 看看曹性下去了,吕布将从他身上的眼睛移开,看向了陈诺。陈诺看着他凛然以目,心里也顿时猜了出来。想来,他带曹性来赔罪,只不过是饭前的开胃菜,而真正的主菜,似乎要端上来了。 他拭目以待。 第三六章:击掌为誓 曹性从这边退了出去,此刻帐中就只剩了陈诺和吕布两个人。 看着吕布投过来的目光,陈诺其实就已经猜到,他让曹性过来赔礼道歉只是‘抛砖引玉’罢了,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呢。果然,在曹性走后,吕布拐弯抹角的,就将前次袁绍劫夺他物资一事说了出来。言语之中,又不免要透露出一些凄惶,道自己这边因为衣甲紧缺,已有不少士卒因之冻毙,问陈诺可否稍稍通融通融,让出一些衣甲给他。 吕布所说的这件事情其实也早已经发生了。早在这之前,从平原运过来的物资之中,本就有准备给吕布带来的衣甲,最后因为陈诺事先也请求了,袁绍于是命人将这批衣甲劫夺下来,半路给了陈诺。当时听说吕布那边为此事大闹了一阵,但最后是不了了之。陈诺也没有想到,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吕布居然再次提起,足可见吕布是被他的部下们给逼急了,不得不登门再提此事。 对于吕布所求,陈诺虽然是有心要帮,但这毕竟关乎的是他自己部下的利益,只怕他答应部下也未必答应。可俗话说的好,‘求之而不许,势必自绝’,吕布不提则罢,既然亲自来提,要是一口回绝,似乎于理不合。陈诺可没有这个硬心肠。不过,若是他碍于面子,听他所求,退还一些衣甲给他,未免教不知情的人说闲话,还道他是怕了吕布。陈诺思来想去,方才是眉头一拧,看了吕布一眼,说道:“本来温侯为着此事亲自来求,我若是不肯卖这情面,未免自绝门路,也是我所不愿为之事。然则,温侯你也是知道的,我军中多半衣甲单薄,就算是从平原得到一些救济,仍是无补于事,照样有许多士卒衣甲无法得到更换,忍受冻馁之苦。温侯你此时来求,我原本是不该断然拒绝的,然则实际情况我也说与温侯你知道了,所以这……” 吕布听来,心往下沉,不等陈诺说完,便是急了:“如陈侯你的意思,是准备见死不救了?”陈诺赶紧安抚他一句,继而说道:“温侯何须着急,我的意思无非是让温侯你知道,我之衣甲得来也是不易,且没有一丝多余的,否则不用温侯你来请,我自会让人送予温侯。想来,我自给都尚且不足,哪里有多余的出来援助温侯你,就算是我有心,士卒也是万万不会答应,只怕还要跟我拼命。当然,温侯若是想要得到这批衣甲,虽然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若是温侯能够说服我部下众人,则不用温侯你说,我当奉送从平原所得衣甲三分之一与温侯,温侯可否满意?” 从平原‘劫夺’来的这批衣甲总计有三千余副,三分之一就是一千副,吕布所部本来就不过数千人,若能得到这千副当然最好,于吕布来说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吕布听陈诺一说,当即说道:“不知我要如何才能说服陈侯所部,让他们甘愿将衣甲奉送与我?” 陈诺呵呵一笑,摇头道:“温侯如何糊涂了,这沙场之上战士佩服的无非是武勇之人,若温侯能以一技压人,则还怕不能说服众人吗?”吕布平生最是自负自己一身的武艺了,听陈诺一说,眼睛也是跟着一亮,哈哈笑道:“若是论技艺,则吾敢说是天下第二人,恐无人敢道是天下第一人。想来当年虎牢关盟军数万,本侯横刀立马于前,敢战者寥寥无几,然皆死于吾手,余者皆大败而去。若吾稍稍在诸人面前展露一些技艺,怕诸人敢不服尔?” 吕布这人就是这点毛病,要说到他自己的这身本事就开始自大得无边无际了,就连言语之中也尽将天下英雄看扁,毫不注意自己言词恰当与否了。当然,对于刚才吕布一番‘目中无人’的话,陈诺听来也只是当做耳旁风,倒也没有放在心里,自然是不会跟他计较。更何况,人家吕布也的确是勇猛,虎牢关前力战刘关张,也并非是吹牛。且在三国之中,单以吕布的武艺而论,似乎也很难找到一个能出其右者之人,所以他的这番‘吹嘘’倒也基本符合事实,陈诺听来自然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 听吕布说完,陈诺方才是鼓掌笑道:“温侯所言倒是非虚,吾亦有所闻。不论是骑战还是箭术,温侯皆是超群绝伦,不得不令人佩服。不过,温侯若想以此博得千副铠甲,只怕未必能令他人折服。想来温侯你也是知道的,这所谓的武勇,其中之‘武’者,技也;‘勇’者,胆量也。若以一技压人,固然是好,但让人看到的不过是单单的‘武’而已,不过一匹夫尔。可若是能让他人看到温侯你之‘武’的同时,再体现温侯你‘勇’之一面,则就是近乎完美了,温侯你说呢?” 吕布眉头一皱,也似乎一下子明白陈诺的用意了:“陈侯你若是有什么话尽管说来,看看我能否凭自己努力,赢得陈侯部下衷心折服,以换取这千副铠甲。”陈诺听来,哈哈一笑:“温侯果然是快人快语,那么我也就直说了。”看到吕布点头,陈诺方才说道,“温侯想来你也是知道的,目下贼人虽然因为我南皮城披上了坚冰,已然暂时放弃了对我南皮之攻击,且还撤营数里下寨,但他们毕竟仍是在我南皮城外,就像是一根钉子钉在那里,拔了拔不掉。他们不走,无非仍是心有不死,妄想着以待天时对我南皮再次展开攻击。虽然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今冬他们怕是等不到天气突然转暖的时候了,但他们一日不走,就像是如鲠在喉,如何让人安心?毕竟,在我城外的可是有十数万的人马,随时对我南皮城构成威胁。当然,大概温侯你也应该听说了,袁公虽然在是病榻之上养卧着,但对这件事情很是关心,为此……” 不用陈诺继续说下去了,其实吕布也已经听出陈诺话里的意思来了。等陈诺语气稍稍一顿,他立即是呵呵一笑,点头道:“我明白了,陈侯是想让我开城出击,杀退贼兵。如此,不但是显了我之技艺,且更显我之勇果。哈哈,难得陈侯你如此看得起我,我是诚惶诚恐。可是,贼人有十数万,让我直面出击,陈侯你是不是太过看得起我了?当然,以陈侯你现在手中的权利,完全不用跟我商量这些,若是要我出击,一道命令下来就是了,难道我还敢不从吗?陈侯你这样做,倒是显得有点多心了。” 陈诺哈哈一笑,说道:“温侯你不必多虑,若是我要想让温侯你去送死,当然不必跟温侯你废话这么多,如你所说,直接下命令就是了。可是,这样一来,于温侯何益,又于我何益?难道我要的是这些?我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要告诉温侯,城外贼人不可不退,我们却是正好可以加以利用,以此来证明温侯你之‘武勇’。当然,若是让温侯你一人开城击贼,一来未免显得我有借刀杀人之嫌疑,温侯你也未必愿意相信我的好意,这二来,就算是温侯你大闹了公孙瓒一场,若是没有一个比较,也难以衬托得出温侯你之厉害来。为此,我倒是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温侯可愿听?” 吕布听来,疑惑的看向陈诺,点头道:“陈侯请说!”陈诺随即说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我两家各派出死士来,出城大闹他公孙瓒几天几夜,如此足以证明谁才是最厉害之人。当然,我派人出马不过是衬托温侯你之‘武勇’,至于最后我的部下能不能服温侯,甘不甘心将铠甲让出去,就要看温侯你这几日的表现了。” 吕布先时听陈诺说要让他出城骚扰公孙瓒,心里颇为不爽,不假就想到陈诺这是借公孙瓒的刀来杀他,对陈诺的用意很是深恶痛绝。然而,如今听陈诺又这么一说,心里稍稍松下一口气来,说道:“要大闹公孙瓒几天几夜倒是没有问题,可是若只如此,到最后又当如何证明谁才是最厉害的?”陈诺听来,点头道:“不错!要知谁闹得最厉害,谁配当这‘武勇’二字,大概也只有深受其害的公孙瓒才能知道,但要让公孙瓒来做这个评判,似乎又有点天方夜谭,是不切实际。这样吧,到时我等开城冲入贼营,不论使用任何方法,但以拔取贼人旌旗最多者为胜。等到约定之日结束后,你我再将所得旌旗数量拿出来一比,到时不就知道谁当配这‘武勇’二字吗?温侯,你说这主意如何?” 吕布眼睛一转,琢磨片刻,说道:“这个办法好,但不知陈侯你准备以几日为期?” 陈诺不假思索道:“且以十日为限,十日后,谁拿了贼人旗多,谁便为胜。若是温侯胜,则我誓当说服部下让出铠甲千副,但若是我这边侥幸胜了,这铠甲一事……” 吕布将话接过去:“若是我吕布输了,这铠甲一事陈侯便当我从未有提过!”两人击掌为誓,吕布这边说妥,也即转身出帐了。 第三七章:袭营 南皮城外,公孙瓒军大营。 将军公孙瓒端坐于帅案前,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长史关靖。关靖是捻断了胡须,苦口婆心的向着公孙瓒建言:“靖知将军心中之苦闷,恨不能立即拿下了南皮城,一雪前耻。然则,目下的情况将军你也是看到了,南皮城池本来高大,难于攻取,如今又被贼人借水凝冰,彻底阻绝我等,我等想要从正面攻入南皮城几乎已是不可能。便算是从他处撅地道,往往为贼人所破,从中隔绝,亦是功亏一篑。如今我等强取南皮已是不可得,而留在此处无非是徒然耗损粮草,是进退两难。将军请听我之一言,不如干脆舍去,等到明年开春再战不迟。否则久留此地,迟则恐怕生变,还望将军早做决断,勿为妇人之念。” 关靖几乎每隔两天就要来他这里骚扰一次,公孙瓒对此是颇为无奈,也早已经听烦了。好在关靖身为长史,有劝诫之责,又是公孙瓒信任得过的人,要是换做别人,别说听他啰嗦了,恐怕帐门都不给他进。公孙瓒一心想要拿了南皮,如今到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境地,他自己也很是苦恼。他越是留恋不肯去,便越是放不开,看不破,对于关靖所言自然也就听不进去,也全没有放在心上。他耐着心,好不容易听完了关靖的建言,方才手上一挥,说道:“好了,长史所言我会考虑的,时候也不早了,看你站了半天也挺累的,不如且先告退吧。” 关靖不看公孙瓒颜色,但听他语气,也知他是没有听进去,心里一阵拔凉,颇为无奈。他此行目的未达到,此时又被公孙瓒催促着告退,自然很是不爽,怎肯就此离去?突然心里一动,说道:“靖站着倒是没有什么,倒是我看将军你一直坐着未曾挪动一下,怕是屁股早已不舒服了。若是将军愿意,可否随靖到帐外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公孙瓒被关靖唠叨半夜了,心神早已疲倦了,还想着尽快打发了他,好钻被窝跟美人儿滚床单,心思早已飘忽在他处了,哪里有心思跟这糟老头到帐外溜达?是以他听关靖这么一说,当即就假意咳嗽两声,说道:“夜深霜重,长史还是先行回帐休息吧,莫要因此染了风寒才好。”关靖却是不依不饶,又即劝说了两句,公孙瓒看了关靖一眼,见他这个架势恐怕今儿他不听他的,他就要不走了。公孙瓒也是头疼,人家也是好意,轻易呵斥他不得,只好是点了点头,起身来,与关靖一道,带了两三护卫出了大帐。 大帐外,寒风寂寂,帐幕千重,士兵往来不断。关靖一路带着公孙瓒往前走去,时儿停下来,故意让公孙瓒听那帐内士兵的交谈之声。起先公孙瓒还不明白关靖要他出外的用意,及至听到那些士卒的谈论,心里也立即明白了。这些士卒所交谈的声音本是不大,但只要驻足静听,也能听的清清楚楚。听他们所说,无非是抱怨天气寒苦,思念家乡,又道驻军在外,要打又不打,磨磨唧唧实在不爽,不如早日撤兵归去。说到撤兵,多数士卒则是纷纷拥护,表示撤兵好。 公孙瓒前后走了几处大帐,听到的几乎是‘且不如撤兵归去’的声音,这让他心里着实不爽。他要打仗,有欲鲸吞南皮的打算,然而,他的部下已经开始开小差了,居然都道‘不如归去’,这让公孙瓒很是恼火。听到后来,公孙瓒实在是忍不住,冲进大帐来,一脚踹了帐内火锅,鼻子一哼,扫视了众人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本帐。 那些士兵被公孙瓒突然冲进来也是吓得傻愣愣的,但看长史关靖与公孙瓒同来的,如今尚未走开,便向关靖打听起来。关靖一心要带公孙瓒来听听部下们的声音,好让公孙瓒知难而退,早日撤出南皮,却没有想到会激怒公孙瓒。他心里也是一阵无奈长叹,见公孙瓒愤然走了,他也没有追上去。至于帐内其他部下的询问之声,关靖也没有听进耳里,看了众人一眼,转身也即回了自己的大帐,没有追公孙瓒而去。 公孙瓒一路愤愤的回了自己的大帐,心里面窝着火,直将帅案一手掀了。那些侍候在帐外的亲卫,听到帐内的动静,皆都是吓得面无血色,也不知公孙瓒是哪根筋搭错了,如何突然犯起浑来。他们只迟疑不定,突然帐内又即传来轻喘急促的声音,声音**至极,不用看也知是公孙瓒已回到榻上,正在享用着女人呢。 在帐内的女人早就洗干净了身子等着公孙瓒享用,只是因为公孙瓒被关靖纠缠着,一时未能脱身,这才一直寂寞于榻上。如今公孙瓒回来,在将帅案掀了后,虽然是稍稍解了气,但就是内心的一股邪火怎么也去之不掉,想要发泄。公孙瓒是拎着兵刃在帐内左右转着,忽然想起屏风后面还有个美人儿在等着他,便是迫不及待的一弃兵刃,直接走到榻边,掀开了被褥。 被褥内,热气蒸腾,与外面的冷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美人儿本来早就该睡下了,却因为公孙瓒在帐内闹出的动静,进而吓得瑟瑟发抖,蜷卧于榻上。此时一旦被掀开被褥,冷气钻将进来,突然与公孙瓒饥饿的眼神稍稍一个对视,早已是吓得全身一个寒战,不知所以。也就在她寻思着要不要要回被子,或者干脆躲到被角里时,公孙瓒就像是一头饿狼猛扑了进来,钻进了她的怀里,手撕着她的衣服,掀开她的蔽膝,直接将坚挺送了进去。这种激烈的撞击,让她再也受不了,不禁是畅快的吟唱起来。一声声,催人命根,而公孙瓒,在这种动人心魄的吟唱之下,也终于寻找到了发泄的途径,找到了某种征服的快感。 夜,很快倦眠,帐内的动静也终于落了下来。没有了声响,帐外的守卫们,在这一刻仿佛丢了灵魂,变得空洞起来。他们遗憾的望了对方一眼,耷拉下脑袋,若有所失的进行着自我的幻想。公孙瓒,拥着美人儿进入了梦乡之中。他此时看起来,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盛气凌人,而他的女人,在他怀里则像极了一只小绵羊,就那么乖乖的蜷缩着,依偎着。 也不知何时,本来沉浸在睡梦中的公孙瓒,突然被一声巨响所惊动,整个人身子一震。不过,此时的公孙瓒犹自未醒,尚且迷糊着,眼睛仍是未睁开,耳里只感觉着像是有千军万马从悬崖前经过,呼啦啦,带着一阵阵雷鸣之声。但这种声音,又像极了是在打雷,而且此雷声是在耳际不断的轰鸣着,遂使得他不觉稍稍起了寒意。雷声不断,很是震人,像是要把天穹也给震破。公孙瓒终于是忍受不了这种声音,忽然醒转过来。只睁了半只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通红。通红的火光在眼前燃烧着,仿佛已成燎原之势,顷刻可摧毁眼前的一切。 公孙瓒到此仍是没有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被怀里的哭声给惊醒,他也就醒了。“怎么了?”怀里的美人儿睁大着眼前,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公孙瓒胁下,嘤嘤的哭泣起来,听到公孙瓒发问,方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将……将军,贼人夜袭!” 听到‘夜袭’,公孙瓒迷迷糊糊地脑袋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随之哈哈一笑,反而宽慰起她来:“贼人半夜骚扰我军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美人儿何必担心?放心,让他们闹腾一会也就没事了,等会自会退下去,不必担心。” 公孙瓒之所以这么‘坦然’面对,自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如他所说最近时有发生,经常是半夜冲击一阵,然后就退了下去。起初时,公孙瓒半夜被城内的贼兵惊醒,还收拾过几次人马,准备迎击,但都无外乎没等他带人杀将出来,贼人也就退了下去。当每次都是如此,公孙瓒也就习以为常了。反正贼人冲出来也只是一阵袭扰,并没有什么大的举动,对他也损失不大,是以他也不放在心里。而这之后,公孙瓒就给部下下了命令,但凡今后还出现这些的情况,只叫各营将军自己守备,不必惊扰到他。而各营将军自然听从公孙瓒的命令,每每遇到贼人夜袭之事,也不敢惊动到公孙瓒,都是自行解决。故而,当公孙瓒听到‘夜袭’,不问可知又是贼人来骚扰他了,自然也不必精怪帐外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却到现在仍是没有一个人进来向他禀报此事。他怀里美人儿也是第一次侍奉公孙瓒,听公孙瓒如此一说,方才稍稍释然。 公孙瓒是放心了,又即抱着美人儿呼呼的大睡起来。那外营的士兵,在被贼人开城袭扰了一阵,拔了几面旌旗后,也即重归于寂静。这个夜,仿佛本来一直都是这么寂静着,而时间也在寂静中流淌,悄悄划过指尖。 第三八章:典韦出城 南皮城内,陈诺刚刚将吕布送了出去,就见赵雪一脸不服气的走了进来。 “哦,雪儿!”陈诺看见赵雪脸色,也立马明白了大概,赶紧是手上一招,叫赵雪上前来,拉着她的手,笑问道:“怎么了,又是谁惹雪儿你生气了?告诉大哥哥,大哥哥教训他去。”赵雪鼻子轻轻一哼,瞥了陈诺一眼,说道:“大哥哥是明知故问!”随即又道,“大哥哥,本来你可以不必跟吕布比划着夺旗的,现在可倒好,已经过去九天了,只剩明儿最后一天了。你看看人家手上旌旗有多少面,我们手上旌旗才多少面?等明儿一过,我们就输啦。到时输给他们一千副衣甲是小事,关键输了面子,如何找回来,岂不让他人笑话?亏得大哥哥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陈诺听来,哈哈一笑,说道:“与人赌,总得有输有赢的,输了大不了送还他们一千副衣甲,算是卖给他们一个面子,否则吕温侯他也无法跟他的部下交代不是?”赵雪听来,微微一愣,转眼盯着陈诺仔细的看了两眼,见陈诺眼神之中藏有狡黠之意,便即醒悟过来:“哦,大哥哥你是明明知道与吕布比试会输给他们,是以自始至终都并没有在意,对不对?”陈诺对赵雪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头说道:“说起来,这批从平原过来的衣甲本来就是准备调配给吕温侯的,被我们半路夺来占为己有已是不对,如今他吕布既然亲自登门拜访,求还铠甲,我又不好不给他们这个面子。但我知道,要是吕布一登门我就将衣甲巴巴的送了出去,未免让不知情的人笑话我是怕了他,再者部下也不好答应不是?是以我便以拔贼人旌旗为由,来了场比试,所以说此战我原本是没有打算要胜过他们,其结果就算是输了,那也是没有什么关系,雪儿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赵雪点头道:“原来大哥哥你是这样想的,怪不得数日以来眼看吕布他拔了贼人数十面旗大哥哥你仍是无动于衷,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陈诺一笑,拉了赵雪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还远不至于这些呢!我让吕布接连数天袭扰贼人,除了跟他比划比划,最主要的,却是借助他的兵马摸摸贼人的底细,以好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呢。”赵雪听陈诺一说,头斜过去,凝眉问道:“要摸清贼人的底细那还不简单,大哥哥麾下将士难道还少吗,何必要假他人之手?” 陈诺一摇头,说道:“雪儿哪里知道,我部下将领虽则有些,比喻雪儿你之机警,高顺、潘璋、朱灵之善战,但能够单独冲锋陷阵的实在寥寥无几。一个典韦至今还在榻上躺着,实指望不上,其他人就更别说了。而吕温侯则不一样,想来他本身就是一员虎将,虎牢关前就曾数败天下英雄,让他冲营,正是发挥其之所长。更何况,让他冲杀,也正好让外人看到吕温侯亦在我之掌控之中,这样也就给了其他将领一个错觉,他们便会以为连吕布都为我所用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听我之调派?” 赵雪听来,眼前一亮,笑道:“我明白大哥哥你这么做的目的了。想来大哥哥你虽则名义上接手了南皮城的防务,但因为大哥哥你声望尚且不足以镇压诸人,有许多将领虽然表面上服从大哥哥你的调令,但暗地里却跟大哥哥你叫着劲呢。大哥哥跟吕布如今闹这么一出,叫他半夜袭营他就半夜袭营,如此,那些不知道还道是大哥哥你威信若此,叫吕布都不得不从,则他们就更加不敢对大哥哥你阳奉阴违了。” 陈诺哈哈一笑,手抚摸着赵雪的脑袋,说道:“孺子可教也!”赵雪却是脸上一红,连忙躲开,又道:“可是大哥哥你有这样巧妙的安排为何不早跟雪儿说,害得雪儿白白替大哥哥你担了一回心,刚才遇见吕布时,雪儿看到他那一副得意嘴脸,雪儿差点就冲上去揍他一顿呢。”赵雪不是莽撞人,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赵雪是不会意气用事的。她先前进来时的确是有点气色不对,但也不至于动手打人,对于这点陈诺是深知的,所以赵雪这么一说,他也没有说破,反而故意装作一副焦虑的样子,连忙劝说赵雪息怒。 赵雪再聪明不过,哪里瞧不出陈诺是在跟她闹笑着,当下也是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狠狠的数落了陈诺一通,陈诺只是赔笑道歉。两个人闹了一回,肌肤相触,呼吸相闻,气氛渐渐旖旎,搞不好就要**了。也就在这时,那帐外毛毛躁躁的闯进一个人来。陈诺抬头一看,恍然是祝融青衣。 祝融青衣是径直闯进来的,所以守卫也没有拦住,他们眼看着她进帐了,陈诺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也只好相继退了下去。倒是祝融青衣一进来,看到赵雪坐偎在陈诺怀里,因闹两只脸颊上都是堆满的红晕,就连气息也稍稍紊乱,很是惹人怜爱,也是不禁愣住了。她心里,在这一刻仿佛是被针扎了一下,虽然疼,却是没有叫出来,就那么呆愣了片刻。 赵雪看到祝融青衣进来,心里突的一跳,恍然发现自己还在陈诺怀里,赶紧是站将起来,径直走了下去,尴尬对着祝融青衣一笑,叫道:“青衣妹妹,你怎么来了?”陈诺看到祝融青衣那副神情,也是稍显尴尬,方才假意咳嗽两声,理了理袍袖,端直了身子,平视着她。祝融青衣听到赵雪来问,方才从呆愣中回转神来,向赵雪一敛衽,叫了声雪姐姐,随即向陈诺又一敛衽,道了声:“哥……哥哥……” 祝融青衣已经于前些日子正式认陈诺做哥哥了,但认过后,两个人反而很少见面了。或者是故意避而不见,或者是尽量少见,所以她这声‘哥哥’也是叫得颇为生涩。陈诺知道,祝融青衣若是没有事,一般大半夜的是不会如此匆匆赶来见他的,所以也没有计较这声‘哥哥’的生涩,连忙唤了声‘妹妹’,问道:“妹妹半夜匆匆来此,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雪其实也已经猜出了不对,是以在听到陈诺问出这声后,也即将眼睛看向了她。祝融青衣听陈诺这么一问,也顿时从刚才的一阵心疼中醒悟过来,立马向陈诺一点头,随即说道:“哥哥,你快救救韦哥。” “典君?”陈诺眉头一凝,身子已然从蒲席上站了起来,连忙问道:“典君他不是一直在卧榻上将养着么,怎么,他怎么了?”“是啊!”赵雪看祝融青衣脸上尽是焦虑之色,连忙牵起了她的手,忙追问:“典将军他怎么了?”祝融青衣看了赵雪一眼,又看了陈诺一眼,道:“韦哥他……他出城去了!” 听到典韦忽然出城去的消息,赵雪和陈诺两个都稍稍一呆,心里还道这算怎么回事?当下,陈诺安慰了祝融青衣两句,叫祝融青衣莫要着急,将此事慢慢说来。不问不知道,一问才明白,原来这件事情却是因为吕布引起的。说起来,典韦因前时一阵大仗,负伤较重,所以接连将养在榻上,也有些时日了。好在他身边有祝融青衣细心的照料着,身子也康复得较快。这些日子以来,典韦虽然多数时间都在榻上躺着,但也时有下榻活动。本来,以典韦的脾气,他早就想彻底从榻上爬起来,重新回到军营的,但因为祝融青衣担心他身上的伤没有养得彻底,不敢让他随意走动,加上陈诺的劝诫,故而他是一直在榻上躺着。典韦也是头疼,但也颇为无奈,就算想偷偷溜下榻,奈何祝融青衣时在身边监督着,也是不能得逞。 就在先时,典韦好不容易趁祝融青衣走开的当儿,偷偷的从榻上爬起,然后就在院内外走动起来。而也就是这一走动,让典韦无意间听到陈诺与吕布之间打赌的事情,又听说吕布那边已取了许多面贼旗,陈诺这次只怕是要输给吕布了。典韦听来,当然是心有不服。只他本想要去找陈诺说明此事,好叫陈诺让他出战,但一想他此刻一去陈诺未必答应,不免气馁。他左右一想,心下一横,不如先去抢他几面旌旗,立了大功再来报给陈诺知道。是以,他当下就说动了十几名武卫营的将士,让他们且都跟随他出城立功。这些人本来心有不服吕布的,难得典韦能亲自带他们出城去,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被典韦一说,也即跟着典韦开城去了。 典韦这一走,祝融青衣本来是不该知道的,可巧她回到房内后,心里不宁,又即回去找典韦,不想典韦已不在房中,等问清楚了部下,这才知道是发生了怎么回事。祝融青衣将前后事一说,陈诺听来,眉头微微一蹙,苦笑一声:“此时想要阻拦典君只怕是晚了。雪儿、妹妹,你们也都不要着急,以典君的本事,想来他是不会有事的。”一面安慰着她两,一面赶紧派人出城接应典韦等人。 第三九章:拔旗 典韦先前所负的伤,在祝融青衣细心的照料下其实也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被祝融青衣惯着一直没有下榻来。他此时一旦脱将了榻,手拿着兵刃,整个人也立即是恢复到了生龙活虎的状态。他身后,都是他武卫营的好手,也都常随他出征,对典韦是听之任之。只因为典韦负伤许久,他们也很少有事干了,憋也憋出病来了,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与典韦杀出南皮城,再次活动活动筋骨,一个个无不是精神抖擞。 刷刷,一条条黑影从着南皮城高大的城墙上缒下,然后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深入到公孙瓒大营前方。这次典韦出城跟上次又自不同,上次他出城,那是因为有保护赵雪的责任,所以不敢妄为。然而这次不同了,他的目的再简单不过,冲入敌营腹心,拔旗走人!当下,典韦在前,各人在后,悄悄的向着公孙瓒前军大营逼近。 说起来,公孙瓒一方也是刚刚经过吕布和陈诺两支人马先后开城的袭击,又被对方烧毁了几座营帐,拔了数面旌旗,正是惊魂未定之时。对于这样的夜袭,这些公孙瓒的守兵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一旦贼人袭击了一阵走了过后,他们除了大骂几声,倒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摧毁的拒马、鹿角等物,他们都懒得去理会了。他们除了把几处大火匆匆扑灭,也就先后缩进各自的营帐,继续着打盹。而那些巡逻的士兵,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将惊魂未定的心彻底放下来,然后蜷缩在一起,躲着寒风的摧残,抱头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在这样一个寒夜,在刚刚经过贼人一阵骚扰过后的公孙瓒军大营,他们又何曾想到,他们的贼人刚走,还有下一批贼人来到呢?典韦,他在外观察了营内的气息后,也立即扑捉到了这个机会,当下不做二话,立即是带着人马,拔了鹿角,冲将了进去。他身后,十几条身影如电蛇一般的窜将起来,随着典韦的身影,猛扑贼营。 “杀!”杀声一起,贼人是懵住了。他们不会想到,刚刚去过后的贼人,居然会再次席卷回来!他们本来放下的心,在这一刻遽然一紧,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也已经迟了。典韦带着人,已经从辕门外冲将进来,一路砍杀,几乎毫无阻拦。而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直到身首异处了,也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典韦就这样如猛虎一般的跳进了羊圈,然后恣意的在一群绵羊之中砍杀着,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而他身后的壮士,则因为受到典韦的鼓舞,砍杀起来也是毫不逊色,一个个就像是豺狼当道,要多凶猛就多凶猛。 当然,典韦是杀了贼人一个措手不及,也顿时解决了许多贼兵,然而,这里毕竟是贼人的巢穴,有杀之不尽的贼人,他要想一直保持这个势头,那肯定是不行的。大股的贼人迟早是要被他惊动过来的,到时他别说想要肆意冲杀了,只怕出去都难。所以典韦现在要做的,就是趁贼人迷糊不知情之际,给贼人一个惊扰,让贼人不知所谓。 典韦一脚飞起,狠狠一踹,只见旁边一只火盆被他一脚踹飞而起,直接飞到了旁边的大帐之上。火盆点着了帐布,火苗顿时呱呱的烧了起来,且随着风势愈演愈烈,顷刻间就腾的烧将了起来,吞没了整座营帐。那在营帐内休息的士兵,有反应急速的,带着火跑了出来,有反应不及的,直接被火帐给吞没。典韦的举动也立即提醒了他身后众人,他们或是依葫芦画瓢,推到火堆,踹走火盆,或是拔了旁边的火把,拿在手里,一面砍杀,一面纵火。本来被打蒙的贼兵,他们原本就不知道贼人来了多少,此时再被冲天的大火一烧,也完全被吓蒙了。有不少干脆弃营而走,有的干脆四处乱呼,惊得内外营众人都是一阵内心惶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贼人到底来了多少,还有他们……已经杀到哪里了? “怎么回事!”当公孙瓒再次从梦中被吓醒,恍然睁开眼睛时,他的脸色也跟着刷的一白。他怀里的女人显然比他沉稳得多,眼睛也不睁的蜷缩进公孙瓒怀里,与公孙瓒道:“此是贼人袭营,乃常事尔,将军你又何必着急?” 公孙瓒看着帐内腾腾映着的火光,分明比起常时凶险,听着杀喊声也是较之往日触目惊心,心下骇然。他这里惊疑不定,突然听到怀里美人儿说出这句,心下不觉大恶,一手将她扫开,大骂道:“你这妇人知什么事?贼人袭营往日只不过一回,如今又是几回了?他们不过刚刚回城,我这里还没有歇一下,他那边又再次出城,岂是常事?” 美人儿也不想公孙瓒翻起脸来会如此无情,心里不觉一酸,哭将起来。公孙瓒连日被陈诺开城夜袭,又被长史关靖劝着他让他早日撤兵,心下早是烦闷不堪,此事又因为眼前一事稀奇古怪,心里着恼不堪。他此时还想要静静,不想被旁边美人哭得他有顿时大了起来,不由心下大恶,也不管其他,端起一脚,往美人儿怀里直踹过去。只听啊的一声,跟着触碰落地之声传来,过半刻,就再无声息了。 公孙瓒也没有理会,只是披衣而起。他内里的动静也立即惊动了帐外的守卫,他们纷纷进帐来,为公孙瓒掌灯。公孙瓒只问外面发生了何事,贼人来了多少,亲卫一时也不知道,只好是囫囵答了两句,也就立即派人下去查探。公孙瓒一时睡不着,也就披衣坐在蒲席上了,静候外面的消息。倒是那帐下亲卫稍稍呆了一阵,突然鼻子里钻进一股颇为浓重的血腥气,心下骇然,正不知何事,忽然转身一看,只见屏风后面淌出一滩殷红的鲜血来,不觉吃了一惊。 公孙瓒听到惊呼声,抬头一看,也是触目惊心,不觉眉头皱了皱,大骂道:“晦气晦气!”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赶紧让亲卫绕到屏风后面将之处理。亲卫答应一声,绕过帐来,只见榻下面横卧着一具藕白的躯体,不过,看她眼睛紧闭,头额流血,想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对于这具身体的诱惑亲卫是不敢多看,也不敢多想,连忙上前来,伸手一探美人儿的鼻息,这才发现早已没了。他吓了一跳,将此事报给公孙瓒。公孙瓒哪里有心思理会一个贱婢的死活,眉头只一皱,亲卫也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赶紧将之抬了出去,然后一面派人进帐来处理地上的污血,一面则更换着被褥。 公孙瓒手捧着竹简,耳朵里尽是帐外面传来的厮杀声,虽然不是特清楚,但听来却是触目惊心。不时,那帐外派出去查探的士兵回来了,带给公孙瓒的消息仍是很模糊,因为一处处大帐被贼人点着,士兵乱窜,四处乱走,一时也弄不清楚贼人到底来了多少。虽然不是很明确,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贼人来的不会太多,而且目标也是特明显,那就是各处的旌旗。公孙瓒听来,方才是稍稍的松下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倒也不足为虑了。不过让公孙瓒始终不明白的是,贼人三番五次冲营,为何老是冲着他的旌旗而来,这其中的用意又何在? 公孙瓒捉摸不透,也没有精力去琢磨这些。他伸出手来,揉了揉眉头,方才叫让各营将军保持警惕,密切注意敌人动向。在他看来,既然贼人是冲着他旌旗而来的,那么也就不足为虑了。想来前时,贼人冲杀了一阵后,往往在他这方人马全力阻击之下,最终是会知难而退的,不怕他会闹出大的动静,是以暂时放下心来。 公孙瓒这里熄灭火烛,继续睡他的回笼觉,而典韦这边,则如一只愣头苍蝇,没头没脑的沿路放火,沿路拔旗,沿路冲杀。贼人乱着,四处乱窜,摸不清典韦带来了多少的人马,倒是给了典韦一方一个绝佳的机会,直杀得贼人昏天黑地。而典韦,也因为没有方向感,一旦杀将进来遇不到阻滞就不知进退了,一口气直接杀到了贼人前军腹心,杀得贼人四散而走。他这边一面拔着贼旗,一面杀喊不停,倒是典韦身后众人因为拔了许多面旗,心也知足了,加上看看已是深入了腹地,四面都是贼人,如等贼人反应过来将他们包围厮杀,那就麻烦了,是以开始劝说起典韦来,让典韦见好就收,要不到此为之,咱们先撤出去。 典韦听部下们一说,原本是要同意的,但一想,又不对了。他可是听说了,吕布一方得到的旌旗远远是他主公的数倍,就他手上这点加进去远远不够,要是不趁这个大好机会多捞一点似乎对不住公孙瓒了。典韦想到这里,当下打消了撤退的念头,只带着头,让众人继续随他厮杀,不断攻击贼营,拔贼营旌旗。 第四十章:败公孙袁绍全得冀州 公孙瓒于冬季围袁绍于南皮城下,经久不走。先前之时,因为公孙瓒兵力强大,袁绍不敌。袁绍欲意以计破之,然而却因为用人不当,或者说时运不济,以至大败。最后吕威璜没用好,反被贼兵击溃,袁绍陷入困境。在此情形之下,袁绍气极吐血,最后卧病在榻。也正是南皮城风云之秋,陈诺临危受命,接手了南皮防务。 陈诺在这之后,以‘水’冰冻城墙,使得贼人无法从正面进攻,陷敌于进退两难之地。接着,陈诺又以‘衣甲’一事故意劝唆吕布,使得吕布频繁派兵袭击公孙瓒,闹得公孙瓒日夜不宁。陈诺与吕布之间的‘赌局’当然只是在其次,最关键的是因此公孙瓒不得安生,不得不从南皮撤兵。 是时冬季,陈诺防守南皮获得大胜,其之声望亦随之呼高。然,这时,本来一直卧病在榻的袁绍,忽然好转过来,再次接手了南皮城防务,并亲自带兵追击公孙瓒于章武,公孙瓒大败。也正是公孙瓒惶惶无计时,朝廷派人劝解,公孙瓒趁机求和。而袁绍连连用兵,士卒亦疲,不得不勉强同意。其后,公孙瓒退兵回幽州,袁绍收复渤海,冀州之地因此多数归于袁绍麾下。 这之后…… 之后……还有之后吗? 本来是有的,而且以大纲计,应该还有很长一段路。但是,好像一切都并不那么容易。如果有机会,我会更新下去,说不定哪天拾起来续写。又或者,这只是一个玩笑。 争霸三国?谈何容易,以为是过家家哪,这本是一个玩笑! 玩笑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