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剑长歌》 第一章 要你命三千 “春雨微凉,后生无伞一步一仓惶,乌云挂空蔽斜阳,天人相看他盲我心茫。” 时值大平王朝福康三年乡试放榜日子。这一届的鹿林郡学子似乎欠了几分灵气,成绩如意者不过十之一二。多的是在这迷蒙的春雨中如行尸般漫步在街头巷尾的失意书生──其中就有这么一位魂不守舍地一步一停,自如归酒馆门前经过。 恰巧酒馆里一个同样书生装束却神色平静的少年目睹了这一幕,随口便摇头晃脑地吟了这么一句。 然而此刻酒馆虽说座无虚席,这个诗兴偶发的少年郎却并没能收获多少赞誉,反倒是惹得一片哄堂大笑。 门外书生听见笑声如梦初醒,看着厅中那一群的粗豪汉子,不明就里的他一张白净面皮涨得通红。嘴唇嗡动几下,却也说不出什么,低下头快步自门牌前走过。 一众汉子笑声更响了,其中一个胸口有道刀疤的光头男子高声笑道:“林小哥,都怪你吟的这句屁诗,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听不明白不说,还把那失意后生给臊走了,无端端坏了老板娘的生意。说不得这一堂弟兄的饭钱,就得由你担着了。” 那少年看面相大概不过十八岁出头的样子,相貌平平,但眼眸炯然有神。长发披肩,刘海半遮着左眼。身着一件简单朴素洗得异常干净的灰布长袍,举止间自有书卷气流转,虽然没有怒马鲜衣却仍有十足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风采。这样一个人,与一众颇具草莽气的江湖汉子们同坐一厅,却全无不自在之感。听得那莽汉哂笑,也不动气,轻轻将右侧刘海拢起一点,正欲开口,却见一约莫三十出头的青衫丽人笑骂着自柜台后转出: “宋老三!你们这群肚子里没一两墨水的草包货成天只晓得欺负吓唬这些读书后生,再有就是挖空心思变着法地想从老娘这里赊拖个一两二钱。我把话说明,这小哥昨天才帮我把账本全理了一遍,他就算天天赖在这儿吃霸王餐我冯二娘眉头也都不会皱一下。可你们要是敢少我一分酒水钱,嘿嘿,看老娘明天还能让你们进得了这个门!” 面貌相当凶悍的宋老三讪笑着挠挠后脑勺,低声顺气道:“老板娘说笑了,我宋老三哪敢少你一分酒钱?这传出去,我哪还有脸继续在这鹿林郡做人?我不过就是跟林小哥开个玩笑罢了。要是把他得罪狠了,谁跟我们说那些江湖趣事儿?” 林姓少年笑道:“宋三哥这话可把小弟抬举过了。” “我瞧不为过!”一旁另一个汉子笑了起来:“我岳鹏有一说一,林小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是游方在外多年。跟咱们比起来年份还是短了点,但是人家一个脑袋顶咱十个八个。一边行路一边读书,不沾那功名世俗气。真真是……那话咋说来着?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众人哄堂道:“岳老哥真他娘的有学问!” 少年一抱拳道:“各位大哥,方才我一个失神吧话题岔开了,小子在这里说声对不住了!我继续刚才说的事儿?” “快点快点!” “哥哥我还指着你说这些事儿下酒呢!可比毛豆花生有味儿多了!” “呸!李鬼儿你口味儿那么刁,明儿不用来我店里了!” 坊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少年静静地等众人平息下来,才悠然开口道:“说起来,阳山郡守那个案子暂且不谈。唐愁本身就是盘踞冥榜头名多年的天下第一刺客,从来不屑掩盖自己的犯案事实。不过还有一个近两年新入冥榜的新人。这个人真实实力深浅没人知晓,但凡是他本人所犯下的案子,都是人尽皆知的。” 岳鹏眼睛一亮:“林老弟你说的是……” 少年点点头道:“岳老哥与我所想应该不差,就是那‘要你命三千’!” “噗嗤……”一旁听故事的冯二娘失笑道:“‘要你命三千’?哪有杀手叫这种古怪名字的。” “姐姐可别小瞧这人。”少年略一正色道:“这个人出道以来共计接下十份大单,从无失手记录,称得上是一流的杀手。” 冯二娘轻掩樱唇笑道:“虽然听起来挺厉害的,可我一妇道人家,你与我说这些我也不是很能明白。你还是跟我说说他为什么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吧。” “是我欠考虑了。”少年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续道:“这人作为一流杀手,为什么偏偏却得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号呢?” 少年看了看周围人期待的眼神,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因为这个人,从出道第一单开始。每杀一人,都要在其尸体上丢三千文的银票!” 场间气氛一窒,继而哄笑开来。 “哪有这样当杀手的?” “林小哥你不是故意编故事诓我们把?” “别说,这事我也听说过,还真就是这样。” “三千文虽说对于他们这种接大单的杀手来说不值一提,可哪有杀了人还给人送钱的道理?” 少年微笑道:“是这么个说法。不过就我私心揣测,可能这三千文算是那人付的买命钱。毕竟这些人都给他带来了不少收入。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感恩吧。又或许是给自己略积一分阴德?呵呵,谁晓得呢。” 众人啧啧称奇:“倒也是个趣人。” “算不算趣人不好说,这个人作为杀手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百分百的完成率,而且接的全是高赏金的大单子。前些日子庆丰郡的雷天霸,就是栽在了他手里。” “雷天霸?”诸汉惊诧道。 有见多识广者立马出声:“那可是呼雷山庄的庄主,一方豪强。山庄势力颇强,戒备森严。雷天霸本人也是已然醒脉的高手,怎地能说死便死了?” “这话可不对。那‘要你命三千’我也有所了解,这两年栽在他手上的诸般亡魂里,并非没有醒脉高手的一席之地。” “雷天霸平日行事霸道,接着近两年不太太平的世道,没少行那欺男霸女,鱼肉乡邻之事。这次也算是应了天裁。” 众人议论纷纷,谁都没注意到角落里一个久未发话的人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而心神不宁的这个人,也没注意到那个少年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宋老三皱眉道:“我昨个才找道上朋友了解下冥榜新近变化。那‘要你命三千’的单子完成数还是十单,并未增长啊?” 少年略一思索,沉吟道:“就我所知,关于雷天霸被杀这件事,是确实发生无误。如果那个杀手的大单完成数还未变动的话,最有可能的结果是……” “他所接这一单,所要杀的,并非一人!” 岳鹏一拍大腿道:“林小哥说得在理!上个月我听说神刀门的刘锐,也是死在‘要你命三千’手中。本以为算上雷天霸这条人命,此人已完成十二单大买卖。可是听得宋三哥刚才所言,再结合林小哥的说法,这人恐怕真是接了个连环大单。嘿嘿,不知道他刀头上又要添多少条人命。” “也不知下一个要遭殃的,是哪一个高手……” 小小酒馆之内汉子们谈兴正浓,这时角落里边少上一人,也不会有人留意。 只有少年人望着其远去的背影,笑容意味深长。 ——————————————- 鹿林山间道上,春雨方歇,斜阳夕照,新木郁郁。独居于近处的猎户纪雄自郡城中归来,脚步匆忙,神色仓惶。 自从三年前助拳雷霸天、刘锐等人,灭了江南道陈家,瓜分其族产及家藏秘籍之后,纪雄便孤身隐居在此间山林中,独自修行,颇有所成。 现今他的修为,已是稳稳压过当年同伙诸人。 然而此刻,他却只有一个念头: 跑! 那个煞星既然能杀掉各有势力庇护的其余人,抹去毫无背/景靠山的自己,恐怕也并非不可能。 怪不得当年那几个家伙事后查账目,总是少了不少东西。当时还以为这几条饕餮中有人暗中使了手脚。不过自己也不志于那些黄白之物,所以也不曾过问。 天知道那时怎么会走了漏网之鱼! 然而纪雄却也无暇多想,惊恐之余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今日有幸听到雷老鬼和刘锐的死讯,提前做好准备。近年来靠着陈家掠夺而出的秘籍,修为一道已经颇有进境。只要再觅得一处隐秘地,闭关至大成,他自信即便是近年声名鹊起的那个人也奈何他不得。 除非…… 一片落叶自空中飘落至纪雄面门左侧。 时值春季,万物初长,此刻又无风无雨,为何会有落叶? 纪雄猛然抬头,却不见任何特意动静。恰在此时,纪雄身前土地倏然间破裂,一道绿影自飞扬的沙尘间闪出。感应之下纪雄下意识后退,胸口徒然一痛。生死关头纪雄身体急转,同时张口咆哮,元脉中所积的天地元气猛然爆发,一股雄浑至极的土属性元气自其体表前一寸向外炸裂开来,逼开对手同时抽身疾退。 不待纪雄停下来查看自己的伤口,那道绿影便又再度和身扑上。纪雄眼中寒光一闪,单手掣出腰间单刀,先是刀锋朝下略一点地,继而刀刃冲上,双手持刀向上急掠。一道凝实的深黄色刀气绽放而出,挟沛然难当之威势,直冲对手奔去。 这便是纪雄自陈家所得的一本无名刀谱中所载最强一式,他将之命名为:地罡绝煞斩! 借无穷地势,所发刀意,辟易! 经验老辣的纪雄,在不明伤口是否染毒的情况下,果断使出苦练三年的绝技,意图一击毙敌。 绿影前冲之势快极,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被这道刀气迎面轰中! 这样顺利地命中目标,纪雄却殊无得色,而是直勾勾地瞧着自其胸口破出的一只纤纤素手。 纪雄睁大双眼,用尽最后力气将刀子向前一丢。强悍的劲气吹开扬起的尘土,却见一根造型古朴的木钗完好无损地静静躺在地上。 “原来如此,纪某输的不冤……” 在这一刹那间,纪雄想通了所有关键: 这个人,是个境界不弱于自己的木属性修者。借助地势,一开始便借助遁术潜伏在自己身后的树木旁。在自己察觉被她操控的那片落叶之时,便催动土里埋伏的那件木钗法器,逼得自己退到其隐匿的树前,继而偷袭得手…… 可是,她如何能确定预伏得到自己呢? 无端端地,他突然想起了酒馆里那个一直笑容满面的少年…… 一张银票自其头顶飘落,身体逐渐被对方的木属性元气麻痹,意识也开始模糊的纪雄微微苦笑。 连看一眼杀自己何人都做不到了吗…… ——————————————- 至死,纪雄没能看到背后那名带着面纱的绿衣女子。 女子确认纪雄再无生气之后,缓缓抽出自己纤长白皙却不沾一丝血迹的右手,看也不看对方的尸身和那张银票,径直走向前去把木钗捡起。略略回了口气,用钗子将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束起。 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女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向着鹿林郡而去的山路上。 穿林打叶,盘旋回转,一个少年人出现在女子面前。 正是酒馆里出现的那个年轻后生。 女子顿住身形,缓缓除下面纱,略显苍白却不失娇艳的面容绽放出一个让山水为之失色的羞涩笑容。樱唇轻启,语气中含了数不尽的温柔,与先前的果决冷厉判若两人: “公子。” 少年人点点头:“看来还算顺利……” 言语间,一张面皮自其脸上被他亲手揭下,显露出一个略带稚气,看上去竟似比那女子还要好看三分的俊秀脸孔。 “……走吧,是时候回去找那老头子领赏了。” 第二章 丫鬟与少爷,杀手与代言人 冥榜,是一个囊括大平王朝内所有杀手的私人榜单,其认知度和权威性,几十年来无人敢于质疑。 而此刻,它的制定者,看着面前笑眯眯地掂量着手中银钞的少年人,眼神复杂。 “要你命三千”这个人,五年前第一次从自己这里接单,两年前被自己排上冥榜,然后名次就不断攀升。 身为冥榜制定者,大平王朝绝大多数暗杀任务的中介人,最大黑势力地区“辉殒城”的主宰之一,从来只有柴老头在别人面前显得迷雾重重,神秘莫测。像这对怪异到能令他也不禁心生好奇的杀手和代言人组合,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无论是从未露面的刺客本人,还是这个每来一次都是不同面容的少年人。 “很好。”清点过数目之后,少年满意地点点头:“以后还有这样的单子,找我们就对了。” 形如枯槁的柴老头同样笑眯眯地道:“肯定会的。像你们这样有能力的内行人,真是不可多得呢。” “哈哈,多谢夸奖了。”少年转过身挥挥手:“那个陈家的遗孤就不用安排我们见面了,以后有空再联络哦!” 目送着少年走远,柴老头原本就甚是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隙,绽放出莫名精芒。 ——————————————- 灵泉郡,是毗邻辉殒城的一处郡县。虽说近旁便是最大的黑势力中心,不过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那些其中盘踞的各方势力,并没有占据或干扰这方小县。 小叶子和叶长歌,婢女和公子,杀手与代言人,就隐居于此。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杀手从不露面,代言人成天顶着一张假脸。行踪诡谲难测,没有人会猜到这两人居然就定居在辉殒城旁侧。 方才领过赏金的两人,由叶长歌易容出面在当地黑市买下一些早就预备好要采购的东西之后,便回到郡县城南郊区的一栋粗坯土房中。 春时未尽,天气还尚未过分炎热。但是午后日头正烈,体质孱弱还提了一大堆东西的叶长歌整个后背都被汗液浸湿。一旁于冥榜上有名的高手婢女小叶子,神情看上去颇为心疼的样子,却完全不敢开口提议帮其拎提哪怕一段。 古籍,生活用品,面具制作材料,药材…… 尽管疲惫已极,然而叶长歌的神色仍旧平淡如常。 “叶子姐,这次辛苦你了。” 小叶子闻言,俏脸微红,低声怯怯道:“没有啦……” 叶长歌仍旧淡然道:“不。这一次的作战方案是我提出的。我很了解以你现在的实力,御使柳木长生簪对敌,还是勉强了些。或许正常与之一对一正面搏杀,虽然会比较耗时耗力,但能更加稳妥些。” 小叶子闻言大急,连忙摆手道:“没有,是叶子太笨……突破运命之障这么久,都没能凝元为丹……公子此举只是想更快住叶子体会丹境之玄妙……” 叶长歌脚步一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叶子姐,你现在也不过是双十年华,便已达凝脉巅峰。这样还说自己笨的话,不是成心刺激我吗……” 话没说完,却见小叶子明珠般的眸子上已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语气也是略微颤抖:“对不起公子!我……我又把事情引到那方面去了……” 叶长歌摇摇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轻轻揩掉女子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柔声道:“说了多少次,我不能修炼这件事我已经接受了。连我这个当事人都无所谓了,你倒是次次因为这个哭红鼻子,也不知羞……” 小叶子抽泣道:“……我只是为公子不值……若不是那个东西,以公子你的天赋,定然能胜过我许多……” 叶长歌一时也是默然。 是啊,原本所谓的堪称一方高手的醒脉境界,早在五年前,他方满九岁之时,就已经达到了…… 驱散那些不必要的情绪,叶长歌再度提起东西,朗声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宠辱不惊方为我辈风采。快点回去吧,家里还需要打扫一下呢。” 况且…… 叶长歌嘴角噙起一丝自信的笑意,却未再多言。 “啊?公子你等我一下……” ——————————————- 若论价值,单叶长歌手中的面具材料和药材,便要超出他们栖身的那个居所许多。 好在叶长歌对于衣食住行并无什么讲究,向来对前者百依百顺的小叶子更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因而两人也就这么在这个小屋子里将就了三年之多。 推开破旧的屋门,叶长歌放下东西,略一调整呼吸,突然大叫一声便踉跄着朝着床铺扑了过去。 早知如此的小叶子不慌不忙地提前便远远发出劲气震开了床上的积灰,继而开始仔细地打扫起房间来。 叶长歌就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床铺上,睁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叶子不多时便扫净了房间及屋子前后空地,又细细点了一下叶长歌买回来的东西,微微嘟起嘴,难得地以颇为不满的语气道: “公子又没有买食材……” 趴在床铺上装死多时的叶长歌懒洋洋地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辉殒城那个地方以你的代言人身份去买些米肉果蔬,不是无端端地给那顶尖杀手的招牌掉价吗?” 小叶子撇撇嘴不屑道:“我可从未吧所谓的冥榜高手的名号放在心上。倒是公子你不亲自买的话,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啊。” “没什么啦,就按平常的那些买就好了。”叶长歌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道。 小叶子鼓起嘴跺跺脚,还是柔声道:“我很快就就回来……公子你便好生歇息吧。还有晚上我替你煎过药材,你要再偷奸耍滑不喝……我……我三天不理你!” 说完,小叶子头也不回地匆匆出了屋。 “这妮子……”叶长歌苦笑着翻了下身子,神情颇为无奈,好像这个女子并非大他五岁而是比他年幼一般。 叶长歌就这样一动不动,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从下午盯到黄昏。 从黄昏盯到夜幕降临。 叶长歌缓缓坐起身。 久候佳人未归,反有不速客五六人静立庭中。 屋内屋外,两路人静默良久。 “屋内主人,有客相访,为何不出屋相迎?” “憋人微染小疾,不便出门见客,望各位海涵。” 屋外数人面面相觑,都是面露犹豫之色。 还是最先发话的男子比了个手势,当先向土房走去。其余诸人拱卫其后,神色戒备。 房门半掩,领头人缓缓挪着步子,一点点接近,右手轻轻地在房门上一推,继而猛地后跳半步。余下诸人见状也立马紧跟着退开。 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生。 领头男子再次逼近土屋,半个身子谨慎地跨过门口,却只见一个相貌俊俏的少年郎,正憋着笑望向门口一脸警惕的自己。 ——————————————- 这是一个以天地元气为基础修行的世界。 常人通过身体及心神锻炼等方法,使得体内能容纳元气,得以筑成修行之基。继而感应天地之息,直到得以与天地同息,唤醒体内一些关键元穴点,贯通成脉,至醒脉境界。醒脉之后,有志于更高境界的修者,需破三大障壁。行知之障既破,可令得躯体强健,耳聪目明;神意之障既破,元气运转通畅,神通更胜从前;而得破运命之障,便对自己的命运之线能略有一分把握,第六感增强,偶尔甚至可以心血来潮,趋利避祸。三障全破,便有资本领悟凝聚入微之道,结元成丹。 而元丹境强者,在整个大平王朝境内,恐怕都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所以,以二十岁之龄得破三障的小叶子,已经不是所谓的潜力天才,堪称是整个王朝的顶尖高手之一。 然而,此刻的她,却只能凭借着异常幸运地一次心血来潮,仓惶地逃窜着。 背后的追兵,完全不是她所能抵抗的。 所幸她怀有木属性至宝柳木长生簪,借助森林地势,还能保证较快的行进速度。 而先前这些人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感应到他们,怀着不打草惊蛇的念头,远远地缀在身后。 跑!叶子!快跑! 是那些人!毁了越家一切的人!他们还是发现了! 跑!往相反方向跑! 越远越好!为了公子…… 快跑! ——————————————- 土坯房中,领头男子松口气的同时,一股羞恼之气也冲上头顶。微微冷笑,招呼道:“都进来吧,白白叫人家看了笑话。” 叶长歌摆手笑道:“没有,毕竟‘要你命三千’这个名头近来太响。你们谨慎些……噗……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哈哈哈哈……” 相继进屋的几人看见里面情形,都是脸色铁青。其中一人便欲上前,却见领头人摆摆手,似笑非笑地道:“‘要你命三千’确实凶名赫赫,令人畏惧。不过你这代言人似乎也跟传闻中一样,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而已!” 叶长歌点点头道:“没错啊我就是废物。如果我不是废物,那么呼雷山庄的雷老鬼,一品堂的韩铁掌,神刀门的刘大侠,就全由我自己收拾,而不用我搭档出手了。” 领头人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这少年郎眼力毒辣至此,不过片刻功夫便从衣饰兵刃瞧出自己一伙人的来路。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时情绪,领头男子冷声道:“既然这位公子这么聪明,应该也不用我过多说明。说出‘要你命三千’的行踪下落,饶你条活路。” 叶长歌的瞳孔猛一收缩。 她,并非因为这伙人耽搁的话…… 略一稳定情绪,叶长歌抬起头,心中已有决断。 一抹邪异的笑意自嘴角扬起: “想知道,那便上前来。” 领头男子一步步缓缓走近。 身后个人步步跟进。 一群人逐渐逼至墙角。 叶长歌莫名其妙地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伸出一只手。 撩起了左侧的刘海。 完整地露出了,之前一直半遮着的 看起来除了明亮,殊无特异之处的左眼。 第三章 瞳与剑 叶长歌的动作很慢。 一直都有留心提防的领头人,在他的有意误导下,做出了这一生最错误的选择: 骤然加速。 无论这个少年郎想做什么,这个速度,对于他这个醒脉境界的强者来说,都实在是太慢了。 他有信心赶在对方前面将其打断。 其余诸人也迅速跟进。 一道血色剑芒,如流星划破夜空,在这方寸斗室间悄然绽放。 其中并无多强的元力波动,却蕴含着屋内诸人完全无法触及的无上剑意境界。 领头人身子一僵。 剑气?剑芒? 自己同行一路人中,似乎并没有习剑者啊…… 不对……还有个人。 看着眼前一只手捂在左眼上,满头冷汗的少年人,他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痛感如潮水般涌出。 低下头,一道细长的切口出现在左胸心房处。 这道他根本未能看清的诡异攻击,直接命中了要害,同时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生气。 “咚!” 屋内六人倒地,却只发出一个声响。 他们的死亡时间,以及伤口位置,如出一辙。 甚至连土屋另一侧的墙壁上,也出现了同样形状的破口。 而这些,都是出自于榻上那个全无修为的少年的手笔。 ——————————————- “哈……哈……” 叶长歌一手支撑在床铺上,一只手紧紧按在左眼上,面容略微扭曲,整个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即使这样,他的头脑还在疯狂运转着: 这边有人上门寻仇,很明显是有人指点。 这个人,据叶长歌估计,十有八/九便是那个神秘古怪的柴老头! 除了他,没有人有那种能耐对自己二人的行踪做到了如指掌,也没有人敢冒着与冥榜顶尖杀手结仇的危险去出卖情报。 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些叶长歌却无暇再细细考虑了。 相比自己这边,小叶子那里的情况恐怕更加危急 以小叶子三障皆通的境界,外加至宝在手,还能遇见的麻烦…… 恐怕真的跟那些人有关呢……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啊…… 尽管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处境也是相当危险,可是叶长歌还是不由得想到了处境难测的小叶子,一颗心逐渐往下沉: 冲天的大火,无数攻入庄园的高手,就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父亲…… 整个越家,只有他们二人最后逃出生天…… “日后在外生存,我也不能再姓越了呢……” “那么公子有何打算?” “……你姓叶,我便也姓叶好了……” …… 小叶子,每次你都会留三千文银票在处决目标身上。虽然我不曾问,你也不曾说。但我只知道,你是在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公子积累阴德…… 真是傻丫头……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恐怕你自己都记不得了吧…… 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回忆与苦痛交织,叶长歌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想寻仇吗?想报复他们吗?把身体交给老夫就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叶长歌的内心深处响起,语气中却并无多少劝诱之意,反倒是蕴含了无穷的霸道之意。 叶长歌微微冷笑,收敛情绪,精神沉浸到无尽的精神之海中…… ——————————————- 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一片漆黑的心灵世界中,叶长歌径直往期间唯一的光源处行去。 那光源乃是一颗浅灰色的珠子所发。此珠约莫龙眼大小,表面全无刻纹,也没有丝毫气势散出,看上去古朴已极。 然而,这便是令得叶长歌五年来都无法修炼的罪魁祸首。 一个高大的人影立于其下,一身黑袍,面容有若刀劈斧凿。无须任何动作姿态,天地莫与之争锋的无匹霸气自然散出。 得见少年的精神体,那人傲然道:“如何?想通了?” 却见叶长歌左瞧瞧,右看看,围着这人绕了好几圈,令得后者霸道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还好……”叶长歌拍拍胸口:“我还以为这鬼东西不管用了呢。真不知道你这老鬼何来勇气又开始与我叫嚣。” 男子脸色一变:“无知小辈……” “老魔,莫非你认为我今日心神动摇,便有机可乘?不过可惜,你那上古大魔的破架子到现在都丢不掉,连诱骗的语气都学不来。真不知你除了生前的修为和见识,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叶长歌慢条斯理道,脸上冷笑连连。 那人声音一窒,继而猛然咆哮道:“臭小子!凭你这不入流的蝼蚁之能,老夫当年就是看你一眼,你便能死上不计千百次了!还能如同现在这般猖狂!就算老夫如今只剩灵体,若非你身怀‘万象玄瞳’之异体,以及‘无忌天珠’这等与天地同寿的无上至宝,你又怎能囚禁得了我!” “聒噪。”叶长歌不再理会这个声音,身影在精神海里逐渐变淡。 那人怒极之下,浑身绽放出一股异样的黑光。一直沉寂在上方的珠子仿佛有所感应,突然间光芒大放,男子的黑芒如冰遇火,消融之余极尽狼狈地退回主人的体内。 眼见得叶长歌的元神完全消失,男子突然张狂地大笑道:“你以为你靠着我的秘法来开辟第二元脉,便能东山再起了吗?” “你以为有了‘无忌天珠’你便可以脱离属性相克的桎梏阴阳双脉同修吗?便能从那帮人手中得报灭族大仇吗?” “你真相信这个破珠子能镇住老夫一辈子吗?待得老夫破禁而出,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或许都轮不到那个时候。‘男生玄脉,天翻地覆’,我便要看着你这个应劫之人,最后会落得怎么个凄惨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 无视老魔的诅咒,叶长歌抓紧时间调息起来。 毕竟是生生被剑气贯穿眼球的痛感,即便是曾私下练习适应多次,也不是他所能完全承受的。 略微能适应后,叶长歌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纳元于体。 为什么天赋惊人,九岁便得以醒脉的叶长歌,近几年却不能修行呢? 因为他的本体元脉‘太阴玄脉’,一直被“无忌天珠”所镇封。 因此,近几年,叶长歌一直在依靠从老魔处诓来的某种秘法,强行开辟属性至阳的第二套元穴点! 忍受着于体内强行开辟穴点的痛苦,忍受着无忌天珠对于身体的侵蚀,拖着一直以来只能靠各种药材来支撑延续的体质…… 除去复仇,他最想的就是能让几年来跟着自己,不离不弃,甚至为了自己主动提议,违着本性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那个最亲密的人…… 可以看到自己再度风光的可能性。 如今,一套迥异于常人的元穴点,已然完成。 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又会高兴地哭出来吧…… 傻瓜…… 初步恢复了一点被玄瞳挥霍一空的元气的叶长歌叹了口气,强撑着站起身。 从床底摸出一把连鞘长剑,佩于腰上。 左眼黑光闪动,堆放在墙角的药材等杂物便凭空消失。 想了想,叶长歌走到餐桌旁,用厨房刀具在桌上刻下两个记号。 那是只有他和她才能看懂的记号,分别代表着转移和安全。 叶长歌最后带着几分留恋,环视一圈这个自己被灭族后,与小叶子建起的第一个家,便毅然决然地转身出屋。 夜幕苍穹之下,一道渺小的身影投身于山林之中,片刻功夫便行踪全无。 一族的最后一人…… 上古箴言的背负者…… 一个还仅仅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人…… 只身单剑,投身江湖路! 第四章 筑基 旅程的开篇,很难做到像小说演义里那般波澜壮阔。 叶长歌自离开居所开始,便是分毫不敢停歇地向着南方奔去。直到体内无忌天珠的反噬发作,四肢百骸无一不痛,方才在一处小镇略一驻脚。自己煎了一副汤药捏着鼻子喝下之后,便就近寻了一处隐蔽山洞,开始尝试筑基。 所谓筑基,就是筑就修行之基。得以筑基,便是有了驾驭元气的资本──实际上,自从原本的元脉被封闭后,因为作为节点的几个元穴点也被封镇,因此即便叶长歌的身体可以储存元气,却完全无法驱使。 当然,“万象玄瞳”是特殊情况,并不属于常规修者对元气运用的范畴。 筑基的方式,无非便是通过心智抑或**锻炼。心修有三基,入神坐照及自窥;肉身锻炼有三重境界,炼皮炼骨炼髓。单纯的修行哪一条路线,其实都不能保证让人得以筑基完成。但即使修心炼体皆达三重,也未必就能得以筑基。 说到底,修行之路,天赋缘法,都是必不可少的。 洞中盘膝而坐,叶长歌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之意。 当年的筑基是如何达成的呢? 事实上,自叶长歌心智初成,便不事修行之务,终日只晓得看书以自娱。九岁生日之前,却是忽然观朝霞有悟,一日之间连破心之三基继而同天地之息,与醒脉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不走术法之途,纯以心境成道。 如今的自己,还能如此顺利吗? 摒弃杂念,叶长歌缓缓闭上双眼,被他一一激活的新的元穴点,开始逐渐运转,不断吸引天地间的元气灌注其中,在体内流转运行,意图寻出一条最为有效的运行路线,将置唤醒。 然而…… 无论叶长歌如何将其运转,元气在体内的运行效率都极其低下。除去在各大元穴点流转之外,其余各处皆是晦涩不通。 “呼……” 自闭关开始已经一个月了,结果却是又一次的摸索失败。叶长歌长出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多少懊丧之情。 因为他非常了解,自己在筑基方面的难度,远超常人。 元气属性共分为十一种,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时空。叶长歌早年觉醒的元脉,便是暗属性亲和元脉中最为纯粹极致的一种,名为“太阴玄脉”。而之后叶长歌通过辟脉秘法所构筑的,乃是光属性中最极致的“太阳圣脉”,与原本的体质属性正相克。加上叶长歌本身体质受无忌天珠影响孱弱异常,亦不曾修习过任何炼体之法,不敢一次性吸纳太多元进体内。 所以筑基的进程之缓慢,是在叶长歌的预料之内的。 不过叶长歌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棘手的难题屡攻不下,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却也难免有些烦躁。 起身出洞,望着外面柔和的晨光与一片连绵不绝的绿海,叶长歌顿时觉得整个人心胸比之前都更为开阔了一些。 一阵风吹过,那片山林如海生潮,一片连绵不绝的翠绿色波浪映入叶长歌眼帘,看上去煞是好看。 叶长歌静下心来,再度闭上双眼,呼吸之间逐步与天地之息协同。天地元气以一种玄之又玄的节奏有条不紊地涌入叶长歌体内。然而这一次,进入的渠道却并非是未被封印的那些穴点…… 而是他的那只左眼! 此刻的叶长歌的左眼,以瞳孔为中心,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占据了整个虹膜区。在万象玄瞳的引导下,大股的天地元气,直接穿梭空间,透入其识海,狠狠地冲击在那颗无忌天珠上! 叶长歌的眉宇间也是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无忌天珠!我就不信我的修行之路,就会因为你这么一件死物而终止!” “父亲……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抱歉,我身为越家男儿,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所以决不能就此庸碌地度过一生!” “若我日后真的不慎败亡,不孝子再去那个世界向你请罪!” ——————————————- 识海之内,黑袍男子抬起头,望着被元气冲击得不断旋转的无忌天珠,不禁摇摇头: “白费力气……咦?” 男子惊疑地发现,剧烈旋转之下的无忌天珠,居然令得叶长歌的太阴玄脉有了一丝生气。 紧接着,被镇封多年的太阴玄脉,其中积蓄的至阴至暗之元气,不要命似得想着无忌天珠冲击而来! 因为太阴玄脉一口气被抽干,叶长歌后天开辟的诸个元穴点也变得活络起来,大量的元气自其涌入,而后转化为至阳至圣之元气,一并向识海杀来! “疯了……疯了……”黑袍男子面带不屑嘿然道:“不过一个连筑基实力都不到的蝼蚁,也敢这么对待这种上古至宝。果然天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狂吗……” 眼见得这两股属性截然相反,有若死仇般的元气即将冲撞在一起,叶长歌猛地睁开双眼: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无极无忌,百无禁忌!” 却见两道元气在即将抵达珠体表面时,走向徒然一变。围绕着疯狂旋转的无忌天珠,两者不断缠绕其上,诡异地相融在一起,在无忌天珠表面形成一个厚厚的黑色球形气罩。在目瞪口呆的黑袍男子的注视下,由万象玄瞳纳入的元气开始逐步减少。无忌天珠表面的灰色气罩也开始逐渐变薄,重新转化为阴阳二气导回。最终却还是省了薄薄的一层笼罩其上,一道有若丝线的白气和同的粗细的黑线从两端连接其上,一直延伸到识海外面。 “这个小子……”黑袍男子回过神来讷讷道:“这般年纪,居然能对阴阳相生有着这般体悟……” “不过说到底,还是仗了无忌天珠之利……日后你实力越发强横,到时候即便是无上至宝也难以抑制……倒要看你如何化解……嘿嘿,怕是还是逃不脱一个暴体而亡的下场……” ——————————————- 睁开眼,却只见繁星点点。 叶长歌这一次尝试筑基,竟是试了一天之久。 尽管刚刚修行完毕,叶长歌却全无疲敝之感,精神之饱满焕发,前所未有。 转化为至阳属性的元气,终于能够稳定储存在各大元穴点上,并且自由地相互交流呼应。 这次筑基,可算得上是成功。然而叶长歌的收获不止于此。 今次行险利用无忌天珠,构建起光属性元气和暗属性元气的沟通桥梁,不但令得叶长歌日后施展元气再不受体内被镇封那条经脉的克制,更可借助无忌天珠,阴阳互转,日后与人交手,相当于生生多出一条元脉的元气储备与恢复能力! 也不枉叶长歌当年行险,未选择一些能与太阴玄脉相生相长的风水类属性元脉构筑,而是走了一条最为凶险的路途。 尽管太阴玄脉依然无法直接动用,尽管修行隐患依旧颇多。但叶长歌自信自己的天分与机缘,终有一日能够解决这一切。 “我逃离灵泉郡到现在,已有两月有余……大致算来,也快到半山书院新一年的招生纳徒之日了……” “叶子姐,等我。待到你的公子有所成就,便是将这天掀翻了去,也要找到你!” 心中有所定计的叶长歌,径自想着东方直行而去…… 第五章 初见 三年前,宣德帝壮年暴毙,年仅十一岁的皇长子登基继位,改元福康。 然而这位年幼的文和帝,并没能如其年号般真正带给百姓们幸福与安康。权臣执政,重将划地,敌国窥伺,贼寇四起。冥榜杀手的单子数目也是与日俱增。 尽管对于这种局势已然有所了解,当叶长歌看到远处龙兴郡郊一处庄园冲天火起之时,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此地距半山书院,已是颇近。 半山书院,大平王朝多年统治之依仗。真正的王朝支柱。每一代书院行走,都有平定天下乱局之能。 书院重视文育,更重视修行。真正敢于离开书院闯荡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书院院长,更是号称大平王朝修行第一人,凡俗之极致。 更有传说,这半山书院,跟整个东洲的修道第一大派“栖霞剑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其多添了一分崇高与神秘感。 “天子之师,半山之隐。”叶长歌喃喃道:“怎地连这帝师势力所在,都乱成这般。光天化日之下便行此强人之事……” “嘿嘿……这又算得了什么。”老魔的声音自识海中传来:“像这些不入流的凡俗平民,能自由地进行天下更替的历史演义,已是万幸了。上古时期像这样的人,都不过是修士统御下的蝼蚁,动辄便被用于某种秘法血祭。也不知自我陨落后发生了什么,东洲的修士居然定下‘修行界不得干预世俗人事’这种法规。啧啧……” 叶长歌抬了抬眼皮道:“动辄血祭?这种事情你也没少做过吧?” “笑话!放屁!一派胡言!”那人仿佛受到了极大侮辱,识海中满是其咆哮之声:“老夫是上古大魔,不是妖邪!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还入不了我宗傲的法眼……” 叶长歌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自称大魔的老东西,怎么就展现不出一丝一毫的高手风范呢? 眼见得那处烟雾渐浓,叶长歌眉头皱起:原本沿途遇上此事他都是避而远之。今日不知为何,他忽然对敢于在半山书院眼皮子底下猖獗至此的匪寇有了几分兴趣。 “唉,且去看看吧……” “实在不行,还有那个呢……” ——————————————- 长空如洗,了无云迹,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却是杀人放火时。 云府,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方望族,经商世家。 此刻却只能是一块在烈火中飘摇的残破匾额。 自门而入,随处可见惨死尸骸,充耳尽是匪盗狂笑,连偶有悲泣之声,都只能为其所掩盖。 童山一声欢畅的大笑,将刀子从云府大公子的尸身上抽出来,心情愉悦已极。 对于云府的万贯家财他已是觊觎多时,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买通了云府的几个吓人。趁得今日云府主人家午睡之时,出其不意地在白天发动突袭,将云府上下近乎屠杀干净,只留了一些丫鬟给手下的色中饿鬼享用。 正准备动身去点验云府的金库家产,却见听得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重节奏都比较熟悉,所以童山没有回头出手,而是懒洋洋地道: “猴四儿,那堆丫头片子都没法让你闲下来吗?” 身为他心腹之一的猴四儿嘿嘿一笑道:“我知道寻常货色二爷您看不上眼。不过今天没想到这山鸡窝里也能出凤凰。有个丫鬟的姿色……嘿嘿,我猴四儿阅花无数,还不曾见过这般极品。虽然年纪还嫌小,可那脸蛋儿长得真跟画上的仙女儿似得……我制了她的穴道后,已经让那群不长眼的东西们收了心思。二爷您要不……” 童山饶有兴致地道:“哦?你都觉得堪称极品的货色?我还真有三分兴趣了。” 猴四儿淫笑道:“我的眼光,爷您就放心吧!” 穿堂走巷,在猴四儿的引导下,童山来到一处偏辟院落,却只见几个手下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却不见任何女人的踪迹。 童山的表情渐渐阴冷了下来。 猴四儿见势不妙,冲上前一耳光甩到最近旁的一个汉子脸上,尖声道: “人呢?干你娘的人呢?一群大老爷们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都看不住!二爷要你们何用?” 童山皱着眉摆摆手道:“猴四儿,发威逞凶这种事先放在一旁,先把事情问明白了。” 猴四儿忙不迭点头道:“二爷说的是。”继而转头抓起那被他扇了一耳光的汉子的领子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地跟二爷说明白了!” 那人本来就处于呆愣的状态,似乎后来又被猴四儿一巴掌有点扇傻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消……消失了!” “什么?”猴四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扬起胳膊:“你奶奶的……” 却见童山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说仔细些,怎么消失的。” 猴四儿从未见过前者如此严肃的表情,讪讪地收回手。 那人嗫嚅道:“方才我们兄弟几个正在那里聊天打屁,门口突然出现了个小白脸儿……我们弟兄几个刚想/操起家伙做了他,结果那人自称跟咱们狼牙山的龙大当家相识,路过这里顺便看一眼。又说我们弟兄守着这么漂亮的妞儿还这样矜持,不像性情中人啊。我说:‘你懂个屁,我们这是留着给我们二爷享用的。’他却不以为意地笑笑道:‘你们也是胆子大,这么个破鞋也敢留着给老大用,脑袋不想要了吗?’” “放屁!”猴四儿破口大骂,要不是老大就在身旁,就又是一耳刮子要轮将上去:“二爷!那妞儿我敢肯定,百分百是个雏儿!我的眼光您还……” “少废话!再插嘴老子卸了你五肢卖进宫!” 童山眼见得猴四儿不再敢多言,继续问道:“之后呢?” “之后,我也像四哥那样骂了一句:‘放屁!’。那人笑了笑说:‘是不是破鞋,我眨个眼的功夫就能证明给你们看!’我说:‘你就吹吧。’他说:‘敢不敢让我试试看?’我看那小白脸儿体格也不咋地,就让他过来试试。结果……他一碰到那丫头,就……两个人就一块儿消失了……” 童山转过头:“他说的,是真的?” 其余一干山匪齐齐点头。 “嘶……”童山倒吸一口冷气:“凝虚如一,穿梭空间……起码是元丹境的空间系修者才能办到啊!” 元丹境?猴四儿猛一哆嗦道:“不会是书院的……” 童山猛地一巴掌扇在猴四儿的脸上道:“蠢货!若真是书院院长出手,咱们哪里还有命在!估计是跟修行界势力相关的强者。不过修行界不得过多干预咱们俗世之事,而且本身空间系的修者就不擅于单独战斗……猴四儿!招呼弟兄拣了最好的东西,赶紧撤回山里!玩妞的告诉他们赶紧杀了了事,免得迟则生变!” “是!”猴四儿捂着脸赶紧跑开。 “元丹境吗……”童山眯起眼,羡慕与惊惧之情久久不能散去……。 ——————————————- 那个挨耳光的山匪没说谎。 山坡之上,潺溪之畔,两个人凭空地出现在了离云府不远处某地。 猴四儿也没说谎。 眉眼如黛,琼鼻皓齿,加上一股少女独有的纯情感,即使只穿一件丫鬟衣服,这个女孩也是个上乘的美人坯子。 然而此刻的叶长歌却并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 随手在女孩背上一拍,除掉其禁制后。叶长歌半跪在地上,紧紧捂住左眼,烦闷欲呕的晕眩感充斥着他的感官,体内元气近乎被掏空。即便对于这一招已经有所记录,但之前并没有就此针对练习过多少,所以对于这招的后遗症还不如上一次出手的剑气。 “感觉好奇就问吧。”叶长歌单手支树,半转过身子,右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被他一时心血来潮救出的那个女孩。 星眸微闪,女孩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竟令山水都为之夺色。 不知为什么,跟容颜堪称绝色的小叶子相处也有十年之久,对于女子美貌理当有所抵抗能力的叶长歌,看见这个女孩的笑容之后,连强行施展秘法的不适感都好像弱了几分。 “那个……不好意思,毕竟万象玄瞳这个体质确实少见……” 叶长歌瞳孔猛一收缩。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六章 报仇? 这个女孩,在其过分美丽的外表下,是数不清的谜团。 作为一个非修行相关家族府邸中的侍女,为何却知道万象玄瞳的存在呢?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叶长歌迷惑的事情。 刚刚在云府之中,面对着贞洁甚至性命随时都可能失去的威胁,她的眼眸中却不见丝毫的负面情绪。 通过刚刚的接触,叶长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体内,空空如也,毫无元气波动。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方才并没有足以左右自己命运的力量。 那么,为何她能如此淡然视之? 这才是真正触动叶长歌心灵,然后将其救出的原因。 不过叶长歌却也不会将之表露出来,而且事有轻重缓急,眼下的他,需要做的便是了解这个女孩的真实背/景。 “呵呵……要说是什么人的话,我的名字叫徐冬晴,身份嘛就是云府老太君的一个使唤丫头。我知道你想听的不是这些,但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些,别的东西,你知道了也并没有什么用。” 女孩很聪明,知道无谓地敷衍和欺瞒,并不能骗过面前这个眼神明亮的男子,干脆就默认了自己确实身份不同于常人,却也很光棍地就是不说明自己的确实身份。 不过叶长歌也比较认同这一点,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多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处。 “那么,关于万象玄瞳这个东西,你又了解多少呢?” 徐冬晴想了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体质的名字,那么我的了解恐怕也不会比你更多多少。毕竟也都是来自于古籍记录……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体质,从来也只有特征定义描述,却没有任何存在于历史上的载体实例……能真实地见到,真的很让人惊奇呢……” “是啊。”叶长歌放下左手,眼神复杂道:“‘所持者其瞳衍生一界,可将所见术法神意映入其中并可以元气催动以一定比例的威力将其投影而出,但无论是记录还是投影都要承受相当于眼球被那道术法神意直接攻击的痛苦’……甚至‘可耗费大量元气和生命力,记录和投影一些所见人事’……” “像这样的东西,在我体质觉醒之前,我也以为只是书本中前人的杜撰罢了……” 徐冬晴观其神色有异,循其目光望去。 却见远处云府的烟气火光愈发升腾,吆喝呼喊之声隐隐传来,而后便是马蹄声疾。。 徐冬晴黯然低下头。 叶长歌微微叹了口气。 两人皆知,这是那伙盗匪搜刮完毕、将云府付之一炬后,便扬长而去。 看着情绪低沉的女孩,叶长歌轻声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说法,是要抛弃我,独自上路吗?” “……”看着徐冬晴无辜的眼神,以及其中升腾的雾气。叶长歌知道,麻烦,是甩不掉了。 “我不会伺候人。” “我会。” “我现在修为不够高。” “看出来了。” “……我想把你送回去。” “你看着办。” 叶长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径直向龙兴郡的方向走去。 徐冬晴一言不发地跟在其身后。 绕开从云府到狼牙山的道路,两个人一路前行。叶长歌体质虽弱,但筑基成功之后的他,可以抽取天地元气来补充自身体能。不过体内全无元气的徐冬晴,体能方面似乎超出常人的好,一路上紧跟着叶长歌也不见疲色。 不过从步伐上来看,这个女孩也并没有修习过体术,跟自己的情况很相似。 纯粹通过家族血脉、自身天赋和资源堆积而成就筑基醒脉,根本不考虑筑基前的战斗能力的那种大家族式培养吗……那为何此人体内全无元气存在呢……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一路来到了龙泉郡。 入城前,徐冬晴看到了令她瞪大眼睛的一幕: 叶长歌从其左眼前的一片空间中,拉出了一个钱袋。又拉出一大块青布,以及几包药材,将药材和钱袋匆匆包裹在一起后,便欲进城。 “……万象玄瞳,居然还能储物?” “是啊。毕竟是连具体载体案例都没有过的东西,所以你所不能知道的东西还是不少呢。”叶长歌略带一点小得意地道。 “这样啊……”徐冬晴一指叶长歌的腰间道:“那么你为什么还挂着这么一把长剑呢?像一些情爱小说志异上说得一样吸引女孩子眼光?” “咳咳……”叶长歌无奈地道:“你都读了些什么书……话说我为什么什么都要告诉你?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我已经很有负担了啊……” “哼!大男人这么小气……” “我还没行成年礼,算不得什么大男人。” “哎呀,我还以为你得二十五岁往上了呢……” “多谢你夸我成熟……” 吵吵闹闹间,两人进了城,关系比之之前的各怀心思,似乎也更近了一点…… ——————————————- 龙兴郡本身算不上多大的郡城,但是客店不少。一方面龙兴郡附近景致颇佳:隐龙山,天鉴湖,幽影峡,月涧……都是常年人气不衰的知名景点。 不过最主要的一方面还是,龙兴郡,就在显圣山下。 也就是,半山书院的脚下。 每年这个时间,都是半山书院的入门考核时间。只有年龄不满二十一,修行境界在醒脉之下的人才具备考核武试资格……文试组则没有任何要求,但文试的报考人数却远远低于武试。因为文试组的考题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甚至离经叛道。即便具备应对试题的硬实力,但还尚且有志于仕途的人,都不会太期望跟书院牵扯上过多关系。其实在先皇时期,因为朝政过于安定,兼之宣德帝的性格手腕都相当强势,书院和皇庭间的关系就已变得相当微妙。到如今李党、阎党把持朝政,与书院的关系反而变得更为恶化。但是这一任的书院先生无论文武,王朝之中都无人能望其项背。所以书院在招生抑或其余行动方面,反而逐年变得高调起来。所有人都在猜测书院和朝廷的真正碰撞,到底何时才会到来。 即便书院朝廷的里子关系已经恶劣至此,但是表面上书院的地位还是日益尊隆。新帝上位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亲至显圣山成为先生的记名弟子。好事的百姓有时甚至开玩笑地说:真不知这显圣山,何时会更名为先生山。 所以现今,热衷于拜入书院,成为天子同门的青年才俊,还是不在少数。因此这段时间龙兴郡各大客栈都人满为患。叶长歌也是费尽气力才寻得一处较为偏僻的、名为”昌欣”的客店,靠着之前剩余的赏金作为底气,要下一间二人客房。 在众多预备考试羡慕嫉妒的目光,以及徐冬晴幽怨眼神的注视下。,叶长歌神色自若地跟着小二上了楼。 房间桌椅床铺都相当干净,器物摆设之类的都算得上雅致,光线也还算不错,没白瞎叶长歌拍下的白花花的银票。 把药材交给店小二拿去煎汤后,徐冬晴神情严肃地顺着店小二推开地门缝溜了进来。门甫一关上,便像只小耗子一样一溜烟窜到墙角,像防贼一样地盯着叶长歌道: “你……那老板明明说了这儿还有两间房,你怎地就要了一间?” 叶长歌奇怪道:“不行吗?我以前和我婢女外出,都是睡的一间房啊!” 徐冬晴瞪大眼睛道:“我又不是你婢女……” “喂喂。”叶长歌一对眼睛瞪得比女孩更大:“我让你自寻去处,你跟屁虫一样缀在我后头,我还得把你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再给你要一间房?你如今身无分文,吃我的住我的,还不伺候我,这世间可还有公理?” “那……”徐冬晴为之气结,道理上又实在争不过这人,一扁小嘴儿,低声道:“可是同住一间店什么的……人家毕竟还是没出阁的闺女……” 叶长歌失笑道:“瞧着之前在云府时那般情势下你都能淡定如常,我还以为你不看重这些东西。想不到和寻常女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徐冬晴不满道:“当时我是没有任何办法,浑身经脉都都被禁制住了,想死都难,就算再害怕再怨天尤人,也没什么意义啊……你,就凭这个就觉得我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 “没有没有。”叶长歌越发地感觉到有趣:“那么刚刚我就订了一间客房,既然你觉得我……我对你有所企图,那么为什么不赶紧跑掉,却还是跟着我上来进了这间屋?” 徐冬晴一撇小嘴儿道:“我倒是想走。可这地方除去客栈多如牛毛,那供失意学子发泄的烟柳地也是随处可见。我现在身无分文,有没什么体术和修为,估计走不出一条街就得叫人掳了去。你虽然行为有问题,但是就冲先前你肯那般救我,心肠应该还是比较软。就算对我有什么不轨想法,我应该也能来得及咬舌自尽。可我要落在那些**子龟奴手里,哼哼,想死想活恐怕就由不得我了。” 实在是太有趣了! “哈哈哈哈……”叶长歌忍不住纵情大笑,这时小二恰好推门进来,眼神古怪地把煎好的汤药放在桌上,然后赶紧便退了出去。叶长歌也不管汤药烫口,为了保证药效一口便将其饮尽,咳嗽两声,从怀中取出一片布帕擦了擦嘴,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想让我助你报仇吗?” 第七章 山门前 “报仇……”徐冬晴闻言默然:打从她入云府至今,其实也不过半年时间。对于云家,她还没有产生多么强烈的归属感。反而是平日里因为自身相貌过于出众,因此没少受到身边其余丫鬟的猜忌排挤。大少爷不着痕迹的时时觊觎更令她如芒刺在背。但是老太君却是实打实地发自心眼儿里对她好。 而现如今云府被破,也让她再度对未来感到茫然…… 抛开这些情绪,徐冬晴反问道:“你……有给我报仇的本事吗?” 叶长歌很光棍地一摊手道:“你应该也能瞧得出来,我本身虽说是筑基修为,但是体质体能方面一塌糊涂,基本不会任何体术武技。一对一还凑合,像狼牙山那种土匪窝子我一百条命都不够填的。更何况那个童山本身就有凝脉境的实力了,在他之上,还有龙征天那个狼牙山大当家的存在……” “呵呵。”徐冬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叶长歌的长篇分析,简单的两个字尽展其不屑之情。 叶长歌闻言不羞也不恼,多年跑江湖的经历让他得以锻炼出了一张颇厚的面皮:“不过我说帮你报仇,也并非是空口妄言。” “说实话,我此行前来龙兴郡,唯一目的,就是报考半山书院。这件事我在年初便已有所准备,当时托关系要到了半山书院现今所有师生的名单和相关重点情报……” 徐冬晴皱眉道:“莫非你还要行那舞弊之事?” 叶长歌蔑笑道:“不过小小的一个入院考核,嘿,我叶某人还不至于为此无能作到那般地步。只是书院中人,多有脾性古怪之辈。我早些了解这些人的性子,免得将来犯了某些人某些忌讳,无端生起不必要的冲突。” 徐冬晴点点头:这人心思缜密,确实远胜同龄人。 “今日路过云府,我才想起在名单上看过一个名字……” “云骄,云府二少爷,大前年入半山书院修行……我说的没错吧?” 徐冬晴讶然道;“你的意思是……” 叶长歌悠然道:“狼牙山那帮蠢蛋必然不知道此事。云骄既为书院学子,书院对于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此事怎么都不可能袖手旁观。估计三天后的考核之后,等到人手都闲下来,就会讨伐狼牙山。我入书院后,会请命随从出征,把你也带上……” “到那时,我有把握让你能手刃童山猴四儿!不怕没机会,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徐冬晴神情微变,心思转了数转,还是强自一扭小脑袋道:“哼!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能不能通过书院考核还是两说呢!” “说得倒也是。”叶长歌赞同地点点头:“不过说这话之前,先帮本少端盆洗脚水过来吧……哎你去哪儿?” 看着掩上的房门,叶长歌抻了个懒腰,难以抑制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不知道三天后的测试考核,能不能看到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呢……” ——————————————- 三日后,显圣山门,广场之内,人山人海。 打眼望去,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不一而足。叶长歌带着徐冬晴,静静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当然这个所谓的不起眼,只是先前叶长歌的一厢情愿。前来参与考核的人以年轻男子居多,徐冬晴就那么很随意地一站,顿时便有无数道做作至极的假装偷瞧的目光投射过来。 叶长歌很是惆怅地揉了揉太阳穴:红颜祸水啊……以前跟小叶子在外面行动的时候两人都不露真容,所以还没太感受到类似的的麻烦。这次乍一领会,心下真不知道自己当时心血来潮把她救出来,是不是在自己坑自己…… “你的婢女?” 转过身,一个身披描金绸袍,相貌堂堂,下巴看上去近乎要扬到了天上去了的少年人出现在叶长歌身侧,动作身态活似一只毛发光鲜的骄傲雄鸡。 眼见得叶长歌不答,少年略显不耐地皱起眉头,一打带着白玉小坠、上绘沧海横流的折扇,再度开口道: “你的婢女?” 叶长歌这两天给了徐冬晴一些银两让她自己采购衣物换穿,她却还是买了两套与先前云府丫鬟装风格相近的衣服。那少年人看起来应该也是大富之家出身,是以一眼便瞧了出来。 叶长歌嘴角微微上扬:“没错,是我的贴身丫鬟。” 徐冬晴听得他在“贴身”二字上重重地咬字,俏脸微红,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这番风情直接让少年人有些看呆了,不过他还是很快便回过神来,重又扬起下巴道:“开个价吧。” 叶长歌微微一愣,继而失笑道:“你说甚么?” 少年人一挑眉头道:“我说,开个价,把你这婢女转让于我。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叶长歌理了理鬓边的长发,摇头笑道:“确实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不明白的是,你确认过自己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了吗?就莫名其妙地向我提出这般要求?” 少年人傲然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本少出不到!” “很好。”叶长歌点点头:“一本《大禅圣弃刀谱》,一尊岑夫子真神像,一枚返虚圣果。你要给得出来,我便让她跟你走。” 少年人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少看上你的婢女,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来的狗胆胡乱编出一堆名字来消遣本少?” 叶长歌大笑道:“无上刀谱,可参衍相之境的圣贤之相,还有“天材榜”排行前十的异果,原本你不知道也算不得无知,但是不懂还强行否认其存在,就是无可救药之愚行了。” 少年人心头火起,将折扇往手上重重一摔,向前踏出一步。 筑基巅峰的气势瞬间展开,如潮般向着叶长歌身上涌去。 叶长歌淡淡一笑,神色如常,毫不为其所动。 少年人方欲开口,却听得前方人群一阵骚动。 “快看,这些是不是书院里的先生……” “貌似不是,好像是本次负责考核的一些长老……” 少年收敛气势,依旧昂然道:“我便要瞧瞧,你这徒逞口舌之利的三流货色,能不能靠着嘴皮子通过书院考核。” 叶长歌略一拱手笑道:“那就不劳阁下你操心了。” “哼!” 看着这人转身走开,一旁一个小子鬼头鬼脑地凑过来,偷偷一翘大拇指道:“哥们,硬啊。这人来龙兴郡多日,仗着家世天资威风霸道惯了,想不到在你这儿吃了个瘪。厉害!不过……话说你刚才说那些都是啥啊?什么圣像异果,真有那些东西吗?” 叶长歌侧过头,粗一打量新的交谈者:这人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若,虽说衣装普通,但纯以面貌来看,也是个不输方才之人的俊俏少年。不过气质上却是迥然不同,眉宇间尽是飞扬跳脱之意。眼珠子一转,仿若心中过了一千道心思,是个瞧上去颇为机巧伶俐的少年郎。 虽然第一面看上去还算有点好感,但一瞧这人表面上跟自己说着话,眼睛却没一刻停歇地直往徐冬晴那里乱飞,当下便没好气地道: “我瞎编来蒙那傻孩子的。怎么,你也信?” 伶俐少年嘿然笑道:“嘿嘿……说来也别怪我蠢,哥们你这编起来也真是像,也由不得我不信,想来平日神怪志异也没少看。只是那何晋鹏人虽蠢,却是实打实的东南七郡第一家族何家的独苗。何家人行事向来霸道,这小子耳濡目染下眼睛长到了脑门顶上也实属正常。这人本身修行天赋也是颇为了得,你与他交恶,日后可得多存着几分小心。” 对行走江湖多年的叶长歌来说,这等二世祖的威胁,半点都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既然这少年好心提醒,叶长歌还是颇为和善地笑道: “多谢提点了。” “嗨,这算啥提点。”伶俐少年很大方地挥挥手:“我就是觉得看你比较投缘,以后万一都入院了相互也能有个照应,稍稍提示你一下罢了……咦,前面的测试好像开始了。” 叶长歌闻言,带着徐冬晴绕至人墙边缘,以一个近乎跟山门平行的角度,看到了五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以及五面古朴无华的石镜。 叶长歌早年便踏入过醒脉境,虽然后来元脉被封禁,但神识心境在多年与识海内老魔的较劲下,反而更胜从前。借助无忌天珠对气息的掩盖,扫视之下,发现这五名老者清一色皆是醒脉境的强者。 单单这门面上的实力展现,便足以压制大平王朝诸般一流势力。 往着面前涌动的人潮,当中一位老者清清嗓子,洪亮的声音传遍山门前广场每一处角落: “所有参加书院考核的考生!在我们五人面前排成五列队伍!” 在饱含元气的音压下,所有的考生都静默下来,自觉地加入编队。 不到百息的功夫,数千考生在无人组织的情况下,排成五条长龙。 毕竟考核在即,谁也不想再考官长老面前落了恶感。 眼见得考生们都排好了队伍,那名老者满意地点点头,扬声道: “福康三年,半山书院武生入门考核,资质测验,现在开始!” 第八章 天赋 “资质测验,现在开始!” 缀在队伍末尾处的叶长歌嘴角微翘,兴致盎然。 位置居中的长老,扫视一圈下方诸位考生,对着面前伸指一点道: “你,上前来!” 中间队伍排头的少年眼见得自己被长老点中,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 “把手放在镜子上,即便自身境界达到筑基期,也不要主动调动任何元气。” 少年依言照做,一只手轻轻按在石镜表面,一道金色光华自石镜表面上亮起,而后沉积在整个石镜下半部。 “金属性中品,还不错……”长老略一嘀咕,而后扬声道:“其余考试,依序轮流上前测验!经过测验的上山门后/台阶上的大平台等待,无法让石镜发光者自行退场!” 随着长老将具体流程说明,众考生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测验。 一时间,各式各样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哈哈哈过了过了!” “四分之三的镜面覆盖啊!我这也算是上品了吧!” “不可能!我早入筑基,为什么石镜一点反应没有!” “再给我一次机会!长老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短短一个多时辰内,有人欢笑有人哭,绝大多数人都没能获得下一场的资格。 凭借情报和观察了解,这验灵石镜之上呈现的光华,代表未醒脉者本身潜藏的属性倾向。 金属性为金色,木属性为绿色,水属性为蓝色,火属性为红色,土属性为黄色,雷属性为银色。 还有几人测试时,石镜变亮,却并无异样色彩,是代表风的五色。 其实还有代表时间的紫色,代表空间的青色…… 以及分别代表光和暗的黑与白。 不过,最为玄奇神秘的时空属性,以及最为强横的光暗属性,即便测验已过大半,却未能见任何一人呈现。不过也在常理之中。这四大属性的亲和体质本身就稀罕至极,即使放在修行界都不多见,更遑论一个凡俗势力的招生测试了。 而光芒在石镜表面的覆盖程度,也代表了亲和强度,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其潜力深度。 能令光芒盈/满石镜底部,为下品天资。 能覆盖石镜表面达半,可称中品。 能盖过石镜大半,堪为上品。 目前为止,在场诸生测验结果达上品的,也不过三人。 而最新测得上品资质的,便是先前因徐冬晴与叶长歌交恶的那个骄傲公子哥何晋鹏。 “石镜光芒覆盖过四分之三,水属性上品!” 长老略带满意的声音传遍全场,顿时一道道满是艳羡之情的目光投注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受着同龄人的羡慕崇敬之情,何晋鹏得意地一笑,把张开的折扇往掌心一拍而合,负手于背,意态昂然地想着上方平台走去。行至中途,何晋鹏突然回过头来,一眼便自人群最后方寻到那个令人讨厌的身影,露出一个蔑视中带着三分挑衅的笑容。 “唉……”被这样一个妄自尊大的毛孩子盯上,叶长歌没有丝毫的惧怕或者兴奋的情绪,只感到万分的无奈。 “嗯?你是在跟一群人做某种资质测试?真是无趣至极” “哦?你这老魔居然醒了?”叶长歌略感惊奇:这宗傲自从住在自己的识海内,一天当中十有八/九的时间都在沉睡以恢复灵魂能量。这次在自己没有任何体内元气催动的情况下醒来,倒是颇为少见。 “醒了便是醒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宗傲不屑的声音自心中响起,下一局语气中却又透着几分好奇:“不过我倒是蛮想看看,等会儿轮到你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叶长歌一翻白眼道:“这个就不劳您老费心挂怀了……” “喔……” 突然,场间一片骚动。 叶长歌放眼向前望去,却见左数第一列排头的一名少年,其面前石镜银光大放,整个镜面都被其填满。 “雷属性圣品资质啊……”长老们面面相觑,唏嘘道:“自先生和那家伙之后,多久没见这等天赋极佳的逸才了……” 此刻还未完全登上平台的何晋鹏神色尴尬,刚刚取得的风头完全成为了别人登场前的铺垫,心下暗生嫉妒恼恨之情,却也只能重重地哼一声,然后站到平台上等待。 “你叫什么名字?”中间的长老一脸和善地笑答。 那少年不卑不亢地躬身道:“小子姓林,单名一个寂。” “林寂……中原林家的子弟吗。不错。”长老赞许地点点头:“去上面等待吧!” “是。”林寂应过,便向台阶上走去。 半途中,貌似不经意地朝着徐冬晴所在位置瞟了一眼。 “得,又一个……”叶长歌叹了口气,拍拍前面那个伶俐少年的肩膀,说道:“你怎么回事,抖成这个样子,不过一个入门资质评测而已,放轻松点。” “嘿嘿……没办法,有点紧张,克制不住。”那个伶俐少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比哭还要难看。 随着时间推移,即使准在队伍末尾的叶长歌三人,也逐步排到了前面。 “呼……”伶俐少年长出一口气: “终于轮到我了……”伶俐少年回头一摊手道:“祝我好运吧。” “不用。”叶长歌笑道:“我觉得你绝对是根骨不凡,一定没问题,不需要我祝福。” “好吧,借你吉言。” 前方倒数第四名的少年没能让石镜焕发出任何光华,黯然离场。 伶俐少年振作精神,走到石镜前。 慎之又慎地将手贴合在石镜表面。 一息之后。 一道土黄色光华迅速地蔓延遍整个石镜表面,自其上暴冲而起。 “又一个?”长老们瞪大眼睛。 “不会吧?”刚才纯粹顺嘴瞎说的叶长歌也是愕然。 “好,好啊……”居中的长老兴奋地点点头:“这一届新生资质真是不凡。孩子,你的名字?” 伶俐少年呆滞之下,待到长老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道: “禀长老,我……我叫张繁。” “呵呵,张繁是吗……你先去平台上等待吧。”长老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真是有趣啊……”叶长歌目送着张繁拖着略显僵硬的步子上了台阶,一脸平静地走到石镜前。 “这个小子……”此时其余的队伍测试都已经完毕,几个长老的目光聚集到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总觉得这个人和其余前来测试的少年人有些不同。 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们却说不上来。 叶长歌此刻却无暇顾及他们的想法。 缓缓伸出手掌,与此同时,识海之中无忌天珠疯狂旋转,积蓄在体内各大元穴点的元气也在无忌天珠的影响下,性质在悄然间发生着些变化…… 手掌与石镜完全贴合,耀眼的红芒华丽地绽放,占据了镜面约四分之三的区域。 “火属性上品天资吗……倒也是个少见的天才。”离他最近的一个长老皱起眉头:“但是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奇怪呢……” “呼……我凭借无忌天珠将体质属性由光转为有相通之处的火。书院这验灵石镜虽然神奇,但又怎么及得上无忌天珠这等上古至宝?” 不知叶长歌心中暗自窃笑的几个长老对望一眼,居中位的长老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那么,资质测验,到此结束,通过的考生们……” “等等!” 长老回过头,却见叶长歌高高举起手。居中位的长老眉头微皱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长歌无视其略微不好看的脸色,指指其身后道: “这不是还有一个等待测试的考生吗?” 顺着他的手指,长老和考生们一脸愕然地看着脸上同样愕然的徐冬晴。 “她?” “我?” 面对两方质疑,叶长歌点点头道:“没错,我今天带她过来也是要让她测试一下。” 居中长老点点头:“既然这样,就别浪费时间了。女娃儿快些上前来。” 徐冬晴幽怨地看了一眼又一次替她擅作主张的叶长歌,鼓起小脸随意至极地将手往镜面上一放。 却见徐冬晴的手掌甫一放在镜面上,难以言状的青紫两色光华便自从石镜表面上猛然爆发开来。光芒之炽烈,连石镜本身都被遮掩得看不见,自然光线甚至都被其扭曲,没有人能从中分辨出光源本身是否填满了石镜表面。 “咔……” 非常细微的响声,略在居中那位长老二中却宛若雷鸣。他一步跨出,袖袍一挥,一掌轻轻推在徐冬晴肩头,将其和石镜的联系隔断。 一瞬间光芒尽散,却见那块古朴光洁的石镜,表面出现了一片如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恐怕这位长老再晚一刻出手,这面石镜就会整个碎掉。 “这……”饶是几位书院长老见多识广,此刻也是瞠目结舌。 “这算是什么级别的天赋……” 第九章 演武 林繁茂,路崎岖,水清冽,移步换景间美不胜收。显圣山即便不算坐落其上的半山书院,本身也称得上一处风景名胜。 然而大部分考生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这山间美景。 初步的资质测验完成了,通过测验的一百余名考生们下一步测试,是在书院进行。 然而那些长老不过相送几步,便在一拐角处停下脚步。 “接下来的,就拜托给你了,樊昊。” 长老们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也不待人来,转身便离去了。 众考生正自茫然间,却听得上方树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唉,真是麻烦……偏生要我做这个活……先生这个……” 这人声音听上去颇为沙哑,语调中有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一段抱怨说到最后不知为何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一句“院长这个……”为止,后面说了什么没有人能听清。 随着声音由小归无,发声者反而出现在了众考生面前: 叶长歌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倚靠在树下,上身只着一件黑色背心,脖子上却不伦不类地围上了一条褚黄色围巾。头发胡乱地由一根筷子束在头顶,观其胡髯之乱,应该平常并没有勤于修剪,但却出奇的不是特别浓密。配上其颇具棱角的面容和如鹰般凌厉的双目,这个不修边幅的伟岸男子看上去竟还是别具几分魅力。 如果硬要说叶长歌能从其身上感受出的一点的话,那就是…… 危险! 这个除了眼睛之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慵懒之意的男子,带给他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危险感。 其实叶长歌能感知到,这个男人,还尚未突破至元丹境。 然而直觉告诉他,即使同为凝脉的刚刚的五位长老联起手来,恐怕也敌不过这个睡狮一般的男子! 即便是凝脉巅峰的小叶子,借助柳木长生簪,也不是此人对手! “想不到书院竟能培养出如此同阶无敌手,未来成就恐怕无可限量……我拜入半山书院,本来只是为了其背后的栖霞剑宗,却是小觑了这个凡间圣地。” 男子的眼神从众考生表情不一的面孔上缓缓滑过,从口中吐出一截草叶子。 “还不错。” 无论是先前达到上品的天才,还是达到天品的超级天才,所有人都屏住气息,以抵抗这个男人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势。 “行了,樊师兄,别吓唬小孩子了。快些带他们上山吧,仔细误了时辰。” 自更上方,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场间闻者如沐春风,一瞬间竟令他们所受的无形压力减轻了不少。 樊昊头也不回地道:“怎么,那一边的考试结束了?有这个闲工夫来这边?” 却见一袭白衣从山道石阶的拐角处飘然转出,一个气质与樊昊迥异的青年男子笑眯眯地冲着众考生一点头,随后道:“是啊,谁让他们遇见了我这么个通情达理菩萨心肠的好考官呢?我就给他们出了一道考题哦!” 樊昊懒洋洋地道:“那帮读书种子也不知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能摊上你这么个堪称变态的命题人加主考。现在恐怕全军覆没了吧?” “哈哈!这你可踩错了。这次的新人真的蛮有趣哦!有两个小子的答案还是比较让我满意的呢。” 看着这个年轻男子和气的笑脸,众多考生心中都是寒意徒生:听两人对话,这个人年纪轻轻,却似乎身兼了书院文考的主考官和命题人两大身份。这一次参与文考的考生,足有千人,在这个人一道考题之下最后居然只有两人适格…… 感知力远超在场同届考生的叶长歌却是再度倒抽一口冷气:这个男子,恐怕不弱于樊昊…… 书院果然不凡啊…… “袁青,话说在前面。我虽然不耐烦带孩子这类事,可既然没耐住那些老家伙唠叨接下来了,还是要负点责任的。之后的考核你最好克制住自己的恶趣味……” “好好好……”白衫青年袁青摊开手笑笑:“怎么说樊师兄也是头一次主持考试,师弟我怎么好意思再节外生枝抢你风头呢?” 樊昊心知自己这头脑聪明性格恶劣的师弟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却也懒得多搭理,略一点头便转身径直往山上行去、 众考生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再瞧瞧依旧在一旁笑眯眯的袁青,赶紧快步跟上不紧不慢的樊昊。 ——————————————- 半山书院,顾名思义,是建立在显圣山半山腰的一处书院。 书院选址在山腰一平坦处,占地看上去似乎并不如何广,建筑风格也不算特别精致,然而当其院墙第一次出现在诸生面前的时候,一股极强的肃穆与威严感便扑面而来。 这便是书院,即便看上去简单不起眼,然而王朝圣地的威严却早早地沉淀其中。 造型古朴的院门,“半山书院”四个大字印刻其上。 虽然已经能看到书院,但其实众人离那里还有不短的脚程。 不过看到了院门与院墙,感受到了那种威严肃穆,诸生的心境也不由得雀跃起来。 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的樊昊,毫无预兆地突然开口歌唱起来: “烽火狼烟卷西凉,奸佞相结民仓惶。 赤地千里三百郡,将军埋骨州牧降。 自有圣贤半山出,救民水火神威扬。 月涧除魔彰大义,扶君荡寇天下平……” 词句不算精妙,曲调也不婉转,却自有一股情绪可以将人感染。 袁青微笑着开口解释道:“这是‘半山显圣’歌,后人创之以纪念当年书院创始人‘昌和先生’自乱世出山,代天行罚,除魔荡寇,匡君辅国,平定天下的丰功伟绩。” 诸生作为大平王朝子民,多数对这段历史都了然于胸:大夏王朝末年,朝中奸佞勾结,朋党相争,皇帝不理朝政,只与妖妃寻欢作乐。熟料那妖妃本就为外族间谍。眼见腐蚀朝政的计划得以实现,外族趁机自西凉入侵,王朝腐朽军备力量不堪一击,异族铁蹄所至寸草不生。百姓苦不堪言,只有各大修行势力及地方守将自行组织抗争。直到后来于显圣山隐居修行的“昌和先生”出世,辅佐当年尚是一方守将的本朝太祖,连战连捷。与异族国师斗法三场皆胜。与修至衍相境的妖妃与月涧激斗三天三夜,将其斩于剑下。最终又推翻腐朽的大夏朝廷,建国立业,令得天下太平。 众人此刻听得樊昊引吭高歌,再结合自己所知,无不对这位先贤圣哲自心中生出无上崇敬之情。 不谈破阵杀敌,扶国安民之工业,单就其衍相境的修为,便是现今凡间修者无可企及的崇高境界! 就连叶长歌,也对这个创立书院后便隐世不见的先辈高人,有了些许好奇之意。 樊昊一曲唱完,也不停步,继续向着书院方向走去。 在他的引领下,山道,院门,广场,回廊,莲池,先生像……一处都没停过。 他就这么懒懒散散不紧不慢地走着,可是很多人发现只要稍有懈怠,就很容易跟不上他的步子。 有些考生很想让樊昊慢一点,停一下,让他们有时间观赏一下书院景致。然而摄于其气势,竟无人敢出言建议。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行至一处搭有三个比武台的空旷场地前,樊昊才停下脚步。 “这里,是演武场。”樊昊装过身,一字一顿地道:“所有人,除去先前资质测试达到圣品的,结成五列队伍……唔,还有那个据说把镜子弄坏的,也不用列队。” 顿时,林寂、张繁、徐冬晴三人走出队伍,余下诸人自觉排成五列队伍。 一个身穿白色书院院生服的小童匆匆从门外跑来,递给樊昊两张名单。 樊昊大大咧咧地扫了一眼测试完成后统计出的名单: “我叫到名字的人,上来对战。三个场地一个场地一组……” 叶长歌心下了然:原本书院根本没有武试一说,只有先前的资质测试,不过门槛会比现在相对更高些。但是现在增添了这一项目,说明书院对于修者门生的实力也有了一定要求。 结合目前朝野时局,以及书院跟官家的微妙关系,用意不言而喻。 尽管会落人话柄,但还是这样做,只能说书院果然是书院。 樊昊大致说了一些诸如“点到为止”的注意事项,还没等点名,环胸旁观的袁青却突然笑着开口道: “等一下樊师兄。” 樊昊转过头,双眼微眯: “我先前说的话,你似乎没太放在心上啊……” 袁青赶忙道:“樊师兄,你不妨先听听我的建议,再否定不迟。” 樊昊抬了抬眼皮,吐出一个字: “说!” 袁青点点头,又看了一圈下方考生,摸了摸下巴道:“依师弟愚见……这个对战规则不如改上一改。” “我们可以每次随机抽取三人出来,然后对手……由他们从场下尚未出场的人中,自行挑选!” “被挑战者不可拒绝!” “哦?”樊昊闻言,眼睛似乎也是一亮。 袁青阴笑道:“这帮新生只了解彼此天赋,可囿于自身境界的关系,灵觉都并不如何敏锐,很难查探出其他竞争者的具体实力……既考验气运又考验眼力,天赋较弱的人能否以下克上……怎么样怎么样?!樊师兄不用再多想了吧?” 看着神情逐渐兴奋起来的袁青,神情一直懒散无谓的樊昊也不由得叹口气道:“就依你的吧……” 看来,樊昊对于袁青的提议,也是颇为动心。 “唐枫,蒋天杰……何晋鹏!”樊昊随意点出三个人名:“上台挑选对手!” 不待其他两人有所反应,一道金影便掠至台上。 何晋鹏猖狂的声音响彻全场: “叶长歌!速速向本少求饶!” 第十章 伤人何须出鞘 叶长歌觉得很滑稽。 红颜祸水这个词,他原本也不过是在书本上看过而已,没想到今天一天之内就数度对其有了深刻的体验。 然而真的只是单纯因为红颜祸水吗? 何晋鹏本身是东南最大世家子弟,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存在。最开始与叶长歌接触的时候,语气神态狂傲,纯粹是出于上位者的优越感。 此刻的主动上台挑衅,就是为了争风吃醋吗? 立威! 这一批的考生中,天赋在其上者有三人,同等资质者三人。其余两人家世照之何晋鹏也相差不多──这也意味着在修行至今的资源获取上,何晋鹏比之那二人并无太大优势。然而叶长歌衣着朴素,声名不显,恐怕并无了得师承家世。即便天赋相近,没有高人指点、灵药相辅,很难将天赋转化为即战力。而且何晋鹏观其肌体步法,应该是没有练习过像样的炼体术或是武技,再加上彼此属性克制这让他的把握更大了些。 “你既然是天才,那便更好了……那三个天赋惊人的家伙不能出手,另外两人恐怕相互也比较忌惮,不会贸然交手…… “那么这个威,本少立定了!” 自以为得计的何晋鹏一甩折扇,朗声笑道:“如何?叶长歌,你不会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吧?如此的话,啧啧,本少也真是羞于与你这无胆鼠辈持有同级天赋呢!” 叶长歌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向擂台走去。 “哦?”何晋鹏眼神一凝:“还有那么几分血勇之气啊……怎么样,先前本少的提议要不要再考虑下?识时务的话本少兴许还能稍微给你留几分面子,不把你打得太惨……” “聒噪。”叶长歌平静地道。 声音不大,但是在场诸人偏偏听得清清楚楚。 走上台,看着脸色略显难看的何晋鹏,叶长歌嘴角微翘: “你,不会真把我当成架子好看,堪可立威的软柿子了吧?” 何晋鹏额头青筋一闪而逝:这人完全清楚自己的主要目的……虽说挑战无法被拒绝,但就这样坦然地走上来,似乎也并非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不过自小修炼的何晋鹏还是对于自身实力充满信心,当下冷笑道:“你的嘴皮功夫还是那般犀利。希望你等会儿求饶的时候也能这般口舌伶俐……” “但愿吧。”叶长歌叹口气,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件相当不可思议之事: 他解下腰间佩剑,单手持剑端平剑身,直指何晋鹏,摆了一个相对偏重于防守的剑式。 姿势很标准,由叶长歌使来也颇有飘逸出尘之感。 然而,他没有出鞘。 场间声音一窒,继而众人哄然。 “哈哈哈哈我没看错吧!” “兄弟你别紧张啊哈哈哈哈!” “老哥你以后不能嘲笑我剑术不精了啊,台上这个用剑连出鞘都能忘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台上的何晋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叶长歌啊叶长歌,即使面对本少这等强敌,可你也不能紧张到这地步吧?还是专门练了什么御鞘杀人的神术?哈哈哈哈?” 樊昊略显不耐地问道:“其他两组已经开始交手了。你们两个,到底打是不打?”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何晋鹏好不容易止住笑:“我随时都可以。” 叶长歌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道:“我也没问题。” 樊昊点头道:“好,那便开始!” 这人懒散得要命,居然连倒数都是懒得数了。 何晋鹏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真的开始比斗了。此刻再一看叶长歌那个略显滑稽的姿势,却是觉得有几分诡异。 以他的能力,居然寻不到对方身上一处明显的破绽…… 不过何晋鹏与寻常世家子弟不同,不但天赋惊人修行刻苦,本身在家族的有意培养下,实战经验也相当丰富。眼见叶长歌以不变应万变,左手捏一印决,右手折扇在空中轻挥,猛地甩至身后,足尖一点便向前急速冲出。 “哦?极品凡器流翠扇?有点意思……” 看另外两场看得有点昏昏欲睡的袁青总算有了几分兴致。 叶长歌眼见得对方冲刺而来,欲要有所动作,却觉无数水汽压在身上,行动变得相当困难。 这何晋鹏所用兵刃,乃是极品凡器“流翠扇”,在大平王朝已属一流元器。何晋鹏动身前借之施展“雾露相凝法”,运转水属性元气将空气中的水分压制到叶长歌身周以限制其行动。 尽管何晋鹏不过筑基修为,单只这一招就耗费了其大量元气,但何晋鹏相信在对方行动受限的情况下,凭借肉身体术就能将之解决。 叶长歌深吸一口气,元阳之气流转,将身周的雾露尽数蒸为水蒸气;在它们汽化的一瞬间,剑尖略一下压,这股水蒸气竟然也顺势被向下引去,集中在叶长歌身前方寸间。 完成这一切也不过是叶长歌一压剑尖的功夫,方要冲至叶长歌身前的何晋鹏只觉热风扑面,大惊之下只能尽力向上跃去。 这一跃却是空门大露,叶长歌眯起双眼,眸子里一道精芒闪过,手腕翻转,双手持剑全力上扬! 这时叶长歌也是空门毕露,无奈何晋鹏一是身处空中无从借力,二是剑长扇短,兵刃方面却是吃了个亏。当下只得横扇胁下,勉力格挡这一击自下而上的斜劈。 然而扇子本身虽然牢固,却并没有什么卸力的功能,好在叶长歌力道也不甚强。何晋鹏虽说脏腑受震,却并未受到太过严重的创伤,平衡也还算稳定。 可是整个过程中,何晋鹏都是处于前冲之势,虽说被叶长歌的连鞘剑阻了一下,然而此刻也快与叶长歌贴身。却见这叶长歌手中剑甫一与对方接触,便急急偏转过大半个身子,右肩送上,直接顶在了何晋鹏的胸腹处。 这一下乃是叶长歌真正的重手。即便身体力量稍有欠缺,然而元气灌注下,击在要害处,何晋鹏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身子自半空摔在地上,何晋鹏当下一大口血喷出,便是倒地不起。 叶长歌收招未老,又是向前踏出半步。 “停!”樊昊出声阻拦道:“不必再打,你已经赢了。” 叶长歌止住动作,略一躬身道:“承让了。” 说完便径自下台。 看都没看何晋鹏一眼。 那把剑到最后也都没有出鞘。 袁青的眸子里却是燃起了兴奋的光芒: “好强的元感知能力!除去运用火属性元气蒸干水汽之外,,没动用过任何术法。本身体术与体质也都不算强……然而,对于情势的感知与分析,对于敌我动作结果的推演能力,还有自身推演动作的执行力…… “以最简单最具效率的方法打败对手,这家伙……” “是个专为战斗而生的天才啊!” “太有意思了……” 尽管其他的比赛也陆续分出了胜负,亲口改动规则的袁青却全然没放在心上…… 一切落在眼中的樊昊摇了摇头:被这个变态看上,对这新人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同具上品天赋的另外两人露出了惊奇和警惕的神色。 徐冬晴小嘴微张,一股抑不住的欣喜神色溢满眼角眉梢。 林寂瞧在眼里,悄悄捏紧了拳头,片刻后却又松开。 对这一切恍然未觉的叶长歌却是心下长出一口气: 好歹是以相对正常的方式赢了…… 且不论其光暗两种稀有属性元气,单单运用万象玄瞳的话,就是十个何晋鹏也不够他杀的。 然而叶长歌目前还是有必要把自己伪装为一个具有出色火属性天赋的弟子。 所以他不得已才用就他个人觉得已经比较繁琐的方式,来解决这个自大狂魔。 本来何晋鹏如果凭借体质与武技强打自己的话,叶长歌还会觉得难办。偏偏这家伙不知死地想用术法来从自己身上取得优势,对于早就体验过凝脉境、拥有强悍元感知力的自己而言,简直就是作死。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何晋鹏原本想要的目的,似乎被自己达到了呢…… “好厉害的角色,有下一轮的话绝对要避开他……” “出手果决狠辣……轻易不能招惹啊……” “居然把何晋鹏打成那个样子……是因为那小子太弱了吗……” “你就酸吧……好好看看,人家剑还没出鞘呢……” “高手风范啊……真是伤人何须出鞘。“ 听着周围考生的忌惮与崇敬,叶长歌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高手风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没办法把那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 材质不明,品阶不明…… 这也是他目前为止唯一不能收进玄瞳空间的器物…… 第十一章 旧相识 叶长歌是第一轮第一个结束战斗的,也是之后两轮最后一个结束战斗的。 在看过他与何晋鹏的对决之后,没人再敢选择他来做对手。 而相当恶趣味地,从第二轮开始袁青干脆越俎代庖,拿过名单自己点起出场考试的名字,偏偏不点叶长歌。每个未被点到的考生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剩在最后不得不跟这个一照面便解决掉东南何家继承人的怪物对决。 等到第三轮末尾,不幸跟叶长歌一块儿剩下的倒霉蛋主动弃权后,场间未曾败北的考生,也不过剩下了十数人。 然而正在准备等待下一场的他们,却见袁青摆摆手道: “不用再比了。” 幸存的考生们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也是心下纳罕:从开始说要武考到现在,都没有说胜负有何关系,会有如何后果。 现在看来,这个谜底终究是要公布了。 袁青看着下方一张张满是疑惑与期待的脸,咧嘴笑道:“我知道你们心下很疑惑。” “这三轮比试,意味着什么?关系着什么?又决定了什么?” “其实没什么。” “因为我想看。”袁青指指自己的眼睛,停顿一下,又补上了一句: “因为我们想看。” “想看看你们的实力,想看看你们在不成熟的情况下战斗时表现出的倾向与潜力。” “决定了我们日后会对你们选择的教育方式……以及任务方面的分配。” 说到这里,袁青忽然又是一笑。 “当然,也确确实实地决定了部分人的去留。” 樊昊面无表情地点了大概数十个名字,对于下方随之变得煞白的一张张脸孔全无反应。 袁青摇头笑道:“天赋不强,在实战能力与潜力方面也没有体现出过人之处,虽然不能就这样认定你们是废柴,但是书院不可能再为你们浪费时间。” 有的人不甘,却没有人质疑。 因为这就是书院,没有道理,只有学长、老师、长老、乃至先生的理。 “那么……”一个幸存下来的不过下品天赋的考生略显疑惑地指了指从一开始就在旁观战的三名考生:“为何他们便不用测试?我知道他们即便现在实力全无你们也一样会将他们收入门墙。可是连战斗方面的考核都不需要了吗?” “这个嘛……”袁青挠挠头,看向樊昊。 “不想看。” 樊昊的回答异常简洁。 “没错,就是不想看。”袁青点头道:“圣品资质……因为太过完美,给人留下的想象空间便太少了些。无论是什么实力境界,同样是圣品的我们二人,根据其属性闭着眼睛大概也能猜到大概的战斗形式。反倒是略欠一线的上品,我倒是很有兴趣见识一下这类孩子在稍有不足的情况下的战斗形式……” “而且,这个小女孩,是真的一点修为没有啊……” 徐冬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是乱来啊……这两个人行事,背后到底有多少书院师长的意思?总觉得全然就是他们两个随性而为啊……不愧是书院黄金一代中最为古怪却又强大的逸才……” 叶长歌这么想着,对于那神秘的先生,更多了一分期待。 整个入门测试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结束了。过程不复杂,内容很有趣。 自有稍高一届的白衣门生带着失败的考生下山。 几个面带笑容的黑衣门生则带着三十余名获得入学资格的新生向着食堂行去。 如今夜色已深,新生的肚子也都比较饿了。 袁、樊二人却不与他们一道。 “晚上自有人给你们安排寝宿。若是不在书院住宿,也可跟管理寝宿的师长报告。但是明日辰时之前,必须于山门广场前集结……”说到这里,袁青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我二人虽非老师,这入院的第一课,明天便由这位樊师兄来给你上罢……唉,你们最好还是有些心理准备吧……” ——————————————- 食堂的饭菜很简单,也很可口──至少对于还没远未达到吃腻这个地步的新生而言,掌勺师傅们的几样菜式还是不错的。 外加第一天通过测试成功入学的兴奋感和新鲜感,再将之与同届学子们分享…… “这种美妙的感觉,就是青春啊……” 听得张繁长吁短叹,叶长歌忍不住调侃道: “瞧你跟我一般年纪,在这批人里也是年幼者,偏偏强自要伤春悲秋。” 张繁叹气道:“唉,你不知我其实本来都准备走文考入书院来着……” 叶长歌肃然道:“你的运气也是了不得,据那袁青学长所说今次他出题兼主考,最后只有两个通过的……” 张繁点头道:“这么看我运气确实不错……” 徐冬晴点头道:“嗯,不错不错。” 张繁看着像只土拨鼠一样不断往嘴里扒拉着饭的徐冬晴,半晌才舔舔发干的嘴唇道:“你……以前没叫你这侍女修行过?” 叶长歌漫不经心地道:“这丫头,伺候人都嫌手脚不利落,谁会想着教她修行?” 徐冬晴眼神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小鼻子一皱,继续一本正经地扒饭。 张繁又是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天赋居然强悍到连验灵石镜都无法完全测出。” “怎么,你瞧不起女生?” 张繁闻声转身,却见一个身材高挑,神情冷漠的女生,正环胸紧盯着自己。 张繁赶忙摆手道:“别误会……我没有特意强调的意思,只是觉得长得漂亮和天赋极佳这件事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挺让人赞叹的……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高挑女生冷笑道:“哦?你这圣品资质的天才角色,居然也会觉得我这不过上品的天赋,也算得上极佳?” “不是……我只是……”张繁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高挑女生却不再理会张繁,向着刚刚吃完东西的叶长歌伸出一只手: “蒋小萍。” 叶长歌愣了一下,取出一方布帕擦了擦手。 “叶长歌。” 轻轻一握,便缓缓松开。 张弛有礼。 “我很佩服你。”蒋小萍看着叶长歌的脸,态度很认真。 “谢谢。”叶长歌语气也相当诚恳。 这个女生他先前也留意过,是先前测试出的四位怀有上品天资的新生之一。 她很强,筑基巅峰的境界,实战能力不亚于何晋鹏,也是少数过了三轮武考的新生。 而最令叶长歌在意的是……她是个军人。 如枪的站姿,怪异的靴子,硬朗的表情与语言风格,以及虎口处的老茧…… 女生握过手,简单恭维一句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身走出了食堂。 自始至终,圣品天赋的张繁,以及资质更佳的徐冬晴,她都没正眼理会过。 叶长歌又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却又有点患得患失的张繁,一脸促狭地凑过头去: “怎么,一见钟情?” 张繁猛地抬头道:”瞎说……” 话说到一半,看着叶长歌了然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的张繁,颓然道: “有点……说实话,不是跟你吹,漂亮的女孩子我见得多了,没有一个能让我有刚才那种感觉的……怎么说呢……哎呀就是那种感觉,你懂得对吧?” 叶长歌没好气道:“我懂什么,我又没跟女孩子交往过。” 回过些神的张繁也是本性复原,一脸猥琐地笑道:“这样啊……那冬晴妹妹我是不是……” 叶长歌冷笑道:“我就算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也不是留给你们这些混小子糟蹋的。上一个有这意思的什么下场看见没有?” 张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东侧,最后没有被剔除出录取名单的何晋鹏,正以一种怨恨中夹杂着忌惮恐惧的眼神,紧盯着叶长歌。 张繁感觉,他这样不走心地吃着饭,一会儿就得把饭吃到鼻子里去。 虽然对于叶长歌的实战震慑确实是心有余悸,不过看着叶长歌嘚瑟的表情,心下还是莫名不爽。当下一转眼珠子道: “别看你赢了何晋鹏。可是那个林寂可还没出过手呢!就我所知这个林寂家世不次于何晋鹏,现在看来天赋更胜后者。恐怕实力照你也不会差太远。” 叶长歌闻言转头,正好跟另一桌的林寂对上视线。 两者同时点头微笑,叶长歌转回头道: “第一天就拉了个小团伙呢……本事还不错吧。不过不论天赋如何,只要没到醒脉,都不可能是我对手。” 张繁一翻白眼道:“我已经感觉有牛天上飞了。” 叶长歌不以为意道:“比起他,我反而对你更感兴趣些……” “你……你不是吧?”张繁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忽然睁大眼睛了然道:“怪不得有这么一朵娇花就在身旁你也能装得坐怀不乱,原来……” “……” 就在叶长歌深吸一口气,打算亲自动手让张繁感受一下他的“爱”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云师兄好……” “云师兄下课了啊……” 叶长歌眯起眼,徐冬晴放下了饭碗。 却见一个身穿色院服,神情冷傲的英俊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食堂。 男子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人群,忽然定在徐冬晴身上,原本冷傲的表情也产生了变化。 “是你?!” 第十二章 师兄带你们去杀人 大/麻烦! 叶长歌先前曾问过徐冬晴,得知她只在云家做过半年丫鬟。 不曾想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和云二少爷见过面了。 这下真的麻烦了! 如果早知道这件事的话,叶长歌就不会让徐冬晴入院,而是等到自己跟着书院剿灭了狼牙山再说。 然而现在,云骄便与徐冬晴这个幸存者会面了! 乍见之下的讶异褪去后,云骄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为何在这儿?”云骄开口,同时踏前一步: “为何还活着?” 徐冬晴小脸微微发白,仍自淡然道:“因为我逃出来了。” 云骄再踏前一步:“那么为何独独你逃出来了?为何其余所有人都死了,独独没有任何修为的你还活着?” “因为是我把她救出来的……”叶长歌站起身,横移一步,站在云骄与徐冬晴之间: “……因为她是我在那府里所见的第一个活人,我便救了她。” 云骄语气一窒,因为叶长歌后一句话把他想问的问题直接回答了。 但他毕竟是书院学生中的佼佼者,当下便冷笑道: “凭你?” 叶长歌点头道:“我有我的方法。” 云骄摇头道:“我不相信。狼牙山既然能……能将我云家上下屠杀干净……”说到这里,云骄的表情有一刹那狰狞至极,但是他还是很好地平稳住了情绪,续道:“……那么这伙匪寇,必然有高手领队。狼牙山几大统领,龙征天、童山、王延豪……便是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凭你不过筑基的实力,能完好无损地将一个毫无修为的女孩从他们手中救出?” 叶长歌沉默片刻,轻声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云骄轻笑道:“看来你并不打算说……” 叶长歌略略低下头:“抱歉,我有自己的苦衷。” 云骄摆摆手:“我不与你理论……”一点指越过叶长歌:“她要和我走一趟。” 叶长歌抬起头:“要看她愿不愿意。” 云骄负手笑道:“笑话!她是我云府婢女,我要她做什么,她又怎么可以有自己的意愿?” 叶长歌摇头道:“如果你真有什么想问的,我陪她一道过去。” 云骄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我家私事,与你何干?” 叶长歌笑了笑:“她的命,是我救出来的,自然不能任由她跟我不熟悉的人乱走。” 徐冬晴惊讶地扬起小脸,望着眼前比她高出一头的背影,心底盈/满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受。 云骄的眉宇间,终于多出几分煞气: “你便是硬要与我作对?” 叶长歌摇头道:“我无意与你作对,你的心情我也了解……” “笑话!”云骄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滑稽的一件事情:“全家上下一夕被灭,这种心情你又如何能了解?少在那里说些不深不浅的漂亮话!徐冬晴,我只问你,跟不跟本少走?” 徐冬晴迟疑片刻,不待开口,叶长歌抢先道:“姓云的,我知道你心中千般怀疑,怀疑我俩本身便与山寨有勾结。不过第一个不信的便是你自己,因为你清楚她与你曾见过,如果真是山寨奸细,便不可能自投罗网前来书院。你现在不过是因为一时事故打击,突然见到与自己原本的家有关的人事,便自在心中将其划为己有,不肯抛却,丝毫没想过她本身也是个活生生有自己思想的人!你也是行过冠礼的人,更身为书院门生之翘楚,不曾想竟是这般狭隘幼稚之人!” 静。 整个食堂,落针可闻。 没有人想到,一个新生,居然敢这样与书院精英之一这样针锋相对。 “……”云骄的脸色变得煞白,又恢复了两分红润,一口气吸了又吐,化成几个字从口中一个个蹦出: “你,很好……” 一个“好”字方落,众多考生便觉一股强烈强烈的风压自空气中炸裂开来。 醒脉!碾压在场所有新生的境界。 相比筑基,醒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更大的元容纳量,更加通畅的元气流转运转…… 以及更加明显的属性附加! 醒脉之前,修者最多能驱动或影响自然中亲和属性的元气,却无法为体内吸纳储存的元气赋予属性! 此刻,身为书院精英学子的云骄,便展示出了自己醒脉后的力量。 快! 蕴含大量风属性元气的一掌,快得惊人。 叶长歌眯起眼,远超同境界的强悍元感知力全力发散。 他感应到了这一招的轨迹。 云骄很快,比他快很多。 但是云骄需要从门口以内三步远处到自己身前。 自己只需要把手掌伸到胸前。 所以他便这样做了。 “砰!” 两掌相交,劲气飞扬,最近的几张桌椅都被吹飞开来。好在附近新生早早站起退开,然后举手将其拦下。 云骄向后退一步,袍袖一挥,神色讶然。 叶长歌原地不动,身后徐冬晴安然无恙。 云骄冷笑道:“尽管你能看出我这一掌的轨迹很是令我惊讶,不过你竟这般要面子吗?一步不退,莫非真觉得自己从我掌底下讨得了便宜?” 叶长歌摇摇头:“我不能退,与面子无关。” 云骄先是一愣,再一看从其身后转出的徐冬晴,忍不住大笑道:“想不到,从别人家里拾来的东西,能让你这般拼命!好,我便要看看……” “够了吧?”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自食堂内部响起。 众人望去,一个皮肤黝黑,身穿围裙的中年男子从厨房中走出。观其面相,反而比声音听起来要年轻上一些。 这人先是瞧了瞧被打翻的碗筷饭菜,摇头嘀咕道:“浪费啊……” “陈师傅。”云骄领着一帮同伴拱手屈身恭声道。 “陈师傅。”新生们有样学样,一起向其请安。 那被唤作陈师傅的男子抬头看了看云骄,叹息道:“你最近的事情我知道一点,这次坏了规矩,下不为例。” “……多谢陈师傅,是学生鲁莽了。”云骄似有不甘,却还是无可奈何地应声告退。 寻衅公开私斗,本身便是重罪。 陈师傅不追究,已算得上是天大的仁慈。 云骄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瞥了叶长歌一眼,其中意味明显: 教习学长什么的,不可能护你一世。 直到其离开,叶长歌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坐在板凳上便自调息起来。 方才为了保护徐冬晴,叶长歌在境界不利的情况下,硬接了对方一掌,吃了不小的暗亏。 陈师傅看了他几眼,也不多说什么,慢慢地一步步踱回厨房。 “没事吧?”张繁见其摇摇头,忍不住道:“这次你情形真的不太妙啊。这个云骄在院生里是有名的天才强人。纯以天赋论你自然不弱于他,然而你毕竟比他少了些时间,实力上便有些差距。论起友朋势力更是不如。与他结下怨隙,日后在书院会很不好混啊。” 叶长歌稍微令得体内乱窜的元气平稳了些,听得张繁的话语,不以为意地笑道:“没办法,有些东西就是避之不得,也只能面对。” “可这并不是避之不得。”徐冬晴皱起眉:“我是云府的丫鬟,跟二少爷走,也是理所应当,你又参合些什么?” 叶长歌讥笑道:“哦?你是云府丫鬟?有何凭证?” 不待徐冬晴说话,叶长歌抢道:“契约?那个东西,恐怕早就跟着云府一道化为灰烬了;衣服?那身服装在郡里我便看过有同样的款式……” “这些都不知道,我知道最重要的是,你对于一时的落脚之所云府可能还有些感情。但对于这个最多不过一面之缘的二少爷,你是半点感情都没有的……” “你心里根本不想跟他走,那便谁都不能勉强你自己。”叶长歌眼神炯炯地盯着低头无言的徐冬晴:“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能勉强你!” “嘶……真是受不了……”张繁故作夸张地抱着肩膀抖了两下,识趣地走开了。 眼见徐冬晴无言,叶长歌起身出门。 走了大概几十步,却听得一阵略显急促的小碎步自身后传来。 叶长歌微微一笑,却是头也不回地道: “去寝宿管理老师那里,把外宿的情况登记下。” “……这边有了寝室,你怎地还要住在昌欣?” “我有钱。” “而且?” “我不习惯与别人住……我也觉得你不习惯与我之外的人住。” “不要脸。” “你在无端辱骂一个与你分床而睡三天的正人君子。” “禽兽不如。” “……” ——————————————- 迎着晨光,伴着蝉鸣,穿着昨晚领到的崭新灰色院服,昨日入学的书院新生们,全部聚集在了显圣山门前。 有微风自山中来,有人自山中现。 依旧神情懒散的樊昊,领着三名黑衣院生、两名白衣院生,手提一壶酒,踏着卯时的尾巴,出现在山门口。 看着门前一片灰,樊昊酝酿了半天,也没能酝酿出一句稍带气势的话语。 无法,他喝口酒,清清嗓子,说出早上临行前袁青教他的一句话: “师兄带你们去杀人。” 第十三章 浊酒三两三,敢上狼牙山 绝大多数新生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在书院所上的第一堂课,便是要跟着这个学长去杀人? 太荒谬了吧? 樊昊偏偏头,细想一下,更正道: “不是跟我去杀人,而是去看我杀人……你们袁青师兄,总是喜欢研究些漂亮话说,从不管精确不精确……” 尽管如此,这个事听起来都有些骇人听闻。有个学生当即叫道: “为什么第一堂课的内容是这个?我从没听说过书院有这种教课内容……” 樊昊挥挥手,啜口酒,很耐心地解释道:“我把你们可能会问的问题解释一下吧:首先,这堂课的内容是前些天临时决定的,得到了先生的认同与支持;第二,在这堂课之前我不会告诉你们具体内容,但百分之一百地能保证你们的安全;第三,你们有拒绝这堂课的权力与自由,但仅限出发之前。只要我们出发,任何人不得中途退出,否则,逐出书院……” 樊昊直直地盯着那个发问的学生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师兄解惑。”身怀上品资修行质的岭南杨家杨易拱手退回队伍中。 樊昊点点头:“那么……” “有谁要退出吗?” 谁要退出? 退出什么? 能通过测试的学生,都有着各自的背/景和见识,他们大概了解书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这里,退出什么,拒绝什么,很可能就会造成一些不可逆转的后果。 即便这堂课的内容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既然是被先生认同了的第一堂课,终归会有其道理在。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不好意思。”脸色略显苍白的叶长歌扬起一只手,恭谨地微笑道:“昨日先后跟何师弟和云师兄交手,经络受了些震荡。原以为昨夜调息过后身体情况能恢复过来,不料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我怕影响日后修行,所以今天还是准备继续调养。来这里就是想向师兄说明一下罢了……” 不远处的何晋鹏一脸阴狠地盯着他,有心出言质疑,终究还是想到当下樊昊行带队之责,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先他一步开口,惹得这几个书院精英生厌。 又瞟了一眼与身旁黑袍院生谈笑自如,似乎丝毫未将叶长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塞来的一把软刀子放在眼里的云骄,何晋鹏心下又是暗笑:你叶长歌纵然天赋实力强大,却还是过早地遭惹上了这么个心智实力都非你所能敌的可怕人物。 而且说到底你实力再强也不过一个乡下土包子而已,又如何能与我的背/景与手腕相提并论?我只需静静修行,网罗势力,坐山观虎斗…… 要不了多久,我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你踩在脚下! 何晋鹏在笑。 云骄在笑。 叶长歌也在笑。 樊昊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认可。 很符合他个人风格。 不发一言,带上那五名学生,向着郊外进发。 灰蒙蒙的一片的三十多名院生,默默地跟在后面。 叶长歌和徐冬晴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对视一眼,向着相反方向离去…… ——————————————- 狼牙山,山如其名。没有五位壮士,却有四名大宼。 这样一处地方,自然算不上是什么风景胜地,称得上是龙兴郡附近最为凶险之所在。 然而在这个晨光明媚的上午,樊昊就一边唱着《半山显圣歌》,一边如同郊游般领着一批菜鸟新生,大摇大摆地走在山道间。 歌响亮,人精神,由不得这处山头的主人们不注意。 借此机会,不少人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了…… 如何杀人。 同样面对大摇大摆的不速之客,主人家有很多种的应对方式。不幸的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主人家的反应显得并不友好。 一根羽箭向着一名新生破空而来。 境界与实力都是最强的樊昊早早发现了这支箭。 但他却不是最早发现的。 几乎在那裂空而至的尖鸣响起的同一刻,云骄与另一名院生便抬起头。那名黑衫院生迅速聚气,瞧准时机,待得这箭将至身前,提掌将其自半空劈落。 云骄反应更快,白色的身影兔起鹊落,转瞬间便扑至羽箭飞来那侧山坡的一出树丛前。随着一声炸响,以及一声惊天的惨嚎,整个树丛伴着数道血箭炸裂开来。 云骄去势快极,退势亦是快极。三个起落间便又回到道间。 手上却是多了一个物件。 新生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承受力较弱的几人当场便呕吐出来。 那是一个人头。 云骄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回到方才守护的六名新生身旁,几名新生看上去形色都不大自然,却没有一人敢说话或动弹。 “一个喽啰。” 杀人提头归的云骄神色平静,语调中也没有任何感**彩。 樊昊却是摇摇头:“用力太多。” 云骄点点头:“控制不住。” “继续。” 樊昊也不再纠结,领着神色各异的新生们,想着深山更深处行去…… 而在高山更高处,两个头戴斗笠的人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追随者他们的行踪移动着。 “看出门道了?” “……有两个疑点。” “说来听听?” “第一,他们的感知能力不太正常,居然比起那个樊姓师兄来得还要厉害。” “呵呵,其实这个很简单。他们这五名精英弟子除去一人看护五六名新生之外,彼此的站位也构成一个阵法,使他们的感知能力得到增幅……” “……我也知道他们是阵法增幅,要不然不会是不止一人的感知产生异变,关键是具体通过什么手段获得的增幅呢?” “……谈谈你的第二个疑惑吧。” “……那就是我们的位置不比那个倒霉的山贼远多少,刚刚你明显放出神识查探,为何他们毫无反应呢?” “哈哈就知道你会对这点有所疑惑,也不细想想现在罩着你的是什么人……” 即便知道此刻强行犯贱耍的叶长歌是想自己心态稍微平和些,然而看着提头漠然离去的云骄,再一想到等一会儿准备要做的事情,徐冬晴 心中还是五味陈杂。 眼见对方突然沉默,叶长歌也没了继续卖关子的心思,却还是没有告诉她关于自己隐匿气息的手法。 毕竟,太阴玄脉这个东西,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之一。自前些日子自己借助无忌天珠筑基成功之后,太阴玄脉的封印便出现了松动。这个事实除了意味着自己能够运用更多的非同寻常的手段之外,也代表以后的生活需要更加谨慎。 如何自如地岔开话题呢?叶长歌在这方面的天赋还算可圈可点,却听他且行且低声道:“这一次你我也算各取所需,你或许对于旧主遗孤的心情大变有那么几分怜悯,我的心肠却是半分也不会软下来。救你也只是看你长得漂亮,帮你也是因为有利可图……狼牙山的那几颗脑袋,可金贵着呢……” 沉默的徐冬晴突然双手捧起小脸,长睫呼扇着看向叶长歌: “你真觉得我很漂亮?” …… 也许因为戴着斗笠的关系; 也许今天的日头就是有点烈; 总之,十五岁的叶长歌莫名觉得,这个夏天,似乎比往年热了一些。 ——————————————- 觉得今天很热的,肯定不止叶长歌一人。 不然为何身为狼牙山二当家的童山,会满身是汗地跪在山寨大堂内? 连同他在内,堂内共有四人,其中三人分坐两侧,一人在主位的虎皮大椅上。 这人体型不算如何高大,相貌算得上英俊,眉眼间却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阴戾之色。 在场四人同为凝脉境界的实力,其余三人却明显摄于主座男子的威压,连大气都不敢喘。 除去狼牙山大当家龙征天,谁还能有如此威势? 然而此刻的他,也无法驱散笼罩在这个山寨的死亡阴霾…… 这份阴霾,只来源于一人一浊酒…… 却堪可倾覆整座狼牙山! 第十四章 山寨门前 “老二……” 杀人的好时辰,从来与月黑风高,并不是完全相关。 就在这个夏日的上午,龙征天感受到了此生所能感受到的最强的杀意。 “你跪在那里又是为何呢?” 童山咬咬牙,头埋得更低了些: “我……为您惹了大事端,辜负大哥您对我多年的照料之恩。” “起来吧……”眼见童山仍自不动,龙征天笑着摇摇头道:“我本就不认为只要在这边老实做事他们就能放过我,只是想不到他们的耐心居然这般差……就算要弄死我,也要这般榨干我的价值……” 说到这,龙征天的眼神徒然凌厉起来: “猴四儿那家伙找到了吗?” 童山咬牙道:“昨日便不见了踪影……那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如此坑害我们兄弟,我定要他骨肉成泥!” “不过一把刀罢了,并不重要……”龙征天摆了摆他那只保养得比女人还好看些的手,略一思索,将大拇指上的扳指褪了下来。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摊开手掌的龙征天,童山瞪圆眼睛道: “大哥你这是……” 龙征天点头道:“除了打发被我遣散的普通弟兄之外,山寨这些年的积蓄便都在这里了,包括咱们收集的资料和秘辛……” “……戴上它,活下去。” 童山闻言大急,知道自己的大哥已是心存死志,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道:“大哥,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啊!书院虽强,可据斥候回报,今天也不过只有三个凝脉境的毛头小子带了一堆废柴进山而已,咱们弟兄四个联手,加上多年调教的精锐,未必便不能言胜啊!” “是啊大哥。”两侧的两位当家也站起身来:“我们俩和二哥,定能保得大哥您周全!” 龙征天摇头苦笑道:“我的傻弟弟们啊……这次的事,你们还看不清吗?” “只有我倒在书院的刀下,那些人才会满意啊!” “要知道我的母亲,还在他们手中呢!” “所以……”龙征天一巴掌拍在童山肩头,表情狰狞:“老二,哥哥一辈子没求过你。今天我求你带着咱们兄弟最大的秘密,好好活下去。只要你活着,他们就会投鼠忌器,我的母亲才能平安……虽然这样你会很长一段时间过不上安稳日子……但原谅大哥我自私一回……” “大哥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老童!”童山虎目含泪,哽声道:“若没有大哥你,我早就是玉京贫民区阴沟里的一具尸体了……” 龙征天点点头,看向身旁的两位兄弟,两人齐齐摇头道: “我们与大哥共存亡!为二哥争取时间!” 龙征天嘴皮嗡动,最终还是重重地拍了拍两位兄弟的肩膀,而后看向童山: “带着我们兄弟三个的份,活下去。” ——————————————- 既然已经生在世间,谁又不想好好地活下去呢? 生命本就是最珍贵的东西,但是有时,人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便要夺走别人的生命。 樊昊本身是非常抵触这种事情的。 但是既然是书院交给他的任务,他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将其完成。 而且,今天要杀的人,确实有着杀之的理由…… 一路走来,除了被一个人以弓箭伏击过后,只有几个人很谨慎地在远处遥遥窥探,却无人再出手。 空荡荡的山道,也让樊昊心底的警觉提升至最大。 “师兄,前方便是山寨了。” 一旁背着一杆长枪的黑衣少年恭谨道。 “警觉些。” 樊昊这么说着,脚下步伐丝毫不缓,带着新生们继续前行。 转过一个山坳,狼牙寨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没有岗哨,没有前锋。 寨主龙征天,带着两名当家,立于门前。 樊昊一抱拳,慢条斯理地道:“见过三位当家的。” 龙征天微笑还礼道:“樊杀神有礼了。” 杀神! 书院最可怕的一把刀。 大平武者只知其号,人人畏之胜虎;身负任务潜伏左近的龙征天知其底细,心中忌惮远超常人。 这,反而让龙征天莫名兴奋起来。 既然已经心怀死志,那么领教一下丹境之下第一人的本领,足可快慰平生! 压下心中激动,龙征天微笑道: “不知樊杀神前来敝处,所为何事?” 樊昊缓缓道:“杀人……偿命……” 一旁云骄早已按捺不住道:“童山呢?还有当日参与屠灭我云府一家老小的杀人狂魔们呢?我这漏网之鱼找上门来,你们反倒成了缩头乌龟?” 狼牙山老四韩厉大骂道:“龟儿子的,我们大哥与你们领头的讲话,你个毛头小子插什么嘴?死了爹娘便连礼数都欠缺了吗?” 云骄看向他,浑身的杀意止不住地逸散而出。 “你们几个,算是结义兄弟?” 韩厉高声笑道:“是又怎样?你又能奈老子何?” 云骄一字一顿道:“很好,我便先从你身上受一点利息……” “息”字尾音未绝,两阵之间便架起一道白虹。 “龟儿子来得好快!” 虽说云骄的速度之快超出预期,韩厉的反应还是相当灵敏,及时掣出两柄短斧。只听得韩厉身前一片“叮当”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灰影白光令人目不暇接。一声巨吼传出,却见云骄长剑指地昂让而立,韩厉则是铁青着脸,胸前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成名多年的狼牙山四当家,被人抢占先机的情况下,竟然在一个无名后生手下结结实实地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韩厉双目尽赤,骨子里的凶悍之气也被彻底激发出来: “好小子,再与你爷爷斗过!” 云骄轻抚滴血未沾的宝剑,如同抚摸自己最亲密的恋人: “下一个照面,我便削掉你的舌头。” “大言不惭。”韩厉双斧一撞,浑厚的金属性元气爆发开来,抢先攻上,与云骄战在一处。 两人同为凝脉境修者,一时间也难分高下。 龙征天转过头,从背上解下一杆长枪,肃容道: “龙某不才,想领教下樊杀神的高招。” 樊昊摇摇头: “你自己,不行。” 龙征天微微一愣,继而冷笑道:“我龙某人好歹也是三障尽破的修为,虽然未必及得上樊杀神你本领强横,可也容不得你如此托大。” 樊昊向侧面一伸手。 背枪少年会意,解下长枪交于樊昊手中。 龙征天心中怒意更胜:樊昊惯使单刀,此刻却用枪与己对战,分明便是瞧不起自己。 眼见樊昊持枪而立,龙征天冷声道: “樊杀神看来是准备好了,那不才便先献丑了……” 一瞬间,龙征天脚下土地便炸裂开来。 全身金属性元气运转至最盛,聚于枪尖一点。 龙征天出手便是全力施为,意欲开场便将托大的樊昊在气势上便牢牢压制! 不过一转眼,龙征天的长枪,便已刺至樊昊身前三步处。 这一刻,樊昊的枪,动了。 第十五章 杀神 龙征天所持乃是一杆混金霸王枪,锋锐杆长身重。配合所持者迅猛的步伐与悍勇的前冲之势,真可谓点之即死,扫到便亡。 如何挡? 抬臂,劈砍。 樊昊所持之枪品相平平,实际上用材也相当考究。椆木杆子弹性硬度都是奇佳,寒铁枪尖也是相当锋利。不过其主持枪的姿势就相当不标准了,挥击动作也不大规范,可以看出很少摸枪,应对方式都是出于战斗本能。 但他的这一枪,直接神枪一尺而发,直接破解了龙征天看似凶猛无俦的攻势。 简单地用枪杆压住了枪头,却让龙征天心里直发凉: 因为他的前冲只是虚招,近身后的上挑才是真正的杀手。 然而面前这个男人却莫名其妙地掐死了他变招的时机出手,后发先至,瞬间破招。 樊昊眸子里精光一闪,枪身横扫,一道银白的电芒自左向右在空气中划出一轮优美的新月。 “雷芒初闪!” 龙征天忙竖起枪身立在右侧,厚重的土属性元气灌注其中,连通大地,构成坚不可摧的防御态势。 “啪!”地一声脆响,樊昊手中的枪杆子弯成一个不算小的弧度,龙征天一人一枪却还稳如泰山。后者暗喜,正准备扬起枪尾反击,却觉双臂肌肉一阵酸麻,动作也是一顿。 麻痹! 方才樊昊在第一次运枪封架龙征天挑击时,便将雷属性元气缠绕于枪杆之上,导入后者双臂内,却并不引动。等到转守为攻时,又叠加一道雷属性元气于龙征天臂上,成功造成短时间的麻痹。 武者相争,片刻迟缓,足以决定生死。 樊昊直接丢开长枪,双掌顺势按在右侧地上,身子倒起,一脚点向龙征天的咽喉。 好在龙征天无论修为境界还是实战经验都不弱对手许多,非常敏锐地判断出了樊昊的下一步攻击意图,在身体恢复机能的一瞬间便提起手臂堪堪挡下了对方的足尖。 樊昊似是对此早有预料,龙征天甚至觉得前者那一脚没有用太大力气,反而接力在他手臂上一点便迅速起身。樊昊一口气向龙征天胸口连击三掌,掌掌打得空气爆响。 龙征天别无选择,只能双手齐出招架连连。每接一掌,便不得不后退半步。三掌一过,樊昊早早用脚尖把地上的长枪抄起落在手中,不由分说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刺击。 “王八蛋!休伤我大哥!” 眼见得往日令自己高山仰止的老大,被一个面瘫汉子一把长枪两个照面便杀得险象环生,连兵刃都来不及拾回。三当家李腾云来不及讶异惊叹,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武者之德,忙不迭抄起一口大刀,上前助拳。 虽然李腾云实力尚比不得龙征天,但所差也是不多。兼之方才养精蓄锐多时,此刻一刀劈出,正冲樊昊胁下空门而来。后者也不得不分出精神以应对。 龙征天觅得空隙,就地一滚,抄枪在手。运转元气,掌心一搓,枪身卷起无数沙尘,如同一个钻头般直取樊昊腰盘而去。 “地龙钻山破!” 李腾云见大哥直接使出独门杀招,也不再保留。暴喝一声,大刀携上一击的余威高高扬起。刀身隐隐发红,周围的空气在李腾云的催动下都变得灼热了几分。 “赤旋斩!” 面对一上一下两道攻击压来,樊昊脸上终于多了一分郑重的味道。 “看清楚了!” 话音未落,却见空气中电芒连连闪动,继而龙、李二人各自闷哼一声,原本凶猛前扑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倒在地。 三人同为醒脉境修者,然而两人联手对抗另一人,竟然显得这般不堪一击! 新生们瞪大眼晴,昨日初见时那种无可匹敌的窒息威压再度浮现心头…… 几名老生却是见怪不怪,那名背枪少年更是欣然高呼:“谢樊师兄授技!” 樊昊头也不回道:“这一招‘破妄七星’,是我根据你的特色和习惯设计的,我只展示神意,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背枪少年兴奋地点了点头,崇拜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这……便是书院的杀神吗……也太没道理了……” 看着情况更加不堪的三弟,以及略占上风却被书院那个打起来状若疯魔的白衣少年缠得脱不开身的四第,身上被戳开两个血洞的龙征天叹了口气,仰视天穹: “老二……一定要活下去啊……” ——————————————- 一定要活下去! 童山纵马疾行于山道间,戴扳指的那只手,几乎将掌心攥破。 正如他所说,当年的他不过是玉京城里的一个混混,一次跟随大帮派势力火拼,结果双方两败俱伤,自己躺在尸体堆旁奄奄一息…… 是龙征天救了他一命,并指引他开始修行。 再后来,他认识了老三和老四。 十多年来,他们四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出生入死,相互之间以血脉至亲视之。 他真想调转马头,回到山寨,与三位兄弟同生共死。 然而扳指冰凉的触感提醒了他,此刻他的性命已经不属于自己…… 活下来,否则大哥,死不瞑目! 此刻童山心中,满是恨意。 恨书院。 恨在他们背后捅了一刀的那个势力。 更恨那个不知所踪的猴四儿…… 不是他一意撺掇,自己兄弟也不会陷入如此危局…… “最起码,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然后杀掉啊……”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却不知谁为执笔者。 风起,云不动。 童山眼神微凝,一只手摸在腰间的铜锤上。 一箭西来。 童山爆喝一声,扬手一锤砸出。 “咚!” 巨大的力量冲击下,铜锤直直飞出。惊愕之下童山顺势翻滚下马,偌大个身子拖着一条经脉断裂的手臂滚到了道边。 童山强忍剧痛,站起身,后腰又是一凉。 又是一场杀局。 “裂空弩……你果然没那么简单啊……猴四儿……” “是呢……七层楼的谍子,确实不简单呢……” 童山一怔,回过头,却见一刀捅在自己腰间的猴四儿面容扭曲,一只略显苍白瘦削的手紧扣在其咽喉处,手的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轻声感叹: “今日之局果然不简单,想不到连朝廷都参与其中……我倒是稍微有些后悔参合进来了……” “不过既然夸下海口,怎么也得有所担当啊……”少年转过头,呼喊道:“喂!都帮你穿上糖葫芦了!能下得了手吧?!” 童山循着少年人的目光看去,一个背负斗笠的俏丽少女,款款走来。 少女眉眼如画,风姿若仙,然而在童山眼中,这都不及她那一身丫鬟打扮更触目惊心。 那是云府丫鬟的款式。 童山心下了然: 难怪,这个少年人能在自己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得行黄雀之举。 他便是当日那个空间方面造诣了得的修者吧…… 看着掏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越行越近的少女,以及剧烈挣扎,眼神中满是惊恐的猴四儿,童山怪异地一笑,吐出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你还真没骗我……这丫头……” “长得真他娘的好看啊……” 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自眼前飘落。 胸前又插上一把匕首的童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端端想起了冥榜上近年崛起的杀神…… 第十六章 魔 微雨夜,乱葬岗,茅草棚,失意人。 确认小叶子已然睡熟后,叶长歌爬出临时搭好的茅草棚,看着眼前或有名或无名的一座座石碑,心下惨然。 “纵然无名无姓,终归有一处安魂地……我所失去的骨肉至亲,就连亲手安葬都不能啊……” 一座座抚摸过去,指尖的冰凉触感,完全无法掩盖心中的悲与怒。 是……因为我吧? 如果不是,那么父亲您有为何在强敌当前的时刻,还不惜损伤真元用无忌天珠封印我的元脉? “长歌……以后好好过普通人的日子吧,不要再修行了……” 我又怎么可能做的到呢? 叶长歌单手支撑在一座石碑上,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种事对他而言,还是过于残酷了些。 就此做一个平凡人? 绝不可能。 他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的骨肉至亲们就这样无辜惨死。 血债血偿! 凶手屠夫,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然而,现在的自己,元脉被封禁,不可能再走元修一途…… 身体也因为无忌天珠的侵蚀,变得相当孱弱,意味着体修的大门也对他紧闭。 他还活着,却如死了一般无力。 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报亲仇,解心恨? “哈哈哈……多少年,多少年过去了!终于,终于自由了!……还恰巧遇见一个还算合适的身体……” 叶长歌倏然一惊,抬起头,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想呼喊,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想转身逃跑,却无法挪动哪怕一根脚趾。 他就这么怔怔地站在原地,无边的黑暗将自己的身心重重包裹。 “交给我……” “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本座!” “你就是为本座的重生而存在的,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本座的!” 无数霸道到极点的声音充斥着叶长歌的耳膜,毫无蛊惑之意却让人除去服从外几乎生不出任何念头。 若非叶长歌读书悟道多年,心志坚韧,恐怕一早便被这个声音的主人攻破心防,身心据为其所占据。 然而那个声音的心修境界,无疑超出自己不少。继续这般继续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 “休要再反抗,以我之魂栖居你身,是你无上的荣耀……” 灵魂吗? 那样的话……或许真有翻盘的可能呢…… 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出现在叶长歌的左眼处。 一道通向其识海的大门,缓缓敞开…… 一时间,无数的画面与记忆…… 尸山血海,地裂天崩…… 尽数涌入其心中…… ——————————————- 昏暗的房间,整洁的天花板。 叶长歌猛地睁开眼,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是梦啊……” 呆呆地望了天花板片刻,叶长歌才确定自己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心下舒了一口气。 “哼!” 一道冷哼自识海处响起。 叶长歌微微一笑。 刚刚这个老魔应该也是醒过来了,并且看到了自己的这个回忆之梦。 有关他们二人初遇的回忆。 不知因何被以灵魂体封印在了某个乱葬岗的老魔,在无尽的岁月之后,得以破印而出。 恰巧便叫叶长歌撞见,老魔当场便欲夺舍。 危急关头,叶长歌福至心灵,下意识地开启万象玄瞳,构建出通往识海的通道,依靠其对灵魂体天生的克制性,将那名为宗傲的大魔吸入识海。继而以无忌天珠将其禁锢。 叶长歌也借此相挟,从宗傲那里获取到一门怪异的可以开辟第二元脉的秘术,再度拥有了修行的资格。 梆子声响起,此刻正是寅时。 叶长歌起身洗了下脸,正准备睡去,转过头,却见另一个床铺上,徐冬晴小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叶长歌皱起眉,坐到她的床边,伸出右手简单探查了一下她的经脉,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奇怪……这也是做噩梦了吗……”想到这儿,叶长歌忽然觉得她的这副表情,似曾相识。 “不要……我帮你们报了仇了……” 叶长歌微愣,随即了然: 这个丫头,今天上午才杀过人,应该也是生平第一次杀人。 而且,前两日才刚刚经历过屠庄惨案。只是当时被自己救出后,突然转换了环境,猜疑提防之下,心智有所系,恐怕睡梦中都在分析和判断处境情况,无暇他想。 但是其内心深处,应该还是结下了相当之深的心结。 今日自己助她手刃仇敌,百感交集下,潜伏在心中的,当日的悲伤,独活的负罪感,一并爆发出来,成为了纠缠她的梦魇。 这,是她的魔。 “唉,还以为你真是什么都能无挂于心的那种自在人呢……” 叶长歌轻叹口气,略一犹豫,再度伸出那只右手。 他的右手很白。 因为它在发光。 柔和的白光轻轻落在徐冬晴的手腕上。 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这一刻,叶长歌毫无保留地将体内最为纯净的光属性元气,灌入到徐冬晴体内。 光,化虚破妄,照亮一切,代表希望与新生。 随着叶长歌不断催动体内元气,女孩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平和起来。 叶长歌自己的意识却变得逐渐模糊。 似曾相识呢? 这样的场景…… 哦,对了,是那个时候…… 是小叶子第一次为了帮我赚药费,接单子杀人的那晚上。 那丫头,先前也是蛮不在乎的样子,入梦后却是怕得要死的样子呢…… 唔……那时我还不能运用元气,只能握着那丫头的手,陪她失眠了一宿…… 现在,总算比那个时候有用了一点吧…… 丫头,你家公子,会变得越来越有用哦…… ——————————————- “起来。” “好累的……” 片刻的沉默,略显粗重的喘气声。 “起来。”那个声音的语气更重了些。 “做甚么……今天书院又没有早课……” 脸颊上突如其来地传来一阵痛感。 “你,给,我,起,来!” 叶长歌顺着拉扯的方向,茫然地抬头睁眼,发现了一只包子…… 啊不对,是一个鼓得溜圆的包子脸。 徐冬晴瞪大着双眼,眼角含泪,气鼓鼓地盯着叶长歌。 “干什么……本公子今早不想吃包子……” 徐冬晴也不说话,松开手默默地指了指自己的床边,满脸幽怨。 叶长歌低头看去,却见徐冬晴的小手被一只大上一圈的咸猪手紧紧抓着。 “我去这谁在吃你豆腐?我的剑呢?” 徐冬晴一言不发,眼神愈发幽怨。 罪恶感。 被这样的女孩以这种眼神紧盯着,任凭是谁,都会打从心底产生浓浓的罪恶感。 叶长歌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尴尬地停止了尚未开始的扯皮,讪笑道: “那个……公子我的人品,你还是相信的吧?” 徐冬晴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前天你还自夸正人君子,这才隔了一天,你就趁晚上我睡着偷偷趴在我这儿睡。还……还抓着我的手睡了一夜……” “我去打点酱油。” 看着狼狈逃开的叶长歌,徐冬晴抱起双膝,嘟起嘴,眉梢眼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看到了呢……” “那道光……” 第十七章 早餐风波 大早上叶长歌自然不会去打什么酱油,这对暂时的主仆组合虽然都有烹饪的能力,但是在这方面一个比一个惫懒,所以这些天两人都是从各处馆子买饭回去吃。 尽管早上说不想吃包子,不过回忆一下昨天吃的是豆浆油条,前天吃的是锅烙豆腐脑,生性讨厌重复的叶长歌还是掂着两个陶罐和一个食盒乖乖地去买包子米粥。 “哎呦,张大哥,这铺子是您开的啊!前两日我看这里一直生意挺旺,却没见你的影子呢?” 看着翩然而至的叶长歌,张罗生意的包子店老板张岳朗声笑道:“哈哈!是叶小哥啊!这家店是我和我家婆娘开的。平日我得做工到很晚,早上都在睡觉,基本就不理店面上的事。只不过今天我婆娘身子骨不大好,我就早上过来帮她看着铺子。” 叶长歌惊讶道:“这样啊?嫂子贵体没什么大恙吧?” 张岳摆手道:“嗨,就是中点暑,给她熬上点绿豆汤喝过休息休息也就没什么事了。小哥你要吃点什么?” 叶长歌笑道:“六个猪肉大包,两份米粥就好。” “好嘞!”张岳转头一扯嗓子:“小玉!给这位小哥装饭!” “来了!”一个看上去年纪跟叶长歌差不多,相貌颇为清秀的女孩应声转身,正跟叶长歌的目光撞在一起,马上又微红着俏丽低下头,从叶长歌手中接过食盒和陶罐,细细帮他装好早餐。 叶长歌接回餐具,道过谢,又强行把钱塞给百般推脱的汉子张岳,便欲离去。 “哎呦,这个早餐摊子,看上去还不错啊。” 循声望去,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领着一队仆役从街角转了过来。 那人身材瘦高,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嘴角挂着略显变态的笑意。 一看就是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张岳变了脸色,赶紧一脸讨好地笑着迎上去招呼道: “这是什么风把彭公子吹过来了,是要在小店用膳吗?” 彭公子鼻子里出了下气,作为回应。 大摇大摆地走到包子笼旁,小玉赶紧拣了一个不太烫的包子,装在小碟里递给彭公子。 彭公子一双死鱼眼一下子牢牢地定在小玉的脸上,接碟子时一双瘦干的爪子也好死不死地抓在小玉的手上。 小玉俏脸一红,慌不迭松开手。 彭公子干笑一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嗯?” 彭公子回头对着他的仆役们怪里怪气地一皱眉头: “臭的!” 仆役们齐声喝道: “臭的!” “封了?” “封了!” 看着撸袖子准备动手的仆役,张岳一下子慌了神,奔出来赶忙劝阻道: “彭公子……这、这是不是有误会啊?我家进肉,选的都是上好的精肉,它,它怎么会臭呢?” “嗯?”彭公子转过眼珠子,一脸阴森地笑道:“难不成是本少,在栽赃陷害你?” “不不不……怎么可能?”张岳一个中年汉子险些要哭出来了:“我想一定是误会了……可能这个包子用料不太对?我再给公子您拿几个……” “去你/妈/的!” 彭公子指着张岳鼻子大骂道:“那你是说本公子倒霉,才恰好吃到用料不对的包子吗?分明就是你利欲熏心,以次充好,坑害龙兴一方百姓!我彭安虽然一无官身二无功名在身,但既然身为郡守之子,就要替父亲分忧!小子们,还等什么呢?封了店铺,再把这黑心老板带回去审问……” “然后等着他家闺女连人带钱一并奉上把这汉子赎出来……” “对对对……”彭安大感奇怪,平日里都是应声虫的属下,什么时候出来一个这么能体悟自己用意的机灵人,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尖声道: “对你/妈!哪个王八蛋诬赖本公子?站出来!” 对于彭安的性子,龙兴郡本地百姓都有所了解,不学无术,却又偏生好鱼肉乡邻。每次都假仁假义,还扯上老爹的虎皮来震慑不明/真相的群众。一直来百姓们对其行径都是敢怒不敢言。这次有人敢出头对抗,他们也是暗自叫好。就算不能明面上支持,也不会落井下石。 只有几个仆役默默指了指彭安的身侧。 彭安顺势转头,却见一个灰衫少年,捧着一个食盒站在旁边,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不就是这个流程吗?演义小说里恶少公子欺男霸女的路子不都这样吗?” 说话间,两点肉星还喷到彭安的额头上,显得颇为滑稽。 彭安愣了。 彭安怒了。 “妈/的!小的们!你们在吃屎吗?没看这儿有人诬蔑少爷我吗?还不快给我拿下?” “拿下!” 几个仆役一时愣神后才反应过来,齐齐大喝一声,然后扑了上来。 叶长歌继续往嘴里塞着包子,含糊不清道: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动手。” “原来又是个软柿子啊。”围观百姓如是想。 然后就见这少年一人一脚,把恶仆们纷纷踹飞出去。 “……” 彭安指着少年的脸,手指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无端伤人,等下我就抓你回府……” “凭你?”叶长歌好奇地睁大眼睛。 “……” “那不就得了?你现在一个帮手都没有,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这般跟我说话,不是在找打?” “你……你等着……”彭安气得像发了羊癫疯一般:“这个事儿……没、没完!” “去吧去吧。”叶长歌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回去跟你老爹诉苦要人的话,别忘了告诉他抓我要去书院,不然找不到人到时候多憋心……” “好……好……等投你下狱,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神气!” 看着彭安仓惶离去的背影,张岳担忧道: “叶小哥,虽然很感谢你为我们父女出头。但是咱俩也不过萍水相逢,前两日喝了几次酒,侃了几座山而已。你犯不上为我们摊上这么大的麻烦……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趁现在收拾行装快走吧。我家里还有些资产,大不了破财免灾……” “哈哈!”叶长歌拍拍张岳的肩头:“张大哥别太担心,我既然敢出头,就有自己的把握,这个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等改日咱们再一块儿把酒言欢!” “这……好吧。”既然叶长歌表现得这般自信,张岳也不再多说什么。 ——————————————- 客栈房间。 简单洗漱过的徐冬晴,一边对着铜镜细细地理着自己的发髻,一边回忆着昨晚的情形: “我本身就是罕见的‘大圣灵光脉’,为什么昨天他输入我体内的光属性元气,比我修为尚在时还要纯粹一些呢……“ “还有昨日那种奇特的隐匿气息的能力,似乎也不是他那种火属性体质所能施展的……” “加上他那罕见的玄瞳体质,这个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小晴儿~~还在生本少爷的气吗?” 房门缓缓推开,徐冬晴又一次板起小脸。 叶长歌把早餐放在桌上,一脸讨好地笑道:“路上不小心没克制住,锄强扶弱了一次,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没等急吧?” 徐冬晴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儿,然后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好吧,我错了。”叶长歌讪笑着,忽然又正过神色:“我买早餐前,打探了些东西,还是挺有用的,想听吗?” 徐冬晴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却也悄悄竖起小耳朵,静待下文。 第十八章 背后的影子 “骗你的咯……哈哈哈你看看你的表情,哈哈哈哈!” 叶长歌一边伸出一根手指狂戳着徐冬晴因惊讶和愤怒而疯狂鼓起的小脸,一边止不住地拍桌大笑,连眼泪花子都笑出来了。 “好……好了,咳咳……不跟你开玩笑了。”叶长歌清清嗓子,然后红着一张老脸低声下气地哄了徐冬晴半天──这事其实叶长歌不是头一次做了,以前性子单纯又爱哭鼻子的小叶子他也没少哄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讨好面前这个女孩总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心跳血流都情不自禁地加速。 叶长歌不禁有点疑惑:自己从九岁开始出外闯荡这么多年,每到一地第一件事就是寻一处人最多的酒馆找人攀谈,打探情报之余练习交际──张岳便是他前两日在酒馆聊得比较投机的一个熟人。 然而这般锻炼这么久,自己的脸皮练得还是不够硬吗? 稍微整理下情绪,眼见徐冬晴脸色缓和了些,摊摊手道:“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消息,都是预料中的事情。樊昊带着一群书院先生全灭了狼牙山匪窝,二当家童山与一小头目葬身山道,疑是要你命三千所为……” 徐冬晴疑惑道:“为什么凭着这三千文的银票,他们就深信不疑此事是要你命三千所为?” 叶长歌笑道:“这个说起来复杂点,道理就很简单。冥榜发布的任务有两种,一种是个人接单,一种是公开悬赏。个人接单是雇主从冥榜制定人给出的空闲状态下的杀手名单里选择中意的高手来执行特定暗杀任务,任务目标会被暗标,只要不是任务执行者杀掉目标,其他人不可能得到赏金。这种方式获取的赏金数额会相对偏低一点,不过胜在稳定,不会受到来自同行的压力。” “而公开悬赏的目标,一般就是毕竟棘手的人物了。赏金数额一般都比较高,只要是冥榜上有登记的杀手,无论谁解决目标,都能获得报酬。” “像狼牙山四位当家都是在公开悬赏之列的人物。但个个本身实力强劲,而且占山为王,手下小弟无数。背后据说又跟某个跟书院同级的凡间圣地级势力有所牵扯,因此一直没人能拿下这笔不菲的赏钱。” “这次我虽然连尸体的人头都没有拿走作为凭证,但留下那三千文的银票,足以作为要你命三千的个人痕迹凭证。那么,其他人就没这个胆子冒领赏金。因为一笔钱就跟冥榜前列的杀手交恶,是相当之不智的行为。杀手不是死士,是最为惜命不过的一群人……” “他们未必会信,却不会冒不信的那个风险,就这么简单。” 徐冬晴点点头:“虽然我还是没太听懂不过感觉挺厉害的样子。” “……” 紧接着徐冬晴皱起眉头:“那你挂羊头卖狗肉,就不怕正主找麻烦?” “……”叶长歌面无表情道:“昨天回来时我就说过我就是‘要你命三千’吧?” 徐冬晴点点头。 叶长歌指指自己的脸:“你觉得我不像?” 徐冬晴眉头高高挑起:“按照你昨天的说法,要你命三千是接了十一个个人大单子的顶尖杀手,所杀的人就没有低于醒脉境界的……你昨天杀那两个人都是靠的偷袭拣漏,难不成这个套路你还能用上十一次不失手?” “……不与外行人争辩。” “……” 叶长歌忽地叹口气: “……如果正主真能来找我,我倒真是求之不得。” 徐冬晴莫名地感觉叶长歌的语气中无尽萧索,也不再多说什么,乖乖地走到桌旁,开始对付起尚温未冷的早餐。 ——————————————- “爹!这件事你要替我做主啊!光天化日无故伤人,这明面上是折我的面子,底子里却是在打爹您的脸啊!这龙兴郡,这么多年来谁敢跟您有二话?这个人不处理,您在龙兴郡的颜面与威望何存?” 彭府之内,早上被叶长歌折了颜面的彭安,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父亲哭诉着。 从早上开始就一脸阴霾的龙兴郡守彭大器,忍耐力在他宝贝儿儿子不断地撒泼打滚儿之下,逐渐降低。 狼牙山匪患,近两年一直都是龙兴郡附近的治安大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连续两年的郡县绩考龙兴郡在大东区都是叨陪末座。 然而彭大器却是有苦不能诉。 他一开始曾有心求书院出手相助剿匪,却被朝中密谍遣人提醒:不要干预狼牙山行事! 因此他不得不忍气吞声两年不作为。 谁曾想,一直无所作为的书院,突然便出手将狼牙山一日之间铲平! 彭大器不知道上头会如何反应,自己会受何牵连。 而且据线报,冥榜前列的杀手“要你命三千”也在附近一带出现,并击杀了潜逃而出的狼牙山二当家。 这无疑令龙兴郡这一带的情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自己家这个平日不学无术,只知借着自己的虎皮作威作福的小祖宗,居然还招惹上了书院弟子? 谁不知书院平日行事,讲究一个帮亲不帮理,护短到了极致,有时无理甚至还要咬三分,更何况这次还占着大道理? 眼见得彭安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喋喋不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化,烦躁已极的彭大器,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悲凉感,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废物!你平日作威作福我也不说你什么。出了事情只知道抱你老子的腿,一点自己解决事情的本事能耐都没有,老子将来能指望你有什么出息?” 不待被骂懵了的彭安有所反应,彭大器大叫道: “来人,给我把这不成器的家伙带下去!三天不许出房间,三天不许吃饭!要是被我知道谁敢私自给他投食甚至放他出屋,就给我滚出彭家这个大门!” 直到被人架起来,彭安才反应过来,杀猪般地惨嚎道: “爹!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可是您亲儿子啊!娘!快来救我!你儿子叫人欺负了,他老子不帮他还要禁他足绝他食啊!娘……” 耳听得惨嚎声渐去渐远,彭大器重重地叹了口气,以手抚额,半晌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我要静一静,谁也不许打扰我!”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尤其是夫人,告诉她敢替那小兔崽子说一句软话,我就再多关他三天!真是慈母多败儿……” 下人领命掩门退去。 彭大器抿口茶水,闭上眼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老爷……” 彭大器皱起眉: “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我吗?有什么事自己处理不好?” 门外管家恭声道: “是杨师爷求见!” 彭大器睁开眼: “他是自己来的?” “是的。” “叫他过来这里见我吧?” 管家领命而去。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杨老弟。” 一个读书人装扮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正是彭安信任至极的心腹,师爷杨经纶。 却见杨经纶满脸急色,悄声道: “大人……七层楼总部的大人到了,现在就在郡衙那里,兄弟们伺候着呢!” “什么?”彭大器猛地站起身:“怎地会这般巧?” 杨经纶沉声道:“属下一路赶来时,也是心觉蹊跷……为何狼牙山刚刚出事,七层楼总部便有谍子来此?” 彭大器道:“哦?老弟你有何高见?” 杨经纶迟疑片刻,咬牙道:“依属下愚见……狼牙山灭于书院之手,这件事,背后恐怕还有上面的影子……” 彭大器闻言沉默片刻,还是肃容道: “总之,还是先见过那位大人,再做打算吧。” 第十九章 关于修行 “心修成基……体修成基……还有常见的五行属性,罕见的风雷属性……” “这原本是第一阶段我要讲的内容。” 书院教习放下手中书册,满面愁容地看着堂下神色不一的各位新生:“然而这次书院对新生的实际境界和战力有所要求,留在这里的你们总共三十多人,居然二十九个到了筑基巅峰……计划里的课程要说的东西,你们可能大概了解得八/九不离……” “你说,让我教你们些什么呢?” 杨易举起手。 教习:“你有什么问题吗?” 杨易道:“教习,就我所知,修者元气属性除去五行风雷,还有极其罕见的时空属性,乃至光暗这两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属性……” 教习翻了翻白眼:“你都说只存在于传说中了,那就是连我都没见过的东西,难不成你也有兴……” 说到这儿,教习突然止住话头,课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斜着头看着昏昏欲睡的叶长歌的徐冬晴身上。 教习叹息一声:“传说这个东西,还真是存在啊……徐冬晴,我听说你没有修行经历?” 徐冬晴略一犹豫,还是点点头道:“是的。” 教习皱眉道:“我不太可能因为你个人来按照本来的课程进行……我来私人指导你的话,可能又比较浪费你的天赋……这届新人招收不是袁青和樊昊负责的吗?他们对你没什么安排?” 这时叶长歌好像刚刚才睡醒一般,见此情景,赶忙恭声道:“教习,这个问题我与袁、樊二位师兄说过了,在徐……徐师妹到醒脉境界之前,由我指导她修行,待到她醒脉之后,再作其他打算。” “也好。”教习知道此人天赋测试结果并非最佳,却以小小年纪位居本届新生实战第一人,修行方面肯定有督导的经验,由他带着徐冬晴修行,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当下点头道:“既然他们二位都这般信任你的能力,你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每过一定时间我们会对徐冬晴的修行进境作考核。如果低于一定标准,你可是要领罚的。” “弟子谨遵教习教诲。”叶长歌恭谨接受,心下却是把袁青和樊昊狠狠腹诽了一番:“入学那天晚饭前便找我说过这事并敲定下来,居然到现在都没告诉新生指导教习。还能再不靠谱些?” “这两个人,行事似乎比传闻中还随性……” 确认了新生中唯一一个未达筑基的绝世天才的修行安排之后,教习还是决定向新生们讲解下关于几个稀有的元气属性。 “时空两种属性,顾名思义便是天生对于以元气影响时空间运转有着独特的天赋。不过时空天赋,本身没有纯粹程度这一说……只要身具其一,就会完全排斥其他属性,也就没有所谓的下品上品之分了。” “时空属性的能力非常神奇,但是进攻性不是很强。所以在修行界,时空属性的修者,多数起一个辅佐的作用。也有少部分的时空属性修者作为独行侠,走体修一道,是无人愿意招惹的麻烦存在。” 叶长歌的家族本身便算得上是修行界势力,对于这些东西的了解恐怕比教习还要了解得更多。 看看表面上一脸认真实际上早就魂飞天外遨游星海的徐冬晴,叶长歌怀疑这丫头知道的不比自己少。 当然也不排除她真的对修行毫无兴趣的可能性…… 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的任务担子,貌似还真就不太轻松呢。 “说完了时空属性的相关。这个光暗嘛……我想听听叶长歌你对它们的了解。”教习汤延平早早注意到心不在焉的叶长歌,直接笑着问道:“可不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徐冬晴本身就是光属性圣阶以上的天赋,你既然夸下海口担下指导她修行的任务,这方面就不可能一无所知。” “……”看着周围同窗幸灾乐祸的表情,叶长歌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用异常呆板的语气叙述道:“是!光暗是最罕见的修者元气属性。光属性衍生和强化一切,并且可以化虚破妄,同等元气量情况下造成的破坏力也极强;暗背负一切,承担一切,中和一切,能克制其余诸般属性,也利于修行和施展精神系和灵魂系元术法……” 一大篇的资料相关叶长歌不假思索便接连甩出,不一会儿从特性就要讲到各种纯粹程度不一的元脉,汤教习赶紧叫停道:“行了,说这些就够了……” 示意叶长歌坐下,等下方的新生们认真地做完了笔记,汤延平清清嗓子说道:“其实说这么多,光暗时空这些修者元气属性的相关了解,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讲,与屠龙之术也没什么大区别了。实际起作用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大平王朝大吗?大,很大,州郡无数,版图辽阔。” “然而,在这片大陆上,如大平王朝这般大小的凡人势力,不知凡几。” “真正主宰这片大陆生灵命运的,是修行界。” “大平最强高手是什么境界!最高也不会超出元丹境,因为更强的人,修行界不会容许他们再无故逗留在凡俗势力,左右朝政。” “但是即便更高一层的衍相境,在修行界也不过是中流砥柱,算不得真正高手。” 讲到这里,一直神情很严肃的汤延平,忽然展开笑颜: “其实呢,书院本身成立的目的,是培养对王朝,对天下有用的栋梁之士。” “但书院也不会束缚你们的羽翼。” “若真的天赋机缘与努力都足够的话,试着往修行界飞翔吧!” “那里,才是最辽阔的舞台!” 呵呵,修行界吗…… 看着周围眼睛里发出亮光的同窗们,叶长歌暗自摇头: 求道者,才是世界上最疯狂的一批存在啊…… ——————————————- 午餐时间,掌勺师傅们的手艺暂时还没能让新生们生厌。 书院的食堂在午间一般还都是比较热闹的,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课上的发言,不少新生对于叶长歌这个同届入学实战第一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衍相之上,真的还有更高境界吗?事实上衍相境这个说法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呢,它包含几个小境界呢?” “我听说有三十/六大特殊体质这一说,具体都有哪些呢?” “我在想要破境的时候,总是无法将气息稳定在天地同频的节奏上,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一顿饭的功夫,便有不下十人端着小饭盘来到叶长歌这一桌来问询一些修行相关的理论性问题。 叶长歌一向是个不太会拒绝的人,也只能有问必答。 徐冬晴依旧聚精会神地扒拉着米饭。 张繁则一脸贼笑地抽空跟前来咨询问题的新生扯皮。 当美女新生蒋小萍也带着叹服的表情从那个餐桌旁离开,无数嫉妒的眼光都集中在叶长歌身上。 叶长歌略显茫然地看向同样一脸嫉妒的张繁道:“你们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张繁用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回答道:“你他娘的实力强,模样好,理论知识丰富,这一届最漂亮的两朵花又都爱粘着你,你说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你?” “哦!”叶长歌了然道:“英才招嫉,也很正常,理解了。” “……” 正当张繁被叶长歌恶趣味的故作自恋搞得牙根痒痒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看错的话,这是前日托病借故临阵退缩的那个胆小鬼吧?怎地如此妄自尊大?现在的后辈,心境浮躁,令人担忧啊!” 第二十章 圣启术 叶长歌转过头,一个白衣院生正在用鼻孔看着自己。 是的,是鼻孔。 从叶长歌的角度来看,这位师兄的鼻孔真的很大,大到自己几乎看不到他的脸…… 不对啊,这个人貌似就是前天早上见过的除云骄之外另一名跟随樊昊前往狼牙山的白袍院生……他的鼻孔,貌似没这么大吧? 那么只可能是角度问题了。 虽然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摆出这么个其实丝毫没有那种高傲之感的造型,抱着不让师兄继续保持这么个丑陋且看上去就累得要命的姿势,叶长歌好心低声提醒道: “师兄,鼻毛露出来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结果与人的出发点相悖,最后好心办成坏事的案例,实在太多了。 当这个白衣院生带着两三个居于身侧的白衣院生出现时,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现在的书院食堂,黑袍院生几乎不会在这里用餐,白袍院生的下课时间又比较晚,所以当下在食堂里的,全都是灰袍新生。 他们一下便认出为首一人,是前天带领队伍的两位白衣院生之一,白衣一届里唯三达到醒脉境界的精英,甄修谨。 眼见其出言夹枪带棒,不明就里的他们第一时间静了下来,整个食堂落针可闻。 结果就是,叶长歌悲剧了。 原本为了一定程度上照拂师兄的颜面,他的这句话声音很低。 如今,却是整个食堂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话。 “……你,很好……”甄修谨终于把下巴放下,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叶长歌。这位师兄尖嘴猴腮,眉眼细长,本来就显得相当刻薄的脸,此刻配合着铁青的脸色,更让人望而生畏。 “想不到跟云骄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不对路的后辈,竟然是你这么个目无尊长,却又没几分胆色的家伙,也是无趣至极。” 叶长歌转头看向张繁:“这位师兄和云骄不对头?” 张繁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貌似……有点不大对路。” “哦,这样啊……”叶长歌点点头,然后一脸无奈地看向甄修谨:“师兄,云骄师兄我也打不过,他不过是不屑于跟我多做计较而已、你想借着踩我来显得高出云骄师兄一头,似乎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啊。” “……” 甄修谨眯起眼,抬起头。 上次敢这么对自己冷嘲热讽的院生,是谁呢? 反正过去的算在一起,除去云骄那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家伙,敢这样做的人,基本都自动退出书院了吧? 突然又想起先前叶长歌说的话,甄修谨赶紧把头放平,看着面前这张愈发讨厌的脸,寒声道: “现在的后辈果然欠些礼数管教……虽说书院本身的管理风格便是比较自由,不过有些原则性的东西,身为师兄我还是得代师指正一下……这个月末,我们白衣院生会跟你们这些新生来一次指导战……” “到时候,希望叶师弟不要让师兄我失望呢……” 叶长歌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师兄你真是太客气了……” “哼!” 甄修谨一甩袍袖,带着几名随从转身离开。 叶长歌奇道:“咦,这些师兄怎么都一个脾性,跟我说过话之后,饭都不吃了……” “……”除去实力和知识,新生们对于这个同届生第一人的恶劣性格,也是有了初步了解。 ——————————————- “情况很严峻啊……” 书院后山林中一片空旷地,环境幽静,人迹罕至。 叶长歌抱臂倚树,神情严肃。 “是啊……我一直觉得你跟人说话的语气风格,从来都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徐冬晴坐在地上无聊地摆动着小脚,吐槽道:“现在惹上一个醒脉境的师兄,看你月末该怎么解决。” “头发长见识短……”叶长歌鄙夷地一笑,然后指了指徐冬晴愤怒的包子脸,一字一顿道: “真正会有麻烦的,是你啊!” “你没听那个大鼻孔学长指明要我小心吗?这说明月末指导战,对战安排,恐怕是这些精英生可以操纵的……” “既然这个醒脉境的大鼻孔,能确定跟我对上……” “那么,同为精英的云骄,你猜会选谁做对手?” 徐冬晴闻言一怔,低下头,半晌后才道:“大不了……我认输好了……” “蠢。”叶长歌毫不留情地驳斥道:“那大鼻孔既然选择在那个时候教训我,说明那个比试,肯定不是随便认输就能了事那么简单……” “更何况,你凭什么要认输?还觉得心中有愧?奶奶的你欠他云家什么了吗?” 徐冬晴冷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修行?” 叶长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然呢?你当这么久丫鬟手脚都不利落,也不会伺候个人。小小年纪身材要啥没啥,也没法色偿我的救命之恩,难道不该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涉世不深,少与人交流的徐冬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极之下,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叶长歌指指出书院的方向,面无表情地道:“路,我从一开始便给了你选择的自由。既然选择留在我身边,便听我安排。不然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拦你。” “……我就听听你的安排。”徐冬晴紧咬下唇,一副倔强地模样。 看着她的神情,叶长歌心底不知为何竟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想到那场大火,想到那个不知所踪的女孩,想到这个女孩的天赋和其摸不透的身份背/景…… 叶长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其实你不是从没修行过。虽然体内全无元气,但我几次试探,都能感应到你的元穴点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 “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近乎沉睡的状态吧?” 徐冬晴知道这个事情对面前这个男生隐瞒不过,虽然心中诧异,还是干脆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你叶大天才有何高见吗?” 不理会女孩低级的嘲讽,叶长歌摸摸下巴道:“这个事情我早有应对。只不过这个方法需要耗尽我所有的元气,到今天我才把自狼牙山回来后消耗的元气都补充完毕……” “现在,我便帮你将体内的元穴点唤醒。” 按照叶长歌指挥,徐冬晴盘膝坐地。 叶长歌盘坐于其身后: “不要说话不要动,我要开始施法了。” 徐冬晴点点头,闭上眼。 叶长歌捏了两记印诀,右手缓缓伸出,抵在徐冬晴背上。 掌心传来的温润柔腻的触感令叶长歌心中一荡,少年赶紧凝神静气,收敛心神,光属性元气悄然流转。 “圣启术!” 如果有修行界的人在此,一定会吃惊地睁大眼: 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光属性破封法决,即便是修行界大派,也只有核心弟子以上的身份才有资格修习。 这少年又是何身份? 却见随着少年元气的传导,女孩体表几个白色光斑浮现,且愈发明亮起来。 正是徐冬晴几个陷入沉睡的元穴点。 只是越高深的术法,所耗元气量便越是惊人。 女孩身上光斑甫一亮起,叶长歌一身光属性元气便近乎被消耗一空。 叶长歌猛地睁开双眼。 识海中无忌天珠徒然旋转起来。 潜藏在体内的太阴玄脉中的醒脉境巅峰的庞大暗属性元气,经过无忌天珠转化,化为精纯至极的光属性元气,如潮如虹般涌入徐冬晴体内! 第二十一章 选择 “无妄无暗……无虚无芒……慧根心启……万法皆明……” 圣启术,是最独特的破封术法之一。 它其实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因为这门术法真正的强大之处,是沟通被封禁目标,引动其力量破除封印。 如果施法目标不能足够配合的话,术法本身有相当的可能性失败。 这是最重要的第一步,便是沟通。 幸好,在所有元穴点被唤醒的第一个刹那,徐冬晴便调动自身体内刚刚产生的一丝光属性元气来与之响应。 感应到这一切的叶长歌念动法咒,开始第二个步骤: 赋予。 赋予什么?这根据目标不同,有很大差别。 如果是破解物体封印,变会赋予其灵,在将力量传递给它的同时,短暂地赋予其最简单的灵智──便是挣脱的**。 当然,现在的叶长歌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所幸他也不需要这样的能力,他只需要将释放出的元气,以一种极为柔和的方式,与徐冬晴的元气融为一体。 徐冬晴猛地睁开双眼,两道花纹繁复至极的光轮在她的瞳孔中旋转绽放,身上的光芒也愈发盛了起来。 叶长歌眼神一凝,识海中的无忌天珠疯狂颤抖,这一方天地间的元气流通悄然间凝滞…… 女孩绽放出的无量光明,也被收束在方寸间。 “好强,想不到我的元气和她的元气相结合后,居然会衍生出如此纯粹的光属元气……也不知她先前是否唤醒过元脉,会是怎样的元脉呢?很期待啊……” 在圣启术的刺激之下,徐冬晴的元穴点都逐渐活络起来,整个人的气息也开始不断攀升。 筑基既成,天地同息…… 元气贯通,醒脉之境,而后三障连破…… 光属性的元气沉积入丹田,压缩再压缩,凝聚再凝聚…… 元丹,结成! ”竟然……”叶长歌讶异至极:“‘大圣灵光脉’,元丹境界,怎么可能……好可怕的天赋,而且现在不过是刚刚被我破除封印而后苏醒,她的原本境界也许还要更高一点……不过……” 心念疾转,无忌天珠剧烈颤抖起来。 一道至阴之气自叶长歌体内流转而出,在无忌天珠的平衡下,包裹在光属性元气中,散入徐冬晴的各大元穴点中。 徐冬晴瞳孔中的光轮微微一颤,却是无暇他顾,全力投入将所有元穴点完全唤醒的程序中,心下却是一片冰凉。 “果然是这样现实的一个人吗……虽然这样也有情可原吧……” 这些分散的暗属性元气,如同炸弹一般潜伏在徐冬晴的体内。 只要叶长歌愿意,它们随时都会爆发出来,跟徐冬晴的光属性元气对冲,产生的元气爆炸,会直接破坏掉徐冬晴的元穴点。 “对不起,我也不想……” 叶长歌心下歉然,但是整个过程却没有片刻犹豫。 他不能有任何差错。 表面笑容和善的他,当触及到生存底线时,会变得比谁都要冷血。 现在的他,恐怕是这世间最怕死的存在之一。 这样一个元丹境的人物呆在自己身边,他一定要将其完全掌控在手中才行。 “哈哈,行事果决,心狠手辣,本座倒有几分欣赏你了。” 无忌天珠接连发出如此大的动作,宗傲一早便从叶长歌的识海中醒来。 此刻见叶长歌果断下手留下禁制,忍不住大笑出声。 叶长歌心中冷笑:“老魔,莫非以为我跟你达成协议,便不会杀你?只要我神识运转,无忌天珠镇压之下,管教你魂飞魄散。” 宗傲一反常态地没有怒极而骂,或是沉默着浸入识海,而是摇头辩驳道:“你不会的,你虽然年纪不大,却变得太过现实。我身上对你有用的东西还远远没被你掏空,关于‘太阳圣脉’的修行方案,你对我又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现在的你,是不可能将我一杀了之的。” 叶长歌微微冷哼,不置可否。 “你这小子,真是世间第一等的自欺者。” 识海中片刻沉默,无忌天珠徒然光芒大绽。 立于其下的宗傲却是毫不在乎地大笑道:“哈哈!真的对我动杀念了啊!看来本座所说确实不错。你自觉是亡族之后,背负血海深仇,不能感情用事。偏偏这些年跟你那个婢女产生了一些比亲情可能更深几分的感情。她帮你杀人,你便麻痹自己将她当作是获取利益的工具。然而等真正地失去她,你却一反往日机智冷静的行事风格。筑基成功才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地宣告‘要你命三千’世间尚存这一消息。吸引注意力的同时,也是暗示你那侍女速来找你,却是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受人关注的险境中,这是一个暗中潜伏的复仇者所会做的事情?” “闭嘴……” “这件事对错与否本座也不评价,只是眼看现在你对这个明明就是当时因为心动才救下的小姑娘也是故技重施,欺骗自己不过是为了利用其天赋与身世背/景……呵呵,你怎么想本座其实兴趣不大,只是这般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将来遇到心魔大劫……本座可不愿同你一道陨落。” “……” 是,这样吗? 面对宗傲一番诛心之言,即便心智早熟的叶长歌,也不禁一阵茫然。 自己,是否在一直欺骗自己? 是否有一直欺骗下去的必要? 其实,心中真的很害怕啊…… 自己,其实真的是喜欢徐冬晴的吧…… 但是,是不是太过快了一些?相识其实才不过几日而已吧…… 然而叶长歌却没有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而已。 这般年纪的男孩,可以喜欢得毫无道理。 更何况,徐冬晴真的是如此美丽可爱的一个女孩…… 这份感情,甚至比起与小叶子那份在亲情和爱情间含糊的情感,来得更加真实和明确几分。 刚刚那般果断地种下禁制,恐怕也不单单是因为对其实力的提防,更多还是害怕失去吧…… 现在的叶长歌还是太弱小了…… 弱小,便意味着危险与挑战,时刻都有可能降临。 即便是在书院这样看似安全的地方。 比方说,此时此刻,叶长歌斜后方东北角处,便有一发箭矢飞来。 叶长歌因为收束精神助徐冬晴破封,原本极强的感知力也并未发散出去。当箭矢发出的一刹那,他才警觉危机来临。 千钧一发的时刻,无数念头涌上心间: 这是一根直对自己心脏要害而来的箭矢。 用元气抵挡? 如今自己几乎所有的元气全在徐冬晴的体内,剩余的一点残存元气,完全不可能影响得了这根箭矢哪怕一分的弹道。 撒手退开? 现下因为自己的控制,因为圣启术渡过去的光属性元气才能安然无恙地被徐冬晴操纵。一旦自己终止施法,异种元气相冲,徐冬晴须臾之间便会命丧当场,都不需那根羽箭来补上致命一击。 该如何选择? 叶长歌暗一咬牙,猛地提起身子。 徐冬晴突然回过头,瞪大眼睛,看到了自己难以置信的一幕。 第二十二章 谈谈 “咳……” 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叶长歌的一只手紧紧攥住透体而出的箭矢,一道道暗黑色的元气缠绕其上,止住了其去势。 “不要出手!”无忌天珠华光悄绽,禁止之力随着叶长歌的经络流至徐冬晴体内,压制了一下后者的元气运转。 徐冬晴略一愣神的功夫,叶长歌便转过头,左眼深沉的黑色漩涡中,点点星芒显现,一股摄魂夺魄的邪异力量自其中逸散而出而出。 紧接着,一道红色光影破空而过,整片空气都因其变得灼热起来。 “轰!” 火矢在一片树丛前炸裂开来。 烟尘飞扬,火星四溅,一道灰影自期间飞掠而出,数个起落之后便不见踪影。 恰在此刻,圣启术也完成了。 徐冬晴的境界,稳定在了元丹境初阶。 叶长歌的手掌却仍未离开徐冬晴的背部。 “有人来了……看来这个家伙的感知力也很强啊,提前便感应到了来人……”叶长歌神情萎靡,低声道:“我来帮你掩盖气息……” 徐冬晴只觉得先前流入体内的那股奇异的禁制之力悄然流转,在自己的接纳引导下,散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徐冬晴惊讶地发现,体内元丹境的元气运转,竟然在这股禁制之力的影响下,逐渐凝滞。 整个人的气势强度,也逐渐归于虚无,直至与一个普通人无异。 “这……是什么力量……”徐冬晴喃喃自语:“喂,你说说……喂!怎么样!要不要紧!教习!师兄!有人在这里吗?快来救人啊!!!!” 叶长歌却早已不省人事。 ——————————————- 熟悉的天花板。 叶长歌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 “水……”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嘶哑的声音把叶长歌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片响动声自耳边传来,转过头,满面倦容却强打精神的徐冬晴,端着一碗茶水送到叶长歌唇边。 “不至于……”叶长歌挥挥手,一手捂住胸腹处,强撑起身体,自己接过茶水,啜了一小口。 水的温度刚刚好,喝起来很舒服,也让叶长歌的身体舒服了些。 “醒了?” 问候声响起,却是一个沙哑的男声。 樊昊带着胡茬的懒散脸孔出现在叶长歌的视线中。 数个念头转过,叶长歌略一屈身道: “多谢樊师兄相守之恩。” 樊昊摇摇头:“我没做什么。” 叶长歌微笑道:“师兄过谦了……不过现在我要跟徐师妹说些事情,樊师兄能……” “可以。”樊昊点点头,转对徐冬晴道: “既然叶师弟醒来了,我就先一步回书院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 徐冬晴盈盈施礼:“劳烦樊师兄了。” 若是换了别人,被这样直接了当地下逐客令,恐怕都会从心底生出不小的怨气。但叶长歌对樊昊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和把握了,心知他不会对此计较,说得太拐弯抹角反而可能适得其反,索性便直言请其退避了。 樊昊转身离开,房中只剩叶、徐二人。 “我昏迷到现在,大概有多久了?” 叶长歌又喝了一口水,放下茶碗,手指轻轻揉按着太阳穴,以缓解头部的痛感。 徐冬晴坐在桌旁,竖起了三根手指。 叶长歌叹口气道:“三天吗……也正常……贯穿伤,元气透支……甚至生命力都被我透支了一点……” 徐冬晴眼眶一红,忍不住道:“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过去,怀有怎样的目的和背负,可是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叶长歌摇摇头,也不回答,环视一圈房间,低声笑道:“怎么回家了?” 徐冬晴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叶长歌指的是这个房间,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感受。 不过现下似乎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当时书院的教习给你治疗过伤势之后,我以不信任书院的安全为理由,提出接你回来修养。樊师兄主动提出过来帮忙看护你直到醒来……” 说到这里,看着叶长歌明亮的眼神,徐冬晴有些嗫嚅,却还是补充道:“我想,如果你还想着,应该也会这么要求。因为你的秘密不少,恐怕不会想让书院的那些教习和长老有过多机会仔细地研究你……” 叶长歌展颜微笑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着本公子混了这么一段时间,智慧总算也有些许增长啊……” “……”面对如此自恋的男生,徐冬晴也只能恨恨地道:“我只奇怪那一箭怎么没射烂你的嘴?” “喂,说话要讲良心啊……”叶长歌一脸无辜地道:“要不是为了考虑你,我当时一走了之都没有问题啊?你不说知恩图报,还这般诅咒于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尽管知道叶长歌说的是事实,心中确实也非常感动,可眼见此人这副欠揍的模样,徐冬晴还是冷笑道:“没准就是你这臭屁个性得罪了什么人,反倒殃及于我了呢?” 叶长歌思考一下,竟然相当认真地点点头:“还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唉真是不造人嫉是庸才啊……” 徐冬晴:“……” “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是天才啊……”叶长歌一首捂脸,嘴角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要不是当时我见机得当,分析缜密,千钧一发之刻用自己脏腑间的空隙处来接这一箭,又用自身所剩不多的元气来抑制这一箭的穿透力和爆发力,到最后肯定也是落得一个两尸两命的下场啊……” 徐冬晴忍不住道:“说起这个,真不知道你的感知力和推衍力到底强到什么份上。当时验伤的长老都直说这真是你气运旺盛,我却知道你肯定是刻意而为。没有一定把握你根本不可能以身犯险……不过,说到长老,你觉得我那么说,会不会适得其反,欲盖弥彰,反倒引起他们的怀疑?” 叶长歌笑着摇摇头:“你想的还是少了一些。你以为你不这么说长老教习便不会有所怀疑?他们早就怀疑了。我和你在那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遇袭,本身就是个难以解释的事情。他们没问这个事情吗?” 徐冬晴点点头:“问过,我说你当时是带我寻一处幽静地来传授一些修行基础,还说你自己怀有一些独特的传承,不能被旁人瞧见……” “嗯,中规中矩的解释,完全不可能打消他们的疑虑,不过他们也只能接受……” 叶长歌活动了一下肢体,低头看向层层包裹自己**上半身的白色纱布,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这……这个伤口清洗换药什么的……不会是樊师兄做的吧……” 徐冬晴一张俏脸“刷”地一下便涨得通红,食指来回交缠绕圈,还是用蚊吟般地声音答道: “是……是我做的……” 听到这话,叶长歌也是不自禁地愣住,脸上罕见地爬上一丝红晕,然后异常做作地大笑道:“哈哈哈哈……不是他就好……樊师兄一张糙老爷们的脸,我真担心被他治死……不错不错,总算不是白吃白喝地供着你了,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徐冬晴脸红得更厉害了,低声道: “我……我去给你煎点药,你……你再休息会儿吧……” 女孩说完便向离开,却听叶长歌似笑非笑地道: “怎么,知道了我那么多的秘密,现在还连看带摸过我那么多次身体,不好好谈一谈吗?” 第二十三章 摊牌 徐冬晴转过头,然后瞪大了眼睛: 黑白两色光影缠绕在叶长歌的指尖,也许是出力不多,也许是因为元气初复,这两道光影的色彩看上去相当暗淡。 落在徐冬晴的眼中,却比世间任何一种色彩都更摄人心魄。 “这……不会是……” 叶长歌一晃手指,散掉那两股相互缠绕的元气,一脸得意地环胸闭目点头道: “没错,正如你所想,本少……便是身兼光暗双属的绝世天才!” “怎么可能!”徐冬晴这时才回过头来,急匆匆问道:“一脉双属性不是不可能,甚至一脉三属性,都不是没有!” “但是,这些都是立足于属性相合的基础上!木火,金雷,光木……这些都是有例在典的双生属性,可是光、暗,是相克程度最高的两大元脉属性啊!甚至比水火的冲突程度还要高很多……” 叶长歌奇道:“你果然跟修行界有所关系……一脉双属甚至一脉三属都知道……可惜,本少是有两套穴点激发!等到我表境界提升至醒脉,我便是双脉同体!” 听到更加惊人消息的徐冬晴反而冷静下来:“难怪……在狼牙山时我便对你的隐匿气息的法门感到有些古怪。只是当时我修行未复,身无分元,无法查探出你究竟用的是何手段……现在想来,怕是“影息”,或是“蔽天大/法”之类的法门。先前你打入我体内的异种元气,我本以为是你所持某种邪物所发。这么看那其实就是你的部分本命元气……好大的手笔……” 叶长歌掩口轻笑:“想不到你还挺会夸人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着叶长歌做出的比自己平日还要妩媚得多的神态,徐冬晴一时间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半晌后才气急道:“你这个人,说这般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也是这般地胡闹姿态……要不是真正见过你不顾一切搏命的姿态,我真就觉得你是一切世事不挂于心的自在浪子了……” 叶长歌失笑道:“我也不过是性子飞扬一些……我才这般年纪而已,做事情不过是表面态度有些浮夸,骨子里还是很脚踏实地的……” “你叫住我,不单是为说这些废话吧?”后山的事情过后,徐冬晴对叶长歌的态度似乎明显比以往更放开了一些,这个时候也是单刀直入地强行打断了叶长歌无意义地东拉西扯。 “……好吧,之所以扯这么多,是因为刚刚我没有想到怎么说我想说的东西……但是又非说不可……”叶长歌叹了口气,略一思索道:“我……想让你意识到一些东西。这么说吧,你也看到,我身份神秘,体质特殊。” “我有史无前例的万象玄瞳。” “我有两种元脉构筑,而且是最强还相互排斥的光暗双属性,纯度如何你也大概有所了解。” “我有远超同境界人的元感知能力。” “我还敢以‘要你命三千’的名义宣布猎杀结果归属。” “我能让元丹境的你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毫无差别,即便是高你一个大境界的人,也不可能看得穿我的手段。” 叶长歌越说越多,深吸一口气总结道:“像这些特征,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你不会觉得危险吗?不会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吗?” “你可能觉得我的情况跟你相似……虽然你是因何孤身在外修为被封,我也不了解。但你也看得出咱们两人的差别。从相遇到现在,我是在向着某个方向做着这些事情。我是怀有着某种目的存活在世间,然后不断向上攀爬……” “我很危险,不是说我自身很危险,是我随时都可能遭遇危险。就像前日后山那次,极大可能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就是针对我而来的暗杀,与你毫无关系。”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几会。”叶长歌的神色越来越严肃,语气也越来越庄重:“我在给你一次机会……离开我的机会。” 徐冬晴只觉身上一轻,潜藏在各大元穴点的暗属性元气统统消散。 “现在你完全自由。”叶长歌一摊手:“元丹境的修为没有施行障碍,在这大平王朝起码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然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区别,书院那边我来解释,你去做自己的事就好,别再纠缠本少爷了。” 面对叶长歌不难烦地驱赶,徐冬晴反而一挑秀眉:“哦?这是过了生死关,变了心态?不再像那天在我体内种禁制的时候了?” 叶长歌故作伤感地感叹道:“也许是吧,只能说还是我的本性过分善良吧!像你这样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的人,我都能大发慈悲地放你一马甚至还主动帮你挡箭……” “所以说,趁我没改变注意之前,走吧,不要再增加我人生的难度了,我已经够累够头疼的了。” 徐冬晴看着叶长歌挖空心思地发出这么一大篇的送客之言后,只是懒懒地抻了下腰,超出寻常小女孩范畴的慵懒风情看得叶长歌又是一愣。女孩似是很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眼睛半睁不睁地自顾自说道: “那么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身份,要做怎样的事呢?” 叶长歌清清嗓子,整理下神态,翻了翻白眼道:“我又没和你细说,你会那么大方告诉我?” 徐冬晴一撇小嘴道:“大男人这点心胸,真是……” 叶长歌很是严肃地纠正道:“我才不过十五,还很年轻,请一定要明确这一点。” “好吧。小男生。”徐冬晴就那么趴在桌子上,很好地掩饰住自己说这句话时脸上禁不住泛起的红晕,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如果我说,我对你的潜力和心智很看好,想让你帮助我呢……” “不是吧。”叶长歌很无奈地伸伸手:“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你这么个小女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这样的天才……” “正如你这个自大狂一样,你不能坦诚地对我说明一切,我也不会像你说明我的具体情况。不过……”徐冬晴语气一转,重重地强调道:“我呢,有一件事还是可以告诉你的。” “我,不是这个大陆的人哦……” “我拒绝。”叶长歌干脆地躺下。 开什么玩笑?旁人啊不清楚,叶长歌却知道,自己脚下所踏的,不过是这世间所知的五片大陆之一。 能够跨越无尽之海,来到不同的大陆。这个女孩所牵扯的事情和势力,恐怕也远非修行界寻常存在所能干预的。 自己参合一脚?算了吧,叶长歌觉得自己活得日子还不常,不必这么早给自己找这么大的刺激。 徐冬晴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你这样的绝世天才,也有怕的事情?也有退缩的时候?” 叶长歌厚着脸皮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白道:“本少最天才的一点,就是比谁都会活,将来肯定是这世上活得最长久的一个人。求你放过我这么个一心只想活得顺心的人。” “活得顺心?你的野心也不小啊。”徐冬晴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低沉:“踏足修行,还能有几人活得真正顺己心意?” “……谁让我是天才呢?既然有这份才能,活着的目标也要定得高上那么一些才对。” “那么大天才,现在我对你的底子也算知道了能有一半多了吧?既然我身后牵扯不少,你还放心让我自由?” “去吧去吧。”叶长歌一本正经地道:“我相信您大人有大情怀,很快就能忘了我,也不屑于跟我计较。” 徐冬晴突然用一种近似于撒娇的语气道:“别这样嘛,带上人家嘛!人家天赋好,背/景也强大,肯定能帮上你不少忙的!而且……” 徐冬晴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直勾勾地盯着叶长歌:“我这么漂亮可爱,又善解人意,这么赶我走,你舍得吗?” 叶长歌终于还是结结实实地被徐冬晴噎住,半晌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哼……”徐冬晴带着一分小得意,示威般地轻哼一声,便自趴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道:“我困了……我要睡觉,没什么事别吵我起来了。” 女孩脸上的倦色确实不作伪,不多时她便沉入梦乡。 叶长歌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脑海中回响着她半真半假的一番话,一向果决聪慧的他,也不由得心乱如麻,不知应做何为。 只有月华如霜,流得满地银光。 第二十四章 晨间课上,笔墨留香 晨光初现,鸟鸣山涧。 叶长歌一脸微笑地向着遇到的每一个书院人打招呼,在徐冬晴的搀扶下,一步步向着书院学堂走去。 汤延平一早便知道叶长歌后山遇袭,伤势颇重。前天才苏醒过来,不想今天居然就过来上课了。 以至于他在上课前就不自禁问道:“叶长歌,你的伤情没问题了吗?如果还比较严重的话,不用太勉强自己。” “放心吧教习。”叶长歌微笑道:“学生的伤势已然不太碍事了。课程内容毕竟还是重要的,我不想因为伤病耽误自己的学习进度。所谓万事开头难嘛!起步的课程是最重要的,刚开始就落下的话,对以后的修行会有很大弊端的……” 鬼才信啊!汤延平心下疯狂吐槽:这话从这一届哪位学生口中说出我都相信,从你叶长歌口中说出我真是一万个不信。 要知道,第一堂课的时候,叶长歌那昏昏欲睡,百无聊赖的表情,以及自己提问他后那应答如流的从容,都深深地刻在了汤延平的心中。 无论从积极性和必要性来说,叶长歌都不可能对书院的新人理论课有多少兴趣。 不过看着叶长歌发白的脸色和几乎挂在徐冬晴身上的病躯,汤延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开始授课。 因为这一届新生在招收时对于境界的要求,汤延平对于原本的规定课程有了改动,讲了更深一些的东西。才不过第二堂课,已经开始讲解一些有关天地同息的知识相关。 “书院修行甲大平。”这句话是很实际的。据可靠说法,书院的创始人“昌和先生”本人就是出身于修行界第一大宗门──栖霞剑宗。而之后书院在大平的立足发展,也一直受到栖霞剑宗的支持,隐隐有让书院代其监察大平的味道。 所以书院的修行基础知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于栖霞剑宗。尽管这些新生几乎各自都有来源于家族或其他渠道的筑基转凝脉的修行方式。但这些王朝内所谓的家族宗门,又如何能与修行界真正的巨头相提并论? 因此,新生们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汤延平的理论传授,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也只有叶长歌和徐东晴这两个完全不需要这阶段修行经验的怪胎,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阵。 然后,叶长歌悄悄拿出一张纸,抄起桌上备好的笔墨,刷刷刷写上一行小字,然后把纸张推到徐冬晴手边。 徐冬晴似乎还是没太休息好的样子,刚刚跟叶长歌瞪了两眼便有些困顿。手边碰到叶长歌推来的纸张,侧过头,先是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狠狠地一把将软趴趴靠着自己的叶长歌推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紧接着笔走龙蛇,在叶长歌的字迹下写下一行小字。 “还问我无不无聊?照顾你这么多天都要累死了,你也知道理论课对我没用,就不能给我请个病假?让我能多睡会儿?” 叶长歌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拿回纸张,在上面写道: “嘿嘿,没办法,主要是需要抛砖引玉嘛。我倒想看看我以这种弱不禁风的姿态回来,那个暗处的家伙会作何反应。” 徐冬晴翻了翻白眼: “扮猪吃虎,早晚吃死你!” 叶长歌却是不以为意,继续写道:“然而本少活得还是这般自在逍遥。说起吃虎,哼哼,那天偷袭我得那个王八蛋,充其量也就是醒脉境界,真逼得我底牌尽出,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徐冬晴好奇地写道:“说起这个,你那天是怎么在元气全空的情况下做出反击的?当时检查伤势的长老说你生命力可能出现透支,不会是……” “没错,正是动用了万象玄瞳。”叶长歌埋头写道:“我先是使用了玄瞳对灵魂的冲击力量,让其无法连贯出手;然后又模拟了一个记录过的火属性元术法,才逼退了他。算上先前对于那一箭的应对把控,紧接着便结合场面状况迅速构想出反击流程并完美地将之实施……小丫头,你家少爷不只是修行天赋异于常人,在战斗方面,也是独一无二的天才呢!” 即便是通过文字行事传达,叶长歌这股私下时才会暴露无遗的自恋劲还是让徐冬晴感到一阵阵头疼:“行了,与其对自己所谓的天赋才华自吹自擂,你还是把精神头放在一个月后的指导战上吧!就算我信你确实能打得赢醒脉境的修者,可你有很多手段是不能用的吧?你还伪装得是火属性元气,到时候如果要动用元术法,你不会表演眼睛喷火吧?” 看到徐冬晴的回复,叶长歌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捂着嘴好半晌才好容易缓过来,提笔疾书道:“小丫头,跟随本少这么久,不但智力有所提升,幽默感也强了不少啊。” 徐冬晴一阵无语,不过看叶长歌这不正经的样子,却也知道他心中多半也是有所把握,也不再理会这个问题,开始问起叶长歌关于其光属性元气的问题。 徐冬晴自身在光属性的亲和程度上便是极强,自身元脉更是光属性中最极致纯粹之一的“大圣灵光脉”。但对她来说,连光属性元脉都没觉醒的叶长歌,单就二次构筑元脉这一点上就令她惊奇了。更了不得的是,其属性纯粹度,甚至比自己还要强上一线。别看现在叶长歌还装作一副虚弱的模样,衣服下面还裹着绷带。实际上他早早便通过某种手段将体内的暗属性元气也转化为光属性元气,全力施为下一日之间竟然便将伤口修复了十之八/九,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具体的一些深层次的秘密,比如“太阳圣脉”及其构筑方式。但是关于光属性元气的运用和修炼技巧,叶长歌却是在分享的同时,又提出了几个问题──毕竟在这一方面,徐冬晴本身境界是元丹境往上,所理解和体悟的东西,在某些方面应该还是超出叶长歌不少的。 于是乎,当讲台上的汤延平细心地在向新生们传递知识的时候,叶、徐二人也在下面火热地交流讨论着。 “原来圣启术是这般原理……真的达到衍相境,拥有‘启灵’的能力,不是连死物的封印都能破解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当然还是要看具体情况。话说回来,你那门‘涅转灵轮’的功法倒也有几分意思,居然还能让元脉随着境界提升进化……对你这种天资不足的平庸之辈倒也算是不错的弥补之法。” “哼哼,现在你口中这个平庸之辈,可也是元丹境的修为,以后再损我信不信我揍你?” “……” ——————————————- 除去元气修行之外,对于非修行界中人来说,体术修行也是相当之重要的。 在上午的理论课结束后,便是体术课。 这也是叶长歌和徐东晴第一次接触这门课程。 第二十五章 书院的剑 上课地点,是当天新生入院演武的场地。场边架子上挂满了样式普通的场间,一根日晷孤零零地立在场地中央。 一个外貌看起来很儒雅,文质彬彬,看上去书卷气似乎比起理论课教习汤延平还要浓厚上几分的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日晷,仿佛它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一般。 这个人,是体术教习吗?叶长歌也有些疑惑。 体术教习韩韬说话的声音也和他外表一样,语气温和,慢条斯理。 尽管是书院安排的教习,但在开课之初还是由不得这些各地而来的天之骄子心存疑虑,对其指令的执行也就没那么干脆果断。 然而几堂课过后,再无人胆敢质疑这么个动不动就会说出类似“起风了,张繁你便绕场地跑上二十圈吧”之类令新人们脊背生寒话语的腹黑教习了。 而且他们已经亲身验证了一个道理:这人除去理论讲解时说话慢条斯理,当你质疑甚至反对他的指令和教学时,他连话都不会说── 他都是直接动手的。 他的动作极快,最开始不明/真相的几个刺头,都是刚把话说完,身体就直接起飞──说反抗的余力什么的,他们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自由飞翔屁股落地,然后就要开始玩命跑圈。 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的课上张杨个性了。 而此刻,看着脸色带着一些好奇,在徐冬晴搀扶下走入场地的叶长歌,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络开来了: 这个刺头性子的家伙,会不会也在“笑面虎”手底下吃瘪呢? 叶长歌虽然不知道诸如何晋鹏林寂之辈为何笑容诡异地看着自己,不过他还是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些新生在这个场地噤若寒蝉的表现,对于体术教习的可能的风格心中大概也有了个底。 当下便带着徐冬晴站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上课时间的到来。 韩韬就这么微笑着在一片寂静中,负手缓步来到众生面前。 “孩子们,来得都很早啊。”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称呼,场间众人闻言还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韩韬微笑着扫视一圈场间新生,点点头道:“不错,不但一个不缺一个不晚,似乎还多了两位新朋友。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叶徐二人只得乖乖出列道: “叶长歌。” “徐冬晴。” 韩韬笑眯眯地点点头:“很好很好,简单介绍过了的话,那么跟我说明下前两日缺课的原因吧!你们应该不是后插班进来的吧?” 叶长歌恭声道:“教习,我前两日遇袭受伤,徐师妹这两天一直照顾我,到今天我觉得身体可以了才来书院继续上课。” “哦……”韩韬恍然道:“你便是前两日那个在后山被人偷袭重伤的倒霉蛋啊!原来是这样,我差点忘记这件事了呢!” “……” 如果不是能感觉得出这人确实不是有意针对自己说这种话,只是单纯口快爱吐槽,叶长歌真想二话不说当场撕了绷带干了他。 徐冬晴不由得掩口轻笑,叶长歌狠狠瞪了她一眼,意思相当明显: 不是帮你圣启,本少会着了那个混蛋的道? “呦,也是够热闹的,韩娘娘上课呢?” 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自场边响起。 却见一袭青衫的袁青,带着两名灰衫少年,笑吟吟地出现在了场边。 “韩娘娘”这个称呼一出,众新生的第一反应,便是紧紧用手掩上自己的嘴。 太贴切了! 韩韬气质儒雅,不动手时说起话来语速缓慢语调轻柔,肤质保养得也让人看不出年龄。新生们想了半天关于他的绰号,最后也只想出个“笑面虎”的称呼,却总感觉差了那么一分味道。 直到这一刻听到“韩娘娘”这个称呼,他们才反应过来: 真是太他娘的贴切了! 然而就算这时,他们也没敢忘却韩韬那恐怖的手段,所以一个个玩命地憋着笑不敢出声。 叶长歌虽然不明就里,但见机行事的机灵劲远超常人,刚刚想笑出声的他猛然察觉周围院生竟然一个笑出声的都没有,忙不迭憋住笑意,还一只手盖在险些笑出声的徐冬晴的嘴上。 于是乎,场间形成了一副极其滑稽的画面:三十多号人仿佛同时便秘了一般,表情精彩纷呈,身子抖如筛糠,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而游离画面之外的韩韬,即便被人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削了面子,还是一脸微笑地道: “小青,带着学生去读书啊。” “小青!” 三十多号人的便秘犯得似乎更厉害了──要知道眼前这人,可是当日演武的两大监考之一,文考一次性将考生淘汰至最后两人的超级变态,书院最耀眼的天才人物。甚至据说很可能就是书院下一任先生…… 小青? “憋住……一定要憋住……” 这是在场三十多名新生心**同的想法。 袁青也没多大反应,一脸云淡风轻地笑道:“是啊。这孩子还不算太笨,已经用自己视角解读完了一本经典,勉强达到了我的要求。我现在就准备带他们去藏经阁再选一本书……唉,虽说学生笨,不过好在只有两个,带起来还是蛮轻松的,娘娘你可别太羡慕哦!” 韩韬失笑道:“怎么会,小青你这样跳脱的性子,学生多了恐怕你也教不过来。虽有先贤曾云:将兵者,多多益善。不过放到你身上来说的话,恐怕就得反过来了呢!” 袁青哈哈大笑道:“娘娘你口才还是那么好!我真觉得你不来我们文系是屈了大才了。” 韩韬摆手道:“小青你过誉了,经纶学问虽好,我还是愿意在这儿传剑授道。毕竟我半山书院,虽然有‘书院’之名,却还是以剑立本。韩韬资质低微,对于这一点可片刻不敢忘记。” 袁青眯眼看了眼场地中央日晷显示的时辰,摇摇头道:“行了,再与你辩上的话,不一定要说到什么时候了。据说这批新生的资质还是挺不错的,娘娘你可得用心些指导哦!” “这,就不劳小青你挂心了。” 袁青也不再多说什么,领着那两名从头到尾都没有吱过声,看上去似乎相当腼腆的两名少年,走出了场地。 叶长歌看着那两个一直沉默的身影,眼神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三人走远,韩韬平静地从场地旁抽出一把剑,看着诸位新生道:“虽然先前已经讲过,但今天既然有新人来我的课上,我便要再重复一次。” “剑,乃是我书院立足行道之本。” “不单因为当初‘昌和先生’自身持剑修行,我书院后来之英烈,也无不以剑为心,持身如剑,方能行大道于天下。” “身为书院中人,即便将来主修之道与剑无关,自身却不可不会剑术。” “不擅剑者,算不得书院人。” 叶长歌暗自点头。 虽然他知道书院之所以这般重视剑道修为,跟栖霞剑宗是有一定关联的。 但是后来人以此为本,建立了属于书院的精神,并坚定不移地将其执行了下去,创造了一代又一代属于书院的传奇。 这份精神,超越了书院与栖霞剑宗间的关系,成为真正助书院凌驾于大平诸般势力之上还依旧能屹立不倒的根本。 眼见新生们在自己的演说下神情也变得逐渐激昂起啦,韩韬眼神一沉,一字一顿道: “前两日,我传授了你们用剑的一些基本动作。” “今天,我给你们展示一下,什么,是书院的剑!” 第二十六章 郊外 钟声响起归家的信号,历史教习淡定地突出“下课”二字,叶长歌则悄悄地说出“郊外”二字。 在徐冬晴的“搀扶”下,两人慢慢地出了书院,下了显圣山。在郡城里简单用过一顿饭之后,两人便悄悄地出了郡城,来到了郊外。 刚出城两三里,叶长歌感知了一下周围动静后,便站直身体,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领着徐冬晴向更远处行去。 至一处僻静地方才停下。 暮色方尽,月已升空,徐冬晴环视一圈四周环境,狐疑道:“怎么回事?说事情回客栈说就好啊,来这里做什么?” 叶长歌背对着她,声音飘忽道:“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你说我带你来这儿做什么呢……” 徐冬晴一个激灵,不确定地问道:“叶长歌,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你,你好好说话,好好说事……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可要回去了……” “嘿嘿嘿嘿……”叶长歌缓缓转过身:“回去做什么啊?我知道你害羞……不过你不会觉得荒郊野外更有情调吗……” 徐冬晴瞳孔猛地睁大:却见叶长歌双眼眯成一条直线,缝隙中透出猥琐的精光;淫笑挂在嘴角,甚至有一两滴口水顺着嘴角淌下;身躯微躬,两只手不断作出抓捏的动作,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嘿嘿,小晴晴,别紧张别害怕,本公子很有经验的……” “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的寂静。 月光之下,一个太阳出现在了地上。 ——————————————- “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研究一下这个局势。” “……” “咳,现在我已经知道,你还会‘天曜元寂轮’这种术法,很好,很强大……但是你也知道,像大平王朝这种凡人势力区域,一个元丹境强者比熊猫还少见。你也不想暴露底细吧?你也不能见人就丢这种轮子吧?乖,放我下来,我给你好好规划下日后你的对敌作战方式。” “……” “喂,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呢?快放我下来!你月末恐怕就要和云骄那家伙比试了,自己输了可不要紧,丢得是我的人啊!赶紧把我放下来,我教你正确的对敌姿势。” “……” “……好吧,我……我错……错……” “噗……”看着平时嘴硬得要死的叶长歌异常生硬地要摆出讨饶的嘴脸,原本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徐冬晴也好不容易露出一丝笑颜。 此刻的叶长歌,被一个巨大的光轮生生地固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成了一个人形的“大”字。 “大”字的脸色多少也不是特别好看,尽管知道徐冬晴高出自己两个大境界,但他也没想到对方能在一瞬间就令自己毫无反抗能力。 不过相比心中不爽,徐冬晴能展示出这般强横的实力,以及这门强劲的光属性封印术法,也让叶长歌心中另有一番定计。 徐冬晴散去法术,叶长歌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仔细地打量着前者,直到徐冬晴心里发毛又准备驱动术法吧叶长歌禁锢的时候,叶长歌开口问道: “如果你把境界限制在醒脉境的话,你还能用这一招么?” 徐冬晴摇摇头:“不行,即便是我现在的实力,这门术法我最多也只能施展两次──而且还都是不完全版本的,以我的境界,其实根本无法真正展示其原本的威力。” 叶长歌点点头,这样的答案他也早有所料,却也谈不上多失望。 瞳孔中波纹旋转,一把无鞘精钢长剑凭空出现。 叶长歌伸手握住,斜指地面: “将你的境界压缩到醒脉,然后向我出手。” 徐冬晴皱起眉。 不知为何,即便现在没有可以压制境界,眼前持剑的叶长歌,还是带给她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一时之间也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细想。 纤指轻点,一道淡淡的光矢浮现而出,然后如流星般破空急掠,直冲叶长歌面门。 叶长歌不闪不避,剑身一横,正卡在光矢的轨迹上。 “当”地一声轻响,剑身轻颤,却毫发无伤。一方面叶长歌注元其中,令其更为坚固;另一方面,这把剑本身也是叶长歌用特殊材质寻名匠打造而成,虽然无法增幅元气,不入元器品阶,但坚韧程度丝毫不差。 叶长歌挥动手臂,去除掉手臂的麻痹感,淡然道:“力道还可以,再来。” 徐冬晴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爽叶长歌的态度。十指连点,不下数十道光矢结阵向叶长歌压来。 “光之雨的雏形吗……” 叶长歌身体略微前倾,疾闪而出。一道毫无规则感的诡异淡灰色轨迹烙在空气中,伴随着连续的“叮当”脆响,转眼间便延伸直徐冬晴面前。 剑锋搭在少女的粉颈之侧。 “你输了……咳咳……”叶长歌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掩口,不住请咳。 徐冬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不过须臾间便已落败。心底觉得不是很服气,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再一思索,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 “这……不是上午韩教习演练过的剑术吗?” 叶长歌也不说话,点点头,脸色数度变化,赶紧盘膝于地,运气调息。 他的体质本就孱弱,刚刚强行调集元气强化身体的速度与力量,施展那门剑术,在耗费精力辨别光矢轨迹进行规避的同时,还要运力招架一些无法躲避的光矢。不过片刻的功夫,元气便大量消耗,身体更是因为内外双重负荷受到一定损伤。 好在叶长歌本身的光属性元气便纯粹异常,令其自愈能力变得无比强横。也是因此,叶长歌才能在苏醒后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内便将胸腹间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 看着运气调息的叶长歌,徐冬晴不自禁想起上午时韩韬所演练过的,书院的剑: 他持剑而立,一动不动。 微风乍起。 他动了。 一道令人看不懂规则的身形于方寸间穿梭,剑影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剑势快极,出剑收剑都稳健异常,步法翩若游龙,煞是好看。当场也引得院生一片喝彩。 只有叶长歌悄声对她说:这人刚刚整个人从风中的缝隙穿过去了…… 不,他顺着风原有的缝隙开出了一个更大的缝隙然后穿过去了。 这就是剑技。 徐冬晴知道这是不同于术法的体术技巧,而且属于相当高深的剑术技巧。 她曾见过不少比韩韬强得多的修行者,就连她自己的真实境界也胜出韩韬许多。 却没见过比他更擅剑术之人。 这还只是栖霞剑宗在凡俗势力间的一个衍生宗派,在她的故乡,这种势力完全称得上不入流。 只能说,“栖霞剑修甲天下”,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是如何做到的呢? 就徐冬晴所知,这样非术法的剑技,万象玄瞳是无法复刻的。 他究竟是有怎样程度的惊世才华,才能做到朝观夕悟? 这个少年的身影在徐冬晴的眼中,变得更加神秘了一分。 也似乎更加闪亮了一分。 叶长歌缓缓地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眼光灼灼地注视着徐冬晴: “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吗?” 第二十七章 对不起 “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吗?” 面对叶长歌的问题,徐冬晴很干脆地回答道: “我的体质不强。如果不依靠元丹境的‘凝聚’能力的话,术法施展会很慢,实战经验也不足……“ 叶长歌点点头:“没错。很不凑巧的是,你很可能要面对的对手云骄,本身便是书院弟子中最快的一个人。他自身是风属性圣品资质,虽然不过只是醒脉境修为,但非常善于用风属性元气增幅自身。同时,他也是主修剑术的。我刚刚所施展的这个什么所谓的‘空明破妄剑’……我估计他也不会,不过书院毕竟是‘栖霞剑宗’的一脉延伸,他应该还是会一些其余难缠的剑技的。总体来说,对你而言,算是最麻烦的一类对手。” 徐冬晴轻哼一声道:“要不是你非要我限制在醒脉的境界跟人打,他也配称我的对手?” 叶长歌无奈道:“算我求你,低调点,克制下,好吧?” 徐冬晴略感讶异:这人怎地无端端还说起了软话?是因为自己刚刚一招就将其封印震慑了他?也不应该啊…… 不过既然叶长歌放了软话,徐冬晴也就不多说什么,略显惆怅地道:“我本来修行的方向就没考虑过体术修行,更没考虑过在醒脉境界的战斗……” 叶长歌点点头:“确实,如果是大家族培养的话,确实不会考虑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要不是‘光之矢’是‘光之雨’的修炼基础的话,你可能连这门光属性基本战斗术法都不会修习……” 徐冬晴扁着小嘴道:“是啊……我现在总共也就修习过七门术法……除去‘天曜元寂轮’之外,还有三门我无法使用……” 叶长歌皱眉道:“三门可用术法倒是不算太少……可是你不会体术的话,确实是不够用……喂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徐冬晴的大眼睛闪着亮澄澄的光芒,落在叶长歌的眼里竟似比此刻的天上星辰还要明亮上几分,让少年的心没来由地平添了几分慌乱。 “你不也是光属性的元气吗……”徐冬晴眼睛里的光芒越发旺盛:“连圣启术都会用……你所知道的光属性术法应该不少吧?你教我就好啊!” “额……理论上来说确实……” “教我吧!”徐冬晴抓住叶长歌的一条手臂不断摇晃:“教我教我教我……” “好好好……”叶长歌感觉脑子有些不清醒,是因为刚刚元气使用过度吗? 用手揉揉有点发烫的面皮,回过来点神的叶长歌看着一脸窃笑的徐冬晴,板了板面孔道:“这个事情明天开始施行。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先回去再说吧。” 徐冬晴也没什么异议,点点头跟着叶长歌向郡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回,两人间都没什么言语。徐冬晴始终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叶长歌则一直左顾右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是叶长歌先扯了个话头,打破僵局: “现在,我大概对那天冲咱俩下手的人有个猜测。” 徐冬晴抬起头,疑惑道:“你有什么猜测?” 叶长歌低声道:“应该是书院敌对势力派出的人……当天看到你展示元丹境界,但一时半会儿不能动弹,对你起了杀心。那家伙的箭术身法都很可怕,我用万象玄瞳模拟的‘火之矢’在即将命中时也被他用元气偏转了一下,在我感觉应该也是醒脉往上的修为。应该不是独行侠……很可能就是‘七层楼’派来潜伏进书院的人。” 徐冬晴皱起眉头:“‘七层楼’?那天杀那两个人的时候,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到底七层楼是怎样的势力?” 叶长歌道:“这么说吧,大平王朝,除去朝廷本身之外,有三个凌驾于寻常宗门势力之上的超级存在,被称为‘三大圣地’。分别是‘清虚观’,‘七层楼’,以及‘半山书院’。” “清虚观一直比较神秘,传人也比较稀少,但凡其中出身的,都是凡俗势力中的绝顶高手,应该也是与修行界宗门有关联的地方。” “书院的情况你大致也了解了。这也是世人了解最多的势力之一。偏偏却又是最强大的势力,高手无数,地位崇高,难以撼动。” “至于七层楼……这个势力先前也比较神秘,与‘辉殒城’被称为天下情报最丰富的两处所在。不过要知道这个说法本来就比较奇怪。因为正常来说,全天下情报最强悍的,应该是皇家才对。结合我帮辉殒城柴老头做了这么多年买卖的见知所得……这七层楼,八成就是皇族的势力机构。” 徐冬晴大奇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说那人是七层楼间谍,也就算得上是皇家密探……他不可能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去冒险吧?这是不合格的表现吧?” 叶长歌神情古怪地道:“你恐怕还是不太了解元丹境强者对于大平王朝这种凡俗势力的影响力吧?有一个元丹境强者坐镇一方势力,这个地方就有资格被称为圣地了。即便君王见了元丹境强者,也要平身相待。” “真有机会做掉对己方势力有威胁的元丹境强者,几乎可以说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徐冬晴眼睛又亮了起来:“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叶长歌懒得理会她这点故意而为的小得意,继续道:“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释……” “那就是他们,没有太多隐藏的必要了。” “如若不然的话,狼牙山的事情我实在无法理解。双方的处理手段都太过激进了,相互之间留有的余地也越来越小……”叶长歌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三年,凭我掌握的情报和现今局势判断,三年之内,书院和朝廷,必有大冲突!” “到时,便是我乘隙抓住有关栖霞剑宗线索的最佳时机!” 看着叶长歌自信的神情,徐冬晴笑得很平和:“虽然不是很了解你所有的底牌,但还是觉得你是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自己可以完成一切。” 叶长歌笑道:“是啊,人如果对自己都没有信心,还有谁会相信自己呢……” “还有……” 叶长歌沉默片刻,似乎在酝酿什么,然后重鼓气势道:“还有……对不起……” “什么?”叶长歌声音奇小,大异平时,一时间徐冬晴都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叶长歌用力重复了一边,很认真地道:“我……刚刚也只是顺着时机,想开个玩笑。之后觉得你有些反应过激,心里还对你有些怨气……再后来我才想起来,不太该对你开这种玩笑……” “我这么多年闯荡,见的人很多,说得话很多……只按合理来思考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在自己唯一一个亲人伙伴面前,反而很少考虑那么多……有时反倒可能真正地在不经意间将其伤害……这方面我真的是没有什么天赋和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从小有家人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读书,而不肯分神旁顾……等家人近乎消失殆尽,我的心思又主要放在修行与复仇上……所以,我真的不太清楚如何跟我在乎的人相处。” 叶长歌顿了顿,很严肃地道:“我……说不清现在的你在我心里算是什么位置。我只觉得,能有像你这样的人陪在身边,不会孤独,真的很好……” “所以,不害羞地说一句,我是确实很在乎你的……所以我像你道歉,并且保证,我以后说话做事,会尽量多地考虑你的感受……你,怎么哭了?” 徐冬晴狠狠地用手背一抹眼眶,红着眼珠子道: “叶长歌,你就是个笨蛋加混蛋!” 一道白光闪过,徐冬晴头也不回地一路向郡城方向疾行而去。 “这丫头……”叶长歌一时有些怔然,不明就里,却也不多细想。 元气运转,足底发力,叶长歌直追那个身影而去。 第二十八章 心有灵犀 半山书院,虽说被世人称为修行圣地,但既然以“书院”为名,典籍收藏也堪可为天下第一。 许多读书人和修行者毕生所愿,便是得入书院藏书楼一观。 而如今有幸得以入楼观书的叶长歌,却没有多少兴奋之情,反而皱起了眉头: 他是投机取巧入的藏书楼。 书院的历史课,对他而言几乎毫无吸引力。他多年来游历民间,搜集各种情报秘辛,同时了解一些历史传说。他对于大平王朝以及更早朝代的了解,虽说及不上须发皆白的老教习那般丰富,但有些地方却算得上各有所得。有时课上无聊,出言就老教习的一些含糊之处发表己见,反而讨得老教习欢喜。 今日课上与教习就前朝某代皇帝被刺问题产生相左意见,叶长歌就自己所知侃侃而谈,气得教习吹胡子瞪眼睛,竟索性给他一个时辰的权限时间持自己的证明去藏书楼自行翻阅相关典籍。 叶长歌便借机大摇大摆地入了藏书楼。 他自然不会单单老老实实地去找历史典籍。 他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 “九转金身决……一派胡言,前三转还有些独到之处,到后来只会让肌体越发僵硬,纯粹为了肉身强度而存在的炼体功法而已……” “炼髓锻骨篇……倒是不错,但需要修习者的血气旺盛程度本就超出常人,锦上添花的法门罢了……” “培元养生篇……也太中正平和了……平平无奇,唉,暂时也挑剔不了那么多,先抄录了再说吧……” “玄雷度厄法……太苛刻了,引雷锻体的条件要求,对于天雷大小难以把握不说……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一本不完全的功法啊!……” 叶长歌咬牙切齿地把手中典籍向书架上重重一落,扬起一堆灰尘,反倒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叶长歌元气流转,振开身上的落灰,心中也很是无奈。 其实相比徐冬晴,他现在的问题才是比较严峻。 他目前不想暴露自己的光属性元气,即便那天使用圣启术,他也自信那个旁观者不可能瞧出端倪,只会认定是自己引动徐冬晴自身的光属性元气来破解某种封印。 虽说用无忌天珠模拟了火之属性,但实际上如果不使用万象玄瞳的话,自己是完全不可能施展火属性术法的。 那么,月末考核时,想要取胜的话,唯一可能的途径,便是以剑术胜之。 实际上,叶长歌先前,是没有修习过任何具体剑技的。 即便手中有一把家族传承的古怪长剑,但是越家的修者没有一个人是修剑的。 之前对战何晋鹏的时候,叶长歌只是凭借元感知能力强行破解掉其元术法,取得先机,然后以强悍的战斗直觉以及曾跟一些江湖侠客请教过的一些基本的剑技取得了胜利。 换成更高一境的醒脉境对手的话,他不可能这么取胜。 叶长歌先前也一直在惆怅,实在不行的话,是不是要动用自己的光属性元气来进行指导战。 但是他还是想有所保留,方便自己日后在书院外以其他身份活动。 而这一战他也不想失败,他需要保证自己有被书院关注的价值。 直到昨天看了韩韬展示的“空明破妄剑”,并且很快就将其领悟后,叶长歌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剑术一途有着如此恐怖的天赋。 这也让他对于月末的战斗有了新的想法。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以他的体质,是不适合进行体术作战的。 跟徐冬晴这样毫无体术能力的人战斗,他还能凭借元气暂时强化身体,从而一招制敌。 但是对战甄修谨这样的书院精英的话,他不可能一招之间就能取得胜利。 而他的身体强度,强行增幅进行体术接触战的话,最多也就能坚持两个照面。 所以,强化身体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很不幸的是,他在家族遭劫的时候,带走了不少家族的宝物与藏书,却偏偏没能带走一些锻体强身的典籍。 一些有益于体的天材地宝,他倒也有一些,但都不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所能承受的。 所以,他把注意打到了书院藏书楼身上。 他也是故意用话激老教习,让他给自己权限进入藏书楼。 在老教习看来,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他除去查找翻阅历史典籍,也不太可能记住太多其他东西。 而藏经楼出入盘查极其严格,他也不可能夹带走任何东西。 只可惜,叶长歌身怀万象玄瞳这种特异体质,可以在眨眼间抄录任何一本完整典籍。 不过锻体之法本就珍贵,看过了半个时辰的叶长歌,也不过只抄录了两本非常基础且确认无副作用的炼体典籍,实际效果却都不能让叶长歌满意。 怎么办呢? 叶长歌又放下一本书,循着夹道继续前行。 转过角,他看到了一个楼梯。 这也是他在一层晃荡了半个时辰后第一次发现楼梯…… 也是第一次看到其他人。 这个人指的是坐在楼梯下的一个少女。 少女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所穿的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灰布连身裙,五官却是异常精致,竟不在小叶子之下。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那条柔顺地垂在胸口处的单麻花辫,给她更添一分别样的气质。 此刻的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楼梯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 被窗格切得零碎的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莫名的好看。 叶长歌初为其容光所慑后,也是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少女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即便以叶长歌的元识强度,也无法感知到其身上有任何元气波动,反而令少年警惕起来。 偌大个藏书楼,书院重地。除了门口昏昏欲睡的一个老头之外,就只有这么一个少女独坐其中,怎么看怎么诡异。 直觉告诉叶长歌,这个少女,可能就是藏书楼的看守者。 看上去很荒谬无稽的结论,却让叶长歌越想越心惊: 之所以自己完全感知不到其元气波动,可能是因为对方的修为,远胜自己…… 即便是醒脉巅峰的樊昊袁青,甚至是元丹境的徐冬晴,自己都能明确地感知到他们的元气波动,来确定其境界…… 那么这个少女,是什么修为? 少女依旧静静地坐在楼梯上,仿佛身前的少年不存在一般。 叶长歌则抱起胳膊,从倒转的视角陪着少女看起书来。 少女皱起了眉头,书页久久未动。 叶长歌却是睁大了眼,他终于确定少女看得是一本诗歌注解,也发现了少女卡在了哪个地方上。 但是正因为确定了,他才更为惊讶: “这是开玩笑的吧……只不过是凡俗势力,怎么可能这般年纪触碰到这般境界……” 少女抬起头,不带任何情绪地盯着叶长歌。 冷汗“刷”地一下浸透了后者的背部,叶长歌退后半步,略一定心神,微笑道: “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犀一点通……” “姑娘对于灵犀境界,有怎样的疑问呢?” 第二十九章 交谈与交易 少女的眼神中,终于多出一分好奇的情绪。 在她看来,面前这个人无疑是异常弱小的。 他为何一眼就能看透自己正在疑惑于何处? 单单只是因为字面上意思的联系揣测吗? 他这样问自己,又有何意图? 疑问很多,她只问一句: “为什么?” 这种以问代答的回话方式也让叶长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 “直觉。” “不完全。”少女摇摇头,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筐,拈出一枚果脯放入檀口,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莺,异常好听,说出的话却又是听得叶长歌一头雾水。 亏得叶长歌平日里以机智过人自诩,灵光一闪便想到少女可能问的不止是一个问题,既而答道: “我想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疑惑。” “凭什么?” 叶长歌大概已经适应了一些这个少女说话的方式,自信微笑道: “你,应该是平常一直沉浸修炼,少与外界交流吧?关于灵犀的问题看来也是困扰你很久了,我说的没错吧?” 少女眼神中透出几分讶异,又嚼了一片果脯,略一点头道:“没错。” 就冲你这怪异的对话方式,还有急到看相关诗词来求道的程度,有错就有鬼了! 叶长歌心下窃笑,脸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灵犀境不是闭门造车就能达成的境界,你必须出外去感受,去体悟与万物交流的感觉。” 少女听完,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平静地道:“这种话那些家伙也说过,我试了,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叶长歌摸了摸下巴,指指她膝盖上的那本书道:“你所谓的尝试,不会就是在图书馆里跟这些书本打交道吧?” 少女点点头:“不对吗?” “……怎么说呢?其实也算不上对或不对,这种体悟方式也无不可,不过……” 叶长歌蹲下身子,手指点了点书上的那行诗句:“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犀一点通……你能感觉出,这句诗很美吗?” 少女闻言低下头,用力地瞪大双眼,极其认真地看着这句诗。 “……”从神态上,叶长歌能感受出少女的认真,可是用这种仿佛密谍解读情报的表情去读诗,真的好吗? “美吗……”少女喃喃自语,神情茫然。 “……这样,让我们再换一个说法。”叶长歌感觉有点头疼了,略一思索,拍手道:“对了!”然后指了指少女茫然的面孔:“你觉得自己美吗?” 这是一个你问任何人几乎都能得出肯定答复的问题,明眸皓齿,肤白胜雪,即便不施粉黛,这个少女的面容也是极美的。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少女显得更茫然了,怔怔地看着叶长歌,用手揉了两下自己的面颊,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我的天……”叶长歌一捂脑袋:“你这样子,如果能通灵犀,我才会觉得天道不公啊!” 少女再送一枚果脯入口,皱眉道:“如果我学会体悟美,我就能通灵犀了吗?” 叶长歌耸耸肩,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通过灵犀……不过我能肯定,这是基础,对你而言,绝对是必经的一条道路。” “我自己学不来。”少女摇摇头,然后双眼紧盯叶长歌:“你帮我。” 叶长歌嘴角微微扯动道:“不行啊……我很忙的……自己事情就很多,还有关于别人的……” 话还没说完,叶长歌便觉周围温度骤降。 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脚跟处起,开始缓缓地向上蔓延。 叶长歌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过片刻的功夫,自己的双脚便被厚达数寸的冰层重重包裹。 而且,这片冰层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不断地向着上面蔓延,转眼间便已至膝。 “等……等一下!”叶长歌惊恐地看到,少女的双眸不知何时变为冰蓝之色,散发出摄魂夺魄的光芒。自己有心反抗,却觉周身寒意直透骨髓,自己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最可怕的是,即便这个时候,少女都不忘塞一枚果脯嚼了吃──她到底是有多爱吃? “你杀了我……我也没法助你感悟灵犀了啊!” “不会的。”少女神色淡漠:“你会在生命真正遭到威胁之前,就答应我的请求,人都是这个样子。” 哪有这样的请求啊!叶长歌骤遭危机时却也不忘吐槽,赶忙叫道:“我跟你非亲非故,你这么无端端要求我帮你,不合情理啊!” 少女道:“这么说来,你可以帮我是吗?” 叶长歌无奈道:“不是不能谈啊!” 少女奇道:“那你方才为何欺骗于我?于你也无益处啊!” “……” 我的天啊,我这不是谈条件敲竹杠的标准开始形式吗?你有求于我我就不能摆一摆架子谈谈利润吗! 就这么三两句的功夫,冰层已经蔓延到叶长歌的大腿上部,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能隐约感觉到寒气的侵袭。 这一可怕的事实令叶长歌汗毛倒竖,慌不迭道:“你先把术法解开,咱们好好谈谈。” 少女眼中光芒散去,失去元气支撑的冰层也开始逐渐融化。 叶长歌运转元气,驱散体内残留的寒气,狠狠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讶异已极: 他没想到,在这么个地方居然还能遇见变异属性的存在。 冰之元气属性!由水属性变异而来,在修行界的罕见程度,都不在光暗时空四大稀有属性之下。 而且,这个少女分明最多不会比自己大出超过两三岁的样子,刚刚发难时的元气澎湃程度,居然还在先前发动“天曜元寂轮”时的徐冬晴之上! 再结合她默认自己受困于通境灵犀这一步的事实──原本叶长歌对此还抱有七分怀疑,此刻却一分也不剩下了。 这个神情冷漠的少女,恐怕真的是只差一步便达灵犀的元丹巅峰高手! 说她不是大平王朝的第一高手,怕也是相差不远了! 放下心中的千头万绪,对少女性格有了初步把握叶长歌直言道: “要我帮你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个条件。我需要一门强身锻体的典籍,但一层的书籍都不符合我的要求……” “楼上东南角最靠里的四排书架。”少女起身让开路:“那里的书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叶长歌不禁瞠目。 这么干脆? 这么简单? 那我刚才还作死敲什么竹杠啊!早知道这姑奶奶是这种交流方式,直接开口提要求也就不用受这个刺激了啊! 叶长歌一边感慨着又学到了新东西,一边缓缓地上了楼梯。 “别忘了我的事情,明天这个时辰,来这里找我。” 少女头也不回地说出这句话,直到背后脚步声远去,才重又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纸袋撕开,又掏出一枚果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一点通……”少女纤长的手指抚过那行诗句,茫然低语道: “诗句……很美吗?” 又一次抚上自己的脸颊: “我……很美吗?” 自问无人答,唯有果脯的淡淡甜气,与书墨香气彼此缠绕,萦绕在这一方楼阁间,久久不散。 第三十章 圣字七决,双法锻体 下午,郊外,孤男寡女,四目紧闭。 “如是我怜,心神同授,感其苦,明其伤,以无量光明为其除之……” 指尖拈动,徐冬晴低声咏诵着古老的咒言,两道乳白色的光芒分别从她自身和叶长歌的身上亮起。 “唔……”闷哼一声,徐冬晴玉容上略显一分痛苦之色,却是转瞬即逝。 紧接着,那两道乳白色的光华徒然大盛,萦绕在叶长歌眉宇间一股莫名的倦色也消散干净。 “呼……可以了。” 徐冬晴闻言,收束元气,两人身上的光华也随之褪去,化为虚无。 叶长歌睁开眼,看着笑呵呵地带着一脸小得意的徐冬晴,心下感慨: 又掌握了一门啊…… 这个女孩,在光属性元术法的修炼天赋上,比起自己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知道,自己教授的,可不是简单的大路货…… 圣字七决,代表七种术法,是叶长歌从宗傲那里敲到的一套术法。 据那老魔所说,这是上古时期的光属性元修几乎都会修习的七种术法,虽然基础,但仍不失强大。 这七门术法对于境界近乎于零要求,只要是筑基阶往上的光属性元修,都可以修行。而且实用性极强,无论修者到了什么境界,圣字七决都是异常实用且强大的术法,不会在同阶乃至越阶对抗中失去作用。 甚至这七门术法组合,会衍生成相当强悍的新术法,在高境界大修的手中,足有焚山煮海,毁天灭地之能。 低门槛,高成长,实用性强……看起来无限美好的圣字七决,却对修者的悟性有着极端苛刻的要求。悟性强者,数天之间就能参透一门术法,令人匪夷所思;而悟性弱者,纵使穷数十年之功,恐也难以领悟到一门术法神意。 即便是以叶长歌的天赋灵性,自筑基成就开始逐门参悟,直到三天前他才领悟最后一门术法,期间总计用时四十天,也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徐冬晴又是怎样的参悟速度呢? 三门,六天。 她只用了六天时间,就领悟了三门“圣”字头术法。 速度之快,令叶长歌瞠目结舌,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天赋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宗傲的声音自识海中响起:“这‘圣字七决’的创始者,本就是女子,与这丫头的元脉构成甚至都一模一样,也是‘大圣灵光脉’。自古在这套术法的修行上,便是女子修行速度远胜男子。说实话还是你的参悟速度,更令我吃惊些。” “虽然听起来你似乎是在夸我……但我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啊。”叶长歌掏了掏耳朵,一脸的恶趣味笑容:“你连夸奖人的语气都把控不好吗?作为租客,讨好房东这门功课,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 不理会识海中宗傲的怒骂咆哮,叶长歌看向徐冬晴,点点头道:“不错,我刚刚锻身炼体的酸痛疲劳全部消除了,你的‘圣疗术’的施展……唔……勉强算是成功吧,姑且这么算好了。也不枉我这两日多费的唇舌。” 徐冬晴笑眯眯地点点头,丝毫不以为意,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的她已经了解了叶长歌的部分性格和私下说话方式,知道他这么说,就代表自己的圣疗术算是掌握成功了。 叶长歌又清了清嗓子,续道:“这样的话,你也算有了修行下一门术法的资格了。今天我就教你‘圣持术’好了。” 说着,叶长歌左瞳漩涡闪现,那柄精钢长剑再度落在叶长歌掌中。叶长歌握紧剑柄,眼神微凝,左手掐动指决,缓缓按压在剑身上,口中喃喃低诵: “心生大光明,气衍无量法……神意护持,邪魔辟易……” 随着叶长歌的咏唱,似有形似无形的金色光辉缠绕在剑身之上,若有若无的术法波动自其上传出。 叶长歌头也不回地向后随意一挥剑,一道深达数寸的淡金色的裂痕便凭空出现在距剑尖一尺远处的树干上。 徐冬晴瞳孔放大,小嘴微张。 她看得出来,刚刚叶长歌挥剑时,根本没有动用分毫元气啊! “这便是圣持术。”叶长歌倒捏法决,手指又在剑身上一点,淡金色光辉重又化为元气,流回到叶长歌体内:“可以为目标加持光属性的力量。刚刚我为这把剑施展了圣持术,提升了它的伤害范围、锋利程度,还赋予了它‘净化’的属性。我如今境界有限,如果以后实力有所提升的话,还可以为人加持力量……” 叶长歌手腕一甩,长剑向着徐冬晴抛飞过去。徐冬晴赶忙释放出元气,迟滞了长剑的速度,然后用手接住,同时撅起小嘴狠狠地瞪了叶长歌一眼。 “今天下午你就跟这玩意较劲吧。”叶长歌恍若未见,懒洋洋地转身摆摆手:“咒言不用我再说第二次了吧?有什么问题,起码自己研究过一个时辰之后再来问我吧!修习嘛,既要有求知精神,也要有钻研精神。” “所以……好好努力吧!少女!这就是青春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徐冬晴足以杀人的目光的注视下,叶长歌转身下了一个斜坡,盘膝坐下。 闭上眼,前些日以万象玄瞳抄录下的数部典籍影像浮现在脑海中。 心念微动,其中一部典籍的影像开始不断放大。 《潮息法》。 叶长歌自二层楼抄录来的一部炼体法决。 修行要求:天地同息境界以上。心境要求自窥境往上,越高越好。 “以心调息,调息如潮,冲刷皮膜血肉,日夜反复,肉身成圣亦非不可期。” 这是《潮息法》开卷之言,也就是这句话吸引了叶长歌的注意,让他选择了这本典籍。 因为这部典籍,赫然是一部古怪之极的,以心修的方式来炼体的特殊功法! 对于观书悟道,多年来还时时忍受老魔在识海中肆虐,因而心修境界远超同境修者的叶长歌来说,这部功法无疑再合适不过了。 将呼吸调整为天地同息的最佳频率之后,叶长歌口目紧闭,元气积聚在胸腔处,呼吸吐纳的强度逐渐剧烈起来。 气息流转间,叶长歌隐隐能听到胸腔之间因有潮汐之声响起。当即屏息凝气,将这股潮汐扰动,自肺叶向着四肢百骸传导,冲刷着皮膜血肉。 体内残存的氧气越来越少,血肉被强行冲击的酸楚感甚至都变得逐渐模糊起来,直到忍耐至了极限,叶长歌才睁开眼,放开口鼻关卡,痛快地喘息起来。 又运作了一个周天,虽然每一次的肌体细微强化难以察觉,但从开始修行至今,叶长歌每一次屏息所能坚持的时间,确实是在明显地增加着。 这意味着他的体质,切实地在增强,而且速度喜人。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令叶长歌满意的。短暂休息一下,他却又乘隙在脑海中翻开了另一本典籍。 《剑骨九炼》 这本典籍在藏书楼时一开始叶长歌是略过的,但是当时宗傲自识海中醒来,极力要求叶长歌一定要拷下这本书。 叶长歌虽然奇怪,但对于这位上古大魔的眼光却从来不会质疑,所以依言拷下了这本典籍。 据后来宗傲所说,叶长歌本身骨骼构架精奇,乃是天生剑骨,修炼此法再适合不过。 然而当叶长歌第一次在识海中翻开这部典籍的时候,才不过看了数页,脸色便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第三十一章 谁来证明? “午时三刻雷……死海七月潮……荼阳地心火……”叶长歌初阅这部典籍时,额头青筋抑制不住地跳动着:“这他娘的哪里叫《剑骨九炼》,分明叫《贱骨九死》才对,不是贱骨头谁会去碰这些东西……不,哪里会有九死,碰一样就要死了才对吧?” 这本《剑骨九炼》,要求苛刻至极,不但要求修习者天生剑骨,还需要寻找九种天地间的自然之劫,来炼体锻骨,成就不灭之身。 然而就叶长歌如今的实力,这九种灾劫中的任何一种,都远非其能接触的。 也是因此,再一次阅读典籍确认这门功法毫无可取巧之处后,叶长歌再一次无奈地将其束之高阁。 继续运转潮息法,一次又一次地在窒息的极限边缘徘徊,隐约间叶长歌甚至觉得自己的浑身血肉也有具备了呼吸一般。 睁开眼,甩动了一下手臂。叶长歌起身翻过坡,走到正一脸纠结地对着那柄精钢长剑的徐冬晴,一手撑在树干上,吊儿郎当地道: “怎么样小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多问题。”徐冬晴可怜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睛。 “有问题?有问题好啊,有问题才能有进步嘛……先在我身上再复习一遍‘圣疗术’,然后咱们再谈谈问题。” “……” 确实被诸多问题困扰折磨的徐冬晴,只能屈从地再度释放了一次圣疗术。 锻体的酸楚感与疲劳感尽去的叶长歌,略微调整一下呼吸,双足立稳,两腿微屈。力从地起,以肩带臂,猛地当空挥出一拳。 “啪!” 空爆! “不是吧?”徐冬晴瞪大眼睛,凑到近前打量了一下叶长歌看上去并不如何粗壮的手臂,惊讶道:“你那门炼体功法居然这般有成效?这才几天的功夫,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叶长歌也是惊喜异常,这一拳虽说是他全力施为,但没有调动任何元气。要知道原本他的体质,比之常人更有不如。如今全力一拳能打出空爆,起码在用元气强化身体力量时,不会再有当日跟徐冬晴试招时那般大的负担了。 这固然是因为叶长歌远超同龄的心境修为与这门功法完美契合,但也证明了书院二层藏书的珍稀与实用程度。 起码就叶长歌自己来看,即便是越家当年的藏书,恐怕也找不出一门比这更适合自己的炼体功法。 这么看来,当日那门交易,还是挺划算的。 不知怎地,想到这里,叶长歌的脑海中突然又闪过这几日跟楼梯口那位少女相处的画面…… “额……可能不是那么太划算……” ——————————————- “这句诗……是描述的恋人间的相思与默契。你看,‘身无彩翼双飞燕,心有灵犀一点通。’意思是……” “是指,即便身上没有彩凤的羽翼,可以一起飞翔,内心也像灵犀一般,可以心灵相通。” “……唔,确实是这个意思,很清晰嘛。那么你对这句诗有什么感悟呢?” “可以看出这两人是南州强者,在为自己封印兽神时,本来想寻上古异兽‘彩羽灵凤’,却因不知名原因没能得手,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灵犀’作为兽灵兽身。不过从最后结果来看,这两人应该是搭档关系,以‘灵犀’作为兽灵强化,应该是看上其沟通能力,那么一开始想以‘彩羽灵凤’作为兽灵所求为何呢?” “……” 书墨香气四散的楼阁里,叶长歌真的很想用那本诗集把自己生生拍死。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拍不死面前这个胡说八道之后还在一本正经地嚼着果脯的少女的基础上。 这几日,自己每天没有课的时候都选个时间来这里教这个少女关于美的体悟,而她肯定也在这里的楼梯口看着书。 说来也是奇怪,除了第一天来藏书楼被门口的看守老头盘问过之外,在那之后自己来藏书楼他都不会再理会自己。 实力强劲,属性罕见,身份神秘,在藏书楼似乎还有很高的权限这个少女是什么来头呢? 起初叶长歌对这一点是很好奇的。 但之后他就没法将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抓狂。 自从他在外流落开始,这几年的交流对象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却有过这般抓狂的体验。 最初几次交流过后,他对少女的智商有了深深的怀疑。 她怎么对事物有这般奇葩的理解? 哪个正常人会这般解释诗句? 谁会一次又一次地以阴谋论角度来解读各种才子佳人的情爱小说? 叶长歌几日来,在藏经阁中翻出好几部经典的民间爱情戏说读本,交给少女让她去阅读。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是没有丝毫的恋爱经历,所以他想要用这些经典来启蒙,让少女产生对于恋爱的憧憬。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少女的智商,实际上高得可怕。 她从阴谋论的角度把所有的诸如《西厢记》这样的典籍误解了个遍…… 从沟通中,叶长歌了解了,当日她那般直接出手,其实并不是不适应人与人间的沟通方式。 而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敲竹杠的心思,所以用实力来取回谈判的主权。 之后的谈话,其实也只是显示了她难得的恶趣味。 答应的那般干脆,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要求对她来讲,算不上什么而已。 “我不明白……”叶长歌双手凭空比划两下,他已经凌乱到不太清楚该如何表达自己感情,稍微整理一下情绪才续道:“我不明白……很明显写思念之情的东西,为什么你……你会这么解读呢?” 少女一边咀嚼着果脯,一边淡然道:“因为你们看到的都是表象,我根据我的知识解读出表象下的真实。” “表象?真实?”叶长歌讶然道:“这样来说的话,分明是你的解读更倾向于抠字眼吧?” 少女停下咀嚼的动作,很入神地想了想,才确认道:“仔细解释一下的话……这么说吧。为什么我会这么解读呢?因为你所说的思念或是情感这些东西,我是不相信的。既然不是出于情爱这方面,那么那些故事是因何发生如何进行的呢?抛开他们空想的因素,我就只能以我的知识能力来解读这些故事了。” 叶长歌闻言,下意识道:“你为什么不相信这些情感的因素呢?虽说多数都是虚构和戏说,但肯定也是因为有真实的范本在,才会有这些故事的产生啊!因为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在,才会有人写这些诗句来表达和歌颂啊!” “是吗?”少女问道:“谁来证明?” “……” “也许单纯出于好恶的感情确实有,虽然我不能感受,但理论上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我不认为这些东西会凌驾在利益上。生存和繁衍才是人的本能,所谓的感情也只是后者的衍生物罢了。” “怎么会有所谓的能凌驾于这些本能的感情存在?” 少女紧盯着叶长歌的眼睛道:“你能向我证明,有这样感情的存在吗?” 第三十二章 问题少女,问题少年 证明这样的感情真的存在?叶长歌很想毫不犹豫地交给少女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在绝对理性的她的面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缜密地思考过之前就给出答案。 是啊,有多少人能真正证明这种感情的存在呢? 因为很多时候这种情绪,确实都没法凌驾本能。 风雨之中的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例子,实在是多不胜数。 他很想说自己前些日子就证明了这种情感真正存在。 但细细想来,无论是在云府救出徐冬晴,还是在遇刺时以身挡箭,情况实际上都在自己的掌控中。看似凶险至极,实际上都不会有多大危险。 毕竟背负了那么多的自己,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怕死的人之一了。 那么,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强悍的特殊体质,如果那几次发生的事端超出了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如果事态对于自己的生命有着真正无可估量的威胁…… 自己,还能做出相同的决断吗? 作为一个少年人,叶长歌真的很愿意证明这样凌驾于生命本能的感情真的存在;但另一方面,叶长歌作为一个迫不得已性格中理性成分远超同龄人的怪异存在,对于感情的了解又还太浅,在没有真正面对生死之局,只凭空想设定的情况下,他无法交给自己一份真正有信服力的答卷。反而随着想法深入,可能的种种答案让少年的心里逐渐泛起几分冰凉与恐惧。 所谓的细思极恐,不外如是。 叶长歌突然觉得,自己恐怕很难完成面前这个少女的委托。 那么,已经将交易筹码交给自己的、绝对的利益主义至上的她,如果收获不到一分回报的话,她会做什么? 联想到自己通过近日与其的对话所大概能判断出的其大概的性格,叶长歌顿时就觉得现在不是自己伤春悲秋的时机。 先把眼前的大佬稳住啊!元丹巅峰的交易对象啊!自己违约的话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啊! 叶长歌故作深沉地沉吟片刻,开口道:“具体有没有这种感情存在,我也很难向你证明。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件事。重要的是帮你找到能助你通灵犀的那份感动,对吧?也许能触动你的感动不在于男女之情呢?” 少女侧头想了一下,认同道:“有道理。” 叶长歌忽然想起什么东西,询问道:“你……是从大概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个地方的?” 少女不假思索道:“两年前。” 叶长歌瞠目道:“两年前?你两年前就到了元丹境巅峰吗?” 少女皱眉道:“你很喜欢凭借不完全的信息来下结论。” 叶长歌微笑道:“这个加上直觉,是行走江湖的立足根本啊。” 少女略显诧异道:“你不是世家子弟?” 叶长歌懒洋洋地道:“怎么,比起一江湖闲散人,我这一介布衣反而更像世家公子哥?” 少女点点头:“你有那种大世家出身的那种傲气,虽然因为实力不如我所以隐藏的很淡,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出……很让人奇怪,似乎书院对你来讲都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存在一样。” “……” 惭愧啊!自己刚刚还跟人夸耀自己的直觉,这个少女的直觉分明比自己可怕得多啊。 叶长歌忽然反应过来道:“不对啊,你方才才说我太喜欢凭借不完整的信息来做判断……你这不也一样吗?” 少女也是少见地愣了一下,塞一片果脯入口,边咀嚼边思考,然后语气中又是少有地带了一分无奈道:“书上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可能在思考模式上受到了你的一些影响……解决我的问题之后你就不要再来藏书楼了。” “……好吧我可能有些跑题了。”虽然最先把话题带偏的似乎是对面这个姑奶奶,但叶长歌也实在不敢再跟她多做其他方面的交流了:“ 咱们回到我刚开始的问题……你,是因为受困于境界无法提升,所以进的藏书楼,没错吧?” “是这样。”少女点点头。 叶长歌闻言无奈道:“然而灵犀这个境界,是完全无法通过书本的东西来通过的啊……” 又揉了揉太阳穴,基本确定这个女孩少与外界打交道的叶长歌提议道:“这样吧,你跟我出去一下。” 少女微微皱眉道:“做什么?” 叶长歌苦笑道:“难不成你觉得我这点本事还能害到你?放心,是对你有益的事情。” 想着毕竟是自己拜托了面前这个人帮自己解决困难,近几日也算的上尽心尽力,所以少女也就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叶长歌的行为。 ——————————————- 夏日午后的阳光既热且烈,令人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但走在路上况持国和凌慎这两位书院文科新生却丝毫不敢有丝毫懈怠,先前的传闻加上近日的相处,让他们实在地明白了走在他们前面始终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的袁青师兄,确是书院中最可怕的人之一。 对于两人的经解注释,他总是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挑出一些看似不起眼实际上相当重要的谬误。对于这些失误,他从来没有什么惩罚措施,只会相当轻描淡写地点评一两句: “怀着对于帝国的守护之情奋不顾身……王将军当时估计没想那么多啊!他要是守不住了还不得九族被灭啊!” “凌慎的‘三郡流犯十年奇案注解’……啧啧,真是有趣。要换成自己是这个流犯的话,估计下能活能在当地捕快手里活几个时辰?” “小况,师兄不是质疑你的智商,可是为什么我看了你的‘朱雀门’之变注解后,就越发觉得‘书生误国’这句话真他/妈的是所言非虚呢?” 大概三次之后,两个新生每次将注解上交给袁青过目时便是胆战心惊,略抱一丝侥幸却总不能幸免于狗血淋头的灾劫。所幸今日不知袁师兄心情不错还是根本对他们失去耐性了,对于注解只是不咸不淡地简单说了几处谬误,便带着他们两人前去藏书楼挑选经集了。 看着眼前无风自摆的那袭青衫,眉眼机灵的凌慎悄声向着身侧热得意识都有点迷糊却还强打精神的况持国道:“蝈蝈,今儿中午食堂做的是虾仁炒笋吧?” 平日里凌慎这么叫他,况持国一早抡开膀子教训他了,可是今日实在热得厉害,索性眼睛半睁不闭地答道:“是啊,确实是虾仁炒笋……小慎你不是热得脑子快坏掉了吧?” “什么啊……是虾仁炒笋就对了,我观察上一次袁师兄心情最好的一天,食堂做的貌似就是虾仁炒笋……” “真的?小慎你这观察能力不简单啊!” 凌慎得意一笑:“嘿嘿,一般一般,大平第三……哎,要我说,咱们以后交注解时,最好选在食堂做虾仁炒笋的日子吧?” 况持国一瞪眼:“哪儿能这么儿戏啊……” 凌慎一翻眼睛道:“……咱们平日的时候,袁师兄批注解时的样子你又不是少见识了……简直跟女人的天癸相反,咱们袁师兄一个月也就那么两三天心情不错,咱们不尽量抓紧注意点给自己精神减些负担,往后那么长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啊!” 两人同声叫了出来,却是前面袁青不知何时停下身子,结果窃语中的两人一头便撞在袁青背上。 这一醒觉可惊得两人魂飞天外,多半便是袁青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故意停住等他们。 这背后说他坏话还被他听到,会有什么下场? 简直不敢想象啊! 凌况二人赶忙准备认错,却见袁师兄根本没有理睬自己二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藏经楼的门口,神情讶异,活像见鬼了一般。 第三十三章 后山 书院文科的这三人,此刻的内心,并没有崩溃,却是相当讶异的。 在况、凌二人的眼中,袁青师兄不论心情好坏,面对何人何事,永远脸上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其真正的心思。 而现在的袁青呢? 惊讶。 难以置信。 甚至……还有一分隐隐的愤怒? 此刻袁青的表情,显得精彩至极。 “居然是她……怎么会……这小子做了什么……” 袁青愣住片刻,却也没搭理身后两人,继续向着藏书楼的方向前行而去。 凌慎与况持国对视一眼,也只能默默跟上。 袁青本身就是醒脉巅峰的修者,在书院的醒脉修者中实力仅次于樊昊,远远地便瞧清了那楼门前两人的面容。凌、况二人没有这个本事,走近了才看清这一男一女的脸庞: 男的一袭新生的灰衫,面容俊秀,意态悠然,应该也是这一届的新生,却不知为何身为修行科的新生为何这般自如地出现在藏书楼门口。而那名一直在楼门口看守的老大爷,依旧是眯眼晒太阳的懒散神态,丝毫没将身边的人当回事儿。 而女的就让这两个文科新生有些惊艳了:本身文科本届就只有他们两人,更高届也没有师姐存在,而这一期的修行科新生,就有徐冬晴和蒋小萍这两个人气相当高的美女。尽管徐冬晴每天都有叶长歌这个刺头跟在身边,而蒋小萍本身性子又极冷,都让人难以接近,但还是令凌、况二人羡慕不已。 却见那少女也是一袭灰布长裙加身,一条麻花辫柔顺地垂在胸前。肤白胜雪,素手抬过柳眉之上,明眸微眯,似是不太习惯这般剧烈的日头。 袁青及近楼前时,神色已然如常,浅笑着向少女略一躬身。 叶长歌瞳孔微凝: 对于这个人,他的了解可能比文科的两名弟子,还要多一些。 这个人,比起号称同境无敌的杀神樊昊,更有资格称为书院新一代的中流砥柱。 文武皆能,智勇双全,在书院的主权也是逐年递增。 相应的,他为人也就相对比较随性。除去曾经在院生时代曾经将他活活揍出阴影的樊昊,即便是同为书院醒脉境顶尖高手,辈分还要更高一届的韩韬,他也殊无几分尊敬。 但是现在却对这名少女执礼以待,即便心知少女的实力惊世骇俗,但从这点上来看其身份的判定可能还要往高做一些…… 少女幅度极小地微微点了下头,神情略显不愉,貌似对于外界的情况还是不怎么适应。 她可以这般冷淡回应,叶长歌却是不行,当下拱手躬身恭声道:“见过师兄。” 虽说袁青与樊昊在书院无明职,还是以弟子身份在书院就读,但地位早就不在长老之下,甚至连教习都难以与之相比。所以叶长歌也不敢怠慢于他。 不知为何,袁青似乎带着几分情绪地,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执礼问候,而是略显恭敬地向少女问道:“今日怎地出了藏书楼?” 少女略微习惯点阳光后,放下手,不太确定地答道:“……似乎有必要。” 这个回答听得凌、况二人一愣:这叫什么话? 好在袁青似乎也没少跟这名少女交流过,加之智力远超常人,第一时间便判断出少女的语意。心下一惊,不由得多看了叶长歌一眼。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撇下一句:“祝您一切顺利“,便带着两名沉浸在疑惑中的文科新生入了藏书楼。 目送三人入楼,叶长歌心中也是疑问重重,对于少女本身的身份变得更加好奇。 但他心知对于目前在协议方面毫无进展的自己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向少女展现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确实有完成交易的资本。 因此,在沉默中,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藏书楼前的广场,走出院墙。 迎着午后的阳光,穿过不算繁密的山林。 自上次遇袭后,叶长歌再次来到书院的后山。 显圣山正对着龙兴郡,背后则是连绵起伏的一片山脉,和无边无际的郁郁林海。 这里也是大平王朝的东边边际。说来奇怪,大平王朝北临莽原蛮族,西接大寿王朝,南部临海,有水军防范岛国夷族。而东部的无尽林海,却只有书院静静地驻守在这里,谁也不知林海的另一边有着什么。 世人只知,先生自东方来,匡君显圣,定鼎天下。 虽然已经来过一次,不过上一次主要是为了破解徐冬晴的封印,所以没能用心感受这番风景。 看着绵延不绝的林海,看着青蓝相接的天际线,叶长歌知道,栖霞剑宗,就在那东方的更东方。 一定要去那里啊……因此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啊…… 转头看向神情略显茫然的少女,叶长歌轻笑道:“常理上来说,你应该是在书院长大的,却从未来过后山?” 少女沉默片刻,道:“来过……但没这样看过。” 叶长歌嘴角微微抽搐:“那么你每次经过,不会就当赶路一样吧?” 少女转脸抬头:“不然呢?” “……” 叶长歌无奈地拍了拍额头:“那么你好好看一看吧,不会影响你的日常修行效率的。” “已经影响了。” “……” 少女却是不再理会叶长歌,自顾自地凝神向下望去。 人寿有其极,天地无穷尽。 尽管通过书本对天地之大有所了解,但那些冷硬的知识,远不如这一方林海给她带来的震撼大。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少女回过神,点点头道: “很大。” “然后呢?” 少女偏过头:“还有什么然后吗?” “……”叶长歌再度凌乱了。又一次短暂思考之后,他试探道:“这么说吧……看完之后,有没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感觉?” 少女皱起眉头,想了一下道:“感官上确实是多了几分愉悦感……而且跟平常吃果脯时的感觉不太一样……眼睛也比之前明亮了些……” 叶长歌舒了口气,微笑道:“美这种东西,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按我自己的解释来说的话我觉得:观之心愉,即为美。” “观之心愉,即为美吗……” 少女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听起来没什么道理,不过感觉上可能是对的。” “……” “似乎我长久以来的壁障确实有了一分松动……感觉元气运转跟以往都多了一分差别……”少女径自转身离开:“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先回藏书楼感悟一下吧。” 少女就这么走了。 虽然不确定,但叶长歌感觉今天出来在后山观景,确实对她有一分帮助。 可她居然连个谢字都没有! “果然是交易关系吗?”叶长歌苦笑着摇摇头:“就算是这样的关系吧,能把她的问题顺利解决掉就好了……” 然后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月末临近,自己和徐东晴的战斗,能有几成把握? 想到这里,一抹笑意悄然攀上叶长歌的嘴角…… 第三十四章 晨光下的少年们 太阳斜空照,姑娘对我笑。 张繁本身天赋极佳,悟性也是颇强。加之口齿伶俐,性子飞扬跳脱,一个月的时间便跟同届的女生们处的关系极佳,成为本届最受女生欢迎的男生。 今天是月末指导战的日子,张繁早早来到场地,却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演武场边等候了,当下展颜微笑示意。女生们也都笑颜以对来回应。 男生们什么反应?他才不理会呢。 虽然女生们的回应令他心情大好,但蒋小萍依旧冷着一张脸的表现还是令他心中多了一分落寞。 “张繁,你来得这么晚,还有这个空闲一副狂蜂浪蝶的姿态,想必是自信十足吧?” 听得这道令人讨厌的声音,张繁不用回头便知是谁过来了。微微冷笑,侧身看着轻摇折扇、下巴朝天的何晋鹏,张繁促狭道:“把握什么的,不交手之前我肯定不会轻下结论。不过韩教习说过:但凡交手之前,心境情况比之身体情况,还要重要。像我这样比试前笑脸迎人,一定对之后的较技有所帮助。像你这种还没交手就开始阴阳怪气的,一定是心里对自己根本没多少底的。” 何晋鹏脸色一僵,继而冷笑道:“难怪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平日酷好与叶长歌一起厮混,果然将口舌功夫练得剔透至极。不过凭你入门时连筑基都不到的底子,就算坐拥所谓的圣品资质,我倒要看看你能得个什么名次。” “看来我是不幸言中了啊。”张繁耸耸肩,无奈道:“像你这样对别人的名次情况看得比自己还重的人,分明就是对自己信心不足的那种存在……也可以理解,毕竟,入门演武第一轮就败下阵来的,咱们这届也只有你一个了吧?” “咔!”折扇打在掌心,何晋鹏五指收缩,用力之大甚至将那极品凡器扇骨捏出了声。眼底杀气大盛。 踏前一步,筑基境巅峰的气势散发开来。 其实入学前与叶长歌交手时,何晋鹏便已是筑基巅峰的修为。 一个月之后,他的境界看似毫无变化,但自身气势却比先前凝实了足足一倍有余,一时间周围空气中都隐有无数水气,属性加持的明显程度已近醒脉。再加上一个月间在书院内学习到的一些元技体术,何晋鹏的实力,远比入学前强了不少。 而中间,才不过一个月的功夫。 即便是因为初入学时在名师教导下,这些天才人物接触到新的一些知识理论,较之先前能更迅速地弥补自身不足,之后的提升速度也不会这般恐怖。 但也说明了书院的底蕴,确非所谓的王朝世家大派可比。 眼见何晋鹏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张繁却是怡然不惧,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姿态。背在腰后的一只掌心,却早有谈黄色的元气凝聚其中,蓄势待发。 “都住手!” 眼看两人之间的矛盾即将爆发,一道沉稳的低喝传来,却是林寂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林寂不悦道: “教习早就说过,书院中不允许私斗。今天更是指导战第一天,这种日子你们闹事,是想被逐出院墙吗?” 张繁散掉掌心元气,嬉皮笑脸道:“班长大人您言重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又怎么敢惹事呢?只是看何师兄比较紧张,似乎信心不太足的样子,所以跟他开开玩笑,缓解下他的情绪罢了。只是没想到他性格这么敏感纤细,倒是我说话唐突了。我在这儿跟何师兄赔个不是了。” “哼!”何晋鹏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尽管张繁依旧是话里夹枪带棒,冷嘲热讽,不过既然汤教习指定的班长林寂出面了,这个事情确实也只能点到为止了。毕竟私斗的惩罚确实很严厉,何晋鹏也不是傻子,并不想被人杀鸡儆猴。 只是…… “张繁……林寂……还有叶长歌,现在便先由得你们快活……若是你们中有人遭遇到我……嘿嘿……” 林寂见何晋鹏离开,四视场间,皱眉道:“叶长歌还未过来?” 张繁一翻白眼:“我怎地知道?再说了,现在距离考核开始,还有挺长时间吧?” 林寂摇头道:“终究早些来,早作准备,才能保证在考核中有好的表现。叶长歌天赋本来还不错,底子也好,自入院来一个月却一直惫懒懈怠。到了指导战的日子居然也是这般态度,真教人看不过眼。” 眼见张繁皱起眉头,林寂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修行一途,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叶长歌有伤在身,体术课与元技课不同大家一道演练,也是情有可原。然而一直以来与侍女厮混,晚课从来不至。平日课上也仗着自己的一点理论底子,从不认真聆听教习的知识传授。无端端浪费自己的天赋与教习们的期盼。” 张繁阴阳怪气地笑道:“说起不去晚课这事……你还得感谢这家伙吧?要是他连晚课都不缺席的话,这个班长怕是就没你什么事了吧?” 林寂淡然一笑:“修行路漫漫,我又怎会志在一个小小的班长之位?不过人之一生,行路做事,总要多些尊敬。有所倚仗便自矜自傲,终究行不长远。” “说得好!不愧是班长,修行感悟远非我们所能及啊!” 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众生转头看去,只见叶长歌带着徐冬晴一路小跑赶来。 “今天城西王老三豆腐脑得生意怎地这般火爆……排队吃就花了好长时间……” “所以你多少试着做一天早餐吧我的大小姐?” “来的有点迟还不是因为你宁愿排队也不愿意来书院食堂吃早饭?你这挑口的性子早些年还说闯荡江湖,怎地没饿死你?” 徐冬晴表面微笑着,低声恶狠狠地吐槽着身边的少年,直到临近场地才停止。 挑口什么的……也没有办法啊,谁让小叶子那么会做饭…… 无意间被引发对于某个人的思念,叶长歌的心情顿时就不是那么美丽了。徐冬晴是无心之言,他也不好说什么,这份火,也只能撒在刚刚无意间发现在说自己坏话的林寂身上了。 听得叶长歌远远地嘲讽,林寂眉头皱起:内容没什么营养,但是他离那么远便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元气积蓄应当相当深厚。控制力恐怕也是颇强。 再看其与徐冬晴亲密的神情,林寂心头又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是的,林寂也像寻常少年一样,爱慕着容颜俏丽的徐冬晴。 对于一直与其在一起的叶长歌,就不免心存嫉妒了。 所以从入学到现在,他一直用心经营着自己与同学和教习间的关系,争取到了班长的位置。同时也在命地修行着,意图在月末压住叶长歌一头。 然而,叶长歌这一个月来的表现,却让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空处一般难受。平日里叶长歌总是相当散漫的样子,好像心思根本不在修行上,让他觉得这个人作为自己的对手好像在羞辱自己一般。偏偏每当自己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叶长歌偶尔回答教习的问题,总能展现出他对于修行似乎远超自己这批人的了解和理解,让他又是惊奇又是嫉妒。加上之前新生实战第一人的名头,这一切让自己这个班长身份看起来像笑话一样。 不过,到此为止了。 只要今天自己拿出压倒性的实战表现,所有人都会了解到自己和他到底不同在哪里。 更好的天赋,更强的实力,才是最本质的东西! 晨阳之下,自信的笑意抑制不住地溢出少年的唇角腮边。 第三十五章 晨光下的少年们 续 “叶长歌,今日是指导战预赛日,你来得未免也太迟了一些,你看看现在还有哪位同学没有到场?” 听着林寂严厉的话语,叶长歌还真的似模似样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点点头道:“还真是全员到齐了呢!” 林寂皱眉道:“叶长歌,你平日惫懒些也就罢了,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你都不拿出一个积极的态度对待的话,未免将修行一途,看得太过儿戏了吧?” 叶长歌却是不理会林寂,径直带着徐冬晴走到张繁身边,似笑非笑地道:“今天总算可以看你一展身手了,从入学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几分实力。” 张繁干笑道:“其实我心里还是挺紧张的。虽说我有自信班里的人多数都不会是我的对手,但我总有种预感今天估计会拿下下签……” “临考才开始掂量自己的气运一类的东西,未免太迟了些吧?” 张繁也是无奈:一大早上苍蝇怎么这么多呢? 可是转过身看见发言之人,他却也不大敢吭声了。 有时叶长歌真的会怀疑,灰衫院生何晋鹏和白衫院生甄修谨,两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血缘关系。 一个喜欢用下巴看人,一个喜欢用鼻孔看人,说他们没亲戚关系,还真难教人相信。 此刻甄修谨就是领着两名白衫院生,以一副莫名高傲地姿态,走到了三人身旁。 叶长歌微笑道:“甄师兄此言差矣。修行一道,本就首重机缘气运,次重资源条件,再其次才是天赋努力之流。张师兄临考心忧自身运气,也是人之常情。” 甄修谨鼻孔里重重地出了下气,方欲说些什么,看着叶长歌那张似笑非笑地脸,忽地想起上次与其见面时对方开口说过的第一句话,不由得将头仰起的幅度放低了些。气势上也就不由自主地弱了两分: “又是你。平日院中不许私斗,你们这些自诩天之骄子、不世奇才的小家伙们,也就对前辈们少了几分原本该有的尊敬。这一次,需要拿出真才实学的时候,希望你在我手中不会落得太惨,以至于道心不稳,误了日后修行……” 说到这里,甄修谨又是微微一笑,看了看一旁神态恭谨的林寂,和 远处冷眼旁窥的何晋鹏,阴测测地道:“不过嘛,我的话说得倒是稍微早了一些。想要感受我这个师兄对你的照顾,还要先祈祷今天抽个好签才行呢……新生实战第一人,最后要是连参见正式指导战的资格都没有的话……啧啧……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甄修谨带着那两名白衫院生离开。 叶长歌抬起头,看了看柔和的日光,心想明明是个天气蛮美好的日子,怎地就有这么多讨厌的人呢? 林寂也没管叶长歌对于他的不理会,今天早上他说的话也是过多了,接下来只需等待事实证明一切── 即使实际上,他本来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证明。 徐冬晴看着走向一旁打坐调息的林寂,低声狐疑道:“喂,你也没招惹到他吧?这一个月相处也是相安无事,今天怎地就这般针对你?” 叶长歌憨厚一笑:“小孩子嘛,总会有很多奇怪的情绪。” “……” “恋慕和嫉妒,最容易侵蚀人的理智。放在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身上,更是明显。因你这样的姿色还算过得去的少女而心生恋慕,因我这样天赋实力相貌都世所罕见的少年天才而心生嫉妒,对于像他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原本也是正常。不过咱们的大班长毕竟是中原林家的继承人,这般意气行事,到底还是显得格局不够啊。” “……” “话说回来,那个何晋鹏,也是东南第一家族何家长孙,甄修谨的家族也有西北土皇帝的地下称号……唉,大平的世家子弟,是不是都这般无趣啊……” “简直受不了了……”张繁终于忍不住了:“你丫也就十六岁不到吧……林寂这将近二十岁的货到你嘴里左一个小孩子又一个格局不够……给我感觉你简直就是大平第一世家子一样。”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叶长歌摆摆手:“话说回来,你觉得今天你在抽签环节脸会黑,那你感觉感觉我们俩的运气呢?” 张繁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叶长歌和徐东晴的面庞,摇摇头道: “我感觉你俩的运气可能不会比我好……” “……” 像这样战前先将全队士气削弱个遍的队友,即便活活打死也会沾染晦气,也是难得地让叶长歌感到有点头疼。 甄修谨走到场边搭起的一个三米高台上,环视一圈场间或窃窃私语或闭目眼神的灰衫院生,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些什么来整理一下场面秩序,场间却是徒然一静。 甄修谨转头向场外望去,只见一脸冷峻的云骄,带着平日就常混在一起的几个白衣院生施施然走来。一路上除去略微撇了一眼叶长歌与徐冬晴,脚步毫不停留地直直走到高台下。甄修谨嘴角微扬,欲要开口,瞳孔却是一凝,讶然之色难以抑制地爬上眼角眉梢: 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男子,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入场地。 即便没有任何人跟从,气势上他似乎比起甄修谨和云骄两人加起来还要强上一分。 云骄的神情略微恭谨了一分,甄修谨也讪讪地跃下了高台。 “终于出现了啊……”叶长歌笑容微绽:“白衣一届里唯一一个爆发起来能与袁青一战的变态天才……当届三名醒脉境中的最后一人,也是白衣实力第一人……‘长生剑’沐鸿……” 沐鸿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冲着每一个所见的院生点点头,半晌功夫才走到高台下,却并不登上,只是面朝场地地站在其下。 云骄在其左侧站定,甄修谨则立于其右侧。 这便是白衣一届三大精英弟子。 即便孤傲自矜如云骄,自高自大如甄修谨,面对这名男子都心甘情愿地立于旁侧,便是出于对强者的尊敬。 沐鸿平日沉溺于修行,虽然身为班长,却从不过问院生中的诸般琐事。因此才有平日里云骄与甄修谨的明争暗斗。 不料今日的指导战资格赛,被云、甄两人私下一致认为不可能出现的他,居然会现身演武场。可见书院对于这届指导战的重视程度。 沐鸿轻吸一口气,缓缓道:“今日,福康三年半山书院新生指导战资格赛,正式开始!” 没错,今日便是指导战前的资格赛。 三十余名新生,会在今天随机一对一战斗,淘汰掉一半人,剩余人则获得明天与高届院生进行指导战的资格。 旁边一名白衣院生呈上一个硬纸盒,沐鸿微笑接过,从中抽出一张纸条,眯眼念道: “张繁!” “在!”张繁原本坐在场地边缘,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应声站起。 沐鸿招手道:“来,自己抽出对战的对手。” 张繁一脸忐忑之色地走到高台前,闭眼伸手入箱,一顿摸索之后拈出一张纸条。 张繁睁开眼,细细地看了一遍,继而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又细细看过一遍。 然后,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叶长歌嘴角抽动。 看来,这小子的不祥预感,不只是说说而已啊…… 第三十六章 煌炽八斩 当张繁一脸无奈地将纸条递给沐鸿,当后者一脸微笑地念出上面的名字的时候── 同情,是绝大多数人对张繁的第一心态。 这对于他来讲,几乎可以说是最差的对局了。 林寂似笑非笑,何晋鹏幸灾乐祸,叶长歌和徐东晴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蒋小萍应声起身,面容平静。 是的,她便是张繁的本轮对手。 看着一脸冷峻的蒋小萍缓缓走到兵器架旁,张繁苦着脸对沐鸿道: “沐师兄,这局我认输好吧?” 沐鸿笑眯眯地道:“认输嘛……这种事情书院总体上是不提倡的。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强制的要求啦。不过这届比赛认输的学员,会被书院认定为缺乏勇气与上进心,从而取消继续就读的资格哦!” “……不是吧?”张繁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再看场边的蒋小萍,短暂地浏览后便在一把宽刃大刀前站定。足尖猛地在柄尾处一踢,那柄足有她一人高的长刀便从兵器架中笔直飞出。蒋小萍举重若轻地凌空一抓,正抓在刀柄中间处。 转身,扛刀于肩,这个将裙摆剪掉,穿长裤、踏长靴的冷艳少女,就这么沉默着一步步地踏上比武台。 场间诸生无不相顾骇然:虽说书院中没有擅刀的教习,但这柄大刀却并非摆设,而是几位体术教习平日练力所用。虽然并未使用特殊的铸造技法,不入元器品阶。但本身也是用稀有寒铁熔铸而成,重逾百斤。 平日也没见蒋小萍练刀,谁能想到她居然会选择这东西作为自己的兵刃! 张繁吓得脸色都有点发白了,赶忙转向沐鸿道:“沐师兄!你看看这……这不是开玩笑的啊!真的会出人命啊!我还没到醒脉境,怎么打这种体术型的对手嘛!法理之外不外人情,您给通融一下也没什么吧……” 沐鸿看着蒋小萍扛刀而来,表情明显也略微有些扭曲,但还是强自肃然道:“张繁,修行总会有许多的挑战,一味逃避的话是不会有所成就的……你确定不再挑选兵器了?我可要宣布开始了?!” “等……等一下!”哪有这么儿戏的!都不让选手准备吗?但是张繁也看出来了跟面前这位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当下也不敢多做争辩,慌忙从腰间抽出书院制式的佩剑,摆好架势。 沐鸿点点头:“很好……那么我宣布:开始!” 什么开始啊!为什么书院主持比武的人都这么不靠谱啊!张繁却是无暇吐槽,提剑前指,身子微侧,凝神戒备。 他的动作很让人眼熟。 灰衫院生们无不眼前一亮:这不是入学演武时,叶长歌对战何晋鹏时,摆出的起手架势吗? 徐冬晴凑近叶长歌,讶然道:“他的悟性确实很强啊……感觉这一记剑式,跟你有九分神似了,看来这一个月对于你传授的这招他也没少练习。这个程度的比试的话,他算是开局就占到七成胜算了吧?” 叶长歌却是摇摇头:“这一剑式的动作固然非常重要,完美做到便是几乎无隙可乘……” “但是,维持这一式所需要的心境,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东西啊!” 这记剑式貌似朴实,却足够强大。 因为这是叶长歌自越家领悟到的一记剑式。 尽管越家从祖上到叶长歌的上一代,都没有人长于修剑。 但以越家的底蕴,能收藏其中的一式剑式,必然不凡。 以静制动,大道至简,同阶对战起始时自然能让自己先行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相应的,便是颇高的使用要求。 张繁不动,蒋小萍便也静立不动。 叶长歌所猜不错,蒋小萍本身便是出身行伍,而且不是普通军队编制中的成员,而是大平边卫第一军“镇北军”中的精英斥候。 这次被送到书院进修,也可见上级对其的重视。 作为斥候,耐心与观察力是最重要的素质。 这方面,蒋小萍堪称精英中的精英。 她最擅长两种兵器:用于刺杀的匕首,以及用于正面对敌的大刀。 为什么面对虽然天赋圣品,但平日看起来修行方面并不如何用心的张繁,她会破例在书院中动用自己最擅长的兵器之一? 因为她那在边塞与野兽共生而成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这届最危险的人之一。 既然现在看起来没有破绽,那她便等他出破绽。 看着表情专注至极的蒋小萍,张繁的心弦莫名地被狠狠触动了一下,神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破绽! 蒋小萍凤眸中冷光闪过,刀尖前指,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前冲而去! 张繁回过神来,悚然一惊。身子略微侧移,长剑微抬,单手掐动法决。一片淡黄色的元气凝于其面前,使蒋小萍的冲击之势都迟缓了三分。 凝滞术,土属性基本术法之一。利用土属性元气特性来迟缓对手动作,是相当实用的一门术法。 其实这道术法本身的用法是集中土属性元气来增加一个对手的行动负担,来延缓其行动。但蒋小萍的反应与速度相对刚刚回过神来得张繁来说,委实太快了一些,快到他来不及将其锁定。 张繁便索性将成倍的元气以凝滞术的运转手法从身前发散而出,虽说消耗颇大,且术法效果打了折扣,但在这一刻确实产生了奇效。 眼见蒋小萍动作迟滞,张繁却是不闪不避,微微抬起的长剑又是一沉,向着蒋小萍心窝处攒去。 蒋小萍微抬刀杆,震偏长剑前刺轨迹。脚下却是不停,左手松开刀柄,单手持刀侧过身几乎贴着张繁从其左侧掠过。 两人甫一错开身位,一抹杀意自蒋小萍眼中浮现。却见她左足前踏重重一顿,稳住身形;持刀右臂的衣袖猛地炸裂开来,众人只见演舞台上一道淡红色的半月轨迹划过。继而“砰”地一声巨响,台上灰尘大作,碎石飞扬。 一时间,就连两人的身影都不能瞧清。 “我的天……” “蒋小萍平常不爱说不爱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想不到骨子里居然这么暴力……” “嘘……你小子不想活了?仔细被她听见!” “这也太凶残了……张繁那家伙没事吧?虽说平时老跟女生打成一片挺惹人厌的……不过这下已经是攸关性命的重击了吧……” 在灰衫院生们窃窃私语的期间,场上尘雾也逐渐散开。 蒋小萍宛若女武神一般,纤细白皙的右臂,与她单手倒提的寒铁大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另一侧的张繁出人意料地毫发未损,只是衣衫脏乱,显得颇为狼狈。苍白的面庞上,终于罕有地泛起一丝怒容。 叶长歌一脸微笑地看着台上: “……刚刚那一剑,虽说本来直接取胜的概率也不大……不过你确实地手下留情了啊……这对她那样的军人来说,本就是最大的侮辱,也不怪她接下来就直接痛下杀手……不过这样一来,你也总算要认真了些呢……” “总算要认真了些呢……”场地不远处,一道青色身影与一道黑色身影并肩而立,遥望比武台。 袁青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难得的兴奋之情: “没法不兴奋啊……‘煌炽八斩’啊……钟岳那老家伙,居然会选一个女孩作为自己的接班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三十七章 厚德戊土持心法 即便是沉稳如樊昊这般人,听了袁青的话,也是略显诧异道: “确定吗?” 袁青一脸和煦的微笑,只有樊昊知道他这副表情代表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情绪:“当年咱俩中途分开行动一段时间,我不是去的北部十八郡吗?当时我就在边塞走过一圈,也到过镇北军。亲自跟钟岳那老家伙过了过招……” 樊昊抬了抬眉毛:“你居然和‘镇北将军’交过手?结果如何?” 袁青笑容不变,只是把头偏开不看樊昊,自信道:“现在我跟他应该能平分秋色……或许略占上风也说不定!” “哦。”樊昊点点头。 这么看来,当年应该被收拾得比较惨吧。 简单的一个字的答复就让袁青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整个书院基本也就樊昊有这个本事了。 “所以,关于他这路刀法,我是不会看错的。”袁青将话题拉回正轨,略显正经地道:“这套‘煌炽八斩’,本身是依靠火属性元气辅助提升威力的武技,而且还有配套的功法心法辅助。整个镇北军当时也只有钟岳一个人会,是他自创的独门绝学。” “如今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中重见这路刀法……其中的意味,很值得人琢磨啊……” 樊昊摇摇头:“也许只是因为天资适合呢?” 袁青微笑道:“师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个女孩这几年一直都是斥候的职务……一个斥候,为什么要学这种大开大合的战场杀法?为什么要送到书院来进修呢?钟岳这个老家伙,还是不愿意京城的那些人将手伸到镇北军啊,想要自己将接班人定下来……唔,也不知他留有多少后手,所以姑且先不妄称他幼稚了吧……说到底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樊昊“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两人对于今天的资格战,都更多了一分期待。 ——————————————- “你疯了吗?” 即便是怀有着好感和朦胧的爱意,张繁还是少有地愤怒了。 狭长甚至还带有略微烧融部分的巨大切口在比武台地面上显得触目惊心。几位白衣院生都想不到才第一场比试居然就抽出了能对场地造成如此之大破坏的怪物选手。 蒋小萍却是神情中也少有地带上了一分好奇的神采:“你……是怎么避开这一招的?” 张繁怒道:“怎么,避开还很奇怪吗?真是抱着杀掉我的心来进行这场比试的吗?” 蒋小萍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反而比较奇怪……方才你为何出手会有所保留?是觉得我不能让你使出全力吗?” 张繁微微一愣,自然地说道:“……虽然刚刚那一剑就算我再快上三分狠上三分恐怕都伤不到你,但是终归是同学间的较量,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吧?”蒋小萍皱起眉头,单臂平举寒铁大刀于身后,冷声道:“我不太擅长言辞……还是打过才会让你理解一些罢……” 张繁还不待开口,便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却见蒋小萍双臂持刀前冲,同时拧转刀身,刀刃冲上扬起,大量的火属性元气凝聚在这一方空间中。张繁只觉一股炎热之气自脚底直往上涌,心下大惊: “怎么可能……她居然将火属性元气隔空逼入了我的体内。现在她也不过筑基境的修为而已啊……” 场边的三大白衣醒脉院生也是睁大了眼睛,就连场外的樊昊眼睛都是一亮: “有些门道啊……” 袁青微笑道:“是啊,钟岳确实是天纵之才,悟性惊人。如果不是身份所限,就算入修行界也是前途无限。这门‘煌炽八斩’结合元气控制与体术攻击,实在是大平近百年最了不得的一套功法创造……这个蒋小萍的天赋也真是了得,‘逆弦月’和‘炙魂斩’都掌握到这般程度……不知还有什么惊喜未曾展现……” 场边人看得热闹,张繁自身的境况确实有些糟糕。 炎气入体,张繁只觉五内俱焚,焦灼难忍。蒋小萍施法成功,刀锋又是一转,斜向下劈来。张繁赶忙将元气在体内沉浸下来,压制住那股火属性元气的躁动;然后踉跄着玄之又玄地避开了这一刀。 这一刀蒋小萍却并未动用全力。一刀被避过,她立刻调转身姿,顺势刀杆柄尾向张繁心口一戳,又被躲开,却也不急躁。一套连绵不绝的攻势施展而出,劈砍点戳、扫刺挑斩,百余斤的寒铁大刀到她手中如臂使指,轻灵却又不失威力。杀得张繁手忙脚乱,一时间毫无还手之能。 每一次攻击,蒋小萍都留有余力,却都是为下一次的攻击做准备,反而比起全力劈砍更具威慑力。 “刷!”张繁只觉脸上一痛,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在右颊上。 他刚刚才架住蒋小萍的一记侧砍,却被拉回的刀锋劲气划破了脸颊。 “差太多了……”张繁只觉得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真的是抱着杀掉我的那种气势跟我打啊……不,根本是单方面的虐打……” 境界相同,张繁现在也是筑基境的巅峰。 但是体术能力、还有 第三十八章 一指 先前的煌炽八斩,樊昊还是听说过的。 镇北大将军的绝学,在王朝武人间还是有着比就高的知名度的。 但是这所谓的“厚德戊土持心法”,对樊昊来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什么秘法?”樊昊低声问道:“我能感觉出这个小子还没有破境,怎么就能散发出醒脉境的气势?” “‘怒威严身’……能修成这门秘法,这个小子的天赋和潜能,委实太过恐怖了些……” 听得袁青之言,樊昊眸中光芒一闪,沉声道:“那‘厚德戊土持心法’,本身是一套元技、秘术、功法合一的修行典籍?” 袁青点头道:“樊师兄果然智慧过人……” 樊昊疑惑道:“像这种全方位成套的典籍……即便是咱们的藏书楼,也没有多少吧……而且光从这一门秘术增幅的力量来看,就算是在‘那个地方’,也能称得上是最顶级的修行法门吧……” “是啊……”袁青眯起眼睛:“这其实根本就不是大平该有的东西……千年之前,除去那名异族妖妃之外,我朝先生之下第一高手,是何人?” “这个我知道,是……”说到这,樊昊突然瞪大眼睛:“该不会……这个小子……” “是这样……”袁青肯定了他的猜想:“这本身就是先生从‘那个地方’带来的东西……这一千年间,除去最初受益的那位,也不过寥寥数人习成。也难怪刚刚能避开那一斩,应该是‘土转遁身法’……想不到在这个时代,居然又出现了一位有资格修行这门秘典的修者……乱世将启啊……” 樊昊也是一脸凝重道:“原本的计划要不要改变?这件事情上我们书院的态度也比较重要吧?而且这一场之后,他的身份是不是会……” “并不会。”袁青摇摇头:“即便是咱们书院,我相信算上我也只有两人能看穿他的功法。其余势力的更不用提。我也是结合他之前能躲过那记‘逆弦月’,才猜测出来……” “而且,关于计划什么的……你就放心地看戏吧!” “他啊……不可能参加得了明天的指导战的……” ——————————————- 即便情势突变,蒋小萍的神情也没有多少变化。 双臂向后运力,刀身却是纹丝不动。 张繁睁开双眼,踏前一步,弃剑于地,负于身后的那只手是中二指相并而出,缓缓点向蒋小萍的眉心。 少女意欲闪躲,却觉一道道雄浑至极的元气顺着自己释放自寒铁大刀而出的火属性元气,源源不绝地流窜入了自己体内。 土属性元气,本就以厚重见长,此刻在张繁不知以何种秘法激发的情况下,论质论量都并非此刻的蒋小萍所能比拟的。 蒋小萍只觉这些元气迅速突破了体内所剩不多的火属性元气的封锁,如泥沙般沉积在自身的各大元穴点及关节处。 一时间,蒋小萍有如千斤重负加身。 不要说撒刀闪躲,就连空出一只手抵挡都不能办到。 张繁这一指,比起先前蒋小萍那记刀势,速度气势不知差了多少,现下却是令后者避无可避。 一只手扶在张繁的手指上。 一袭白衣的沐鸿微笑点头: “叹为观止的比试啊……张师弟,你赢了。” 张繁闻言,露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颜。 蒋小萍一呆,心脏不知为何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悄然滋生。 这个少年就这样,带着胜利的笑容,缓缓倒下. 上台中止比赛的沐鸿赶忙扶住他的身躯,两名白衣院生迅速走上台来,搀扶着意识几近模糊的张繁走出比武场。 蒋小萍保持着双手持刀的姿势,怔愣在原地。 那些土属性元气,随着张繁的倒下,立时便消散开来,无影无踪。 难怪,刚刚张繁连佩剑都弃于地上。 因为,他连执剑的气力都没有了啊…… 但蒋小萍心知,自己确实输了。 她能感应到,刚刚张繁是用一小团的元气,带动的他的手指,点向自己眉心。 如果是实战的情况下,被那一指点中,元气立刻就会破脑而入,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 蒋小萍默默地将刀插回兵器架,然后走出了场外。 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会留在场地,观摩新生中几个强者的对战。 但不知为何,她现在的心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 “哦呵呵……”叶长歌看了看以不同方式同时离场的两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徐冬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徐冬晴!” 徐冬晴浑身一激灵,心神自叶长歌猥琐笑容的惊吓中走出,却见沐鸿笑眯眯地冲着自己挥了挥手中的小纸条。 “……” 目送徐冬晴苦着小脸上台抽签,叶长歌也是有些无奈和讶然:想不到抽签的前两人,就是张繁和徐冬晴。 虽然张繁已经获得了一场……唔,惨胜,像这样自己脱力下场,对方毫发无伤的胜利也是挺罕见的…… 而对于徐冬晴,在正式指导战无论她抽到什么对手,自己都不会有丝毫的担心。 不过像这样班里自己关系最熟的两个人第一第二个接连上台抽签的情况,也委实太过诡异了些。 如果下一个抽签的就是自己的话,他估计都会有些怀疑这个资格战抽签完全是人为操控的了…… ——————————————- “这就是人为操控的啊……”樊昊无奈地摇摇头:“沐师弟完全受到你的影响,做事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了……信口开河地编造‘认输就逐出书院’这种子虚乌有的可笑规则,抓签时应该也将自己想看的几个人的姓名条用元做了标记……” “没什么不好啊!”袁青一脸欣赏的微笑:“这种行事不拘于常理的孩子,才是真正有前途的人才啊……而且这也不是特别影响公平嘛,他也只是想比较快地看一下新生中几个比较有趣的家伙的表演而已……” “况且,这些孩子的对手,不也都是由他们自己亲手抽选吗?所以不过是个上场顺序的差别罢了。” ——————————————- 沐鸿抬头望天。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难得的好天气。 “天气好……所以运气也不错吗?太有趣了……” 是啊,完全不能从表情里看出内心想法的徐冬晴,已经把狠厉写满一脸的直向台上走来的何晋鹏…… 这组对决,简直太有趣了啊! 真是运气爆棚呢! 叶长歌看着这场对局人选,也是失笑地摇摇头: 这也算是半个冤家路窄啊…… 毕竟当初就是因为徐冬晴,何晋鹏才开始注意到自己,才会在起初时便有了矛盾,然后在演武时选择自己作为立威对象,从而导致他成为入院新生中唯一一个第一轮比试就失败的存在…… 不知这次面对这个丫头,他又会以怎样的心态来对阵呢? 貌似,确实也很有意思啊…… 同样佩长剑的两人,在比武台上相对而立。 书院指导战资格赛的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 第三十九章 差距 心态,对战前最重要的东西,关于这一点张繁所说的是不错的。 此刻面对徐冬晴,何晋鹏的心态就很复杂了。 当日也只是因为看她好看,少年心性加上公子哥的臭脾气,导致自己与叶长歌冲突,结果自取其辱。本想立威扬名,却稀里糊涂地叫人连剑都没有出鞘就于一个照面内拿下。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这个女孩。 “徐师妹……也是不巧啊。”何晋鹏抖开折扇,轻轻扇动,故作哀叹道:“我也不想与你为敌……无奈天意弄人,也不能弃权。等下我出手时轻一些,你顺势下台便好,如何?” 徐冬晴微笑道:“何师兄这般自信啊……也好,我也不想做过多无用挣扎,等下便依你之言照办好了。” “……”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小,场下的白衣院生和灰衫院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人简直是在台上公开作弊啊! 然而沐鸿却仍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不作言语,其他人暂时也就不发表什么意见了,静静地看之后的发展以及沐鸿的相应处理。 “开始!” 依旧是相当不负责任地随意开启了比赛。 “当!” 沐鸿话音方落,场边诸生只听得耳边一声脆响,只见台上徐冬晴手持一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书院佩剑,与何晋鹏的流翠扇招架在一起。 二人气势都相当汹涌,互不相让。 “……” 不是说好一个说下留情一个顺水人情吗?这两个人翻脸简直比翻书还要快啊…… “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一届的小家伙,比白衣和黑衣这两届的闷葫芦有趣多了。”袁青笑得开心不已,樊昊却是皱眉道: “这个女孩的剑……是怎么回事?” 袁青耸耸肩:“谁知道呢?光明属性,本身在修行界都是相当之罕见。即便是藏书楼中都没有太多相关记载的典籍。所以她这一手我也看不太懂。应该是元气对于武器的附加吧。” 樊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连你都不知道的术法……她又是如何修习而得的呢?” “这个嘛……恐怕只有指导她的人才知道了。”袁青说着,目光略略瞥向一脸淡淡笑意的叶长歌那里。 ——————————————- 何晋鹏的惊奇感,比起远处观望的两大醒脉巅峰高手,一点也不差。 须知他如今的心态与实力,跟入学初的那场比试相比,绝不能同日而语。 开始的那些貌似骄狂自大之言,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看过先前一场张繁翻手间便逆转局势的表现之后,他真正地对圣品级别的资质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之情。 更遑论这恐怕资质更在圣阶之上的貌似不起眼的女生呢? 所谓的原本从未接触修行的话,他是不能全盘相信的。 所以他才会装作轻敌地说那些话,以期让对方放松警惕。这样一来,开始便全力进攻的话,即便不能一击制胜,至少也能多占几分胜机。 孰料这女孩也是有所提防,自己甫一动手,她便提剑招架住自己这一击。 何晋鹏只觉自己缠绕在扇骨上的元气,在与那柄发光长剑的对抗中,竟不断地如雪般消融。 “这是怎么回事……光属性的元气到底是什么性质……” 不可能让这个现状保持下去,何晋鹏微微侧身,迅速收回兵刃,然后撤开一段距离。 徐冬晴见其退开,紧跟着又是一剑反撩而上。 动作不快,力道不强,何晋鹏一眼便看出其在体质方面,还是相对比较弱势。轻轻一抬扇子,便接下这一击。 默念心法,家传的《玄意五气决》悄然运转,精纯的水属性元气弥漫开来,片刻间便填满了空气中的每一处缝隙。 一时间,比武台这一方天地,便成为了何晋鹏的主战场。 何晋鹏这一手相当狠厉。须知他如今修为已有小成,因为家传功法所致,此刻其所散发而出的元气中,甚至带有一种效果微弱的水毒──说是以毒为名,其实效用并不如何强烈。伴随着空气被吸入人体内的话,会使其脏器运作效率、血液循环速度及元气运转的流畅度都出现微弱的下滑。 即便如此,这种毒性还是相当难缠。一则其必须通过元气慢慢化解,并非丹药所能解决;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累积效果会逐渐明显,作用幅度也会逐步加深,是实战效果相当优秀的一种属性。 在入学对战时,何晋鹏还没能修炼出这种特性。进入书院的这一个月时间,补足了先前修行过程中的种种不足之后,才将家族心法修炼得小有所成。 如今在资格战上,面对徐冬晴古怪的元气特性,他也不敢再有太多保留,开局不久便将力量展现出来。 观战的诸名白衣院生,脸色也都比较严肃:今天上来的两场比试,都是灰衣一届最强几名院生的较量。台上之人每每出招,他们都会在心下暗自模拟换作自己该如何应对,模拟结果通常都不怎么乐观。 他们的知识量,比起灰衣院生来说,是相对占优的。 结合何晋鹏的家世背/景,他们很快地就判断出了其此刻所用功法极其特性。 现在徐冬晴的状况,相当危机。 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女孩在体术方面相当之不擅长。 虽说现在何晋鹏将绝大多数元气释放而出,体内储备不多。但只要凭借身体优势周旋,徐冬晴在地利不便的情况下,只能被慢慢拖垮,然后落败。 看起来,何晋鹏似乎胜局已定。 叶长歌却是表情略显怪异地笑了笑:“居然是这种战斗方式……倒也挺罕见,也不失强大,可惜……” 即便是这般情势,徐冬晴的大眼睛中,神采依旧明亮。 “断。” 一个字音轻轻被她吐出,离其最近的何晋鹏甚至都有点没太听清其声音的内容。 然而片刻之后,他脸色却是徒然一边。 他感应不到,自己和自己散发出的元气的联系了!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要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维持,周围这些元气,不过就是水属性浓郁了一些,却不再具有那种水毒的特性! 何晋鹏抬头看向徐冬晴,却只见一只掌心透着光亮的素白纤手在自己的视野里不断放大。 何晋鹏低吼一声,调动起体内残留不多的元气,右掌带着淡蓝色的光芒匆匆迎上。 何家绝学,烟涛碎玉掌! “砰!” 元气压缩在狭小的空间内猛烈碰撞,爆发出如雷的巨响。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便自台上倒飞而出。 离得较近的甄修谨飞身而起,将其接住。 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原本看上去稳占上风的何晋鹏,顷刻间居然被人破去术法,面对面震下台来,昏死过去! 众人再向台上看去,徐冬晴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嘴角甚至都出现一道血迹,看起来也是受伤不轻。 这下也不用沐鸿宣布,本场的胜者,已经很明确了。 徐冬晴还是比较有礼貌地向几位白衣院生行了个礼,便慢慢地从台上走下。 差距! 无论徐冬晴看上去状态如何凄惨,但是无论从用时,还是其对手的下场来看,这局所能反应出的,都是两者间**裸的差距。 连实力大进的何晋鹏,在徐冬晴的手中都败得如此之快。 这短短一个月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疑惑感,萦绕在每个观战者的心间…… 第四十章 更大的差距 面对得胜归来、一脸苍白却隐藏着一分骄傲笑容的徐冬晴,叶长歌自然也是含笑迎上,然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装得不错啊……我若不明就里,恐怕也得一并被蒙混过去……” “演技还可以吧?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坑我哥……” “……应变能力不错,废除咏唱施展的‘圣持术’和‘圣言术’,都是当时针对战局的最佳选择。” “嘻嘻,得你夸奖,还真不容易呢……” 以徐冬晴现如今元丹境的境界,对付至多半步醒脉境的何晋鹏,自然不可能像表面这样的狼狈。 血迹只是因为徐冬晴自己运内劲震伤了部分内脏而流出的,实际上也并无大碍,晚上运转圣疗术就可以恢复。 但是她在对战时的手眼反应与术法选择,确实让叶长歌刮目相看,令他发现了这个女孩在战斗方面的天赋潜能。 至于其他人看到的东西,就不太一样了。 “……她入学时,应该没有一分修行气息吧?” “……樊师兄,我又不是瞎子,而且我的感知能力更在你之上。她当时如果体内有一分元气,我便自废修为身填沧澜江。” “……师弟别激动……” “……我他娘的能不激动吗?”袁青咬牙切齿道:“这……这他妈的是怪物啊!才多长时间?一个月,就一个月而已啊!这起码是醒脉初的修为了啊!相比之下,咱俩这三十多年不是活到狗身上了?” “……”樊昊侧头想了一下,摇头道:“我还是很难相信。要么就是她原本就有根基,要么就是这一个月内她获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只凭天赋,不可能这么可怕。” “自然是不可能啊……”袁青以手抚额:“我现在切实地受到打击了……不过话说回来,徒弟厉害到这种程度,我还是蛮期待师父到了什么境地。” “那就看吧。”樊昊指了指场地:“现在他就要上场了。” ——————————————- 黑幕。 这绝对是黑幕啊! 虽说已经预知明天正赛时就会被黑幕了……但用不着在资格赛就玩这套吧? 叶长歌用最不情愿的表情走到了沐鸿的身边,看也不看地就从箱子里随便摸了张纸条就递给了沐鸿。 沐鸿打开纸条一看,险些笑出声。 “唔……要严肃,我是这场的主考……” 就这么想着,沐鸿好不容易才扳过面孔,然后用标准的笑容念道: “林寂……请上台。” “……” 真不是这么巧吧? 白衣院生们齐齐看向沐鸿,他们都知道这个表面阳光稳重的大师兄,实际上是个喜欢刺激喜欢由着性子乱来的家伙。 当年白衣一届进行资格战的时候,他便言语挑逗云骄和甄修谨同时与他对战,并且以一敌二一战胜之,从而扬名。 因此之后的日子里,同届这些人都不太敢跟沐鸿动手切磋了。而沐鸿近年多数时间也是闭关自悟,连日常课业都很少修习。只是每次出关时,都会将原本自信满满的云、甄二人修理个半死。 所以即便沐鸿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同届其他人对其的敬意与惧意都不敢稍弱一分。 眼见在其主持下,连续三轮出现如此诡异的签位对阵,他们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投注到这位一脸微笑的白衣大师兄身上。 灰衣院生们反而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届院生收取,虽说一定程度上有对于实战能力和境界方面的考核要求,但真正最厉害的,还是那几个天才人物──尤其是在书院最初一个月的补全提升后,差距更为明显。 这次的资格战,本来很多人对于自己可能对阵的对手都心怀几分忐忑,不料最棘手的几个强者,居然诡异地上来就相互对上了。 现在除去还剩一个杨易是谁抽谁倒霉的扎手点子之外,其余的对手,他们相互都有堪与之一战的信心。 这如果真有黑幕,这种黑幕,也太过福利了啊! ——————————————- “虽然这个抽签看起来不太靠谱,不过还是比较合我意的……” 林寂长剑指地,衣衫飘扬,脸上满是自信的微笑。 今天的叶长歌倒是没有带他那柄出不了鞘的长剑上台,而是选了一柄普通的书院制式佩剑。 要说装逼装出神仙范儿,还是这些世家子弟是行家里手啊! 本来叶长歌是先上的比武台。结果后上台的林寂先是亮了一手轻功,飘飘然落在台上。继而长剑出鞘,轻甩衣袖。配上其俊秀的容姿,满满的江湖中少年剑侠的俊逸风采。 这下子叶长歌心里就不爽了:你出场搞得噱头十足,让我怎么做啊?总不能再学你吧?怎么说跟你也有一分同窗之谊,这么踩着我上位,不太好吧? 泥人也有三分火,从早上开始这个小子就阴阳怪气个不停,叶长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凭什么就这般忍受? 更何况……还没开始打就说这么多,这不是一副他赢定了的样子吗? 叶长歌平日在书院表面上一副事事不挂心的懒散样,实际上心气极高,又怎么忍得了被人这般瞧不起? 欺人太甚啊? “开始!” 林寂眼中光芒一闪,长剑提起,淡灰色的雷芒闪烁其上,看上去气势颇为摄人。 叶长歌却是一脸奇怪地道:“咦?你这是做什么?” 林寂一怔,紧接着脸色一沉,反应过来了什么。 刚刚的“开始”,似乎是面前这人喊得。 “别紧张。”沐鸿施施然自台下跃上,拍拍林寂的肩膀:“这次不算你违规,你好好调整下心态,调整好了告诉我就行了。” “……多谢沐师兄关心。”林寂咬牙切齿道:“我状态没问题,沐师兄你赶快宣布比赛开始就好了。” “我没问题,我不紧张。”叶长歌抬抬手,示意自己随时都准备着开始对决。 “好,那就……开始!” 话音未落,空气中电芒闪烁。林寂含怒之下率先全力出手,一记“弧雷乍闪”掠向叶长歌颈间,动作既狠且快,难以抵挡。 就在林寂脚下发力的同一瞬间,叶长歌也动了。 他的身体向左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又迅速地向右摆去,同时大步跨出。手腕翻转,精钢长剑寒光闪动,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 “刷!” 两人身影交错而过,竟然没有发出一丝金铁碰撞之声,也就是说两人这一个照面,两把剑根本没有交在一起。 那两人这气势汹涌的剑招,各自都造成了什么效果呢? “好东西啊……”叶长歌单手把玩着一枚玉佩,头也不回地笑道:“林师兄果然是雅趣之人,与人比试还不忘佩这些风雅之物。” 林寂向腰间看去,那断裂的穗子便映入眼帘,鲜红的色彩毫无喜庆之意,刺眼生疼。 “怎么可能……他的体术能力怎么这般强?” 林寂愣在原地,要知道半步筑基的境界修为,并不是他的自豪的地方。 他最大的倚仗,是自己由家传剑法和书院的剑术结合而生的体悟。 有这份剑技体悟,他自信同境对战不会弱于任何人。 然而,刚刚叶长歌居然那般轻而易举地便使出当日韩教习所演示的“逍遥式”,视自己的剑招若无物般便从自己身边经过,顺便斩下自己的玉佩? “不,巧合而已……”林寂猛地回过身,运劲提剑斩落。 “大霹雳!” 叶长歌笑着摇摇头,背身一剑反撩,“当”地一声正劈在林寂的剑身上。 这招“大霹雳”,乃是林寂自悟的绝学。出剑时不尽全力,剑至半途,可多运一重劲于其上,威力倍增。 叶长歌却光听声音,便精确地一剑卡在其加劲的那个关键时刻,直接斩在剑身上。 不待林寂如何惊奇,叶长歌腕子一翻,长剑压住林寂的剑身。 紧接着,后撤一步,贴住林寂身子,反手一肘向上打去。 林寂原本再运第二重劲,猝不及防下被叶长歌一剑破招,不及再运力变招,只觉下巴一痛,眼前登时一黑,只有点点金星乱舞。 “唔……”林寂被叶长歌一靠一肘生生打翻在地,还来不及多做反应,明晃晃的剑刃已然递至颈间。 “沐师兄,这一场,是我胜了吧?” 阳光下,台子上,叶长歌负手垂剑,仪态翩翩,如是笑问。 第四十一章 眼力见 “逍遥式!” “止水剑意!” 战毕良久,樊昊和袁青才各喊出一个名次。 他们眼中的不可思议,更非场上的林寂所能比拟。 “这怎么可能?”即便以樊昊的定力,都忍不住讶然道:“这两门剑术技巧,怎么可能是入院才一个月的新生所能学得到的?” 袁青也是一脸阴沉之色:“逍遥式……如今书院也就韩韬练到了大成境界,但他不可能平白无故教给一个新生。‘止水剑意’整个书院先前更是只有我才修炼有成……等一下……” 袁青蓦地想起,上次在藏书楼口,见叶长歌施施然而出。 “这小子……在藏书楼里……该不会……” “藏书楼?”樊昊诧异道:“袁青,我这些日子不在书院,怎地有新生能进藏书楼学武了?” “这个事情本来就不是按照规矩来的……现在坐镇藏书楼的那位也不是按照规矩办事的主……”袁青咬牙切齿道:“我也不知具体是何原因。但我曾发过誓,只要是她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反对……所以顺其自然吧……” 樊昊知道袁青说得“她”是谁,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一些事情,也不多说什么,看向场地的眼神却还是难免地染上三分忧虑。 袁青低下头,双拳紧攥,指甲戳破掌心都不自知: “……但愿你并无他意。倘若你真的心怀不轨利用她做出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 “沐师兄,这一场,是我胜了吧?” 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林寂被打得兵器脱手,剑刃加颈,显然已是落败。 沐鸿眼神复杂地看了叶长歌一眼,才宣布了比赛结果。 作为书院门生中的顶尖人物,他又如何不知“逍遥式”和“止水剑意”是怎样的剑术技法呢? 诚然在他看来,叶长歌对于这两种剑技的掌握还相当稚嫩。 换作自己与之对战,自然不可能被那两招拦住。 但是能够在入院才一个月的时间内掌握这两种剑技,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林寂脸色苍白地坐起身,拾起佩剑。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请求沐鸿再重新开始一次比赛。 太快了,太匪夷所思了。这样的落败看上去简直过分地不真实了。 但作为林家这一代嫡长子的他,在这一刻还是寻回了冷静,持剑执礼道: “叶师弟好剑术。” 叶长歌也拱手恭声道:“林师兄承让了。能自创剑技,也是很了不起。” 林寂惨然一笑,嘴唇翕动。他很想问叶长歌到底是怎么看穿自己的剑路,是怎么做到那么快的应变的。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失魂落魄地走下了比武台。 年轻人嘛,经受点打击不是什么坏事。 叶长歌美滋滋地在心里给自己扣了一顶失足少年人生挽救导师的帽子,挽袖收剑轻飘飘地走下台来,带着徐冬晴离山而去。 资格战只有一轮,胜者就能获得第二日指导战的资格。进行过资格赛的院生也可以提前离场。 如今灰衣一届的顶尖高手几乎全部在台上过了招,所以后面的比赛对这几个比完赛的人而言即便也就是可看可不看的了。 叶长歌带着胜利的喜悦感,与徐冬晴走下山,过郊区,入了郡城。 胜的干净利落,走得潇洒至极。一路上天好景美人心悦,叶长歌却不知为何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左顾右盼,正对上徐冬晴无辜的大眼睛,这才想明白,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小晴晴……是不是忘了有什么事没做?” 徐冬晴略微向后缩了一些,眨巴眨巴眼睛道:“什么事?是忘了去看望下张繁吗?” 叶长歌笑眯眯地摇摇头:“不是哦!张繁那小子把自己元气用尽,又受到秘法反噬,每个三两天不可能醒来呢!” 徐冬晴的神色更加警惕了,怯怯地道:“你平日吃的药材在客栈里还有存货。就算不够的话,现在不才刚进城吗?再买就好了啊!” 叶长歌斜向上仰起头,看着明媚的阳光,微微叹了口气,语带忧伤地道:“唉,咱们相处也有月余,却还是没能培养出多少默契了啊。” 徐冬晴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就这么微侧着脑袋盯着叶长歌看。 叶长歌负手冷然道:“我方才两招击败林寂,剑招是否潇洒?” “潇洒。” “我将他击倒在地,剑锋指颈,笑问师兄得胜与否,是否显得气质出尘?” “出尘。” “我得胜后带你飘然远走,是否风采独彰?” “独彰。” 叶长歌瞪大了眼睛,用最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我没听见你主动夸赞我只言片语呢?” “……”徐冬晴疑惑道:“一场筑基境之间的战斗,又有什么值得特别点明夸赞的呢?” “……” ——————————————- 客栈里,徐冬晴捧着一碗黑乎乎、热腾腾的汤药,一边跟来往的小二伙计打着招呼,一边向居住房间走去。 推开门,还没喝药的叶长歌脸色比药色还难看。 “药煎好了。”徐冬晴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在桌上,然后讨好地笑了下。 “嗯……”叶长歌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端起药碗,猛地瞪大眼睛,一口将药灌进了嘴里。 “唔……”叶长歌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脸颊鼓得像个球一样; 仰起脖子,狠狠地拍了两下大腿,带着极端狰狞扭曲的表情,将那口汤药咽了下去。 “噗……”徐冬晴也捂住了自己的嘴:每次她看叶长歌喝他后改进的比原先难喝了无数倍的新方汤药,都情不自禁地想笑出声。 但是今天不同往日,她刚刚才把自己目前的衣食父母给得罪狠了,所以她需要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叶长歌放下汤碗,老神在在地眯起眼睛,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 徐冬晴蹑手蹑脚地绕到叶长歌背后,轻轻地把手放在叶长歌的肩上揉捏起来。 一双小手软若无骨,偏偏力道和节奏都颇佳,让人十分受用。 叶长歌轻轻地哼了一声,半睁开眼睛懒洋洋地道: “你这门手艺倒还不错啊!” 徐冬晴吐吐舌头笑道:“嘿嘿……以前伺候老太君的时候练的,还可以吧?” “嗯……”叶长歌耷拉一下眼皮道:“那就勉强原谅今天你没有眼力的行为吧……” “……谢谢公子宽恕……” 叶长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不太服气吧?你说筑基境的战斗没什么可看的?” “你呀,还是没摆清自己的位置啊……” “这里毕竟不是修行界,无论什么境界的战斗,你所要看得都不是所谓的术法技巧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里是书院,是大平最高水平的修行地。在这里能崭露头角的人,没有一个身后是纯白如纸的。” “就譬如跟咱们关系最为密切的张繁同学……” 第四十二章 街边,巧遇 “张繁?”徐冬晴皱起眉头:“他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那可大了去了……”叶长歌倒了杯茶水,清清嘴里味道,慢条斯理地道:“‘凝滞术’,‘地转尘遁’‘怒威严身’……他在整个比赛过程中总共施展了三门术法。而后两门术法又都必须建立在同一门功法的基础上施展……” “说到这里,我都有些好奇第一代的那位“昌和先生”当年是怎么想的,将这种即便是在修行界都算是顶尖功法的典籍带入大平……好在这门叫什么《厚德戊土持心法》的典籍似乎相当难以修习。这么多年总共也没有几个修成者的记录……” 叶长歌从怀中摸出先前在狼牙山缴获的那枚玉扳指,把玩着,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厚:“张繁……身份方面我有大概把握,但是立场什么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现在我也不于你说明,对现在的咱俩来说,其实知道更多暂时也没什么用。” “筹码这种东西就一点点累积吧……” 徐冬晴托着腮帮子,好奇道:“你的目的……到现在我也不是很了解,想来你也不会跟我说。不过总该有一个短期的目标吧?现在作为你的搭档,这种程度的底细总可以跟我透露下吧?” 叶长歌愣了一下,然后略一思索,回答道:“这么说吧……我要入栖霞剑宗,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现在在这么个地方,想要入栖霞剑宗,还是需要通过半山书院。” “现在大平王朝格局混乱,最多五年,就会产生大变。” “我要做的是……以此契机,登上这个王朝的顶点!” 野心的光芒,在叶长歌的眼神中闪烁。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可是,这跟入栖霞剑宗又有何干呢?” “……这就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按照我的流程来走,这个目标只会是水到渠成。” “好吧。”其实徐冬晴还有许多的疑问,但不知怎么地,她隐约感觉到叶长歌的情绪似乎莫名其妙地不怎么高,也就没再出声问询。 “……我出去转一会儿。”叶长歌沉默一会儿,晃了晃头,起身外出。 “我也跟你一起吧!我自己在屋里也没什么意思。”徐冬晴跟着起身。 叶长歌“嗯”了一声,也没什么表示,便出了客栈。 ——————————————-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因为很重要,所以要再强调一次。 龙兴郡的往来人流依然相当之大,作为一个以周边景致风光而闻名的郡城,一年到头几乎都处在比较繁盛的景况中。 叶长歌走在街上,看着人流往来,神情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柔和之意,却又更隐着几分难以言表的忧伤之感。 徐冬晴就那么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即便不看他的脸庞,不知为何也能比较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情绪。 不知他因何忧伤,不知自己为何能这般明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不过十四岁的徐冬晴想不通的东西自然有很多,今天却不知为何格外地想弄个清楚。 但她还是那样静默地跟随着,眼睛只盯着那个依然充满谜团的背影,一言不发,咬着下唇,不知在思索何事。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那个背影在她的视线中越放越大。 徐冬晴心头一惊,立刻停住脚步。却见叶长歌诧异地问道: “蒋小萍?你下山来了?” 依旧是院生打扮的蒋小萍也是一脸诧异地站在街角处,自然就是下山来了。但叶长歌问得也并不是什么废话,因为这个军人作风的冷傲少女下山入郡城,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令人诧异的事情。 因为日常起居用品之类的东西,在书院中其实都是备全的。单以同种功能性上来讲,郡城里有的,书院基本都有。 那么在这外界,有什么是书院没有的呢? 叶长歌虽然心情有异,但在需要的时候,还是很快地转回心思,不过眨眼间便在心底盘算出数个答案。却也不提及,而是抛出了这么个寻常熟人间偶然见面时,经常会用上的一句近似废话的招呼。 蒋小萍似也想不到这般容易就和叶长歌碰见,怔然之下,只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么一来,叶长歌自己反而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观其神色有异,颇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灵光闪现,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你去看望过张师弟的伤势了吧?应该不打紧吧?” 蒋小萍神色中又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之情,虽说细微而短暂,却又被心思敏锐的叶长歌捕捉到了。 少女又是点了点头,这次却不是下意识的举动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比起平常更深了几分。 叶长歌浑若未觉,微笑着点头道:“那就好,省去我一番担心了。今日比试完成,也是难得空闲,多走动走动,也是不错。” 蒋小萍第三次点点头,不再理会叶长歌,踩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步距,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尾。 叶长歌开始思考之后,情绪似乎也从之前的状态中脱离了一些,低声笑问徐冬晴道: “丫头……你有没有看出些什么端倪?” 徐冬晴略显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迟疑道: “小萍好像从入院以来,就没有下过山……咱们这一批院生中的所有女孩子几乎都会下山采购点胭脂水粉,也只有她从来没这么做过。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反常。” 叶长歌翻了翻白眼:“这又有什么反常的?她本身就是镇北军安排到书院来的人,总要跟那边的人做一下情报交流。要么刚刚为什么会对我流露出一分若有若无的敌意,就是因为我话太多了,很像在试探他们军方相关情报的样子……”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个鬼啊!”叶长歌又是鄙视地一笑道:“我说过要你从表现看本质,这些东西也不过是表象情报所能体现的一些内容而已,结合其他东西分析下呢?” 徐冬晴嘟起嘴道:“我又不了解她。你对她这么了解,那你就好好分析呗?” “我也知道你对她不甚了解,只是告诉你要养成这么个思考习惯而已,毕竟日后跟我行事,有些东西还需要自己判断……”叶长歌顿了下,低声续道:“虽说这蒋小萍出身行伍,但她与寻常的军人又有些不同。” “她本身是镇北军最精锐的斥候之一,心志比其余的军士更加冷静坚韧。像在郡城里遭遇熟人,这是她本来应该考虑到的东西,事先应该就所有的情况构设出相应的对答方案。像刚刚那样以冷硬的神情应对,看似避免‘言多必失’的过失。但其实是最为愚蠢的应对表现,反而欲盖弥彰。” “这,绝对不是一个精锐斥候的合格表现。” “那么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目前的心神状态有些问题。” 说到这里,叶长歌略显促狭地一笑:“对于一个精锐军人,如果是公事相关的重大事情,即便惊人,其实多数对他们而言,只需服从就可以了。这方面根本上能影响他们心神的事件很少,概率很低。所以八成是个人私事……这样的事情就在今天发生,是不是有点凑巧了些呢……” 徐冬晴想起上午张繁瞬间扭转局势时的凌然气势,想起他那稳若泰山的一指,心觉此事似乎确有蹊跷。 然而此刻的叶长歌却无暇再为她细说其中的猫腻了。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一个方向。面色中有疑惑,有惊喜,也有几分不可置信。 无关术法,似有一股火焰自其眼中升腾而起,那样地热切,那样地灼人。 只因那道自街口飘过的淡绿色倩影! 第四十四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演义志怪中,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在深宅大院里上演,便是在荒郊野外发生。 郡守府内,彭大器恭谨地立于一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男子,掀起兜帽的一角,一口气便喝干了一杯彭郡守珍藏的极品大红袍。 彭大器心疼地要命:他本就是嗜茶之人。留的这点大红袍,虽说本也就存了用之行以方便的心思。但这浑身透着死气的七层楼谍子头头,根本就是把这个东西当水解渴喝,而不是当作茶水品尝,让他如何不气? 但这时的他表面上也只能做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温声道:“大人近日办案调查辛苦了,不知下官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大人不吝赐教,下官好依言改进。” 黑袍人放下茶碗,尖细的声音刺得彭大器脊背发凉:“彭大人说笑了,这案子我也就查了五天,剩下二十多天都是在你这儿吃香的喝辣的,比起平常的日子不知道要舒坦多少倍……你也崩瞎担心了,这次狼牙山的事儿啊,上头指定怪罪不到你头上。你呀,就放稳了心,好好替朝廷效力就成!” 这个黑袍男子倒不像寻常谍子不擅言辞,三言两语便安抚了彭大器那颗悬着的心。彭大器再道一声多谢,坐在下首,静等黑袍人发言。 下人看了一眼老爷的眼色,又将茶杯斟满。这次黑袍倒没再牛嚼牡丹般地将大红袍一口喝干,用茶杯盖轻轻地拂开几片碎茶叶,轻笑道:“今儿个上头下来消息了。过一阵可能会有大动作。不止是咱们上头,整个王朝内的修行圣地,甚至还很可能会有修行界的介入……” “修行界?”彭大器一听就觉得整个头都大了起来:他原本就不是自愿调任到龙兴郡来。在近十年的朝堂上,哪个人瞧不出王朝与书院间的关系日益紧张?这期间在龙兴郡任职,就算俸厚油水足,也完全不能抹消游走在刀尖的危机感。 但是身为朝堂中人,区区一个郡守的位置,由不得他去做出太多的选择。 就好比现在刚刚说完话的黑袍人,便根本不再理会他作何应答,自顾自地悠然品茗──很明显,这家伙其实是会喝茶的,而他也根本不惮与将这一点展示给彭大器看。 他就是有意在限度允许的范围内戏耍着这位龙兴郡守。 愉悦感这个东西,对于他们这些平日里同血与暗为伴的存在来说,是仅次于任务的重要东西。 比性命都要重要。 彭大器官职不大,却也是个相当称职和老练的公门中人。他仍旧笑眯眯地立在旁边,满口谦逊地保证自己会对上头的行动全力配合,对于结果的期许等等…… 也不管这人在意与否,从这点上来说,两人还是很像的。 黑袍男惬意地咽下口中香茗,心情大好。 不止因为这段时间的舒坦日子。 还因为即将见到一些非常想见的人…… ——————————————-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所以在这个大热天里身体无恙的袁青才会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大喷嚏。 “见鬼……”袁青捏了捏鼻子,对着屋内一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书院长老们摆摆手道:“没什么事,你们继续。” 书院议事厅,唯有长老级别以上的人才能入内参与议事。 厅内八人分列两侧相对而坐,只有一个主位空出。 那就是先生的位子。不知为何空出来无人落座。 方才一直在说话的左手起第一位的老者摇摇头,对这个行事随性随心的家伙也是习惯了他一切看起来相当诡异的举动。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是发生了一件相当无聊、非常之无关紧要的小事。包括他在内的一应数位长老,还是第一时间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等待他的反应。 因为这个人,确实是现今书院最为重要的定海神针之一。 “……这次朝廷派来的特使已经确认了。袁青,跟你也是老对头啊。” 袁青和善地一笑:“这次的事情本身就是要跟朝廷协作的,人家派人来看一看,也是为求个放心。说什么对头不对头的,火药味太重,这可不好。” “……” “更何况……”袁青微微抬起头,一只手掌托住侧腮,另一只手的指尖敲击了几下扶手,疑惑道:“你说老对头……嘶,当年那一趟我弄死弄残了那么多人,没觉得谁称得上是对头啊?” 袁青笑意盈然,语气柔和,其说出的内容却隐隐令得这仲夏的厅堂内多了一分森然之气。 “……袁青,韩老的意思你还不懂吗?”片刻的寂静后,一名银袍老者顿了顿手杖,满脸不悦地道:“还不是要你少生事端?这次朝廷特派使者与郡守一同观战,可见对这次事情的关注与看重。你年轻气盛,如今地位又重。万一到时惹出什么祸乱,叫我们书院怎么替你收场?” 袁青侧过头,淡淡地扫了那名老者一眼,无形的压力如山般重重地投注在这名银袍老人的身上。 “刷!” 几乎就是一瞬间,冷汗遍布这名老者的后背。他下意识地便捏紧了手中的木杖,险些便要暴起出手! “好了!” 韩老重重地咳了一声,无悲无喜地将目光瞥向袁青。 银袍老者顿时觉得身上一轻,大口喘息数次,瞧向袁青的眼神中满是怨毒。 后者却像个没事人一眼没羞没臊地笑了笑,又向身边神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的樊昊问道:“樊师兄,你记得咱那趟有值得荀老这般称道的人才吗?” “……袁师弟你记性胜我百倍,你说没有,那自然是没有了。” “你……你们……”荀老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这两个人,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是不能,实是不敢。 论实力,别看这老者跟袁青樊昊同为三障俱破的醒脉境巅峰修为,一对一交起手搏起命,对上任何一人他都不可能有半分胜算。 论地位,这二人如今皆是书院议事长老,与他自己一样都对书院大事有着左右方向的能力。 在实际重要性上,垂垂老矣再无可能有所寸进的他,更不能和这两个凶名在外的大平青壮一代最强者相提并论。 还是韩老再次主动站了出来化解这尴尬的局面:“行了……明天风平浪静自是最好……” 其实方才话语之间,两人也已经将意思表达明确了。 不认识,自然不会有什么怨怼,也就不会生什么冲突。 “不过,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也不能弱了咱们书院的名头。” 袁青展颜笑道:“放心吧韩老。就算有什么事情,到时候也轮不到我二人出手。” 韩老装作不经意地瞧了一眼那个空出来的主位,不置可否,又对尾座一名年轻人道: “韩韬,明日你做裁判,可要用心做好,别生什么差池,无端端叫他人看了笑话。” 满身书卷气的韩韬恭谨地起身弯腰道: “大长老尽可放心。” 一场议事讨论,似乎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定。几个与会者──除去樊、袁二人外──的态度和话语却又相当耐人寻味,对于某些东西却又不约而同地讳莫如深。 比如上次的某件事和这次的某件事。 比如那个空出的主位…… ——————————————- 演义志怪中,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在深宅大院里上演,便是在荒郊野外发生。 因为很重要,所以再提一句。 此时龙兴郡城郊外,一袭绿纱衣的女子将昏迷过去的林寂置于树下。 蹲下身,一只手抚上少年人棱角初生的脸庞,一只手提到脸侧,似要摘下那面神秘的面纱。 “刷!” 却见这女子素手一扬,无数叶片自树上脱落,向身后激射而出。 只听得“叮当”一连声的脆响,一对容颜宛若神仙中人的少男少女立在绿衣女身后的一个小高坡上。 少年长剑斜指地面,一堆残破的树叶散落其旁── 似乎方才那一连串的击打声,竟是那些叶片与剑刃碰撞之声! “呼……好快好快,好险好险。”少年人拍拍胸口,一副险死还生的表情:“虽然书中有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我还是想说……” “来人啊!救命啊!有妖怪!妖怪害人啦!” 惊起飞鸟一片! 第四十五章 难猜 “你觉得我俩会输?呵呵,这两个人又不是妖怪,跟同届生之间小打小闹出出风头也就罢了,跟咱们较长短论输赢?啧啧……” 后山,大榕树下,白衣一届最为杰出的三名弟子相对而立。 甄修谨和云骄怎么也想不到,平日少理旁事一心悟道的沐鸿,罕有地唤他二人出来见面,竟是为了提醒他们明日比武万勿托大,以免马失前蹄! 不说性子刻薄的甄修谨当即便冷笑连连,就连平日甚为钦服沐鸿的云骄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沐师兄,你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我承认这一届的院生中有几个天赋和悟性都异常出众的存在,其中的佼佼者假以时日成就甚至必定在我之上……”不理会甄修谨不屑的冷哼声,云骄续道:“但就如今而言,这些获得指导战资格的新人,暂时还没有强到足以从我二人手中获胜的……” “可是,这届指导战,是由你们亲自挑选对手进行对战……”沐鸿似笑非笑地看了二人一眼:“你们会选谁作对手,我心中也已经大概有数。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要说的就几点:” “首先,这届指导战非常重要。是会决定这一轮行走的比武对决。” “什么?!”云、甄二人俱是一惊:“书院要重新开始派遣天下行走?” 沐鸿点点头:“没错,而且这一次的指导战,似乎会有 朝廷来人观摩。可能背后牵扯的东西,要比表面上复杂很多……你们身为我书院白衣一届的最杰出者之二,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多生差池,堕了咱们这一届的威风。” 不管心中作何想法,二人还是向沐鸿作揖,道声受教。 沐鸿笑眯眯地向二人道了别,这两名修至醒脉的白衣一届最强院生对视一眼。云骄问道: “沐师兄说的这些事情,你怎么看?” 甄修谨嘿然道:“书院和朝廷的意思,不是咱们能揣摩的。费脑子的东西还是交给文科的那些家伙琢磨去吧。至于所谓的别堕了白衣一届的威风……嘿嘿,咱们沐师兄何曾在意过这些东西?这个修炼狂,恐怕只是见灰衣的那两个小家伙天赋出色,想让咱俩尽全力把他们的潜力和底牌压榨出来罢了。” 云骄点点头。甄修谨其人虽然阴鹜刻薄,又缺乏肚量。但确实是个心思细腻,分析能力也足够强的人。所猜所想与自己也是八/九不离十。 “那就这样吧。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甄修谨挥了挥手。忽地又问了一句: “你真的确定要跟那个小姑娘对战吗?啧啧,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孩,你真忍心下得去手?” 云骄神色无悲无喜,一股凌然的杀气却在这山林间弥漫开来。 “唉,你还是这般无趣的性子……那么我就好好期待你明天的精彩表现咯!哈哈哈哈……” 甄修谨转身离去,尖锐的笑死回荡在林壑之间,久久不散。 ——————————————- 叶长歌犹记得,当年家中有位老得不知岁数的老仆,总会低声摇头叹息: “人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能见到啊……” 此刻叶长歌就不禁在想,自己似乎也没活多少年啊,怎么什么东西都能见到呢? 比如说……妖修! 子不语怪力乱神,是上古时期某位先贤大能所说名言。其意为教育其弟子对于鬼神妖物敬而远之。当时整个东洲大陆的妖修势力颇具规模,但相比人类这万物之灵长,还是不足以正面抗衡。不少天赋与境遇平平的人类修士,为求突破,依附妖族,为虎作伥。以致后来妖族势大,终于还是与人类发生了正面冲突。 那一战,人族付出了极大代价。但妖族的下场明显更为凄惨。成型的势力被纷纷瓦解。及至今日,世间最多只有一些依靠天赋记忆来修炼术法,增长神通的妖兽,却从未见有能化成人形的妖修。 而如今,几万年间未曾出现在典籍记载上的妖修,居然又出现在了叶长歌和徐冬晴的面前! 若不是自称大魔的宗傲,也是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见识广博之极,叶长歌也不能认出面前这个女子竟是妖修! 妖修女子施施然站起身,细细地瞧了瞧坡上的那名高声呼喊的少年,以及一脸惊愕的少女,竟直接口吐人言道: “这位小哥的手法当真利落得紧。奴家本来还担心错手伤了你,万幸万幸,要不然奴家可要伤心死了呢……” 数不尽地柔媚温软之意揉合进这个声音之中,即便徐冬晴身为女子之身,也不由得听得身子发软,骨头发酥。 叶长歌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阁下与我说话前,最好还是把年纪报一下吧!你们妖修无法从外表来判断年纪,我怕跟你说话用不准称呼,坏了礼数,岂不是大大的糟糕?” 妖修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一丝怒意,冷笑连连:“不过筑基的小鬼,也敢在我面前油嘴滑舌。待我将你擒下,定要好好炮制一番……” 一个番字还没说尽,那道绿影便在叶长歌的视野中迅速放大,尖锐的指甲转瞬间便临近叶长歌面门前三寸处。莹莹的绿光摄人心魄,有种说不出的邪异感。 木属性体术技,碎神碧爪!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叶长歌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动作,也来不及施放任何术法。 元丹境! 只有领悟了凝聚之能的元丹境高手,才能在施术速度上能形成如此之大的碾压! 这妖修性子诡诈已极,方才那手“翠微箭”,也不过是示敌以弱。现在才忽然暴起,真正展现实力,直接就要击杀一名敌手! 叶长歌什么都来不及做,他只来得及咧嘴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笑,无数道耀眼的炽白光线凭空出现,在妖修惊骇的神色中编制交错,组成一道巨大的光轮,生生地将这道速度气势都惊人至极的绿色身影,封禁在半空中! 天曜元寂轮! 徐冬晴!同样元丹境的高手! 妖修怎么也想不通,即便同样都是元丹境的修为,这样强大的术法,自己怎么可能先前没有感应到任何元气波动? 她只觉得无数道强横纯净至极的光属性元气将自己的身躯纠缠住,同时切断了自己体内的元气运转。 无论是身体还是元脉,她现在都是无法驱使。 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眼见得那个少年不慌不忙地从背后取出一个散发着耀眼雷芒的物件,似要开口说些什么。 她惊恐地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鸣叫! “啊!!!!!” 叶长歌只觉脑海中“嗡”地一声,下意识地手中物件向身前一挡。 徐冬晴的术法也是维持不住,立时崩解开来。但少女反应也是颇快,光属性元气化为茧状将二人重重包裹。 光神之茧! 一股流风自二人面门前掠过。 回过神,那个绿袍妖修早已不见踪影。只余林寂仍躺倒在树下,不省人事。 “呼……好险。”叶长歌长出一口气。 “哼……你们二人反应倒还算机敏。”识海深处,宗傲不屑一笑:“这是狐妖族的一种罕见天赋能力,‘乱神啸’,是‘天曜元寂轮’也无法封禁的能力。若不是你第一时间将‘湮邪五雷矢’向前递出准备释放,那丫头也第一时间激发出防御术法。那狐妖第一时间就要捏烂你二人的脑袋,而非逃之夭夭了。” “侥幸,侥幸。”叶长歌用手背抹了抹额前冷汗,见徐冬晴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一次性法器,笑了笑道:“保命的家伙事。”便将其收回了玄瞳法界中。 突然灵机一动,叶长歌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问道:“你知道方才那妖修,是何本体吗?” 徐冬晴诧异道:“不就是狐狸精吗?” 叶长歌讶然道:“你怎么会知道?” 徐冬晴略显不高兴地撅撅嘴,小脑袋偏过一旁:“这有什么难猜的?刚刚她跟你说话的那个语气神态,简直就像要把你含嘴里吃了一样。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 “……” 女孩的思维,真的很难猜啊。 叶长歌对于这一点的体会,更多了一分…… 第四十六章 难猜 对于一个十六岁未满的少年人来讲,女孩子的心思自然是不大好猜测的。 而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不太好处理的。 事实上,刚刚是叶长歌近年来与死亡最近的一次。比起上次后山遇袭还要危险得多。 源于无知。 毕竟是头一次与妖修交手,如果不是两个人都反应极快且相当默契地分别做出攻防应对,恐怕他们现在便已沦为狐妖的爪下亡魂了。 即便随意扯了两句皮,叶长歌还是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 “妖族……即便是我,关于他们的了解也实在是太少了些……”叶长歌看了看昏迷在地的林寂,不解地想到:“即便是出于安全性考虑,而在凡俗势力范围现身。又是为了什么呢?是林寂家族,还是书院本身,有什么值得他们冒着巨大风险于此现身呢?” “喂,老魔头,你说这地方有什么值得妖修现身的东西吗?” 凭心而论,一直在叶长歌这里吃瘪的宗傲,很想趁着这个难得一见的叶长歌主动发问的时机,来找回些场子。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再次确认以叶长歌的心智自己基本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性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老实地回答道:“虽说这里是我当年遭劫之地,但期间经历的年代太过久远,我也不知道这一带出现过什么巨大变化。而在那之前,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呗?唉,作为一个古董,这方面的价值都体现不出来,当初真不该放你出来,简直浪费我的识海空间……” 一个远古大能的愤怒咆哮,也就叶长歌这种奇葩存在,才会将其当作日常消遣和对于自身心智的磨练。 但这并不能对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 “唉……就这样送回书院吧。”叶长歌耸耸肩,准备动手将林寂的身体抬起来。 “等等……就这么处理?”徐冬晴皱眉质疑道。 “不然呢?”叶长歌一脸平静地反问道:“那家伙不过元丹境修为,而且还不到顶尖,八成不是书院先生的对手。她下的应该不过是某种**术法,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开。 “我知道,只是……” “把妖族现世的事情禀报给书院?呵……”叶长歌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你以为书院这种级别的修行地能对这种事有什么办法吗?即便有所了解,现今大平王朝的形势,也不可能让他们有任何多余精力去处理这件事……” 徐冬晴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书院跟栖霞剑宗有所联系,也许书院有能将一些消息传递给栖霞剑宗的方法。 但是,她也知道,这样子自己和叶长歌,也许会受到更多势力不一样的关注。 目前来讲,叶长歌是肯定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也许这看起来自私了一些,毕竟妖族现世,对整个人族来说,都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但,这就是叶长歌,他有着自己处事的标准。不会去故意损害别人,但也不会无私地为别人奉献什么。 要知道,曾经他甚至差点在徐冬晴的体内种下禁制,为了防止未来生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事端。 所以目前为止,徐冬晴算是世界上对他最了解的人,也明白再劝无用。 只是即便是她眼里的叶长歌,也是隐藏在重重的谜团中,令人琢磨不透…… 就像他今天不明根源的低落与冲动…… ——————————————- 书院长老堂外,叶长歌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 因为他总算应付完了长老们的重重疑惑。 没办法,即使他自己来看,最近书院出的两件学生事故,都跟他或多或少有所牵连,不管怎么说都实在有些诡异。 不管这件事真相如何,长老们所知道的,也只有:叶长歌和徐东晴 在龙兴郡郊练习术法时,于路边偶遇昏迷在地的林寂,其余一概不知。 尽管这完全不能抹消长老们的疑惑,叶长歌也不屑理会。 要对那片场地进行调查?要知道,他们三人交手也不过两个照面,根本没有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迹。 “随你们意吧……”叶长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看了看日头,挑挑眉毛,对徐冬晴道: “去看看张繁那小子。” 徐冬晴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过多表示。 根据刚刚将林寂交给长老们时顺便对张繁修养位置的问询结果,叶长歌带着徐冬晴向着院生寝舍区走去。 “叶师弟,下午得闲来做什么呢?” “呵呵,徐师妹换了日常打扮,比院生服装好看许多啊。” “叶师弟上午风姿凌人,真不愧为我灰衫一届实战第一人啊!我有些修行上的问题,等你得空了一定要指点为兄一二啊……” 一路上同届偶有遇见同届院生,对于叶徐二人都是热情而带有崇敬的神态。 毕竟今天的比试,也只有他们二人和杨易,对于各自地对手作出了碾压。 而他们二人的碾压对象,又都是他们同届中的佼佼者。 这就由不得他们不心生崇敬之情了。 徐冬晴面对这种情况,微微地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倒是叶长歌微笑着坦然受之,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两人行不多时,便至灰衣院生男子寝舍区。 叩响东侧第一栋寝舍的门扉,一个面相忠厚的男生打开门,先是一愣,然后乐呵呵地冲着屋里道: “张师弟,又有人来看你了。是叶师弟和徐师妹。” 这人名叫常忠,在这一届院生中资质平庸,实力也不强,属于相当勉强才能通过入院比试的一个幸运儿。被安排跟这一届最具天赋的新生张繁一个寝舍,一开始他其实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安排。因为他很怕跟这样的天才同处一室,可能会比较难相处。 但幸好张繁性子开朗随和,两人的关系相当不错。而且张繁对于常忠的修行指导这件事非常热衷,这一个月来后者的实力有了非常明显的提升。今日的资格战,他也因此战胜了自己的对手。 “……让他们进来吧。”张繁的声音略显无力,其状态也可见一斑。 常忠转过头,又是憨厚地一笑道:“我去外面透下气,你们慢慢聊啊。” 叶长歌笑着点头道:“烦扰常师兄了。” 常忠笑着连连摆手,大踏步地走出了屋子。 叶长歌领着徐冬晴进了寝舍。 寝舍出乎意料地相当干净整洁,应该是常忠的手笔。 张繁就半躺在角落的床铺上,苍白的面容上挂着略显呆滞的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长歌随意地坐了下来,轻笑道:“看来已经有人来看过你了?” 张繁微微抬了下头,似乎略显诧异,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叶长歌见状了然,也不多说什么,简单地关心了下张繁的情况。 跟他心中所料差不多,总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明天基本不可能参加比试了。 稍稍宽慰了两句,叶长歌便离开了寝舍。 与常忠道声告别后,徐冬晴忍不住问道: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看望下张繁?” “也算是为了确认下一个心里早已确定的事吧……啧啧,少年人浪荡的春心啊……”叶长歌感慨一声,忽然问道:“……你,有非常思念,非常想见的人吗?” 徐冬晴微微一愣,迟疑道:“……应该说,是有的……但我现在,还不能跟他们见面……” “……”叶长歌点点头,脑海中,满是那道挥之不去的绿影…… 小叶子,今天看到的那个人其实一点也不像你呢……是因为太过思念你了吗…… 如今的你,又在何方呢? 第四十七章 大平第一人 晨钟乍响,万物生长。 今日的显圣山,多了几分不同于往常的热烈气氛。 因为今日就是三年一度的书院指导战,新人们会尽情展现自己的无限潜能,而高届院生们,也会让众人见识到自己近年潜修的成果。 更何况,今年的指导战,似乎还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喂,肖师弟来得很早啊!” 一脸阴沉的肖启,转过脸来,发现同届的唐季正热切地同自己打着招呼。 唐季和林寂张繁一样,都是本届中比较外向相对乐于跟同窗交谈的人物。不过他的资质虽然还算可以,跟那两位比起来就相差甚多了。 平日里性子较为孤僻,基本只和林寂混在一起的肖启,本来极少想要理会这个乐天少年。但今天,两人些许的共通之处,让他点了点头,淡淡地问候了两句。 他们都是今天的观众,也就是昨天的失败者。 虽然被淘汰──还是很不幸地被本届的种子选手杨易轻而易举地击败,但是唐季的兴致看上去还是相当不错。他饶有兴致地向着肖启问道: “肖师弟,你觉得这届的指导赛,有没有可能发生以下克上的冷门呢?” 肖启眉头挑了挑,慢条斯理地道:“以下克上……这样的事情,以前的书院历史上确实不是没有过。只不过,一是这届的年长院生实力都相当强大,二么……这一届的指导战,不知为何,有些操之过急了。” 操之过急?确实可以这么说。 因为往届的指导战,都是在年关之前举行。 今年却是在新人入院仅仅一个月之后,便匪夷所思地开启了! 纵然本届新生天赋异禀,但正如之前所说,这些少年天才入院后,他们修行成长的速度,远非入院之前所能比拟。 那么这些入院不过一个月的少年们,如何与已在书院修行多年的高届院生们对抗呢? 肖启话没说完,却已经将含义表达的很明确了。 新人积累不足,如何跟老生们抗衡? 唐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以他的性子,总是对奇迹这种东西有着莫名的期盼。 “可是咱们这届确实有几个常理之外的怪物啊……” “不说今天不能参赛的张师弟,可以凭借筑基境的修为,展露出醒脉境的气势。就是徐师妹和叶师弟,也是匪夷所思地强悍呢。像我这样的,可能一个照面都招架不住呢……” 听到唐季提及叶长歌,肖启的脸色不自觉地又阴沉了一分,冷笑着质疑道:“唐季,你莫不是输给杨易后,修行之心发生了动摇吧?” 唐季微笑道:“怎么会?我自知资质和基础都不如他们强大,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相比。我只要做到自己的最好,就够了。” 肖启点头道:“你倒很有自知之明。但是这种东西,你说他们这些天才,会比你更差吗?” 顿了一下,肖启眼神凌厉地问道: “你觉得叶长歌、徐冬晴这些人会觉得,自己有越境而胜的可能性吗?” 唐季却是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我倒是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你也知道本届的指导战不知为何提前了不少,可能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寻常之处。更何况……” 肖启好奇道:“何况什么?” 成功勾起肖启好奇心地唐季狡黠地一笑,神秘兮兮地悄声道: “更何况,今天似乎有一些特殊的人物,也很关注这一届的指导战呢!” ——————————————- 起先唐季这么说的时候,肖启是不以为意的。 什么人会关注书院的指导战呢? 首先,书院的长老教习们,自然会关注新生的潜力和老生的进步。 一些院生的家族和原本师承,也有些可能会到场观看爱子或爱徒的表现。 但是这些都是可以预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加之唐季自己也都表示,他只是从山下一些看起来有些特殊的马车得以判断,却也不知有怎样的人物来观战。 新人中有不少是大家族传承者,就算有些出行排场异于常人的存在,也算不得稀奇。 然而,当场地搭建好,所有参赛的院生全于场下阵列完毕,教习们也一脸庄重地站定在场地周围时,一个身影从场边施施然地出现,令肖启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 一个身着海蓝色绸衫的中年人,笑容看起来和善异常。 但肖启能认出来,这是龙兴郡的郡守,彭大器。 这太令人惊讶了。 要知道,大概近几十年来,书院指导战,都没有官员现身观摩的先例。 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肖启本身也是这一届院生中见闻较广博者,只不过平日低调不大合群,所以没有所表现。 他却是知道,这位郡守大人,是大平各郡中少有的武官任职。本身就是一位醒脉境的强者。 这位与书院做了多年近邻的郡守大人,又为何会现身指导战场地呢? 而在他身后又出现的一位大红袍罩体的阴鸷男子,以及另一位鹤发童颜的灰衫道人,却又是何人呢? ——————————————- 场地那边的大人物们,自然不会揣测下面院生们如何设想。 书院这边,以韩老为首,众人转身向着两位朝廷来使和一位道人微微躬身行礼。 这一礼,并不隆重,不过是为显地主之谊。 整个大平,也只有书院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格,来这般面对朝廷使者。 彭大器和那名阴鸷男子却是不以为意。 阴鸷男子的地位明显比起彭大器要高一些,他跨前一步,扫视了一圈书院的各位长老和教习,目光状作不经意地在樊昊与袁青身上顿了一下,然后哑声笑道: “诸位长老教习有礼了。本官兰华容,奉圣上旨意,来此观摩圣地指导战。” 韩老微笑道:“见过兰大人、彭大人,待会儿可要给我们的学生们指点一二。” 兰华容又是相当难听地笑了一声,微微侧过身道:“这位呢,是清虚观的悟玄真人。” 清虚观! 大平共有三大修行圣地──广义上来说,便是非修行势力范围内,有元旦境修者坐镇的修行地。 而在大平,符合这一定义的三处地方,分别是半山书院,七层楼…… 以及清虚观。 相比名扬天下、历史悠久的书院,行事风格透着森森阴气的七层楼,清虚观本身相当低调。清虚观的高手也少有人于世间行走。 即便是号称立于大平醒脉境顶点的樊昊、袁青二人,也没有过与清虚观修者交手的经历。 “原来是清虚观的真人高士。”韩老肃容道:“不知贵观悟凡真人如今是否风采依旧?” “观主师兄他修为日渐精深,非我所能及。”悟玄真人一甩拂尘,单手行礼道:“师兄也托我向韩兄问好,他老人家对您也甚是挂怀。希望明年三月能与您一同在京都微雨阁品茗论道。” 韩老朗声笑道:“好!介时老朽一定赴约。” 这时,兰华容却忽然道: “韩老,容本官冒昧地问一句:今日先生,可会现身观战?” 韩老微微一笑,方欲回答,却又是一怔,然后恭谨地向一旁让开。 其余书院诸人,无论长老教习,也都无一例外地恭身让路。 一刹那间,兰华容、彭大器、以及悟玄真人,三大醒脉境高手,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身边温度骤降,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势如山般压来…… 甚至让人生不起分毫反抗的念头! 未见其人,先慑其威!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只有一个人,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远处站在参赛院生队伍中的叶长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即便有过这样的设想,但是真相揭露时,还是让他觉得莫名的荒诞。 书院当代最高领袖,号称大平王朝修行第一人的书院先生,居然是…… 第四十八章 比武开始! 比武台一侧高台,一名头戴高冠,身披白色儒服的少女缓步走上,相对外来三大高手负手而立,周围的书院长老教习们一应不动,维持着那个恭谨的姿势。 大平夜煞卫头子。 龙泉郡郡守。 清虚观顶尖高手。 他们从未想过居然有一天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二八芳龄的少女一并压制。 兰华容的额头上冷汗直冒,这个少女的眼神主要就放在了他的身上,他实际修为虽然是三人中最高,承受的气势压制却也是最多。 多年执行秘密任务所养成的灵敏嗅觉告诉他,这个少女的可怕程度,远不是单单用元丹境界能概括了的。 更何况,就算单纯是元丹境的强者,放在这个年纪的少女身上,也是显得极其不可思议的。 她就是书院的先生? 太荒谬了!太不可思议了! 就算修为再高,书院又怎么会任这么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来做领袖? 可是书院诸人的态度,似乎说明这个少女只可能就是先生。 此刻书院的长老们也非常老道,没有一个人主动出声,这个尴尬的场面也就无法打破。 三个人也就必须继续承受这少女的气势压制。 就在兰华容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那少女才拱起手道: “半山书院洛玄英,恭迎三位贵客来访。” 三大高手刹那间如释重负,暗自齐舒了一口气,还礼道: “见过先生。” 尽管少女没有说明自己身份,但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代表书院这般说话。 此刻场地另一侧,一片哗然。 “天啊,我好像听到几位大人说:‘见过先生’?” “你没听错,我也听见了。” “这个女孩子就是咱们书院的先生?这也太过年轻了吧?” “她好漂亮啊……” 准备登台比试的灰衣院生们不敢言语,神情上千奇百怪,显示出各自不同的心境。 同样要上台的白衣院生们也没有出声,却并没有人露出奇特的神情。显然他们都是见过先生的。 早先新生入学后,有不少人曾想像白衣院生打听关于先生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得到过确切情报。 看来,这也算是白衣院生们为他们的这批师弟师妹们,所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 毕竟像这种事情,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受到强烈的震惊。 “原来如此……难怪书院之前关于先生的信息隐藏的这么深……”叶长歌看着台上既熟悉又略显陌生的瘦削身影,一转念间想通了许多东西:“虽然她天赋异禀,但是年纪尚小,这般修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没有足够的修为支承,本身女子任先生这一事肯定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就书院近几年的情况来说,这无疑是很难应付的事情。” “这次的指导战,一方面应该确实有些三方势力需要商讨合作的事情。另一方面,朝廷和清虚观应当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探一下书院的底。毕竟先前书院对于现任先生营造的神秘感过重,已经令他们生疑。” “结果这次她修为已成,借机现身,一并震慑住两大势力的三名高手,成功立威,再也没有人能以此作为把柄来暗中动作。真是好算计啊……” 叶长歌对于书院心生钦佩之余,却也还有几分疑惑。 因为这怎么看都是不得已之下的兵行险招。 为何在表面上有樊昊袁青两大大平顶尖武者支承场面的书院,会做这种想想就是逼不得已才做出的选择呢? 书院前任先生,是入了栖霞剑宗的山门继续修行,还是…… 细思极恐,在今天洛玄英力压三人的威风下,叶长歌却感受到了书院越发紧迫的局势。 ——————————————- 三方代表相互见礼后,依次坐下。 洛玄英一理袍袖,在主位上坐下。 抬手示意,一直没有落座的韩韬屈身拱手,然后走下高台。 环视一圈待战诸生,韩韬运转元气,清了清嗓子,清亮的声音响彻整片场地。 “指导战参战院生,上前来!” 一瞬间场下安静了下来,白衣与灰衣两批参战院生默默地走到观战台前。 叶长歌站定后,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好与洛玄英的视线撞到一起。 两人各自的动作都是不由得一顿,洛玄英依旧是一副看不出心思的平静表情,叶长歌却是故意眨了下右眼,然后立马故作正经地目视前方。 这一幕恰好被台上的袁青看到,他不作声色,右拳却是死死地攥紧,一股不知名的阴戾情绪在心中悄然滋生。 韩韬见诸生列齐队伍,默算了一下人数,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卷宗。 展开细瞧片刻,韩韬朗声道: “杨易!” “沐鸿!” 白衣一列打头的沐鸿随意地踏前一步。 灰衣第三位的杨易却是不自然地变了脸色。 这是必然的。 因为与自己被一同叫出的,可是白衣一届的最强者啊! 上一届指导战时,沐鸿便已修至醒脉境!并且与当时对战的黑衣届师兄生生斗了个平局! “你们两个,准备对战!无论输赢,都要发挥出自己的水平,明白吗?” “明白了。”沐鸿点头答应,顺便对着杨易友好地笑了一下。 “……明白了。”杨易咬咬牙,也是点头应下。 即便是输,也一定要发挥出水平。 这后半句话,其实韩韬就是对他说的,他心里很清楚。 只不过…… 从昨天的比试情况来看,今天的对战安排,似乎也应该有这些白衣院生的主导因素在里面。 那么为何这个在书院里疯名卓著的家伙,不选择看起来更强的叶长歌和徐东晴做对手,偏偏挑了自己来进行对战呢? 带着这份疑惑,杨易对着高台一礼过后,提剑上台。 沐鸿也缓步走上比武台。 韩韬各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都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杨易拔剑出鞘,剑尖平指对手。这并不是对师兄不敬的张狂表现,只是他比较习惯这种比较富有进攻性的起手姿势。 “没问题。”沐鸿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两脚不丁不八地往台上一站,连兵器都没带上了。 要知道沐鸿号称“长生剑”,眼下却是连剑都没带,可见他对于此战是何种态度。 杨易见状,心下暗生怒意。 他自小便是天才,又是岭南杨家的第一顺位继承者,虽然平日行事沉稳低调,但心中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即便明知不可敌,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被人如此轻慢? “就算是输,也一定要让你晓得我的手段!”杨易打定心思,执剑的右手不自觉用力,攥得指节发白。 韩韬自然不会理会两人的态度,见两人都作了应答,便举起手道: “既然都做好了准备,那么比武……” “……开始!” “刷啦!” 剑气如虹,杨易抢先出手,碧绿色的剑气划破长空,直向沐鸿胸口刺去! 第四十九章 白衣最强者的手段 在硬实力上全面落于下风的情况下,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来下手了。 所谓笨鸟先飞,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天才成长的杨易,并不缺乏一个修行者应有的自知。面对这个白衣一届的最强者,他迅速地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即便不能取胜,也一定要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实力。 翩然一剑,矫若游龙,杨易的剑以快为长,昨日的唐季便是因为没法应付他的出剑速度,才遭致败北。 唐季自然不能同今天的对手相提并论,但杨易还是想通过自己的长处,抢占先机。 “周天大易劲……” 叶长歌早早便知杨易有这一门家传秘法,通过元气的控制,能将自身元气、甚至所遇到的阻力,都转化为同境对手难以企及的速度。 这种速度,即便与高一个大境界的修者相比,都不遑多让。 也就是说,沐鸿的速度,最多也就跟着差不太多。 在被抢占先机的情况下,这样的攻击,应该算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他会如何应对呢? 时间并没有给他太多思索反应空间。 但他也全然不需要。 从杨易出手,到他的飞虹剑点到沐鸿胸前三寸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这一眨眼的功夫了,沐鸿不紧不迫地做了一件事。 他抬起右手,然后将整只手掌竖了起来。 手掌竖直的时候,他的手背刚刚搭到递至身前的飞虹剑尖三分处。 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止。 他就这样按照原本的轨迹继续将手掌外扬,仿佛那柄剑不存在一样。 那柄剑自然是存在的。 于是,人们就看到杨易汹汹一剑逼来,结果被沐鸿一巴掌连人带剑,直接扬飞到了场外! “咚!” 杨易的身子重重地摔落在一片空地上,松软的沙土地被他生生地砸出了一个深坑。那柄飞虹剑在空中转了数圈,斜斜插在他身前一尺处。 好像一个坟坑和墓碑。 杨易境界不敌,体魄强健,看起来模样颇为凄惨,其实并无大碍。不过他和沐鸿的力道加起来,这么摔下来自然很痛。 但相比心中的震惊,这种身体上的痛感,又算不得什么了。 “怎么可能……我居然只跟他过了一个照面就……” 杨易呆愣愣地伏在坑中,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怎么可能……” 不只是他,在场一众灰衣院生,多数都陷入了相同的震撼中。 他们知道沐鸿很强,却不知道沐鸿居然这么强。 先前唐季在与杨易的比试中,被一口气从头压制到尾,堪称惨败。 而唐季的实力,在灰衣一届中,远算不上是垫底的。 也就是说,灰衣一届多数人对上杨易,基本也就是被碾压的命。 然而可以碾压同届多数院生的杨易,面对白衣一届的最强者,表现甚至连被碾压都谈不上。 他根本没能给这个人造成任何威胁。 那么他们同沐鸿的差距,又有多大? 不止一个灰衣院生,甚至生出了同一个可怕念头: 他们这届人加在一起,能敌得过沐鸿吗? 具体有没有强到能单挑整个灰衣一届,叶长歌暂时判断不出来。 但他看出了沐鸿是如何瞬间击溃杨易的。 “《森罗感应篇》……沐鸿修得果然是这门功法。” 叶长歌近一个月来,经常去藏书楼解决洛玄英的问题。在此期间他饱览藏书楼典籍。除去拿到了两门炼体术,学到了数门精深剑术之外,更是了解了不少大平的一流功法。 比如《厚土戊德持心法》。 比如《森罗感应篇》。 相对于《厚土戊德持心法》这门即便在栖霞剑宗也堪称顶尖的修行功法,《森罗感应篇》基本也是具备相同深度的典籍。然而它却并不是完整的修行典籍,而是一门木属性修行古法的残篇。 即便如此,它的参悟难度也丝毫不在《厚土戊德持心法》之下。依此法修行有成者,灵识感应能力会强悍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其对敌时的功能跟《空明破妄剑》有着颇多相近之处。但论及对于本身的修行帮助,又远超后者。 方才杨易甫一出手,实际上沐鸿就已经将其元气流向完全有所掌控,即便速度相近同时失了先手,一样能够轻松地后发制人,再凭借境界上的力量完美压制。 “境界精神,功法也相当变态……真的不愧是书院白衣一届第一人呢。我想在不暴露底牌的情况下击溃他,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还是太弱了啊。”想到这里,叶长歌不由得感叹出声。 身后一名同届的小胖子听见他的感慨,好心安慰道:“叶师弟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我感觉你的天赋,不比沐师兄差到哪儿去。就是时间上吃亏而已。不像我们,这辈子恐怕都没法赶得上你们咯……” 叶长歌闻言微愣,然后反应过来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摇头笑笑,也不辩解。只是心中暗感好笑: “我要是告诉他我方才是在推衍自己击败沐鸿的概率,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想,都觉得有趣啊……” 现在还会觉得有趣的,灰衣一届参战院生中恐怕也就叶长歌一人了。 徐冬晴想着等下很可能会跟云骄对上,心情不免略有几分沉重。 而其余的同届院生们,看过第一场的结果之后,都是心怀忐忑。 比较典型地,就是刚刚主动跟叶长歌搭话的这位仁兄了。 本来他平日和叶长歌不熟,只是刚刚看完第一场之后非常紧张。在误认为叶长歌比他还要紧张的情况下,临时想通过劝慰他人的方式,来舒缓自己的压力。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的这个行为还没生多少效果,他便第二个被叫上了比武台。 看着台上好整以暇、神完气足以备应战的白衣某位师兄,以及说话都略带颤音的灰衣同袍,叶长歌暗自摇头。 这一届的指导战,灰衣这届,恐怕会相当凄惨啊…… ——————————————- 第二场的对决,结果自然是可以预见的。 本来实力就大有不及的小胖子,在心态极差的情况下,以相当难看的姿态输掉了比赛。 就叶长歌的猜想,第一场的比赛安排,恐怕也是沐鸿有意而为之。 他要用压倒性的表现,在开始就给灰衣院生们造成非常大的心理压力。 不管他这么做是出于何种目的,这种压力的直观效果是体现出来了。 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 无一例外的惨败。 这是必然的。 指导战的低届生,向来也就个别一两人可能有与高届生对抗的实力。在沐鸿第一战的影响下,灰衣一届不少人更是存了“别输太难看”这种相当之差的作战心态。 这种心态带来的结果,也往往就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连败之下,一股无形的阴云笼罩在了灰衣一届的头顶上…… 第五十章 按道理来说 对于这个状况,兰华容还是比较意外的。 在第一位院生的带头示范下,高届生不留余地地将低届生在场面上打得极为凄惨。 只是一场内部较量,似乎没必要做到这种极为难看的地步吧? 就算是两届之间有矛盾,书院也不可能在这种日子让这样的场景呈现在自己三人面前吧? 兰华容不动声色地瞥了书院的几位领头人一眼,不出所料地没能从他们平静的表情上得到一丝实际内容。 “一群老狐狸……”兰华容暗自嘀咕,不过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年轻到不可思议的现任书院领袖,看起来似乎比那几个老头子更加沉稳冷静,心思更加令人琢磨不透。 再加上她深不可测的修为,着实是个棘手的角色啊…… “砰!” 又是一道灰影飞出,重重摔落在地上。 “哎呦……已经第八个了……” “白衣的师兄们也太不给我们留情面了,一个指导战至于打成这样吗?” “我都有点庆幸自己昨天没赢了……” “真是奇怪啊,往届据说也没有打得这样不给面子啊?” “你知道什么?就我所知,白衣一届三大醒脉高手中的云师兄、甄师兄,前些日子叫叶师弟和徐师妹给得罪啦!” “那……参赛的那些,岂不是被他俩连累了?” “唉,他们也真是晦气啊……” 没有参赛的院生们窃窃私语。 还没上场的也都各怀心思。 韩韬依旧一副淡然的表情,眼见这一局结束,宣判过胜负后,他再度打开卷宗: “徐冬晴!” 韩韬的声音微微一顿,然后续道: “云骄!” “你们二人,准备对战!” 云骄越众踏步而出,执剑向台上众位长老教习、以及另外两方代表行了一礼,然后径自走上比武台。 看都没有看他的对手一眼。 徐冬晴的脸色微微发白,众生都以为她是因为要跟一个极强的对手对战而心中忐忑。只有叶长歌知道她的想法。位于她身后的他,悄悄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攥了攥她软若无骨的柔荑。 感受到自那个人掌心传来的热度,徐冬晴的气色似乎好看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提了剑从队伍中走出。行礼过后,一步一顿地走上了比武台。 这个对决安排,也让那些没有比赛的院生们议论纷纷。 “这么一看,指导战的对决安排,果然是由这些白衣的院生们操控的。” “徐师妹也是倒霉,以她的实力,只要不遇见白衣三大醒脉,都不会落在下风的。” “这哪儿算倒霉啊……只能说没有实力之前还是低调些好。我总觉得今天的安排要是因她和叶师弟而起的话,那么有关她俩的比试,恐怕就不会是输得难看那么简单了……” “徐师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忍心这样辣手摧花吗?” “唉,他俩自求多福吧……” 这样的讨论自然不可能真正影响到比赛进程,转眼间两人便已站在台上,目前为止最受期待的一场对决也即将开始。 “指导战第九场……开始!” 与以往的任何一场比试都不一样,两个人上来居然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或立好架势。 云骄负手而立,注视着徐冬晴面容良久,然后开口道: “这场比试,是我插手安排的。” 不理会台下因此冒出的喧哗议论声,云骄续道: “而且看你并不惊奇的神态,应该也早就猜到了。” 徐冬晴点头道:“没错。” 云骄嘴角微挑,难得的一丝笑容中却毫无暖意,而是令人感到彻骨冰寒:“若你心中无鬼,为何先前就会做好如此设想呢?” 徐冬晴灿然一笑,浑然不受云骄气势的影响:“谁让我身边就有一个年纪不大却向来喜欢把人往最坏处设想的家伙呢?近墨者黑啊!” 她笑得这般开心,云骄不禁怀疑她哪儿来的信心。 “无聊的口舌之利并无意义。我之所以开口,不过让你心里有个准备。”云骄缓缓自腰间抽出一柄普通的书院佩剑。紧盯着徐冬晴的双眼道:“我会根据同你的交手,以及叶长歌的表现,来裁定你们在那一天究竟扮演怎么样个角色。如果你二人的境界表现真离我所猜想的八、九不离十的话,即便书院不会查你们的底子,我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会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不是吧……有必要闹得这么凶吗?” “他意思是徐冬晴和叶长歌很可能是狼牙山的内应咯?” “就算这样,也得书院来判断吧……” “书院又不是衙门,顺势剿灭狼牙山已经够帮助云师兄的忙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对叶师弟和徐师妹妄做评断?” 别说下面的院生们,就连前来观战的兰华容、彭大器和悟玄道人都大感惊奇。 “洛先生……按道理来说,像这样的事情,书院不会去管吗?” 面对兰华容的疑问,洛玄英淡然道: “书院是个公平的地方,也只有公平这么一个道理。只要你付得起应有的代价,做什么事都可以。” “这……”兰华容顿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之前似乎没有听说过书院的管理方式这般无情和现实啊? 难得是因为她的影响? 看来她在书院的重要程度,还需要自己进一步评估啊…… ——————————————- “心生大光明,气衍无量法……神意护持,邪魔辟易……” 看着徐冬晴慢条斯理地咏唱着咒文,将手中的书院制式佩剑镀上一层亮闪闪的白光,云骄的表情也不由得略微扭曲起来。 这看起来就像自己在给她准备到最佳状态的机会一样。 “很好,看来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做好觉悟了……” 徐冬晴嫣然笑道:“师兄怎么说都好。不过既然你长我一届,那么按道理来说,这场比试,让我占个先手,也不算过分吧?” “好,好,好……”云骄深吸一口气,连说三个好字,冷笑道:“别说让你先手,便是让你先出一招,又如何?” “那便多谢师兄了!”徐冬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同时手指向前一点。便随着强烈的元气波动,一道乳白色的光箭蓦地爆射而出!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竟说着说着就真的直接出手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先是煞有其事地为剑上加持了一道术法,等到出手时,却是用了一门与剑完全无关的攻击型术法! 而且这门术法看起来没有任何其余附加效果,所有的元气,都只为力量和速度服务! 就在这时,一阵旋风自台上刮起 面对这汹汹而来的一招,云骄的身影,却是直接从他站立的位置上消失了! 第五十一章 自从平地起风雷 云骄直接消失了! 在观战诸生还未反应过来这一事实的时候,徐冬晴却是看也不看地就提剑向着自己斜后方一架。 “刷拉!” 两人就像提前商量好一样,徐冬晴刚刚架好姿势,就只见云骄的身形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后,长剑挟风顺劈而下。 “当!” 一声脆响,徐冬晴一个踉跄,身体有些失衡。 在这种近身对拼的情况下,徐冬晴终究还是比较吃亏。 但即便身体失衡,她却也毫不惊慌。纤指连弹,三道炽烈的白光迸发而出,迅捷的速度肉眼难辨,强悍的威力将空气都灼烧得有一分焦糊味道。 云骄眼神一凝,腰肢扭转,硬生生地避开了徐冬晴的回击。 三发贴身的强化版光之矢,直接将徐冬晴从劣势中拉了回来,阻止了云骄的进一步进攻。 无论从最开始的抢功,还是刚刚对云骄反击的预判,以及对于自身劣势的反手抹消,都显示出了她不俗的实战反应能力。 尽管不过是个开始而已,但叶长歌的嘴角已经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以往的对战,书院的人可能都会将自己划为实战经验很丰富的那种修者。 但事实上,他是一个理论型的修者。修行界古老家族传承的典籍记录,以及对于小叶子这几年生死搏杀的观摩与分析推衍,让他也获得了不俗的实战判断能力。 而徐冬晴的话,可能就是天赋型了。 对于徐冬晴的对战经验传述,叶长歌觉得自己讲得再详尽,受限于时间,最多也不过说了些皮毛而已。 但是她的吸收领会能力,太强了。 现在就实战的应对能力来说,虽说距离自己还相差甚远,但相比同届的这些人,恐怕也就自己和蒋小萍能在她之上了吧。 这一刻,徐冬晴打出的,是今天为止,灰衣一届院生最为像样的一次反击。 “加油徐师妹!” “徐师妹你好棒啊!” “让他们看看我们灰衣一届的厉害!” 台下观战院生情绪徒然高涨起来。 这是必然的,本身徐冬晴就是灰衣一届最美的女生,即便整日和叶长歌混在一起,也断绝不了少年们对她朦胧的那一点恋慕之情。 再加上今天在灰衣院生被完全压制的情况下,徐冬晴似乎展现出了足以跟白衣院生最顶尖者相抗衡的力量,顿时便让不少人高喊出声,为其加油助威。 云骄却是充耳不闻,神情也一点点地变得认真了起来。 “你……到了醒脉境?” 徐冬晴长剑指地,似笑非笑道: “你再试试不就明白了?” 完全不一样。 真正进入到战斗状态的徐冬晴,比起平时要张扬自信许多。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却似乎发散出一股难言的摄人光芒,就连骄傲自矜如云骄,也切实地感受到了从这个女孩身上发散出的浓厚的危险味道。 “这家伙……”云骄暗自咬牙道:“她入院时,即便如袁师兄、樊师兄那般见识广博,也一口咬定她不曾事于修行。我不能全然相信,原打算逼出她的真实实力,却不想她竟这般毫无顾忌地施展出了自己的境界!” “她是反其道而行之地故作大方,想表现自己胸怀坦荡无所隐藏;还是说当真就是一个月内就突破到了醒脉境?” “不……绝不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天才……即便有,也不该恰恰出现在大平这么个小小的非修行势力范围内……”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你所有隐藏的东西逼出来……一个月就能通至醒脉的天才……开什么玩笑!你不可能骗得了我的……” 为什么这般确认她的境界?为何又这般不愿承认? 因为醒脉与筑基,两境间最大的不同,便是对于元气的离体御使,以及在元气中对于属性的附加程度。 筑基境,代表一个人拥有了御使和储存元气的资格,也代表一个人走上对于元气的参悟和修行的道路。 醒脉境,则是修者向着这条路更深处所跨出的第一步。 只有达到醒脉境界的人,才能真正明确地表达出自身的元气属性倾向,才能让元气在体内运转通达,甚至不依外物,便可凭空驾驭,驱以伤敌抑或利己。 当然像云骄这种身在凡俗的修者,即便有离体御使元气伤敌的能力,如非必要也不会使用。在不确定能达到更高境界的情况下,他们更多会依环境而行,将元技与自身的体术武术相结合,来达到最强有力的对敌效率。 像徐冬晴这样一看就好像是以纯粹的元气术法来对敌、像是完全不考虑体术武技运用的存在,几乎同典籍传说中的修行宗门弟子一般。 不说本身修行进境,光是这种存在方式,又如何能让云骄相信其中并无猫腻? 沉下心神,云骄驱尽脑中杂念,丹田之内元气流转,顺着元脉扩散到身周八尺范围内。 一时间台上八面来风,无数道风属性元气顺着诡异的轨迹缠绕相行,整个比武台成为了云骄的主场。 这样的元技覆盖释放,是筑基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的! 徐冬晴微微眯起眼睛,她只觉视野中云骄的身形都变得有些飘忽不定,自身元气也被暴烈横行的风属性元气所限,无法自如释放。 当然,如何她完全展现出自身如今的元丹境力量,这种限制和干扰,自会弱上不少。 饶是如此,这也足够令徐冬晴心惊了。 这样的元气覆盖延伸,竟隐隐体现出云骄本身对于风的一部分法则领悟! 这样的领悟,比起修行界的天才,自然弱了不少。可放在资源稀缺的凡俗势力而言,就是相当地骇人听闻了。 昨日何晋鹏看似同样令元气覆盖整个比武台的手段,与这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都说这届的院生天赋有余,只欠时间。 可是位居白衣一届顶点的云骄本身,又何尝不是天才? 他本也是上品风属性资质,而其本身的悟性比起资质来说,更是难能可贵。 “这是我根据藏书楼的典籍残篇所自悟的‘自在随风’,不敢妄称什么领域,但也算得上能令我自豪的一点术法体会……” 云骄的身影在流风中忽隐忽现,令人琢磨不透。 “用出全部的力量吧……这不是投机取巧所能对抗得了的东西……” 徐冬晴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语。她发现自己压制在醒脉境的灵识,居然很难将其身形定位。 而她本身又不具备像叶长歌那种的隐匿修为气息的术法,一旦将元丹境界的灵识完全铺展开来。别人不说,那个叶长歌曾提到过修为已近灵犀、今日以书院先生身份现身的女孩,势必会有所察觉。 那样的话,会为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专注些,冷静些,徐冬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境。 不知为何,与比自己低一境的修者对敌,竟让她莫名生出一丝兴奋感,更甚至隐隐有一分紧张感。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所以不想输掉这一场吗?” 思维在这一刻,似乎微微出现一分恍惚。 笼罩在比武台上的风属性元气,徒然间变得暴烈了起来。 数道自不同方向而来的强劲气流,带着隐隐的雷电轰鸣之音,直奔徐冬晴涌去! 第五十二章 不明朗局势下的两方面选择 危机! 除去境界和术法上的力量之外,云骄对于战机的精准把控能力也完美展现了出来。 就在徐冬晴意外走神的短短一刹那,他异常精确地将其把握住,继而悍然出手。 风已甚急,更兼不知何来的些微雷霆。 徐冬晴,又该如何抵挡? “圣光既现,诸邪俱退。其声当噤,其行当止,其法当熄,日月星芒当为其禁……” 以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音量快速颂唱出一连串的咒言,徐冬晴双手平伸,十指张开,而后指尖内钩。 紧随一道疾风前行奔突的云骄只觉周身元气忽然席卷碾压到自己身上。而且它们颇有灵性地见缝插针,循着各处漏洞直接将受自己支配操控的风属性元气一并缠绕拘束。 “好诡异的术法……好像跟昨天她跟何晋鹏对战时用的那一手,又不尽相同。” 昨日何晋鹏在进攻之时突然被截断了自身与元气沟通,自身施展的术法瞬间崩溃,这一件事落在云骄眼中,被他牢牢记下、 虽然骨子里觉得徐冬晴的实力不足以威胁他,但为防阴沟翻船,他还是提前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毕竟他的体质和武技能力,与何晋鹏相比较又是远远胜过。 即便被突然限制住了术法,只要有所反应,别让自己的攻击动作有所迟滞,他还是相信自己有着一击制敌的能力的。 毕竟,像阻断修者与元气沟通这样逆天的术法,施展起来还是应该具有相当大的限制的。不可能再有犹有余裕地同时施展其他具备威胁性的术法。 单凭体术的话,她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徐冬晴的底牌还是超出了他的想像。她这次煞有介事地通过吟唱来施展的术法,并没有切断他和自身施放出的元气的感应,却将他的身体动作和元技释放一并干扰和压制了。 “很厉害的元技啊……可惜,并不能帮到你多少呢……” 云骄潜运功法,由体内元气所催生出的不羁之风缠绕于四肢之上,原本因为徐冬晴的术法作用而略显迟缓的身体动作骤然加快。 徐冬晴微微一怔,云骄剑已至身前。 大量的光属性元气瞬间在徐冬晴身前汇聚,积于云骄剑前一点处。 “唰!” 云骄的攻击轨迹略微受到了改变,但利剑之锋还是割破了徐冬晴的肩膀。 “唔……他好快!” 徐冬晴在云骄变速的一瞬间便已做出下蹲的动作,却还是稍微晚了一点,肩膀被割破。 除去身体疼痛之外,心中更多的还是惊讶。 即便是跟对速度强化最为有益的风属性有很大亲和,云骄的速度,也有些过快了。 且从风行,这是云骄自书院的一些炼体术和风属功法残篇中,又一自行悟出的一门增幅自身行动速度秘法。 他真的太快了! 杨易在台下看得也是暗暗心惊。 即便不施展这门秘法,他的速度都能隐隐压住运转开《周天大易劲》的自己一头。 施展了这种似乎不知名的秘法之后,他的速度更是远非己所能及! “可笑我还妄图凭借速度跟沐鸿抢占先机……连具备这般神速的云骄都尚且胜不得他,我这点速度,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诸多观战的灰衣院生,都心生黯然── 只因再一次真切地认识到自己和白衣一届顶尖高手的巨大差距。 然而同云骄交手次数最多的老对手甄修谨,在这看起来优劣形势相当明朗的局势中,却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这漂亮小丫头的眼光很毒啊……她明显瞧出了云骄在大幅提速后的稳定性和力道的不足,才非常灵敏地作出了这样的应对……” “这小子的这种术法消耗极大,如果三招两式之内不能克敌制胜,到时气力耗尽,这丫头倒是就能不战而胜了……” 对于这样的局势,甄修谨兴趣盎然: “这对你来说是老毛病的啊我的老对手……这丫头能把你逼到这份上,你总不至于就这么束手就擒吧?” “如果真是这般,久未一起切磋的你,现如今也就不太配做我的对手了……” ——————————————- 即便看上去占了上风,云骄却毫无欣喜之意。 他的老对手所能看出的东西,他又如何不知? 疾风之势,终不能持久。 以他目前的境界,想自造风势并随风而行,所需要的负担还是太大了些,甚至在元气体力消耗甚巨的同时,他也很难保证自身攻击动作的稳定性。 连续攻击不能取得有效建树的话,他也只能无奈落败。 但,可能就这样屈服于落败的下场吗? “我还真是很佩服你……”云骄看着任由肩膀上鲜血流出却不作理会,神情淡然地盯着自己的徐冬晴,将手中长剑侧向平举: “你能将我逼到这种地步,也足以自傲了……” 雷电噼啪爆裂之声再度传入观战者的耳中。 笼罩整个比武台的数道疾风再次涌动,它们彼此穿梭摩擦,一丝肉眼几不可辨的雷芒缠绕云骄剑上。 一直默默观看这场比赛的三位外来高手也不由得动容了。 “次子应该是单系属性偏向……”悟玄真人沉声道:“即便是像这样最基本的雷罡操纵,对他而言本也应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他居然真的就能凭之稳定和强化自身的攻击……真是了不得的少年天才,有晋升至修行界的可能性……” 同样身为修行圣地的清虚观,自然跟修行界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出身其中的悟玄真人,既然能这般肯定,说明云骄,真的具有鲤跃龙门换新天的可能性! 对于这一点,洛玄英却是不置可否,明眸如水无波,令人看不穿其心思。 但场上形势却是千钧一发了。 刚刚再度召出雷霆之力并强行附于己身的云骄脸色略显苍白,但他却顾不得这些,足跟微一发力,便再度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太快了! 观战灰衣院生的脸色,或多或少都不太好看。 他们从未见过像这样连目光都跟不上的比试。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第一次跟丢云骄的身形了。 然而徐冬晴,还是最精确地把握住了云骄的动作! 即便不能锁定其位置,她的灵识,还是判断出了云骄真正进攻的时机! 风雷于其头顶呼啸,剑光耀眼却又无情。 徐冬晴猛地抬头,双掌上举。 乳白色地光罩自其头顶显现。 光神之茧! 刚刚才在对抗中受伤的徐冬晴,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要硬拼这威力明显大增的一剑! 第五十三章 断剑 虽然徐冬晴似乎从开局就一直是在进行劣势对战。 但无论哪个实力层面的观战者,即便抛开一个对其知根知底的家伙不算,也没有几个人认为这局基本就要盖棺论定了。 因为徐冬晴实在太诡异了。 且不谈云骄在将其击伤的情况下有些莫名其妙地说了什么将他逼到这种地步之类的话。从这一局开始到现在,无论云骄如何提速,徐冬晴似乎每一次都能把握准云骄的攻击时机与方向。 而且她虽然如今执剑在手,但是无论是主动进攻还是反击,她都是运用的一些效用直接的术法。这在大平这个非修行势力范围内,是相当罕见的。 而这一次,面对云骄最为凌厉的一记攻击,徐冬晴也选择了看起来最为不智的一种举动── 硬接! “她怎么敢这样做?” 是啊,按理来说她不该这么做。 既然已经发现,那么后退一步躲避才是最好选择。 虽然可以肯定的是,她会因此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被动当中。 但无论怎么看,这种应对,都比硬接云骄这风雷一剑要来得强。 可云骄却觉出了旁观者无法觉出的危险气味。 术法的力量,身体的力量,再加上以上凌下之势。 在这样的攻击面前,这层不知名的白色光罩,似乎显得略微单薄了点。 剑尖尚未触及,风雷缠绕而出,却如同泥牛入海般,被那怪胎般的光罩尽数吸收。 剑及光罩表层,一股难言的波动自其上传来。连绵不绝的粘稠力量自剑身传至云骄身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倒头冲下戳在一块淤泥当中,身子不倒,却不断地向下沉没。 可他的剑,分明已经停滞不动。 他的手臂笔直,他的身子也撑的很稳。 不断下沉的……是他的元气! 他的元气,正顺着下方逸散! “这是什么古怪术法?” 意识到目前处境的云骄顿时暗叫不好。 自上而下发动攻击,本身是一种投机意味相当之重的选择。 出其不意是它的优点,但这种选择也封锁了自己的变通能力,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此刻被抓住进攻选择方向,形成这样僵持的局面,无疑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云骄从上而下,看到徐冬晴一张小脸涨得也是通红,知道她也支承得很勉强。 照理来说,自己踏足醒脉境更早。也理应比她有着更深的元气储量。 身体承受能力更不用说。 在这样明显的僵局情况下,应该还是自己占一点优的。 这样对耗下去,胜利的绝对是自己。 这时,徐冬晴却举起了剑。 云骄嘴角微翘,体内剩余的一些元气聚集到一起,流散到体表,旋转起来。 “想施展术法打破僵局吗?” 即便好似被人举到了空中一般,云骄的声音依旧冰冷且平稳:“想法很好。不过,仅仅初至醒脉的你,真就能这般一心二用的使用术法吗?” “即便可以,你又能否发挥出之前那些光之矢一半的威力呢?” 徐冬晴又一次笑了起来,不过眼睛还是微微眯起,显得很专注的样子: “不止如此,你现在施放出的防御类的术法似乎也相当不错呢……所以,我肯定不能用光之矢那种术法来糊弄你啦!” “这次准备的,可是一份大礼哦!” 长剑上光芒愈发强烈,逼得云骄的眼睛也是渐渐眯起。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觉,在他心中逐渐强烈了起来。 “这好像不是虚张声势啊……” 云骄忽然觉得,即便有“玄风障”护身,似乎也不能安然接下这一击。 他想挣脱开。 但是这道光罩古怪至极,他即便直接撤剑,一时间也提不起足够力气侧旁越开。到时候直接落下撞在对手的剑上,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拼了……” 云骄暗一咬牙,加强了自身元气的输出效率,萦绕在身的流风也俞转俞疾。 “我不信……你真的有法子发出对我有足够威胁的一击……” 徐冬晴却是微微嘟起小嘴,轻轻发出一个古怪的声音: “比悠……” 婴臂粗细的白色光束,自其剑上冲天而起,瞬间将云骄的身体吞没。 “轰!” 这道光束威力是如此之强,其产生的反作用力,居然将以徐冬晴为中心的一小片圆形场地,压得生生崩裂开来! 砂石飞扬,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里面怎么样了?” “这是什么术法,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威力!” “到底如何了?云师兄有没有避开这一击?徐师妹自己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术法反冲吗?” 众多院生焦急地张望,却完全无法瞧清场地中的情况。 醒脉境往上的数名高手也放出自身灵识查探,对于所获结果也是震惊无言。 一截断裂的剑刃从台上飞出,颤颤巍巍地插在地上,为里面尚且未知的情况,增添了一道惨烈的前奏氛围。 烟尘尽散。 身为裁判的韩韬,手持原本属于云骄的、已经从中断开的书院制式长剑,扶着一脸苍白的断剑的主人,站在场边。 有几个院生忍不住惊呼出声。 因为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韩韬持剑的那只手臂,有一缕鲜血自其袖中缓缓流出。 为了拦下这一剑,书院最强的教习之一韩韬,不但武器断裂,身体居然也受到了创伤! 这一击,究竟灌注了何等的威力? 发出这样一击的徐冬晴,现在又如何了? 一道灰影略上比武台,跃入那个浅坑中。 众目睽睽之下,叶长歌一脸平静地将自己的侍女从坑中抱起。 这场比试,一个脸色苍白,却还好端端地站立在那里,另一个此时躺在他人怀中,似乎已经脱力。 然而云骄却是嗫嚅了几下,一低头狠狠地应承道: “是我败了……” ……是我败了。 声音不大,听在诸位院生耳中,却有若雷鸣般震人发聩。 云骄……输了? 白衣一届三大醒脉境高手,居然真的在指导战中输给了一名后辈? 尽管先前的局势里,徐冬晴一直都表现得不落太多下风,但始终还是云骄主动掌握着节奏。 院生们的潜意识里都觉得,破镜更早,实战经验更丰富云骄,最不济也该是有惊无险地拿下比赛胜利才对。 然而此刻,他却亲口承认,自己输了! 多少年来不曾在书院指导战出现过的以下克上,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这些年轻人的眼前! 第五十四章 出鞘! “怎么可能?” 不说灰衣一届都惊得一个个目瞪口呆,白衣院生也没好到哪儿去。 毕竟他们那届的指导战,也就沐鸿和黑衣一届的顶尖天才打成了平手,即便强如云骄和甄修谨,也没有能掀起什么风浪。 而这种多年不见的奇迹,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不少白衣院生一时间甚至很难接受这一事实。 “云师兄……你不是还好好地站着吗?怎么就这般认输了?” 这无疑是个很蠢的问题,既相当于打了默认这一事实的裁判韩韬的脸,又让云骄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 但云骄毕竟是在沐鸿常年醉心修炼得情况下,白衣一届的两大领头人之一,而发话的本身也是他的好友,所以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道: “……如果不是韩教习帮忙……我也不知自己会有什么后果……这一记术法真的非常可怕……” “……” 一向心高气傲的云骄都这般承认了。 众人不得不将目光再次放到躺在叶长歌怀中,看起来异常虚弱的徐冬晴身上了。 兰华容一脸诧异地向洛玄英问道: “这个女孩……真的是这一届的新人?” 洛玄英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倒是一直以来都静坐不言的袁青微笑着开口道: “是啊,这届新生的入学测试,其中一部分是我和樊师兄主持的,我们俩都可以作为证明。” 兰华容看着袁青,一股淡淡的暴戾之色从眼底闪过,取而代之的是最为灿烂的笑容: “既然是袁先生这般说,我自然没有什么疑虑。” 袁青不以为意地一笑,丝毫没将这挑拨意味甚重的诛心之言放在心上。 悟玄道人却是忽然开口道:“除去那道箭矢型术法是基本凝聚元气攻击的术法之外,这个女孩其余施展的三门术法,似乎都并非是书院历史上的修者曾展现过的术法啊?” 袁青笑道:“想不到真人也对我书院的传承这般感兴趣,竟研究得透彻至此?” 被袁青一句话噎住的悟玄真人也是养气功夫极深,被袁青这般咄咄逼人地反问,也能老神在在地念一句“无量天尊”,就一甩拂尘,继续闭目养神。 ——————————————- 台下的院生们并不知道观战台上正在发生的一些言语试探。 他们看着叶长歌轻飘飘地将徐冬晴从台上抱了回来。 “干得挺不错。”叶长歌低声道:“有我的一分灵性。” “……难得这么夸奖我。不过你能先放我下来吗?” 徐冬晴此刻的脸色异常苍白,但是如果有人能凑近她身边,就能感应到她的心跳得仿佛要炸出来一样! “呵呵……你的演技这么好,我怎么说都要配合得像一些样子罢……” 叶长歌面不改色地继续抱着徐冬晴,意外地在人群后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蒋小萍。 不知何时,她也来这边观战了。 叶长歌热情地向她走去,将怀中人一送道: “交给你了。” 蒋小萍神情复杂地将一脸虚弱相的徐冬晴扶好。 叶长歌一挑眉毛道: “是不是觉得她很厉害?” 蒋小萍老实地点点头道: “很强。”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无论境界还是实战能力,都很强。” 叶长歌顿时眉飞色舞地道: “当然啦,我教得好啊。” 蒋小萍又一次老实地点头道: “你也很厉害。” “……” 一时间,叶长歌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不止因为蒋小萍实在到让人无话可说。 还因为他少有地有一点紧张。 虽然徐冬晴看上去是惨烈取胜。但叶长歌知道,作为一个目前真实境界达到元丹的修者,经过自己指导传授后,跟一个醒脉境的对手对战。即便要强行将境界压制到相同程度,也不太可能出现阴沟翻船的结果。 相比自己这个基本只需要考虑演技的同伙,接下来极为可能按照自己预想发生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挑战。 而属于其他人的挑战,自然也在继续。 第十个、第十一个、第十二个…… 即便徐冬晴创造了奇迹,其他的比赛看起来似乎已经是在按部就班地走着流程。 但终归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咚!” 又一个灰衣院生摔出了场地。 但是台上的人并不能继续保持淡定,台下的人也没有多少沮丧。 一时不防被对手不要命地烧掉一条袖子的白衣院生一脸阴沉地走下了台,而伤势不轻却仍自强撑着踉跄爬起的灰衣院生获得了胜利者一般的欢呼待遇。 “褚炎!你小子可以啊!” “褚师弟火系术法居然也练到这种程度了,真不简单啊!” 褚炎本人也是兴奋至极,连脸上的血污都顾不得擦就大摇大摆地返回观战区跟同袍们兴奋地讨论起自己上一场的表现。 节奏似乎偏离了沐鸿最开始的设定,但他却真正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总算打得有点血性了啊……” “不知道你能不能将这种气氛,烘至最热呢?” 而他所期待着的人,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叶长歌抬起头,往常很难流露出其真实情绪的双眼,也隐有斗志之火熊熊燃起。 “叶长歌!” “甄修谨!” 连一向儒雅沉静的韩韬,似乎也受到现场气氛感染,语调也略有几分上扬。 来了! 这场多数人都已经大概猜到会发生的对决,来了! 甄修谨提剑起身,平日神色阴鸷的他,临战时却仿佛将所有情绪都沉浸在体内了一样,整个人气势圆融一体,难觅疏漏。 也只有看过他真正出手的寥寥数人才知道,平日的他与认真战斗的他,判若两人。 这个行完礼后,沉默着一步步上台,气势凝而不发的武者,才是甄修谨真正的本来面目。 这样一个人,似乎比起云骄,要来得更加可怕些。 叶长歌也站起了身。他却是如同一柄出鞘利剑般,发散出了一股大异于平时的锋锐之气。 除去一些不能展露的东西之外,他要将一切能发挥出的东西发挥到最好。 因为,他要越境而战! 他要以筑基境的修为,来对战醒脉境的甄修谨! 他站上比武台,目光如剑,刺在甄修谨身上。 甄修谨不为所动,大拇指将长剑一点点从鞘中推出。 韩韬各瞧二人一眼,微微吸一口气。 “第十三场比试,开始!” 一道银芒破空而出。 剑,已出鞘! 第五十五章 针对 叶长歌使的,是他自己托铁匠打造的那柄长剑,只在跟徐冬晴试招时用过。 这柄剑所用材料甚为珍稀,虽不入元器品阶,不会像何晋鹏的那柄流翠扇那般,能对自身术法有着极强的增幅功效。但质地坚韧异常。 像是甄修谨所持那柄书院制式剑,如果没有持剑者的元气加持的话,叶长歌这柄剑上随意加一些力,就可以将其劈断。 当然,甄修谨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即便事先并不清楚叶长歌还有这么一件兵刃的存在,但他还是能从剑身光亮程度,剑挥来的所带起的风势,大概判断出了这柄剑的基本特性。 不能硬接。 即便境界超出,体质上应该也更强些,但甄修谨还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并且坦然地接受然后遵从这个判断结果来进行后续行动。 这与平日不可一世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剑锋侧开,叶长歌的长剑紧贴着甄修谨的剑身擦过。 叶长歌落地回身防止对手反扑,眉头微微皱起。 终究资料还是不太完全,他没想到认真起来战斗的甄修谨居然谨慎至此,用这般保守的方式来应对自己的进攻。 原本见甄修谨用书院佩剑应战,叶长歌想要通过几次硬拼来破坏掉其武器。 却不料甄修谨居然选择用毕竟取巧的方式来接剑,让他一时也找不出破绽来下手。 然而本来修为就占优的甄修谨,却是没有等待破绽的必要。 一道比人还要略大一分的淡金色的掌印自空气中浮现,猛地朝着叶长歌镇压过去! ——————————————- 对于叶长歌这个人,甄修谨原本并没有放在眼里。 他原本只是想通过将之踩掉的方式,来打压云骄的威望。 但在被叶长歌揭破用心并毫不留情地嘲讽之后,他开始对这个低届生有了一点兴趣。 而在昨天,眼见这个少年毫不费力地击倒了同届天赋最高的林寂之后,尽管嘴上对于沐鸿的警示不屑一顾,但实际上已经真正地开始将叶长歌作为一个真正的对手来进行研究应对了。 这个少年,在短短地跟林寂的两个照面的交手过程中,展现出了两门异常强悍的书院高深剑术── 空明破妄剑,止水剑意。 一门是重在掌握和规避对手进攻轨迹的、攻防一体的剑术,一门则是可以破坏对手发力与进攻节奏的剑术。 它们无疑都是非常高深的剑术,寻常人能在其中一门上初窥其秘已是难得。而这个叶长歌居然能将两门这样的剑术灵活运用在实战中,并产生极强的效果,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不过越是研究越是心惊的甄修谨,却发现了一件比较诡异的事情: 他从来没用过任何一种术技。 他的元气除去在入学对战何晋鹏时用来破解过一次术法之外,其余时候全是用来增幅自身的速度与力量。 “那么就从这一点下手玩一玩吧……” 甄修谨就这么想着,非常自然地在与叶长歌过了一个照面后,向着身后印了这么一掌。 “轰!” 甄修谨这道术法激发的速度相当之快。叶长歌刚刚来得及用灵识解析出其特性,这道掌印已经在自己的近前处炸裂开来。 由元气构成的掌印,爆炸开来之后并没有一个重点的伤害方向,叶长歌下意识地用元气护住身体,也仅仅受到了些许震荡,但因为雷属性特征的关系,他的肢体都略有些发麻。 “打着这种主意吗……” 这种看似效率低下的方式却让叶长歌瞬间明白了甄修谨的想法。 这个白衣一届的佼佼者,看出了自己目前的长处及劣势,并且将其运用。 空明破妄剑和止水剑意,除去对于修习者的用剑天赋有着相当高的要求之外,本身效果与灵识强度也成正比。 “甄修谨凭借对我对战结果的推衍,推论出我的灵识强度很可能相当高……所以他用这种威力不强,定位不明确,也不作太多元气压缩的元技来对我进攻……用这种相当浪费元气的低效率进攻方式,他是在用境界优势来压制我啊……” 无论哪几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其中都包含了元气储存量的差距,这也是最根本的一方面的差距。 不得不说,这是掐死叶长歌命门的一手选择。 尽管在事实上,叶长歌能运用的元气,甚至比起醒脉境的甄修谨还要多很多。 但是他的这种战斗方式,要消耗的元气也很恐怖。 《潮息法》虽然改善了他的体质,但还是没有完全弥补他身体内的一些隐疾。 他要用元气来强化身体进行战斗,所要付出的消耗和承受的负担,是同境修者的数倍。 又是数道掌印压来,叶长歌几乎没法回避,一直都是用元气防御,虽说受伤不重,但也是被压制得死死地,完全被限制在了对手的剧本中。 在不想暴露一些东西的前提下,这样相持对耗,输的只会是自己。 “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 叶长歌眼神坚决,持剑挡下一发爆炸波动后,脚下发力,直冲着甄修谨猛冲过去! 台下一片哗然。 看起来被压制得略显凄惨的叶长歌,居然主动地想要向甄修谨发起进攻! 而甄修谨似乎也早有所料,两道明显威力压缩过后、隐含雷霆波动的掌印向着面前方向狠狠印去。 这才是甄修谨家传元技《神霆大手印》的标准版本! 刚刚他所释放的那些,都是为了对战需要而特别调整过的弱化版本。 能够根据需要自主灵活地调整家传武学,也足见甄修谨的不凡天赋! 面对这相当具有威势的攻击,叶长歌足尖一点地,身子侧旋躲开一记掌印,长剑一戳,硬生生地将另一记掌印戳得爆裂开来! 而且他的去势居然还未停止,这一剑,仍旧向着甄修谨用力刺去! 甄修谨微微一愣,他也没想到叶长歌的灵识敏锐程度居然比自己想像地还要夸张,竟然这般轻易地就能找到自己术法结构中最为薄弱的一点然后击破。 但是也不过只有一瞬的怔然,他便也是同样的一剑迎面击出。 “叮!” 两柄剑,就这么刺在了一起! “嗯?” 叶长歌惊疑地发现,甄修谨这柄剑,方与自己的剑相接触,居然便紧紧地将自己的剑吸附在了他的那柄剑上。 紧接着甄修谨爆喝一声,持剑手向后猛拉,身在半空中的叶长歌在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便被动地向着对手身前靠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蕴含在无匹霸气的拳头! 第五十六章 大破王拳 甄家,是大平一个比较神秘的大家族。虽算不上隐世,但暴露在外的信息也是极少,人们只能感受到其无形中的强大力量,却很难摸到关于这个家族传承历史方面的蛛丝马迹。 这个家族既像一个凭空出现的爆发式豪门,又像是一直低调地在大平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 地下情报势力自然会有关于甄家相对详细的一些资料,但那些东西的价值也可想而知。 而叶长歌本身,也没太过重视这种非修行势力中的传承,所以也没有搜集太多关于甄修谨的资料。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的雷属性元气,居然能演化出一丝诡异的磁性。猝不及防下,自己的兵器居然被他牢牢吸住。 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加上没有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叶长歌被甄修谨用相当连贯的动作拉到了身前。 “该死……”叶长歌来不及在心底狠狠吐槽,一个拳头便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潮息法》对体质带来的改善此刻显现出了效果,即便身体在半空中略有失衡,即便情形比较出乎意料之外,叶长歌还是提起一只手,捏指成拳迎击而上。 “砰!” 一股难言的无匹威势自打击点传来,以叶长歌读书入道的强悍心境修为,居然也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震颤。 这股震颤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但是足够影响一些事情了。 比如说……叶长歌匆匆聚集在体表和手臂中的元气,在那一瞬间变得略显松散,不成结构。 然后,霸道凌厉的元气便自这些缝隙中狂涌而入,奔腾肆虐! 叶长歌只觉身体一轻,似乎自己在空中短短地漂移了一小段,而后就以一个难以言喻的速度,腾空向上飞起! “这……这是!” 即便先前虽然对徐冬晴的天赋、实力及术法心生好奇,主动开口询问时也是一脸淡然的悟玄真人,此刻看到甄修谨这威力无匹的一拳,竟然“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那道白色身影,露出极其惊骇的表情: “不会看错的……但是太不可思议了……” “《大破王拳》!居然是失传千年的《大破王拳》!” 《大破王拳》? 虽然没能认出这门元技,但兰华容却是知道这种高深拳术的名头。 除去它的强大威力,其本身代表的意义,更是重要异常。 “真人,你确定没有看走眼?当真是《大破王拳》?” 这们元技的现世,实在是意义非凡,即便心知这般说话容易得罪了这位圣地真人,兰华容还是忍不住出声让他再仔细确认一遍。 “……不会错。”悟玄真人此刻也是无暇他顾:“王威所至,天地皆破……这就是《大破王拳》。” “这就是大夏王朝的王族至高绝学,只有具备大夏王族血统的人才能参悟的《大破王拳》!” 兰华容听闻后,眼睛变得通红,猛一转头向洛玄英,张口就要诘问出声。 然而乍一接触到这位女子先生凌冰胜霜的眼神,兰华容在惊怒之下所聚集的一股子心气,刹那间便消融无踪。 好可怕的气势威压…… “书院一向有教无类。”洛玄英端起一碗茶,淡淡地啜了一口,平静地道:“甄修谨是前朝遗族也好,有其他特殊背/景也罢,都与我书院无关。他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书院的学生。我这么说完,想必兰大人也不会再有什么疑问了吧?” 兰华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究还是强笑道: “多谢先生为本官解惑,受教了。” 彭大器看着重重坐下一言不发的兰华容,又看了看依旧淡定品茶的先生,不知为何竟想起了昨日站着接受兰华容训话时的场景。 人外有人啊! 在这大平,就算占了一些道理,又有几人有资格跟先生相争? 即便是明为夜煞卫头目、暗为七层楼顶尖高手的兰华容,也没有这个资格与胆气。 不由得心生一分快意的彭大器,忽然听得场下一阵惊呼。 这个局势,莫非还有什么变数吗? ——————————————- 依常理而言,应当是没有了。 大破王拳霸道至极,在元气略作缓冲的情况下,叶长歌的臂骨还是被生生打裂,肌肉和血管也是多处断裂。 这还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向着场外飞去。 如果再不做好调整的话,即便叶长歌仍有再战之力,也会因为在比武台外落地而被判负。 “真是狼狈啊……”叶长歌暗暗自嘲道:“想不到书院里还有这么个意料之外的怪物……好一个《大破王拳》……他敢在这种场合正式显露这门绝学,想必他背后的家族,接下来也要有一些动作,而不再甘于隐居幕后了啊……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浑了啊……” 即便人还在飞翔,叶长歌的还是在很怪异地想着一些跟现下情况不太相关的东西: “似乎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呢……又是吃了大亏啊……以后还得更谨慎些才行……” “不过就现在来讲,我还不是很想交学费呢……” 叶长歌右手是持剑手,此刻也是他唯一能用的一只手。 这只手能干什么呢? 这只手,向着空气中,举重若轻地一按。 叶长歌的身体去势,随着这一按,顿时一缓。 然后,他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了下来。 “不错。” 甄修谨看着飘然落地的叶长歌,眼中的战意更加浓厚了。 对于目前情况,作为参战者的他,比局外人了解得更清晰。 这门《大破王拳》,发力上自然独具优势,但最重要的还是出拳时的那股威势,可以让对方瞬间失去抵御能力,从而在没有有效防备的情况下,完全吃下这一击的伤害。 然而叶长歌竟然很快地就从他的王威影响中摆脱,及时地用元气将王拳余威化解,大大降低了受到的伤害。 至于被他打得高高飞起的情况,也是叶长歌为了缓解冲劲而作出的正确动作。 所以,叶长歌能大大化解掉这次进攻威胁,出乎了他的计算之外:但重新落地,却又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所以,他又由衷地说了一句: “不错。” “不过筑基境界,居然能这般接住我王拳一击,你确实是了不得的天才。” 叶长歌耸耸肩道:“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啊……实际上我还是吃了大亏,一条胳膊被你打得暂时不能用了,这场比试对我来说难度变得更大了。” 甄修谨冷笑道:“可你毕竟还是站在比武台上,不是吗?” “啊?都把我打成这样了,都不放过我啊?”叶长歌故作无奈道:“本来还想投降来着,不过既然你这般咄咄逼人,我也只好血战到底了。” 甄修谨的笑容变得更加残忍了一分:“即便这般劣势,你嘴上倒也不肯落下风呢。虽然你天赋赢过我,但你还是输了时间。不要指望我第二次失手……” “可是你已经失手了啊!”叶长歌示意一下被甄修谨弃在地上的两把剑,一本正经地道: “你信不信,我空手比起持剑,还要厉害得多?” 第五十七章 因尔非王 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叶长歌还能开得出这种并不好笑的玩笑,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个少年自从入院以来,留给所有院生的印象就很奇特。 为什么进入半山书院? 对于多数修院生而言,能够成为对这片江山举足轻重的人物,是他们最大的初衷。 所以他们从入院开始,无论天赋好坏,都在努力地提升自己的一切。 而叶长歌却显得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在第一天入院时,就吊打了当时实战能力几乎是新生中最强的何晋鹏;成为书院弟子后,他一连得罪了白衣两位醒脉境的高手;课堂上相当懒散,从来不作笔记,却偏偏总能说出一些似乎连教习们都不是很能弄清的东西;遭遇过一次莫名其妙的类似暗杀的事件,之后反而变得更加懒散了,有时连课都不去上。 这样一个几乎不怎么努力,但偏偏什么都厉害的家伙,自然是会令人从心底生出些许反感。 但他的个性在平日里却又相当随和,向他请教问题他基本有问必答,从来不会不耐烦;对谁都是笑脸相向,让人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在这一刻的甄修谨的眼里,这个微笑着的少年,是个危险系数似乎时刻在上升的存在。 他完全没法分辨出他到底是在妄图翻盘的考虑下虚张声势,还是在破罐子破摔的情况下哗众取宠。 又或是……确有其事? 他真的,比起剑术,更擅徒手? “不对……我的心有点乱了……太可笑了……”甄修谨猛然一省,赶紧将思绪从胡思乱想中拉出。 深吸一口气,早已弃剑在地的甄修谨掌心向上双手平举,强悍的元气波动令周围的光线都有些扭曲了。 不管叶长歌的真实底细如何,甄修谨的那柄剑确实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强大之处和自信之所在,就是他这一对拳头。 “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甄修谨踩着坚实的步伐,双掌握拳于体侧,带着淡淡的雷芒一点点地向着叶长歌逼压而去:“不管你天赋如何,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碰上我,也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这一战,我一定要拿下来。” “我知道。”叶长歌笑呵呵地道:“你今天既然揭露出了自己的底牌,就一定要拿下这场对决。在书院、朝廷、清虚观三方的代表面前立威,为你的家族入世前造势。也许你原本想要隐藏实力碾压过我之后再挑战云骄甚至沐鸿来着……不过你可能从昨天或者更早开始发现我的确是个不容易对付、却也能够拿下并且足以立威的对手,所以才会这样尽全力出手。” “我呢?其实没有什么必须要赢的理由。只不过不是很想输而已吧……” 然后,嘴上说着没什么要赢的理由的叶长歌,便忽地一脚猛地向着甄修谨的头上踢去! 这真的是个很难预测下一步行动的对手! 他就像是一个不太想要获得胜利,却非常执着于想证明自己确实很擅长徒手的那句话并非空谈的小孩子一样! 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就这么说着说着就突然这样出手! 不过甄修谨心里还是给这个状态变得越来越诡异的对手留了提防。眼见叶长歌突然一脚踢来,他还是非常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提起一拳,挟着霸道威势,猛地轰了过去! 大破王拳! 甄修谨这回出手便是这门前朝王族绝学。 肉身力量,元气增幅,甚至还有精神威压。这样完美而强大的元技,整个大平都屈指可数。 同境之间,谁人能挡? 更何况,是境界比之更加不如的对手? 然而,叶长歌此刻的姿态,却全无抵挡的意思。 恍惚间,在观战者的眼中,叶长歌仿佛化身为一把利剑,向着甄修谨头顶劈去! 锋锐无匹,无所畏惧! “这……”甄修谨蓦然发现,叶长歌的速度,似乎比他估计的,还要快了一分。 “有古怪!” 甄修谨的拳头,提前上提了一分。 “轰!” 拳脚相交,锋锐与霸道两种力量相互碰撞,一道环状波动自击打点扩散开来,一阵剧烈地炸响震颤着观众们的耳膜! “什么情况?” 观战的院生们睁大了眼睛,这一幕太诡异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叶长歌出手,但之前的叶长歌,都是凭借令人匪夷所思的技巧,来压制他的对手。 而眼下,他居然爆发出了足以跟甄修谨的大破王拳相抗衡的强悍力量! “怎么会这样?” 甄修谨一时间脑子也有些发白。 他本应一拳就击溃的对手,此刻居然直接站立在了他的拳头上。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正面接住我一拳还若无其事?” “我的王之威势,这次居然连一分的干扰作用都没能起到?” 叶长歌看着一脸不解之色的甄修谨,失笑道: “都说武夫**功夫练至高深处,号称‘拳上立得人,臂上走得马’。师兄你此情此景,也算证明自己神力无双了呢!” 这种纯碎炼体不事修行的武夫的说法,自然不能跟修行者的境界力量相提并论。叶长歌这样比较,对于甄修谨确实算得上一种不太礼貌的嘲讽。 “油嘴滑舌……虽然不知你是怎么做到能有这样的爆发力,又是如何抵抗了我王拳之威的影响。不过我不信以你不过筑基的修为,能将这分状态持续下去!” 甄修谨一声怒吼,右手一按,一道巨大掌印从叶长歌头顶上猛地盖了下来。 神霆大手印! 叶长歌轻身一跃,便纵身至甄修谨身后。 甄修谨立刻转身进步,迅速地贴近到叶长歌身前,一连串速度奇快的拳击入雨点般罩向叶长歌。 “这年轻人的应变能力好强……”台上悟玄真人不禁出声感叹:“他看出了这灰衣少年状态不能持久,故意贴身缠斗来限制其力量发挥,同时消耗对方的状态,既保证了气势的压制,又利用好了自身高境界在元气储量上的优势……这灰衣少年虽说也很让人惊奇,但看来结果终究是已经注定了。” 兰华容出于身份所限,也不好对疑似前朝传人进行点评,也就顺便抬了作为甄修谨对手的叶长歌一句:“其实这个回忆少年也是不俗了,能在筑基境爆发出这般力量不说,居然还能抵抗得了这股拳威……” “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因为,你终究不是王啊。” 被压制得看上去相当狼狈的少年,忽然对着甄修谨展颜如是笑道。 第五十八章 观战者与参战者的情绪 又是这个样子。 看起来已经再一次落在很大地劣势中,他为什么还能如此满不在乎地说着一些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呢? 不知怎地,甄修谨越打便越是心头火起,手上动作逐渐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似乎是因为叶长歌这样的态度,总显得他费尽心机想要稳稳地拿下的这场比赛,是那么的无足轻重。 “这是我为我和我家族王者归来的史诗准备的序曲篇章……你又怎么懂得什么才叫王?” “无足轻重的不是这场比赛,只是你而已!” 怀抱着这些想法,甄修谨的拳头快到近乎在空中留下残影的地步。 看上去比之云骄似乎也不差多少。 而本来就因为落败而神色不佳的云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了: “他藏得好深……大破王拳,他一定已经破了行知之障了,才能用出这般刚猛无匹的拳法……醒脉至元丹的三障,他已比我先踏出了这一步啊……沐师兄现在实力如何更是难以想象……” “我,还有机会追上他们两个吗……” 蒋小萍看得攥紧了手心,一旁半倚在墙上的徐冬晴柔柔地道: “怎么,有些替他担心吗?” 蒋小萍摇摇头:“我不是很想看他输,也不觉得他会输。” 徐冬晴轻轻地哼了一声道:“这家伙都快被人揍成猪头了,你也觉得他会赢?” 蒋小萍反问道:“那么你觉得他会输吗?” 徐冬晴微微一窒,扭过头闷声道: “谁知道呢?反正他要是赢了,又少不了一番自吹自擂了,倒是你可离远点,别被他那自恋样恶心到。” 蒋小萍微微一怔: 她觉得叶长歌会赢,纯粹是出于本能的一种直觉。 但是徐冬晴为什么似乎比起自己还要相信他能取胜呢? 这对谜一样的主仆,又有些怎样的秘密呢? ——————————————- 现在的叶长歌,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还隐藏着什么秘密的人。 徐冬晴的比喻很明确,他确实快被甄修谨活活揍成猪头了。 猛然爆发并转换打法的甄修谨异常凶悍,拳头既快且重,完全克制住目前叶长歌感知与爆发力的优势。境界本身的元气储量与释放能力的优势,以及行知之障破除后的身体力量强化,完全被甄修谨发挥了出来。在附加了带有麻痹力量的雷属性元气的、如同雨点般落下的乱拳之中,叶长歌只能被动地小幅度挪移并勉强格挡,还是免不了头脸腰腹处挨上一两下。还好为了追求节奏的压制,甄修谨出手完全没有章法,也没有太特别地在某一击里灌注较多的元气,所以目前为止叶长歌一直没有被特别正面直接的攻击命中,而且被命中的攻击也基本都被他用元气减弱了力道。 但是,他的头脸依旧多处被打得青肿,看上去颇为凄惨。 而甄修谨的进攻强度一直有增无减,不见有一丝要放松或停歇的意思。 怎么翻盘? 凭什么翻盘? 谁也不知道叶长歌如何打算。 他们只看见叶长歌仍然小步地在比武台上挪移后撤着,似乎在等待着反扑的时机。 但任谁看来,真等到甄修谨打得疲累了的时候,他恐怕就要被生生打死了。 就在这时,叶长歌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向后栽去。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他在一步步后退的过程中,不知何时竟退到了了被徐冬晴打出的那个浅坑的边缘。 观众们不由得有些唏嘘。 “本来就有点劣势,运气还不太好,可惜了……” “也算不错了,凭借筑基境修为就能跟醒脉境的甄师兄厮杀至今,也是不凡了。” “只是差了些时间罢了。” 场下观战的何晋鹏却是冷笑连连: “虽然还是笑得那么讨厌,不过总算也不能再那般猖狂下去了呢……” 对于已经达到醒脉境的徐冬晴,他已经完全无法生起怨愤之情了。 毕竟这样的天赋,恐怕是整个大平历史上都屈指可数的怪物级恐怖存在了。 所以,他将所有的嫉妒、憎恶的感情都转移到了叶长歌的身上。 此时的他,看着狼狈不堪的叶长歌,终于有了一股近期非常难得的快活情绪,他不禁转过头,他想从一个人身上找出一点共鸣感。 只是当他找到林寂的脸的时候,并没有寻找到他所期待的那种同样满足的笑容,他只看到了略微的呆滞和茫然。 “哼……只是输了一次便这般受不起打击,昨天听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被人从外面抬了回来……怕是以后也要一蹶不振了……” 何晋鹏故作感慨地叹了口气,再一抬头,却是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巴,再也合不上了。 ——————————————- 甄修谨什么情况都设想到了,但他真没想过叶长歌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 以至于当叶长歌向后栽倒的时候,他都有点怔愣了。 但是也就那么一个瞬间,随后他便清醒过来了。 他看到叶长歌正在用口型说出三个字。 “太年轻……” “中计了!” 尽管不知道到底哪里中了叶长歌的圈套,但甄修谨知道无论他的计划是什么,自己都要马上做出选择并付诸行动。 他选择继续死咬住对手! 甄修谨一跃而起,左腿高踢过自己头顶,如同一把嗜血的战斧般,重重落下!。 然而叶长歌明显早有准备,落地之后不顾自己那条伤痕累累的胳膊,便迅速就地翻滚出坑。 甄修谨一击不中,砸得坑底碎石飞扬。这个大夏王朝的末裔借势一张平推,碎石在空中微微一滞,随后如同流星般直冲叶长歌飞射而去! 然而距离已经拉开,叶长歌,又有了展现他那恐怖爆发力的足够空间! 他侧对着甄修谨,平伸出一只手。 是他那只完好的手,也是他的执剑手。 他五指并拢,立掌如剑。 摆出一个很标准的…… 持剑的姿势! “这……这是……” 甄修谨瞪大了眼睛,只见叶长歌肩头略一晃动,然后就以一个极其恐怖的速度穿过了这一片碎石弹幕。 他的灵识能感应到,这个少年以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用一条明显与碎石接触最少的路线穿越而来,期间那只立起的手将避之不开的碎石一个个点成飞尘。 “以手代剑……施展的空明破妄剑!” “这应该是多久的练习才能做到的事?他的那只手又该有多硬才能将这些石子完全击破?” 甄修谨没有能继续惊讶的多余时间了。 既然是连他都感到恐怖的速度,那必然是快极的。 所以不过是他一转念头的功夫,叶长歌便已经突至他身前。 而他,也下意识地运转起王拳之力。 “花招已经太多了……没有用的!” “这场比试,我一定要赢!” 甄修谨一瞬间将气势调整到最高: “王拳所至,无所不破!” 灌注无匹力量与自信的一拳,挟风雷呼啸,欲克其主之敌! 面对这一拳,叶长歌将胳臂微微提起了一些。 运臂如剑,以剑绝尘。 在甄修谨的眼中,叶长歌的那条手臂,仿佛真的化为一柄利剑,要将他的拳头生生撕裂开了。 他惊讶地发现,他的心居然不可抑止地动摇了。 他竟生出了恐惧这种本不该有的情绪! “为什么……不应该这样……” 然而箭已离弦,碰撞已经注定无法挽回。 众目睽睽之下,叶长歌的手臂,便与甄修谨的王拳,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第五十九章 为胜者的礼赞 如果按常理来说,叶长歌这种攻击姿势,是会吃大亏的。 但这毕竟是修者间的战斗,而非寻常武夫比试。 淡红色的元气在叶长歌的指尖形成了薄薄的楔形元气层,抵在甄修谨拳头表面的淡金色元气罩上,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这次叶长歌明显又发挥出了他那诡异的爆发力,居然生生顶住了甄修谨的大破王拳。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恐怖的元气波动以两人为中心向周围一圈圈地扩散开来,即便身处台下的众人也能明显地感受到他们强悍的力量碰撞。 “咦?” 已经有眼见的观战者发现,叶长歌抵住大破王拳的那只手臂,覆于其上的衣袖早已因为力量的冲击而爆开,露出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成点连片的紫红色区域。 很明显,此刻因为用尽全力,叶长歌的这条手臂内部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恐怕比起另一条手臂强不了多少。 如果他不能很快地在这一次对拼中获得胜势的话,他的两条手臂都会暂时性地废掉,几乎也可以宣判他的失败了。 但是,怎么才能得到足够的胜势? 叶长歌马上便作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的手忽地张开,变指为掌,那层光罩也随之变得宽阔圆润起来,与甄修谨拳头表面的元气层的形状变得颇为相似。 然而甄修谨却变了脸色:叶长歌的这层光罩,比起他先前那个楔形的光罩,似乎反而变得更具威胁性了。自己的元气层在他强力的压迫下,似乎已经开始产生一些细微的裂缝。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台上观战的教习汤延平不禁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实际上,这也是多数看出情势端倪的观战者的心中所想。 即便强如兰华容、悟玄道人等人,也没能研究明白他们二人间的形势会发生如此变化。 袁青倒是似乎有所判断,却还是不能特别肯定。 “他到底还不能算是王啊……” 到底还是洛玄英,作为先生,不但实力境界远超众人,年纪轻轻见识眼光居然也是相当不凡。她看着手臂似乎都有些发抖的甄修谨,似乎稍微流露出了一点遗憾的神情: “他们蛰伏太久了……一时间突然杀出,只有无匹锐气,却没有多少能再度承受失败的底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是真正的王者之威,既不会惧怕对抗,也不会输于僵持。可惜……甄修谨没有、也不可能有那样的气度,他的王拳气势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来越弱。而当他想要发力变招的时候,又被叶长歌抓住了时机提前变力钳制……” 好可怕的少年郎! 洛玄英的话未说完,高台上的诸人却是不由得同时生出这种念头。 再看看叶长歌红紫之色越发深重,稳健到没有一丝颤抖的手臂,他们的这个印象变得更加深刻。 这般拼命,真的是那个刚刚还笑称没什么非赢不可的理由的状似懒散消极的少年吗? 不过即便如此拼命,他能坚持到将甄修谨的气势完全耗尽、然后将其完全制服的时候吗? “你的眼神告诉我,即便气势在逐渐减弱,你也要拖到我手臂崩溃的时候。” 叶长歌忽地展颜一笑,和暖的笑语却如同冰锥般直刺甄修谨的心扉。 “是又如何?”甄修谨咬牙道:“你的手臂情况本来就相当糟糕了,我不相信你能坚持得比我更久!” “坚持?呵呵……”叶长歌的笑容里讽意更浓:“这就是你对王的理解吗?到了这个时候你都没有提前放手先吃我一击耗掉我最后力量的觉悟,难怪你的大破王拳只有这可刚却不可久的半吊子威势……” 甄修谨心脏又是狠狠地一跳,他刚想还嘴辩解些什么,然而叶长歌的招式却再度发生了变化。 他五指猛地一钩,原本紧密坚韧的元气层,忽地化为无数道元气细流,几乎一瞬间便钻过了被他压得已经开始破裂的甄修谨那布满裂纹的元气罩。数股不同向力量的作用下,甄修谨的元气罩瞬间崩裂开来。 他想要发力反击。然而叶长歌的无数道元气流却如同利箭一般密集地铺下。 胸口、脐下、肋侧……一道又一道的元气流没入其中,元脉里的元气瞬间被绞成浆糊状,完全无法运转。 他的整个身体,有那么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完全无法控制了。 这个时间其实很短暂。 但,已经足够发生一些事情了。 因为叶长歌那一抓,还在下落。 叶长歌略略向前探了一步,他的这一击的位置也就略微前移了些;他轻轻跃起一尺,对甄修谨形成了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优势。 完全无法动弹,连调动元气护住自己都做不到的甄修谨,眼睁睁地看着叶长歌的这一抓,按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然后,连带着自己的身体,狠狠地,向着地上贯去! “轰!” 一场几乎不次于上场徐冬晴最后一击时所产生的爆炸,再次在这片演武台上上演了! 韩韬第一时间拂袖驱开了烟雾。 作为裁判,他原本不应该这么早干预比赛。 但位置最近的他已经判断好了。 胜负,已经确定。 然而台下的观众们还未能知道结果。 甄修谨,有没有承受住这一击? 叶长歌,是不是再无一战之力? 人们只看到,一个身影半跪在那里。 是叶长歌。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血液冲破了他的手臂表皮肆意流出。 然而他却浑不在意,笑容依旧显得无比阳光,配合他浴血地模样,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恐怖感。 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韩韬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弯下腰,掌刀连挥,劈开一些石块。 然后轻轻地将昏迷不醒地甄修谨从一个人形浅坑里拉了出来,确认了一下甄修谨的状态,然后扬声道: “胜者,灰衣届,叶长歌!” “哗……”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场下一瞬间炸开了! 又赢了! 灰衣一届的新生,居然又有人赢了! 比起云骄还要强上一分的甄修谨,尚未醒脉的叶长歌。 这一对对手的场面差距,比起先前徐冬晴胜云骄那场,来得要更大些。 然而,叶长歌还是赢了。 在几乎没人看好的情况下赢了。 一击制敌,何等之酣畅淋漓! “叶师弟好样的!” “不愧是我们灰衣一届实战第一人!” “真是精彩极了!” 不说灰衣一届的院生一个个欢呼雀跃,白衣一届的院生们,也是由衷地流露出钦佩叹服的神情。 比起同境战胜对手的徐冬晴,叶长歌越境而胜的对决,更是看得人血脉贲张。 叶长歌有点略显茫然地环顾四周。 他看到高台上先生和教学长老官员们为他起身鼓掌;他看到场下的院生们在为他欢呼赞叹;他看到蒋小萍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激动的神情;他看到徐冬晴小脸上绽放出了如花般的笑容;他看到更远处某个偷偷脱离开修养状态、跑来观战的混小子对自己伸出的大拇指……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于胜利这件事,似乎明悟到了一些以前所没能体会到的重要意义…… “啊!” 他忽地仰天长啸起来! 平日少有情绪波动的十五岁少年郎所作出的反常的张狂之举,换来了场下更加热烈地欢呼。 这是为胜者献上的最纯粹、也是最光荣的礼赞! 第六十章 奖励 直到全部比赛结束,无论是上场的还是没上场的,无论是获胜了的还是失败了的,所有的院生还都沉浸在一股亢奋的情绪中。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先是目睹了前朝王族绝学的现世,又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以下克上。 要知道,本身甄修谨的修为,甚至都不只是单纯的醒脉境那么简单。破了行知之障的他,即便是强如云骄,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叶长歌,却凭借着醒脉巅峰的修为,就一战而胜之,简直不可思议! 他怎么能在那么强烈的雷属性麻痹效果的作用下还能行动得如此迅捷? 他怎么能无视大破王拳的威势然后那般自如地进行对抗和反击? 知道这些事情的当事人却是从下了比武台开始就在不断地跟两个女孩吹嘘着自己的战果。 “怎么样,这一战看出来了吧?这丫头实战中的灵性,都是受我指导而成就的。不过她还是比较年轻,这方面还得多向我学习几年才能多少像点模样呢……” 徐冬晴对于这个家伙对他自己连天价的吹捧实在是难以忍受了,更令她受不了的是蒋小萍的性格也实在是有点太实在了,居然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附和和称赞着这个白痴。 “想不到你能将对战节奏和地利掌握结合得那么自然……”蒋小萍由衷地称赞一声之后,又不由得一皱眉头道:“你的胳膊……不打紧吗?” “没事儿!”叶长歌浑不在意地道:“这点小伤对我而言并不打紧……比起这我还是期待书院能不能发什么奖励下来。我们俩这勉强也算是百年难遇的表现,书院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 徐冬晴咬牙切齿地传音道:“没猜错的话你手里还捏着不少类似‘湮邪五雷矢’的高阶元器吧?且不说书院根本就没有说过会给胜者发什么东西,就算有,你难不成还能看得上这种非修行势力的东西?” 叶长歌面不改色地传音道:“多多益善嘛……我带出来的厉害东西也不多,现在能用的就更少了。而且如果书院给些好东西的话我也能正大光明地用出来……” 就在这时,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两方选手下台后,洛玄英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原本有些喧扰的场地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天的比试,总体呈现出的结果,让我很满意。” “包括老生的进步,以及新生的潜力。” “尤其有些院生的表现,更是让我觉得惊喜不已。” “所以,我会酌情进行嘉奖!” 此言一出,下面院生们又是一片哗然。 从书院建成至今,书院不知多少届的指导战,总计也没有过几次给院生嘉奖的时候。 这一次洛玄英身为先生破例开口许诺好处,又该是怎样的法器奇珍,又或是秘术功法? 就在诸生都为此事兴奋不已之时,本来一直在琢磨奖励的叶长歌却是变了脸色。 他的神态变化很快,隐藏得很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恢复如常,也只有徐冬晴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 “怎么了?先前你不还一直嚷嚷着要奖励吗?现在真的要发奖励了,你怎么反而这个样子?不会是担心奖励轮不到自己吧?” “笑话……”接到徐冬晴传音的叶长歌不屑地一笑:“如果我没领奖资格,这届参赛院生谁还有脸皮接奖励?这个自然不是我会担心的问题……” 例行公事地自吹自擂一下之后,叶长歌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我担心的是……唔,这么说吧。当代的书院先生洛玄英,我跟她接触了也有差不多半个月……” “什么?” 徐冬晴虽然还是在真元传音,可是表情一下子变得泫然欲泣,纤手掩住檀口,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有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天天伺候着你……你,居然还不满足,还天天打着去藏书楼看书的幌子,跟这个女孩子幽会?而且,她……她是先生啊!你居然连先生都不放过……” “……”叶长歌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出手的**,神识传音的声音里蕴含着抑制不住的怒意:“第一,我最开始根本不知道她是先生;第二,嘿嘿,我叶长歌若真是喜欢一个人,又岂会遮遮掩掩?又岂会因为她有什么身份就畏首畏尾顾忌重重?” “……” 徐冬晴本来还想调侃一下叶长歌,可不知为何,听到少年的后半句话,她的心底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一时间也就没有开口。 而因为有点生气所以变得比平常更加迟钝的叶长歌,却是因为徐冬晴被自己说服了,略一停顿便续道:“你不了解这个人。她看起来很漂亮也很文静,实际上是个冷酷现实又强大到宛如怪物一般的存在……奖励这种概念,在她眼里应该是不存在的。拿了她的东西,绝对就要付出相对的代价……这一届的指导战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洛玄英再度开口道: “沐鸿!” 沐鸿从队伍中跨前一步站出,躬身执礼。 “举重若轻,进境颇佳,赏灵玄法戒一枚!” 一旁袁青走下台,从怀中取出一个玲珑小巧,造型古朴,刻有繁密花纹的青铜戒指。 沐鸿上前接过戒指,恭恭敬敬地分别冲着袁青和台上施了一礼,然后走回阵列中。 叶长歌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件下品灵器,比起何晋鹏那柄流翠扇还要高出一个品阶。 而且,从附加的符文做工来看,这还是一件储藏类的下品灵器! 要知道,在非修行势力范围内,基本也只有圣地和皇室,才掌握着一件以上的灵器。而书院本身又是来源于整个大陆最强大的宗门栖霞剑宗,其中掌握有多少件灵器根本没人知道。 而具备储藏功能的灵器,更是比同阶的灵器,来得更珍贵一些。 而叶长歌不知道的是,这件灵器,实际上还能储藏部分元气。平日修行时将一部分元气储藏进去,对敌时便可凭空多出一些元气来使用。更厉害的是,这件灵器在心念沟通之下,甚至可以消耗其中储藏的元气,激发出一层元气护盾。 这样一件灵器,配在沐鸿身上,无疑让他的实力大增。 而这件灵器赐予,只是开始。要知道沐鸿这届的表现,其实并不如何出色。他尚且获得如此奖励,那么之后的人,能得到的奖励,比起这个只会更好。 虽说叶、徐二人都曾见过大世面,这种灵器相比于他们原本所在的势力而言自然是不值一提。但他们现在孤身在外,即便有一些好东西也未必适合现在的他们使用。 所以看到沐鸿收获如此奖励,两个少年少女的心,也不禁变得热络起来…… 第六十一章 重宝连发 灵器这种东西,对于叶长歌和徐东晴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 但是对于其他院生来说,他们之中很多人恐怕这辈子除去这次之外都很难有机会看到其他的灵器了。 在大平王朝,灵器是什么概念? 像东南何家、中原林家,这些大平最顶尖的大族世家,也都只有一件灵器作为镇族之宝。 除去圣地和皇族之外,可能也就甄家这跟前朝有着莫名关系的家族有不止一件的灵器。 即便是醒脉境的修者,其实都是都没能力完全发挥出灵器的威能的。 而像这种一旦流落到江湖中,毫无疑问会掀起无尽血雨腥风的重宝,居然在这里被作为一场指导战的奖励品被发出来! 恐怕就算是清虚观和七层楼,都不可能有这般底气! 想到这里,叶长歌看了一眼台上的兰华容、彭大器和悟玄道人,三个人还是老神在在地一脸微笑,只是表情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叶长歌不禁微微冷笑: “果然我想的不错啊……这次奖励发放,还有挺浓厚的示威的意味在内……不过总觉得越急着想要努力表现,局势可能就越糟糕呢……” 看着沐鸿走回到了队列中,洛玄英又开口道: “云骄!” 云骄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缓步走到台下行礼。 “进步明显,悟性非凡,奖神风履一双!” 袁青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个盛放一双银白色靴子的托盘,平端在身前。 云骄上前接过,虽说得获重宝,可是兴趣似乎也不甚高的样子,略一行礼便回到了队伍中。 “又一件灵器……恐怕得有中品的品阶了!” 叶长歌瞳孔收缩:书院真是不含糊,给出的果然又是一件不次于那枚灵玄法戒的灵器重宝! 实际上,单就价值来说,这双神风靴与那枚灵玄法戒大概相近。但是不同之处在于,灵玄法戒是一件通用性较强的灵阶元器。而神风靴不同,它是只有具备风属性元气的修者才能完美发挥其威力的灵器。其上镌刻有三套符文法阵,拥有最基本的提速效果,还有轻度减少使用者元气消耗的功能。而最后一套符文法阵,甚至提供了踏风滑行的功能! 也就是说,如果刚刚那局对决,云骄脚踏这一双神风靴的话,且不论徐冬晴能不能应付得了他快上加快的速度。单单是他最后发起的那次攻击,在被徐冬晴钳制住的情况下,他玩全可以脚踩流风脱离那个窘境。彼此优劣之势也会完全互易。 可见这双靴子的效力是如何可怕!这对云骄来说,绝对是比灵玄法戒更好的奖励。如果不是叶长歌清楚整个大平范围内恐怕没有任何人有打造灵器的能力,他甚至要怀疑这双神风靴就是为云骄量身打造的。 既然不可能是这样,那么抛开运气成分,既然书院能给出云骄一双如此适合他的灵器,那就说明,书院所藏有的灵器的数量,可能比人们想像中的还要多! “在这种非修行势力范围,书院还真是……” 即便如今的实际情况可能相当糟糕,但是叶长歌还是不由得再次对书院的底蕴心生感叹。 台上的兰华容、彭大器和悟玄道人此刻也是心里连连倒抽冷气。 要知道,三人之中,也只有悟玄道人才有一件下品灵器,兰华容都只有极品凡器可用,而彭大器更是连一件元器都没有。 而这时洛玄英连甩两件灵器出去眉头都不眨一下的淡定模样,也看得他们心惊肉跳,心下连声骂娘。连悟玄道人这等得道高人,也是灵台无法清净,无明之火熊熊燃烧。 太打脸了! 开始韩老那个老混蛋还笑眯眯地让他们指点一二,结果最后比赛结束,先生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将连他们都带不起的优质灵器一件接一件地甩给先前说要让他们指点指点的后生晚辈身上。 这是何等**裸的打脸和示威啊! “呵呵,不过小小奖励下表现不错的学生,倒是让几位贵宾看笑话了。” 偏偏这个时候,洛玄英又是不咸不淡地添了这么一句。 小小奖励?看笑话? 是你们在拿我们当猴儿耍吧? 即便愤怒已极,兰华容还是强笑道:“哪里的话,书院底蕴果然深不可测,令本官叹为观止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无预兆,洛玄英蓦地肆意狂笑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场地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长笑片刻,洛玄英忽地将声音一收,重又变回那张冷淡漠然的表情。 兰华容的一张白脸却是涨得通红,肩膀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好一个书院……好一个先生。本官看你们还能猖狂个几年……” 兰华容强自按捺住心中妒怒之火,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灿烂了些。 虽然不是专业的仕途中人,但是养气功夫还是颇为不错的。 而洛玄英则是暗暗地心道: “正常来说这个时候用这种表情和音调大笑应该会很有气势和镇场效果才对……看来这种做法并不适合我……以后不这么尝试了……” 短暂的尴尬过后,洛玄英清清嗓子,重又开口道: “徐冬晴!” 徐冬晴在蒋小萍的搀扶下,慢慢走到观战台下,微微做了个万福。 “天赋异禀,堪称旷古绝今,冠绝大平。”洛玄英称赞一句之后顿了一顿,续道: “赏‘元磁神偶’!” 这句话一出,不止台上的兰华容等三人变了颜色,就连叶长歌也是暗暗地吃了一惊。 “书院好手笔……居然舍得将这件宝贝给拿出来!” 这件‘元磁神偶’却是在整个大平历史上都相当有名气的灵器。所以前几件灵器叶长歌并不识得,这件灵器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件灵器,可是当年某处大平境内的上古修道遗迹中发掘出来的古宝。据说当时这件古宝一现世,便有数十人因为争夺此宝而搭上了性命。 之后这件法宝辗转数人之后,都引起一阵血雨腥风,直到四百年前不知因何才销声匿迹,原来竟是落入了书院的手里。 这件灵器的胎体极其坚固,连元丹境高手的术法都完全不能对其造成分毫损伤。而且其用法也极其简单,只要祭炼过后消耗元气便能驱使。其效果堪称多出了一个同境界的修者一同对敌,而且其材质特殊,元气激发过后会产生强烈磁性,堪称一切金铁之器的克星! 此物其实对于非修行势力里的那种将体术和元技结合战斗的修者来说,有点鸡肋的味道。他们和元磁神偶的配合很容易冲突。历代元磁神偶的使用者,到后来无不是几乎完全放弃了对于技巧的修习,转而一味提升境界和元气储量。结果就是单对单的情况下比以前更强,但最终都没能逃过被人合作牵制神偶后,因为本体战斗力太差而被袭杀身亡的下场。 这件灵器,强则强矣,但是给樊昊袁青这种适应了自己战斗方式的修者使用,无异于自废武功。 反倒是徐冬晴这种近似于修行界大派宗门弟子的修者,使用这件灵器对敌的话,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她完全可以用神偶防止对手近身偷袭,然后凭借她那些丰富且威力强悍的元技,生生将对手击溃! 看到袁青拿出的一件泛着金属光泽的小臂长短的银白色人偶,兰华容等三人的眼珠子都有点红了。这件东西,对她们来说可能有些鸡肋。但是如果培养一个纯粹修炼境界的修者来专门使用这件灵器的话,不异于为自己那方的势力多添了一位顶尖高手,这如何不让他们眼红心动? 到这时,书院连这种等级的重宝都甩了出来,那么很可能发给叶长歌的下一件,又该是何等珍贵的存在? 第六十二章 燎天剑 到目前为止,除了赐给沐鸿的灵玄法戒,洛玄英分别赐予云骄和徐冬晴的灵器,都是对于他们而言极其合适的元器。 尤其是元磁神偶,不仅仅跟徐冬晴这种以术法为主的修者相性极佳。更是提供给了她了一张保命的底牌。 比较她今天展示出的修为进境,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被朝廷和清虚观的人看在眼里,难免有些其他想法。 而现在的她得到了元磁神偶之后,在兰华容等人看来,除非是像七层楼主、清虚观主这样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非同寻常的存在亲自出手,否则除开先生外整个大平都没几个人能杀得死她了。 一时间还没想到这么多的徐冬晴略显兴奋地从袁青手中接过了了元磁神偶。这个效用无比强悍的灵器,偏偏设计得意外的有些可爱,让徐冬晴心花怒放。 “……”一看到徐冬晴露出的有点呆傻的花痴小女生的笑容,叶长歌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内心情绪,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捂脸,结果忘记了此刻的身体状况。不注意的情况下乍一发力,疼得自己眉头直皱。 这下落在旁人眼中,反而似乎显得像是在嫉妒徐冬晴的机缘一般。 不过叶长歌本身也不是会太过理会这种事情的性子的人。稍微注意了下周围人的表情就对某些人的心思有了一定猜测。晒然一笑,便静待着之后的奖励发放。 果然,不出意外地,在徐冬晴带着元磁神偶回到队列中之后,洛玄英便直接看向他道: “叶长歌!” 叶长歌略一调整呼吸,踏步出列,微微躬身行礼。 “悟性超凡,技法施展无可挑剔;越境而胜,前所未有创下书院历史……”洛玄英看着叶长歌的脸,淡然道: “赏燎天剑!”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相比鼎鼎大名的元磁神偶,这柄燎天剑的名号,却是闻所未闻。 袁青一翻手,一柄裹着浅棕色皮革剑鞘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柄剑的剑鞘看起来做工极其考究,皮革光泽亮丽如新,却偏偏又能散发出一种颇为古朴的气息;剑身隐在鞘中,让人无法看出其材质如何,但剑格中心镶嵌的一枚白色晶石倒是颇为夺人眼球。 只是这把剑整体造型虽然相对华丽,却给人一种装饰剑的感觉,反倒不像是一柄杀人作法的利器了。 不过兰华容等人却并不这么看。这柄剑尚在元磁神偶之后作为奖励发出,自然不太可能是寻常货色。只不过他们尽全力进行感知,能够感应到此剑散发出的淡淡的元气波动,却不知为何无法说准其大概到底是怎样的程度。而无法接触到这柄剑以观其胎体的情况下,他们也就根本无法鉴定出其品阶。 到底此剑当真不凡,还是先生建立在元磁神偶强大震慑的基础下的一种故弄玄虚? 他们越发觉得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八芳龄的少女的心思手段,真的非常难以预料和猜测…… 叶长歌却是不管那么多,这个东西的品阶价值具体究竟如何暂且,也是等拿到之后再说。 看着袁青似笑非笑地将剑往前一递,叶长歌眸子里精光一闪,先前被甄修谨以大破王拳打破的那只手缓缓抬起,将剑接在手中。然后奉剑行礼,走回到二女身边。 众人俱是一惊:先前叶长歌这条手臂被甄修谨打得无法使用,这一点在场之人有目共睹,难道叶长歌的恢复力居然强悍至此? 但是片刻之后他们便也反应了过来,叶长歌应该是靠元气强行驱使手臂做出了抓取的动作,用来对敌自然还是不行。 即便如此,叶长歌对于元气的操纵能力还是令人惊叹,整套/动作极其自然,几乎跟用正常手臂来使用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内里他的手臂伤势恐怕也会变得更严重,但当下的场面支撑住了还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所以这样的付出也是值得的。倒是袁青如此想要自己同门难堪,却是为何? 洛玄英又是罕见地微笑道: “这两日赛程完毕,相信无论是观战的院生还是参赛的院生,都是收获良多。所以,特批全院师生明日休息一天!” 这样的举措,自然迎来了院生们的一应欢呼拥护! 洛玄英挥挥手道: “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大家就各自散去吧。二位特使和真人请移驾如归堂稍做休息。” “沐鸿、云骄、徐冬晴、叶长歌。” “你们明日午时,到议事厅来,不得迟到。” 尽管各自都有些奇怪,四人还是都应下这条指令。 持续两天的比赛,终于彻底告一段落了。 ——————————————- 龙兴郡郊,即便是盛夏日头正烈的时分,地上却偏偏有一处比天光还要亮上三分的地方。 叶长歌盘膝而坐,双臂有些不自然地垂在地上,徐冬晴紧闭双目,两只小手抵在叶长歌的背心上。 两人一前一后,身上同时大放光明。 徐冬晴下了比武台时看上去极其虚弱疲倦,几乎都无法自行站立。实际上这当然是虚假的表象。对目前实际修为达到元丹境的她而言,对阵连行知之障都尚未突破的云骄,自然不可能消耗她太多的气力。实际上在下山之后,她的状态几乎就已经全然恢复了。 反而是叶长歌的状况,确实是相当地糟糕。 以他体内筑基巅峰加醒脉境的元气储量,加上徐冬晴元丹境的庞大元气量。两人一起施展圣疗术,居然整整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都没能初步治愈叶长歌的伤势。 叶长歌突然睁开双眼,一颗淡灰色的珠子自其天灵处缓缓逼出,悬浮在空中,不断地自转回旋,方圆几里以内的元气都被其牵引集中在这方寸之间,紧接着狂涌入两人身上的诸大穴窍之中! 这正是无忌天珠的神奇妙用。以叶长歌目前的境界实力,自然难以发挥出这件古宝万分之一的功效。不过他却是能够将其投影而出,施展出其一部分特性。 即便是这不足万分之一的威力,依然是强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即便强如徐冬晴,也是惊奇地发现,自己术法元气运转的效率,居然硬生生地提升了一倍有余,而且消耗的元气也在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 “好可怕的古宝……” 徐冬晴这般想着,却是借着这股力量,一瞬间将术法效力提升至最大,与叶长歌的光属性元气,一并灌注至这个少年体内的数处伤患处。 一时间,徐冬晴所能感应到的双臂和一条腿上的剧痛感大大地消减,远不如施法之初那般强烈了。 “好了……到这里差不多就够了。” 叶长歌轻叹一口气,两人的气势同时收敛,术法按部就班地接触掉。 难以掩盖的倦色,充斥着少年的眼角眉梢。 即便是最低级的投影运用,也对他的神识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徐冬晴长出一口气,睁开眼,却是不解地道: “你究竟用了什么秘法?威力如何不说,怎地将自己伤至这般地步?” 第六十三章 丹田成炉 听到徐冬晴问及此事,叶长歌微微一笑,先是轻轻地活动了一下两条手臂,然后头也不回地捉起徐冬晴的一只小手搭在自己的后心处,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神识消耗过度才显得异常柔和的声音道: “你感受一下。” 徐冬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随后她便听话地闭上眼睛,依言将元识探入到叶长歌体内。 不一会儿,徐冬晴便带着相当不解和震惊的神色,睁开了眼睛。 “那是……什么?” 叶长歌的体内,隐藏着无数的秘密,有告诉了她的,也有更多没告诉她的。 这一次徐冬晴的神识,方一进入叶长歌的体内,就受到了他的引导。 她也就顺从地跟着他的引导,一路向着丹田走去。 一路前行,她能看到无数灰黑色的丝线和白色丝线往返运行,流转不休,应该便是他体内那两股性质完全相悖的异种元气。 即便早早听叶长歌叙述过这一事实,但是当她看到光暗两种元气居然真的在人体内同时运行且相安无事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莫名的诡异和震惊。 然而须臾之后她才发现,她的震惊来得太过早了些。 行得离丹田越近,她便越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热意。 同时,也能看到一些一头连接在各处骨头上,另一头向着丹田方向延伸的红色细线。 她能感应得到,这些细线上也散发着颇为强烈的热意。 他的丹田里有什么东西? 带着这股疑问,徐冬晴加快了元识向丹田方向探知的速度。 不多时,徐冬晴的神识便落至叶长歌的丹田处。 紧接着,令人难以理解的一幕便发生在了徐冬晴的面前: 气海之中,一黑一白两条丝线孤零零地被牵出。 然后接到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球上! 那个红色火球的能量看上去似乎极其的不稳定,仿佛每时每刻内里都在产生爆炸一样…… 不,倒不如说,根本就是无时无休的爆炸,在延续着这颗火球的存在! “这……到底是什么?” ——————————————- 面对徐冬晴的疑问,叶长歌略显得意地笑道: “怎么样,很惊讶吧?” 徐冬晴皱眉道: “你怎么弄了一个这么危险的东西在自己的体内?” 叶长歌转过身子,手指敲敲膝盖道: “你应该知道,之前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主要的精力并不在技法修行上,而是在于炼体术方面。” “关于炼体术,对于我有大作用的典籍我总共从藏书楼拿到了两本。一部是用于滋养皮膜血肉的《潮息法》,从获得至今我每日都勤练不缀,对我也是大有裨益。而另一部,则是锻炼骨骼的《剑骨九炼》……” 听到这里,徐冬晴拢了一下鬓角的秀发,疑惑道:“剑骨……似乎也是一种特殊的体质吧?就我所知,具备这种体质的人,在骨骼的锻炼成长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只不过这本身也是非常罕见的体质,而且因为是对于体修来说比较重要的体质,并不被主流修行界所看重,所以我对这所知也是相当有限……等下,你该不会……” 说到这里,徐东起忽然反应了过来,满脸讶然。 “不错,正如你想的那样。”叶长歌点头道:“我便是具备这种体质的人。” “……”徐冬晴顿时有些无言了。 她自小在宗族中长大,也是被长辈们交口称赞的天才。觉醒出了几乎堪称光属性元脉中属性强度最高的“大圣灵光脉”,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叶长歌呢? 他尚未醒脉,但他的光属性元气纯度丝毫不在自己之下。 而且他还有一条属性与此完全相逆的元脉潜藏在体内! 光暗双修,这已然是前所未有的逆天之举。 而他,偏偏还具备着只存在与典籍记载中的神秘体质,至今都没有人能弄清其全部功效的万象玄瞳。 这还不算晚。 他现在居然又告诉自己他具备“剑骨”这种恐怖的体修向体质! 不管是他的言行,还是他本身的存在,有时候都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 叶长歌少有地没有借机自吹自擂一番,平静地续道:“……其实最开始我拿到那本《剑骨九炼》,我是摸不太清头脑的。” “虽说这确实是一本专门为拥有‘剑骨’体质的修者量身设计的炼体术。但是它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了。”叶长歌回想起这本典籍的内容,仍然有些心有余悸:“它需要引各自天地大劫来锻炼修者的骨骼,而这些大劫……任意一种都不是现在的我所能接触尝试的。” 徐冬晴偏偏头道:“那对现在的你而言,算是有点鸡肋了吧?”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叶长歌微微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所以我最初看完这本典籍之后,就将其束之高阁。” “不过后来有一次教完你术法之后,我空闲下来时,不知为何想起了这本典籍。” “直觉告诉我,书院收藏的这本似乎并非是全本。” “它应该是缺失了前面的一部分。” “我后来再去藏书楼,特意想要寻找跟本书相关的典籍,却是一无所获。” “所以,我决定……试着推衍一番前面的部分。” “自行推衍?” 徐冬晴吃惊道:“你通过推衍得出了前面的部分?怎么可能?” 叶长歌挠了挠下巴道:“到底是不是前面的部分我自然不会管。不过我倒是却是弄出了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他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臂道:“‘剑骨’究竟是具备怎样特性的一种体质呢?事实上,先前我也不了解。” “而在多次翻阅《剑骨九炼》的内容之后,我有了一些猜测。” “其中有一次,我在教过你圣裁术之后,曾经让你对我使用来着,你应该记得吧?” 徐冬晴微微一愣,略作思索后道:“是的,当时你说要亲身感受下我对这道术法的掌握程度,顺便让我再熟练地使用一下圣疗术。” 叶长歌苦笑道:“……圣裁术是我教给你的唯一一道攻击术法,你今天不过时以醒脉初阶的元气量激发那道术法,就让韩韬都很难接得住。如非必要我怎么可能想要感受那种东西?” “我之所以要接一道圣裁术,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那就是……我的骨骼,受到越大的创伤打击,坚韧程度就会越高!” 徐冬晴诧异道:“那么看来你验证成功了?实在是不可思议,这不就跟一些法宝胎体锻造过程中的情况相当相似吗?难怪这种体质被称为剑骨。居然是真的如剑般,越锻越强!” “没错。”叶长歌抚了抚自己的丹田道:“我验证成功后…… 第六十四章 郡城中的猎人 作为一个古老修行家族的传人,徐冬晴见过听过无数种稀奇古怪的修行方式。 但她从未听过有人在自己体内用两种性质截然相对的异种元气不断地进行对冲,来强化自身体质! 这简直就是把自己扔到熔炉中作为一件元器来铸造一般! 更何况,是用光与暗这两种特性矛盾程度最高的元气来进行持续对冲! “你疯了吗?”徐冬晴气得笑出了声:“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让这两种属性的元气同存一体,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其实并没能从根本上解决所有问题吗?” “不然凭你自吹自擂多时的什么无双天赋,以及已经体内存在一条暗属性元脉的情况下,会迟迟不能达到醒脉境界?恐怕你现在根本没办法合理地在避开原本那条元脉的情况下,再构建出第二条元脉!” “啪啪啪……”叶长歌忍不住鼓掌赞许道:“你的进步真是越来越明显了!推测的东西基本八/九不离十……不过,这点小小难题还是不可能一直困扰住我的” 徐冬晴心知表面上成天笑呵呵的叶长歌,实际上是个傲气和主见性比谁都要强得多的倔强少年。所以她暂时也就不再多劝,心下却暗暗把在这件事上留了意。 她转而问道:“那么你跟甄修谨对决时爆发出的力量,也跟你体内的这个东西有关系?” 叶长歌点头道:“不错。我的剑骨在接受冲击的时候,会产生永久的细微增强效果。不过我发现,在接受从内部传来的强烈冲击的时候,会产生临时性的、极其明显的强度增幅。” “但是也会对身体产生极大负荷?”徐冬晴问道。 叶长歌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右腕──这是他的持剑手,也是他发出制胜一击的手。 “确实,而且是极其可怕的负荷……” 当时他的左手,本来承受了甄修谨的一记大破王拳,状况糟糕至极。 但实际上,被叶长歌集中体内熔炉之力临时强化的右手和腿部,比起这条左手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尤其是这只右手。 徐冬晴低声道:“你这手,当时用它施展剑术不说,最后还连续变招发力……刚刚我用圣疗术感知你这右手的情况,我从来没想到一个人的手能伤成那个样子……经络错乱,血管断裂,骨骼多处破裂。这样的伤,要不是治得及时,恐怕都会留下病根,影响日后修行!” 叶长歌摊手道:“没办法啊……那基本也是我能发出的最后一记有威胁的攻击了……你是没看到甄修谨那小子的肩膀,基本被我那记‘蚀元灼日爪’拍了个稀巴烂……也可见我这一招相对应地对我的手造成的冲击了。” 说到甄修谨,叶长歌并没表露出太多情绪。在他走的这条路上,绝对不会只是打伤甚至打死一个两个人,这种事很难让他的心绪产生多大波动。倒是想到这个对手,让他关联性地想起一些事。 “丫头,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着急让你现在就帮我把手治好吗?” 徐冬晴疑惑道:“除了及时治疗防止落下病根,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因为很快就要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啊……”叶长歌站起身,慵懒地一抻腰,眼睛微微眯起: “前朝王族这种千年缩头乌龟,不是因为契机足够好,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就从壳里钻出来?” “多少年跟书院一直冷战的朝廷和清虚观,今年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来书院观战了?” “书院如今被那个现实到可怕的女人领导着,怎么无缘无故地就开数百年未有之先河,为院生颁发灵器往上级别的贵重奖励?” 叶长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笑道:“这届的指导战,我是越琢磨越不对劲,越琢磨越是邪门……真是有趣得紧啊……” 徐冬晴浅浅地一笑:“有什么猫腻,明天不就知道了?” 叶长歌摇了摇手指,无奈道:“作为一个有着‘登顶大平’这一短期目标的天才少年修者……如果这种感觉上就关系重大的事情,都要别人在想他们说的时候拣些想让我听的话来说给我听,我还研究个屁的登顶大平……” “我要听,也要找个明白人让他心甘情愿仔仔细细地好好说给我听……” ——————————————- 月光光,心慌慌,郡守府里来分脏。 兰华容送走了三步一回头祝自己晚安的彭大器,反手关上门,看着桌子上的两摞银票,心情却丝毫没法好起来。 那个女人,给了他许久未曾有过的挫折感与屈辱感。 一个常年行走在黑暗中人,不是变得异常深沉,宠辱不惊;就是变得阴暗和扭曲。 而兰华容就是后者。 在拼杀中一步步向上攀爬到了如今的地位,他越来越享受靠这个地位获得的尊崇感和优越感。 而作为黑暗中的角色,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机会来享受这种感觉。 所以他才会在这一个月里想着法子在限度里消遣彭大器。就只为多多体验这种来之不易的快感。 然而,这种感觉,到了洛玄英的面前,荡然无存。 气势威压,言语挤兑,行为打脸…… 如果是其他人任先生的话,这种事情对兰华容来说,其实他也会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和承受能力。 然而洛玄英只是个二八芳龄的少女,被这样的角色全方位压制,对兰华容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耻辱。 “小婊子……你也猖狂不了多久了……”兰华容翻阅着一些书简,脸上露出淫猥至极的笑容:“你还不知道为我们为你们准备了多少大礼吧?来日方长。等时机成熟,你书院又如何能跟朝廷抗衡?到时候,本官一定好好调教你……” 狠狠意淫一番后,兰华容这才沉下心思,继续翻看着那些书简。 这些书简不是普通的书简,而是七层楼的机密情报。 他迅速地翻阅着这些情报,一边思考解析,一边将它们分门别类。 翻阅至半,一份资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徐冬晴,光之元气属性,疑似圣阶以上属性,疑似突破元丹境……嘶……”兰华容眯起了眼睛,连连摇头:“好孩子啊……要不是大人我对你有所了解,知道你是个稳妥人。要不然,这种事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啊……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貌似也就修行了一个月,书院竟然还能培养出第二个像洛玄英一样的……不,比她还要可怕的怪物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真是多呢……书院里有你们的谍子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连我家小晴晴破元丹境都知道了……想来就是上次射我暗箭的那个家伙了……” 兰华容猛一抬头,却见一对有如璧人的少年少女,不知何时立在自己的书桌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仿佛猎人打量着自己笼中的战利品一样。 第六十五章 比黑更深沉的黑 一个不速之客,一个破门而入者,其相对应的目的自然也就不会太过光明,所以这样的人也就没什么遵循拜访者礼节的必要性。 所以叶长歌和徐冬晴,再通过前者的蔽天大/法成功进入兰华容在郡守府的单人房间之后,便毫无矜持感地当着房间主人的面开始随意地翻起卷宗来。一边翻着两个人一边还饶有兴致地对着各类情报品头论足: “叶长歌……行踪诡秘,潜力强劲,拥有很多与修行相关的深度知识。疑似跟修行界有联系……哎呦,你们的谍子水准不错嘛,一样就看出本少出身不凡。” “韩韬……十日前突破运命之障,正式跃至大平顶尖高手领域,其父韩寿山的地位在书院随之水涨船高,可以考虑教唆增长韩系一脉的野心,以乱书院内务……呦呵,还蛮有独到见解的嘛,不是那种纯粹专务于信息传递的死板密探,估计也是你们七层楼着力培养的下一代骨干吧?” “荀勉……与楼主交易再度圆满完成后,又私用书院款项来置办田产。似乎韩式一系对此已经有所察觉。可能会向我方求助,建议十全九美……哦,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意思是你们给帮忙,但是会故意留一点蛛丝马迹给书院来追查吧?啧啧,可真够损的……” “……不过这种事没什么好同情的吧?” “也是。昨天去议事厅,脸最臭的就是这老头子……看他穿个银色袍子一副别人都欠了他一万俩的那副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好人……” 兰华容大气都不敢出地盯着这对少年少女,神经绷得不能再紧,却也不能抑制住身躯轻微的颤抖,说不上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 但是很明确的一点就是:现在,他的处境,非常危险! 一个能击败醒脉第一障高手的筑基境少年,加一个疑似元丹境的少女,这样的组合。即便早入醒脉巅峰的兰华容,也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一边提防着此刻还在言笑晏晏、不知何时就很可能突然发难的两人,一边思考着自己目前所有可以选择的对策及他们所能带来的结果。 大声呼喊?毫无疑问是可行度最低的一种办法。他们既然这般堂皇地出现在这里,还不第一时间将自己制服,只可能是因为他们有所倚仗,并不怕自己高呼求援。 那么先突然发难,挟叶长歌以为质,在唤府中人来对峙? 似乎像是一个还不错的主意。然而仔细看两人站位,叶长歌一直都落在徐冬晴后半个身位处,对于自己搜集的情报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再一细瞧,这少年始终保持着身子侧对自己,且只用一只手持卷,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轻轻晃荡着。很明显地对自己留了防备。 而且,他持卷的手,是他本应被使得几近报废的右手。 这小子,是怪物吗?他怎么恢复得如此之快? 分析出的东西一样比一样令人惊奇,然而兰华容反而冷静了下来,发出一阵干瘪难听的笑声道: “两位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兰某人面前展露出这么多东西,恐怕此刻已经将我当成一个死人来看了。只是不知我这注定要死在今晚的人,又有什么秘辛,值得二位磨蹭到现在都迟迟不对我动手呢?” 兰华容到底是在朝堂和江湖的缝隙间游走摸索多年的老油条。这句话既恭维了两人,又强调了自己明白自己价值所在,暗示自己不会被轻易恐吓住而乱了方寸。而不经意间将自称换成比较有草莽味道的形式,也给两人“万事好商量”的感觉,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此刻相对紧张的气氛。 叶长歌略显诧异地看了兰华容一眼,放下书卷,拊掌笑道:“兰大人倒是个明白人,学生又怎么会无端端地就让你做了糊涂鬼呢?好歹大人当年也是少数在袁师兄一把剑把西北行省犁了个遍的情况下,还能好端端地活到今天的厉害人物。学生我对大人您的佩服之情,可能远超您的估计之外呢!” 兰华容心下又是一惊:这个少年人知道的东西,似乎不只是有关于修行。 如果对于一些大平背后势力的东西他都了解颇多的话,那么他很可能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危险得多…… 即便心中震惊已极,兰华容还是淡定地笑道:“叶小兄弟果然少年英雄,见识了得,连十年前的旧黄历都有所了解。兰某人忝为楼中之人,似乎见知面还没不如小兄弟这般广博。既然如此,我就更好奇,有什么事情是我所知道而小兄弟你不知道且感兴趣的呢?” 叶长歌冷笑道:“兰大人,你也不用连番试探外加暗示于我。我要做什么事情,是不太可能受你的左右影响的。说句不好听的,别人看你,可能对于你这个夜煞卫头目畏之如虎。可是对我而言,无论是你的修为还是身份,都跟蝼蚁没什么两样。我想从你这儿知道什么,并不取决于你的主观意志,而是在于你是否真的了解我所想知道的东西。换而言之,也就是取决于你所具备的价值……” “也是对我而言,仅有的价值。” 兰华容惊呆了,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产生屈辱愤怒的感觉。 可以说,除去书院先生、清虚观主、七层楼主,以及皇帝和那个暗中操控着朝堂的可怕男人之外,他从没想到过居然会有人这般跟自己说话。 当他回过神来,涨红了脸,想要虚张声势地说些诸如“你杀掉我也没办法得到你想知道的东西”的威胁之言的时候,他看到那个沉默多时的女孩突然对着他举起了手。 然后,他便感到自己漂浮了起来。 他想张口,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动动肢体,可他只能如同木偶般,没有旁人牵线便连动一根手指都是不可能; 他想调集元气破禁,却发现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像是被废掉了一般,他根本无法从自己的身体和空气中感知和调动到一丝一毫的元气。 “……兰大人,你呀,还是我刚刚说的那样,绝对是个明白人。只不过,想得太多了些。” 叶长歌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将兰华容瞬间封禁的光膜表面,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侍女这术法,连同为元丹境的修者,都能瞬间封禁住。你不过醒脉巅峰的微末道行,又怎能在我面前掀得起一星半点的浪花?” “……” 兰华容真正的,开始觉得有些恐惧。 叶长歌捏了捏手指,活动两下脖颈,脸上的笑容人畜无害,说不出的阳光开朗: “现在你连生死都无法自控。你说,是要主动点跟我表现得合作些,还是让我亲自动手来获取我想知道的东西呢?” 他就这样微笑着,眼中却沉淀着比黑暗更深沉的黑 第六十六章 弦音,瞳炎 叶长歌的脸孔越凑越近,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眼睛里却是比兰华容此生见过的任何东西都更加的漆黑深邃:“我了解你。你是个惧怕无聊的人。但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个惧怕自己失去价值的人。你所谓的对于快乐的享受,也只不过是你存在的表现形式而已。你曾一无是处,你曾一无所有……他们给了你存在的价值,让你有了生存下去的依靠。而你,也还给了他们你的智慧与力量……”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从遥远更远处传来的恶魔之音: “所谓的功名利禄,对你而言,其实不过是那些东西的附赠品而已。你在乎这些所带来的欢愉吗?你并不在乎。所以你们只是公平交易而已。我现在杀掉你,你们的交易就会终止。我不杀你,也只不过令你开启了新一门的交易而已……完全没有矛盾的买卖……” “没有……矛盾……” 兰华容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口中喃喃地重复道: “我的……价值……新的……” 叶长歌忽然身子微微一颤,一只手猛地掩住口鼻,丝丝鲜血从指缝间溢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可怖的感觉。 “你怎么了?没事吧?” 徐冬晴本来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叶长歌忽悠着这个谍探头子,忽然看见他竟然忽悠得自己出了不少血,不禁出声关心,‘天曜元寂轮’也瞬间崩解开来。 叶长歌猛地偏转过脸,眼神中带着几分狰狞之色道: “我……让你撤掉术法了吗?” 徐冬晴与叶长歌猛一对视,只觉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直入心扉。 “好可怕的侵蚀力量……” 徐冬晴身子一抖,森冷的感觉直透脊椎。 似乎她也要被叶长歌那股诡秘的力量所支配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徐冬晴的口中却隐隐透出一股光华。 紧接着,她整个人都沐浴在了其中! “什么东西?” 叶长歌皱起了眉头,左瞳中忽地似有黑炎熊熊燃起,猛地朝徐冬晴席卷而去! 徐冬晴檀口微张,轻轻吐出了一个音符: “镇!” 叶长歌充满魔性的神情顿时一变。 这个声音,看起来像是自徐冬晴口中发出,然而实际上听来,却完全不像是人体所能发出的声音! 反而更像是顶尖乐道大家以弦乐器所发之音…… “你居然也有一件如此级别的古宝……” 黑炎顺着光之浴的表面缠绕盘旋,却丝毫无法侵入。而随着徐冬晴这一声发出,这些黑炎更是仿佛听见了什么指令一般,即便强自颤抖挣扎着,却仍就无法反抗这个音符中的旨意,逐渐变得僵化起来,变得更像是一些固态的、脆弱的黑色晶体。 然而叶长歌却更像是本就不想让这些黑炎渗入其中一般,他催动着黑炎中最后的活性。将这些黑炎作为自己的双手一般,尽情地触摸和感知光幕中蕴含的意境和能量。 “啪……” 一截黑炎所化的晶体坠落于地,摔得粉碎。 声音很轻,外面的人完全没可能听得到。 即便是室内的兰华容,也没有丝毫反应。 他从刚刚重复了叶长歌的只言片语之后,便似乎丧失了对外界的感应能力。 即便被从“天曜元寂轮”中解脱而出,他也是那般静静地呆立在原地,无声无为。 倒是叶长歌自己,似乎自沉睡中被惊醒一般,眼神也从无尽的黑暗中解脱而出,恢复了清明。 他略显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看了看置身光幕中,同样神情有点茫然的徐冬晴,仿佛才反应过来了什么。失笑道: “似乎,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了一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钩动。本来晶化碎于地面上的那一片黑炎,重又旺盛了起来。在徐冬晴警惕的神色之中,结成一股,重又飞回到了他的左眼之中。 “……有什么想问的,之后再问吧。”叶长歌抑制住了徐冬晴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指指她身边的光幕道:“动静太大了……我是说,你让这边显得太亮了些。” 尽管满腹疑窦,徐冬晴还是先小心翼翼地先将光幕尽数收束在了体内。 叶长歌左手按了按太阳穴,右手搭在兰华容的眉心处,微微皱起眉头,指随意动,缓缓地自兰华容的脑中牵出一团淡黑色的烟状丝线。 将这团丝线同样封存入左眼之后,兰华容如同失去了什么支承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 不待眉头大皱的徐冬晴说些什么,叶长歌耳朵微动,神识散出,数处道口的元气波动变化情况尽在其掌握。 “还是那句话,先走再说。” 说罢,叶长歌牵起徐冬晴的一只手,不由分说便直接破门而出。 两人行动极快,两条银色光影以令人难以言喻的速度,迅速地出了郡守府,又出了龙兴郡。 一处山坡上,叶长歌毫无形象地箕坐于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感知损伤得有些厉害啊……府中巡逻都到了那么近的位置,我居然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徐冬晴却是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多兴趣。她轻咬下唇,不太确定、也不太高兴地问道: “……那个兰华容,被你杀掉了吗?” 第六十七章 弱点 面对徐冬晴的疑问,叶长歌并未立时作答。 他反复深呼吸几次,苍白的脸色方才显得红润了一些。 自怀中摸出一个水壶,拔掉塞子饮下一口里面的液体之后,叶长歌忽地咧嘴一笑,罕见地直接用袖子大大咧咧地一抹嘴角,就地便往地上一躺,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然后一动不动地闷声道: “我虽然对杀人这件事没什么好忌惮的。不过总还是要讲些理由。兰华容这个人虽说为朝廷效力多年,在黑暗中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我终究也算不得什么合格的审判者,在他跟我并没有过什么冲突的情况下也没什么杀死他的必要。更何况真的杀掉他,反而会引起朝廷方面的觉察与注意,从而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徐冬晴不厌其烦地静静听着叶长歌的唠叨。虽然对情况不是很了解,但直觉告诉她叶长歌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将人杀掉。 她有此一问,也只是为之后想问的事情做铺垫。 “你……先前对兰华容施展了什么术法?怎么我觉得你自己都受到了非常奇特的影响。就好像……”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叶长歌笑问道。 “对……就是那种感觉……”徐冬晴下意识地点头道,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想起之前叶长歌那句莫名其妙的“似乎,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了一点”,她脱口道: “你知道那道术法施展后的会陷入怎样的状态?情况都在你的掌控中?” 叶长歌得意地一笑:“那是,像我这样的天才少年,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冬晴毫不客气地打断叶长歌的自吹自擂,皱起眉头道:“那个术法,怎么会产生如此之多的负面情绪?你到底在自己的身体里搞了多少危险的东西?” 沉默片刻,叶长歌仍旧躺在地上,头也不抬地淡然道:“我只做我觉得有必要做的事情。至于危险与否,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你需要考虑的东西,就是服从与否。你可以不服从,也可以不接受。但这些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一片寂静。 徐冬晴低着头,一言不发;叶长歌注视着星空,仿佛从其中发现了从前未曾发现过的美丽。 “……我去看看郡城守卫的情况,现在的守备应该还比较森严……” 徐冬晴这样说着,一步步向着郡城方向走去。 直到女孩离去约一刻钟,叶长歌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蓦地自顾自一笑道: “还以为你真的完全不会生气呢……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啊……” “你总不至于无聊到为了验证她到底会不会真的生气才那般言语吧?” 叶长歌瞳孔中光芒一闪,整个人的意识沉入到识海当中。 无忌天珠依旧稳定地在空中绽放着柔和的光芒,珠子下的那一袭黑袍却似乎变得虚弱了一分。 当然,他孤傲不羁的气质依旧不减半分,然而叶长歌却是全然没将这远古大魔当成什么大人物,笑容异常狰狞: “是啊,谁让我直到刚才都没完全从你的情绪影响中脱离出来……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留了这一手来坑我。看来你还是没把你租客的位置好好认清啊……” 面对自己“房东”气势汹汹的诘难,宗傲浑不在意地冷笑道:“笑话!让我暂时用意识接管你的身体,让你能最直观最有效率地运用和学习我的‘种识密咒’……这不是你主动要求的事情吗?要怪,也只能怪你实力太弱,这种程度的意识影响都不能消除干净……” 叶长歌沉默片刻,罕见地没有反驳宗傲的话,轻轻叹息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太弱了。当时你说兰华容不过与蝼蚁无异。实际上,现在的我,在我未来一定要面对的人面前,又何异于蝼蚁呢?” 宗傲面带讥讽地笑道:“实力的弱小其实都算不得弱小,心灵的软弱才是最可怕的弱点。你自打昨日错认了你那以前的伙伴之后,情绪其实一直都非常之差,我都能感觉的到。就是刚刚故意地对那个小女孩说那番话,也有这种情绪在其中作祟。即便没有我的情绪影响,你也变得比平常敏感、易躁,而且冷静和耐心都大大地缺失掉……心理这般脆弱,又成得了什么事情?” 叶长歌苦笑道:“确实……这些我也都知道。但是当我昨天将那狐族妖修错认成小叶子之后,一些先前被我一直刻意回避的东西一下子难以抑制地涌现在了我的心里……她究竟是逃出生天?还是已经命丧人手?更甚至陷入到生不如死的折磨中?” “而这些,都是因为我……” “你有两点错误。” 宗傲竖起了两根手指,冷然道:“第一,沉浸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中,是最愚蠢的一件事。第二,无论遭遇什么境地,活着都比死了要强──” “关于这一点,这种状态的我,恐怕最有资格来进行证明……” 这样的心结,自然不可能通过这般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解决得了。 叶长歌无奈道:“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可我……还是没办法完全摆脱这样的情绪,没办法说服自己的心。” “更糟糕的是,我还刚刚因此伤了另一个关心我的人的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道歉,对我而言这实在是有些难为情的一件事……” “哼!”宗傲显得异常嫌弃地冷哼一声,转而道:“说起你这小女朋友,倒是有件事……” 叶长歌也是略一肃容道: “你指的是……她身体里也封印有一件古宝?” 宗傲点头道:“虽然无法完全感知其形体性质,但是就直觉上来说,我感觉那恐怕是一件不比你的无忌天珠差太多的古宝。” 不比无忌天珠差太多…… 这真的是个相当令叶长歌惊讶的事实。 尽管直觉这种东西,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然而实际上,魔修本就是重视心修的存在,宗傲更自称是魔中之魔。 他说直觉上感觉徐冬晴的古宝比起无忌天珠都相差不多,叶长歌相信那恐怕就是事实。 他摊摊手道:“也许吧。毕竟她也是孤身从另外大陆孤身跃迁至此。虽说我不知她原本修为多高,但恐怕也没有突破至灵犀。如果真是借助了某种古宝,反而更说得通些。” “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重要的。我们彼此都已经交换袒露了不少东西,可是还隐藏的东西也不在少数,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 “倒是有个眼下的事情,还是赶紧弄清得好。” 叶长歌举起手,无边的识海上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空洞。 一团黑色的丝线状光团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正是他今晚的收获。 属于兰华容的一部分记忆…… 第六十八章 被切掉的记忆 注视着指尖的光团,叶长歌还是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广阔无比,有着无数环境各异的地方,孕育出千奇百怪的修者和术法。 在修行界的修者间的对决,胜负很多时候甚至都不是由修为实力而定的,而是取决于双方对于术法元器的见知能力。 魔修本身跟妖修其实有些类似,都是险些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修士体系。 不过不同于妖修,魔修在哪个大年代都有相当活跃的表现。因为魔修讲究从心而行,追求大自在。这样的修者即便心魔会更加难渡,但实力和进步速度都会远超同阶者,拥有一路登顶至时代最强者之位的潜质。 而且魔修其实定义非常广泛。魔修是一群不相信道理存在的人。在他们眼中,世界上只存在两种理:公理与私理。即符合绝大多数人利益的理和符合个人意志的理。而他们就是对于私理的极度追求和挖掘者,最终目标即是所谓的“大自在”。 因此,只要一个时代中存在着恪守私理之人,便会有魔修诞生,而并不完全取决于传承。 而能够一直坚持私理的人,便也需要在精神和内心上的绝对强大。 如果不是过长的岁月让宗傲的魂体衰弱到了极点,又遇见了无忌天珠和万象玄瞳这针对灵魂体的两大克星,他的精神力只要一接触到叶长歌的识海,便足以将当时的后者的意识瞬间抹杀干净。 另一方面来说,在精神与心灵方面的足够强大,再加上自创体系的案例极多的情况下,使得魔修的体系之中多出了无数种关乎神识灵魂的功法和术技。 比如这门《种识密咒》。 这是今天白天,叶长歌在打算从兰华容嘴里套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的时候,突发奇想,想让自号大魔的宗傲教他一门能用来搜索或复制他人记忆的秘术。 其实因为书籍记载的欠缺,和自身年龄对于阅读量的限制,叶长歌对魔修的了解,比对妖修也强不了多少。 他本以为,这已经是相当苛刻的要求了,所以叶长歌自己也没对这件事抱有多大期待。 然而,不知道宗傲搭错了哪根筋,居然答应教给他一门效果更加离谱的术法。 那就是《种识密咒》。 除去毫无特色的名字之外,这是效果极其恐怖的一门灵魂类术法。 既然名中带有“密咒”二字,很显然咒言是这门术法施展的一个关键点。 但其实这门咒术的咒言,并不固定。 具体内容如何,取决于施术者想要强加给被施术者怎样的记忆…… 是的,这门术法,能够按照术者的意志,凭空编造出一段记忆,并强制性植入到被施术者的脑海之中! 先前借用叶长歌的躯体动用术法的宗傲,便是将一段模棱两可的人生记忆,通过暗属性元气的操纵及咒言的诱导,植入到了兰华容的脑海中,使其变得顺从,对于自己性格的理解都出现了巨大偏差。 而更加恐怖的是,施术者还可以将这段记忆,从被施术者的脑中提出,顺便连带地提出自己所需要的一些信息! 而被施术人也会完全忘记自己被施术的事实! 《种识密咒》,就是这样一门集控制与拷问于一体的可怕秘术。叶长歌想想自己如果被人施以这门秘术,就感到不寒而栗。 而要学这般强大的术法,自然也需要一定的条件。 宗傲提出的条件,就是: 他要通过叶长歌的身体为媒介,施展这门术法,然后让叶长歌自行体会这门术法的真意! 也就是,他要在一定时间内持有叶长歌的身体主导权! 作为本能上喜欢怀疑一切的天才少年,叶长歌自然觉得这个条件中满是阴谋的腐臭味道。 但是细想之下,只要他将自身意识附在无忌天珠上,然后沉入到自身识海深处。不仅能够监视宗傲使用自己身体过程中的一举一动,更能够随时通过无忌天珠控制住宗傲的神魂,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所以,他便同意了这个提案。 因为,这样的术法,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结果,还是有很多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譬如观摩这门术法时对自己意志情绪的影响,以及徐冬晴的古宝。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叶长歌看着指尖的光团,啧啧出奇道:“真是个稀罕东西。话说用这门术法切掉人的记忆,会不会对被施术者产生影响呢?” 宗傲淡淡地道:“影响自然会有,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影响。” “首先,你这团记忆中,有关后天植入的虚假记忆部分是我切除的,也有一部分是通过这团记忆为跳板投影的。投影而出的就是根据你施术时的意志吸引而来的、你所想要知道的记忆,他们即便被复制出来也不会影响被施术人的原有的记忆。而被你切除的记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后缓慢地再生。也就是说,被施术人终有一天会记起被切掉的记忆。被施术人的识海中会留下切口,但被施术人本身即便内视,主观上也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叶长歌挠挠头道:“那么总体上来看,还真是没啥大影响。” 宗傲冷哼一声道:“要想有影响,魔修的术法中,针对灵魂杀伤、破坏乃至消灭的术法,又岂止成百上千……” “停,就不劳您老费心热情地像我推荐了……”叶长歌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宗傲继续下去,他总算也能略微地体谅到平日徐冬晴在自己身边时的一些无奈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后来释放的黑炎,又是什么东西?好像跟我的体质也有关系吧?开个条件,交换给我如何?” “……” 宗傲黑着一张脸,沉入到了识海更深处。 叶长歌微微一愣,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本来聊得还蛮开心啊……这是怎么了,难道都不想借机敲我一下竹杠吗?算了,反正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的样子,叫那小丫头念个字就破掉了,简直鸡肋。” 酸葡萄心理狠狠地作祟一番的叶长歌,暗暗地诅咒了一番这个租客一番之后,叶长歌伸出一根手指,在光团中一搅,整个光团便缓缓地散开,将叶长歌的神识虚体包裹其中。 他便静静地立在自己识海的表面上,阅读着兰华容的部分记忆……— —————————————- 而识海的更深处,宗傲一路下潜,来到一处不大寻常之处。 叶长歌的识海空间虽说一片漆黑,但识海本体是没有光泽的灰色,而质地本身看起来则有些粘稠。 宗傲抬起手,拂开一片浓稠的识海之后,忽然低低地一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真是越来越好奇了……究竟是谁,在这个时代拿到了包含《种识密咒》的魔修传承呢?嘿嘿……我会帮助这小子变得越来越强,直到跟你相遇……” “到时候,这小子也差不多就能想起来这一段被切除的记忆了吧……真是期待呢……” 呈现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数个大小不一、切口光滑的球型空洞…… 第六十九章 前辈后辈 艳阳高照,书院又是好天气。 罕见的假期,让院生们享受到了难得的闲暇时光。 今天的书院,冷清异常。除去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黑衫院生之外,灰衫与白衫院生们几乎都去了山下郡城或周围风景地去玩耍放松。 所以,某人也因此能够免于陷入被强势围观的尴尬境地。 如果有还在院内活动的同届院生,他们会惊讶地看到:环臂胸前的徐冬晴沉着一张小脸快步地走在前面,而叶长歌则是一脸的讨好相,如同一只哈巴狗似的跟在她的身后。 日头有多烈,叶长歌就笑得有多欠。 “小晴晴,走上山道用了这么长时间,口有些渴了吧?要不要我去食堂讨些水喝?” “……” “唉,日头这么烈。我都忘了先在郡城买把伞撑着了。看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万一要是中暑了,我这罪可就大了。所以觉得不大舒服了,一定跟我说一声,咱们在阴凉处就地歇息会儿啊!” “……” “咦?你看看,你都热得出汗了……我帮你擦一……” 徐冬晴猛地回过头,杏目圆睁,狠狠地瞪了一眼讪讪地将手收回去的叶长歌。 “变态……” 徐冬晴继续这般前行着,叶长歌也是没羞没臊地笑了笑,浑然不在意── 因为识海中有个人骂的比她狠多了: “混蛋!废物!奴颜屈膝!我宗傲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一个没节操下限的软蛋主人!” 宗傲简直险些气得当真魂飞魄散:他原以为,昨日谈话过后,叶长歌会很真切地跟徐冬晴坦诚直率地道个歉,就算把事情揭过去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再次跟徐冬晴碰面之后,只字不提道歉的事情,反而嬉皮笑脸地开始黏在徐冬晴身边,不断地开口问询自己能不能帮她做些事情…… 这般屈就做派,身为大魔的宗傲何时有过? 他很惊愕,更异常愤怒。 混蛋!你也不是那种会在道歉这种事上抹不开面子的含羞少年啊,偏偏拐弯抹角地这样犯贱做什么? 然而叶长歌却是觉得上次自己也有一次直接道歉的经历,似乎结果不是特别理想的样子,所以他想换换沟通形式来做尝试…… 不过,效果似乎反而还更糟了些啊…… 自己挖的坑,还是得自己一脚踩到底…… 本着这样负责的心理,叶长歌顿时笑得越发地有些贱了,连不远处瞧到这里的白衣头号猛人沐鸿都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沐师兄!” 叶长歌的眼神还是很好使的,他两步越到徐冬晴身前,而徐冬晴也很自然地跟在他的侧后方,神情也柔和了些。 好吧,起码对外的时候他们的自我定位和相互配合都是没得说的…… 虽然这个情景变换相当诡异,但作为师兄前辈,沐鸿还是稍微要有一些师兄的风范。他微笑着上前迎了过去: “你们来得可有些迟了,其他人都在那边等着了。” 叶长歌歉然道:“不好意思,那我们赶快过去吧。” 沐鸿点点头。却没有立即动身。 他跟叶长歌说了一句话: “甄修谨和云骄,他们的对手挑战神情是要到我这里过审核的。我有否决的权力,但我让他俩通过了。” “哦。”叶长歌淡淡地应了一声,转问道:“师兄说这话,又是为何故?” 沐鸿笑道:“……可能你会误会我是因为看见你二人的实力之后想要避免你们对我产生不必要的敌意。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表达这么些意思……” “先前在我看来,你们是颇具潜力的天才,但是还是尚未成熟的果实。” “我想让你们通过跟那两个家伙的对战,来讲你们磨练得更加纯熟,纯熟到足以成为一个有趣的对手……” “然而事实让我很惭愧。我要向你们道歉。你们不只是了不得的天才,如今更是足够强大的修者。” “你们,对我而言,绝对已经是合格的对手。” 沐鸿眯起眼睛笑道:“此件事了,我定要同你们爽爽快快地大战一场!” 叶长歌唇角微翘,恭谨地道:“承蒙师兄看得起,是师弟我的福气。” 沐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带着他们向着议事厅方向走去。 这时,识海之中,宗傲再次咆哮起来: “废物!孬种!你居然怯战了!一个不过醒脉破三境的蝼蚁,你居然都不敢名言接战!我宿魂于你身,简直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 叶长歌不禁想对整个目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老魔头翻个白眼: 少爷我现在才什么境界?不真的出点底牌的话,这种早年就能一对二殴打云骄和甄修谨的怪物,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 可惜这些烦人的声音一直都无法屏蔽啊…… 叶长歌默默地无视了这个老古董,带着徐冬晴随沐鸿来到了议事厅门口。 云骄抱剑立于树下,闭目养神,似对他们三人的到来毫无察觉…… 没反应就没反应吧……叶长歌毕竟还是一个相当的怕尴尬的少年,他不言自己也就不语,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真正让他感到有点意思的是,绝大多数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黑衣院生,有四位就这么静静地立在堂下。 为首一名背枪少年热情地走近叶长歌身前,拱手道: “叶师弟,在下荀飞。” 叶长歌忙还礼道:“荀师兄。” 这位荀师兄,其实便是黑衣一届的大师兄。虽然天赋并不如叶长歌、沐鸿这般惊艳,强到能将同届其他的院生狠狠压住一头。但他也确实是黑衣一届的第一人。 他的实力。绝对无愧黑衣最强者的名号。 不过现下看来,他倒是比起沐鸿要更阳光热切一些,这不刚一跟叶长歌相识。便兴高采烈地道:“你和这位师妹昨日的比赛我知道了。你们真的很厉害,我昨天半夜才到这儿来,没能看到你们的比赛,真的太可惜了。” “荀师兄谬赞了。小弟我的技巧和境界还需要继续磨练和提升……” 两人再度相互客套了一番,黑衣中有一位女子轻声细气地催道: “荀师兄,老师先生和大人他们还都在里面等着呢!” 荀飞一拍头道:“我真是爱忘事情。咱们快些走吧,别让先生、几位大人和教习长老们等太急了。” 叶长歌笑着应下,心里却是盘算道: “大人……还有黑衣一届在这儿,果然是这个事情啊……看来我拿到的经验没有错漏……” 他丝毫没怀疑自己从兰华容那里拿到的记忆有假,最多也只有可能是在宗傲施术时,设定的记忆汲取条件不明显,导致相关情报的获得有所缺失而已。 这样的话,就确实很有意思,也很令人兴奋。 但是,危险性一下子就骤然上升了啊…… 叶长歌这般想着,略略低着头,便跟着黑衣几人向前走。 忽地,他听到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来得这般迟,怕不是因为侥幸赢了个白衣的小家伙就自满膨胀起来了吧?若不是事从紧急,说不得我便要作为你的师兄前辈,替好脾气的荀师兄好好教导下你!” 叶长歌的头仍未太抬起,嘴角笑意却是越发浓重起来…… 第七十章 长生,神通 教导。 这个词语对于现在的叶长歌而言,已经相当有陌生感了。 书院的教习从没对他说过这个词──他们但凡在跟他交流过后也基本不会觉得自己能对他用这个词。 体内的老魔宗傲教过他的东西倒其实已经不少,但以那位的性子也不会说出这个词。 真正有资格有可能对他说这个词的人,还得追溯到越家覆灭之前了…… 想起那个其实没怎么跟自己有太多次交流的男人,还有从未见过一面的女人…… 叶长歌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变得糟糕了起来。 但是他的表现却是脸上笑意渐浓,所有人都将这看作是一个低调谦和的后辈的理智表现,几个黑衣院生还不深不浅地劝了劝一脸冷笑的那名语出不善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气氛也是向着多数人应该所希望的方向走去。 只有徐冬晴能真切感受到叶长歌笑容背后的森寒。 不过,马上就要跟先生、教习和官员们会面,这时的叶长歌倒也不能怎么节外生枝。 他就这么带着这副笑容,跟在荀飞沐鸿等人身后,缓步走入了议事厅。 大厅中,以韩老为首的书院领导层,以及以兰华容为首的朝廷代表,分坐在左右两侧。 洛玄英独坐正中主位,今日的她身着白色长衫,长发并未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令她稍稍多了一点慵懒的味道。 韩老与荀老等人都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对面的兰华容和彭大器等人也都差不多。不过彭大器的神色看起来略显憔悴,似乎昨夜没怎么休息好;而兰华容的眼神底部,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挥之不散的茫然。 这两人的情况和原因,叶、徐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洛玄英一挥素手,示意几人免礼,和声道: “你们都是如今书院院生中的精英,无论实力还是潜力,都称得上是全大平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无论当前实力还是身份,荀飞都是当前全院修行科院生的榜样表率。此刻他也是微微屈身拱手道: “先生如此说,是对我们几人太过称誉了。我们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丞待解决。” 既有自信此刻站出来揽下几人中领头者的身份来作答,又显得谦逊大方,荀飞的风采落在众人眼中自然是极佳的。 着银袍、持木杖的荀勉长老,便情不自禁地微笑着点了点头。丝毫不掩饰他对于自己这位长孙的满意与得意之情。 这一幕落在了眼见的叶长歌眼中,结合其昨夜所见,使他又情不自禁默默地牵起了嘴角。 洛玄英若有若无地瞟了他一眼之后,平静地道: “确实,你们有很多需要补足的不足之处。” 荀飞对于洛玄英顺着接上的这句话有点茫然,但还是默默地执礼等待先生的下文。 “如今朝局动荡,旁侧胡夷敌国蠢蠢欲动。你们需要快速地成长起来。” 即便朝廷的使者就在场间,洛玄英还是这般没有一分顾忌地便直直地将这种话说了出来。 兰华容和彭大器却还是在那里以一个标准的尺度微笑着,一分不多一分不减,好似被人把一个表情的模子倒扣在了脸上一般。 “所以……”洛玄英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道: “所以我们书院,准备将你们作为书院的行走,派出这显圣山外,去好好地打磨和雕琢自己的能力与心灵。” 书院天下行走! 想不到时隔近十年,书院竟突然毫无征兆地再度开启了天下行走这一项目! 云骄、沐鸿等人都相当的惊奇,但都努力地不将其表露在脸上…… 但是,下句话一出,其中几人都忍不住地变了颜色。 “……同时,你们还要协助朝中大人们,来完成对‘长生道树’的 调查!“ ……长生道树! 第一时间,徐冬晴便抬起头,看着叶长歌用同样惊讶的表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看来,她昨晚一时赌气没有问询的拷问结果,也是说明了这样一件事情…… 她相信大平朝廷没有诈他们的必要性。 但是。长生道树,真的是非同小可的东西。 抛开其本身价值不谈,此物更是上古长生宗现世的一个前兆。 那是即便在修行界,也宛如神话传说般的古老宗门,即便是徐冬晴这个自幼居于其他大洲的外乡客,对这个宗门也是如雷贯耳。在东洲一直行事神秘莫测的长生宗,时至今日甚至被不少人认为早已经断了传承。 没想到,近日居然会选择大平王朝这么个非修行势力区域来出世。 这其中,又有何不为人知的秘辛? 而对这样的上古大宗门而言,不过几同于蝼蚁的他们,这般兴致勃勃地前去探索,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徐冬晴的问题很多,但是叶长歌平稳的呼吸在她身后有节奏地律动着,令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她也因此能很好地将大部分的震惊情绪隐藏住,用恰到好处的惊异情绪静静地等待洛玄英的下文。 洛玄英理了理袍袖道:”此次这件事,关系重大,但是情况目前还是让我们一头雾水,毕竟是上古修行大能所遗之物,谁也不知其究竟含有几多玄妙,你们行事需多多留心,量力而为之……“ 洛玄英热火朝天地展开了一番动员演说和人员分配讲解,叶长歌自己的识海中却是炸开了锅。 “狗屁狗屁狗屁!什么上古修士遗物,小女娃娃静好胡吹法螺,一知半解……不,几乎无知不解的情况下,居然还说得这般振振有词,真是……” 看着神识之海中不断咆哮发飙的宗傲,叶长歌无奈道: “昨日观完兰华容的记忆之后,你便一直这般瞎嚷嚷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在半天过了总算正常了些,如今又是在抽哪门子的疯?” “无知!”听到叶长歌这般说,宗傲更是气得险些将手指戳在他的鼻子上,忽地阴沉地冷笑道: “你以为我为何这般躁动不安?嘿嘿,那是你们不懂这所谓的‘长生道树’,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 “大圣遗物?灵植法器?嘿嘿,都不对……” 宗傲嘿然道:“这长生道树,本身便是长生宗的每代宗主,历任‘长生道人’所独有的一门神通演化!” 叶长歌的神情,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变得有些震惊起来。 这所谓的长生道树,居然是由一门神通术法化出! 第七十一章 各有所求 神通,在修行界来说,是一个概念性的名次。 它既代表了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绝顶术法高度,又定义了一个离天亦不过一步之遥的修行境界。 但是出身修行世家的叶长歌,不知为何,虽说心知得悟神通的强者异常可怕,但对这个概念的具体内容却感到相当的模糊。 他只能隐约感觉到这是极其高绝的一个修行境界,却对其具体的层次不甚明朗。 “是我记性大不如前了吗……”叶长歌心下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并未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而是平静地向宗傲问道: “长生道树……这是怎样的一种神通呢?” 宗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这很正常。”宗傲竖起两根手指:“首先,‘长生道树’是长生宗的传承者达到‘大神通’境之后,所可能领悟而出的几种神通的其中之一。然而即便都是同样悟出‘长生道树’的神通,也会因为修者的个人差异而产生相当之大的差别,相互之间几乎不可能用以作为参考。” “而第二……是因为我本身,并没有和那一代的长生宗宗主交过手。”宗傲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的神采:“长生宗历史悠久,谁也不知道它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多久。这是一个在修行界独树一帜的门派传承。每代传承者只有一人。但一人便足以撑起这个宗门。但凡是长生宗主,无不是同时代中最强大的修士。他们独来独往,性子孤僻,行踪诡秘。几乎很少有人能与他们结成朋友。而如非必要,也没人愿意与长生宗为敌。所以真正同长生宗修者交过手的人,少之又少。” 叶长歌撇了撇嘴,他听完之后第一时间就从这一大段的废话当中,提炼出了对自己最有用的信息: 这个自称大魔的老东西,八成也不是长生宗主的对手。 那么长生宗主布下的神通,又该有多么的强大和不可思议? 本能上,叶长歌便想对这件事距而远之。 长生宗主在大平王朝境内留下了自己的一道神通,这是一件怎样的事。 就像一个人,在蚂蚁窝附近踩下了一个鞋坑。 蚂蚁想看看这个坑有何不同,可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人从这坑上踩过? 叶长歌此刻的修为与长生宗主相比,跟蝼蚁也没有什么实质性上的大差距。 他不想无缘无故地就突然被踩死。 “目前为止,我们发现,长生道树周边,已经变成了一个扭曲的空间秘境。” 主位上的洛玄英淡淡地叙述着书院先前派出的调查者的结论报告:“似乎只有骨龄二十五岁以下的修者才可以进入其中。现在我们的人只在浅层区域行动过,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感觉到环境里的植被生长得比之前要茂盛了许多。木属性元气在其中的浓郁程度比外界高了许多倍,但是我们派出的木属性修者都不能在其中吸收这些木属性元气来进行修炼……” 兰华容暗暗皱眉;“书院的效率好快,不过上月出现的事情,如今已调查出这般多的事情……” 却听洛玄英续道:“……除此之外,我们有人在其中发现有元器秘宝的踪迹。第一件被发现的法器,外形类似一根细木簪,依照其波动来看,恐怕其品阶起码应该高于灵器。只不过当我们的人想要收取这件具有强烈木属性元气波动的元器时,秘境内部就出现了不明的力量,将木簪吸入了内部……按目前情报我们已经又遇上过两次类似的事件了。” 灵阶往上品质的元器! 除去先前就已经知道情报的洛玄英和韩老、兰华容之外,几乎所有人的眼神当中,都燃起了兴奋的火焰。 如果真如洛玄英所言,这次的长生道树秘境现世,很可能就是整个大平势力重新洗牌的一个契机! 非修行界的势力体系,根本不可能抗拒得了玄阶法器的诱惑与影响。 如果真有一地小门派掌握了一件玄器,那便足够对书院产生一个可观程度上的威胁。 而且这秘境里既然有密宝出现,说不得可能还能令修者感悟到长生宗主所留下的一些术法意境。 这,可是长生宗主,神通境以上的大修士的术法意境!他们这些人若能得到其中一分半毫的意境,恐怕久久未进的修为便能更上层楼,甚至真正具备了进入修行界的资格! 在座有几人能抗拒这种潜在条件的诱惑? 然而叶长歌却完全没有感觉。 此刻的他,已然沉浸在洛玄英的某个描述当中…… “品阶高于灵阶的木簪灵器……” 初一听到这一说法时,叶长歌也是不禁微微一愣,然后对宗傲急匆匆地问道: “我问你,长生宗是否是一个以木属性修者来作为传承者的门派?” “是这样没错……”宗傲先是同样一怔,随即便省然道:“你莫不是想……” “便是如你所想。”叶长歌的情绪略显激动:“我猜小叶子失去踪迹,可能就与这件事有关!。” 宗傲冷声道:“你心中也知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小吧?” 叶长歌捏了捏拳头,坚定地道: “即便可能性再低,我也要试试看!如果我当真有光复我之一族的命运的话,那么我也不可能在成龙之前就这般淹死在这么个浅坑中……” “……” 宗傲也很是无奈。叶长歌这个人,本来心智性格大异于同龄人,可以冷静现实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两点人或事,可以抹消掉他所有的理智。 尽管凭心而论,他也不希望自己栖身的宿主这般早便参与进跟大神通境往上的强者相关的事情中。毕竟一旦叶长歌不幸身陨,他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然下定决心,没有人再能让他动摇。 “听天由命吧……” 宗傲仰起头,整个人漂浮在叶长歌的识海之上,闭起了眼睛,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而他的宿主叶长歌,则以比其余被财宝、秘法所打动的在场之人怀着更加热切的情绪,静静等待着先生宣布具体的安排。 第七十二章 沙海边城 阳平郡,西北十三郡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小郡城。近些日子莫名其妙地热闹了起来。 数不清的江湖豪客、深山隐修,这两天都如同赶集般地往返在阳平郡那破旧狭窄的城门口。这种地处偏荒却又并不毗邻国境的郡城,所用的守备军不是行伍中关系太弱被人挤出来的,就是一些正规军中淘汰出来的老卒。平日喝喝酒打打牌,乐得清闲。这几日却是站岗把关险些把腰生生累断。 眼见日头渐西,里外里的江湖行者依旧络绎不绝,几位驻军好不容易盼到其他伙伴们休息好了来替岗。道了声祝福之后,他们连便服都来不及换上,披胄带甲地就直奔城门口附近他们经常光顾的一间酒家而去。 出人意料的,虽然这两日阳山郡客流量不低,但是多数行人最多也只在客栈等处住上一宿便继续赶路。这种小酒家的生意虽说比往常确实也要好了一些,但是也相当有限,谈不上人满为患。 “阿昌!一斤烧白刀,一盘酱牛肉,一碟黄瓜花生米拼盘,再给拼一盘儿冷熏!麻利点儿上来!” 脸上有道刀疤的小队长一瘸一拐地走到厅中间的桌子旁坐下,粗声吩咐着小二上菜。四名年轻男子跟着围桌而坐。其中一个年轻人抱怨道: “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张哥你以前碰到过这种事儿吗?” 没等那身居队长之位的张姓汉子应声,五人中身材最为高大的一人便一巴掌扇在这后生的后脑勺上,瓮声瓮气地骂道: “嘴上每个把门的东西……咱队长以前哪里是做这下贱差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姓汉子闻言,也是一拳锤在壮汉的背上,笑骂道:“铁山你小子不也是一样嘴上缺把门儿的?老子带你这么多年就没把你这性子调教好。要不以你的资质,你也不至于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上这么多年。” “嘿嘿……”大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顽样看得张姓汉子直摇头不已。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岁相对最长的中年汉子,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道:“不过也说真的头儿,别怪我们提这一茬给你添堵。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没你那样训练有素,一天天这么干活真吃不消。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事儿,到什么时候能结束,你多少给我们透个底吧?” 张姓汉子端起碗,咕哝咕哝地喝了一大口的茶水,然后咧嘴笑道:“我当年腿还没坏的时候,是在征北军中作为前营卒来为我朝效力。跟那时我们北边拓荒时吃的苦头比起来,站岗盘查这种工作可也真算不上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当然,我说这事儿其实也不是为了强调这一点。而是我对驻扎兵团的事务,了解的其实并不比你们多多少。所以这个事情何时能解决结束,你们瞧不出,我自然也嗅不出苗头。” 少年兵丁难掩失落之情,咕哝道:“也不用再多多少日子,最多十天我这身子骨恐怕就要散掉了。张哥,你即便不知这事何时能解决,总该知道我们因何这般劳累吧?” 张姓汉子脸一板道:“小宋,当哥哥的我可要提醒你:有些东西,上边人不说,你也不要问,明白吗?” 小宋似是被张姓汉子严肃的面孔吓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张姓汉子见状,才满意地道:“这就对了。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这件事本来也就不上是什么秘密了,说给你们听也无妨。” “咱们郡城再往西北方向去,便是血月沙海。那里本来有的,除去无边无际的黄沙,也就是最坚忍狡猾的野兽、和最凶残贪婪的沙盗。总之那里几乎没有任何对于生命友好的动西,是真真正正的不毛之地。” 然而就在两个多月前,沙海中出现了一棵据说高大得有些吓人的树,一颗即便资历最老见识最广的老向导都完全无法辨认其种类的大树。以那棵树为中心,那一片的沙海都转化为一处小小绿洲……”讲到这里,张姓汉子唏嘘道:“那是何等手段才能造就的奇迹?说真的要不是我完全无法抛开公务随便动身,我也真的很想去沙海中见识一番。” 少年的眼中似乎有火苗升起,他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哪个不对冒险有着不一样的清结? “只可惜,除去职位所限之外,这个事情本身也没那么简单……”张姓男子叹息道:“这几日开始,上头就在研究和其他势力关于那处绿洲的驻守权分配的事宜,似乎到现在还没能完全限定。不过目前那片地方也被镇西军的一些骨干和其他大势力的武者所把守着,等闲之人根本无法靠近得了那个区域。” 张姓男子的说话声音很低,也只有这一桌的人才能听见。如果不是身份所限,他真想直接告诉其他桌的行者打扮的人,他们此刻再怎么忙碌奔波,也不过捞得一场空,实在没什么必要。 小宋奇道:“照理来说,这件事情,似乎发现已经有两月有余了,为何这两日才突然加紧研究占领权的分配事宜呢?” 张姓男子看向他,目光中满含惊讶与赞许之情道:“不错啊,你今日脑子有些意外的好使啊。这个问题是问到点子上了……” 说到这儿,张姓汉子将声音压得更低道:“为什么两个月没解决的事儿近几日突然加紧研究?因为有多份情报表明,西边大元王朝的手,似乎也伸了过来,想从这滩浑水中捞出点什么……” 不要说宋姓少年了,就是其他三名守城兵也是惊讶已极。大元王朝和大平王朝毗邻千年,两地既不交恶也不沟通,就像一对低头不见抬头见、见了也当看不见的冷脸儿邻居一般,从来都是各过各的日子。这血月沙海中发生的到底是怎样程度的事情,让他们不惜把手伸过界? “不过说到底,这些就都不是需要咱们操心的问题了……”张姓男子见小二上菜,立刻抓起筷子大快朵颐,含糊不清地道:“踏踏实实地把自己该做的都做好,喝起酒吃起肉来都格外的香。咱们这些人又能顾得了多少东西?这个事儿该继续就继续,该停就更好,既然改变不了,就放宽了心好好干就行。除了老何这懒骨头之外,你们仨好好干都能往更里面的地方混。别这个年纪就暮气沉沉地抱怨这抱怨那……” 看着唠唠叨叨的队长,少年人的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情绪滋生。他习惯性地抬手撩了撩左边的刘海,然后夹起一大片牛肉就囫囵地嚼了起来,眼珠子和舌头一道转动,脑子和胃同时开始消化起一些东西来…… 第七十三章 一滩浑水 |->第七十三章一滩浑水 五个人,一斤酒,其实并不多,不过晚上毕竟还要值岗,不能喝太多。所以吃菜喝酒总共也没花太久时间。眼见离换岗时间还早,张队长又要了一点毛豆和卤水花生,几个大老爷们生生侃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我第一次被调走,是在京城当的城卫。当时我们队里有个小子,平常省吃俭用攒了不少钱。我们当时想他从乡下出身,有这种生活习惯也挺正常。想不到他人看着老老实实,胆子倒是不小。二十多岁小伙子没尝过女人味儿,攒了钱偷偷地想去窑子里开开荤。哪曾想正好叫队长抓个正着。当时我跟队长就在一块儿,我眼看着那小子都懵了。虽说京城法治严一些,不过我们队长本身有门路,性子也比较开朗,所以不会处理太严厉。他半开玩笑地问了那小子一句为啥要去逛窑子。结果那小子憋屈半天,愣头愣脑地来了一句:俸禄太多,一天天花不干净。好家伙下个月他就被队长生生扣了半个月俸钱,这事儿到现在我也忘不了,真他娘的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 主题理所当然地是两个老卒讲解自己行伍生涯中所遇到过的种种趣事,其他三个年轻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儿。却见小宋突然变了脸色,捂着肚子哀声道: “那个……几位哥哥,我这突然有点儿……先失陪一下。” “去吧去吧。”刚刚讲完故事的张队长扬了扬手:“动作快些,离换岗的时间也没差多久了。” “好好好……”小宋一边说着一边赶紧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路小跑地就窜了出去。 “这小子……”张队长摇头失笑道:“也是愣头愣脑的样子……比我说的那小子聪明些,可惜还不够机灵啊。” 老何剥了个花生往嘴里一扔,笑道:“小孩子嘛,在多磨两年就好了。话说头儿你刚刚说那个故事,不是故意地在逗这小子玩儿?这小子年纪也差不太多了,他要是一个万一没忍住,你不至于也罚他半个月俸吧?” 张队长笑骂道:“你个老油条……咱这破地方哪儿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而且我也就一队长,哪儿有罚俸的权力。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啊,当年那个小家伙跟着我们那有路子的队长混,现在也算是京城禁卫军里头的头脸儿人物了。你们跟着我混,我却也不知道能让你们混成啥样儿,就是想想突然心里头不太是滋味……” —————————————- 谁人没一把辛酸泪? 地方军,禁卫军;关系户,残废兵,军队系统里的苦乐辛酸暂且不说,此刻飞奔中的小宋也是个劳累命。 他一路跑出了一条街外,走到一个破落院子里,将甲胄扒下来往宅子里一扔,喊了声谢谢,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袋,从脸上抹掉一些东西,着一身褐色短打便大摇大摆地直直往城外走去。 过了岗哨,匀速缓行了约莫有一里地,他才又取出水袋,往脸上一浇。淡淡地白色光芒激荡,顺水而下的淡黄色不明液体瞬间蒸发掉,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却不是叶长歌又是谁?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悠然往山区方向走去。 连续转过两个山坳,一个简陋的营地呈现在视野当中。 一袭白衣的沐鸿叉着腰迎了出来,收腹提气,遥声问道: “你小子回来的时间比你预定的那个晚了很多啊!” 叶长歌笑道: “多耽误一些时间,想看看能不能套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不过失败了。但是我还是打听到了有用的东西。” “哦!”沐鸿眼睛一亮,向里面一引道:“那快过来吧,先生等很久了。” “好!” 褐影一闪,叶长歌转瞬间已近身到沐鸿身前。 “这小子,速度好像比起资格战对甄修谨的时候更快了一些……他的体质比先前更强了。” 沐鸿心下暗暗吃惊于叶长歌的进步速度,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领着叶长歌入了住营帐篷。 掀开帘子,洛玄英、徐冬晴、荀飞三人席地而坐,不约而同地转头向外。叶长歌讪笑着抱拳道: “不好意思,回来迟了些,请先生责罚。” 洛玄英一抬手道:“不必。听你说有取得有用的情报。说来听听。” 叶长歌大致上对洛玄英的性格也有把握,这般说也只是在沐鸿和荀飞面前做做样子。若是只有洛玄英在,他就直接告诉她自己所得情报了。 现在洛玄英这般应答,他也就直截了当地道:“长生道树附近的书院同门们现在似乎已经被迫开始跟朝廷、清虚观和几个大门派探讨驻守权分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可能还来不及将情报传出来,不过地方军内部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据推测这件事的主要诱因是因为大元王朝突然参与了这件事。” “大元王朝?”洛玄英眉头微蹙,问道:“那么地方军的人现在知道异变缘于长生道树吗?” 叶长歌摇头道:“绝大多数人可能都不知道。因为我混入的那个守城军的小队里有两个呆过多处地方的老卒,应该有其他地方军方面的消息源。他们自身掌握的信息量在军伍普通士卒中应该算比较高的。他们如果不知道,绝大多数军士应该都不知道。” 洛玄英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分析道:“这般来说的话,大元王朝应该也很难知道这件事才对。那么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大元王朝对西境渗透的谍子基数太大,所以碰巧有人得知了消息;二是镇西军高层有他们的人,不过我觉得也不太现实。至于第三嘛……我觉得可能性最大的一点就是。有原本具有一定实力和势力的地头蛇,跟他们达成了合作关系……” 叶长歌眼睛一亮:“这么说来,最有可能的就是……” 洛玄英肯定道:“没错了,势力不弱,但地位尴尬,身份敏感,所以无法从大平范围内获得足够份量的有力强援,转而选择与外朝合作……因为他们可能从未真正地将自己当作大平人。” 叶长歌饶有兴致地笑道:“甄家……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样一来,相当于大平王朝在这件事上,同时与大元王朝和大夏王朝站在了对立面了呢……真是有趣啊,再加上大元那方可能会出手的圣地,那么这潭水就越来越浑了……” 第七十四章 非专业斥候的任务效率 叶长歌寻了一处空地盘膝坐下,修长的手指搭在下巴上连点带敲,盘算道:“按照跟朝廷那边人的约定,十天后便是入长生秘境的日子。如今多了甄家和大元王朝的变数,是需要好好考虑下这件事。” 荀飞有些头疼地道:“怎么考虑啊?这西北地区几乎算是甄家的主场。我们在最后探索秘境的人手选拔上放弃了甄修谨,跟甄家就再无任何情面可言。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甄家跟大元王朝有所联合的话,那么我们非但不能轻举妄动,反而要更加小心才是。毕竟这里是甄家的主场势力范围,天知道他们千年间积蓄了多少潜藏的力量。如果当真有大元王朝作为后援支持,他们之后的行动必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低调隐晦。” “以甄家与大元联手谋划长生秘境这一猜想作为一个大前提,我们不知道甄家到底给长生秘境作出了怎样一个程度的评估。不过从他们主动引狼入室与虎谋皮来看,恐怕这个评估的重要程度非常之高……不,就这个时间来看,他们最初的发声是甄修谨在指导战时的全面发力,那么更早的时候他们应该就筹划了这一点。抛开巧合来说,恐怕他们正是因为认识到了长生秘境所能带来的可能的价值,同时觉得机会合适,才会以此为契机联手大元,同时让甄修谨开始造势……这样大魄力的举措,应该会有一整套非常严谨的执行方案。一旦他们发现我们提早来到这一带,不好说他们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要知道这两方一为前朝一为临朝,真要动真格的,恐怕对于大平也会图谋不过。那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削弱书院力量的时机……尤其是连先生都在这里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荀飞真是典型的书院输出的全才。他是少有的和袁青一样,同时研修修行科和文科的怪胎。所以在这种阴谋解析方面,也有着一般书院学子难以企及的优势。 叶长歌也有些讶然,觉得自己之前对于这位黑衣一届最出色的学长还是小瞧了些。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微笑着说出了不同的观点: “你也说了,先生在这里。所以,我们能做的和该做的,反而更多。” 荀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叶长歌的意思,不由皱眉道: “双拳难敌四手。” 叶长歌耸耸肩道: “那就不找四手呗。好歹我也证明了自己的斥候潜质,这一次大不了还是我去打探下就好了。本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搞一记斩首行动出来,怎么可能往敌人的大部队方向扎。” “有道理。”荀飞点点头,此刻的他还全然不知最后的现实能让他恨不得撕烂叶长歌这张破嘴,所以他尚还沉浸在令人兴奋的战术讨论中:“咱们目前这个配置,零损失吃掉半个无弩箭配备的兵团都绰绰有余。如果你真的能找到合适的重要目标来解决,就再好不过了。只是……我还是觉得这种行动性价比太低。而且咱们毕竟是书院众人,行刺杀之事而师出无名,万一被人发现,到时候很难收场啊。” “所以说,事在人为嘛。”叶长歌捏了捏指节,略有些兴奋地道:“在保证先生下山这件事确实不可能有旁人知道的情况下,我跟徐师妹去奉安郡城打探下情况,奉安既是西北行省省会,鱼龙混杂,隐藏有最多的不安定因素;又是甄家的大本营,如果甄家与大元王朝真有合作,那么在奉安肯定有双方势力中足够份量的人物在。而且我再一细想,其实单纯斩首的话还未必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机会足够好,我们还有效果更佳利益更大的选项……” “我的行踪问题你肯定不用担心。”洛玄英淡淡地道:“你既然有这个打算,便去吧。时间比较紧,所以如果没有太好机会的话,就不要在那边流连了。这个计划本身是你提出来的,我也不会发动奉安的书院人手来协助你,你最多只能让他们帮你传递消息。以免日后落人口实。到时候观察、定计和执行。就全要靠你一个人来把握了。” 叶长歌点头道:“我会量力而为。那么我先跟徐师妹一道去准备一下。” 洛玄英点了点头。 眼见两人都走出帐篷,荀飞犹豫一下,低声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叶师弟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实力强大、术识渊博,这都是有大背/景的优秀修者常有的东西──虽说他的修行见知面是在太广了。而他除此之外,似乎对于潜入、刺杀和情报收集方面也颇有手段,俨然一个顶尖斥候的样子。不知这次他去奉安,会不会主动搞出些什么东西。” 洛玄英不置可否,看了看正在剥着花生往嘴里送的沐鸿。后者突然感受到先生的目光,赶紧把手里东西放下来,含糊不清地道:“唔……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实话你们说的东西我都没大听懂,跟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真是累。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告退了。” 洛玄英不理会边吃便往外走的沐鸿,单手支颐直勾勾地盯着地板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像这种无本买卖咱们就不要余外多想太多,静等他的消息就好。” 荀飞恭敬地一礼道:“谨遵先生教诲。” 随着荀飞也退出帐外,洛玄英一双眼睛由黑色逐渐变至冰蓝。她突然异常诡异地一笑,低声自语道: “你跟甄家一样,行事风格也逐渐变得高调起来了啊……还真是很想看看你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 总体而言,这还是一件比较滑稽的事情。 先生将选拔出的行走分为两队,其中一队由自己暗中亲自带领,另一队则跟着朝廷方面的人一块儿走。而滑稽点在于,由她领导的队伍中,这旅程中唯二两次行动,竟然都是同一个院生独自策划和执行的。 不过好在洛玄英性子恬淡,本身并不在意这种事情,三个人每天都在营地中静修,等待叶、徐二人归来。” 结果,到了第三天,他们没等到叶长歌的归来,却等到了书院潜伏在奉安的一个年轻人,带着一张纸条来到了他们的营地。 洛玄英展看纸条,看了一遍之后,表情有点僵住,直到又仔细阅读一遍之后,她才将纸条在指尖处直接冻成了粉末。 好快的速度,恐怕又是你主动出击搞的鬼吧…… “现在,立刻往伏龙岭方向,与他们会合!” 第七十五章 伏龙岭上 风起西凉马蹄扬,残阳似血映人狂。 三列人马绝尘而奔,循着并不如何平整的官道,来到了伏龙岭地区的入口。 一道浅褐色的身影自从山间狭口处一闪而逝。 三列马队的领头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中间的领头中年人沉声吩咐道: “下马!” 中间一队人立刻翻身下马,左右两队的领头人对着后方各自比划了一个不同的手势,其余两队的人也都跃下马来。 三列人呈跑步姿态飞速地向着那道身影追击而去。 可以看得出,这三列人有着各自不同的从属。中间一列人人数最多,除去排头几人身着不同款式颜色的短打之外,后面的人分别着黑、黄、红三种不同色调的服饰,看起来层次分明,显然到代表了某种级别制度。 这种级别分布,是甄家所特有的一种分级体系。 右边队伍的人看起来着装似乎是各不相同,不过众人的动作与步幅却是出奇的一致,所有人一起奔跑起来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与窒息感── 也只有军伍出身、一道训练已久的军方修者才能给人以这种感觉。 而最后一列人却跟其他两列人都大不相同。他们人数最少只有四人,相互动作差异也是颇大。很诡异的是在其余两列人都在全力奔跑的时候,他们的姿态看起来颇为悠然,胜似闲庭信步。偏生速度一点也不慢于其他两列人,呈现出十足的反差感。 远目所及,那道褐色的身影突然间停在了一处矮丘坡上。 “停下来了,快跟上!” “动作麻利些!” 人数最多的两个队列领队眼中齐齐放出光芒,不约而同地指挥手下凶猛扑上。一瞬间数十号人自发结成一圈人墙将那道身影团团围困其中。而四人队则是慢慢悠悠地游荡在周围,神色戒备地望向四周。 中间队列的领头中年人眼见局势已定,也是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气定神闲地道: “你……便是‘要你命三千?’” 身处包围圈正中央的叶长歌一脸讨好地笑道:“嘿嘿……想不到咱这点儿名声,居然还能传到西北甄家二爷的耳朵里,小弟我也是受宠若惊啊……” 甄二爷哈哈一笑道:“小兄弟真乃趣人。你是冥榜上近年崛起速度最快、势头最猛的杀手新秀,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号呢?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脑筋动在我们这个地头上!赶紧把你顺走的东西交出来,然后乖乖地束手就擒,再将你同伙的行踪一并告知出来。否则……” 叶长歌将手拢在嘴边,直接无视甄家二爷,冲着另一队领头的一个黑脸男子喊道:“那么大元镇东军第三斥候队的单统领,你也是以甄二爷马首是瞻咯!” 单平钧负手步入包围圈,一脸平静地道:“阁下杀我副统领,取走我的令牌,视奉安甄家如无物,如今还要搬弄唇舌,挑拨我和甄二爷之间的关系,恐怕不只是寻常的赏金杀手那般简单吧?” 叶长歌哈哈一笑道:“你们镇东军的斥候头子,个个早早上了冥榜西区的赏金排行。本来小爷最近钱财紧缺想出境行险搏个富贵,不曾想你们居然还敢主动入境,这到手的票子我不顺手取了,有违我的职业道德啊!” 甄二爷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这般油嘴滑舌,回去就先割了你的舌头……” 叶长歌连连摆手道:“可别,我的字写得难看得紧,到时候割了我舌头,让我笔录招供,担保你们瞧不出来实际内容。” 一旁四人组的领头却是一名老妇,只听其锐声道: “小杂毛,我天烬山庄的《焚字书》,是在你身上,还是在你同伙那里?劝你乖乖教出来,否则管教你明白得罪圣地是何下场。” 叶长歌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滑稽的事情,无比张狂地笑道:“哈哈哈!老乞婆,你以为我贪图你们那劳什子圣地秘典?小爷我不过是杀完你们那劳什子天才少年之后,恰好肚子有些痛,随手从那小子怀里取本书来解手而已。若你真想找那什么狗屁《梵字书》的话,劝你回奉安甄府的茅房里捏着鼻子一番,没准巡回个一张半页,也算不虚此行啊哈哈哈哈!” 那岑婆婆被叶长歌的一席话气得直打摆子。须知她乃是大元四大圣地中天烬山庄的老牌高手,走到哪儿别人都对她尊崇倍至。何时被这么个小辈指着鼻子连骂带耍过?她颤颤巍巍地指着叶长歌道: “你敢这般辱我天烬山庄……” 叶长歌冷笑道:“什么狗屁天烬山庄,你也太瞧得起你们那所谓的天烬山庄了。大元号称什么四大圣地不分轩轾,藏影窟、姑苏阁、悬山寺、天烬山庄……实际上也就是烂在一起了。大平圣地数目和称号一直变换,唯有书院一直稳坐第一无可动摇,像那样的地方才真是令我忌惮。你这种全无潜力入修行界的老废物,除了给大战前打打/炮灰,也就是保护锻炼下新人。现在你们宗门的新人天才被你弄死在手中,一部分传承可能流失在外不说,想要寻仇找场子还要倚仗他人的威风。这种狗屁圣地出来的老废物,凭什么让我畏惧?” 岑婆婆只觉自己的血直往脑门上涌,甚至有些微缺氧窒息的感觉,她默念一遍静心法咒以稳定心血,而后猛地一顿拐杖厉喝道: “王炎!给老身擒了这牙尖嘴利的小畜生!只要不失手打死,任你施为!” 她身后一个背负大刀的汉子领命上前,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甄二爷隐约觉得事态发展不对头,近前道: “婆婆,何必跟这小辈浪费时间?我派手下一并上去把他擒下便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些古怪,未免夜长梦多……” 岑婆婆毫不留情地冷然打断道:“怎么,甄二爷,你觉得我天烬山庄的高手拿不下这么个后生?是瞧不起我天烬山庄,还是对我宗门的梵之书另有一番心思?” 甄仲甄二爷闻言大怒,须知他在甄家也是实权大人物,只在家主与几位长辈之下,更一直以皇族之后自诩。若非他养气功夫颇佳,且顾全大局,等闲人敢这般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地跟他说话,他早将那人挫骨扬灰了事了。 然而这时自然还不能如此作为,眼见单平钧在旁一副闭目养神不闻不问的模样,他也只能强笑道:“是甄某多言了,那我便静心以待王老弟的神勇表现好了。” 王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将刀抗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入圈中。 “混蛋……你们这些蠢货就尽情张狂吧。且忍得你们一时也无妨,待到大事一成,我就拿你们来祭我大夏王旗……” 且不论甄仲心理作何念头,王炎铁塔般的身子往叶长歌面前一立,狞笑道: “小子,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真让老子动起手,可不敢担保你不会缺胳膊少腿儿什么的……” 叶长歌肩膀微动,燎天剑落在掌中。少年一边缓缓拔剑出鞘,一边冷嘲热讽道: “你还是好好地表演下你们山庄的那些绝活吧,起码让我后悔把它们扔在厕所才行啊!” 第七十六章 莽汉怒炎 尽管嘴上说得轻松无比,但是叶长歌能大致感知得出来,这个对手恐怕起码是已破神意之障的强劲高手,单轮境界就比先前的甄修谨来得更强。如果自己还是不想暴露一些东西的话,应该是没办法打赢这个对手的。 但是自己当前要做的,也并不是打赢这个对手。 所以这一战对他而言,更重要的还是累积经验和拓宽眼界。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王炎,见叶长歌已经拔剑,刀交左手,躬身屈膝,高声道: “小子,你既然选择送死,我便成全你。这便要你死得心服口服,可别说我出手前没警告过你……” “废话真是多……” 叶长歌肩膀微微晃动,整个人便从原先的位置上消失了。 王炎悚然一惊,感知敏锐度瞬间提升至最大,炎枭宝刀跟着直觉斜向上一提,“铿”地一声,便正好架住了叶长歌由上至下的一劈。 “好快的速度……”王炎心中猛地一惊,心中的轻视之意顿时不由得全部收起。后颈处的寒毛炸起一片,因为他明确地感觉出来了,刚刚那一剑其实他是有很小的概率判断不出来的。以刀剑相接触的冲击力与质感来看,如果这一剑的落点没能判断准确,他是真的很可能就此死在对方的剑下…… “开什么玩笑……我险些被这么一个后生晚辈给一剑直接杀掉?” 王炎一咬舌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容狰狞: “好快的一剑……应该动用了什么手段瞬间提升速度吧?而且这柄剑……这个材质感觉,怎么说起码都应该有灵器的级别才对。你果然不单纯只是一个杀手和窃贼而已啊……” 叶长歌突觉一阵热风铺面而来,一对猩红的血瞳映入眼帘之中。 紧接着,整个包围圈的范围之内,温度瞬间上升,灼热的气流席卷肆虐,逼得诸位家将斥候都不得不后退一步,将包围圈放的大了一些。 岑婆婆满意地点点头。她之所以派了王炎前去擒拿叶长歌,便是因为王炎不单单是她目前身边最强的高手,而且此人本身也是个战斗疯子,一旦打起状态,绝对不会留手,很难出什么差错。而她刚刚拒绝甄仲的提议,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王炎的能力决定了他只适合单独出手,并不适合群战,同一群人一拥而上,只会令他束手束脚。 主要原因,就是他目前施展的这一道术法,爆炎斗域。 在王炎全力施为的情况下,他炽烈的火属性元气会充斥周围一定区域内的空间,令他的力量与术法强度都大大提升,同时会持续性地灼烧所有踏入该区域内的非施术人。而在灼烧的同时,这个区域更是会持续吸收被灼烧者的元气,用以支承和维持这个需要大量元气支持的区域持续型术法,集合强己伤敌于一体。 可以说,如果无法在最短时间内脱出该区域、或是直接击溃王炎解除术法,那么他的对手恐怕也只有被越打越强的他压制至死这一悲惨下场。 叶长歌从看到他瞳孔中的猩红之时便已察觉到不对劲,第一时间便运转元气护体。随即便觉手上所对抗的力道猛然增加。 不待他进一步作出应对,却听得王炎一声巨吼,叶长歌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居然直接便被这莽汉扬飞了出去。 叶长歌的身体在空中不断翻转着,他默默地催发体内的“锻骨炉”,阴阳元气轻度对冲的力量瞬间传遍全身,令他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身体的平衡。 然而他刚刚控制住身体去势,便觉头顶一暗。 却是刚刚发过力的王炎,竟然不可思议地后发先至,瞬间便跃至叶长歌身体所处的正上方。 “别一下子就死了呢,小子……” “明王千钧印!” 叶长歌下意识地横举燎天剑,王炎却是负刀于身后,右手肘狠狠地印下。 冲击传来,叶长歌只觉两臂一麻,险些抓不住手中之剑。不待他再作反应,王炎的身体更往下沉了一分,手肘屈起,手腕顺势又压在剑上,直接就剑燎天剑的剑身压至叶长歌胸前。 “不好……” 不妙的念头刚刚从脑海中闪过,王炎的腕子已是一翻,大如蒲扇的厚实手掌诡异地带着几分有如少女的轻柔之意覆在了叶长歌的胸前。 然后,他便那么轻轻地一按…… 轰! 身体劲力,猛烈地吐出! 压缩后的精纯火属性元气,毫无保留地喷薄而出,如龙吐息,将叶长歌狠狠地自半空中冲压至人圈外的地面上! 术法的余威呈波状,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好强的技法! 观战的甄仲第一时间一挥袍袖,直接化掉他所直面的那一道冲击。但是心中受到的冲击,却是没那么简单就能化解得了的。 “这道技法,将自身状态、身体力量、以及元气术法力量完美地结合到一起……好恐怖的实战威力。”甄仲默默盘算道:“我虽然也是破第二障的修为,单凭他这个范围术技和这道‘明王千钧印’,对上这莽汉的胜算恐怕也是不大……圣地出身的人果然都是怪物,也无怪这老乞婆如此骄傲自矜。她的实力,绝对比这莽汉还要更强出不少。倒是不知书院的顶尖高手,又该强大到什么程度……” 岑婆婆看着甄仲的凝重表情,心中自然得意无比── 当然,她若是知道甄仲琢磨到最后突然想到书院如何如何,恐怕这个心情又会变得更加糟糕上几分。 不过此刻的她也只能感受到甄仲半刻意流露出的敬惧之情,不由得带着三分嗔怪、七分得意的语气道: “王炎,你又是这般收不住手,忘记我方才说过什么了吗?快去查探下这小子有气没气?” 其实在场醒脉境以上的高手,都能感知出那中心烟尘未散的地方仍有微弱的呼吸,岑婆婆这般惺惺作态虽说令不少人不适,但王炎的强大实力毋庸置疑,一时间众人都是静默无言。 王炎落在地上,双眼归于清明,区域内灼热的气息也在数息间消散开来。他躬身道: “婆婆,属下这便去查探情况。若真不幸失手将其杀死,愿领责罚。” 岑婆婆点头会意,王炎直起身,提刀在手,慢慢地靠近叶长歌的落地点。 甄修谨暗暗点头:别看这天烬山庄的两个人都性子骄狂,这王炎战斗时确实是张狂勇烈之余不失细腻谨慎,若是为敌,必然甚是难缠。 王炎停下脚步,伸手隔空一按。 劲气激发,尘雾瞬间被他吹开。 在这一刹那,他的心似乎瞬间停跳一拍。 他下意识地一低头,却见一道炽烈的白光在他的视线之中越变越大,瞬间便充斥了整片虹膜…… 第七十七章 描述与疯狂 将时光回朔至叶长歌得胜那天,书院总共发出了三件奖励:下品灵器灵玄法戒,中品灵器神风靴,极品灵器元磁神偶…… 以及实际上书院也无法判定品阶的一柄燎天剑。 虽说无法判定品阶,而且书院本身也没有铸造师和符文师。但是他们还是通过实验发现了这柄剑的使用方法,然后又通过对于材质的测试,初步将此剑评价为极品灵器。 那么这柄剑都有什么功能呢? 时间视角调整到叶长歌刚刚被明王千钧印命中的一刹那。 他只觉得当真有一千斤的大力重重地倾压而来,灼热的火焰直让他难以呼吸。 “该死的……” 叶长歌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王炎竟是这般一点就着的暴烈性子,自己借助临时内炼剑骨的力量增幅击出对其有着生命威胁的一击之后,居然激得他直接全力痛下杀手。 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肯定会选择示敌以弱,与这莽汉慢慢周旋。 然而没有如果。 “妈的又是上了一课啊……只能先交一下学费了。” 蔓延开来的炽烈爆炎之下,叶长歌的左瞳漩涡显现,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茧将其包裹住,同他的身体一道,被狠狠地贯穿至地面上。 又是万象玄瞳的投影,救了他一命,但这次的投影术法却跟往常不同。 他的这个投影,并不是永久生效的术法复制,有着一定时限。但却是可以完整地发挥出这道术法的原施术者的力量,只不过使用一次之后就会消散,而且叶长歌暂时也只能同时在其瞳界中封印一道术法,并且这道术法的威能不能超出叶长歌本身境界太多。 但是,这已经是足够逆天的能力了! 而他所封印并释放而出的这道术法,乃是徐冬晴以醒脉巅峰的境界强度施展的光神之茧。其强度之高,即便是在正面强吃王炎这一记明王千钧印的情况下,也没有被完全打破。 只不过余威以及触地的冲击力,还是让叶长歌的骨骼肌体受到了一定损伤。 但是他的元气并没有消耗太多,他的身体受创情况也并不严重。 然后他便运转蔽天大/法,将气息掩盖至一个看起来比较虚弱的程度。 然后他感应到了王炎的接近。 “不能再留手了……我现在实力还太弱,要保证尽量排除危险……唔?后援已经到位了吗丫头……很好。” 凭借强悍的感知能力,叶长歌瞬间便锁定了王炎走来的具体方向。 蔽天大/法的遮掩之下,一切元气运转都不能为外界所感知…… 当然,单就在场诸人的实力而言是这样罢了。 既然元气运转不能被察觉,那么在王炎走到他身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便能做许多事。 而他需要选择一件事,一件能帮他最快最稳定地击垮眼前对手的事。 匆匆思考之下,他做出了选择。 手腕翻转,燎天剑剑尖朝外,直指王炎。 剑格中心处的晶石骤然亮起,仿佛也化身成为一个漩涡,一瞬间便将叶长歌体内近七成的元气直接抽空! “干……这鬼东西,我还是不能控制好输入量啊……” 元气突然被大量抽出的虚弱让叶长歌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但他的手依然稳稳地把剑对准着朝向王炎的方向。 “去死吧傻大个……毕竟立场不同,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叶长歌一咬牙,元气催发,剑身符文亮起,炽烈的柱状白光自剑上喷涌而出,直奔王炎涌去! 太近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 然而王炎的反应真是极快,他高声怒吼,全身元气最快地调动至身前,形成一个赤红色的光罩,炎枭宝刀横起挡在身前,正好与那白色光柱相撞。 “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炎惊恐地发现,那透着灼人气息的白色光芒甫一接触自己的元气光罩,红色便如雪遇火般急速消融。而他虽然提前有所警惕,反应也是极快,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到底是太过近了些,他的提刀动作稍微慢了一点,没能将刀立正角度。白光蚀穿元气护盾之后,巨大的威力直接将刀震偏开来。即便如此它的去势看起来也是丝毫不缓。 王炎,大元王朝圣地天烬山庄的大高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道燎尽一切的白光,如同切开一块豆腐一般切开了自己的护身内甲,紧接着将自己的整个身体也一并洞穿! “玄……玄……”王炎怔怔地看着自己胸腹间开出的大洞,颤抖的双手缓缓地伸过去,仿佛想要验证这是否只是一场噩梦。 “我……不……不甘……” 他终究没能说完这一句话,便颓然倒地。 堂堂圣地醒脉境高手,就此命绝。 单平钧愣住了。 甄仲愣住了。 岑婆婆愣住了。 就连叶长歌自己,也愣住了。 虽说他在研究过这柄燎天剑之后,也曾多次测试过这柄剑的威能。 但真正将其用在与修者的对抗上,还是第一次。 一个实力强大的对手,在这柄剑的威能之下,就这样被瞬间秒杀掉,简直无异于杀鸡屠狗。 何等可怕的威力! 眼见得王炎瞬间身殒,岑婆婆甚至根本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前一刻她还得意于在盟友面前展现出了圣地强者的底蕴,下一刻她的手下便瞬间毙命于她的身前。 惊讶,愤怒,哀伤…… 还有一分她不愿承认的恐惧,瞬间涌上心间。 她也不过只比王炎高出两个小境界不到,如果是她猝不及防之下面对这道攻击,后果会如何? 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一样也会被秒杀,毫无反抗之力。 为什么,这小子的元器激发怎么可能让人一点波动都察觉不到? 为什么,他拥有这么强大的一件元器? “玄……玄……” 玄什么? “玄器!” 岑婆婆忽然尖叫了起来: “这小子……他的剑,是玄器!” 玄器?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通红。 玄器! 他居然有玄器! 要知道即便是出身圣地的岑婆婆,也不过是因为领队出山的缘故,能掌控一件下品灵器。 这个无名小子,居然掌控有一件玄器! 大富贵! 玄器威力固然可怕,但这小子也不过筑基巅峰的境界。以他的境界,催动一件玄器击杀一位醒脉破二障的高手之后,又能剩下几分反抗之力? 杀之夺宝! 三位首领无论谁拿到宝贝,都需要给另外两方足够的补偿。 在各自幕后大老板的联手协议之下,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分配的问题。 “甄家儿郎听令!谁能拿下这小子,赏银万两!” “第三队兄弟们!谁能拿下这小子,我带他面见大帅领赏!” “雷光雷亮!给老身擒了这小子,我会请求宗主赐你兄弟二人一门灵阶合击绝学!” 一时间,三方人马,皆如疯魔般向着叶长歌扑去! 第七十七章 秒杀与疯狂 将时光回朔至叶长歌得胜那天,书院总共发出了三件奖励:下品灵器灵玄法戒,中品灵器神风靴,极品灵器元磁神偶…… 以及实际上书院也无法判定品阶的一柄燎天剑。 虽说无法判定品阶,而且书院本身也没有铸造师和符文师。但是他们还是通过实验发现了这柄剑的使用方法,然后又通过对于材质的测试,初步将此剑评价为极品灵器。 那么这柄剑都有什么功能呢? 时间视角调整到叶长歌刚刚被明王千钧印命中的一刹那。 他只觉得当真有一千斤的大力重重地倾压而来,灼热的火焰直让他难以呼吸。 “该死的……” 叶长歌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王炎竟是这般一点就着的暴烈性子,自己借助临时内炼剑骨的力量增幅击出对其有着生命威胁的一击之后,居然激得他直接全力痛下杀手。 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肯定会选择示敌以弱,与这莽汉慢慢周旋。 然而没有如果。 “妈的又是上了一课啊……只能先交一下学费了。” 蔓延开来的炽烈爆炎之下,叶长歌的左瞳漩涡显现,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茧将其包裹住,同他的身体一道,被狠狠地贯穿至地面上。 又是万象玄瞳的投影,救了他一命,但这次的投影术法却跟往常不同。 他的这个投影,并不是永久生效的术法复制,有着一定时限。但却是可以完整地发挥出这道术法的原施术者的力量,只不过使用一次之后就会消散,而且叶长歌暂时也只能同时在其瞳界中封印一道术法,并且这道术法的威能不能超出叶长歌本身境界太多。 但是,这已经是足够逆天的能力了! 而他所封印并释放而出的这道术法,乃是徐冬晴以醒脉巅峰的境界强度施展的光神之茧。其强度之高,即便是在正面强吃王炎这一记明王千钧印的情况下,也没有被完全打破。 只不过余威以及触地的冲击力,还是让叶长歌的骨骼肌体受到了一定损伤。 但是他的元气并没有消耗太多,他的身体受创情况也并不严重。 然后他便运转蔽天大/法,将气息掩盖至一个看起来比较虚弱的程度。 然后他感应到了王炎的接近。 “不能再留手了……我现在实力还太弱,要保证尽量排除危险……唔?后援已经到位了吗丫头……很好。” 凭借强悍的感知能力,叶长歌瞬间便锁定了王炎走来的具体方向。 蔽天大/法的遮掩之下,一切元气运转都不能为外界所感知…… 当然,单就在场诸人的实力而言是这样罢了。 既然元气运转不能被察觉,那么在王炎走到他身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便能做许多事。 而他需要选择一件事,一件能帮他最快最稳定地击垮眼前对手的事。 匆匆思考之下,他做出了选择。 手腕翻转,燎天剑剑尖朝外,直指王炎。 剑格中心处的晶石骤然亮起,仿佛也化身成为一个漩涡,一瞬间便将叶长歌体内近七成的元气直接抽空! “干……这鬼东西,我还是不能控制好输入量啊……” 元气突然被大量抽出的虚弱让叶长歌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但他的手依然稳稳地把剑对准着朝向王炎的方向。 “去死吧傻大个……毕竟立场不同,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叶长歌一咬牙,元气催发,剑身符文亮起,炽烈的柱状白光自剑上喷涌而出,直奔王炎涌去! 太近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 然而王炎的反应真是极快,他高声怒吼,全身元气最快地调动至身前,形成一个赤红色的光罩,炎枭宝刀横起挡在身前,正好与那白色光柱相撞。 “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炎惊恐地发现,那透着灼人气息的白色光芒甫一接触自己的元气光罩,红色便如雪遇火般急速消融。而他虽然提前有所警惕,反应也是极快,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到底是太过近了些,他的提刀动作稍微慢了一点,没能将刀立正角度。白光蚀穿元气护盾之后,巨大的威力直接将刀震偏开来。即便如此它的去势看起来也是丝毫不缓。 王炎,大元王朝圣地天烬山庄的大高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道燎尽一切的白光,如同切开一块豆腐一般切开了自己的护身内甲,紧接着将自己的整个身体也一并洞穿! “玄……玄……”王炎怔怔地看着自己胸腹间开出的大洞,颤抖的双手缓缓地伸过去,仿佛想要验证这是否只是一场噩梦。 “我……不……不甘……” 他终究没能说完这一句话,便颓然倒地。 堂堂圣地醒脉境高手,就此命绝。 单平钧愣住了。 甄仲愣住了。 岑婆婆愣住了。 就连叶长歌自己,也愣住了。 虽说他在研究过这柄燎天剑之后,也曾多次测试过这柄剑的威能。 但真正将其用在与修者的对抗上,还是第一次。 一个实力强大的对手,在这柄剑的威能之下,就这样被瞬间秒杀掉,简直无异于杀鸡屠狗。 何等可怕的威力! 眼见得王炎瞬间身殒,岑婆婆甚至根本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前一刻她还得意于在盟友面前展现出了圣地强者的底蕴,下一刻她的手下便瞬间毙命于她的身前。 惊讶,愤怒,哀伤…… 还有一分她不愿承认的恐惧,瞬间涌上心间。 她也不过只比王炎高出两个小境界不到,如果是她猝不及防之下面对这道攻击,后果会如何? 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一样也会被秒杀,毫无反抗之力。 为什么,这小子的元器激发怎么可能让人一点波动都察觉不到? 为什么,他拥有这么强大的一件元器? “玄……玄……” 玄什么? “玄器!” 岑婆婆忽然尖叫了起来: “这小子……他的剑,是玄器!” 玄器?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通红。 玄器! 他居然有玄器! 要知道即便是出身圣地的岑婆婆,也不过是因为领队出山的缘故,能掌控一件下品灵器。 这个无名小子,居然掌控有一件玄器! 大富贵! 玄器威力固然可怕,但这小子也不过筑基巅峰的境界。以他的境界,催动一件玄器击杀一位醒脉破二障的高手之后,又能剩下几分反抗之力? 杀之夺宝! 三位首领无论谁拿到宝贝,都需要给另外两方足够的补偿。 在各自幕后大老板的联手协议之下,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分配的问题。 “甄家儿郎听令!谁能拿下这小子,赏银万两!” “第三队兄弟们!谁能拿下这小子,我带他面见大帅领赏!” “雷光雷亮!给老身擒了这小子,我会请求宗主赐你兄弟二人一门灵阶合击绝学!” 一时间,三方人马,皆如疯魔般向着叶长歌扑去! 第七十八章 怪物 为了玄器,为了奖赏,数十人红着眼睛向着叶长歌冲锋而来。 叶长歌半侧着身子站在坡上,忽地抬起燎天剑向前一指。 单平钧的副官猛地一个就地打滚向坡下翻去,甄仲的堂弟甄肃以雷霆之势屈膝下蹲,雷氏兄弟一左一右腾空而起侧向飞出,一时间黑压压一片来势汹汹的人群仿佛当真被燎天剑光打出了一个大洞一般,看起来就好像这几十号人给叶长歌生生让出了一条道一样。 “……” 全场所有人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 叶长歌捧着肚子笑得剑都差点甩飞出去,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几十号人的脸都腾地一下涨红了起来,后方岑婆婆尖声厉喝道:“混蛋!你们在做什么?这小畜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别叫她唬住了!” 叶长歌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听得岑婆婆这般言语,不由得冷笑道: “老虔婆,你即是这般肯定我在虚张声势,何不上来亲手将我擒住?这些人里你修为最高,亲手擒住我不但能出一口恶气,还能取回秘籍,收获重宝,岂不美哉?” 亲自上去?三大首领倒是想这么干。 但是他们对于玄器了解毕竟太少,也很难判断此刻的叶长歌是否还有余力激发一次燎天剑的威能。先前那一道剑光的威力又实在是太过骇人,他们谁都不敢以身犯险,只能派出各自手下试探。 此刻岑婆婆老鸦般难听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他们都意识到刚刚的行为肯定都令各自的首领相当之不满意。于是众人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咬咬牙,再度缓缓地向着叶长歌所在方位逼压而去。 叶长歌的眼神也是认真了起来,毕竟这一次傻子才会觉得这帮人还会被吓唬住。他一边持剑不停地转动方向进行威慑,一边缓缓向后退去。而众人也是摄于玄器的强大威力,也不敢逼压太紧,始终以比叶长歌快上一线的速度向他合围而去。 甄仲、岑婆婆和单平钧就跟在人群后面一同靠近叶长歌。 按照这个情形,用不多时叶长歌便会被擒下了。 想到失而复得的传承秘籍,想到那威力恐怖无比的玄器,岑婆婆的心头不禁热络起来。 单平钧依旧一副平静冷然的表情,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甄仲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这个年轻人据最初推测来看是冥榜新锐杀手‘要你命三千’,但是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个少年知道的东西未必太多了些。他杀天烬山庄的太才少年、杀掉单平钧的一名副统领,取走双方的两件重要物品,被自己家族的守备发现踪迹然后被追杀出城至此,怎么样都感觉有股阴谋的味道在其中。 从最初发现这少年身怀玄器的惊喜中走出来,他突然感到心底一阵冰寒,开口道: “不对……这小子……” 他骤然觉得温度骤降。 而且,并不是心里的温度,而是真正正的周边环境的温度。 昔日时光未尽,此刻也为天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三名首领福至心灵般地不约而同全力向身后猛地全力出手! 疾风呼啸! 带着赤红光芒的杖击。 裹挟雷霆之力的斩击。 以及威势十足的大破王拳。 三大醒脉高阶高手的攻击,倏然爆发。 这三人每一人都是已破三障的强悍高手,修习的又都是上等功法元技,这出其不意的合力一击,理论上来说其威力还要更胜叶长歌催动燎天剑发出的那一记斩击。 这样的力量,有谁能挡? 一团扭曲的彩光在三人的合力作用下凭空产生,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势破空飞去。 然后,在它本应无可阻挡的前进路线上,出现了一只手。 那只手在光球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的纤长惨白,透出一股异样的柔弱之感。 然后这只手,就这么带着一股淡淡的冰蓝色光华,螳臂当车一般地出现在了那个光球的前进轨迹上,然后…… 然后,她便一把将那光球,抄在了手心里! 回过头来的三人脑子刷地一下变得一片空白,他们只见眼前一个穿长袍、束高冠的妙龄少女,托着被他们打出的攻击融合而成的光球,负手立于他们身后,以一种不似人类的漠然眼神注视着他们,活像一个掌着生死令得判官一般可怕。 岑婆婆突然一张口,一道精血喷吐在她手中的龙头拐杖杖头之上,那龙头的双眼中顿时散发出摄人的血红光芒。岑婆婆紧跟着挥动拐杖,比起将军武夫挥舞大刀长枪似乎还要更灵活上几分。四周空气中的火元素似乎一瞬间便被其抽空。然后岑婆婆猛地一指那少女,尖啸道: “诸元有烬,万物皆焚!” “轰!” 只见那个少女身周一尺以内的范围内,一股烈焰似乎以她本身为中心,猛地炸裂开来。一时间火光冲天,少女的气息几乎瞬间便消失,那股合击所产生的能量也瞬间因为失去控制而爆炸开来,强劲的冲击波逼得三人齐齐掩面,妖异的火舌肆意狂舞,似乎在夸耀着它焚尽万物的毁灭力量。 “这老婆子……好像用的是能将人从体内直接引爆的一直术法……”甄仲看得也是心头发寒:“应该是那女子接触了我们那道合击时,便被这老婆子种下术法种子并渡入体内。好恐怖的杀人技,圣地高手果然还是……” 甄仲想不下去了,因为他的思维再次出现了断档。 那团燃烧的烈焰,忽然间便出现在了岑婆婆的面前。一只纤白细长的手破火而出,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之前便一把抓在了满面惊容的岑婆婆的脖子上,如同提小鸡一般将后者提离地面。岑婆婆拼命催动术法,眼见那火势猛地一涨,却瞬间便停滞住。 甄仲单平钧心血来潮,感应到威险的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一旁纵越而出。 之间一道深蓝色的圆环“刷”地一声以那团火焰为中心扩散而出。前一刻还熊熊燃烧的烈焰下一秒便在绝对的寒冷之下归于无形。 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烧毁的少女好整以暇地将被她冰住的那团七彩能量球一一点捻成了碎片。 而三人中修为最高术法最强的岑婆婆,则生生地变成了一个人体冰雕。惊恐的表情就此定格在脸上,看上去诡异至极。 甄仲单平钧两人看得亡魂大冒: 这,是哪一路的怪物? 第七十九章 大平的最强者! 刹那间,甄仲和单平钧后颈的寒毛都炸了起来。就像林中小兽遇到那些最为冷酷的捕猎者一样,下意识就想要转身拔腿就跑。 但他们是修者,面对的则是比他们强出不知道具体有多少的一个身份实力完全成迷的修者。稍有常识的修者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作出判断,现在岑老婆子还是生死未知,对方所为合意也是尚未明确。就算真怀有杀意,万一她跟叶长歌一般全靠某种秘宝的话,反抗一下让手下支援,没准还有生机。一味逃跑把后背留给对手,下场也就只剩一个死字了。 甄仲双膝微屈,大夏皇族特有的“神霆法脉”的各大元穴点骤然激发,细微凝实有如针豪的雷芒缠绕其全身,无尽威势自其转化为淡金色的双瞳中倾泻而出。 面对强敌的他,直接开启了“神霆战体”的状态,感知力、肌体力量与活性、以及元气的汲取速度和运转输出效率短时间内尽数暴增。 他一声厉喝,遥对女子的方向隔空一拳击出,如剑般的雷光刹那间生生切开空气,带着无所不破的强大威势直奔其对手心脏处狠狠斩去! 单平钧阴沉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银哨,立时吹响。 女子将手从冰雕上拿开,失去她元气供应的冰雕居然还未立时崩解,可见其在一瞬间创造出的低温究竟夸张到何等程度。 几乎就在甄仲发招的一瞬间,她便迅速地从原本位置纵越跳开。即便雷光的速度几乎若言难辨,但是她的动作也是快极。这般动作之后,按照原定轨迹甄仲这一击几乎肯定无法命中。 然而甄仲的嘴角却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然笑意。 只见那道雷光,随着女子的动作,竟然在空气中生生地转过角度,气势上稍微减弱一分后,以更快地速度,眨眼间便要轰击在女子的身上! 大破王拳,隔空而击,自动锁敌……同样是醒脉境,浸淫宗族绝学数十年的甄仲的实力,不知要比甄修谨强出多少。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杀意,瞬间从女子的背后传来。 女子无暇回头旁顾,侧对其而立的甄仲却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队全身笼罩在黑色铠甲的阴影中的骑兵,自前方山坳后冲出。这些骑士速度极快,片刻功夫便已距那女子不过三尺距离。领头一骑将手中一杆比寻常制式粗长上约半倍有余的长矛单手端起直指那名女子。其身后十数名骑兵的身上诡异地亮起黑色的光芒,每一名骑兵身上都有一股玄奥难言的力量投注到领骑的身上,后者乌金的枪尖上顿时泛起一道让甄仲觉得危险至极的带有毁灭性光泽,笔直地对着女子的后心狠狠地刺去! 一转念的功夫,甄修谨看到他们马腿上贴着的黑纸符咒,顿时反应了过来,失声道: “影踪骁骑!” 何谓影踪骁骑? 这是大元特有的一种单独部队编制,诞生之日就只为一个目的── 击杀敌阵最强的修者! 他们的马腿上贴有特制的符咒,形成一种特殊的见知障,那就是: 如果看不到他们,就完全无法听见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也无法感知到他们的元气波动,甚至连马蹄踏地引发的震动,也完全无法被察觉到。那由大元王朝自其四大圣地中最为古老的藏影窟中以难以言喻的代价交易而来的秘法改进而成,千年前大夏内乱时大元王朝乘隙出手,依靠这一秘密武器,不知在战场上杀掉了大夏多少高人宗师,甚至连当时大夏第一圣地、有着国教之称的元始教的教宗,也丧命在影踪骁骑的乌金大枪之下。 身为大夏王族遗族的甄仲,即便只能从宗族典籍记载中得知其恐怖之处,眼见这支骑军出现在眼前,还是不由得心底发寒。 他一瞬间便能判断出来,如果是他面对那个领骑的刺击,绝对只有被其生生贯穿一个下场,根本无法在感知到杀气的瞬间及时闪避和抵挡。 更令他胆寒的是,他们甄家先前根本不知大元居然派了这支军队进入大平疆域。这绝对是大元一方为了防止有可能存在的背叛而隐藏的后手准备。 再一细想,他顿时也觉出了单平钧心思的阴沉之处。这影踪骁骑恰好原本就潜伏在这里的可能性近乎为零,那么肯定便是出声追踪时由单平钧唤出,以其特性尾随在后。须知这次城内出事的也只有大元军方和天烬山庄的人,单平钧怀疑甄家有可能反而与其他势力结盟反咬大元,将他们骗出城全歼或者擒下,也是军官的正常思维。他潜藏影踪骁骑在后,绝对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的发生。 而就在刚刚,甄仲甚至动过万一抢下那柄玄器,视情况可以将其余两方灭口,然后伪装成死在少年的帮手和玄器反击之下…… 天知道,手握影踪骁骑指挥权的单平钧,有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真是细思极恐…… 不过现下,这个女子应该也是必死无疑了。而影踪骁骑既已露面,也就没了太大威胁。他完全可以将这个情报反馈回宗族,用来在双方的利益分成上大作文章。 然而…… 从表面上来看,女子正面受甄仲大破王拳全力轰击,背后有影踪骁骑的绝杀锁定。刚刚又是在强吃岑婆婆一记术法的情况下,将之秒败,消耗必然不少。 即便她是元丹境的绝顶存在,恐怕也是难逃败亡厄运。 然而…… 她,并不是寻常的元丹。 她是先生,是书院的先生。 她,是整个大平,最强的个体存在! 在这腹背受敌的一瞬间,洛玄英的瞳孔中渗出令人观之即生心寒的湛蓝光芒。身在半空的她,蓦地张开檀口,呼出一股淡淡的寒气。 “可笑……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来得及作出任何术法吟……” 不过一瞬,甄修谨的冷笑便僵在了脸上。 洛玄英张开口,却未吐出只言片语。 她如同一条玄霜巨龙一般,吐出了一条锥状的冰霜吐息! 然后甄仲便惊骇地发现,这神秘少女的吐息,居然直接将他无所不破的大破王拳所发的王拳雷光,生生冻结! “我的天啊……这……这个家伙,当真是怪物吗?” 洛玄英甫一吐出那道冰霜寒流,便看也不看地凌空转过身子。 这时的骁骑领骑,刚刚冲至她的身后,枪尖方欲扬起刺其背心。 洛玄英想也不想,纤细的玉指缓缓点出。迎着的,正是领骑的刺击方向。 少女纤细的手指,和骑兵泛着金属的冷厉光泽的长枪,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洛玄英便这么举重若轻地,将那柄汇聚了一队骑兵力道的长枪,生生地点的炸裂开来! 而伴随着虽累的铁屑飞扬而出的,是星星点点的冰蓝寒光。 “克勒克勒……”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那十数名骑兵根本没能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通通被冻结成一座座冰雕。 先生之威,一至于斯! 第八十章 山那边的少年 看着面前的一幕,作为合格的军人,单平钧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肉疼到心痛。 整整十八位、满一个小队编制的影踪骁骑,就这么完了。 他们不是岑婆婆那样的强者,影踪骁骑的个人实力都很弱。就像历代元磁神偶的主人一样,影踪骁骑也是纯粹修炼境界,依靠特殊方式集团灭杀对手的存在。而且影踪骁骑的选拔很严苛,需要暗亲和力非常强劲的体质才能适格。更重要的是,依靠这种符咒常年联系和战斗的影踪骁骑,体质虽然久经锻炼远在军队水准线之上,但对于创伤的恢复能力异常之差,而且寿元也会大幅度衰减,需要一直用宝贵的药材来维持身体状况。就连战马与符甲,也需要花重金配置。 毫不夸张地说,创造与养护这一小队的影踪骁骑,可以直接吃掉大元一个中型郡城的赋收! 脆弱而锋利,这就是影踪骁骑的特色和风格。 而现在,这柄只斩大修的王朝军刀,连对方的血都未曾饮到,就直接碎裂掉了。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在承受这种程度的低温之后还能保留性命的。 这样的罪责,落在单平钧的头上,死一千次都不为过。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因为职业原因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了目前的真实处境。 他们在面对一个怪物。 一招破掉甄仲在战体加成状态下的大破王拳,反手接下一队影踪骁骑的正面冲击然后将其全部秒杀,然而此刻的这名迷之少女依然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她是谁? 她究竟是谁? 忽然间,身前的甄仲猛地打了个哆嗦,迟疑着问道: “阁下……可是书院洛先生?” 先生? 先生! 书院先生! 这个称号代表了什么? 代表大平的最强修者! 这时单平钧才回想起来,先前书院大比,书院当代首次现身,却是妙龄少女。 全天下妙龄少女多的是,但是实力如此之强,打扮得又这般怪异的,也只可能是书院先生了。 当时他获知书院先生真身时多少还有点嗤之以鼻,认为书院是另有高人,推出一个少女在外只不过是用一种别开生面的手段来造势。 结果今天当真遇见了先生,才体会到从前从来未曾在与人的战斗中所体验过的强烈恐惧感。 而听见甄仲问话的洛玄英,偏转过身子,点了点头道: “不错,便是我。” 甄仲苦笑道:“我甄家与书院向无怨仇,我家侄儿修谨又在书院修习,先生又何苦如此相逼?” 洛玄英负手于后,面无表情地道:“若非如此,在奉安里死掉的,就不只是天烬山庄和大元边军的人了。” 甄仲微微一愣,摇头道:“虽说如此。但是西北行省毕竟是我甄家地界……” “这个大平都是皇土,你们有何地界可言?谁给你们的权力引外族入境?”洛玄英毫不留情地打断甄仲,俏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而且,不用想着拖延时间,你觉得可以趁这个功夫手下擒住那少年做筹码?你且回头看一看。” 甄修谨与单平钧二人闻言回头,均是一怔。 原本将叶长歌逼至一角的数十号修者,此刻已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不知何时叶长歌的身边多了三名年轻修者。他们这方的人如今只剩雷氏兄弟苦苦支撑,被一黑衣少年一柄大枪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看起来随时都会有落败的可能。 看到这一幕,两位统领将兵刃解下,无奈叹息道: “我等愿从先生所愿,只求先生留我等一条活路。” 洛玄英点点头,叶长歌的计划果真达成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打劫就此成功,书院到时在秘境入口的谈判也会变得有底气得多。 她素手凌空打了个响指,一旁岑婆婆身上厚厚的冰层瞬间崩裂。无数细碎的冰粒没有无规则地四下崩散,而是飞入到所有在场未死的非书院一方的人的胸口中。 与此同时,十多名影踪骁骑的冰雕,则是随着一阵轻响彻底化为粉末,仿佛从未在世间存在过一般。 单平钧暗暗咬牙:这批骁骑果然没能留下来…… 但是感受着胸口一点瞬间的冰凉,他又是悚然一惊,下意识道: “这是……” “一点防止你们另生想法的小手段而已。” 即便洛玄英如此说,但是感受着她出手时的那股能量波动、以及她先前雷厉风行的手段,甄仲与单平钧还是压根不想去尝试。 叶长歌同其他几人自上坡上走下,一边扫视着低头而立的众多修者,一边感叹道: “看来我也有转运的一天,哪怕是狐假虎威,也足够让我心情舒畅了啊。” 洛玄英闻言淡淡地瞧了他一眼,直将他看得心里发毛,他这才想起自己一次性暴露了两件东西: 首先,燎天剑本身其实是半封印状态,原本顶多就是灵阶顶峰的增幅威力,自身元波动一直为封印所压制。因此书院才会无法查明其真正品阶。直到日前落在叶长歌手中,被他以圣启术解除掉了封印,才展露除了不一样的锋芒。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事情。尽管有蔽天大/法的隐藏,但是叶长歌实实在在地通过万象玄瞳的能力,抵挡住了王炎的全力一击。这件事情本身实在有些不是太好解释,更遑论蔽天大/法本身的存在,似乎都好像被察觉到了似的。 “这个丫头……眼神养得那么尖干什么……”叶长歌一边心中暗骂,脸上越是不动声色地傻笑。洛玄英那分明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似乎也变得越发玩味了起来。 正当叶长歌准备随便扯一点东西来活络场面气氛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与此同时,山坡的后头,想起一阵掌声。 “想不到,这般小地方,居然还有这般天才……” 一个腰插长笛,满脸玩味笑容的锦衣少年,漫不经心地从叶长歌身后的山坡踱来,眼神灼灼地注视着先生年轻美丽的面容,微笑道: “这种限制印记的手法,已经有几分灵犀的味道了……小姑娘,做我道侣,这些人我一个不杀,可好?” 第八十一章 动手! 单平钧和甄仲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人是谁?这家伙是谁? 他知不知道他面前这个女子是谁? 那是先生!书院的先生!大平的最强者! 连带大平与大元两朝在内,不按她自己心意来看,又有谁配得上她?皇子之流都完全不够资格! “道侣……” 不知怎地,甄仲的注意力突然不由自主地转移到这个字眼上,反复咀嚼几次之后,不由得脸色大变: “你……莫不是……” 面对那插笛少年轻佻的问话,洛玄英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跟羞愤有关的神情。瞳中冰蓝之色一闪,八支散发着透骨寒气的冰矛凝而浮于她身体两侧,下一刻便沿着八个各不相同地方向曲线飞出,一并向着那插笛少年的身前攒去。 “玄阶上品术法玄冰锥……很不错。” 凛冽的寒风如刀般切断了少年的几缕发丝,他却仍旧好整以暇地微笑点评了一句。 紧接着,少年身前一尺处的青草突然疯长起来,如同发狂野兽的利爪般,一把便将空中角度各异的八支冰矛一并抓住,捏得爆裂开来。 洛玄英瞳孔微缩,经过这一手试探,她确定了面对的是怎样的存在。 心有灵犀,万物为倚…… 这少年,分明就是灵犀境的强大修士…… 不,是将灵犀之妙参悟到绝顶,参悟到“术法生灵”之意的灵犀顶阶高手! 道侣的古怪说法,对于术法的明确名称与品阶辨认…… 毫无疑问,这个人,是来自修行界的存在! 灵犀绝顶虽然强大,但是在修行界却也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重要的是,他背后站着的是谁?他又从何而知关于长生秘境的事情的? 远处的岑婆婆被放出之后,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运转元气驱散体内残存的寒气之后,便看到洛玄英与这少年的对峙。她在一旁也是思考良久,这时才不确定地问道: “阁下……可是泽宗的高人?” 泽宗! 泽宗乃是东洲有名的大宗门之一,地处天南大泽之畔,宗门术法以水木二属性的亲和为长。 而大元王朝的圣地姑苏阁,也正是泽宗的下属宗门之一。 对于长生秘境,真正够等级的修行大派很难有太大的兴致,最多派门下弟子来探查历练一番,而寻常小宗门又并没有再非修行界范围内的眼线情报。 不过泽宗不同,他们的功法术技属性就决定了其门下弟子会对长生秘境有相当浓厚的兴致。而据说泽宗的某处分舵相对而言也是离两大王朝最近的一处修行界势力点。所以泽宗这般快便有人前来,也算正常。 听得岑婆婆这般相询,少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觉得我是,那我便是吧!” 岑婆婆本来泛起喜色的神情顿时一僵。细想之下,这个少年实在有些诡异。姑苏阁与天烬山庄的关系向来不错,大元也算是受泽宗庇护的属地,她本以为有这泽宗高手来此总算可以倚为臂仗,可是再一想方才少年出场时与洛玄英所说之话,事情似乎又并非像她想的那般简单。 “狗屁的泽宗……” 叶长歌识海内的宗傲微微冷笑道:“这小家伙怎么也想不到,他装到他祖宗面前了吧?” 叶长歌皱起眉暗道:“我好像隐约感知到些微黑暗的气息……难不成……” 宗傲点头道:“正如你所想,就是那样。” 不知为何,宗傲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叶长歌安慰道:“人各有命,你碰到我,也只能说造化使然,不必懊恼……话说回来,你说那长生秘境对于年龄的测试,应该只看骨龄吧?” 宗傲没好气地道:“我又如何知道?反正一般来说,秘境对于年龄的测验判断,很少是针对灵魂年龄的,多数是按骨龄来……咦,那这么一说,这小子的意图也就很明确了。不过你好像也是在打着某个坏主意啊……” 叶长歌冷笑道:“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试试……真能成功,那么我在长生秘境里的底气又大了很多。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也是难以善了吧。抛开我和丫头不说,洛玄英怎么选不好猜,荀飞沐鸿估计肯定会死战以避免先生受辱……以卵击石的选择,那么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宗傲好奇道:“我倒想看看你怎么靠现在手里这点底牌来对付一个灵犀巅峰的修者。要知道,他的实力绝对比寻常的灵犀巅峰可怕得多……” 叶长歌却是不答,转而用圣言术传音给徐冬晴道: “一会儿,帮我出手控制一下那个骚包货。用全力。” 徐冬晴诧异道:“这一次暴露这么多东西,没问题吗?” 叶长歌咬牙道:“没别的选择了。你以为这家伙说什么让洛玄英做他道侣就通通不杀的话算数吗?按我猜测,他根本不可能将出尔反尔这种事当真。而且如果我的计划成功,我在长生秘境里的底牌就会又多一张。” 徐冬晴无奈道:“好吧,全听你的安排。” 这一边,洛玄英沉默着,身上的气势不断积蓄着。 妖异少年不耐道:“你可考虑好了?要知道,我的耐心是相当之不足的……” 他的身影蓦地从原地消失。徐冬晴与叶长歌只觉脖领一紧,便被那少年人提起,倒越飞出,顺便一脚将洛玄英素手点出的冰花踢得粉碎。 他落在地上,看着左手边噤若寒蝉的徐冬晴,不由得笑道: “倒也是个标准的小美人儿,实力差了点,不过醒脉。可是天赋元脉相当不错的样子,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炉鼎,我有点舍不得杀掉呢。” 他转过头,右手成爪按在叶长歌头顶,微微冷笑道: “美人儿,我数五声。再不作出决定,我便先杀你一个手下。然后再拣一个跟你计时,直到杀到你同意为……” 叶长歌蓦地大吼道: “动手!” 在蔽天大/法和无忌天珠的遮掩下,两人的术法波动,一时间连这少年也没能觉察。 这少年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于禁制两人元脉,这就给了他俩完美的发难时机。 徐冬晴掌心一翻,一架古琴出现在她的手中。纤指拨动琴弦,一道巨大的光轮直接将少年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而叶长歌则是伸手在眼前一抓,看也不看便握紧手中的小箭,对准这一脸错愕的少年的胸口,狠狠地贯了下去! 第八十二章 吃掉?! 雷蛇狂舞,耀目的紫光下,妖异少年的脸庞都变得有些扭曲了。 怎么可能? 他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竟然也达到了元丹境界。更想不到的是,她竟不知用什么方法,瞒过了自己的神识洞察。 瞒过灵犀巅峰高手的洞察,有多难? 须知灵犀境有两重境界:神识扫荡、术法生灵。达到灵犀第一境之前的修者,是单纯靠着元来进行感知;而达到这一境界之后的修者,可以使用神识来进行隔空感知。细致程度和强度,与灵犀第一境之前的修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一点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完全没能体验出来。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女孩的一道术法,居然在一瞬间完全令他的肢体行动与元气运转完全凝滞。 然后,便是他右手提着的少年紧跟而至的雷霆一击。 “湮……湮邪五雷矢……” “混蛋!” 叶长歌只觉得那道箭矢刚刚插入皮下两寸的深度,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便自手上传来。 “唔……我的整条右臂似乎都碎掉了……”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右臂内部的骨骼经络似乎被轰击得一塌糊涂。但是他不敢稍作停留,反倒借着这股冲击力一路冲出。 “混蛋……”妖异少年放下方才出招的右手,正准备追杀叶长歌。身周空气突然出现轻微的冻结之声。洛玄英不知何时面无表情地漂浮在其身后,纤指连弹,少年身周凭空涌现出大片的冰蓝,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着内部中心──也就是这妖异少年的身体刺去。 少年眯起眼睛,似乎终于是动了真火。 锐利的冰刺交叉穿过,将一段树干戳得粉碎。 是的,只是一段树干。 洛玄英本能地举手凌空对着右边空气一拍,一面巨大厚实的寒冰护盾瞬间凝结而成。 “砰!” 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厚逾半尺的冰盾便炸裂开来。洛玄英闷哼一声,被一道绿色的光芒打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妖异少年阴沉着脸拂开飞溅的冰屑,方欲开口说些什么,胸口箭矢之上雷芒闪现,令他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可恶……还是要先解决了那小子才行。” 妖异少年一转身,轻轻巧巧地避开了荀飞与沐鸿的枪剑合击拦路,直奔叶长歌遁走的那个方向而去。 “没事吧?先生?” 荀飞和沐鸿赶忙凑到洛玄英身旁,询问其情况。 “咳……我没事……”洛玄英一抹嘴角血迹,眼神凌厉地道:“这边没什么问题,这些人有我的印记不会出岔子,你们两个快去追……” “我们赶快走。” 刚刚大量抽空了自己元气,略作调息后才稍微缓过来一些状态的徐冬晴突然开口道。 荀飞皱起眉头: “你是要我们抛弃同伴吗?” 徐冬晴恬然道: “不,只是不希望你们白白送死罢了。你们两个不过醒脉的修者,去追击一个灵犀巅峰的大高手,不要乱开玩笑了。” 盘膝于地的洛玄英淡然道: “我要怎么相信,隐藏了如此多如此具有威胁性力量的你的判断呢?” 徐冬晴脸颊微红,一抹动人的羞怯之意跃然于眉眼之间:“怎么说……他也是我家公子,我对他的了解,怎么说也会比不过跟他认识至今尚不足月的你吧?” “……” 洛玄英非常难得地生出一种烦躁郁闷的情绪。但徐冬晴的话又让她不知如何辩驳。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即便聪慧冷静如洛玄英,也想不到其实跟叶长歌相识也不过月余的徐冬晴能大大方方地说出这番话。 眸光闪动,洛玄英定计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现在咱们即刻便启程往道树所在沙洲,早一点与其他人会合……” 继而洛玄英又转对甄仲等人道:“我这‘玄冰煞令’,一个月能可与你们相安无事。可若没我独门手法将其根除,一个月后它们就会把你们变成一个个一触即碎的冰雕!如果不信我说的话、或者我的手段,你们大可以找人慢慢研究尝试,只要到时候别误了自己的时辰,也就没什么大问题……” 众人噤若寒蝉,皆是敢怒不敢言,只能露出勉强的微笑。 洛玄英径直向着营地方向走去,只留给众人一个冰冷的背影,谁也不知她现在心中在作何想。 徐冬晴心下长出一口气,暗道: “我可是按照你的意思达到了你想要的效果了啊……你可千万别是在胡乱逞强啊……” —————————————- 并不如何繁密的山林中,叶长歌急速奔行着。 内炼剑骨的霸道力量席卷全身,叶长歌的速度也因此飙升到一个异常夸张的程度。 他化身为一道浅褐色的残影,灵活地纵越在山林之间。 “砰!砰!” 在他的身后,一颗颗大树莫名其妙地轰然倒塌,然后断裂成数截向他砸出。 叶长歌头也不回地摆动着身体,闪转腾挪间所有树桩尽皆被他灵巧地避开。 然而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眨眼间,几段离他最近的树桩,突然横生枝桠,将其四肢牢牢缠住。方一接触这些枝桠,叶长歌便觉体内元气迅速地消融无踪。失去平衡又失去元气的他,顿时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下一刻便被更多的枝桠固定束缚住,动弹不得。 “现在看来,似乎你才是我今天最大的惊喜啊……” 妖异少年带着苍白的脸色从一棵大树后方转出。胸口雷光闪烁,明明只插入很浅程度的湮邪五雷矢依旧牢牢地钉在他的胸前。即便鲜血直流,他却全然不理会,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诡异病态。 “我本意刚才你刺我之时,便将你震成废人。不过你的底牌似乎比我想得多了那么一点,居然只是废了一条手臂。想必你一定隐藏了不少令我感兴趣的东西……” “我真是太好奇了!你一定知道我的大致底细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想到偏偏就用这个法器对付我然后远遁呢?毕竟不解决你,这个讨厌的法器就会一直发挥它的威能,我的力量也会一直被它压制,真的很让我烦躁呢……你究竟还知道多少东西呢?” “未知的东西,还真是让人煎熬啊。不过我马上也就不用再忍受这种煎熬了。” “马上,我就把你吃掉哦!” 第八十三章 欢迎 云低风疾,天黑欲雨。 大元南境以南的某处山道,两个身披白色兜帽斗篷的人并肩而行。两个人的步调出奇一致,动作上来看速度应当不快,但是眨眼的功夫他们便从这个转弯处转移到了另一个转弯处,暮色之下身形有若鬼魅。 峰回路转,他们停在了一处空地之前。 看起来,这个地方丝毫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除了……三处近乎肉眼难辨的黑色灰末。 其中一人用力地抽动了一下鼻子,沉声道: “我闻到了。” 他蹲下来,拈起一点黑灰凑近鼻孔,再次嗅了嗅,肯定道: “没错,是那魔头的施法痕迹。” “三个人,被噬元邪焰完全烧成了灰烬。” 另一人皱起眉道:“三人?” 这么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小灯,指尖亮起一点纯白的光亮,点在灯芯之上。 转瞬间,方寸三丈间的空间都被点亮,青色与黑色的光影在空气中交错,显出一股说不出的光怪陆离之感。 “木系术法和黑暗术法的痕迹……刚刚咱们路过一个空无一人的泽宗的分舵。从房间积灰来看,那里已经大概有十数天没有人在了。结合这个术法痕迹的浓淡程度,应该就是泽宗的修者在这里跟他交过手。然后……” 然后,他们全部在这个兜帽人同伴的指尖上了。 “现在问题是……从起居用具来看,那个小型分舵,起码有四个人的存在。” “现在这里是三个人的余烬份量……” 蹲在地上的兜帽人抬起头,看着提灯的兜帽人,深吸一口气道: “这样看来……他作出了那个选择,如今很弱?” “是的,机会来了。”提灯的兜帽人略显兴奋地道:“那魔头还不知组织早已盯上了他,更不知他派出了‘寻踪人’中的你我二人一路追击他,能够分析出他一切的动向。否则他断不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举。所谓无利不起早,一定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被他发现了,才会如此行险。” “那对我们而言八成也不会太重要。”蹲在地上的兜帽人随意地甩了甩手,站起身来,肃然道:“他所知道的那个秘密,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拿下他,得到那个秘密。组织大计可成,你我二人的富贵就在于此。” 提灯人眼中也是精芒闪过: “事不宜迟,我们不能再耽搁,要尽快找到他的位置才好。” 微雨迷蒙,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只余地上黑色的余烬,风吹不起,遇水不散,顽固地沉积在那里,证明这里并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在说出吃掉这两个字的时候,这名妖异少年的神情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兴奋感。 叶长歌此刻体内情况一塌糊涂,元气消耗殆尽,肌体因为内炼剑骨的作用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就算是集合他与徐冬晴二人之力来施展圣疗术,在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内他都难以行动了。若非他天生剑骨恢复力惊人,又有无忌天珠稳固躯体,寻常人伤成这样,早就命归黄泉了。 饶是如此,现在的他也是瘫在地上,没有能力/主动做出任何事情,与废物没什么区别。 看着妖异少年略显狂热的眼神,叶长歌强笑道: “喂,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知道很多对你有用的东西……我现在元脉被你禁制住,这道湮邪五雷矢马上就会废掉。你杀掉我,除了泄愤毫无作用,咱们其实可以好好商量……”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妖异少年捏住叶长歌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他将脸庞凑近到了叶长歌的脸侧,轻轻嗅动,赞叹道: “真了不起。我竟然一点都不能从你身上感受到黑暗的气息。不过也只有黑暗才能遮掩一切气息,这一点你是瞒不过我的……真是太棒了,你会有多少对我有用的消息呢?你会知道多少对我有用的术法呢?你会有多少罕见的元器呢?” 妖异少年的脸上浮现出红黑两色的诡异花纹,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了起来:“而且,得跟你再强调一次。我不是要杀掉你。我是要吃掉你呦!” “吃掉……”叶长歌一脸惊恐的神色。妖异少年又笑了笑,轻声道: “别太害怕哦孩子,能成为我乌云子成就大魔之路的祭品,也是你的造化呢……” 还不待叶长歌再说什么,一道散发着极端腐朽气息的灰烟从那少年的眉心处飘出,直接没入到了叶长歌体内。 两个人就这样静止在了那里,谁也不动弹一下。 不过,在灰烟入体之前,叶长歌似乎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是什么呢?从口型来看,是烧饼,还是撒冰? 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 万籁俱寂,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只有叶长歌左瞳中的漩涡,悄然旋转着…… —————————————- 这是一处不知名的空间。 没有一丝光亮,四周都是让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诡异的宁静,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感。 一缕灰烟突兀地出现在了这无边的黑暗中,飘飘悠悠地降落沉积,构成了一个人形。 这个人的形象,迥异于外面的那个妖异美少年,却是一个衣袍破旧,双眼浑浊,整个人透出一股朽烂死气的老道士。 他形体方成,便转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不由得一怔: “这少年的识海……怎地是这副光景?”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识海哟……” 老道士下意识地冲着声源方向猛一转身,却没发现任何可以的东西。 他心生疑惑,冷不丁地心里一凉,直觉告诉他此刻背后有极为可怕的东西存在。 他回过身,却只见一个巨大的眼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有如漩涡般深沉的瞳孔似乎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又仿佛没有什么焦点,好像这只眼睛盯着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恰好在它面前一样。 蓦地,瞳孔正中心亮起一点光芒。 这道微弱的光芒,在整片黑暗中,有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一般,显得无比耀眼。 它的强度越来越大,影响范围也越来越广。 转眼间的功夫,以眼睛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便尽数被点亮。 “这……这是……” 随着环境变量,乌云子惊讶地发现,周围居然竖立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书架。若是放在现实中来测算,恐怕也得有二十余米高。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典藏。书架之间的缝隙中,零星地散放着一些不知名的器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觉再度告诉乌云子: 危险! 他陷入到了前所未料的巨大危险中! 他下意识便想要脱离出这片空间,却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好好坐一坐,聊一聊,你会迷上这个地方的……” 叶长歌高高端坐在一个书架的顶端,张开双臂,得意地笑道: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第八十四章 邪宗传承 莫名混沌的空间里,叶长歌高坐在巨大的书架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呆若木鸡的乌云子,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道: “我知道,你现在满肚子的疑问。我也明白,你现在正陷入在不同寻常的惊惶中。但是说老实话,我对你也很好奇啊。有句话说得好,客随主便。既然都有疑问都有需求,那就先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如何?” “没弄清状况的,是你才对吧?” 回过神来的乌云子冷笑道:“小子,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搞了什么鬼。不过说到底,你也不过是筑基巅峰的修为,以你的灵魂强度,在我面前又能掀得起怎样的风浪?终究不过要被我吃掉罢了。” “哦……吃掉啊。”叶长歌装作惊恐地道:“听起来蛮可怕的一件事呢……那么,试试看啊?” “不过说出这种大话之前,先试试能不能碰得到我会比较好吧?” 乌云子神色一僵,似乎头一次才意识到这么个尴尬的事实。 这些书架目测大概有二十余米的高度,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可用于攀爬的扶梯之类的东西。也不知叶长歌如何上去的,更不知他怎么下来。 而最重要的是:乌云子他自己该如何接触到叶长歌? 这是个无比奇怪的空间,在这里,他身为魔修所自傲的灵魂强度和精神力量均被一种诡异的力量所束缚,完全没法散发出去。在这里他就像一个体质远胜常人数倍的莽汉,能跑能跳,身上一把子力气,却完全不能做出一些身为修者所能做到的事情。 叶长歌没有理会他如何纠结。站起身,一步从书架顶端迈出,整个便自高空坠落了下来。 然而令乌云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的是,叶长歌一步踏空,身体却是以一个缓慢到离谱的速度下落着。他仿佛不是从高空坠落,反倒更像是在水里下沉一般,缓缓地飘落到了自己的面前。 叶长歌凑近到神情警戒的乌云子面前,细细打量片刻,摇头道: “老大一把岁数,牙齿都不晓得是不是掉光了,还喜欢嚷嚷着吃人……” 乌云子虽说寿元所剩不多,但身体也远未衰败道那种程度。此时的叶长歌的话,自然就是一种刻意且无聊的恶趣味羞辱。 但是他,还真就无法拿这种羞辱怎么办。 诡异的客场环境,未知的情况,以及心中极端不祥的感觉,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轻举妄动。 叶长歌见状,一脸失望地叹息道: “唉,还真是老油条。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呢……” 少年人无聊地挥了挥手,无形的气流化为锁链,将乌云子重重捆缚。 他招了招手,书架间的一个宝箱飞到了他的身后。一屁股坐下,叶长歌略显无精打采地道: “喂,能看出来我把你弄到这里来也把自己弄得挺疲惫的吧?所以我的耐心不会太多。所以我问你什么,你最好还是不要动一些毫无意义的小心思为妙。我有自己的方法能判断你说话的真伪哦!那么……” “首先,你是都得到了邪宗的哪些传承?” 乌云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惊骇难以言表。 他先前已经认定了这个少年对于上古魔修传承必然有所了解。 因为湮邪五雷矢,是针对他如今状态的最佳克制手段之一。 这件一次性异宝,除去根据使用者投入元气量产生的破坏力之外,最为特殊之处,便是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吸附在被攻击者的身上。它会持续性地自主吸收元气,对被攻击者的灵魂进行震荡式冲击。而这种威胁,最正确的解决方法,便是击溃其使用者,令这件异宝中使用者留存的印记失去效用,从而无法再继续发挥效用。而想要强行抹除印记或干脆拔掉箭矢,都会引发这件异宝的爆炸,从而近距离受到巨大的创伤。 而对于乌云子而言,这种持续性灵魂震荡的威胁,远大于寻常修者。因为这具身体,原本属于他所击杀的一名泽宗的少年天才。他目前只是将这少年的灵魂吞噬之后,附身于这具躯体之上,而非夺舍。所以身体与灵魂间的稳固程度与契合程度极低。能发挥出的实力虽说远胜这少年生前,但比起乌云子本身修为却是差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结合形式,会非常惧怕针对灵魂的攻击手段── 那么,使用湮邪五雷矢后立刻逃开而非直接引爆来造成破坏的这个少年,肯定是出于对乌云子的情况有所断定才会作此选择。 但是乌云子没想到,叶长歌对于魔修传承的了解,居然深入到这种程度,开口便叫破了他具体得到了哪一脉魔修的传承。 眼见乌云子怔愣住,叶长歌不由得无奈道: “喂,老魔,你眼神不会有问题吧?我看你的这位小同道,似乎对于你的这个判断,相当有异议的样子啊……” 一声冷哼自乌云子身后传来:“笑话,魔修吞魂夺舍的法子成千上万,就数这门‘灰灵邪噬大/法’最好辨认。还有,别把我跟邪无端的传承者算作同道,本座当年便跟他性子不对付。他的后辈,一看也不是什么好鸟。本来不多的寿元换法之后衰减得更加厉害,气血衰败到让自己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跟那老王八看上去还真有两分神似……哼,真是花无一样香,屎有一般臭!看了就让本座反胃!” “哈哈哈哈!”叶长歌纵声大笑道:“真是难得啊老****。以你的性子,若非当年从那所谓邪帝手里吃过不少的亏,能对他记恨成这样?真是有意思,能让你吃瘪的人,估计都是有趣得紧。不过这位看上去似乎并非特别有趣的样子。你看,他看到你,都吓得有些打摆子了。” 宗傲背着手绕到乌云子面前,发现他脸色铁青,如同见了鬼一般打着哆嗦。 老魔见状,扬起眉头,蓦地一把单手掐住乌云子的脖子,将其拎离地面,厉声喝问道: “说!你如何获得的邪无端的传承!那老鬼如今是生是死!你又如何识得我的面容!” 第八十五章 裂魂种 自从换法重修邪帝传承的功法后,修为大进之余,乌云子的性格越来越邪异,手段心性也越来越残忍。他修魔之事被同门发现之后,便屠杀光了自己原本那个小宗门整派的人。自此之后,他便迷恋上了杀人夺宝的愉悦感,手上血债累累,凶性远胜同境界的修者。 然而面对这个一身黑色的男子,他完全无法抑制住从内心深处不断溢出的恐惧感。 只有下位者面对完全上位者才会产生的恐惧感。 他是魔,这个男人则是魔中之魔。 面对魔中之魔的怒火,乌云子瑟缩道:“晚辈……晚辈在某处遗迹获得邪帝陛下的部分传承之时,还得到过他部分的记忆。其中……就有前辈您的影像。我知道您是绝对不在邪帝之下的大人物。” 再一次被与自己不喜的人物比较,宗傲却出奇地没有表现出不悦的情绪。 “这段记忆给我。自觉些,不要让我动手找。” 这后半句话又将好容易反应过来想在言语上周旋一番的乌云子生生噎住。他相信这上古大魔真的说得出做得到。就算自己当真没能从邪帝那里获得提出记忆的术法,这人也绝对会毫不客气地直接强行从自己的脑子里取一段记忆出来。到时自己因为不主动配合会受到何种待遇,基本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他还是乖乖地用手指从太阳穴中抽出一团烟状黑色丝线,奉至宗傲的面前。 只见宗傲面无表情地张开嘴,那股黑烟顿时一分为七,涌入其七窍之中,看得叶长歌不由得也有点头皮发麻。 吸收掉黑烟的宗傲微微一顿,甩了甩手: “行了,你继续审吧。” 望着宗傲消失在视线尽头中的萧索背影,叶长歌大致也能感受得出宗傲的心情。 方才提起邪无端的时候,虽说语气之中颇多不屑,但是他的话语中蕴含的个人情感,却是叶长歌所能感觉出的最为浓烈的一次。而这其中的感情,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是纯粹的厌恶。 邪帝邪无端,跟他应该也只是一个不大对路的老相识,而非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对头。对于被从史料都没有记载的年代封印至今才苏醒的宗傲来说,乍一听到有着跟自己同代的相识之人相关的消息,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也实属正常。 至于情报打听的结果…… 叶长歌摇摇头,就算这个老魔罕有地失落异常又如何?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感觉还有点在意的样子,不过这种感觉跟读小说时为某个英雄迟暮的角色所感伤,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吧?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回过神来的叶长歌,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乌云子,走上前去亲切地揽过他的肩膀,慢条斯理道: “老爷子,你看。你说我现在,暴露出这么多的秘密给你,还没杀掉你。很显然,我呢,还算是有求于你的,是吧?” 乌云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感到无比奇怪:这个事实,他确实也能判断出来。但是这种东西,应该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一个东西。常理来说,不太可能由强势方主动提出来,因为这是弱势方的救命稻草,是和强势方谈判的资本。强势方应该着重于展现自己的强大之处,同时夸大弱势方的不利处境才对。这个年轻人这般表现,理论上来说,应当是一种不成熟不老道德体现。但是从相遇开始到现在的一系列安排,完全可以看出这个少年的心思之缜密。 那他为何会主动提到这一点呢? 乌云子正这般思索,叶长歌又道:“现在吧,我的身体状况一塌糊涂,没一个人帮扶呢,短时间内我是连道都走不了的。恰巧,我呢,马上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去做。说不得,要靠你相助……啧啧,你的这个表情,似乎在问我: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帮你?” “很有道理的问题。确实,咱们俩非亲非故,凭什么你就一定要帮我呢?可是啊,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两人都是身不由己啊。我是因为有事不得不做可身体不允许,而你呢?则是因为如果你不帮助你眼前这个无助少年的话,你的灵体就会“砰!”地一声,直接炸掉啊!你可千万别怀疑这一点,从我的法界出去之后,你完全可以内视看看,有惊喜哦!你既然得了邪帝的传承,相信你不会不知道‘裂魂种’这个东西的存在吧?” 乌云子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白了。 裂魂种,是魔修中一门相当恶毒的秘术。拥有很强的局限性,只能在对方施展与其自身相关的灵魂类术法,使其灵魂产生缝隙的时候,才能施展。施术人会将自身的极小一部分灵魂做成投影碎片,灌注到被施术人的体内。只要施术人心念一动,这点灵魂投影碎片就会将被施术人的灵魂炸成碎片。灵魂投影碎片本身异常难以去除,效果又是恐怖非常。但这门秘术的施展条件苛刻异常。首先其施术范围异常狭小,只能以近乎贴身的距离释放。其次,投影碎片的放出速度相当缓慢,而刚刚被打入灵魂缝隙之中的时候,也非常容易被清除。加上这门秘术本身也是相当晦涩难通,所以即便是魔修也很少有修习此法者。 回想起与裂魂种相关的种种,乌云子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与宗傲交流时的种种细节,脸色越发地变得苍白起来。 “唉,你也不必太过沮丧。在我的法界中,你不可能感受到任何术法波动,所以不可能防范得了这招的。而且,我比较欣慰的是,你看起啦来呢,应该也是已经反应过来了,是谁对你施展的术法。正好我等下要修养下神魂。既然你意识到这个事实,应该也就不会做出令咱们双方都遗憾的愚蠢选择了。去吧,回自己身体里。湮邪五雷矢的印记我已经解除了,你就好好地恢复下状态,顺便帮我护法。相信你可以很好地胜任这个工作……” 不待乌云子多说什么,叶长歌便不耐地又是在他肩上一拍。 老道士便消失在了这个诡异的空间里。 下一刻,叶长歌的身影也消失无踪。整个空间暗淡下来,只有诡谲的黑幕漫无边际,将这个空间中的一切隐秘重新掩盖…… 第八十五章 龙血易髓丸 漆黑的识海中,叶长歌的神识浸泡其中,随着无风而起的波浪摇摆沉浮,形体时明时暗,似乎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一般。 无忌天珠依旧高悬于识海之上,一袭黑衣的宗傲从回到叶长歌的识海空间后就一直默然不语,良久才一声长叹。看着不断调集元气滋养神魂的叶长歌,重新挂上习惯性的冷笑,语带讥嘲道: “原来你这眼睛是与法同生,那个空间是根本就是小千世界法则。现下的可以储物其中,可以凭借玄瞳的力量调用其部分威能,不过这空间却并不属于你……” “……暂时而已。” “是,我是看到了你在用自己的神魂不断同化这个空间。但是,如今的你,开拓掌控的部分,可有万分之一?即便是这一点的空间,如果你调用威能的话,所造成的负荷也远非现在的你所能承受得了的。光是牵引神魂、屏蔽感知、强制斥出这三个功能,就几乎让你神魂破碎。除去能阴这种随便就敢将神魂放出来施展术法的疯后生之外,目前你这玄瞳法界,对你而言几乎毫无作用。” “日后总会有用。”叶长歌的形体自识海中浮出,睁开双眼,淡淡地道:“而且现在着手于开拓和运用,有利于我在法则方面的感悟。” 宗傲默然片刻,冷哼一声道:“大道理说得倒是不错。但愿像你这种修行路上蹒跚学步的婴孩般的存在,能真正把控好这方面的分寸。” 叶长歌闭目不答,深吸一口气,其神识四周的元气流速骤然加快,一道道灰色的元气洪流涌入其灵体之中,识海中漂浮的灵体形象总算变得丰满凝实了一些。 紧接着,这道身影又渐渐消失在了识海中。 只余宗傲一人,缓缓地吐出一个黑色的烟圈,在耳鼻间吞吐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 “好痛啊……” 这是叶长歌自法界之外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 先前被追杀之时,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准备随时“偷天换日”上。而当他计划得逞,回归身体之后,他再也无法忽视身体的创伤,当下便毫不客气地就地哀嚎起来。 他这一叫,吵得一旁打坐调息的乌云子也有些不舒服。不过原本就是修行界底层门派长老的乌云子,常年顶着一张笑脸跟更大门派的人物打交道,本就极擅长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只是因为换法修魔之后,实力保障之余性情大变。但遇到叶长歌与宗傲这对更加凶恶狡猾的狠人组合后,自我保护的意识告诉乌云子: 你需要重拾老本行了。 于是略有不快的乌云子,很好地将这份情绪藏在心中。脸上挂着适度的笑容,恭谨地道: “公子,休息好了?” 叶长歌停止嚎叫,稍微转了下眼睛,砸吧砸吧嘴,暗道一声有意思,随即懒洋洋地道: “神魂的恢复还可以,身体的话……你看呢?” 乌云子陪笑道:“嘿嘿……是小人的过错,误伤公子至此地步,真是该死……好在公子天命加身,未有大碍……” “喂喂喂,这还没大碍呢?”叶长歌瞪圆了眼睛道:“我现在快连手指头都使唤不动了。若是再得不到什么机缘,我以后就跟残废可就没什么区别了……” “你既然这般内疚惭愧,难道不做出些表示吗?话说回来,看你神魂对本体的投影形象,你原本应该属于一个道派修行势力,就没个什么镇派的灵丹妙药什么的?” 乌云子咧了下嘴角,强笑道:“公子说笑了。小人背属势力弱小难言,哪里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成品丹药,这方面小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过丹道方面小人倒是略通一二,不如小人帮公子采些草药,煎两副调养身体的汤药,好略尽一份绵薄……” 叶长歌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道:“老道士,你莫不是以为,我只有通过你主动配合才能获知你的记忆吧?” 乌云子的笑容一僵。 叶长歌就像一个骗小孩子糖的古怪大叔一样,慢条斯理地劝导道:“老道士啊,你现在这个思想,相当的危险啊!你现在,是性命都不在自己手中的状态,又何必对一些身外之物藏着掖着呢?更何况,你想想啊,我现在身上,可是有一个跟邪帝同代的远古大魔存在哦!那可是远古大魔,他会知道多少门魔修秘术呢?你把我伺候好了,兴许我便让他指点你个三招两式,保管你受用无穷。你觉得呢?” 乌云子细一琢磨,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抛开可能的利益不谈,如今他自身的情况确实也是相当糟糕。性命捏在别人的手里,而这个人的身上又有着层出不穷的诡秘手段。若是再多有隐藏推搪,不小心惹恼了他,很可能就落得个身死灵消的下场,实在是划不来。 比起性命,所谓的宝物之类的东西,确实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想到这里,乌云子把心一横,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宝盒,脸上肉痛之色难以抑制,却还是强笑道: “公子,这是由敝门镇派之宝,‘龙血易髓丸’。乃是当年我派祖师玄奇真人游历之时,曾偶遇一条濒死的烈火真龙。祖师取其心血,穷毕生所学,炼成这一枚丹药……” 叶长歌似笑非笑地打断道:“怕是原本得有两枚吧?” 乌云子尴尬地一笑道:“是,是……小人记性不好,原本是有两枚,其中一枚落在了小人肚子里。这‘龙血易髓丸’,激发人体自愈潜能,活络生血倒是其次。其内含真龙心血,能强化修者体质,令修者骨骼更加强健,气血隐有真龙之威。更能祛除修者体内残存的丹药杂质。即便放到顶尖修行宗门,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至宝。不过一人一生也就只能吞服一粒,多余就没有这般奇妙效果……” “行了我知道了。”叶长歌不耐地一招手,将那宝盒牵引过来,看也不看便收入瞳界之中:“这玩意我就先放着了。我其实伤得也没那么重,这东西现在吃了也太浪费了。话说你有没有别的能用于疗伤的丹药?要见效快些的。” “……” 第八十六章 荒沙郡城 人生如戏,而看戏也是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 荒沙郡的入口处,一大帮子人就拎好了凳子备足了瓜子,准备看一场好戏。 漠北七怪老大追星客,对荒沙守备军教头韩匆。 一个是横行漠北成名已久的高手大枭,一个是三十年宝刀未老的荒沙武者导师,两人之间的碰撞,无疑是非常令人期待的。 不过这样的戏码,最近几天却是经常在此地上演。演员和观众,几乎都是由实力强劲的各地高手组成。这对荒沙这边境小城而言,绝对是千年难遇的奇景。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呢? 因为临近荒沙的某片沙洲之中,长出了一棵树,然后带出了一片绿洲。 整片绿洲都被神秘的法则所支配,传说是某位大能所点化的一株枯木衍生出了奇迹,进入那片空间可得大机缘。不过目前为止来此处试探的修者们,能进入其中的十不存一,进入其中的人也多数没能获得什么机缘。不过还是有传说,有那么一到两个幸运儿从中取出了灵器。这使得更多的投机者们对此乐此不疲。 而有消息称,近日那颗沙洲之树将会产生奇特的变化,因此最近荒沙郡聚集的修者数量也是急剧上升。而其中其实有不少人即便心知自己很难有获得什么的可能性,也想要一睹修行界大修者所创造的奇迹,参与进入这个注定载入大平史册的活动之中。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抱着能从其中觅得大机缘的期待,来到这片荒凉的沙海之畔,等待一飞冲天的时机。 “韩教头,久仰你的名声,一直无缘得见真容。今日此地相见,咱们情投意合之下,切磋一二,点到为止,不以性命相搏。你,意下如何?” 追星客是个形容粗犷豪迈的汉子,偏偏说起话来却是与其形容不符的细腻有礼,也引得周围一片修者侠士的喝彩。 韩匆只是默然点头,便摆出了一个起手架势。 看上去相当托大的姿态,其实却是不然。要知道追星客开始那句话可并非单纯的恭维。一个郡城守备军的教头并没有多大的份量,但是韩匆这个名字本身,却是西北武林最稳定的招牌之一。不同于一点点累积打拼,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转变为漠北大枭的追星客,韩匆则是年少成名。甫一出道便连败数十名前辈名宿。“西北潜龙”的名号当年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三十年前正当壮年的韩匆却是莫名其妙地失去踪影,鲜有人知其下落。从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变味今日低调沉稳的小城教头,恐怕又是一段荡气回肠、爱恨交织的江湖故事。 眼见韩匆摆出架势,追星客也是面容一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一声脆响自韩匆面门前炸开。再一转头,追星客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两只连着锁链的硕大铁钩,而韩匆却是活动一下肩膀,甩了甩手,依旧以先前的姿态面对对手。 一些观战者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追星客竟是已然掏出兵器并做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这般速度,在场修者中并没有太多人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再看这铁钩的尺寸,其重量、以及挥舞起来的威力也可想而知。 然而更可怕的事实是:刚刚的韩匆,不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这记突袭,更是单凭肉掌便挡下了追星客的飞钩。 这,又是何等造诣? 来不及留给众人更多的思考空间,这边追星客打得无比积极主动,双持铁钩合身扑上。一钩攻敌一钩防身,两把铁钩舞成一团灰蒙蒙的光罩,将两人笼罩在内。金属性元气纵横切割,带着嗖嗖的破空之声,令人目不暇接,更遑论如何抵挡。 韩匆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小步移动,一对裹着纱布的手掌带着淡淡的黄色光芒举重若轻地接下每一记攻击。偶尔几次看似绵软无力的进攻,却总能逼得追星客双钩回防,也可见其真力之浑厚。 两人动作越打越快,散发出的气势也越发惊人。铁钩肉掌交错间,灰黄两色光芒越发明亮。二人的挪移空间却是逐步紧缩,到后来两人竟是干脆站定原地对轰起来,谁也不肯多让一步。眼见两人似乎逐渐打出真火,看得周围观众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却是谁也不敢多加插手。 只有稍远处一名头戴斗笠的少年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略显清脆的哂笑声。 他转过头,似乎失去了观看的兴致,对同样头戴斗笠的同伴问道: “老道士,你可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被唤作“老道士”的斗笠男沉吟片刻,语气不太确定地答道: “他们二人……似乎是隐藏了实力。虽然看起来打得无比激烈,实际上都隐藏了不少东西,而且基本也都不大可能再拿出来。多半会是平局、或者那赤手空拳的男子小胜收场。我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 那少年冷笑道:“无非是默契地演一场戏罢了。追星客对长生秘境有所图谋,展示一部分实力,自然是有一部分立威的效用。而身为边关军职人员,韩匆也需要用实力来震慑一些想乘乱意图不轨之徒。但是两个人又都不能将底牌完全暴露,结果就是心照不宣地打了这么一场架子花花内里空空的‘友谊赛’。他们目的达成,观众看场热闹,也算皆大欢喜。” “老道士”讨好地笑道:“公子所言甚是,老道我愚昧了。” 叶长歌自然不会当真以为这老道士看不出其中门道。修行界斗争之凶险,远胜凡俗势力百倍,能在其中混得自如的,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乌云子身为一派长老,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只不过叶长歌自觉没什么必要纠结他现在刻意的蠢相与奴相,也就懒得多做理会了。 他忽然心念一动,望向城门口。 一行四人悠然入城,为首者一身黑衣,背负长枪,面容俊朗,气宇轩昂,正是书院荀飞。 洛玄英等三人,则身着便装低调地跟随在其后。 书院四人,几乎紧跟着叶长歌和乌云子的后脚,进入了荒沙郡城。 他们目不斜视地径直向着城里方向行去,韩匆与追星客二人也是斗得越发激烈。 片刻功夫,四人以行至两人侧方。 追星客眸子里光芒一闪,招式一变,侧身硬生生受了韩匆双掌一击。脚下重踏以稳住身形,双臂发力,一对铁钩如流星般飞出,直奔书院一行四人砸去! 第八十八章 祥元楼上 谁也没想到,在与韩匆激战正酣的时候,追星客竟突然就对一伙路人出手了! 双鬼摘星! 几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一眼便瞧出了追星客这一招,用的居然就是他倚之称雄漠北的独门绝技,双鬼摘星! 两只铁钩速度极快,等闲之辈尚未能瞧清其形体,便已至那队伍中两名少女旁侧! 却见那黑衣少年身形一晃,背负的长枪有若出海蛟龙一般直迎那对铁钩刺去。 乍一感那长枪的劲风,两只铁钩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故意地在空气中横移数分,避开锋芒,依旧直取那两名少女而去。 荀飞微微冷笑,腕子一拧,枪身回旋,一股极强的吸力凭空而生,两只铁钩不由自主地朝着寒铁枪头上飞去。 荀飞手臂一挑,而后平端,那两只铁钩便挂在他的枪头上,好似挂着两颗大好头颅一般。 这一幕看得众人也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须知追星客这对铁钩重逾数百斤,却被荀飞挑在枪头浑若无物。这少年不但技法诡异,膂力也是恐怖至极,也不知是何方高手。 “这家伙什儿,我就收走以作赔礼了。想必黄老大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吧?” 本名黄淳的追星客挥手制止身后其余漠北七怪的蠢蠢欲动,抱拳道:“荀少侠造诣更胜以往,真是可惜可贺。哥哥我出手唐突,理当如此。老弟您请便吧。” 荀飞不置可否,带着三人继续向城内走去。 追星客与韩匆神色如常地相互恭维几句后,各自领着手下部署转身离去。 一场打戏悄然落幕,围观群众们自然也是一边回味一边散场。今天可还有神秘嘉宾临时加戏,对得起他们的小板凳烤瓜子了。 叶长歌却是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突然转头看向城中的某座高楼。 —————————————- 祥元楼,楼高十丈,乃是荒沙郡标志性的建筑物。其最初建立时间如今已不可考。现在盘踞于此的,乃是一家传承百年的知名酒家,每日宾客络绎不绝,生意颇为兴隆。楼分九层,每一层以不同规格的菜肴招待不同身份的宾客。不过荒沙本身不过是一小城,所以平日此楼也只有前三层开放使用。而近日因为长生道树现世,不少大人物悄然入城,更高层的楼阁也随之开放。而慕名入内的大人物们,也没有一个对此地服务有所不满的,这让此楼的幕后老板身份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因为荒沙本地建筑多数都比较低矮,因此从第七层楼开始,基本也就可以俯瞰全城风景。兰华容就在此间窗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城门口附近的热闹戏码,轻笑道: “事情有些麻烦了呢……没想到她也一道来了。” 他面前是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容貌上有江南水乡的细腻精致,气质与身材上又不乏沙洲女子的热辣妖娆。她撕下一片羊腿肉放入口中,美眸流转间风情万千,声音柔媚入骨,直让人听了浑身发酥: “兰大人,是小女子的菜不合您的口味,还是小女子长相倒您胃口。怎地上了七楼却不吃东西,反而频频看向窗外呢?” 兰华容回过头笑道:“辉殒城二把手的手艺,恐怕也只有柴老头才敢享受吧。我福浅命薄,可是不敢轻易尝试。” 艳丽女子懒洋洋地啜了一口杯中酒,翻了个白眼儿道:“你们男人啊……都是这副样子,想吃鱼,又怕鱼腥。” 兰华容拊掌笑道:“鱼儿腥一些倒是不怕,就怕刺多且硬,扎破了自己喉咙。” 艳丽女子顿时来了兴致,好奇道:“怎么,你们七层楼如今胃口这般好,连书院都要一口吃下去?” 兰华容捏了捏指节,似笑非笑地道:“何二当家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对于某些风言风语,不可能完全视而不见呢。” 何姓女子掩口轻笑道:“是是是,小女子唐突了。我自罚一杯。” 举樽一饮而尽,女子又是妩媚一笑道:“那我便不叨扰兰大人用餐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只会小女子一声,有求必应。” 兰华容拱手道:“何二当家的太过客气,折煞兰某人了。” 客套一番后,何妍扭摆着腰肢走下楼梯,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地消失。 即便是冷着一张脸,何妍的姿容依然美艳到不可方物。然而楼下的伙计没一个敢与之对视抑或是多偷瞧一眼。身在组织里的他们可是没少听过关于这位冥榜制定者第一心腹的传说。蛇蝎美人这个词完全不足以形容其手段之狠辣、心性之无常。多少垂涎其美色的登徒子落得个不成人形的下场。“幽冥毒花”的名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一个生得白白胖胖、面相颇显富贵的中年男子匆匆迎来,低声道: “二当家可打探到什么?” 何妍冷笑道: “到底是七层楼的高层,成精一般的人物,半点口风都不愿意透露。多半又是打着借力打力、坐收渔利的贪婪念头。” 中年人摇头道: “这次这潭水,浑得不成样子。就算是七层楼,也不可能空手套白狼吧?” “谁在意呢?他们斗他们的,咱们赚咱们的,长生道树这种东西,老爷子早说过咱们消受不起。”提起柴老头,何妍妖媚的面容不禁带上一分庄重:“而且这次老爷子还有别的交代。据说要你命三千自在龙兴郡露头之后,又在奉安有了动静,要咱们一定要着重注意下。” 中年人疑惑道: “主上怎么总是对这个人如此关注?先前因为他就坏了规矩,导致咱们信誉有所下降。如今又……” 一根纤细的手指抵在他的下巴处,顿时让他说不下去了。 何妍的俏脸凑近他的眼前,却全然无法令他产生任何绮念。一股若有若无的杀念令他脊背生寒,耳畔传来的娇媚软糯的声音更是让他禁不住战栗起来。 “对于老爷子的意志,你怎么还能生出除去服从和执行之外的其他念头呢?” 中年人诺诺地颤声道: “是属下想多了……属下知罪。” 何妍正待再说什么,一名伙计急匆匆跑来道: “掌柜的……书院来人要上楼。” 何妍眼珠一转,妩媚一笑道: “招待好了,我下去亲自引他们上九楼!” 第八十九章 自断柱梁 祥元三楼,客满为患。 五湖四海的江湖豪侠们汇聚一堂,把酒言欢,尽展豪情。 “莫笑世间无真仙……真是想不到,真有这样手段通神的大能存在于世,而且居然这次当真能目睹其所创神迹,也是不枉此生啊!” 一个汉子声音粗豪,似乎完全难以抑制内心深处的兴奋之情。 一旁的一名剑客推了他一下,笑着转过头道:“老赵可能喝多了些,声音大了些,兴奋了点,但也算人之常情,大家多担待啊。” 众人哄然道:“嗨,常大侠说这是什么话?” 其中一人高声笑道:“赵老哥这话虽说直白了些,不过也当真是说出了兄弟们的心声。后天就是大伙儿商量好一同入境的时间,谁能不兴奋起来呢?” 常姓剑客一拱手笑道:“还得多亏徐公子高义。本来朝廷都已经将那片沙洲的出入通行完全封禁了。若非徐公子全力周旋,恐怕我们连这一次长生秘境的消息都完全无法得知……” 其中一桌的一个年轻人回礼道:“常大哥严重了。子义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帮了什么大忙。常大哥这般说话,是折煞小弟了。” 一时间众人又是一阵相互吹捧。觥筹交错间场面热闹无比。只有角落一席处的两个人依旧沉默地用餐进食,与整个三楼的氛围格格不入。 叶长歌也是无聊得很。他与乌云子双双易容入了祥元楼想要打探些消息。结果碰上这么个令他倒胃口的戏码。他既不想参与其中,而跟乌云子说话如今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而乌云子现在装孙子的态度更是无趣至极。 思来想去,他也只呢转而向识海深处问道: “喂,没睡觉呢吧?” 过不多时,宗傲沉闷的声音自心中响起: “又有什么事?” 叶长歌嘿嘿一笑道:“也没什么,无聊得紧想找个人说说话……话说你看出如今这儿是演得哪一出儿的戏吗?” 宗傲冷声道:“本座对你们这种凡俗势力了解不多,又岂知你们玩的什么把戏?” 叶长歌就像一个给不好学习的懒惰学生耐心讲课的教习先生一样,细细说道:“这徐家,算是跟朝廷联手吧整个大平江湖给玩了……咱们现在都知道,骨龄二十五以上者,都没办法进入长生秘境。而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基本至少都在三十往上,又如何能进得去?不过是朝廷借给徐家一张空头支票,他们又用这张空头支票来在武林中卖个好名声而已。” 宗傲疑惑道:“那这件事不是很容易拆穿?” 叶长歌点头道:“按理来说本应是这样。不过从情报来看,目前武林中人还未能打探出长生秘境的进入规律,却有进入其中且获得机缘的消息传出。考虑到这件事应该确有其事的这种可能存在,我觉得恐怕是朝廷派有一批化了老妆的年轻人混入武林中人探索长生秘境的队伍之中,以混淆他们的视听。真是好手段。” “那么这个所谓的徐家跟朝廷,又都为何冒着得罪整个武林的风险去做这件事呢?” 叶长歌意味深长地笑道:“其中获利可是不少。首先,徐家乃是西北第二大势力家族,经此一事,声望上恐怕会完全盖过行事低调的第一家族。西北第一家族是哪个?就是大夏王朝的遗族甄家。而徐家压制甄家,又是符合朝廷利益的。两者可以说在利益出发点上不谋而合,顺势合作也是理所当然。而且,看似巧合的一点是,书院与朝廷约定入内探索的日子,却也是后天。而甄家和大元王朝既然也插手其中,估计不分一杯羹也不会罢休。那么他们进入的日子,是否也是后天呢?恐怕是八/九不离十。”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武林中人,无形中也会是朝廷用以弹压这两方合伙势力的又一大利器。与这么多的大平武人修者站在一起,估计这两方势力很难敢有大动作。” 宗傲恍然道:“原来如此……你们这些弯弯道道的弄的真不少。这个计策的制定人真是不凡。你能看穿,也算不错。” 叶长歌冷笑道:“错了……我能看穿,也不过是建立在足够的情报量之上。而这个计策的制定人,更是愚蠢至极。” “坑这帮武人一手,无论眼前有多大的利益,到头来其实都是在根本上坑大平王朝自身。要知道这件事情其实太经不得推敲了。对旁人或许难些,但是对于参与其中,深知此事根底的甄家与大元王朝来说,稍过一段时间便可反应过来大平王朝是做了何等蠢事。到时候两家的谍子在武林中将这个底一透,大平就是将整个武林都得罪了。对于目前态势不佳的大平来说,这种事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无异0于饮鸩止渴的计策是如何在得到认可并执行的,真是难以理解……” 无论再难以理解,大平王朝这形同自断柱梁的一刀,终究是递了出来。 眼看着那个名叫徐子义的公子哥面作羞涩、实则坦然地接受着各位江湖豪客的恭维称赞,连一向脸皮甚硬的叶长歌都此时都不由得感到自愧弗如。 不知为何,虽然出身修行界家族的叶长歌对于大平其实并没有多少归属感,但是眼见这个王朝正在想着破灭一步步行去,少年的心中还是不由得多了几分难言的滋味,多多少少令他不是很痛快。 “连我都这般看不过去眼。自诩这个王朝的守护者的你们,不知又做何感想呢?” 叶长歌看着楼梯口拾级而上的几个身影,不由得有些出神。 —————————————- 九楼,只设一席。 何妍扭摆着腰肢带着书院四人上楼入座,主动落在了客席。 没有一分犹豫,洛玄英自然而然地理理衣袖,大方地在主位落了座。 何妍眼前一亮,略显拘谨地笑道: “这位,莫非就是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小女子之幸也。” 面对女子的恭维,洛玄英却毫不客气地问道: “追星客,是你们的人?” 第九十章 交易 对于洛玄英毫不客气的单刀直入,何妍心中没有生出丝毫的不快之感,反而对其敏锐与果决大生钦佩。 除去柴老头之外,书院先生便是何妍世上最为佩服的人。 鲜有人知道,这几年之间横空出世,位列辉殒城顶级领导层的神秘女子何妍,原本出身贫寒。儿时恰逢家乡大饥荒,被父母卖掉──不,应该说是等价交易掉。 毕竟,吃别人家的孩子,总比吃自己家的孩子,能多少心安一些。 年仅八岁的何妍,在被领出家门之前,在她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面偷藏了一把剪刀。 而后这把刀插在了想要先玩她、再吃她的那个已经几近疯魔的男子的咽喉上。 这一幕恰好被当时路过的柴老头看到。 那时她记忆中的他,便已相当苍老。但是十六年后的今天,他与当时的容貌也是别无二致,让她对这个老人的年纪更加好奇起来。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老爷子问她,要不要也带她的双亲走。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摇头。 多年之后,当柴老头正式让她接手一些事务的时候,顺带提起了这件事。 他说如果当时她点头,他就绝对会将她抛弃。 何妍当时非常不解,那个老人却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不需要一个会报恩的废物。我无子嗣,活得也够久了,哪怕日后被背叛,也希望那个人能赶在我之前发作。我只是想培养出一个足够有力量的人,并不需要一个对背后的刀子还能笑颜以对的烂好人。” 这就是那个老者的价值观。 这也影响了她的价值观。 相对延伸而出的,只要一个人真正有能力,即便是敌人她也会无比崇拜。 而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当她得到先生是一个女子、并且威压三大醒脉巅峰高手的时候,她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第一反应是错愕与质疑。 因为由她经手管理的冥榜情报网,消息只可能有疏漏,不可能有失误。 因此她立时便生出了敬佩与倾慕感。 一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少女,怎么就能成为大平最强的高手? 而如今亲眼见到先生,她的美丽、她那永远冷静的气质、她敏锐的观察判断能力,以及她直截了当的问话风格,都让她深深为之叹服。 她像一个少女一样双手托腮,眼神微带迷醉地点头道: “先生果然不愧为先生。不过您为何有此判断呢?” 洛玄英扫视了一圈桌子,绕过各式精致的菜肴,眼前一亮,从一个盘子中拈起一枚果脯,扔进口中咀嚼,声音却毫无含糊地答道: “因为追星客不可能凭借他个人的意志来触怒书院。他既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资格。他的行事风格偏向于搅混水而非笼络武林人士达成团结整体。那么,他就不大可能是朝廷一方的人。排除可能性较低的、属于甄家和大元一方势力的可能性──毕竟如果他们能把手伸到漠北的话,大平的边防军和七层楼基本就都可以通通撤职了。再思考下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崛起速度和如有神助的发家历史。剩下的能给予他如此支持的势力,也就只剩冥榜了,” “啪啪……”何妍情不自禁地鼓掌赞叹道:“虽然重复过一次,不过我还是要说,先生不愧为先生。” 洛玄英又拈了一枚果脯入口,面无表情地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为了听这些夸耀之词──虽然听上去确实能让我产生一些愉悦感,但是没什么实际作用。我需要一些我们的盲区情报。” “你的说话风格和神态还真是……有意思。”何妍笑眯眯地托起下巴:“然后呢?你想知道些什么?又有没有准备好应付的报酬呢?” “那要先看看你吗能不能拿出同等价值的情报了。比方说……”洛玄英拢了拢长发,星眸中寒光闪烁,一只手掌心向上平摊开,慑人的寒气瞬间令整个房间的温度降至冰点。一个栩栩如生的冰雕自其掌心浮现,就连脸上邪气的微笑道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们的情报网,近日有见过这个人吗?如果我猜得不错,他所经过的地方恐怕都不会风平浪静。” —————————————- 即便精明睿智如洛玄英,也不可能想得到,那个强大到近乎令人绝望的妖异少年,居然已经被她认为很可能已经死掉的叶长歌给制服了。更不可能想得到,如今这两个人就跟自己同处一栋楼。 他们异常低调,她自然不可能发现。 徐子义也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异样。 虽说他们跟现场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是他也没想过所有的武林中人都能跟从他的意志行进。 个体的意志无关紧要,大方向的把握才是最主要的。 而现在西北声望的大方向,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与大平其他世家不同,他作为第一继承人几乎从不接触元的修炼,只专注于掌握对于宗族事务的处理能力。他相信起码在大平这个个人武力还很难对大局有足够影响的势力,头脑才是决定一切的最根本力量。他抱着这个信念,以初过弱冠的年纪就成为了家族的高层决策人与第一执行者。 他不是不知道这次的合作,会为大平带来怎样的未来。 可是,既然朝廷自身都不在乎,他又为何要在乎呢? 有句古话说得好,“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虽说大平立朝已逾千年,而徐家的历史暂时也没有沉淀出足够的重量。 但是在这片领土当中,确实存在着比大平的历史更加久远的家族。 而这,就是徐子义想要为之奉献的目标。 如今的合作策划,只是一个开始,是他为徐家铺平千年世家之路的第一步。 徐子义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拍拍手,端起一杯酒。尽管与他平时优雅的公子哥作派不符,但是聪明的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整个三楼因为他的动作安静了下来。 “今天,是子义二十年来最为高兴的一天。我认识了许多可靠的朋友,认识了不少深沉而睿智的兄长。小弟永远不会忘记今天与各位兄弟欢聚的时光!” 说罢,年轻的公子将这杯有着西北风格的烈酒一饮而尽。 众人一同举杯饮尽,齐声道:“徐公子太客气了!” 徐子义略显羞涩地微笑道:“冒昧打断这个气氛,一个是想表达此刻欢悦激动的心情。另一个呢,想宣布一件事情。” “明日城中心凤仪阁,我们徐家将与西北十三郡四大商会联手,如我先前所许诺那般,开启一场大平百年来规模最大的拍卖会!希望各位朋友到时无论有无兴趣,都能到场为小弟我捧个人场!” 角落里的叶长歌放下酒杯,眼睛里爆出一道精芒。 这件事,也正是他来此的目的之一! 第九十一章 入阁、特席、凭证 凤仪阁,除去祥元楼之外荒沙另一大标志性建筑。只是因为荒沙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所以一直以来都得不到利用。每每有人盘下这里想小赚一笔,无论是用作酒楼还是建成青楼,都只能陪得血本无归。久而久之,这个地方也就无人问津。直到近日荒沙成为大平一时的焦点之地,徐家乘机盘下此地,用作迎接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方英豪。 这一天,凤仪阁的门口显得格外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却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来到这里。 徐家联合四大商会开启的拍卖会,长生秘境联合探索活动的预热戏码。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这就是今日的正戏。 须知所谓的西北四大商会,财力上在整个大平范围内并不能排在前列。甚至它们四家联手,在财富量与影响力上都无法同京商会或是江南商会这样的巨头相抗衡。 但是,他们的优势,就在于他们是西北十三郡的商会。 这是怎样的优势呢? “你一定不知道,这里曾经是一个相当巨大王朝的中枢地带吧?” 大摇大摆地走入凤仪阁的叶长歌,一边挂着矜持又不失自信的微笑,一边语气中带这样一分掩盖不住的炫耀之意地对身边的乌云子道:“如非如此,这个地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建筑存在。所以整片西北区,是大平境内遗迹存量最多的区域。也是最可能出土一些奇物异宝的区域。” 其实对于这种非修行势力的事情,乌云子是完全没什么兴趣的。偏生现在受制于人,而叶长歌又有了聊天的兴趣。所谓人在屋檐下,难能不低头,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笑着配合道: “不过那个王朝应该也是属于非修行势力吧?恐怕也没有太多公子您能看得上眼的好东西吧?” 叶长歌嘴角含笑道:“原本的我的话,应该也会这般认为。不过自从我得到了这柄燎天剑之后,就有了些不同的想法。” 乌云子意动道:“哦?那柄剑,似乎是一柄玄器吧?就小人当时旁侧观望所感,这恐怕是一柄极品玄器吧?也就是说,起码要灵犀境巅峰的修者,才足以发挥出其本身最大的威能。” 叶长歌点头道:“不错,便是如此。原本我得到它的时候,它还处在被封印的状态。所以最多只能表现出灵器的威能。不过我有一门术技,专门能够破解法器封印。所以现在我就拥有一件极品玄器作为底牌。我有预感,这一次的拍卖会,我恐怕也会大有收获。” 凡俗势力的拍卖会入不了乌云子的眼,即便是极品玄器,也不会令乌云子太过在意。毕竟他附身于责泽宗弟子、实力大降之后,都能体现出超乎灵犀巅峰境界的战力。原本实力不知该强到何种地步。 但是叶长歌装作不经意地提到他有一门专门能破解元器封印的术法,却是令他心中一动: 须知这种专破封印的术法不但罕见,而且多数效用有限,最多只能破解跟自己境界相符的元器的封印。但是叶长歌不过醒脉巅峰的境界,却能破掉极品玄器的封印。如果不是他胡吹大气,那么这门术法,当真是了得非常。 “我得自邪帝的传承,确实也包括了不少高阶元器……不过都被封印住暂时无法使用。如果我能弄到这门术法……” 一道难以抑制的贪婪神采从乌云子的眼角划过,他谦卑地笑笑道:“公子乃是天命加身之人,又有宗前辈那样见识非凡、经验丰富的大修相助,想必今日定能满载而归。” 尽管乌云子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但是叶长歌也非泛泛之辈。而且他说这话也是故意而为,因此早早便开始留心乌云子的神态变化。这一瞬间的贪婪自然也逃脱不了他的捕捉。 “很好……看来你当真从邪帝的传承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早晚从你嘴里一点点扒拉出来。” 叶长歌深谙对于此人控制地一个尺度问题。所以并没有向其逼问太多的问题。而关于邪帝传承的事情,宗傲倒是通过提取的记忆略知一二,却并不想告诉叶长歌。而一向自诩智计过人的叶长歌,也更喜欢通过自己的手段来取得这些信息。 他相信,利用乌云子性子里的敏感与贪婪,他能够一点点地将这个人的价值榨得一滴不剩。对于这个视人命如草芥,亦曾对自己动过杀念的老魔头,他自然也不会太过轻易地放过他。 不过,要做什么也不是现在。 叶长歌亲切地一揽乌云子的肩膀,和善地笑道:“满载而归倒算不上。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东西能入得了我的眼。说是满意而归还差不多。至于我最后能否满意而归,还要多多倚仗于你啊!” 乌云子勉强地笑笑道:“能为公子尽一份力,小人自当全力以赴。”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会场内部入口。一名身着薄纱,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迎上前来,微笑道: “两位宾客,可有特席凭证?若是没有,请在楼下自寻空位入座。” 叶长歌用手指背蹭了蹭鼻孔,似乎有点难以消受女子身上散发的香料气息,闷声道: “特席凭证有什么说法吗?特席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尽管面前这两个衣着相貌都平平的男子很可能只是身无分文、只是前来凑个热闹的江湖人士,女子依旧相当礼貌地道:“特席的凭证非常宽泛。身上一定程度的银票数额、大平各大商会的贵宾资格证、一定级别的官职或世家身份,还有江湖的声望地位,都可作为特席凭证,而特席也分三等,根据凭证份量而定。会享受到不同程度的会场服务与拍卖折扣优惠。” “这样啊……”叶长歌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那些乱码七糟的东西我都没有,银票倒是小有一些,恐怕也不够份量……” “……对了!足够珍稀的东西,是否能作为凭证呢?” 一时间,叶长歌似乎突然有了主意一般,拍手欣然道。 女子微微一愣,稍作思考,点头道:“倒也并非不可以。只是珍惜与否,也要先经过我们这里专业大师的鉴定才能作数。” 叶长歌倒是稍稍有些讶然:看来这女子似乎并非只是站在内场入口迎客的花瓶,应该也是四大商会或是徐家中有着一定决策权力的人物。这样的人能放下身段来到这里做这种基本且难做的工作,而且对谁都能保持不卑不亢的得体微笑,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呢。 且不理会这些,叶长歌摸索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递给女子问道: “那么就请吧你们这里最好的丹药鉴定大师叫出来,让他掌掌眼,看这东西是否够资格让我兄弟二人坐两个最高级别的特席?” 第九十一章 入阁,特席,凭证 凤仪阁,除去祥元楼之外荒沙另一大标志性建筑。只是因为荒沙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所以一直以来都得不到利用。每每有人盘下这里想小赚一笔,无论是用作酒楼还是建成青楼,都只能陪得血本无归。久而久之,这个地方也就无人问津。直到近日荒沙成为大平一时的焦点之地,徐家乘机盘下此地,用作迎接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方英豪。 这一天,凤仪阁的门口显得格外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却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来到这里。 徐家联合四大商会开启的拍卖会,长生秘境联合探索活动的预热戏码。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这就是今日的正戏。 须知所谓的西北四大商会,财力上在整个大平范围内并不能排在前列。甚至它们四家联手,在财富量与影响力上都无法同京商会或是江南商会这样的巨头相抗衡。 但是,他们的优势,就在于他们是西北十三郡的商会。 这是怎样的优势呢? “你一定不知道,这里曾经是一个相当巨大王朝的中枢地带吧?” 大摇大摆地走入凤仪阁的叶长歌,一边挂着矜持又不失自信的微笑,一边语气中带这样一分掩盖不住的炫耀之意地对身边的乌云子道:“如非如此,这个地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建筑存在。所以整片西北区,是大平境内遗迹存量最多的区域。也是最可能出土一些奇物异宝的区域。” 其实对于这种非修行势力的事情,乌云子是完全没什么兴趣的。偏生现在受制于人,而叶长歌又有了聊天的兴趣。所谓人在屋檐下,难能不低头,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笑着配合道: “不过那个王朝应该也是属于非修行势力吧?恐怕也没有太多公子您能看得上眼的好东西吧?” 叶长歌嘴角含笑道:“原本的我的话,应该也会这般认为。不过自从我得到了这柄燎天剑之后,就有了些不同的想法。” 乌云子意动道:“哦?那柄剑,似乎是一柄玄器吧?就小人当时旁侧观望所感,这恐怕是一柄极品玄器吧?也就是说,起码要灵犀境巅峰的修者,才足以发挥出其本身最大的威能。” 叶长歌点头道:“不错,便是如此。原本我得到它的时候,它还处在被封印的状态。所以最多只能表现出灵器的威能。不过我有一门术技,专门能够破解法器封印。所以现在我就拥有一件极品玄器作为底牌。我有预感,这一次的拍卖会,我恐怕也会大有收获。” 凡俗势力的拍卖会入不了乌云子的眼,即便是极品玄器,也不会令乌云子太过在意。毕竟他附身于责泽宗弟子、实力大降之后,都能体现出超乎灵犀巅峰境界的战力。原本实力不知该强到何种地步。 但是叶长歌装作不经意地提到他有一门专门能破解元器封印的术法,却是令他心中一动: 须知这种专破封印的术法不但罕见,而且多数效用有限,最多只能破解跟自己境界相符的元器的封印。但是叶长歌不过醒脉巅峰的境界,却能破掉极品玄器的封印。如果不是他胡吹大气,那么这门术法,当真是了得非常。 “我得自邪帝的传承,确实也包括了不少高阶元器……不过都被封印住暂时无法使用。如果我能弄到这门术法……” 一道难以抑制的贪婪神采从乌云子的眼角划过,他谦卑地笑笑道:“公子乃是天命加身之人,又有宗前辈那样见识非凡、经验丰富的大修相助,想必今日定能满载而归。” 尽管乌云子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但是叶长歌也非泛泛之辈。而且他说这话也是故意而为,因此早早便开始留心乌云子的神态变化。这一瞬间的贪婪自然也逃脱不了他的捕捉。 “很好……看来你当真从邪帝的传承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早晚从你嘴里一点点扒拉出来。” 叶长歌深谙对于此人控制地一个尺度问题。所以并没有向其逼问太多的问题。而关于邪帝传承的事情,宗傲倒是通过提取的记忆略知一二,却并不想告诉叶长歌。而一向自诩智计过人的叶长歌,也更喜欢通过自己的手段来取得这些信息。 他相信,利用乌云子性子里的敏感与贪婪,他能够一点点地将这个人的价值榨得一滴不剩。对于这个视人命如草芥,亦曾对自己动过杀念的老魔头,他自然也不会太过轻易地放过他。 不过,要做什么也不是现在。 叶长歌亲切地一揽乌云子的肩膀,和善地笑道:“满载而归倒算不上。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东西能入得了我的眼。说是满意而归还差不多。至于我最后能否满意而归,还要多多倚仗于你啊!” 乌云子勉强地笑笑道:“能为公子尽一份力,小人自当全力以赴。”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会场内部入口。一名身着薄纱,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迎上前来,微笑道: “两位宾客,可有特席凭证?若是没有,请在楼下自寻空位入座。” 叶长歌用手指背蹭了蹭鼻孔,似乎有点难以消受女子身上散发的香料气息,闷声道: “特席凭证有什么说法吗?特席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尽管面前这两个衣着相貌都平平的男子很可能只是身无分文、只是前来凑个热闹的江湖人士,女子依旧相当礼貌地道:“特席的凭证非常宽泛。身上一定程度的银票数额、大平各大商会的贵宾资格证、一定级别的官职或世家身份,还有江湖的声望地位,都可作为特席凭证,而特席也分三等,根据凭证份量而定。会享受到不同程度的会场服务与拍卖折扣优惠。” “这样啊……”叶长歌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那些乱码七糟的东西我都没有,银票倒是小有一些,恐怕也不够份量……” “……对了!足够珍稀的东西,是否能作为凭证呢?” 一时间,叶长歌似乎突然有了主意一般,拍手欣然道。 女子微微一愣,稍作思考,点头道:“倒也并非不可以。只是珍惜与否,也要先经过我们这里专业大师的鉴定才能作数。” 叶长歌倒是稍稍有些讶然:看来这女子似乎并非只是站在内场入口迎客的花瓶,应该也是四大商会或是徐家中有着一定决策权力的人物。这样的人能放下身段来到这里做这种基本且难做的工作,而且对谁都能保持不卑不亢的得体微笑,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呢。 且不理会这些,叶长歌摸索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递给女子问道: “那么就请吧你们这里最好的丹药鉴定大师叫出来,让他掌掌眼,看这东西是否够资格让我兄弟二人坐两个最高级别的特席?” 第九十二章 开场之前 掀开内场入口的薄纱,一圈铁栏将观众区与中心平台分割开来。前数排都是依次升高的木质座椅。木质座椅顶端,则有两排的檀木椅子。位置间的空隙也是颇大,看起来坐上去就定能相当的舒适。而这两排椅子后面,又有一圈木栏杆,栏杆后面则是一个又一个门口罩有薄纱的单间。里面都备有茶点香炉,甚至还有婢女随侍。 这便是凤仪阁拍卖会场的最高规格的特席。 能坐进这里的人,其身份和影响力,都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到的。 “唔……雷霆之气,甄家在左边那一间……荣枯一念,河东廖家也来了。这么远的道,估计也是从朝廷那儿划到了一杯羹……唉呀呀,我嗅到了什么?真我不动意,大人物啊……难不成是传说中那位好武成痴的小皇叔?太有意思了……” 刚刚在一间雅室中落座的叶长歌挥手遣开婢女,用力地皱了皱鼻子,如果犯神经一般地自言自语。 乌云子却是大感讶异。他们进入此间的一刹那,其余几个雅间之中就传来了数道探知元识。以他的实力境界,自然不可能让这些人查探出什么东西。而元气掩盖能力强悍到连自己都难以觉察的叶长歌,自然也不必说。 令他惊讶的是,叶长歌居然能在眨眼间的功夫里,就解析出了所有这些道元识得具体特性。更加难得的是,他还据此分析出了这些元识分别所属何方势力高手所持。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即便是强大的元修亦是如此。叶长歌如今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除去修行之外,在术法知识方面也是相当广博。而如今这一幕,说明此人对于这个凡俗势力王朝的了解已是细微到极致。 乌云子不由得再一次对这个满脸孩子气微笑的少年产生了一分惧意。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最能投入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能爆发出多强的能量。 这个少年沉寂积蓄如此之久,当他真正觉得自己能够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时候,他又能散发出怎样耀眼的光芒呢? 这自然不是乌云子想要考虑的问题。他打从心底是巴不得叶长歌意外早早陨落。不过这个少年此刻的表现确实是让他心底生出数分寒意。他不由得岔开话题道: “话说公子你一路易容至此,无非也就是想求得一个行事低调。为何刚刚又将龙血易髓丸……” 说到这里,即便心志深沉如乌云子,语气也难以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不自然…… 实在太过肉痛了啊…… “……交给这里的丹药鉴定师来进行鉴定呢?” 叶长歌轻轻地揉了揉带久了面皮因而有些不适的脸庞,满不在乎地道:“反正一会儿如果当真有好东西出现的话,我肯定会出手抢夺,到那个时候想低调也没法低调得下来……那么倒不如这个时候高调些,还能让不少人有所顾忌,免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乌云子微笑拊掌道:“公子果然深谋远虑,心思细腻,远非小人所能及。” 叶长歌淡淡一笑。像这种/马屁,就要面子上坦然接受,心里头微微窃喜,骨子里却全然不能当成一回事。 任尔左右狂拍,我自岿然不动。 不过他们只在音色上略作处理、内容和音量却全然不加掩饰的对话,落在其余几间的耳中,就没法让他们这般淡定了…… —————————————- “哼!原以为又是哪方不出世的人杰。想不到也不过是这般狂妄自大之徒。枉本少浪费精力对其有所关注……” 即便真正浪费精力与元识的是自己,老陈也没有任何不快或其余种类的异样情绪。 他身为一个外姓人士,当年如同死狗一样被廖家当代家主自街边捡回府中,还得以习得廖家的独门功法《枯荣心念》,说是恩同再造也不为过。 所以即便心知自己这位小主子眼高手低、心胸狭隘的个性,老陈也是用他那有如一杯温吞水的平厚声音应道: “那个年轻人的心志如何暂且不论。他的能力确实是颇有几分古怪。小老儿和隔壁间几位的试探全部被他规避并解析出了来源,这个事实却是值得我们警惕啊……尤其不知他到底代表了谁的意志的时候……” 廖非池不耐地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不必过多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变数,毕竟真正对咱们有威胁性的竞争对手还有不少。等会儿起拍的时候帮我多留心些。 老者点点头。 要说的东西他都已经说完了,即便少爷不当回事情,到时候他帮忙做出应变就好。 这是一个心怀感恩的忠仆所应做的事情。 —————————————- 甄仲倒是没有细听这两个奇怪家伙的对话。即便是放出元识进行试探,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习惯性/行为而已。 他如今实在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其他事情。 刚刚与先生简单碰了个面,想要初步确认下双方目前对于人质事件的一些意向── 虽然这些人质包括自己在内都不在她的手中,但是实际的情况比那要糟糕得多。 胸口的冰寒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那个女人的可怕之处,让他不得不硬起头皮在获得宗族其他决策层人员的许可后迫不及待地打着宗族的旗子来跟先生服软。 然而,那个人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太过冷静了,冷静得近乎可怕。她避开了自己所提出的一个又一个看起来相当具有诱惑力的条件。坚持要同三方代表全部进行过商谈后才能得出结论。 “贪得无厌的臭婊子……” 甄仲咬牙切齿地暗道:“你以为你们书院还能猖狂多久?你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现如今已经盯上了你们……别太得意了……”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甄仲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 她这般强硬地同时得罪三方势力,又将这三方势力同时吸引到这个地方,该不会是要直接将自己等麻烦人物一并解决吧? “呸……甄仲,你是叫人吓破胆了吗?竟能生出如此荒诞的念头……” 他捏紧杯子,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想到那个女人的可怕实力,刚刚安定下心境的他不由得觉得这个念头似乎并非那么太过荒诞…… —————————————- 洛玄英有否这种念头呢? 从她淡然啜茶的平静表情上无法看出任何端倪。 作为书院先生,整个大平恐怕也没有几人比她各有资格坐进雅间之内了。 以她为首地书院四人,都沉默地坐在雅间内的座椅上,各自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暂时性的也没有太多他们需要思考的东西。情报的收集和资金的筹备都已完成,他们有信心以最合理的方式拿下这场拍卖会所有他们关注的拍品。 只是此刻洛玄英偏头的角度,不知为何同一旁的徐冬晴颇为相近。似乎是因为在思考一件事情的缘故。 毕竟刚刚他们听到的对话中那个透着淡淡自大味道的少年的声音,那种感觉跟她们所熟悉的某个人实在是有点像啊…… —————————————-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几乎所有人都为一会儿的厮杀做好了充足准备。 只有一个人例外。 在书院一行人的隔壁间,一个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正略显兴奋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他的眉眼口鼻都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流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独特气质,让他显得魅力非凡。 他是整个大平少女难以启齿的一个梦,也是所有从军男儿最大的偶像和目标。 但是这样具有无比魅力的人,却因为无法控制住从颤抖的身体上不断散发而出的磅礴杀意,令得原本应该负责保护他的四位护卫逼不得已紧靠在四个墙角处。如果再多一分他们恐怕都无法继续呆在这个房间内。 然而四个年轻人的脸上却全无恐惧之意,有的只有近乎狂热的崇拜之情。 习惯这样神情的他恍若未见。他的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双手,十指不断地舒展再收拢,双拳重复着张开、捏紧的动作,似乎不这样就无法宣泄他胸中的战意与杀气。 也只有书院先生,才能让号称皇室最强者的大平小皇叔如此的难以自制。 “现在还不行……还不是时候。该死的大局……****的政谋……再等等,也不用多久了……” 他眯起双眼,脸上带着一分略显迷幻的笑意,似乎陷入某种臆想之中无法自拔: “……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同你交手了……” “到那时,我要好好感受你强大的力量。然后把这股力量连同你的身体与灵魂一起,统统粉碎!” 第九十三章 台前与幕后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要开始的总是会开始。 一袭白衫的徐子义,不知何时一脸微笑地出现在了场地中心。 随着他的现身,原本嘈杂的拍卖会场逐渐也是安静了下来。 徐子义抱拳道:“各位道上的兄弟、朋友们,子义这厢有礼了。” “神迹于此地出世,对子义而言是一种无上的幸运。因为这件事让子义结识到了多位任侠豪爽的前辈兄长。但是这件事又让子义颇为惶恐。因为这么多的好友亲朋慕名而至此地,我实在不能慢慢俱到地一一照顾妥当,让小弟深感惭愧。为了给各位朋友增添一分乐趣,为咱们入神迹探索的活动进行预热,我徐家与西北四大商会联合,拿出各自珍藏多年的一些奇物异宝,置于此间,待有缘人以诚易之……” “格老子的这小子真他娘会说话……” 叶长歌几口把桌上托盘内的点心一扫而空,灌了一大口茶水,混着事物囫囵着吞咽下去,然后一脸鄙视地透过薄纱看着场地中心的那个年轻人: “还什么以诚易之……就一竞拍购物,价高者得,说得这般隐晦到恶心的程度。啧啧,林寂何晋鹏那帮家伙比这小子的道行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啊……” 此刻在心底里暗骂徐子义虚伪的肯定不止有叶长歌一人,不过这些人不是将情绪很好地隐藏住,就是像叶长歌和他隔壁的廖非池一样被帘子挡住看不见表情,也就令这位公子哥免于置身到尴尬境地的命运中──不过说起这些薄纱帘子,本身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以漠北之地特有的冰蚕所吐之丝作为材料,徐家专用的织造大师用其独门手法编织而成。不但外观华丽,还能在这炎炎夏日里散发淡淡的凉气,起到祛暑降温的功能。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这薄纱帘还有一特殊之处:由屋内之人观之,此帘几近透明,屋外视野完全不会被其阻挡;而屋外之人观之则恰好相反,这片薄纱会将其后的事物遮挡得模糊不清,令屋外之人完全无法瞧得清屋内的情景。 这也足见徐家的强大底蕴,以及其迫切想要展露力量的蓬勃野心。 将这份野心按捺在心底的徐子义,微笑着将客套得有些过份的长篇开场白说完,便在众人的掌声欢送中走出中心场地区,隐匿在观众席中。 紧接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台下缓缓踱出。 容颜亮丽,仪态雍容,凹凸起伏的身体曲线极尽妖娆。大家闺秀的气质与热辣的身材相结合,构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在场不少汉子的呼吸顿时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叶长歌却是眼睛一亮: “哟,看来我还有点小瞧她了呢……原以为是四大商会中某一家的一个被家族派出历练的有潜力的晚辈。现在看来,似乎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年轻人才啊……也不知是哪一家如此有魄力,欲令一女子来既成那么大的家业……” 这名女子,正是先前在入口处迎接宾客的那名美丽女子。 只见她樱唇轻启,浑若天籁的声音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小女子林秀娥,谨代表兴隆、顺发、龙腾、悦祥四大商会,感谢各位今日捧场光临此地!” 美人发言致谢,响应者自然甚众。一时间场内观众应声如雷,声势似乎比起近日跟各路豪侠都打好了关系的徐子义所获回应还要强烈一些。 林秀娥的脸上微微露出一分错愕的神色,一手掩胸失笑道:“唉呀……没想到各位的热情如此高涨,倒是出乎秀娥意料之外了。希望大家能将这份热情好好地维持到这次活动结束。小女子也在此先预祝各位秘境探索各有所得……” 观众们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了,但是无论周围的声音有多嘈杂,林秀娥的声音在整个会场里依旧清亮如初,无法掩盖。 “居然还是元修……身上有特殊法器,我还无法查探其具体境界。” 叶长歌的兴致一下子被挑了起来:“姓林的话……应该是兴隆商会会长的孙女……即便修为再强,也不可能作为家族式商会选择继承人的审查项目之一。这女子当真不简单……” 叶长歌突然想到:目前的荒沙郡,似乎聚集了不少厉害的女性啊…… 书院的洛玄英、徐冬晴,自不必说。这两人恐怕是整个大平女子修者中最强的两个存在。整个普通观众区的修者联起手来恐怕都不是她俩的对手; 辉殒城的何妍。叶长歌来此本来是没见过她的。然而方才叶长歌入雅间之时,感受到了一股特别熟悉的元识探察。这股元识叶长歌在前两年的时间里接触过不止一次,所以他毫不怀疑地便确认了柴老头这位最得力心腹的存在; 而一股令人讨厌的、有着一丝灼热气息的元识探察,就更让他熟悉了。因为前两天才刚刚接触过──也不知岑婆婆那老东西有否跟洛玄英接触过,又给出了怎样的用以赎回自己性命的条件。 三个醒脉、两个元旦。虽说把岑老婆子这种存在跟四位美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似乎是一种蛮煞风景的事情,但是如此多的非修行势力范围内的顶尖女子修者聚集一处,确实也是相当罕见的一件事。 不过最令叶长歌感兴趣的,并非是这些强大的女子修者。 大平小皇叔。 叶长歌万万没想到,朝廷居然会将这个变态人物派到这里来。 不是因为他的实力不足以处理这里的事情。相反,他实在太强了,强到应该足以令年轻的皇帝生出理所当然的忌惮之情。 叶长歌本以为,皇帝是绝对不可能放心他这位牢牢占据着皇室最强者名号的小皇叔,来参与到探索长生秘境这种可能诞生出极大变数的事件中来才对。 但是他确确实实地来了。而且通过感知其元识,叶长歌能确认,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强。 一时间,整个会场的台前与幕后,似乎都是一片暗流涌动的样子。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啊!不然的话,我手里攥着这样一把好刀,没有足够有价值的目标来施为的话,将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一件事啊……” 乌云子不知叶长歌心中所想,直被其意味深长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以装孙子的笑容来应对。 转念间,林秀娥已经完成了对现场气氛的调动。 转身挥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托盘出现在她的身后。 这场名义上为了给秘境探索活动预热的拍卖会,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九十四章 搅局者 林秀娥轻拍素手,场间顿时安静了一些。 “这第一件拍品的拍卖,能作为我们这场活动的开场戏份,绝对是有足够份量的珍品。” 林秀娥的把手放在托盘里盖在物品上头的红布上,嘴角微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我要把话说在前头。这件东西,本身是一件强大的元器不说,还是相当具有收藏价值,无论是对本次拍卖会有怎样期待的朋友,应该都会感兴趣呢!” 此言一出,在场约近五成的人都有些意动了。 要知道,会参与这次徐家与四大商会联合拍卖大会的人,抛开各怀心思的大家族级别以上势力代表,再除去单纯看热闹的人占大头之外,其余真想出血搞回一些东西的人,一部分是准备前往秘境之前增添底气的江湖头目,一部分则是单纯有着奇物收藏癖的地方富豪。 这两部分人,前者考虑物品的实用功效性,后者则是看重物品本身的品相和稀有程度。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林秀娥已将不少人的神色全部落在眼里。心知效果已经达到,不适合再多卖关子了,当即干脆地将红布一掀。 众人功聚双眼,细细瞧去,一时间无不啧啧称奇: 却见那托盘正中心静静地躺着一方宝蓝色的符印,繁复的咒文紧紧地包围着中心的一道雷电刻印。即便没有任何人往其中灌注元气,一股令人心头微微发毛的刺痛感还是直入在场诸人的心中。 好宝贝! 不少人第一时间便作出了判断。这东西,值得一争! “这一件,是悦祥商会自天公岭下发掘出的一批古符中唯二的完整物件。而另一件完整物件,便是对于此物的一份使用说明。”林秀娥拈起这枚古符,一边转身向着四周展示宝物,一边用其婉转悦耳的声音介绍道:“此宝名为‘玄罡宝符’,乃是灵阶一次性元器。若以精血祭之,激发之后,会破裂结成一道无属性元气法箭,专破各种元气护罩,还能从被作用的目标身上汲取元气,反馈到使用者身上,形成罡气护盾。是一件攻防一体的上品宝符。而且此符应是上古时期某道派独门方法炼制,时至今日应该只唯余此一张留存,已成绝唱。故而其收藏价值也是非同寻常。” “那么这第一件拍品,底价,白银五万两!” 这样的拍卖会,底价和成交价会差多少呢? 这种事情,一般来说是视拍品而定的。 不少小有资本的江湖头目听到林秀娥前半句话之后,心思本来都有些活络了起来。这宝符本身具备攻击性还不算什么,专破元气护盾可就不一般了,是真正能杀人的可怕属性。而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枚宝符居然还有防御的功能,那就太过难得了。要知道这次秘境探索,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虽说先前没有任何人在秘境中发生意外,但是也没人能摸透一星半点关于这个秘境的门道,也不能肯定里头是不是真会发生一些危及性命的突发事件。更何况这么多人一起探索,鱼龙混杂,谁也不敢确定其他人是不是心怀不轨。如果有这样一件能用来保命的好东西,无疑会令此行多出不少底气。 然而听了女子的后半句话之后,这些人心里便是“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独一无二,已成绝唱。 这样的说明一旦加上,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林秀娥方一公布玄罡宝符的价格,便有一坐在顶端位置的中年人直接喊价十万两白银。 而这,只是开始。 “二十二万!” “二十五万!” “二十八万!” 完全不讲道理的抬价,明眼人能认出来,这几个喊得脸红脖子粗的主儿,都是平日好聚在京城附近一圈儿斗宝比富的豪商巨贾。几个人都是老对头,这时见猎心喜,相互之间自然毫不退让。 若是平日,他们几位爷玩得兴起,也就没有别人的事儿了。 但是今天这个场合,偏偏还就跟平常不是一回事儿。 “三十万!” 刚刚喊出二十八万的一个光头胖子听着这声音一愣,因为听起来有些陌生,不是他们这一圈儿人里头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便跟着抬了一句:“三十四万!” “三十九万!” 那个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地跟上,而且蛮不讲理地将价格猛抬了一大截。 这光头还待再往上抬价,旁边相识的同伴赶紧拽了拽他,一脸惊恐地指了指他的身后。 “干什……”胖子一脸怒意地回过头,却见一个一身黄袍的俊美男子正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怎么?不加价了?” 那男子双手小臂支撑子啊栏杆上,指尖在其上不断敲击,仿佛像是敲击在那胖子的心头一般。 “小……小……” 那胖子本就是在天子脚下吃饭的主,眼光毒得厉害。 即便只是在这个人某次入京述职时在街道上瞧过一眼,又如何能记不得这等人物的脸孔身份? “不错。”见这胖子一声不吭地乖乖坐下,小皇叔赞许地点了点头,对着场中央的林秀娥道: “喂,林姑娘,还没有人加价的话,这宝符可就是我的了。” 即便面对传说中大平武神一般的人物,林秀娥的神情依旧沉稳得体: “才刚刚喊过价,皇叔又何必太过心急?”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与小皇叔同层的某件雅室中传出喊价声: “四十万!” 小皇叔不由得皱起眉头。转头看去,他房间左侧第三间房的主人所喊。 “天烬山庄的家伙……在我大平地界也敢如此嚣张?” 他微微冷笑,正待再度开口加价,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却让他戛然失声。 “五十万!” 在场众人俱是一惊。 五十万! 是何人如此刚猛,生生直接将价格提了十万不说。 更重要的是,在大平小皇叔明显对这东西感兴趣的情况下,他居然敢喊出这般报价,何异于直接打这位小皇叔的脸? 叶长歌也是有些愕然,因为这个声音对他来说也是相当陌生。 先前他高调入室时,也没感受到那间雅间中有元识探来。他本以为那间雅室没有人在内,此刻却是想不到居然出来这么个搅局者── 不,应该说他猜测到会有这种搅局者的出现,却没想到以自己的元识感知能力先前居然没能觉察。 “有意思……” 不过片刻功夫,叶长歌便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这才对嘛……长生秘境这种东西,还是吸引到一些大鱼才合理啊……这样子踩起来,才能带来快感呢……” 第九十五章 破绽 这雅室中的人是谁? 雅室的帘子一开始都是两层,保证室内室外的视线都是隔绝的,到拍卖会开始之后才会将最外一层的帘子卷上去。 而雅室的人们为了表面上的礼貌,也没有人在拍卖会开始之前随意走动的。 所以关于其余雅室中人的身份,都是依靠先前情报和元识探察来进行推测。 但是所有人都没能从那个房间里探查出任何的信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个空房间。 直到这时,这个原本被认为无人的房间,才发出了令在场众人诧异非常的声音。 小皇叔的眉毛微微抬了抬,什么都没说,只是回过头,饶有兴致地扫视着下方的观众们。如剑般的目芒直刺得众人心头生寒,却无人敢吭声。 毕竟,敢触心头不爽的小皇叔的眉头的人未必没有,但起码在雅间之下的座位区里肯定没有这种人。 “五十万一次……五十万两次……五十万三次!好,那么这件玄罡宝符,便是七号厢那位客人的了!” 老人把红布重又盖上,带着托盘缓缓退场而出。 叶长歌凑到门口处,看着小皇叔趴在栏杆上的背影,低声笑道: “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多几分耐心呢……不过也应该是难得吃瘪吧?如此憋屈的背影……” 乌云子对叶长歌的幸灾乐祸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对于他先前所为确实有些疑惑道: “公子方才为何不出手竞价?这件一次性法宝的性能非常强悍,对于目前的公子您来说也是相当实用的元器,您为何……” 叶长歌回转过身,悠然地吃起桌子上的点心,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觉得强势拍出高价拿下这件宝符的人,会是什么人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拿这一道宝符的呢?” 乌云子微微一愣,嗫嚅道: “小人……小人对这一方的势力分布不大了解,还请公子……” “不懂啊?不懂我就教你好了。”叶长歌扳了扳手指,点算道:“这个小皇叔呢,是整个大平皇室中个人实力最强的一个人。大平范围内敢于招惹他的人,即便是三大圣地,恐怕也就只有书院先生才有这份底气。之前我也说过,朝廷、徐家和他们安插入武林中人的卧底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而河东廖家来此,态度应当也很明确。三大圣地七层楼完全是朝廷的私家势力,清虚观不知为何同朝廷站在一边。那么这整个雅间层的人,除去我、书院一行,原本来说,就应该就只剩甄家和大元的人才是跟朝廷站在不同面的了。刚刚发声的便是天烬山庄的岑老婆子。她出头同大平小皇叔呛声原本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但意外就在这个时候产生了。” “又有一人出价了,而且一次性把价格抬得非常之高。” “那么,他表现出了两点信息:一,他既不属于大元、甄家联合势力一方,也不属于以大平朝廷为首的势力一方;二,他出价很高,态度非常嚣张,代表他完全有底气压制两家,也代表了自身志在必得的态度。” “大平四周的世俗势力,还真没有哪一家有足以支持其在大平的主场势力范围内如此高调的资本和底气。”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叶长歌笑眯眯地拍手道: “这个人,或者说这伙人,同你一样,都是来自于修行界啊!” “修行界的人,有什么理由会对这么一件品阶不过是下品灵器的东西显露出如此之大的兴趣?” “排除心性不成熟的宗门天才子弟单纯想要体会以势压人的快感的可能性,那么答案其实也很明了……” “你也看到了,我在那个世界中藏有很多本书。” “其中有一本,恰好就有这种玄罡宝符的记载呢。” 叶长歌慢条斯理地道:“这玄罡宝符,是上古时期一种流通量很大的实用型符咒。单单一张威力尚可,但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然而这种符咒,往往都有一种很可怕的属性……” “叠加!元气破除和临时护盾的效果,多人施展、多张联动,都可以产生难以想象的叠加效果……” “换而言之,这跟本就是用于修士战争时的军备型物品啊!” 叶长歌微微冷笑道:“想必那个雅间里有明眼人看出其价值,要拍下带回宗门进行研究。这种上古符篆流传至今已经都是几近失传的状态,一旦破解这种符咒的制作配方,然后实现量产,他们宗门的实力都会产生质变。” “这就是这件符咒最大的价值所在……那么你告诉我,身为孤家寡人,又没有太多资源的我,为何要为这件宝物大费周章呢?” 乌云子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好笑着恭维道: “公子睿智,小人不能及也。” 叶长歌拍了拍乌云子的肩膀,低声笑道: “放心,便是缺了湮邪五雷矢,公子我的厉害手段也还有的是。喜欢试探可以继续尝试,毕竟目前你对我来说还是有用的。不过我毕竟年纪尚幼,耐心什么的可能不是那么充足。老道士你若继续这般调皮下去,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让咱们两方都异常遗憾的事情呢。” “……” 一时间老道士心中的憋屈感,恐怕比那大平小皇叔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这个小子这几日也是不断地从自己口中套话,自己这么试探一次,就要受到这种威胁和警告。 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但是他又能如何呢?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年轻身体里,潜藏着两个心智性格恐怖至极的灵魂,完全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但是起码目前为止,他们不知道自己所求为何,自己却是知道他们短期内的目的目标。 魔修有一句话,代表了魔修的终极追求。 “人若无求,天地难囚。” 而人的追求,一旦暴露在人的眼前,他的破绽之类的东西,也会随之一点点暴露。 乌云子就是在等待,等待这个少年人露出破绽的瞬间…… 第九十六章 宝枪 噤若寒蝉。 这个词此刻无论是用在屋内刚刚被叶长歌敲打过的乌云子、还是场间被小皇叔阴冷眼神扫过的观众们身上,都是相当合适的。 此刻随着第一件拍品的下场,场面不但没有热络起来,反而诡异地变得有些冷清了下来。 林秀娥依旧相当专业地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开始准备推销第二件拍品。 从这一件拍品上,主办方的用心和智力水准也就体现了出来。 似乎是出于对这种场面的早早预料,第二件拍品是一柄品相颇为普通的大戟。其级别不过是上品凡器,效用也只是通过 灌输元气增强使用者挥舞时的威力。 但是这件拍品,却实在地激发了前排区域观众的竞价热情,一时间喊价声不绝于耳,最终还出人意料地被第三排的某个貌不惊人的汉子拍走了。 这种级别的元器本身自然不能让叶长歌提起兴致,但是关于它的拍卖位次的安排却是让他心里暗暗赞许。要知道这次的拍卖会终究是为了增添徐家和四大商会的声望的活动。既然选择了通过一部分江湖人士来助长声威,就不能在全然只走高端路线而不考虑这些出于人情前来捧场的寻常江湖汉子的感受。 安排这样的拍品在第二件出场,实际上就是为了能让大部分的到场观众能够参与竞拍之中。毕竟这种东西收藏价值不大,对于大势力来说也没有太高的实用价值,索性放弃也算是帮衬徐家和四大商会的场面。 在连续三件类似级别拍品放出之后,场面多少也热闹了起来。普通观众多了一些真实的参与感,自然兴致大涨;没有参与的那些富商或势力头目也都没有丧失耐心,他们知道这场活动也不会就这般草草地结束,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在一柄极品凡器宝剑拍出之后,这场拍卖会的第二件重量级宝物出现了。 说重量级,不单单就价值而言,光就其重量而言,也绝对称得上重量级。 只见三名壮汉单肩扛着一件长长的、蒙着红布的物件从后台走出,一步一顿地来到林秀娥的身后。其间不过十数步的距离,三位正值壮年、且负有不弱修为的汉子却是已经额头见汗,可见其重量。 林秀娥微笑着道:“这件物事,乃是我本家传下的收藏。发掘于泰原古战场区。其做工颇有特殊之处,使其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说着,她将红布一把揭下── 原来这三人所扛,却是一柄全身为金属所铸的长枪! 这枪就规格来看,并不算太过粗长,单凭目测的话很难看出其具有多么惊人的重量。只有细瞧其枪身才能辨析出其黑中透红的特异光泽,可知其材质非法,不能以常理而论。 枪杆刻有缠龙纹,枪尖则是比起寻常的枪尖显得更加厚重了一些,整体上却是难得地没有产生不协之感。 林秀娥将红布交由身后待侍的一名婢女,单手抓在枪杆上,居然直接就将其提了起来。 紧接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林秀娥双手持枪猛力一抖,枪杆剧烈地颤抖起来。 弹性!这杆通体由不知名金属打造而成的长枪,居然还有着良好的弹性!不少人的目光,一下子便热切了起来。 林秀娥抄枪在手,戳打点刺,随意挥舞。整把枪被她舞成一道黑红色的光幕,将其笼在其中。 有心人瞧得出来,这女子应该只是粗略地学过一些基本的枪招,并没有专精于此道。但她却能将这把枪舞得密不透风,也可见其力气与速度之强悍。 不过数息的功夫,林秀娥演练完毕,手臂用力一挺,原本兀自颤抖不已的枪杆瞬间便停止了抖动,静静地待在其手中,犹如一条伺机择人而噬的毒龙一般,瞧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轻舒一口气,林秀娥拿枪立定,微笑着介绍道:“此枪通体为‘赤玄软铁’所铸就,重达一千二百斤,却还难得地具备极佳的弹性。而更为宝贵的一点是,在其铸就淬火的工序中,加入了毒尾地龙的血液。本来这样的操作极易造成元气胎体的损坏,但是不知那位工匠用了何种手法,竟然使其成功。其结果就是这柄枪中附带了一种特殊的毒素,会施加在被其划伤的对手身上。这种毒的毒性并不太猛烈,却是能够蚀穿人体的元气防护,透入人的脏腑中。剧斗之时无暇及时化解的话,非常容易被其累积渗透致人于死地……” “我们商会的鉴定大师将其命名为‘赤玄毒龙枪’,品阶为灵阶下品……当然,若是哪位将其拍下,觉得名字不大合心意的话,自行另起一个名字也是您的自由。” “那么这一件宝物,起拍价格……白银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 同为灵阶下品元器,这柄枪的起拍价足足是玄罡宝符的四倍,却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合理。 因为,玄罡宝符效果随好,却是一次性元器,自然不能同赤玄毒龙枪同日而语。 这样一件功用性强悍的元器,自然会引起一番激烈的争夺。 “二十五万!” 顶层的那个光头胖子脑子一热,站起身脱口便是第一个喊出价格。 却听得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在其身后道: “三十万!” 胖子脸色一僵,讪讪地坐了下来。 这一次大平小皇叔早早地便出了手。 他号称大平军中武神,各式兵器无所不精。但是最早练得便是枪法,手头恰好也是缺少一杆配得上其身手的好枪。 所以对这柄赤玄毒龙枪,他是志在必得。 然而单单玄罡宝符,最后便拍出了五十万的高价。那么底价便是高出其四倍的赤玄毒龙枪,又怎么可能这般就被人拿下? “六十万!” 小皇叔猛一回头,却见又是那个雅间发出的声音。 他凤眼微眯,寒声道: “六十五万!” “八十万!” “八十五万!” “一百万!” “混蛋!” 小皇叔十指运力,险些将那栏杆捏碎,毫不掩饰的杀意宛若实质,语气中尽是森然: “阁下一意跟尹某人过不去,是要同我大平皇室为敌?” 撕破脸!在大平的疆域内被人这般打脸,让小皇叔尹成豪已然出离愤怒。 不待那雅间中人有所回答,一个有些清冷的女声在另一头响起。 “一百五十万!” 叶长歌闻声眼睛一亮: 书院,终于出手了! 第九十七章 舍与得 一致对外! 那个雅间的主人,已经明显展现出了对于大平皇室一方的敌意、 已经有几位明眼人猜测出来,这一家十有八/九便是大元王朝除去天烬山庄之外、那三家圣地中一家背后的修行宗派来人。 他们在大平的地界上嚣张打脸? 要知道,除去尹氏皇族之外,书院,也称得上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之一!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们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言明这一波小对抗中他们的位置。 大平的本土势力,绝对不能连续在这种场合叫人压得抬不起头。 “一百七十万两!” 短暂沉默之后,那个雅室中再度传出声音。 “两百万两!” 洛玄英的声音毫无一分犹豫地跟进上来,闻者皆能感受到其欲跟这雅室中人死磕到底的决心。 “白痴……” 叶长歌忽地低声暗骂了起来。 “即便这个东西对你们的即时战力增长确实相当有帮助,也不能再喊价时这般操之过急吧……怎么想一个下品枪类灵器也不会让一个修行宗门出来的历练者有太多的看重之处吧……” 洛玄英到底是年纪过轻,见知还是有很多盲点之处。 比如拍卖竞价,她此刻就显得太过缺乏经验了一些。 耳听得其直接喊出两百万高价,叶长歌便不由得暗叫一声糟糕。 果然,洛玄英这一声叫价喊出,那间雅室中的人立时便放弃了跟进。 两百万,书院一方以两百万为代价,买下了这件下品灵器。 这个价格,无疑是有些超出物品本身价值了。因此本身对此有所需求的小皇叔也不再往上喊价。 虽说这件灵器到底没有落在那雅室中人手里,但也没有被他拿到。 “所以这家伙心里此刻对书院的不爽还是难以抑制地更多了一分吧……那个宗门的人也真是心机深沉……” 叶长歌的兴致不免越发高涨了起来:“舍弃并不太重要的这件元器枪来保存之后的竞拍资本。等一下真有不得了的东西出现的话,说不得他们便要发力了吧?虽说在第一件玄罡宝符上占了大便宜,不过看起来果然还是不能让他们满足呢……有意思,这次出来的居然不是那种一味修行的死板货或是眼高手低的自大狂……蹂躏这样的机灵鬼一定会很有快感呢……” 拍卖还在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拍品,是由龙腾商会提供的一部玄阶下品功法古书《心轮涅印法》,一样被书院高价拿下。 与元器“凡、灵、玄”及其往上的分阶不同,术技功法没有“灵阶”一说,元气附加程度低、属性表现较弱的术法和功法多判定为凡阶。而“玄”这一阶级划分,则是囊括了下至筑基、上至灵犀初阶不等的绝大多数修者所修习的术技功法,在修行界属于真正基础一级的存在。但也因为是基础,其重要程度也不言而喻。 放在凡俗势力中,玄阶功法书的价值就更加珍贵了。诸如林家、何家这些雄踞一方的大型世家,其家传功法也不过就是玄阶下品。 功法本身就要比元技要更加重要,它决定了修者的修行速度、元气运转效率及其储量,都是影响修者强大与否的根本性元素。 所以在有着强敌干扰的情况下,书院再次以一个高到不合理的价格拿下了又一件重量级拍品。 “这样算来,已经有三大商会的压箱底拍品放出了……还有龙腾商会和徐家的宝贝在后面……那家伙也差不多该发力了吧……” 叶长歌这般想着,倒数第二件拍品已经被呈了上来。 “这一件宝物,是本次拍卖会的倒数第二件拍品。”林秀娥从身后侍从所呈托盘中拈起一方宝盒,微笑着将其掀开。 一道亮莹莹的光芒映入观众们的眼帘。众人凝神瞧去,却感觉那个盒子中凭空生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至于将自己的目光乃至心神全部吸入其中…… “这什么玩意?” 即便心境修为远超同阶修者的叶长歌,也是一愣神后才反应过来,从这种诡异的心神束缚中挣脱而出。 定睛瞧去,一方在工艺上毫无特殊之处的小圆镜,静静躺在那个宝盒中。 “哼!” 一道淡淡的冷哼声自那个神秘的雅间中发出,林秀娥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白,自小镜上放出的光芒也不由得随之一黯。 观众们眼神瞬间回归清明,立时便反应过来刚刚心智受到了影响。一阵不满的声伐立刻向着场地中央的女子涌去: “怎么回事?你有什么图谋?” “难不成徐家和四大商会还想图财害命不成?” 林秀娥方才受到的打击似乎不轻,身体微微一晃才勉强顿住,依旧是相当专业地微笑道: “各位莫要惊慌。小女子刚刚只是向各位展示一下这件拍品的功效而已。” “此宝名为‘乱神镜’,为下品灵器。是一件罕见地具备精神攻击性的元器。以元气激发,能够控慑对手心神。虽说效果比不得真正的强力幻术,但是实战功用性也是毋庸置疑。” “更难能可贵的是,经过我们的研究发现,这件宝物,平日凝神自观,能够锻炼增强自身的精神力!” 能够锻炼精神力! 旁人也罢,叶长歌却是一下子便意识到这件元器的珍贵之处。 像大平这样的凡俗势力,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专修精神力的修者,所以相对的,也没有人会特别去注重对于精神力的锻炼提升。 但是修行界中,这样的强者数不胜数。精神力锻炼也是修者必须的课程之一。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不会遇到此道高人。如果在这方面有了短板,在真正专修精神力的修者面前。可以说近乎毫无还手之力。 而这件元器居然还能提升精神力量。这样的宝物,恐怕那间雅室中人不可能会放过。 而且…… 要知道,明日便是入秘境探索的日子。 这样一件专攻精神的元器,无疑是一件致命的杀人利器。其重要程度,已经超越了先前的任何一件拍品。 谁会放心它落在其余人的手中? “这件宝物的起拍底价……白银五十万两!” “五百万两!” 不待其余对手出价,雅室中人便直接硬生生地砸下了这样一个惊人的高价! 身在另一间屋中的洛玄英脸色微变:方才两件拍品的出手,让她此刻再也无力与那人竞争。 小皇叔尹成豪也攥紧栏杆。他带出的资金远不如书院雄厚。五百万倒也是出得起,但也接近极限。眼见那对手明显尚存余力,他也实在没办法喊出一个将将超过的蹩脚竞价来丢人现眼。 与其如此,还不如留下气力,赌一下下一件拍品的品质。 一时间,整个会场,似乎没有人能阻止得了那位神秘存在拿下这件开场至今份量最重的拍品了。 第九十八章 压轴 “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五百万三次!” “恭喜那位先生拍下‘乱神镜’!” 林秀娥微笑着为这件拍品的拍卖定下休止符。 乌云子略显诧异。他本来认定叶长歌断然不可能放弃这件物件的竞价,却没想到他最后居然还是忍了下来。 这个问题乌云子自然是有些好奇的。不过刚刚才被叶长歌敲打过一记,学乖了的老道士就眯着眼权当不知了。 但看起来行事缜密深沉的叶长歌,实际上是有着很典型的少年的一些恶劣性格的。 眼下乌云子不问他了,他反倒解释道: “现在联合拍卖的五家,已经有四家交出了自己的镇场拍品……只有徐家没有交出。要知道这一次的拍卖会,主要就是徐家举办的,他们拿出的东西常理来说应该也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表层的意思,应该是指少年想把力量集中在下一件拍品的竞争上。但乌云子还是嗅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这件乱神镜,对叶长歌来说,很可能是比较鸡肋的一个存在。 不过即便有此猜想,乌云子也是不大可能再冒着触怒这个少年的危险再去多做试探。 眼见乌云子不接茬,依旧笑眯眯的一副孙子样,叶长歌也是不以为意。他表现得性子反复无常一些,也只是为了以一种不太明朗的姿态在言语拉扯中不断消耗耗老道士的耐心。毕竟就算这把刀对自己有用,也只可能是近期一时使用而已。这样能屠灭自己满门的猛人,还是早用完早丢掉得好。 且不谈这边各怀鬼胎的两个人,那边厢一个推车自后台缓缓推出,拍卖会的压轴戏码即将粉墨登场。 经过先前的拍卖,现场所有人也不由得对于这最后的拍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最后的拍品……朋友们可能也都猜到了,是由徐家提供。其奥妙之处呢……小女子我是不太好说清楚的,所以还是让徐公子亲自解说好了。” 说罢,林秀娥向侧后方略退半步,徐子义自后台阴影中走出,向着林秀娥微笑着微微一礼后,站到台子正中央,四下一抱拳道: “不好意思各位兄弟,扰了各位听美人主持解说的兴致。晚上祥元楼可别因为这个由子就灌得小弟爬不起来啊!” 场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徐子义一脸微笑地静待声音渐渐弱下来,然后又是对着林秀娥一礼道:“还是要先谢谢秀娥小姐今日的主持,辛苦了。” “公子客气了。”林秀娥笑眯眯地做了个万福,俏皮与大方两种风情完美地在她身上融汇在一起,一瞬间的魅力,即便是徐子义这般心机深沉之人,也不由得为其产生了一刹那的恍惚。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本能反应而已,毕竟徐子义说到底也是个心体健全的年轻男子。 也仅限于此了。 他的对于自身各方各面的自我要求远比其余同龄人要苛刻得多。像他这般年纪的公子哥们早已是花间老手,他却还未曾沾染过点滴露水。平日衣食住行严苛得如同苦行僧的他也显得近乎无懈可击。 林秀娥确实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家世上跟徐子义也称得上门当户对。但通过近日的言谈交流,徐子义能感受得出这位兴隆商会大小姐也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而且温婉又不失美艳的外表下,隐藏得是强烈的掌控欲和胜负心。 这样的女人,并不适合作为自己未来的伴侣。 当然不得不说林秀娥确实是极为出众的美人,要不然徐子义也不会在短时间转过这么多念头来坚定自身心意。 抛开这些杂念之后,徐子义将手放在推车上的红布之上,神秘地一笑道: “先前的拍品,因为绝大多数都是古代异宝,所以各位可能都很难明确其具体价值,但是接下来的一件拍品,相信大家都不会再陌生了。” 说着,他掀开红布,只见一张长约六尺、泛着淡淡玉质光泽的古怪长弓出现在众人眼前。 说其古怪,是丝毫不为过:寻常制弓,所用材质非金即木,未听过有人以石制弓;这还不算,通体泛白的弓身中间处,由一颗翠绿色的不明材质的珠子连接,根本没有能用于搭箭的地方。 若是仅仅这般也就算了,更令人诧异的是此弓居然没有弓弦。这单单没有弓弦不说,弓身两端甚至都未开口磨槽。等于说这张弓根本没法上弦! 这令多数观众先是大感错愕:这临到结尾,徐家该不会拿一件工艺品出来作为压轴吧? 但是不过片刻就有人觉出不对。 “咦?” 要说那光头胖子到底是京城收藏圈儿的老玩家,眼光与见识都毒辣得紧。全场这么多人,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这张弓的来历: “这……这是天罚弓!前朝‘儒帅’叶良辰的招牌法器!”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天罚弓! 史书中记载的这柄玄器,曾是那个年代所有高手名将的噩梦! 就是凭借这张弓,当年大夏皇朝三大将军头名的位子一直都被出身神秘、背景不明的叶良辰所牢牢占据着。 此弓看似无弦,实则以气为弦,可引雷霆为矢,将敌手轰灭为尘埃。配合叶良辰本身的强悍修为,其激发速度和轰击威力都强到了一个难以理解的程度。避无可避,挡无可挡,一人持之,宛若天罚。 当年叶良辰最喜欢说得一句话,便是:“良辰有一千种方法将你形神俱灭,而你,却无可奈何。” 而那一人一弓,曾经就是那般让人无可奈何。 可惜,这个宛若传说的人弓组合,随着一次莫名其妙的北征失利,便稀里糊涂地消失在茫茫的北方荒原中。据说便是因为叶良辰那狂妄自大的性子,惹得同僚嫉恨,使其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斯人已逝,就连当年尤其守护的大夏都已没于尘埃之中多年,事情真相也难以考察,除去真正爱刨根问底的史学先生也少有人愿意考察。但随其一并消失的天罚弓却是千年以来都一直牵动着不少人的心。多少代富豪巨贾不惜财力派人入冰原寻访神弓下落而不得,就连皇室、甚至是书院的数次探索也都只能空手而归。 不料这件不世神兵,竟是落在了徐家的手里! 一时间,不少人的眼睛“唰”地一下便红了起来。 若非此地高手云集,鱼龙混杂,即便这是徐家与四大商会联手开办的活动会场,不少人说不得都有可能动手硬抢了。 而当所有贪婪渴望的目光都落在那张玉弓上的时候,叶长歌确实紧盯着那张弓弓身中心处的珠子,心下重复问道: “靠谱吗?你靠谱吗?确认没有看错?” “没错!就是那东西……小子,纯为你自己着想,你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东西拿下来!” 第九十九章 天价竞拍 一件玄器是多稀罕的东西? 如今的大平现存的玄器,除去尹氏皇族和书院各持有一件之外,恐怕也只有叶长歌手中那柄燎天剑、以及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柄天罚弓了。 即便是如大夏皇族甄家这种非同寻常的前朝遗族,在当年大战时被昌和先生打碎了传承玄器后,也再无玄器在手。 如今这样一件曾名震一时的玄器出现于此处,谁人能不心动? 即便是身为修行宗门藏影窟弟子的邵华荣,心头也难以抑制地火热起来。 藏影窟,与大元四圣地的其中一家同名,但是邵华荣所身在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真正属于修行界范畴的宗门藏影窟── 也就是,所谓的王朝圣地上属宗门。 在整片东洲,修行界中人在没有特殊事件的情况下,是不能干涉有关非修行界势力的事务的。 这是一个古怪而古老的规定,东洲大修无论正邪,都一直无条件地拥护并遵从这条规定。 不过为了了解平日在凡俗势力中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修行门派也被允许在限定数量内在王朝内部置入下属宗门。但是主宗门不能干预下属宗门的后续发展,同时下属宗门中人的实力最强不能超过元丹境,元丹境高手数目不得超过两名。如果有多于两名的元丹境高手在宗门中诞生,那么宗门内部就要协议让多出两名数目的元丹高手前往总门修行,而突破到灵犀的修者也会按此例处理。 所以即便与修行界有所相关,但是这些所谓圣地的实力,其实是受到严格限制的。 因而像邵华荣这般因为长生秘境现世而得以出山历练的真正修行宗门天才子弟,在这些所谓王朝圣地的修者面前,胸中自有一股优越感存在,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即便是他,也没有玄器在身。 理论上来说,想要真正发挥玄器的威能,必须要达到灵犀境界。 而邵华荣虽说也算是修行天才,但年纪毕竟尚轻,而且实力在宗门同辈弟子中也不算拔尖,如今也不过是元丹境巅峰而已。虽说看起来与灵犀也不过一步之遥,但受天赋所限,这一步也不知何时才能踏出。 而藏影窟本身非常重视年轻弟子的合理成长,不会为他们配备超出其本身境界实力的元器。 所以这位年仅二十三岁的元丹境天才,身上最强的元器,也就是灵阶顶阶而已。 不难想象,当他看到这里居然有玄器展出的时候,心里究竟生出了多大波澜。 要知道,这次他是带着宗门“探索秘境”的任务而外出的,身上携带的资金都算是宗门预支的奖励,用其换得何种收获宗门都不会干预。 也就是说,如果他能拍得这件玄器,那便是他个人所得,宗门也不会收回。 “如果拿下这东西……下次大比我的排名又会获得提升,就能收获更多资源奖励……彭子聪,上官然那些家伙,也不可能再能与我粘作一团,而会被我远远甩开……” 想到这里,邵华荣阴鸷的面容上,也不由得泛起一分笑意。 “五百三十万!” 邵华荣闻声抬头,刚刚不过三百万的底价,转眼间已经蹿升到如此程度。 他不由得微微冷笑: 在我面前想拍到这件玄器? 开什么玩笑……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喊道: “七百万!” 屋外声音一静,却听那个刚刚喊出五百三十万价格的声音略显艰难地道: “八……八百万!” “哦?”邵华荣扬起眉头:“这人是那个什么大平王朝的小皇叔?听他刚刚竞价乱神镜的时候退缩的情况,以及刚刚喊出的五百三十万这个蹩脚价格,五百万出头其实就是他剩余所能支配的资金数了吧……看来是想要抵押一些东西来竞价。可惜……” “一千万!” 整个会场的声音都是一窒。 一千万! 今日这件重宝,居然拍出了一千万往上的高价! 价值连城!这柄传说中令其主所向披靡的强大神兵,真正地达到了价值连城的境界! 小皇叔尹成豪脸色铁青。刚刚的八百万,已经接近他的底线。而这一千万的价格,有如一座大山般压在他的面前,令他有种近乎要窒息的感觉。 “凡人终有其极……能逼得我给出这个价格,也算不错了。” 邵华荣举杯品茗,嘴角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拿到这柄玄器弓,如果在秘境中再获得一些足够份量的机缘……我也会成为宗门年轻一代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我的未来,无可限……” “一千零五十万!” 邵华荣笑容一僵。 居然还有人跟自己竞价? “一千一百万!” “一千一百五十万!”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样子……是什么人? 邵华荣自持身份,即便自己是最早至此的宾客,也未对后来的任何一人放出元识进行探察。 除去根据藏影窟提供的情报所猜测出的几人之外,他对其余宾客一无所知── 因为他本以为自己也没必要对其他人作过多了解。 不想在这个要紧关头居然还杀出这么个对头! “一千三百万……” 喊出这个价格的邵华荣,其表情已经显得颇为狰狞。 这个价格,已经是他所带出的私人资金与宗门给他的活动资金的总和。如果再多出一分钱,他就需要拿出自己身上的宝贝来进行抵押。这无疑不是他所愿意做的事情,毕竟他身上还留存的元器,基本都是对他有着十足的实用价值的装备。 “听我说,无论你是谁……就算想要拿下这件宝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吃下它的……” “一千三百五十万!” 不待邵华荣这句颇具威胁意味的元识传音传达完整,那人便已再度抛出一个更高的价格。 “该死!” 邵华荣“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掀帘而出,厉声道: “谁是这里的主事之人!我要求公证!我怀疑这个人根本没有足够资金进行竞价!” 第一百章 公证 要求公证? 这一句话,把不少人惊醒过来。 是啊,看起来确实需要公证的样子。 要知道,这可是一千三百五十万的天价,这个先前一直都没有出声竞价的神秘贵客,当真负担得起吗? 尽管这个年轻人的莽撞言行令徐子义心头火起,但是无可否认的是,此人所言确有道理。 那名叫价的客人,是最后一位入雅间的客人,也是徐子义了解最少的一位。 他只知道,那一间的客人是唯一一例通过物品鉴定评估而获得雅间进入资格的贵客。 雅间层都是怎样的存在? 有甄家二爷,有大平小皇叔,有书院先生…… 甚至还有修行界宗门的神秘来人。 那个雅间中的少年,得是展示出了怎样级别的异宝,才能获得与这些人物同坐一层的资格? 徐子义也曾这般问过兴隆首席鉴定师萧大师,得到的回答是…… “如果这个东西咱们拿来拍卖,这天罚弓压轴的资格,还不好说呢!” 要知道这种话已经是极得罪人的话,但是从长年醉心于宝物鉴定研究、导致性格过分直率的萧大师口中说出,那就包含了另一个意思: 他说的,准没错。 这样身份成迷,还敢揣着这等级别宝物来这里大大咧咧掏出来给人鉴定的主儿,不是神经粗大到一定程度,就是有所倚仗。 作为一个阴谋论者,徐子义本能地便排除掉前一种可能性。而将第二种可能再往深处延伸思考下,这年轻人甚至有相当大的可能也是某个修行界宗门出身的小祖宗, 徐子义打心眼儿里两个人都不想得罪,毕竟是神仙打架小鬼儿遭殃,就算他徐家是如今西北第二大族,在修行界宗门面前那也是连屁都算不上。但既然有人先挑了这个头率先发难,那他作为东道也只能尽量做到公道。 此刻面对盛气凌人的邵华荣,徐子义向着其方向一拱手,微微一笑道: “这位公子稍安勿躁。按照我们大平拍卖活动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人想要对方公证身家的时候,也要相应地先自己对自己进行公证……” “哦?”邵华荣一挑眉头,语意之中满是冰寒:“怎么,你不相信我有支付这件拍品的能力?” 徐子义不卑不亢地一笑道: “公子严重了。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相信公子也是明事理之人,也能理解我们的难做之处。” “哼!” 邵华荣大为不满地冷哼一声,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身为修行界中人,如果凡俗中人不主动招惹的话,他是不能随意仗势欺压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对那间雅室中的神秘竞争者,心中的恼恨之情更加深切了几分。 暂且放下这些情绪,邵华荣探手入怀,随即拈出一把银票,冷声道: “这里是价值一千八百五十万的银票,叫你们的人来清点一下。” 徐子义点点头,转身对手下低声吩咐道: “叫一个机灵些的女侍去点一下。” 不多时,一个容颜俏丽的婢女快步上楼,走至邵华荣身前,微红着脸请求邵华荣让她清点一下款额。 这女侍确实相当伶俐,眨眼间的功夫便将这笔银票反复清点了三边,用带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崇拜眼神装作不经意地扫了邵华荣一眼之后,转头对楼下高声道: “没错,这位公子的款额,与其所说一致。” “不好意思,劳烦公子了。”徐子义又向那被婢女看得有点飘飘然的邵华荣拱了拱手,转而向另一间雅间的方向恭声道: “那位朋友,既然这位公子已经将自己的资金公开展示出来,你也对自己的资金做下公证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间雅间中传出一句话: “我的现金不够。” 现金不够? 场间顿时一片哗然。 “啊?合着他跟这位公子对喊那么久,就是为打肿脸充胖子?” “呸,还以为能见证大平历史最高价拍卖成功,想不到确实见到了个西贝货。” “小子,你是故意来消遣大爷们的?还不赶紧自行收拾东西滚蛋?等大爷亲手把你丢出去?” 即便场面喧闹纷杂,那个雅间中的清凉透彻的声音却是清晰异常地传入到众人耳中: “所以我会以物相抵。” 以物相抵? 自然要以物相抵了。 叶长歌手头有什么钱? 他所还持有的资金,都是这两年小叶子接单所得,以及先前所得的几笔赏金奖励。但是那些钱对于寻常人来说算是巨款,放到这种场合那就远远不够看了。更不用说这小子向来是赚钱快、花钱更快。买药材,买书买各种面具材料之类的便花去不少,住店饮食方面他也从来不曾将就过,剩下的底子更谈不上有多厚了。 那他底气何在? “以物相抵……自然可以。不过这位朋友还是要将物件给我们的专业鉴定师掌过眼才能作评断。” 听得帘外徐子义的声音,叶长歌懒洋洋地拍了拍乌云子的肩膀道: “去吧,给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宝贝!” 乌云子闻言又是一阵肉疼:您老喊价那般豪迈大气,结算却是要用我的宝贝,世间还有比这更厚颜无耻之人吗? 不过他自然是不敢将这心里念头表露出来。而且,有比这更需要关注的东西存在呢啊…… 这个少年为何突然对这件玄器如此上心的样子?毕竟现在自己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那么自己的元器也基本就相当于他的所有物。如果不是这件玄器弓有着他所重视的点的话,他应该不大可能做出这种看起来没什么大意义的交易的啊…… 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乌云子一边掀帘而出,连看都不看邵华荣一眼,径直微低着头拾级而下,走到场地中央徐子义的面前。 平淡的表情和平凡的面孔完全没能提供给徐子义任何信息,他也不作声色,转头将兴隆商会的萧大师唤来。 不多时,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匆匆赶来。 先前被乌云子无视掉的邵华荣微微冷笑,他倒要见识见识这种凡俗势力的乡巴佬,能掏出什么好东西。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以宝易宝 与邵华荣一样,兴隆商会的鉴定大师萧山一样满怀着期待。 但与其看热闹的期待不同的是,萧山是真的期待这个少年人能够拿出什么好东西。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从这个年轻人同行者的手中见识到了他此生所见的最不可思议的一颗丸药。 那颗盛于锦盒中的丹药通体红色,表皮上有着金色条纹。远处无法嗅到一丝丹香,但如果将其拿到极近前处,就可以嗅到其浓郁而不浓烈的温润香气。可见其药力集中凝实的程度。 然而在这温润之下,经验丰富的萧大师却隐隐能嗅出一丝血腥气味,从而判断出此丹烧炼时应该有掺入某种异兽血液。以其独门法决运元气感之,竟感应到淡淡的龙威蕴藏其中…… 也就是说,这枚丹药的成分中,很可能含有龙血! 得出这一结论的萧山不由得被自己吓了一跳。不过随即他便冷静了下来。细细一想,真龙血炼丹自然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可能性极低。很可能是用的某种与龙有相联血脉的异兽血液所炼,这样的设想似乎更合理一些。 但就算如此,这枚丹药的来头和效用,都是非同小可。就萧山的个人认知来判断,整个大平恐怕都没有任何一名丹道大师能驾驭得了含有龙族血统的异兽之血,更别谈用其炼制出这种能够轻易感受到其强悍药力的极品丹药。 他的这个判断,也令心思玲珑的徐子义对这最后入驻雅间的神秘人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事实上萧山的猜测很有道理,却还是稍欠格局。这丹药所用的,恰恰就是龙之心血。而以龙血的霸道属性,即便是乌云子那道行深不可测的祖师爷,当年为了炼两颗龙血易髓丸,也是耗尽心力。尤其是对于尚存灵性的龙血的压制炼化,更是大耗其气力。当年丹成之后,那位祖师生生闭关十年,才将其气神亏损填补完全。 这仅仅存世一枚的无二宝丹,若是同天罚弓一并摆在修行界修者的面前进行选择的话,绝大多数有眼力的修者都不可能会选择后者。 这种重宝,叶长歌会拿出来交易吗? 自是不可能。 但乌云子几乎是完全掌握着一处修行宗门所有物事传承的存在,他手中留存的东西,完全不是这些所谓商会世家可以比拟的。 眼角余光扫到楼上邵华荣阴戾中暗含不屑的眼神,乌云子心下也是不由得微微冷笑: “既然无可选择,道爷便好好让你长长眼吧!” 在场间观众期待的眼光中,乌云子腕子一翻,一个巴掌大小的八卦坠饰出现在其掌心当中。 “这是……” 面对萧山疑惑的神情,乌云子微微一笑,解释道: “此物名为‘四象玄珍’,乃是一件极品灵器。” 萧山闻言一愣: “极品灵器?” 极品灵器! 这人随手一拿,居然就是一件极品灵器! 要知道,如今将宝贝纷纷拍卖出去之后,四大商会中已经没有灵器留存,而徐家也只有一件灵器存于宗族仓库中。 而这个人,居然如此随意地就抛出一件极品灵器? 萧山神态恭谨地道: “小兄弟,可否将此宝借小老儿一观?” “小兄弟”这个说法,落在众人耳中已经是极亲近的称呼,却是听得乌云子一阵蛋疼。要知道他修行多年,其真实年龄是面前这老头儿的数倍,居然被叫做小兄弟?也算是滑稽了。 不过毕竟情况特殊,他也只能接受这个设定,大方地一摊手道: “自然可以。” 萧山道了声多谢,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件八卦坠饰。缓缓将元气注入其中催动,却见那坠饰表面亮起柔和的绿色光芒,形成一个淡淡的龙形光影。 紧接着以其为中心,一道淡绿色的光圈扩散开来,将整个场地笼罩其中。 “什么东西?” “我去!老头你做甚?别害了大爷我!” 场间观众一时间都有些慌乱,其中更有人惊惧之下出言不逊,萧山却是恍若未闻。他只觉刚刚消耗掉的元气,竟然已比平日快两倍的恢复速度迅速恢复着。 “这……这件元器……” 乌云子淡然一笑道:“范围性增强你意念不排除的所以存在的元气恢复速度,这只是此宝的四种能力之一。我这‘四象奇珍’中封印了四道兽灵,因而它还能展开护盾、加速、衰减这三种领域,你稍作摸索也就能施展出来。” 听了乌云子的解说,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好宝贝! 一宝多用不说,而且还是范围性效果! 而相比其他人,萧山更了解其珍贵之处。 兽灵! 这件异宝封印有兽灵! 这兽灵一说,并非异兽之灵。而是最初级的法宝器灵。需要道行高深的炼器大师通过合适的元器胎体启发而出,具有较强的偶然性。有器灵存在的元器,激发速度和效力性能都会比同阶元器更强。而此宝居然有四道兽灵封印其中,那么它的效力,也就远比普通的极品灵器要强得多! 这,绝对是一件比起天罚弓都不遑多让的宝贝!甚至比起使用条件苛刻、且更适合单兵作战的天罚弓来说,这件四象奇珍在某些方面的价值还要远超前者! 徐子义单看萧山的神色,也就晓得他手中大概是何种程度的宝物了。当下低声向萧山询问了下他的判断,越听越是心惊: “那屋子里的人,是真过江龙啊,随手又是这么一件足以用来镇我宗族气运的重宝……要是真按萧老所说,这个小东西是完全不次于天罚弓的宝贝,那么那人为何要作此交易?不可能纯为意气之争吧?这天罚弓,莫非还有什么我们所不了解的秘密吗?” 徐子义不知,他这念头,与面前这脸嫩心老的家伙是不谋而合,而且所猜测都非常接近事实。 这天罚弓,确有他们所不知的秘密隐藏其中。 而叶长歌……或者说是他体内的宗傲,也是窥破了这个秘密。才会决定出手拿下这件宝物。 尽管隐隐觉得可能其中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奥秘存在,但是如果能换得这种级别的宝物,也是已经超出徐子义的心理预期了。 知足者长乐,他想要的那种一举扬名的效果已经达到,这场拍卖会也已注定名垂大平史册。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先生此宝,足可抵一千三百五十万银两!” “那么,还有没有哪位朋友,能给出更高价格呢?” “一千三百五十万一次……一千三百五十万两次……” 徐子义故意拖长的声音,如同一只猫抓挠在邵华荣的心头。他涨红脸,数次想要将身上的灵器抵押而出。但是他此行出山,身上所带的全都是他最常用、也是最宝贵的灵器。而那天罚弓其实与他的属性也并不符合,如果真的用自己的灵器来交换,结果对自身实力的增幅可能也是微乎其微。更会在还未熟悉这件玄器的情况下沦为众矢之的。要知道明日他便要进入长生秘境,里面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难免不会被人在背后阴上一刀。 “我倒是蠢了……一味想通过竞价拍得此宝。待入得长生秘境后,我再伺机动手将其夺来,岂不更好?” 想到这里,邵华荣微微狞笑,也就放弃了竞价的念头。 “一千三百五十万三次!成交!” “恭喜这位先生竞得天罚弓!” “成了!” 雅室中的叶长歌闻声略显兴奋地一拍手掌: “这样一来,那个自杀式炼体法也总算有点解决的眉目了……” 第一百零二章 嗜雷天珠 竞拍结束散场后,便是交易的时刻。 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这是很符合流程的举动。 只不过相比其他人一叠叠的银票摞在伙计手里的托盘中,一个陌生的少年却是大大咧咧地将一个八卦小坠往那钱堆上一抛,便直接伸手向本场交易会的压轴至宝天罚弓上抓去。 双手捧弓的林秀娥下意识地绷紧肌体,下一刹那却是立刻放松,任由那少年毫不客气地将弓拿去。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还要先检验下那个坠饰的真假,才会决定是否将弓交给买主。不过林秀娥本身也不是那种死板不知变通的直肠子,就算买主的素质表现低下,身为卖家也绝对不能以相应的恶行来进行回应。显得大方一些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即便这两人很可能是修行界中人,在这么多心怀嫉妒的高手的包围下,也不可能敢玩什么狸猫换太子的荒唐把戏。 “好东西……”抚过玉石弓身,指腹感受到那冰凉中微带的一丝暖意,叶长歌心情大好,将弓往肩膀上一扛,微笑道:“交易愉快,那么就此别过了。也不要送我什么贵宾资格折扣优惠之类的了,毕竟本少跟你们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叶长歌淡淡地一句话便将正准备出言挽留试探着能否相交的徐子义噎了个正着。不过徐大公子的脸皮厚实程度还是非同凡响的,即便被人如此调侃着拒绝,还是微笑执礼道: “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们这些俗人的事物公子自然不大可能再有看得上眼的。不过公子此行前来,怕不止是为了竞拍我们一个物件吧?” 叶长歌一挑眉头。似笑非笑地道:“若我说我就是为此而来呢?” 徐子义面不改色地道:“那为了感谢公子对我们生意的支持,不才便免费赠送给公子一个我们这边近期发生的消息,担保公子有兴趣……” “哈哈哈哈……”叶长歌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这个徐子义的脸皮厚度和应变能力都真是厉害得不得了,他也没想到这个人会如此回答自己,当下摆手道:“你可别说是关于长生秘境现世之事。我此行主要为拍得此弓,顺便受宗门命令来探查秘境。你们有人要去的话我也不可能帮忙照拂。当然只要不招惹我我也不会特别为难。” 徐子义动容道:“宗门?敢问公子是哪一派高弟?” 叶长歌傲然一摆手道:“我宗门名讳,岂是人人可知的?便是我说,估计你也未曾听过。” 徐子义面不改色地应道:“是在下唐突了,请公子原谅。” 叶长歌从鼻孔里狠狠地出了下气,带着面无表情的乌云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会场。 这人对于徐子义种种问题的应答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以他们也都绝了与此人相交的念头。毕竟在拿不出其他特殊筹码的情况下,他们估计自己上前讨好也就是吃一鼻子灰的下场。 收获颇丰的邵华荣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出身修行宗门藏影窟的他尚未如何,这个不知名的小子却是看上去比他还要嚣张的样子。而自己所最看重的宝物又落于此人之手,怎能令他不生气? 尽管心中恼愤,但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修行界的人很少与人翻脸。毕竟如果做不到斩草除根、将人完全吃干抹净的话,留有什么样的可怕后患都是难以估量的。 就算要发难,这时也确非良机。 一拂袍袖,正准备离开,背后却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哈哈!若我所料不差,这位一定是来自于修行界藏影窟的天骄吧?” 邵华荣转过身,即便心中略有喜意,却仍故作平淡地道: “何事?” 却见小皇叔尹成豪微笑着拱手道: “有一件买卖想与公子您谈谈……” —————————————-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叶长歌身上还是小有一笔钱的。因此他成功在城东一家客栈拿下了两间客房,而后便径直一个人选了一间房住了进去。乌云子心领神会,自顾自地入了另一间房打坐养神去了。 叶长歌将天罚弓放在桌上,来回把玩,低声笑道: “还是老魔你的眼光毒啊……就是我也没能辨认出来,这张弓上居然有这么个东西。” “这算得了什么?”宗傲的声音略显飘飘然道:“本座当年凭借眼光坑掉邪帝等老家伙不知道多少好东西了……” 叶长歌心头暗笑,却对宗傲也有三分感激。如果不是他,今天自己恐怕就跟这一份机缘失之交臂了。 这天罚弓虽说是一件威力不弱的玄器,但在叶长歌已有燎天剑在手的情况下,此弓的效用就无疑鸡肋了些。原本他也是根本没有拍下此弓的兴致。 但是宗傲却辨认了出来,这天罚弓弓身中部,竟是嵌了一颗嗜雷天珠! 何谓嗜雷天珠? 这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形成的一种独特天然法宝。 在大修渡劫之所,往往会被天劫肆虐得面目全非。若是附近有一种特殊的银矿石,在吸收雷劫之力后得以不灭,就会凝缩成一颗银珠。它会出奇地容易吸引雷霆轰击,但本身又会形成一种特殊的恒有结界。结界中的物体在承受雷电打击的时候,会微弱地增加对雷电的抗性,而其自我恢复能力会成倍地强化。等同于变相大大地加强了其所在区域内物体对于雷电的抵抗能力。而这种天然异宝,乃是远古大修们不可多得的渡劫神物,可以大幅度地提升修者渡劫的成功几率! “你小子气运真是逆天……就算是那显露神通的长生道人,对这宝珠定也难免生出贪婪念头。”宗傲略显唏嘘地道:“当年我若有此物,恐怕当年未必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也许吧……” 将宗傲诱入识海之时,叶长歌的脑海中就曾闪现过这位大魔当年肉身毁灭前最后的几个画面,对他这番话也是不置可否。 现如今,这件连宗傲和长生道人也会垂涎的天生异宝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那剑骨九炼的第一重炼法,恐怕对他而言也不再是什么难题! 第一百零三章 教训 这是自叶长歌与小叶子分离以来,最大的一次收获:这嗜雷天珠不但能够助他练成剑骨九炼第一重,而且更是能对未来的渡劫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毕竟雷霆永远都是修者天劫中最大的敌手之一。 所谓渡劫这种事情,对于凡俗势力中人来说,几乎近似于典籍记载中的神话传说一般遥不可及,甚至几乎很难对此概念产生稍微具体些的想像。 但对叶长歌而言,这似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即便是如邵华荣这般出身修行宗门的天才子弟,短期内所想的也不过是如何通灵犀。至于窥衍相、转本相,乃至妙悟神通,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叶长歌却早早地在计划相关事项了。 这固然是因为叶长歌对自身天赋心智气运有着无比的自信,更重要的则是他隐隐感觉得出来,如果不达到那种层次,他就完全不具备足以对抗自己仇敌的资本…… 闭上眼,天罚弓纳入玄瞳法界中。淡银色的光芒悄然浸透叶长歌全身,他的元气与肌体缓慢且仔细地模仿着嗜雷天珠的特性。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而雷罚淬体也不是叶长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长生秘境,这个长生宗当代宗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留在大平边境布下的一手,谁也不知其中有着怎样的机缘在留待有缘人。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次有着非常大可能获得与小叶子相关的消息的机会。 “无论你在哪里……既然我已赐你以姓,那就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就从我身边就此消失不见啊……“ 叶长歌捏紧拳头,紧闭着眼的面容上满是坚毅的表情。 “一个多么害怕失去的孩子啊……” 宗傲静立识海之中,看着那些空洞,喃喃低语,面无表情,看不出其意是褒是贬…… —————————————- 在另一边城西角落的一家客栈里,四个人聚集在一个房间门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到底还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像领头人的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进来。” 一个冰冷到近乎不带一丝情绪的女声在门的那头响起,四人如闻法旨,忙不迭走入房中。 却见两男两女端坐其中,戴高冠着儒服的洛玄英待得收尾一人将门掩好,一挑眉头问道: “今日,我在拍卖会场看到了兰华容的身影。” “为何你们会迟他一日到?” 原本的安排,黑衣届的赵全斌、韩蓉、方志远和白衣届的云骄一组,同以兰华容为代表的朝廷方一路来荒沙,而荀飞、沐鸿、叶长歌、徐冬晴则陪同先生一道,走另一路抵达荒沙。其中先生离山这件事,是严格保密的。 结果今日洛玄英却发现,本来应该同出同至的书院四人与朝廷一行人,居然不是同时抵达此处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人中领头的赵全斌,也就是当日出声讽刺叶长歌的那名黑衣院生,面带羞惭地道: “禀先生……学生四人日前同兰大人一行至虎山郡附近,突遇一伙盗匪袭击,不慎被冲散……” “哦?能将你们四个人同朝廷那一伙人冲散的盗匪,实力恐怕也非同一般吧?” 一旁的方志远接到:“没错,那伙盗匪组织性极强,领头几人实力也相当不俗,对下属的调度也相当有力,对我们围而不攻,简直不像寻常盗匪,就像……” 说到这里,韩蓉没有再续下去,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她想要说的是什么。 “足够将你们围困一定的时间,令你们改变行进路线……这样的实力,与兰华容那些人联起手来,足够将你们完全吃掉。只是驱走的话,说明他们也还不想撕破脸皮,但到底已经是做到这般明目张胆的地步了啊……” 洛玄英眉头微皱,此刻得到这般消息,结合今日白天在会场所见形势与在何妍那里探听得的情报,如今情况对于自己这方似乎都不是很好。很明显,除去表面的联盟,朝廷一方在面对横插一手的大元、甄家联盟的情况下,还敢这般搞小动作,必然是有所持而以致无恐。 所持究竟为何?洛玄英有些不太愿意细想下去。 四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弟子韩蓉,细细地在屋内数了一圈,诧异道: “容学生冒昧……叶师弟不在此处?” 屋内顿时气氛一窒。 要说对于那位天赋异禀,性格潇洒不羁、面容俊朗清逸的师弟,韩蓉还是相当有好感的,此刻见他不在此处,顿时有些在意,不由得出声询问。 然而她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却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赵全斌眼底嫉恨之色一闪,装作肃然斥道: “韩师妹,现在大家在讨论要紧的事情,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要问也要拣对了时候问,别耽误了正事。” 一直沉默着的徐冬晴此刻却是仰起脸,微嘲道: “怎么?同窗一人不见踪影在赵师兄眼中似乎无关紧要?” 被徐冬晴这般一刺,赵全斌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高声道:“我何曾有这般意思?只不过事有先后,总要一件件解决才是,不然乱了程序,反而什么都做不好。你这般扭曲我的意思,却又是何居心?如今的低届生,对前辈都这般没有礼数吗?” “哦?”徐冬晴站起身来,眯眼笑道:“那么,脸上好像被涂满了醋的前辈,是要教训下我这后辈师妹吗?你的对象找的不对吧?就算成功教训了我,恐怕也不会让韩师姐对你生出一丝英明勇武的印象吧?” 心思就这般被徐冬晴揭破,让本就不擅思考的赵全斌一下子便血涌上脑,不由分说地便扬起一掌,猛地向着徐冬晴头顶印去! 第一百零四章 月下祈愿 赵全斌与其他世家子弟不同,他出身贫寒,是书院一位教习捡来的孤儿。所修功法、术技,都是出自书院藏书楼的典籍。 书院的功法术技,又怎么可能比其他世家宗门的传承要弱? 所以天赋颇高的赵全斌,在将一门适合的功法练至小成后,便立刻从黑衣届中崭露头角,很快便成为了仅次于荀飞的黑衣一届第二人。 只不过,赵全斌本性上便不是一个心胸豁达之人,而且徒具武力却短谋少智。所以表面上一直跟荀飞争得火热,实际上势力经营与荀飞这种世家精英子弟相去甚远。偏生他还无甚自知之明,自高自大甚是骄狂,除了觉得荀飞仗着家世底蕴堪可与自己一比之外,书院院生无人配与自己相提并论。 直到他带着这份高高在上的姿态,向沐鸿挑战之后…… 沐鸿与赵全斌某种程度上很像,也是毫无背景、纯粹修行书院所藏典籍而有所成就。但沐鸿本身是个比他纯粹的多的人,不但天赋异禀,战斗直觉与欲望更是无比强悍。当年打完指导战不过月余的沐鸿有所感悟,正是求之不得欲与人一战。两人便私下約斗了一场,事后也没人将赛果对外宣扬。 所以再没有人知道,这位黑衣一届第二人,当年竟曾经输给彼时实力尚不如己的低届师弟沐鸿! 也就是那一战之后,沐鸿进境便越发勇猛,实力境界几乎与荀飞不相上下。 而赵全斌与这两个人的差距却是越差越大,越来越多。而天赋所限外加杂念过多,也使得赵全斌对这种差距越来越有心无力。 这种无力感与屈辱感无从宣泄,也让他对于比自己更弱者的恶劣态度越发地变本加厉起来。 当他得知灰衣一届出现了一个比当年沐鸿还要耀眼的新星的时候,上述这些情绪外加无比的嫉妒心顿时爆发了。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自己暗恋多年的师妹韩蓉居然也似乎对这小子有所倾心! 要知道,他对这位师妹的心思本就不是极度单纯。他自己出身贫寒,而这位师妹却是韩长老最为疼爱的小孙女。如果当真能将她的芳心取下的话,无疑会为自身未来的发展扫平不少障碍。 而在他苦追多年而不得的情况下,居然有可能被一个后辈小子捷足先登? 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1 于是他以前辈的姿态讽刺撩拨叶长歌,想激起后者的怒火进而与之相斗。 然而叶长歌与沐鸿却是全然不同,即便也是喜欢凭个人好恶行事,但是会很好地分清事情的轻重主次,有着很强悍的自我掌控能力。 而一次挑衅不成功的赵全斌也因为后面的分组行动而没能得到其他机会。本应冷静下来自我反思的他,却反而一厢情愿地以为叶长歌就是被夸大其词,其真实实力远不如自己,却是取得了比自己要耀眼数倍的荣光。这种猜想带来的强烈嫉妒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折磨了他将近月余时光直至今日。 不知怎地,这种积累许久的憋屈情绪,在徐冬晴三言两语的撩拨之下,竟是化为了如此浓烈的怒火,将他残存的一丝理智都燃烧殆尽,并以元气技法的形势喷涌而出,直欲将他眼前这个存在化为飞灰! 烛神掌! 身负火属性元气的赵全斌,含怒之下直接使出了自己最为得意的绝学之一。其掌所生之焰,有如烛火,虽不甚旺盛,却颇为明亮,且韧性极强。一旦灼烧人体,便有若附骨之疽难以根除。不将目标燃烧殆尽,决不罢休。 赵全斌这一发难突然至极。屋里几乎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谁也没想到他一言不合之下竟然就会对一个女流之辈下次重手。 一时间,似乎只有徐冬晴自己才能救自己。 “掌蕴火毒?不错,不过也太狠厉了一些吧?” 徐冬晴嘴角含笑,眼角含煞,晶莹的光芒映得手掌透白,而后不急不缓地按在了那团火焰的中心处。 坍塌! 除去这个用在这里听起来相当古怪的词语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字眼比这更能贴切形容赵全斌这一招的形势了。 那团火焰仿佛什么在其内支撑的东西被破坏掉了一般,先是猛地膨胀了一圈,而后如同一个泄了气的气球般急速收缩,在赵全斌惊骇的目光下四散为最纯净的火属性元气,消逸于空气之中。 然而那只手掌仍旧没有停止。它依旧以那种不急不缓的速度前行着。 然后便按在了赵全斌的胸口处。 “砰!” 接触!发力! 近乎为零的肉体爆发力,换来的却是精确无比的元气控制力。压缩与释放的过程仅用一瞬间便完成,没有生出太强的破坏力,却刚刚好地视赵全斌的护体罡气若无物般地将后者的身子弹飞到了房间的墙壁上。 赵全斌没有受什么伤害,却是被摔得一愣,有些接受不了这种事实的样子。 “好了。” 洛玄英这才开口,包含深意地看了徐冬晴一眼: “想不到,你对精神力方面,也有这般不俗的造诣。” 徐冬晴笑而不答,转而道: “他的态度,应该不代表你的意志吧?” 洛玄英负手道: “若是与我意念相符,那么我便不会现在才出声了。” 徐冬晴点头道:“那便好。我有种预感,明天他定会出现在那里。” 洛玄英皱眉道:“你就对他如此有信心?” 徐冬晴眯起眼睛笑道:“那是自然,因为他真的很厉害呢!” “但愿如你所说……” “必然会如我所说。”徐冬晴一摆手道:“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回自己房间了,免得打扰你们研究正经事情。” 说着,也不待洛玄英应答,少女便径直走出房间,愉悦的小调在走廊里越来越淡,不多时便几不可闻。 “这……先生,她也太……” 洛玄英淡淡地瞥了一眼,顿时让赵全斌说不出话来。 即便他心智不强,却也听得出来,方才先生是能在这一次交手前作出反应的。之所以不出手,应该也是恼于自己出言无状。 眼见赵全斌低下头,洛玄英也不再纠结于上一件事情,开始对后来四生讲述起近两日自己这一行人所获情报…… —————————————- “呼……” 回到自己房间的徐冬晴,脸上轻快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如同一张面具被揭下般,暴露出的是一张满是猜疑与担忧的脸孔。 “你,究竟是否还活着?若是还活着?此刻又身在何方呢?” “你一定还活着吧……毕竟你说过你是多么怕死……一定不会就那么不明不白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推开窗,望着孤悬于沙洲之上的明月,少女十指紧扣于胸前,闭上双眼,神情虔诚,与徐徐微风中低声念诵,不知许下了何种祈愿…… 清风不解离人意,唯托明月寄相思…… 第一百零五章 若天若地,似我似你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烈日当空,沙海无垠,一个赤着上身的后生满头大汗地在奔跑着,年轻的脸庞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仿佛生怕错过什么东西一般。 再有半刻钟不到,便是官家与江湖人士协定的长生秘境进入时间截止时刻。若是过了这个时辰,大平朝廷在附近的驻军就会开始封锁这片区域。除非在西北最大的郡城奉安得到许可,才能入内。否则擅闯者一律格杀勿论。 “得快点啊……我可是要立足大平顶点的热血天才少年燕初阳,这名扬江湖的第一步怎么可能就这般行差踏错?吗的我这脚再快一些啊……” 这少年人的面相看起来略有些稚嫩,但是五官都已经颇显棱角,一对大眼睛里面仿佛永远都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给人一种极为积极的观感。 相对于其面容,他的身材更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身高肩宽,双腿有力,全是都包裹在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要爆开的饱满肌肉中,在阳光照耀之下显露出一种独特的男性的美感。 这里据荒沙郡城已经很远,快要到达血月沙海的内层圈了。而狂奔多时的少年的速度却似乎是越来越快,身体在黄沙之上几乎化为一道肉眼难辨的残影,于沙海中掀起一道急速涌动的波澜,形成沙漠中一道罕见的奇观。 忘记时间、忘却疲倦,燕初阳就这般一直地跑,跑…… 然后不知何时,空气中的水分突然多了起来。 翻过一个沙丘,一片沁人心脾的绿意映入眼帘。 仿若天帝将一块翡翠坠子不小心落在了人间,方圆近十里的一片绿洲,宛若奇迹般镶嵌在了这片无垠沙海中。 即便还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燕初阳依然能够瞧见其中一棵高达数十丈的参天巨树屹立其中。 长生道树!这便是燕初阳此行的目标! 就在眼前了! 然而燕初阳欣喜之余,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是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 时辰到了! 对于自幼便在外漂泊的燕初阳来说,观日定时不可能有分毫差错。 正是如此,才更令他感到失落与绝望。 怎么办? 都怪从未接触过杯中物的自己昨日随大流混饭吃的时候一时没管住自己,多喝了一些,结果今天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没穿就一路狂奔出城。 却还是没能来得及。 错过这个时节,他还如何能够进入长生秘境? 他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根本不可能从奉安那里得到进入许可。 怎么办? “不管了……我就不信,凭我的本事,还能寻不到一个进入的时机?” “我可是立志于立足大平顶点的热血天才啊!” 默默地鼓励了自己一番之后,燕初阳当即足底再度发力,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直插入了绿洲之中。 —————————————- “很好……似乎有戏的样子……” 燕初阳自打入了绿洲之后,便放缓了速度,悄声慢步地在林间树影中摸索前行。 前方三十步处,两个披甲执戈的军士正全神贯注地来回巡视,却没能发现近前不远处的潜伏着的燕初阳。 绿洲之内的气候与血月沙海的其余地方截然不同,凉爽湿润。让人感觉舒服异常。所以即便这些军士身着锁甲来回巡逻,也不见其下颌处有一分汗迹。 略略伏在一处矮草中的燕初阳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候了片刻,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身子微微弓起,似乎便欲寻一时机用速度冲过去。 就在他欲要发作的前一刻,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燕初阳差点直接一嗓子嚎出来,下意识回身就是一拳。 然后他的拳头便被人轻松地接住了。 定睛一瞧,却是一位穿麻衣的老者,一脸微笑地对着自己摇摇头: “年轻人,你闯不过去的。” 燕初阳的第二个下意识举动,便是再将头转回去,看看那两名军士有没有察觉这边的情形。 “不用瞧啦,老头子在这里好多天了,已经证实自己不会入内探索了,他们都当我不存在的。” 果真如老者所言,那两名军士看都没看这边一眼,继续游曳着四下巡视着。 “你觉得可以凭速度闯过他们二人把守?” 老者续道:“且不说他们会否警觉。你知道里面还有多少道的明岗暗哨?就算你侥幸过了这两个人,最多也就能再闯三道关卡,差不多也就陷在他们手里了,这又是何必?” 少年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不过凭借一时血勇愣头愣脑地就是想往里冲而已。被人道破其中关键后,脑子顿时冷静了下来,低声颓然道: “难得我注定与这机缘无缘?” “哦?你就认定若是你能入内,就能得获机缘?” “那是自然!” “为何?” 听老者这么一问,少年顿时神采有些飞扬了起来,一拍胸脯道: “因为我可是立志要登顶大平江湖的热血天才少年!” 他说出这话时的动作、神态、语气,都无比的骄傲与自信,动作声音也就响了些。 可是那两名军士却仍旧任何反应,仿佛这边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老者闻言笑了起来,却毫无那种讥讽之意。整个对话过程中他一直上下打量着这位少年,越瞧眼中光芒便是越亮。此刻听到燕初阳这般言语,不由得开口笑道: “你可有师承?” 燕初阳一愣,下意识地应道:“算有吧……有个老头子教了我两年把式,但是他半年前过世了。” 老者点点头,从刚刚少年下意识回击那一手便能瞧出,其并没有学过什么有效的技击手法,身体却是强健异常,显然平日里有经常打磨体魄的样子。 他盯着少年的双眼,认真地开口道:“若是我说,我有法子让你进入秘境呢?” 燕初阳眼睛一亮,略显兴奋地道:“是吗?怎么进去?” 这老者给他的印象极为亲切可信,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有对这老者的话生出半点怀疑的念头。 而此刻老者却先不答,而是认真地问道: “我先问你:若是我能赐你一份真正的大机缘,代价却是你不能入内,你会怎么选?” 几乎没有迟疑,少年便挠挠后脑勺,憨厚地一笑道: “我还是进去自己搏一搏看看吧。实在对不住啊。” 老者头一遭露出一丝讶然的神色,却是没再多说什么,点头道: “那好,我送你进去。” “那就多谢……啊!” 燕初阳一个“谢”字没说完,便转成半生惊叫,而后便戛然而止。 老者不过用手轻轻一推,少年便消失在这片空间里,仿佛从没来过这里一般。 即便有半声惊叫传出,那两名军士仍旧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原地巡视,显得诡异异常。 “根骨罕见,可惜差了分气运……嘶……不对劲啊,我相面从不出错,这孩子福源无穷,丝毫不在我那徒儿之下……算了,任凭他自己去自寻造化吧。” 老者摇摇头,整个人的气势悄然变化。他的发色原本只是有些花白,此刻却是一边雪白,不掺点滴黑色。而他的脸上的皱纹胡须却是迅速消退,露出一张俊美到难以形容的男子面庞。 不看其发色,单观其形容,更像是一翩翩富家公子哥,只有眼底无尽的沧桑之意丝毫未褪。比之百岁老人,还要深重不知多少倍。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气势飘渺难以琢磨。 他似乎若天若地般伟岸,却又像是一个比你我更平凡的普通人一般。谁也不知道其始由何起、其终往何处。 他伸出一只手,隔空抚摸着眼帘中的那棵参天巨树的轮廓,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在他慈祥的目光中,这一方天地间的木属性元气,悄然无声地尽数运转起来。如同汪洋下的暗流,表面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被一人意志支配的它们,为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目的,开始相互缠绕、编制起来,而后涌入绿洲的深处…… 第一百零六章 热血天才与全能天才的初遇 “喂,醒醒!喂!” 感受着身体不断地被推搡,燕初阳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一张年轻普通的面庞顶着一个光环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这里是,哪里?你是渡魂神使吗?您老人家的光环真好看,所以让小子我投个好胎吧……” 燕初阳心里憋屈极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老头给秒杀掉了。 尤其自己一没财,二没背景,他为何会这般就不由分说地直接将自己给做掉了? 难道因为被自己拒绝便恼羞成怒了?想到此节燕初阳不由得有些懊悔,当初为什么把话说得那般干脆彻底,不给他人留余地?老头子说得果真不错,自己带人接物方面实在大有问题。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把这渡魂神使大爷给伺候舒服了,怎么说也要为了自己下辈子有个高一些的起点而努力奋斗一次啊…… “这大个子的肌肉是长进了脑子里了吗……” 看着燕初阳呆愣的表情,叶长歌不由得以手抚额: 今天真的是太背了。 原本他与乌云子在更换了另一副容貌之后,便混杂在武林人士的队伍中,在规定的时刻一并进入了长生秘境。 结果他们刚刚进入秘境,就发现今天的情况不太对头。 所有人都进来了! 没有任何限制,所有到此的朝廷、世家、江湖中人,无一例外,全部进入到了这里! 察觉到诡异之处的叶长歌还未来得及仔细地进行观察和分析,乌云子的脸色便先是大变。 然后叶长歌便惊悚地看到,乌云子的躯体和神魂,竟然生生地剥离了开来! 按捺下心头的震惊,迅速地将其陷入沉睡的神魂纳入玄瞳法界中。方才做完此举的叶长歌,眼前也是突然一黑,进而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醒来,他甚至以为自己被移除到了秘境空间之外: 放眼望去,他与一行昏迷的江湖汉子一道横七竖八地躺在一个地势相当狭长的峡谷之中。 叶长歌清楚地记得,,先前他们通过那一层扭曲的光幕的时候,进入的区域,也是跟外界相近的绿洲带。 如今却是不知身处何方。 确认过其他人都还未醒来,叶长歌偷偷地将无缘字夺取的那个泽宗弟子的躯体纳入了玄瞳法界中,然后继续躺在地上装昏,打算静观其变。 随后不久,那批人依次醒来。短暂的混乱之后,其中江湖名望最高的一人担任起了领头的职责,带着队伍一边摸索着一边向着一个方向移动着。 大概行了能有半个时辰,昏迷不醒的燕初阳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因为队伍中无人认识叶长歌,而且少年的年纪在众人中也是最小,当下便被指挥着上前查看情况。 “倒霉啊……” 叶长歌半真半假地这般自言自语着,近前去尝试唤醒那个年轻的肌肉男。 虽然觉得有些烦躁,但是理智上来说,叶长歌是并不排斥这种事的。由他亲自检查状况,也有助于让他能够第一时间获取到情报。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般愣头愣脑,而且说出的话也是让人喷饭。 虽说如此,但是这个神情看上去有点呆滞的大个子给叶长歌的观感还是不错,所以他还是耐心地提醒道: “从你这个角度看,应该是看到我的头挡住太阳了吧……我们这么多人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人理会,所以这儿应该也不是冥界。咱们应该都是大活人。” “哦……不好意思。”燕初阳略显羞涩地挠挠头,四下打量一番,问道:“……那这里,是长生秘境?” 叶长歌摇摇头:“我也不敢确定……你是自己进来的?” 燕初阳点点头。叶长歌方欲再问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不耐的声音: “小林,问个话要这般久?” 叶长歌顿时满脸堆笑地回过头: “不好意思啊仇哥,问过了,他是自己一人来到这里的。” “他、妈的,这次混进这么多小毛孩子,说不准要累死老子……” 仇姓男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挥手招呼队伍继续前行。叶长歌则与燕初阳远远地跟在后头,不时低声交谈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平本身是一个江湖,而这一小伙人在秘境中相遇后,也就结成了一个不同的小江湖。 现在领头的,是岭南水道排帮三档头仇毅,江湖地位说低不低,说高不高,大概也就算是道上有个名号的程度。偏偏在在场几人当中他的名声就是最高──当然,这是在叶长歌不自曝身份的前提下。毕竟能够越届而胜的书院天才,在整个大平都是会备受瞩目的后生俊杰。 仇老三自是不知这点,就算知道了,说不得还要倚老卖老,用这张老脸搏一个队伍领头的位置。仇老三祖上三代都在排帮讨生活。代代都是高层领导,却也代代都没有当过龙头老大。仇老三更是把家族传统发挥到了极致,这半辈子甚至没曾在某支小队班子里任过头目。一路升上来全都是副手老三之类的,也算得上是大平江湖中一朵奇葩。 这次他好容易有机会过过当大哥的瘾,怎么能不颐指气使一番? 纵然其趾高气昂的态度多少会让其他人心里有些不爽。无奈这个临时队伍里头就是大猫小狗两三只,几乎全是跟风前来想要看看能否拣漏讨点好处的江湖独行汉。此刻突遭这般变化,心里也是慌得要死。有仇老三这么一根主心骨可以依靠,也就不会计较那么太多了。 真正自己有主意的叶长歌,却是不断地在盘问着燕初阳的信息。他何等口才心智,三言两语,忽悠得那个纯真的大个子恨不得把自己上辈子的家底都掏心掏肺地全部献出来。 “能让他另辟蹊径进入这个地方,莫非那老头儿就是长生道人?这小子身上有什么能被其看重的地方呢?” 叶长歌心思细腻,仇老三见到燕初阳也不过让他盘问下其出身。叶长歌却是注意到,这个小子的体魄精气,比之自己这一伙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要强悍旺盛许多,按道理来说不可能这般迟才醒过来。 第一百零七章 对男人动了心思的叶长歌 结果上来说,燕初阳的身世也没能让叶长歌得到什么太有意义的信息。 流浪儿、半吊子功夫的师傅、奇遇般地进入秘境…… 虽说跟那疑似长生道人的相遇很有意思,一定程度上也证明此人天赋惊人,但对目前的情形毫无意义。 好在自从被置入这个陌生的空间之后,叶长歌便摆好心态,让自己保持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细心。变化既然产生,那就不会是一时半会能处理得了的。境界和岁月都远非自己能企及的长生道人,既然展露出来了某种主动的意图,那就必然不是自己所能轻易揣测得出来的。在对此人性格经历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静观其变,应该是目前更加智慧和有效的应对方式。 而这种想法,不知为何跟整支队伍的思路居然也是形成了完美契合。总共十人有七个人是没头苍蝇,一遇见异变之后下意识便想先找个主心骨依靠。燕初阳则是暂时还沉浸在兴奋当中。而仇老三的老大瘾还没过足,所以目前心思也不在主动探索破解秘境之谜上。因而整个队伍的主动性和行进速度似乎是这片空间中最为缓慢的。 “,既然进了哥哥我的队伍,便要懂规矩明事理,否则当大哥的我也不太好带你。” 当空艳阳下,仇毅懒洋洋地对着新入伙的一脸兴奋的燕初阳说教道:“在这里,最重要的就是一切行动要听我的指挥。毕竟我虚长你们几岁,比你们多吃不少饭之余也多比你们见识过不少东西。江湖这个地方说到底就是靠实力和资历来吃饭的地方。现在整体情形非常不明朗,所以更加不能贸然地擅自行动,明白吗?” 看着燕初阳小鸡啄米般地猛点头,叶长歌也是彻底无奈了。这种骗三岁小孩子的说法说实话叶长歌是一百个不信这小子会把它当真。然而看着这个肌肉少年略显亢奋的神情,他打心眼里觉得这货若是演戏的话,那演得也太他吗的好了。 “应该是演戏吧……江湖流浪儿的性格没那么简单纯洁的……嗯没错一定是这个道理……” 叶长歌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努力地模仿燕初阳的神态。 远远看去,就像一伙大人领着俩大龄智障儿童出来郊游一般。 “……看上去一定蠢得不得了吧?我是中哪门子邪才想模仿他来作为掩盖啊……” 叶长歌一边维持着白痴的笑容,心底一边沟通道: “老鬼!没死吧?没死吭个声!” “……本座活了不知有多久,你这小王八蛋横死暴毙本座也不会消亡。” 过不多时,识海深处响起了宗傲森然的声音。 “还活着最好。我给你开放通道,你去看看那老道士是什么情况。” “不用看。”宗傲淡淡地道:“他的意识被一种具有筛选性的法则力量所压制,所以陷入沉睡之中,没什么太大问题。若非我身处你识海中,有无忌天珠的力量作为屏障,恐怕以我目前的状态也会被压制陷入沉睡。长生道人的神通,确实不可思议。” “靠。那他的一大半作用不是没有了?”叶长歌没好气地暗骂道:“也真是晦气,但愿他的剩余价值能高于我的预期……话说回来,你帮我看下我遇到的这个小子,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哪一个?这傻大个儿?”被共享了视野的宗傲,起先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后来却是越看越仔细,神态也逐渐专注起来: “……嘶,怎么可能?这么个穷乡僻壤,居然还会诞生这种怪胎?” 叶长歌顿时大奇道:“怎么,他有什么古怪之处?” 岂料宗傲却是一翻白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子?之后要是有冲突发生,你就会明白的。好了,虽然有无忌天珠掩盖,但是在这个空间里我还是感觉很不舒服,我要先潜回你的识海深处沉睡一阵了,没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别再打扰我。” “……这老混蛋……你给我等着……” 叶长歌狠狠一咬牙,知道这老东西是在报复自己方才出言不逊,一时间也是没什么办法。 不过,从宗傲的话里,他还是得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个肌肉少年,应该也是具备某种特别的体质或者特殊的资质。那么他就应该不是这个秘境衍生出的虚拟存在,想从他身上来入手破解秘境的根底恐怕是行不通了,这应该也就是长生道人出于个人兴趣而扔进来以观其行的天才愣头青。 不过话说回来,叶长歌是真没办法把天才和这个一脸傻笑的热血愣头青相挂钩…… 但确确实实地,此人确有不凡之处。以叶长歌的元识感知能力,居然不能试探出其修为深浅。只能感应得出其生命力旺盛异常,精神力似乎也非常强大,很难受到干扰的样子。若非如此叶长歌也不会对其心生怀疑,从而让宗傲帮忙看一看来作判断。 “那么,这小子,应该当真就是凡俗势力中的一颗遗珠了……” 既然已经确定他本身与秘境无关,叶长歌旁的方面的心思却是活络了起来。毕竟这个小子也是个能让宗傲都为之赞叹的胚子,目前似乎也是一无师承二无势力从属。换言之自己若是处理得当,没准能将这个看起来头脑颇为简单的货拉归自己手下。日后带其进入修行界,发掘出其天赋潜能,自己也相当于平添一份强悍助力。 想到这里,叶长歌对这少年的笑容也不由得变得更加热情灿烂了些,放在旁人眼中也是显得更加呆傻了几分…… 然而落在燕初阳的眼中,这个唤醒自己的少年看上去却是显得更加和蔼亲切了。似乎比起那个不断自夸江湖经验与地位的大叔还要可靠一些的样子。 各怀心思的一队人就这么慢悠悠地前行着,没过太长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林海。 他们居然就要走出这片峡谷了。 第一百零八章 听谁的? “总算出了那个鬼地方……” 仇毅长出一口气。虽说峡谷里也没遭遇什么事情。但是到底是他们莫名其妙被转移到的第一个地方,一路走来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也许丛林中可能潜藏的未知危险会更多些,不过转换了地方还是让一行中多数人的心态更加放松了些。 相比而言,两个年轻人心中则是更多添了几分兴奋之情。毕竟密林这种地方更容易隐藏一些东西,也更有可能出现机缘。 更何况长生宗本就以木属性元气修行见长,像丛林这种地形怎么说都会让人有更多的遐想。 “稍作休息再走吧……”仇毅也不待众人应答,便自顾自地坐在了地上,大大咧咧地道:“我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神经崩得也是有些太紧了,放松些等下会比较……” “来到这里的人们,幸运而又不幸的人们……” 一个醇厚又颇显淡然的男子的声音响彻整片密林。众人闻声抬头,却见一张占据了整片天空的白发年轻男子的面孔,带着无比沧桑的气息注视着他们,无悲无喜。 “这便是长生道人?当代长生宗主?” 叶长歌心下悚然。这是除去元气大伤的宗傲以外,自离家到现在他所见过的第一个绝世大修。即便只是一个投影,眼界感知比起寻常凡俗势力中人强出不知几倍的他,还是更能感受到其深不可测的恐怖。 反倒是同队其他人,完全无法感知到其分毫气息,所以更多地只是出于对他这一手投影手段而产生敬惧之情而已。 “奇怪……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呢……我似乎也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啊……” 燕初阳心思单纯,对于这种神通显现虽说敬佩无比,却也没有多少恐惧之情。反倒是因为心中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而产生的疑惑之情是其当下的最强烈情绪。 如同人不会在意蝼蚁的思想一样,这种高坐云端宛若仙神般的存在,自然也不会在意凡人何思。无论此刻看见此景的人们心中作何感想,长生道人依旧用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 “我是这个秘境的主人,是带给你们机缘的善人,也可能是带走你们性命的恶人。结果如何,全看你们的气运与抉择。” 带走性命? 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人都不由得心头一紧。 先前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一位任何长生秘境的探索者遭遇过性命之忧,绝大多数今日入内的武者修者更多的也就是留心彼此提防,并未将这片神通所化的秘境生出太多的忌惮心理。 然而当异变发生的时候,许多人便是心头一紧,灵台生出些许不祥的预感。 而此刻,这种预感,居然当真实现了! “先别太惊慌,看看你们的身后。” 一行十人齐齐回头看去,不由得都是勃然变色: 身后的峡谷入口,不知何时竟然被一堵石墙完全封死! “再看看你们的上头。” 抬起头,原本湛蓝的天穹,此刻却是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淡绿色。 “那是瘴气。衍相之下,沾之即亡,尸骨无存。” 如此恐怖的东西,从长生道人嘴里说出,颇有一种轻描淡写的感觉,仿佛这些瘴气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存在一般: “好消息是,这些瘴气被我用术法隔绝在了这片森林之外;而坏消息是,这道术法只会维持三天。三天后,术法就会自动消解。不消一刻钟的功法,这些瘴气就会席卷这片森林,将其中所有的生灵吞噬一空。” 冷汗顺着几人的后辈涔涔而下。他们从没想过一次投机行为居然会遭遇到如此之大的危机。他们恐惧而又愤怒。然而那个沧桑而又淡漠的面孔,却让他们生不出任何想要出声质疑的念头。 “当然,我把你们弄到这个地方,也并非是为了杀掉你们。若我当真有杀心,屠灭整片大平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而已。”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自救的法门。在这片丛林中,藏有二十份长生道树的树种残片,数目与我将你们分成的队伍数量基本相对应。如果将所有的残片投放到森林中心的圣泉中,长生道树就会自其中诞出,吸收掉所有的瘴气,从而解决掉你们所面临的危机。” “一支队伍最多只能向圣泉中置入一枚碎片。每一个碎片都有我的一件宝物看护。因为每个碎片附近,都会有灵兽窥伺。当然,你们本身也是那件宝物所抗拒的对象。也就是说,你们的对手,包括了灵兽、宝物、时间,以及你们彼此……” 以及你们彼此? 叶长歌蓦地想到刚刚被长生道人装作不经意地带过的“基本一词”,脸色又是一变。 “哦,忘记提一嘴了,你们总共有二十五支队伍。时间结束如果你们解除了危机,那么最后没能向泉水中置入碎片的队伍,就会消失……” “现在,为了自己的生存,行动起来吧……幸运和不幸有时只在一线之间……” 微风吹过,长生道人的面孔有如水中幻影般不断晃动,进而消融在淡绿色的天穹背景中。 “……” 叶长歌拍了拍脑袋。他将宗傲的灵魂囚禁在识海中,元识与精神力磨练得强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因而他面对长生道人所感受到的威压也是最强。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似乎每一分精神力量都在向他呼痛。 “真窝囊啊……被这样的压力压制,我一时间居然都没想起来向他询问小叶子的事情。” 揉了揉太阳穴,偏过头,却见仇毅仍旧呆坐在地上。叶长歌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到仇毅的面前,低头道: “我们的领头人,等死呢吗?” 仇毅瞳孔稍微凝聚了些,仿佛才看到叶长歌走到了他的近前,突然身子暴起,一把扯住少年的领子,将其提离地面,拉到自己面前。赤着双目恶狠狠地道: “老子要做什么,你也敢来指手画脚?我告诉……” 咚!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见仇毅八尺高的身子被叶长歌用脚死死地压在树干上动弹不得。仇毅只觉得一阵阵窒息感不断地涌上脑中,被少年踩住的胸膛仿佛要炸开了一般。 “现在,你觉得该听谁的?” 第一百零九章 对视 谁也没想到,原本一直笑呵呵看上去毫无脾气的少年,居然毫无预兆地突然便将队伍的领头一脚踩在了树上──此刻他单脚独立,另一只脚死死地压在仇毅的胸口处, “喂,不至于这么凶吧?” 一时间七人噤若寒蝉,只有燕初阳皱着眉头,颇为不悦地开口质询道。 叶长歌闻声转头,抬起一只手背晃了晃,面无表情地道: “自己都看一下。” 众人闻言一怔,只觉淡淡的绿光在眼前闪过,却见叶长歌的右手手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淡绿色的叶状光斑,不断地闪烁着微弱的绿光,将少年冷然的面孔映得颇为诡异。 几人不由得下意识地低头向着自己的手背看去,一模一样的光斑同样闪烁其上,看得在场众人心头一阵发凉。 大修的手段,当真强大诡异到了极点。身体上被刻上印记,却是没有任何一人有所察觉,不得不说是相当令人恐惧的一件事。 “这个东西,可能就是我们作为同队成员的一个标志。也就是说,现在即便我们之中的任何人想要更换一支队伍,从而抱上一条更粗的大腿来保障自身生存,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叶长歌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脚上加了些力道,顿时令仇毅再度痛哼了起来。 “既然那个家伙把事情弄得这般正式,恐怕队友这种东西,也不是随意用来杀的存在……就是说,我还必须要带着你们这些累赘般的存在去争取那二十个名额,而你们却是一副完全不想动起来的样子,是当真不将自己当作那会被淘汰的五分之一吗?要知道入境的可远远不止二百五十人啊!我们这支队伍,恐怕是人数最少的一支队伍呢……而你们偏偏又是一群要实力没实力、要名气没名气,连积极性都欠奉的歪瓜裂枣──” “换而言之,你们身处的,很可能就是最弱的一支队伍啊!” 七人闻言色变,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低下头,因为他们心知这少年所言其实不错。 只有燕初阳不满地嘟囔道:“喂,我可是一点都不弱啊!有我这个立志登顶大平江湖的热血天才在,咱们这支队伍,绝对称不上最弱!” 几人瞪大了眼睛,除去从没见过敢这般正大光明地自称天才的厚颜之辈之外,在那瘦弱少年如此立威的情况下还敢这般言语的勇气也是令他们惊叹不已。 “立足大平江湖顶端吗……还算有志气吧。”叶长歌看起来颇为勉强地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而后语气又是一转道:“不过这个梦想似乎也不怎么大啊。不如我给你一个更加远大的目标,如何?” “心有多大,梦就有多大!向我这样的天才,注定一生永远走在征服一座又一座高峰的路上!”燕初阳自信地一拍胸脯,然后又是疑惑道:“不过你怎么敢夸口许我一个更大的梦想?难道你觉得你比我更强吗?来来来咱们好好打一架来分个高下!” 叶长歌摇摇头:“现下还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放心,我肯定会找机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燕初阳眼睛一亮:天才何时惧怕过挑战?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叶长歌笑了笑,然后足尖向旁一甩,仇毅偌大个身子顿时被他一把甩飞了出去。后者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畅快地喘起气来。抬头恰好对上少年冰冷的目光,顿时连习惯性的威胁之语都说不出口。 叶长歌不理会他的想法,右掌忽地猛击在树干之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手印,进而对再度被震慑的在场众人吩咐道: “两个时辰。我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去前方分头探路,然后把见闻与沿途地形情况回报给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遭遇到何种危险事物,都要第一时间逃回来。两个时辰后,我要看到所有人出现在这里。若是有任何两人或以上者所描述的情况一模一样,或是有虚构之处被我察觉,自会见识到我的手段。而如果有人到时未至……那么最好祈祷以后也不会再跟我碰面。” “好了,没有太多时间可供我们浪费了。你们,立刻行动!” 此刻正值午后,虽然有瘴气遮蔽天空,可是丝毫不影响阳光的明媚程度。然而这片难知其深的神秘丛林,即便在白日之下,也犹如一个直欲择人而噬的恐怖怪兽般令人生畏。 几个人看着丛林深处的方向,心中都是直打鼓,都不是很想身入其中。 然而想到身后这个身手非凡透着几分暴戾气息的少年郎,想到天空中那张面孔的“善意”提醒,想到天空中那不聚不散的淡绿,他们终究也只能咬咬牙,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步入丛林的阴影之中…… 叶长歌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目送着九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入丛林中。 直到燕初阳雀跃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叶长歌才长出一口气,而后重重地坐倒在地。 “好可怕啊……比当时那个老家伙还要可怕得多……当年若是换成这人的灵魂,即便我有万象玄瞳与无忌天珠,恐怕也绝无分毫反抗之力……” 没有人知道,方才的叶长歌,曾经主动地、与天穹之上的那张年轻却又充满沧桑的面孔,有过一刹那的对视。 就在那一刹那之中,叶长歌仿佛看到了无数颗星辰的明灭循环、看到无数人的生死轮回。时光荏苒、文明兴衰,似乎都浓缩在了那一眼之间,与无数道轮回构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在刹那间便将叶长歌的神识都搅得破灭开来! 遥不可及!这便是他测得的自己与长生道人之间的差距!这位当代长生宗主不过是投影所发的一眼,便几乎令自己崩溃。 即便早有所料,这样的事实却还是令叶长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焦虑。也让他对于队伍立威的处理选择了异常简单粗暴的一种手法。 “也不知丫头和那面瘫女都分到了什么样的队伍中……这次其他势力之中,似乎都有一些了不得的家伙呢……但愿她们别卷入到麻烦里啊……” 第一百一十章 天珠、先机 抛开杂念,闭目盘膝结印于树下,叶长歌催动无忌天珠,默念法决,开始恢复自身神识的创伤。 在这件古宝的温养之下,原本受创颇重的神识,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不断恢复,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叶长歌运转几次念头,睁开眼,喃喃自语道: “老魔,你对无忌天珠这东西有何了解吗?” 经过与长生道人的神识对冲,即便是睡得再死,宗傲也不得不被惊醒同时布下防御。若非如此,恐怕叶长歌根本无法承受住长生宗主那漫不经心的一眼,便会完全崩溃,纵是不死也得沦为一个痴呆儿。 此刻的宗傲也是借助无忌天珠的力量,好不容易才将自身神魂稳定下来,此刻得闻叶长歌问询,却先不答,反而狂笑道: “好好好!你小子真是有几分意思,这等微末道行就敢挑衅长生宗宗主的威严,有本座当年的一分风采。” “……”叶长歌本以为差点被自己害掉性命的宗傲会二话不说先破口大骂自己一番,不想这人居然反倒是对自己大表赞扬。果然远古大魔的思维就是与常人不同吗…… 当下他也是颇为无奈地道:“没办法,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过这般强大的修者,怎么可能按捺得住自己的好奇心呢?” 原本放声狂笑的宗傲顿时勃然道:“放屁!在见他之前,你不是先遇见老夫?这长生宗主,论道行也未必及得上我当年巅峰之时;论辈分,他于我更是拍马难及,他如何比得上本座?” “然而时至今日,你也只剩对昔日荣光的怀念感伤了。” “无知小儿!……” 叶长歌的性子依旧是欠揍至极,生生惹得老魔在其识海中翻江倒海地疯狂咆哮的时候他才感觉一阵舒坦,然后故作正经地转移话题道: “言归正传,我且问你,在遇到我之前,你对无忌天珠有多少了解?” “没什么了解!”宗傲先是又咆哮了一阵,接着没好气地道:“小子你先跟我说说你对这东西有多少了解?” 叶长歌神色一正道:“我先前也只在古籍中知晓有此宝存在,具体有何玄妙之处没有一本典籍上有详尽记载。我甚至不知此宝居然就在我家族手中。而当我被……被这颗珠子封镇住那条太阴玄脉之后,我才开始逐渐发现这件宝物的种种用途。镇压元脉、掩盖属性、增幅术法、温养神识……似乎真如其名一般,无忌无忌、百无禁忌。什么事情它都可以完成一般。” 宗傲沉吟片刻,缓缓道: “小子,你知道元器中对天珠的定义是什么吧?” “知道,是完全经由天然形成的、无后天人为刻意加工改造的球型异宝,可称为‘天珠’。” 宗傲点点头:“到我那个年代为止,在修者认知范围中共有一十八种天珠存在,你那‘嗜雷天珠’也是其中之一。通常来说,这种天材异宝,多数都具有两点共通之处:稀有性和纯粹性。它们因其诞生的要求特殊性,使得这些天珠的存世量都极其稀少,罕为人所见。而且功能方面往往都专注于某个领域,纯粹而强大,但是也就有了很大的局限性。” “但是无忌天珠与其他十七种天珠全然不同。它本身是完全符合天珠的定义,无人知其因何而成,但是其上也无任何后天人为施加的痕迹──当然,也没有任何人能于其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然而与其他天珠全然不同的是,无忌天珠自远古更远时代现世开始,便唯有这一颗在世间漂泊流传。而且正如其名一般,无忌天珠的效用太过令人难以琢磨,似乎它当真能做到一切有利于修者的事情。无人能究其成因,也无人能窥其奥秘。因其效用太过驳杂,有无数人曾质疑此宝绝非天珠,定是人为所造。但也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一点。任何人神识深入其中都只能窥见一片混沌,在此基础上又无人能将其剖开,也就没有人能做到对其的解析了。” 到底是远古大魔,即便叶长歌幼时曾博览群书,宗傲还是能道出无数他所不知道的秘辛。 此刻听宗傲述出其对无忌天珠的所知,少年不由得对这件满是谜团的异宝更加留了心。除去自身的身世之外,这件宝物和自己的万象玄瞳、两条元脉,都是最为重要和根本的秘密,绝对不能轻易暴露人前。 胡思乱想间,叶长歌猛地抬起头,眼光如剑般直指前方。 “是我……小哥,我们是同队的……” 一处树丛后立马伸出一双手,然后就维持着那个姿势缓缓地横移出来,显露出一个神情略显怯懦的中年汉子的身形──却是方才叶长歌派出的同行的一人。 紧接着,叶长歌感应到身边丛林中一道道气息分别出现。此刻距叶长歌下令时间恰好不过两个时辰,先前派出探路的众人卡在他的规定时间之前纷纷赶了回来。 叶长歌面无表情地冲最先回来的汉子点了点头,待得所有人都聚到身边,方才开口一一问询众人所见所闻。 得到的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有一人见到了长生道树种子碎片的踪迹,忧得则是没有一人发现其他队伍的踪迹。 旁人或许会不解,在探察到种子碎片的情况下没发现其余队伍的踪迹,应该不是一件坏事才对。但叶长歌知道,这个情报意味着,这片树林恐怕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大得多。即便先行拿下一枚碎片,想要带到中心泉水处恐怕也要颇耗时间。期间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未必就不会发生最后即便持有碎片也无法将其置入泉水、从而导致所有人尽数失败的可能性存在。毕竟这次考验可不是简单地自己拿到碎片就能轻松过关。而且不排除会有实力强大的队伍直接便前往泉水处拦截其他有碎片的队伍,更可怕的是很可能会有不止一支队伍在那里结成联盟以逸待劳。这些都是具备一定发生可能性且令叶长歌相当头疼的不利事件。 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取得一枚碎片在手,才能拥有后续的主动权。 在这件事上,叶长歌的这支队伍,幸运地取得了一定的先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遇险 繁茂的枝叶遮蔽了天光,幽暗之中唯有一点绿莹闪闪发亮。 “那东西……应当就是长生道树的种子碎片了。” 叶长歌身怀玄瞳,目力惊人,一眼便瞧出那点绿芒之中,是一枚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翠绿色碎片,亮泽泛华,质地近玉,散发出一股令人感之心愉的旺盛生机…… 当是长生树种碎片无误了。 只不过除去叶长歌之外,更多人的目光却是放在了那一点翠绿的旁侧。 那里插有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刀柄无任何装饰,刀身上刻有简单的符文,看上去并不如何显眼的样子。 但是在场十人都知道,那是长生道人口中所说的、用于镇守树种碎片的宝物。 能被长生道人称之为宝物的东西,岂会是凡物? 那个发现这处树种所在的汉子名叫梁栋,此刻显得相当兴奋的样子,低声道:“小哥,这处树种碎片似乎没有被其他队伍发现的样子,现在那所谓的灵兽也不在此地,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叶长歌淡淡地瞥了梁栋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那么你认为那灵兽不在此处,却是为何呢?” 梁栋闻言一怔,他虽说籍籍无名,但到底也算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立时便反应过来,迟疑道: “莫不是……在埋伏我们?等我们先解决掉那宝贝,再来坐收渔利?这……这不大可能吧?那东西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畜生……” 叶长歌指了指天上:“这个地方,本身是由长生道人这种级别的大能构筑而成。你们可能也只是从某些别有用心的势力流传而出的消息中得知这个名号,但对于这种程度的存在却并没有什么确切理解。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既然设计了这个考验,就不可能存在这种白痴空子让你钻。而且他既然称之为‘灵兽’,那么恐怕就不只是在力量上异于寻常异兽。” 梁栋闻言怯声道:“小哥教训的是……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叶长歌心知这人把皮球踢回到自己这里,其实心中对自己这种状似眼高手低、夸夸其谈的表现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也不会把这太当回事,转头向燕初阳道: “你!” “我?”燕初阳指指自己,一脸茫然。 “没错,你去周围巡视一圈,一个时辰内若是不见灵兽或其他队伍向这里靠近的踪迹,就回到这里。如果有发现,立时回来报告。” “为啥是我啊?!”燕初阳立时便抱怨了起来。本来他初时同其他人一道出去探索也只是因为觉得会新奇有趣,但期间半个时辰不到他就觉得腻烦了。结果这时叶长歌又要他出去巡视一个时辰,这安排让他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 “为什么?因为既然确定这周围很可能有灵兽在旁窥伺,那么换成其他人前去巡视的话,遭遇危险的概率太高了。也就你的实力会让我放心些。” 这句话恰恰搔中燕初阳心中痒处,顿时令他眉开眼笑,重重一拍胸脯道:“如果你有这种担忧的话,那你就找对人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你们就在这里安静地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叶长歌笑眯眯地点头道:“那我就在此恭候燕少侠的佳音了。” 这一声“燕少侠”更是让这肌肉少年不自觉地有些飘飘然了,当下一摆手,比出一个大拇指,便头也不回地向着丛林深处走去。 直到目送其背影消失,叶长歌嘴角边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漠然的神情看得周围其他人心中直发毛,却无一人感吱声,所有人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那一点翠绿之上,并默默祈祷这一个时辰赶快过去…… —————————————- “该死……这一个时辰怎么还没到?那小子真不是东西,这么就把小爷给骗出来了……” 大概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燕初阳便已觉得厌烦了。他很想直接回去,但是立志登顶大平江湖的热血天才一向自诩言而有信,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因此尽管百无聊赖,燕初阳还是非常专注地一边行走一边留意着周边动静。 人以信托、必以信报。这是那个据说曾投身行伍的老头子在教他强身健体的法门之时、最常跟他念道的一句话。 燕初阳看上去浑浑噩噩,却也只是性子直爽,却并不傻。 他知道那位一直不肯自称其师的老头子其实也算是身怀绝艺,手底下藏了不知道多少杀人之技。但他一样都没有教给自己,甚至连简单的技击之法也没有传授过一招半式,是因为那位老人打心眼里不想让自己趟江湖或朝堂的浑水。所以燕初阳也一次都没有开口央求过老头子传自己武艺。 但是,少年人还是心怀热血的。让他靠着体魄寻个力气活儿庸庸碌碌过一辈子,终究非他所愿。 他想要凭自己的一双手,搏一个轰轰烈烈的人生。 不过因为没有财力,所以一无门路、二无消息,所以磕磕碰碰几个月都没能真正地进入江湖圈子中。 直到大概半个月前偶然听说长生道树现世的消息,他才意识到机缘到来,然后径直便来到了边城荒沙。 旁人对于这种事情,都抱了颇大的侥幸心理。他却有种强烈的直觉: 这次秘境探索,他必定能得到天大的机缘! 他从小便直觉过人,且从不出错。 就是这份直觉,让他在外出砍柴的时候,从一个水沟中救起了那名奄奄一息的老卒。 也是因为这份直觉,他才拒绝了绿洲中那名老人的邀请。因为直觉告诉他,跟着那位老人会有大机缘,但却及不上他于秘境之中的所得! 有着神一样的直觉的自己,一定能书写出最华丽壮阔的人生篇章! 无聊至极的燕初阳如此自勉自励着。 忽然,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凭借直觉,他猛地向右一滚。 就在下一刻,左后方一道劲风刮过,强劲的压力令他直欲喘不过气来。 一声如雷般的咆哮自旁侧炸起,震耳欲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穿梭在林间的少女们 “克勒克勒……” 静谧的丛林中,响起一连串诡异至极的声音。 一名老者面带惊容地看着已经蔓延到自己脖颈处仍不肯甘休的冰层,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在强烈冻气的控制下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在他身旁,还有十来具造型各异的冰雕,只不过余者已经没有这份运气再亲眼目睹自己被完全冻结的过程了。由此可见这位老者的实力在其中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然而在对于他面前的这名女子而言,他们之间其实并无太大差别。 “就算要撕破脸,吃相未免也太过难看了……” 洛玄英微显不耐地将头上高冠摘下,放入随身携带的储物元器中。如瀑般的秀发随微风飘扬,衬得这名少女宛若画中仙子。 在这丛林中行动,她早就嫌那顶高冠碍事了。若非为了用其故意制造被枝杈绊住行动不便的破绽,以引诱这些看起来心怀不轨的所谓同伴出手,她早就把这东西拿下来了。 将近二十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以默契的配合无死角对她出手,换来的是自己一方的团灭。 “真不知是你们派进来的人太多,还是我运气太好,一队十八人居然都是夜煞的精英……” 颇显无奈地挠挠头,孤身一人的洛玄英显出了不同于平时的、略显雀跃的面貌。 天高气爽,绿意盈然。按时辰来说此刻应该已近黄昏,可是天空正中仍是明日高悬。而半天没有进食的洛玄英也毫无一丝饥饿疲倦的感觉,感叹大神通境以上大能的手段的同时,少女的心情也变得似乎明媚了一些。 转过身,踏着轻盈的步子,少女向着森林正中央走去。 “反正自己一个人也不好搜集情报,去那里抓两个倒霉鬼吧……” —————————————- “有内奸!” “即便先前想过书院内部定然有朝廷安插的内奸,但是没想到此人在书院内部的权限等级居然如此之高,情报搜集能力居然如此强大……” 斑驳的叶影之间,两个原本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正在树林间仓皇逃窜。 却是张繁与蒋小萍。两人身上都挂了不下三处彩,气息也已经颇为混乱。 此刻的两人,元气已经接近枯竭,在带伤的情况下体能也是消耗甚巨。 在他们身后,十二道灰影如同甩不掉的影子一般紧紧缀在他们的身后。 平日一副嘻嘻哈哈模样的张繁无比严肃地低声道: “逃不掉了。你身法比我好,我把他们引开,你自己走吧。” 蒋小萍低头不答,一只手抓住张繁的手臂,脚下速度更快了些。 少年怒道:“叫你走你没听见吗?我……本王命令你独自逃走!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好教我的那几位叔伯快些逃命,也好给你义父提个醒!” 少女漠然道:“我只听上司的命令。你虽是皇胄,但一无官职二无爵位在身,我不必听你指挥。” 张繁勃然变色,下一刻却是无奈苦笑道:“都这个时候你还想故意激怒我弃你而逃……看来咋俩谁也走不了了。既然如此,我且问你,如果我不是被废藩王之子,你是否还愿这般为我而死?” 蒋小萍不由得一愣。 她最初被派入书院,除去个人历练之外,所肩负的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测试这位当今皇上的堂兄的器量。 在她将一个月内的暗中观察的结果上交给上方之后,义父钟岳命她在遭遇张繁之时,一定要尽全力出手。 而她所不知的是,张繁在资格战的前一天,也受到了自己当年侥幸逃得一命的母上的命令,要他一定要拿下隔日的那一战。 而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是,第二日的第一场的比赛安排,并非是由沐鸿安排的。其中猫腻,也只有韩老与洛玄英二人知晓。 本来那一战完成,蒋小萍的使命也该完成了。 偏生那个充满斗志的眼神,就那样深深地印入了她的心扉,难以忘怀。 然而她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和她之间难以逾越的差距。 她甚至曾偷偷听到义父提起过,那位夫人为了东山再起,早已与一大族间定下亲事,以得臂助。 所以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这份难以磨灭的情愫,戴上冰冷的面具,以一个纯粹护卫的姿态,守在张繁的左右,跟随他一同偷偷出书院来到长生秘境来寻机缘。 不曾想,今日他们竟然要死在一起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事实,她的心居然莫名地感到几分喜悦,似乎这也并非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情。 这下……没人能从自己身边将他抢走了吧? 想通这一切的她忽地抬起头。尽管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是她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柔和光芒,若同冬雪初融般,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样美感。 心领神会的张繁,只觉得头脑被此生从未感受过的幸福感冲得有些晕晕乎乎。大笑一声,方欲说些什么,无意中扫了前方一眼,脸色又是一变,下意识高声道: “徐师妹!快走!” 一袭浅灰色连衣裙,泛着柔和光泽的脸庞,清澈空灵的眼神。 却不是他们许久未见的徐冬晴又是谁? 徐冬晴瞧清二人面孔,先是一愣,而后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张、蒋二人不由得大急。身后这一行人之中有三名醒脉境高手,此刻已经接近极限的二人即便加上已至醒脉的徐冬晴,也不可能是这一伙人的对手。 二人再欲出声警示,却见徐冬晴张开口,不知念出了一个什么字符。 柔和若水的白色光芒,瞬间将在场所有人尽数吞没!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元转神胎体 即便躲开了正面的冲击,余威还是将立足不稳的燕初阳整个身子都掀飞开来。 尽管这种顺势滚走是最为正确的一个应对处理,也不会让少年受太大的创伤,但是场面上看起来确实是相当地狼狈。 翻身而起的燕初阳,第一反应不是调整姿势或者继续后退,而是看也不看地便双掌齐出,猛地向刚才站立的位置平推而去。 炽烈的炎灼之气自其体表喷薄而出,结成一道淡红色的灼热气罩,然后在那来袭者的体表轰然炸开! 强烈的火之属性显露无疑,这仅修习过炼体之法、无人指导过修行之术年纪轻轻的肌肉少年,竟赫然已至醒脉境界! 而且,他的肌体气血也是强悍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将其元气完全锁在体内,以至于以叶长歌的强悍感知能力,都没能感应出其元修境界。 元转神胎体!他的体质,乃是号称对元气的感应能力与运转能力几乎等同于天然元器胎体的元转神胎体! 这种恐怖的体质天赋,即便是如长生道人、宗傲这等阅尽无数天才的顶尖大修,也是生平仅见。 也就是凭借这种天赋,他单凭肉身锻炼,先天就储藏够了足以筑基的庞大元气,而后误打误撞自行点出自身元气的运转脉络。 再配合上他天生的、比破三障修者的心血来潮还要灵敏的直觉,那名来袭者非但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反而吃了他一记大力反击,失了先机。 燕初阳双手一分,元气将被他激飞的尘土冲压开来,显露出来袭者的真容: 身高数尺,体长逾丈,通体透明,但每一根毛发都分毫毕现,额上一个“王”字条纹尽显威严── 却是一只体型庞大的淡绿色光虎! “这东西就是灵兽?”感受着这只光虎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生灵之气,燕初阳不由感慨出声道:“好厉害啊……真的好厉害啊!” 尽管此虎气力强大,实力似乎也非同寻常,刚刚硬吃了燕初阳双掌一击似乎也无大碍的样子。但少年却也没太将它放在眼里。 真正让他觉得厉害的,自然是缔造出这只灵兽的长生道人。如此手段,已经达到了他难以理解的领域。 “吼……” 绿虎张口怒啸,刚刚燕初阳的反手打得它颇为吃痛,拥有简单灵智的它已经决定跟面前这个生物不死不休。 “你就是在那处碎片旁守御的灵兽吧?”回过神来的燕初阳兴奋地搓起手掌,跃跃欲试地道:“我若把你拿下,我们就能比较顺利地取得那颗树种碎片了吧?到时候那小子估计也会对本天才佩服之至吧?哈哈哈真是一石二鸟的绝妙之计,我果然不愧为立志登顶大平的天才少年啊哈哈哈哈……” “吼!” 尽管对于语言的理解能力近乎为零,但是眼前这个生物的神态还是让绿虎感到厌烦至极。它张大了口,一道淡绿色的光球在其口中越积越大,直朝燕初阳压去。 “哈哈!太慢了!” 看起来体型颇大、肌肉发达到近乎要爆炸的程度的燕初阳却是异常敏捷。那绿色的光球方触及到地面,他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绿虎身后。 不待这只灵兽有何反应,少年便已功聚双手。两只手掌心朝外,指尖裹挟着浓度极高的火属性元气冲着那绿虎的背脊便是一插,如同切豆腐一般几乎毫无阻碍似地便戳破了它的表皮插入到了它的体内。 暴喝一声,燕初阳猛一发力,双臂一分,便将这只光虎生生地从中撕裂开来! 一蓬浅绿色的光雨自空中洒落,燕初阳双手叉腰站立其中,方欲无比自得地大笑一番,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流过一丝追忆的神采: “老头子,你当年总跟我自夸自己从军前身为猎户的时候,曾经赤手空拳硬毙猛虎的壮举。如今我也生撕了绿虎一条,也不愧为你的传人了吧?” 拍拍手,转身走在归去的道路上。 一边走,燕初阳却是一边思考了起来: “这畜生未免也太好对付了些了吧……” “话说回来,那劳什子长生道人,有没有说过碎片附近有几只灵兽呢……” —————————————- 这半个时辰,绝对是这七名江湖中人一生中最为煎熬的半个时辰。 呆在那名半睁着眼睛的小祖宗身边,仿佛比呆在天王老子身边还要令人心惊胆战一般。 按说这七人只有有一多半都是见过血的,这少年立威的手段也不如何暴虐,不知为何就是令这几人心底生寒,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凡俗势力出身的他们,自是不知暗属性元气修者心法的恐怖之处。若说对付弱智,当属暗属性修者的手段最多最杂。更不用提叶长歌本身就从某个曾经的绝世大魔那里掏出过不少有用的东西,无声无形地收拾他们还是不在话下的。 “来了。” 叶长歌缓缓睁开双眼,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东北方向。 其余七人也是一激灵,不得不打起精神摒住呼吸,一同等待来人的出现。 轻微的悉率声直到离那种子颇近的一处树丛处方才停止。 两伙人,隔着一片空地,就那么僵持在那里── 不,这么说并不精确。因为有叶长歌蔽天大/法的遮掩,他这边一行九人都没有被对方察觉。那边之所以不动手,也只是在观察形势而已。 “……二十二、二十三……倒是有了不得的存在混杂其中,不过也只是一帮乌合之众而已罢了。” 呼吸节奏差异极大,体现出了对方队伍内部人员实力上的差距与功法间的巨大差别,让叶长歌判断出对面是一支彼此毫无关联、且如今尚欠指挥约束的临时杂牌军。领头的有几个醒脉境大高手,不过恐怕面对这守御法宝的一关便会吃到大亏。 “动手!” 大概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似乎是确定了四周无人埋伏,那伙人终于按捺不住。随着一声令下,数道斑斓驳杂的光芒从那树丛后冲出,直杀向那柄半插入地面的长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先行者与投机者 一并出手,毫无配合。 在叶长歌的眼中,这支队伍唯一值得称赞的一点,就是领头人先前还算不错的耐心。 虽说并没有什么用。 呼雷掌、屠神刀、一品镇魂指…… 令叶长歌颇感惊喜的是,他居然看到了一品堂、神刀门和呼雷山庄的几位高手。他们没人脖颈之上都有一个淡淡的绿色叶形印记,显然也是同一队的伙伴。 要知道,叶长歌初开杀戒,手上沾染的就是这几个门派的高手的鲜血。 “这么来看……这个队伍分组,恐怕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也不知这长生道人是按照什么作为根据来进行分配的……我这里的这几个废物都没什么特别之处,恐怕那个肌肉小子比我想的还要特别些,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有探知到我的多少底细,还真是个麻烦事……” 叶长歌这般思索的时候,那支队伍的数道攻击已然临近到那柄刀近前处。 一点绿芒在刀柄处一闪而逝。在一股诡异力量的支配之下,刀身瞬间自地下抽出,而后迅速回转一圈。淡绿色的旋风凭空刮起,所有攻击都被其扭转开来,尽数落在空处。 又一道身影自那树丛之中纵越而出,直取那颗树种碎片所在之处而去! 却见那刀忽地平端而起,遥遥对着那人的方向横挥一刀。 一道诡异的波动自空气中闪烁而过,两道身影分落在那颗树种的两侧── 正是那人的两截身子! “嘶……” 眼见那人的两截身子似乎还颇有不甘地微微动弹着,而一团血污中的长生树种碎片仍旧散发着迷人的翠绿色光芒,即便是叶长歌也是瞧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场考验,当真不是闹着玩的啊…… 那一队人也是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师弟!” “白痴……” 当先冲出的一品堂高手立时悲呼了起来。他的气息在众人之间最显悠长,元力波动也是最为强悍,应当也是众人之中的领头者之一。最初的“动手”便是由他喊出。那么方才他师弟如此行动,也很有可能便是他安排的手臂。如此想来也就能理解他为何神情显得如此悲痛。 而后一句话,则是叶长歌通过读唇读出了他身后一名黑袍男子的无声低语。那人看装束与其余诸人均无共通之处,实力也是颇强,稳稳压过呼雷山庄和神刀门的两名高手,仅略逊那一品堂的领头者。他出手时所用气力不多,而且行动间左顾右盼。眼见同队之人身死之后,露出的也是幸灾乐祸的讥嘲神情,估计也是个常年行走江湖的投机独行客。而修为臻至醒脉之境的高手在江湖间已经罕见踪影,除开镇守各门各派,或效力于某些大势力的,余下的基本跟早先死在小叶子手下的纪雄类似,于深山老林中潜修。要么等待神功大成出山以谋名图利,要么在受困于一境久久无法突破的情况下出山寻求机缘。而这个将自己清晰表现得如此直接****、眉宇间满是狡狯与自矜之色的男子,恐怕也就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了。 “那东西刚刚发动过!它必然不可能再次激发出这般强劲的攻击!一起出手!用全力!” 悲愤之余,那名一品堂的大高手还是很难得地保持了情醒的头脑──或者说这其实也是他先前思考所得的结论,只是没想到这异宝第一次发动的威能竟然如此恐怖如此不讲道理,令他倍感悲伤之余,也不由得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情绪。 只是愤怒和不愿言说的贪欲还是令他决定一搏,当先便持剑当先冲在前头。左手捏一品镇魂指,右手剑使一招高山流水,一并向着刀柄那一点绿莹处招呼过去。 眼见队伍中实力最强的一人如此身先士卒,其余人相互交换一个眼色,也是一并冲着那柄刀各出绝学。 大发神威过后的长刀光芒确实略显一分黯淡,但仍然平平端起,方圆十余尺之内尽皆陷入到一阵诡异的元气波动中。 叶长歌眼中一道精光闪过,正欲暴起出手,忽然心中又是一动,再度按捺下来。 就在下一刻,对面那个树丛之中,响起一连串的闷哼惨叫之声。 一品堂领头的那名男子勃然色变,那里是他们一组中实力较弱的几人在树丛中待命,此刻似乎竟是受到他人的偷袭? 紧接着,那柄长刀之上的绿色光华猛然爆发开来,一圈强悍无匹的气压扩散开来。这一队出手的所有人包括实力最强的那名一品堂持剑男子也是不由得觉得胸口一窒,满怀不甘地倒飞而出。 “韩匆!黄淳!你们两个敢……” 耳畔传来独行客唐慎的惊叫声──也就是这个一直多留一分心眼的隐修者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其余势力者的偷袭并作出应对。 但是他所透露出的信息却是让这名一品堂的二当家陈康心头一凉: 荒沙教头、漠北一怪,他们二人单拎出来都是不次于自己的绝强高手,各有绝学在身。在这紧要关头杀出,当真是一件相当要命的事情。 不待陈康作出更多反应,便觉后心一麻,整个人登时委顿在地,再无分毫反抗之力。 “多谢各位替我等挡下这件法器的威能。” 追星客领着他漠北七怪中其余的六位兄弟姊妹们转到倒地众人的面前,脸上挂着自信而又无过分张扬的笑容,缓缓道: “为了保障我们团队的优先通过,就只能先委屈陈副堂主一下了。” 陈康苦笑一声,不由得恨声道: “如此大恩,异日必报。” 追星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乎动了杀心。但想起最初长生道人所说,一个团队只能置入一件树种碎片。这个说明本身很不清晰,他不知道自己团队将书中碎片置入圣泉后能否再取得其他碎片。贸然杀戮的话,很可能导致最后碎片无法集齐。 “先把你们带到圣泉那里,再行打算……” “小心!” 示警的,是刚刚动手完毕之后也一直颇为警觉地四下扫视的韩匆。 追星客转过头,却见一抹亮白色光芒在视野之中急速放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引出 甄家、大元王朝、天烬山庄,这三家与大平朝廷属于什么关系? 毫无疑问,是敌对关系。 那么他们会不会在大概了解了书院与如今大平朝廷的关系的情况下,再将书院弟子持有玄器这等重要的信息透露给大平一方的人? 自然是不会。 因此,叶长歌没做太多思考,便选择了最简单暴力的方式来收割目前的局势。 潜藏的暗属性元脉毫无保留地转化为光属性元气向外疯狂输出,燎天剑光华大涨。随着叶长歌手腕轻轻挥动,一道扇形的纯白色光圈扩散而出,生生地将漠北七怪等人逼退开来。 一手持剑的叶长歌一夫当关地控制住在场近乎所有尚能行动的人,一只手屈指成爪,拉出无数条元气细线,切割向刀柄处。 这一招正是其当日与甄修谨对战时曾用过的“蚀元灼日爪”,乃是叶长歌得自藏书楼的一门灵阶下品的元技。使用者细节处理能力越强,其效果也就越好,是与叶长歌本身相性极佳的一道术技。 本来因为连续施展威能就变得相当黯淡的光点,面对叶长歌牵引出的无数道元气线,不过象征性地抵抗闪躲了一下,便被捆缚切割开来。 这柄刀,便落在了叶长歌的手中。 面对着众人一下子瞪得通红的怒目相视,少年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微笑,刀尖轻轻一颤,竟是直觉向着那枚树种碎片劈去! “住手!” “你敢!” “你疯了吗?!” 叶长歌的这个举动却是看得在场众人目眦欲裂,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凭空杀出的神秘少年,在成功取得宝物的第一时间,却是做出了如此的疯狂行径! 若他当真将这枚树种碎片成功毁掉,那他们的争斗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所有人都只能迎来灭亡的结局。 此刻那柄剑发出的冲击余威未散,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得了他。 当然,也仅限于人…… “吼!!!!!” 震天的吼声,令得地面与树干都是一阵颤抖。一道巨大的绿色身影横空跃出,却是一头体型比之燕初阳所遇那只还要大上一圈的灵体猛虎,硬生生地顶住燎天剑的冲击,携滔天怒意狠狠地向着叶长歌扑减而去! “到底不过是畜生啊……” 叶长歌眼底狡狯之色一闪,腕子一翻,刀尖在那树种碎片边上轻轻巧巧地绕了过去,转过一大圈后冲着那绿虎一指一顿,一股无形的力量顿时压缩冲击在灵兽的面门上。 本就抵御着燎天剑冲击的绿虎顿时抵受不住,一个空翻便向后仰去。 “嗯?” 方欲追击的叶长歌动作一缓,背后寒毛根根炸起,只觉一股劲风盖顶压来,直欲叫人透不过气来。 “还有一只?居然也这般难以对付?” 叶长歌不是没想过会有单只以上的灵兽在旁窥伺,但是他没有想到第二只的元力威压强度居然丝毫不逊色于第一只,目前的情况比他预期的要更恶劣了一些。 第二只畜生狡猾异常,此刻叶长歌刀剑齐出,旧力未散新力未生,恰好是其偷袭的好时机。按理来说,他应对如此进攻也该是无可奈何才对。 那么,是否要揭开更多底牌了呢? 黑色漩涡方以瞳孔为中心开始旋转,少年的神色却又是一变,左眼的发动也即刻停止。 气血如沸、声势如雷。 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后发先至,抢到叶长歌的后心处,生生地将那袭击者轰飞出去! “我靠,还真不止一只啊!这个怎么这般厉害!” 叶长歌身子一矮,灵巧地翻滚开来,那一句抱怨直接从他头顶上飞越而过,“砰“地一声便撞击在树干上。 “该死!早知道就不该救你了……” 不理会燕初阳的怒骂声,叶长歌缓过一口气,收起长刀,单手持剑纵越而出,蹲在那名肌肉少年身旁,转过身神情警惕地目视前方。 却见一头与先前那头体型相近的绿虎摇晃着脑袋自地上坐起,眸子里透出无尽凶光。 “吼……” 另一只绿虎此刻却也是缓过劲来,一步步地向着两人逼近过去。 “看住他们。” 叶长歌抛下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之后,忽地提剑一引,那树种碎片便越到了他的剑尖之上。 紧接着一灰两绿三道身影闪过,叶长歌与两头灵兽片刻之间竟是已不见踪影。 “唔……” 一连串闷哼声响起,却是气血被打得翻滚不畅的韩匆追星客等人还未来得及从冲击中完全缓过来,那肌肉少年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在他们每个人的后心处补上了一掌,顿时令得他们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呼……” 做完这一切的燕初阳顿时萎顿于地,几乎再生不出一分多余力气去做其他事。方才的一连串动作对他来说也是已近极限,即便以他的身体强度与修行境界,也是颇感吃不消。 “我是按你的吩咐做完我该做的事情了……你应该不是那种急着自寻死路的人吧?反正我是管不了了……” 燕初阳双眼一闭,懒洋洋地往地上一躺,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只留树丛中仇毅等人看着横七竖八一地高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 依靠内炼剑骨的爆发力,叶长歌成功地带着两只灵兽跑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但那毕竟是通过村惨自身身体换来的力量,断不可能持久── 而叶长歌也没打算让这种状态持久。 散掉丹田处两种元气的强行对撞,无忌天珠急速运转,原本几近枯竭的两条元脉迅速补充至圆满。 好不容易将这两条畜生引了出来,此刻眼见四处无人,少年也准备真正展露出他真实的力量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展示 “心生大光明,气衍无量法……神意护持,邪魔辟易……” 闭目颂唱,淡金色光华将燎天剑身尽数覆盖,耀目的光芒令人观之生畏。 与此相反的是,叶长歌整个人的气息与元气波动却逐渐减弱,直至近乎归于虚无。 圣持术、蔽天大/法。 一门是上古光属性元修必学的七种术技之一,一门则是经过宗傲独门改良过的暗属性元修通用技法。 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用出这两门术法的叶长歌,相当于将自己的秘密全然暴露在了这个结界的缔造者眼下。 “我知道你在看……你一定是在看吧?既然你用小叶子的钗子作饵,恐怕我就是你会现身大平的唯一理由吧?无论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我便告诉你我在这里……” 叶长歌睁开眼,整个人的形体却是逐渐地在空气中消失。 就在下一刻,两头灵兽巨虎一前一后扑越过来,却未见到那个人类的任何行踪,不由得齐齐一怔。 便是在这一刹那,剑芒破空而出,直斩一头灵兽的脖颈处! 一声难以形容的闷响传出,燎天剑锋直入那头光虎体内深达半寸,,那灵兽眼中却是光芒一闪,一道道绿莹如绳般直接将那柄剑捆缚住。 右手持剑的叶长歌眼底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另一头灵兽却是瞧准时机,虎吼一声、偌大的灵体虎爪狠狠地对着叶长歌的脑袋扇了过去。 没有人会怀疑,这样巨大的虎爪若是当真打实了,绝对会将少年的脑袋都整个都扇下来。 “果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处理吗……” 面对呼啸而来的硕大虎掌,叶长歌左手提起,捏动一串法决,一扇半圆形的浅黑色光罩浮现在其左侧,与那只来势汹汹的虎爪相比似乎颇显微不足道。 碧绿色的虎爪重重地拍击在了上面。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一面光罩便破碎开来。 然而紧随而来的,却是那头灵兽惊天的怒吼声! 它的整只右爪,居然完全消失不见了! 叶长歌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色,手中剑再加一分力道,挣开绿色绳索的缠绕,生生地将那头灵兽巨虎整个切割开来! 绿光漫天爆碎,少年的脚下不由得一个踉跄,剑上附加的术法力量也是销蚀殆尽。这头灵兽的反抗力量颇强,为了将其最快速度斩杀,叶长歌也是耗去了不少的气力。 问题是,这场战斗却是不止一个需要他解决的对手。 痛失右爪与同伴的灵兽仰天咆哮,数道藤蔓破土而出,将状态正虚弱、不及作出应对的少年的四肢尽数绑缚住、 紧接着,它仅存的那只左爪高高举起。似是对于此种击杀方式产生了执念一般,这头灵兽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将面前这个狡猾而可恶的人类毙命于掌下! 看似再无反抗之力的叶长歌,却是猛地一瞪双眼,额头青筋暴起,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地狠狠吐出一个字眼: “崩!” 虎爪临身,锐利的劲风将少年人的刘海都吹断数根,可见此刻的叶长歌当真是激发出体内所有元气,甚至连一丝护体元气都没有保留。 然而那只虎爪就这样停滞了。 所有的愤怒与疯狂,都凝固在那张庞大的面庞上,然后一并崩碎! 这头灵兽巨虎如同小山一般的躯体,居然当真便随着叶长歌一个“崩”字的吐出,整个便崩散开来! 以一敌二!完美应用了自身双属性术法能力的叶长歌,就这般举重若轻地将两头堪比醒脉二障以上境界的灵兽巨虎尽数解决! —————————————- “圣持术、圣言术,蔽天大/法,嗜法诡盾……就算同时拥有这两种属性,也不大可能平衡结合得如此完美吧?” 一个离大平王朝无限遥远的地方,有一片宛若仙境的灵山秀水。浓郁的木属性元气充盈其中,每一株花草树木都显得生机盎然。 永春之地,长生之境。 传说中生机永存的人间仙境,长生宗山门的所在之处。 看不到有什么宏伟的建筑,唯有一间看起来普通至极的低矮木屋,坐落在一处山脚下,与周围的鲜花碧草相谐成趣,颇具一番独特风光。 一个发白如雪的年轻男子端坐屋中,叶长歌近乎瞬杀双虎的画面就在他的眼前细细呈现,沧桑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讶异。 少年人所施展的这几门术法,都是上古时期光、暗属性在身的大修必定会涉猎的实用术法,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时至今日近乎失传的古老术法。 “暗属性的隐匿、吸收的效用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说,更难得的还是击杀第二头灵兽的思路呢……像这种境界的小家伙,恐怕也没几个会想到将那东西作为术法破解处理吧?真是不简单呢……” “不过说了这么多,前提还是要同时具备光、暗两种属性才行……是通过什么法门做到的呢?呵呵,让我这老头子感兴趣的东西,还真是不多见了呢……” 尽管嘴上说着感兴趣,白发年轻人的眼神中却并没有多少强烈的欲望浮现而出,似乎这种光暗同体的存在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重要存在一样。 也确实如此,对于身为当代的长生宗主、天下绝顶的修者的存在的他而言,世上确实没有太多值得他在意的东西了…… 除去在他身后床铺上躺着的那名少女。 虽然处在沉眠状态之中,小叶子的眉头却是皱得相当厉害。 没人能想象到,长生宗继承者的考验,究竟是怎样艰难的一种事情。 但是为了获得保护她的公子的力量,她可以冲破一切困难。 “痴儿……” 看了看仍旧在梦境世界中进行考验的小叶子,长生道人不禁摇摇头。身为长生宗门人,纠缠世间因果过多的话乃是大忌。但是这少女却是他在漫长到近乎让他记不得具体数字的岁月中所仅见的能继承他之衣钵的天才,而若无与那少年的因果,这少女也断然不可能答应拜入他的宗门。 连带着的,他似乎也开始沾染上了不少尘世因果。包括先前从那批来历不明的修者手中救下这少女,包括分身与那名身具元转神胎体的少年相遇时莫名兴起的心思── 自然也包括他于那处沙洲中布下的道树。 “我的弟子,未必沾不得因果,但你却也要有相应的潜力与资格……既然看起来是知道我在看的样子,那么就好好地将每一面都展现给我看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归来 “哈……” 长出一口气,叶长歌好一阵才从那种极端的脱力感中缓解出来。 尽管看起来也没用几道术法,但是击杀这两头灵兽,确实是耗费了他极大的气力。要知道单单其中一头,便是醒脉境的燕初阳都很难对付。 虽说无忌天珠可以帮助他迅速回复气力,甚至可以让他接近亏空的元气瞬间回满,但是这种强制高速复原也是会对他的身体造成颇大的负担,所以在没有紧迫需求的情况下,他也就没再动用天珠之力,而是凭借本身的体质和心法恢复了些许体力,便起身开始往后赶去。 从玄瞳法界中拿出那柄刀,反复观看,也没能瞧出太多端倪,最多只能判断这是一柄灵器,根据先前的尝试能判断出其可以隔空将元气的效用传导到另一个地方产生效果。不过叶长歌本身对于元器符涉猎不深,算是他少有的修行知识盲点领域之一。 不过目前叶长歌对于元器的需求也不算太强,他的手头还是有几件压箱底的东西的,燎天剑和天罚弓也几乎堪称整个大平范围内最为强大的元器。就算不能判别出这柄刀的具体价值他也不是特别在意。 那么,要不送给那个肌肉小子作为顺水人情?毕竟当时看上去他有来之前就同人打斗的痕迹,可能也是碰上了一头灵兽,而且切切实实地帮了我些忙呢! 想到燕初阳,叶长歌也是不禁嘴角泛起微笑: “真是恐怖的体质呢……完全内锁在肌体内部的元气,平时观之与常人无异,发作时又是这般凶猛剧烈……应是元转神胎体无疑了。而且 似乎未曾经过任何修者在修行方面的指点,就达到了醒脉境?也是怪物一样的天赋啊……” 虽然自言自语地对这个少年的天赋赞不绝口,但是即便一个人时也不大愿口头承认的最重要的原因,真正触动到他的原因…… 还是那一句:我可是立志登顶大平江湖的热血天才呢! 本质上来说,他们还真是有着许多的共通处啊…… —————————————-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纵横漠北多年的追星客黄淳万万没想到,多年后自己居然也会被一帮不三不四的江湖闲散人所看押。 漠北七怪、荒沙教头、一品堂第一高手、奇岭隐修,一个个或是名头惊人或是实力强劲的高手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仇毅领头的八人也不知从哪里变出的一堆绳索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没记错的话,你是岭南水道排帮的仇老三?” 仇毅都快崩溃了。本来他在排帮的地位说低不低,但在两位当家的谁后也是显得相当没有存在感。偏生谁为漠北七怪老大的追星客乃是辉殒城柴老头亲手调教出的精英,除去修为强悍之外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早年也不过与仇毅有过一面之缘,在其为自己绑绳子的时候不过细瞧了一眼,却是直接认出并叫破了他的身份。 不待仇毅应下或是否认,另外几个大佬当即把头转了出来,毕竟这些人中他们也就知道这个家伙的名头了。 “原来是排帮的手段吗?领教了。” “大恩大德,异日必报。” 眼见连呼雷山庄一品堂的那伙人瞧着自己的眼神也已经颇为不善,似乎把韩匆黄淳那伙人的账都记在自己头上了,仇毅的腿肚子都开始哆嗦起来。 他虽然能力平平,但也不蠢,本身也是混江湖多年的老人。此刻那个恐怖的少年引着两头异兽离去,生死不知,而那个武力强劲的肌肉少年又是躺倒在地鼾声大作。追星客便是瞧准这个时机,故意叫破自己的身份,给自己施压。 这自然是相当有效的计策,虽然仇毅也算得上有自己江湖名号的一方大佬,可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名望影响力,与黄淳韩匆陈康唐慎这些人相比都相差甚远。一口气接受到这么多人的敌意,直吓得他险些立时便将这些人的绑缚解除掉,然后再好好地为自己伸冤叫屈一番,好把自己和排帮从如此多人的仇视之中解脱出来。 然而他方有此念,那个冰冷暴虐的眼神无端端地又自脑海中凭空浮现,脖颈处似乎也是隐隐作痛。 谁知道他此刻在何方? 谁知道他此刻是死是活? 若是背叛了那个人,被他知晓了,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这个鬼地方吗? 一瞬间,叶长歌对他造成的恐怖心理威压,竟是远远超过了在场这几位江湖大佬。 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仇毅深知自己方才差一点玩死了自己。当下也是硬着头皮将众人眼光视若不见,直接坐到一棵树下凝神回气去了。 黄淳大感诧异。经过专门训练的他,通过举止面相而观,能判断出这个人并非心志坚定之人。按照他的估计,他这般挑破其身份后,这位排帮三当家理应承受不住这份压力,将他们绑缚解开才是。 结果与自己所猜测大相径庭,那么问题一定不在这个人身上,而是出在那个少年人身上…… 他究竟是谁?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明显本性相当怯懦且摇摆不定的人居然如此之快地便下了这么个明显有悖于常理的决断? “连能不能活着出林子都不能确定呢,就能这般急匆匆地摆架子吓唬人?几位的兴致还真是不错啊……” 声音自林子那一头传来,叶长歌施施然地从树丛后漫步而来,一副相当悠闲的模样。 虽说脸色看起来略显苍白,但是身上却是没有一处挂彩的地方,这一事实令各位麻花粽子一样的大高手们勃然色变。那两头畜生的气势他们都感受过,对其实力也大概有所估计。如今这少年一拖二居然完好无损地归来,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你们倒是挺有创意的啊。”看了看“俘虏”们的状态,叶长歌也是不由得失笑,对着脸色惨白,仿佛刚刚从生死大劫中逃生而出的仇毅摆了摆手,示意其安心,然后似笑非笑地对着满地粽子说道: “那么,各位大侠,咱们谈谈对你们的处置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少年天才的手段与面皮 少年极其随意地蹲了下来,一只手将地上一截绳头牵在手里,仿佛就好像牵住了地上这一群人的性命一般。 不同于其他人露出的或羞愤或恐慌的神情,追星客却是轻舒一口气,微笑道: “这么看来,这位少侠似乎还不想要我等人的性命。” 叶长歌一撇嘴道:“死人有什么价值?活着的人才有用。杀了你们对我又没好处,我干嘛要杀你们?” 追星客心下更是好不容易一松。须知他先前虽说也出于规则考虑,而没有处置陈康那一队人。但是这个会直接对种子碎片动手来引出潜伏旁侧的灵兽的少年人身上确实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却也难保他不会当真发疯一不做二不休地将自己这些人通通灭口。 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那少年话锋一转道: “不过不杀你们的坏处,实在太多。这一旦出了秘境,让你们回到各自势力中,我可算是在这大平江湖中树了一大圈的敌人,日子怕是没法好过了吧?” 呼雷山庄的那名高手当即表示道:“不可能!我等可发誓,日后归去,绝不行报复之……” 叶长歌一脸不耐地挥手打断他,颇显头痛地道:“这位大侠,我这么明显地在敲竹杠,你不配合些把自己的价码赶紧摆正了,跟我扯什么发不发誓呢?真当我在乎你们所谓门派势力的报复?” 那人一张老脸登时涨得通红:他如何不明白叶长歌的意思?也不过是欺负着少年脸嫩,想着用语言将少年的本意给误导开,却是直接就被瞧破掉。 叶长歌又打量了一圈在场诸人,一眯眼睛道: “不过你们差不多应该也拿不出什么能打动得了小爷我的筹码。还是帮我做些事情吧。” 追星客心中一动,试探道: “公子莫非是想扫荡整片密林?” 叶长歌放下绳端,一拍手道: “还是黄老大眼光独到,一眼便瞧破了在下的心思。” 黄淳皱眉道:“凭我们的实力,会否有些困难?毕竟其他地方的灵兽和宝物的实力还不能确定,而且……” 叶长歌追问道:“而且?你怕我们贪图宝物会导致最后无法凑齐所有人将碎片尽数置入?” “是这个道理。” “放心,第三日找不到碎片的队伍,基本都会自己主动往中心靠拢。即便有不会转脑子的,到时候派个脚程快的寻一下就好。”叶长歌笑眯眯地续道:“而且也不用怕最后的时候有人坐地起价。毕竟规定是只要一队中有人置入就行,到时候动动刀子,总会有明白人能看清形势。” 追星客心下一惊,不由得感叹于这少年的心思深沉,短短半日不到的功夫竟然就想到如此之多的事情,将各方各面考虑得这般周全,心知这一次这免费帮工估计是当定了,当下点头道: “我们哥儿七个没意见。” 韩匆看了看跟他进入的两名手下,点点头道: “我们也没意见。” 陈康与同队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只得无奈道: “愿听凭少侠差遣。” 叶长歌却是没有就此应下,伸手入怀一边摸索着一边笑道:“几位答应得如此之爽快,我却是不能全然当真的。毕竟各位大侠都是各有绝艺在身,万一一会儿翻起脸来,我怕是很难处理得下来……” 片刻功夫不到,他掏出一个瓷瓶,看也不看地交到一边的仇毅手中,挥挥手道:“去,给各位大侠一人喂上一颗,别浪费也别错漏了。” 几人脸色齐齐一变,唐慎眼珠子转了几圈,故作义愤状怒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小子欺人太甚,我辈武人怎可如此……唔……” 却是叶长歌一脸不耐烦地直接夺回瓷瓶,众人眼前一花的功夫,直接闪身至这独行隐修的面前,拍出一枚丸药捏开这人的下巴一把将之塞入其口中,然后用手包住其口鼻硬逼其将那丸药生生咽了下去。 再看看呆若木鸡的仇毅,将瓷瓶交到后者手中,指了指地上的人:“再有哪位大侠这般有脾气火爆、宁死不屈,就这么处理,明白了吗?” 仇毅像只啄木鸟一样忙不迭地直点头。 叶长歌也就不再理会这边的几人,他也不需要跟他们双向的沟通,也无所谓这些人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只要能按部就班地实现自己的计划就好。 这就是一场资源争夺战,争夺的就是这丛林中的二十件宝贝和树种碎片。能够先将这些资源掌控在手中的话,无疑在最后结算时就能争得最大的利益。 转过身,将那枚树种碎片拾起,手感相当之光滑温润,单单摸着就让人有种惬意的感觉,仿佛灵魂都浸泡在无尽的欢愉情绪之中一般。 在一个众人瞧不见的角度中将其置入玄瞳法界,叶长歌又走到燕初阳的身边。 这个肌肉少年仍在呼呼大睡,一颗鼻涕泡时大时小,随呼吸缩涨得极富节奏却还能始终保持不破,端的算得上一门技术活,让少年佩服不已。 然后怀着这份钦佩感,叶长歌一只手将其小山一般的身子提了起来,抡起膀子,猛地向着一棵大树上砸了过去! “轰!” 树叶簌簌而下,整片空地似乎都在剧烈地震颤。燕初阳略显迷茫地睁开双眼,紧接着迷茫转化为无尽的不耐与愤怒。 “谁打扰小爷睡觉?” “谁******打扰的小爷的清梦?” 一股比狮虎更加强烈的凶戾之气自其身躯上散发开来,在场众人无不寒毛炸起,仿佛正在直面一头比那灵兽巨虎还要凶暴十倍的猛兽一般。 “到底是谁?” 这是一个热血天才少年,也是一个有着起床气的少年。 要知道当年连老头子都不敢轻易扰他清梦,如今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以如此方式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唐慎左右偷瞧一番,刚刚竖起一根手指想要悄悄指向叶长歌,却觉一股大力从胸口处传来,一口热血与闷哼尽皆憋在嗓子里,整个人便倒飞而出,撞飞三棵碗口粗细的小树方才停止,登时便昏倒在地。 叶长歌淡淡地一笑道:“不好意思,没能看住此人不让他打扰到兄弟你的美梦,是我的过错。我已经惩罚过他了,希望你消消气。” 燕初阳微微一愣,目中赤红之色缓缓消退,憨厚地挠挠后脑勺,略显不好意思地笑道: “没吓到你吧?我就是没睡够叫人吵醒时脾气就会特别大,没吓到你吧?” “没吓死我……” 叶长歌暗暗腹诽,表面上还是笑得相当之灿烂:“天才嘛,就要有异于常人之处,我都理解。” 燕初阳一脸感动地握住叶长歌的双手,无比诚恳地道: “你真是个大好人。” “……彼此,彼此。” “……” 除去四手相握,深情对视的两位少年天才之外,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在心中狂骂起三字经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难题 一道、两道、三道…… 数道光线自树丛中席卷而出,向着一根九环锡杖奔涌而去。 那锡杖杖身中部绿点一闪,于地上重重一顿,那数道光芒来势均是不由自主地一缓,而后露出几个人的身形与他们惊讶的神情。 就在此刻,一人从天而降,一脚点在那锡杖顶端。白光一闪,杖身之上的绿纹竟是现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纹,进而崩碎开来。那锡杖顿时失去依靠,向地上一栽,进而被那人一把抄在了手里。 “加速与迟缓吗……有点意思……” 叶长歌细细打量了一番那根九环锡杖,立时便将其纳入法界中。同时不急不缓地向着某个方向一指。 就在下一刻,一道青光与一道红光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你们都不要插手。” 挥手制止了正欲出手相助的漠北七怪等人,叶长歌靠在一棵树旁,抱起手臂静静地开始看戏。 黄淳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少年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身手奇强,而且手段诡异。似乎有着极其罕见的光之属性,而且应用得极其纯熟。心性手段深沉老辣,一己之力就阴掉了两支队伍还有那件元器和一个通过名额,在进攻处理此处树种碎片所在地时的计策制定也相当具有效率。但有时又会做出类似先前一脚踢晕唐慎来帮自己顶包这种看起来充满了孩子气的举动,此刻在那肌肉少年与此处守护灵兽对上时又是临时变卦让自己等人袖手旁观,其心思着实令人难以琢磨。 再瞧瞧那边燕初阳的战斗。原本在上次灵虎突袭而出的时候,这个少年展现出的强悍元气波动与气血之力,让追星客一度以为这少年极可能凡俗圣地级门派所培养的无上天才。可是此刻观之,这少年虽说动作反应极快,力量与境界也在相当高的程度上,但是战斗技巧却是拙劣得可怕。每一击分配的气力都相当不科学,发力技巧也是相当地原始与粗糙。若非其如同人形蛮兽般的体魄与有时近乎不讲道理的直觉,他恐怕早早便丧生在那灵兽独狼的爪下了。 饶是如此,他此刻也已是被逼得险象环生,身上也有不止一处挂彩的地方。须知在他们最先遭遇的那处树种碎片所在地方有着多达三头的虎形灵兽,此处却是只有一头狼形灵兽现身,其实力也是可想而知。 眼见左支右绌之下的燕初阳已是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甚至连声呼救起来,叶长歌这才一挥手,让众人一拥而上。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虎亦怕群狼,在数位醒脉境高手的配合之下,这头狼形灵兽还是只有败亡消散的命运。 叶长歌见那灵兽落败,起身拾起那枚树种碎片,走到追星客身边,伸手将其递出,微笑道: “按照约定,这一份是你的了黄老大。” 追星客双手接下,即便是心智沉稳如他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保障了自己和自己兄弟们短时间内的安全了。 陈康眼神微动。这件事是先前叶长歌跟他们商定之后计划时也一并谈好的。先头的两枚树种碎片,会先分配给漠北七怪他们的队伍,在分配给他们这支队伍。此刻眼见这个承诺已经兑现一半,他的心中也略微安定了一些。 “先休息下吧,等下再找下一处的树种碎片所在地。” 众人立时便各寻地方盘膝坐下开始恢复气力。 如今的队伍中,有呼雷山庄、一品堂、神刀门高手各一名,有韩匆及其带入空间的两名心腹,有漠北七怪,有独行修者唐慎,以及叶长歌与燕初阳这两名来历神秘的少年。 其余者因为实力不够,均被叶长歌遣散,各自寻一处安全的地方等待最后结果了。 这样安排下的队伍配置人员实力上下限差距更小,相对的可控性和稳定性也会更强,行动时对于能发挥的力量也更容易判断。 做出安排过后,叶长歌这才来到燕初阳的身边。 稍稍调息一番的燕初阳好歹才恢复过来一点,此刻见叶长歌神态悠然地走来,几乎立时便想跳起来一巴掌扇在这家伙的笑脸上。在身体情况不允许的前提下,他也只能瞪大眼睛怒声质问道: “喂!是你吧?刚刚我可是听见了!让他们不要插手帮我的是你吧?你是不是嫉妒我的天赋与实力啊?这么急着想要害死我?” 叶长歌笑眯眯地道:“啊呀,你听见了啊?主要我本来以为像你这种天才,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把那灵兽轻松摆平呢,我怕贸然让他们动手帮你会惹得你这位大天才心中不爽……” 听得叶长歌这般胡搅蛮缠,燕初阳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我虽然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但我可不是白痴!你绝对就是故意的!你这家伙到现在连名字都不敢透露给人,脑子里装得全是坏主意,一点都不阳光!照我这种立志登顶大平的热血天才的差距简直不可计量,你绝对是嫉妒我的天赋与实力……” “喂喂喂,天赋暂且不谈,你这实力我也没什么好嫉妒的吧?”被揭穿的叶长歌干脆撕破脸皮,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长得像头熊,可是我没想到你打起架来居然比熊还要笨!完全掌控不好运力着力的尺度分寸,每几次出手之间毫无衔接章法,只有一身蛮力和扛打的体格,让你先耗耗灵兽的气力和摸索出它的一些动作习惯已经算是你最大的价值发挥了,你还不知足吗?” 燕初阳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来反驳。他本就不善言辞,旁人随便胡搅蛮缠一番他便是难以应付,更何况叶长歌这番话本身就是直指其弊病,占尽道理。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只能无奈地道: “没办法啊,我也不想这样。可老头子当年也只教过我强身健体的法子,没有传过我一招半式。你似乎很聪明的样子,对于我的情况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面对燕初阳略带期待的眼神,叶长歌摸摸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困扰燕初阳多时的难题,对于他而言也是一道难解的题。 第一百二十章 你的忙,我帮定了! 在之前命燕初阳外出巡视时,叶长歌便用魔修法门在其身上留了一点神识,直到将其唤醒时才顺便收回。从而获取到了他同那灵兽巨虎对战时的影像。 而刚刚制止其他人帮助燕初阳对战灵兽,叶长歌便是存了进一步观察这名肌肉少年的战斗方式的心思。 结果跟他所料差不多,奇差无比的战斗技巧,术技掌握为零,没有修行过任何功法但元气运转效率与恢复效率因为体质的关系丝毫不在自己之下,但是元气性质因此不够突出。倒是其强悍到近乎不讲道理的直觉却是超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气血与元力强度也算是相当惊人,据其描述先前在森林中遭遇那只灵兽巨虎时几乎是虐杀,但是遭遇到力量境界皆在其上的狼型灵兽时就显得极其狼狈了。 既然有心想将这个天赋潜力惊人、目前还没有势力归属的少年收为己用,那么叶长歌还是想要帮助他解决困难的。 问题是,如何解决呢? 虽然先前曾经指导过小叶子的修行,但是小叶子自小在越家就受过非常严谨的包括修行和实战的系统练习,他所做的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至于指导徐冬晴,也是因为两人具有相同属性,所以叶长歌能指点的东西也就更多一些。 但是燕初阳本身是火之元气属性,与叶长歌的光暗双属性毫无关联处。虽说曾饱览各种修行典籍,但是年龄所限,使得叶长歌对于火属性修者的修行方式了解并不如何深刻。 “先让我查探下你的元脉吧。” 白光泛起,叶长歌一只手搭在燕初阳肩上,闭目用心感受其元脉走向。 “呼……哈……” 一种奇怪的声音在叶长歌的灵识中响起,仿佛有人就在耳畔呼吸一般。 感知深入其中,顿时一种强烈的挤压与推拉感传来。燕初阳元脉中的元气流极其密集且强盛,远胜寻常醒脉未破障的修者。不过当真交手的话,叶长歌敢断定其绝非云骄的对手。 睁开双眼,神识回归体内,叶长歌眉头紧蹙,抬手示意道: “稍微等等,让我思考一下。” 再次闭上眼,神识投入到玄瞳法界之中。 挥手驱散无尽暗霾,叶长歌的身影在那巨大的一排排书架之下显得无比渺小,但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挥手招来一部厚达近尺的沉重古籍,覆手其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生息火脉。 感其心意,古籍缓缓升至半空中,顶开厚厚的灰尘,自行翻至某页,静静漂浮着等待主人的查阅。 “‘运转如生人息,奔流不绝似长江大河,性质不显,然其量其流倍于寻常元脉,因而其负亦倍于常者……’啊呀呀……还真是生息火脉啊。” 方一查探过燕初阳的元脉运转,叶长歌便联想起了这种罕见的火属性元脉──不,准确来说,“生息”是所有属性都可能衍生出的罕见性质。这一类的元脉,储量和运转效率上都具备压倒性优势,但本身的属性特质会受到一定的抑制,而且这种元脉的日常运行也会给寻常修者带来异乎寻常的沉重负担。 然而这些特性,反倒是与燕初阳的“元转神胎体”完美契合,相得益彰。他那元气流通性极佳且强悍异常的躯体不但完全可以负担生息火脉的负荷,更是能完美增幅这种元脉的各种特性,相互作用之下其元气储量几乎堪于同境界的神兽相媲美,端的恐怖无比。 这种叠加强度达到何种程度呢?因为庞大的量的累加,导致叶长歌先前在感受神识中燕初阳与虎型灵兽一战的信息的时候,根本没能感受出其元脉‘性质不显’的特点。他元气的火属性澎湃程度,甚至比起一般的同境修者还要强出一线。 那么,这样一名少年,该如何制定其成长的方向呢? “如果我的未来是向着能够应对一切的全面发展的话……那么他的未来,我想就应该是向着能够碾压一切的纯碎发展吧……” 确定思路之后,叶长歌再度翻出两部典籍,记下数门功法与术法后,便退出到了法界之外。 “看着我的眼睛。” “喂喂我可不好那一口……” 燕初阳皮笑肉不笑地想要拒绝,但是却莫名地从这个少年的视线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不由得摆正了身形直视其瞳孔。 一篇又一篇的术法和功法浮现在脑海之中,每一篇的字数都多如繁星,偏生燕初阳不知为何丝毫不觉得它们晦涩难懂,似乎一瞬间便理解了所有这些术法与功法的涵义。 “这是……” 叶长歌微笑道: “一点小礼物。老实说我很看好你的天赋和潜力,以后我要做一些事情,希望得到你的力量帮助,这也不算是无偿馈赠,就当一份无本投资吧!” 正如燕初阳自己所说,他虽然性子淳朴,但不代表他心智不足。能无师自通地将境界修行至醒脉,这等天资即便放在修行界之中也堪称骇人听闻。 尽管叶长歌把事情和他所交付的投资说得轻描淡写,但燕初阳能感受得出来,此人所交给他的术技功法,绝非寻常门派的私藏。恐怕与圣地传承相比较也不遑多让。 相应的,他将来想让自己相助之事,也绝对不是寻常之事。直觉告诉他,那可能是会赔上自己小命的事情。 那么,如何选择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犹豫和迟疑的嘛…… 立志登顶大平江湖的热血天才,机缘在前的时刻,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可能的危险和困难而退缩呢? “不管未来你要我做何事。”燕初阳一手拍拍叶长歌的肩膀,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满脸都是阳光自信的笑容: “你的忙,我燕初阳帮定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圣泉之畔 如果有一个眉清目秀的肌肉汉子揽着你的肩膀对你深情款款地表诉衷肠,你会有何感受? 至少叶长歌本人确实是比较感动的,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也难得遇见这么一个淳朴善良的小哥们,即是缘分也是造化,如何不能令人欣喜? 因此感动之余,他又连续两次在猎取碎片的同时,险些将燕初阳活活弄死。 每次都是极限出手将灵兽解决掉的几大高手,看着躺倒在地有出气没进气的燕初阳,都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先前那自称林姓的少年人与其交谈时用元气隔绝了声音,他们也不知这两人谈话的内容,只看后来两个人的姿态很亲密的样子,怎么如今一个就要把另一个往死里整,另一个还像脑子有包一样地不断往坑里跳呢? 不管怎么说,这更加坚定了他们绝对不能轻易得罪这林姓少年的念头。 叶长歌收掉又一枚碎片之后,懒洋洋地走到燕初阳身旁,随意地踢了后者两脚,问道: “有些感觉了?” “还好吧。”燕初阳觉得憋屈无比。先前叶长歌教给他的功法“焱炎一气功”他暂时还没空尝试。但是术技中的“大金刚印”、“火矛冲”、“炎浪噬天”,他刚刚都已经在合适的时机模拟过了元气运转。如果不是那名少年称没有其允许不得暴露这些术技,他早就给这些畜生点厉害瞧瞧了,即便打不死也能重伤。 “你的直觉似乎还不错的样子,身体力量和元气储量也都有相当的水准……既然在战斗技巧上有所缺失,不如单纯掌握一些威力强大的术技,依靠身体承受能力来等待时机,依靠直觉提升命中率,这就是目前最适合你的战斗方式。” 道理燕初阳都懂,可是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被动挨揍,实在是又疼又憋屈啊…… 看着燕初阳又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叶长歌也是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想自己也是为了让这个少年有所进步,多少也就心安理得了些。 此时的他们,距离中心的圣泉处已经相当之近了。 从一开始,叶长歌制定的初步扫荡路线,便是向着密林中心靠近的路线。 尽管悬在绿雾上方的日头一直正中高悬不动,但是叶长歌大概还是能判断出,此时距他们初出峡谷,已是过了大概近一整日的时间。 现如今不论怎么说,他们也需要到中心的圣泉处去观察下情况,来判断目前其他队伍的一些情况。包括大致平均实力、各队抵达情况,以及…… 提前在那里准备守株待兔的人们。 尽管可能有些不安全因素的存在,但是明面上知道的进入秘境的修者中,真正能让叶长歌有所忌惮的,也就唯有先生洛玄英、修行界天才弟子邵华荣、大平小皇叔尹成豪这三人而已。即便暗中可能还有其他足具威胁的投机者存在,但是叶长歌也自信有自己领头的、具有七位醒脉高手坐镇的这支小队,也足以应对一切挑战。 稍作休整,恢复了一点元气的叶长歌拍拍手,众人应声站起。 “从时间安排的合理性上来说,咱们距离圣泉的位置应该也不远了。黄老大、陈副堂主,你们两位应该能感应到,手里那枚树种碎片散发的活性,似乎也是越来越强了吧?” 两人点点头:“确如林少侠所说。” “那么按照原本计划,咱们也该先行去一趟圣泉来探探情况,顺便把咱们各自的碎片都先置入圣泉中。” “不过我要先提个醒,到了那里,恐怕会有跟其他队伍的战斗发生,你们都要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燕初阳一拍胸脯道:“没问题!立志登顶大平江湖的热血天才,不惧一切挑战!” “是不惧各种挨揍吧……” 众人心下默默吐槽。不过经燕初阳这般一搅合,几人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态都不由得有些缓解。 要知道,他们之中的多数人都对此次进入秘境的人有所了解,知道其中有许多实力颇为恐怖的存在。在很可能即将与之遭遇的情况下,难免心中有些忐忑。 叶长歌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燕初阳: 他此刻这种行为,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自己似乎还有有点看低了这个肌肉小子呢…… —————————————- 林中有泉,泉中有水,泉畔有一如水般的佳人。 她的环侧,围绕着一圈打扮各异的男子,各自满怀戒备地紧盯着她,无一人胆敢贸然出手。 不多时,忽悠一人大笑着从中走出,扫视一圈,面带讥嘲地笑道: “就这么一名女子,能将你们吓成这样?也是无用。” 这样的一句话,无疑能成功地得罪两边人。不过女子那头不谈,这一边的人是没几个敢有怨言的。 他有这种张狂的资本,因为他是藏影窟的邵华荣。 片刻的寂静后,人群中又走出一人,不咸不淡地道: “她是先生。” 有资格、有资本这般同出身修行界宗门的天才对话的人不多,小皇叔尹成豪恰恰算得上其中之一。 听得后者如此言语,邵华荣不由得冷笑道: “就算是先生又如何?也不过就是元丹之内的修者而已。又能有多强?” 尹成豪不卑不亢地微笑道:“强与不强,邵公子一试便知。” “哼!” 尽管明知这是激将之言,不过身为修行界宗门出身的天才弟子,邵华荣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 再踏前一步,看着那女子娇媚的面容和冷然的神情,邵华荣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略显淫猥的微笑: “不过这样标致的美人儿,光在这种领域试试,未免也是有点儿暴殄天物啊。” 面对邵华荣的污言秽语,洛玄英依旧没有显出分毫的情绪,仿佛全然未将这人放在眼里一般。 感觉自己受到无视了的邵华荣面容一僵,眼底一抹怒意闪过,无数道难言其质的暗影忽地从其袍底飞出,铺天盖地地向着洛玄英围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元丹境的战斗 藏影藏影,何谓藏影? 即是藏影于身,伤人无形。 所有人都能看到邵华荣衣袖挥舞之间,无数道暗影好似泼墨般洒向洛玄英。 却只有几个目力超凡之辈惊恐地发现,这位书院女子先生自己的影子中,也有一道浓稠阴暗的暗影忽地拔地而起,结成一道尖锐形刺向那女子瓷器般光洁的脖颈处! 这才是真正的一道杀手! 根本没人察觉到此前还一副轻佻狂狷模样的邵华荣,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将这道术法埋在洛玄英的身边。 修行界宗门的天才弟子,果然不只有术法境界和表面的骄狂而已。 他们无不是经过无数残酷的竞争与淘汰之后,才拥有如今的资源与地位。他们在战斗时的狡狯之处,丝毫不在那些经验老到的江湖人士之下。 眨眼之间,洛玄英已身陷杀局之中!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攻势,她能做什么?她会做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做! 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样先是被那一道影子刺穿了脖颈,而后整个人被无数道暗影生生贯穿!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有的只是淡蓝色的冰花四下飞舞,好似一场微雪飘落在了这夏日林间。 替身!邵华荣以绝对凌压态势击杀的,只是洛玄英的一具替身! 邵华荣何等人物?他早在先前术技命中之时便察觉到不对,单手掐指成决,脚下影子蓦地裂成数十股,向着身后一处空地罩去。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洛玄英的凭空出现在邵华荣身后,正瞧见那一道道的粘稠暗影罩顶而来,眼底亮起一抹冰蓝,双掌合十,一道巨大的冰锥现身于其身前。 “想打破它?太天真了……” 眼见洛玄英直接选择硬拼,邵华荣不由得心底暗自冷笑。 他的这道术法,岂是那般轻易能够破去的? 此术名为“暗影天罗”,乃是邵华荣前次宗门大比得到名次之后,自行在藏经阁中挑选的一门玄阶极品术法。以邵华荣目前的修为甚至都还不能完全展现其威力。 身为修行界宗门子弟,邵华荣对于自身的成长发展都是有着明确规划的。他此前所修术法,皆是纯粹的进攻与防御的术法。所以这一次,他便选中了这门控制力极强的术技来修习。 这门“暗影天罗”,以藏影窟最基础的术法“影袭”为本衍生而出,术法结构紧密强韧,对术法的抗性与侵蚀性也是极强。想要破解其束缚,最好的方式是以足够强的体魄力量来强行突破。而术法上如果没有特别的属性克制,则需要投入数倍于施术者的元气才能实现。 他身为藏影窟精心培养的天才弟子,怎么可能在这方面输给一个凡俗势力中人? 想到尹成豪所说的事成之后,此女任自己处置,邵华荣不禁露出一丝淫猥的笑意。 然后,他的笑意就这么僵在了嘴角上。 并非因为过于惊奇之类的,而是因为他的半张面孔都被冻住了。 面对那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气,邵华荣的反应速度已是快极。如若不然,他被冻住的,可就并非只有半张脸了。 怎么会这样? 强烈的惊疑感,让他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脑袋上还顶着半个冰块的事实。 看到散落在地无力抽动的数道暗影束,邵华荣还是难以相信,他的“暗影天罗”,居然这般简单地就被破解掉了? “术法不错,你的境界弱了点。” 仿佛感知到了邵华荣的念头,于空中滑行盘旋,寻觅时机的洛玄英淡淡地撇下这么一句话。 弱,弱了点? “臭婊子!” 藏影一怒,百影嚎哭! 邵华荣头顶冠束倒空飞起,一头乱发迎风狂舞。他一翻手腕,一顶大幡现于手中。 “尹成豪!助我!” 要说无论洛玄英、还是邵华荣,都是精于战擅于战的修者,前者占尽上风之时,还不忘出言挤兑后者,想要激其继续与自己独斗;而狂怒之下的邵华荣却是完全不吃这套,准备祭出杀手锏之余,更是直接便出声招呼援手相助。 这不是单挑,这是一场厮杀。 身为大平人,即便头顶大平皇室第一高手的名号,尹成豪也从来不敢忘记自己要对付的是怎样的一个对手。“先生”是怎样一种概念,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 因为书院的前任先生,便是死于他联同无数高手的围攻之下。 那一战,先生陨落,但是他们一行人,最后也只有三人得以存活下来。其中便有当今的七层楼主,至今都隐疾未愈。 尽管已经故去,但那个人近乎无敌的身姿,强大至极的手段,仍旧给尹成豪留下了无可磨灭的印象。他既恐惧于这个名号,却又无比迷恋这种恐惧感,多年来梦寐以求地便是能够重温这种感觉。 方才他袖手旁观,也只是出于照顾邵华荣的颜面。同时他也知道,这个眼高于顶的所谓修行界宗门天才,一定会主动开口求援的。 “因为她毕竟是先生啊……” 尹成豪舔了舔下唇,骤然发力,地面在其足下炸裂开来。 而这道裂地波动,宛如一条地龙般蜿蜒而出,转瞬间便破至意欲打断邵华荣行动的洛玄英脚下。 洛玄英眼神一凝,足尖一点,原本前冲的势头硬生生止住,整个人以一个极度扭曲的角度往后折回。 “轰!” 一道巨大的土锥破地而出,直接贯穿了少女原本站立的那处地面! 足不抬,手不动,硬生生地便将洛玄英的攻势逼退开来。 大平皇室第一高手,果非浪得虚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尹成豪忽地瞪大双眼,狂性骤发。双手向下猛地一贯,十根手指弯曲着插入地中。 元气运转,双臂一抬,一个直径近丈的巨大石球被其生生拔出! “喝!” 发一声吼,尹成豪猛力一甩,那小山般的石球便呼啸着飞出,转眼间已至洛玄英的头顶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须弥印,大寒无雪 硬换! 使出“搬山术”这种极其标准的土系元丹境纯进攻性术法,尹成豪的战术意图相当明显了: 他要用这种最为直接了当的进攻方式,缠住洛玄英,使其无法干扰到邵华荣的术法吟唱,同时强行与之互换元气消耗。 说到底,在其余人参战之前,这就是一场两个元丹对一个元丹的战斗。而兑子是在人数占据优势的时候,最为保守的一种打法。 洛玄英微微皱眉,身为皇叔的尹成豪如此屈尊降贵地施行如此战术,确实让她倍感棘手。 轻挥袍袖,强烈地霜寒气息将那犹如小山一般的巨石生生地冻得炸裂开来。 尹成豪的身形却恰在此时,现身在被冻住的无数碎块之后,双手掌心外翻,两根大拇指在下相抵,余下八指相互交叉,结成一个奇特的印诀。 一股令人窒息的强劲元气威压不断累加,并随着他身躯的下落,逐渐向着洛玄英逼压而去。 “须弥印……不错。” 古时无论体修、抑或元修心修,皆有印法修习流传。只不过经历过某个极为重大的事件之后,印诀之法的传承发生了断档和遗散。只有不只其数目的各种体系的单独印诀流散在东洲大陆各处,虽然难成完整体系,但是即便是单独某一式的威力,也是不可小觑。 而须弥印,本身就是土系元修和体修皆可修习的一种印诀,威力无穷。传说中由大修打出,有如须弥神山覆顶而来,一击之下,无可抵挡。 然而这一招,却也是当年的昌和先生,传授给大平太祖的绝学之一! 此刻这一门绝学,却是被应用在了双方传人的对决之中! 洛玄英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仿佛也只是不经意地陈述一下事实而已。 然后她抬起了一只手,轻飘飘地冲着那一方印诀正中心处拍去。 硬刚!在这么近的距离面对这一记威力无匹的须弥印,不论多强的高手,也只有大概一眨眼的功夫来思考应对手段。而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避其锋芒,再徐图之。 然而洛玄英却是在叫破其招式名称之后,毫不犹豫地便选择了正面硬接! 一股被轻视的羞愤感顿时涌上了尹成豪的头顶,惊疑羞怒之下,他不由得再提一口气,体内元力源源不绝地通过双臂向着掌心处涌去。 你既如此轻视于我,我便用当年你们祖师所传绝学,将你生生镇杀! 众目睽睽之下,那宛若须弥神山般厚重的一印、与那小小的、轻轻的一掌,就这样对冲在了一起。 “轰!” 宛若晴空霹雳倏然炸响,围观者不及多想,连忙转身掩耳蹲下,翻翻将元气激发出来结成气盾。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便不约而同地被气浪生生地掀飞开来! 一棵棵粗达三人合抱的大树从中折断,飞出的躯干将更多的树木撞得稀烂;泉水正中卷起一道又一道高逾数尺波浪,整个水池仿佛都要被两人招式的余波生生炸飞出去一般。 这就是元丹境顶阶高手全力出手的威力! 这种余波冲击并未持续太久,不过数息之后便已停歇。 尹成豪带来的那批人陆续挣扎着爬起。他们都经过严格训练,无论境界还是实战能力均是不弱。方才他们所处位置离那两招对冲的中心点距离不算太近,而且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措施,所以都没有受什么重创。 烟雾散去,一片狼藉之下,两人的身影显现出来: 尹成豪一身黄袍破损无处,再无贵气可言;双臂皆是结成冰柱,散发着晶莹的光泽。却见他双目圆瞪,身子一抖,双臂表面冰层顿时尽皆碎裂开来。 而洛玄英看上去毫发无损,细瞧之下脸色却是比之先前要苍白了数倍。嘴角一丝鲜血缓缓伸出,其主却好似全然未察,仍旧一脸淡漠地静立在那里。 尹成豪数度变换颜色,缓缓吐出一口寒气,抬头问道: “此掌,有何明目?” “大寒无雪,我所自创,不入品阶。” “好一招大寒无雪,先生不愧为先生……” 表面上看起来两人似乎未分高低,然而尹成豪却知道,自己是吃了个大亏。 刚刚洛玄英那一掌,看起来轻飘飘、软绵绵,毫无气势与威势。实际上却是将无尽冻气压缩其中,毫不外泄。招式初出,无人能察其端倪,当真交手后才会吃到其源源不绝的冻气冲击,端的是招如其名。 两人甫一交手,尹成豪的经脉险些便在眨眼间被其尽数冰封。这位大平小皇叔也是不负其皇室第一高手的名头,见机极快,立时便将他那道须弥印的力道引爆开来,以分散掉这女子掌中传来的恐怖寒气,并以自己的土系元气属性中和掉其冰寒属性,防止手下被散开的寒气冻住。 饶是如此,他此刻的元脉中也尽是残余的霜寒冻气,使其元气运转效率足足低于平日三成往下,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再单独正面对抗此女而不落下风。 面对对手的最强招式,淡定接下并且翻手之间便暂时将其废掉。书院先生的实力,果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是,这的确不是一对一之间的战斗。 即便方才爆炸如此猛烈,邵华荣却似乎全然未受到影响。 此刻的他,整个人完全包裹在一重又一重的暗影包裹中。那一道道的暗影帮他吸收了方才所有的冲击,还在其次。此刻却是不断地蠕动,形成一个似人非人的轮廓表面。 一道兜袍凭空出现,将其形体笼罩其中。 “嘿嘿嘿……辛苦你了尹成豪,我总算将这一道术法完成了……” 此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身高近丈的类人形物体。 他身披兜袍,腰配一枚紫金铃铛,黑乎乎的类似手一样的部位从两个袖口伸出,一持一杆加长过的长幡,一掌那面于拍卖会中出现过的乱神镜。背后五柄墨黑色的飞剑静静悬浮空中,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灵器!不止一件灵器! 变换形体过后的邵华荣,赫然是同时御使出了多达九件的灵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笑一个试试? “哈哈哈哈!臭婊子,我承认你很厉害。可是你硬接那一记须弥印,当真就无大碍吗?而现在我这初阶‘邪影附体’已成,元识之力暴涨,足以让我同时操使九大灵器,你又如何还能是我对手?” 被邪影重重包裹后的邵华荣,所发出的声音难听无比,有如夜枭啼鸣,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然而此刻,他真正给人带来恐惧感的,却并非是他的形体和声音。 要说此人在宗门中拼搏挣扎也是煞费苦工。竟是学全了独战、群战的各种法门。这样一来虽说有些拖累自己的修为进境,却是保证自身能够适应任何遗迹探险的人员要求,获得机缘的概率也就更多一些。 这门“邪影附体”,便是异常适合有同伴助阵时施展的一门秘法。藏影窟的修者,都会修有“本影”寄托于体内,平时施展的各种暗影术法,便是以其为基复刻而出。 而这门秘术,乃是施术者将体内的本影唤出,附着于体表。每道本影都有简单的灵智神念,以此术释出,不但能大幅增强宿主的元气强度与循环速度,更能助宿主同时操纵多件元器。 须知元器御使,需元念相合。一旦分心二用,难度即会倍增。即便强行能够操纵成功,效用也会大打折扣,更会给自身神念造成极大损害,非心境极高者难成此事。 而以这“邪影附体”形态来同时操纵多件元器,虽说也不能发挥出其原本威能,但所耗心神与操纵单件元器也大致等同。那么对于施术者自身战力的提升,无疑是相当巨大的、 “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本公子可舍不得行那辣手摧花之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好险……好险啊。” 断裂的树桩后头,成堆的残枝之下,一只眼睛忽地在阴影中睁开,滴溜溜地转了数圈,流转出惊异、庆幸等情绪,以及一丝狡狯的神采。 战地观察者叶长歌、非专业斥候叶长歌,再次通过他灵敏的危险嗅觉,躲过了被发现的危机。 “两个疯子啊……” 本来尹成豪施展攻击术法硬耗洛玄英的状态,也在其预料之中。 但是他没有想到,紧接下来的尹成豪,居然直接就施展出了须弥印这种堪称压箱底杀手锏的绝学,硬生生改变了两人的对战节奏。 是单纯想要测试一下自己同大平最强者之间的差距吗?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洛玄英的反击竟然也是这般地直接暴戾。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符合她之前的对战风格。先前在伏龙岭一战中,她也是这般硬接下三大高手与影踪骁骑的进攻,威势凌然宛若一尊女战神。 而且,如果当真避开那一记须弥印,她就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被动状态中。如果这是一场一对一的战斗,这种应对自然是最优解。尹成豪在耗费大量元气施展而出的绝招被闪躲的情况下,即便能占据短暂上风,也难以为继。 但是,到底还是有邵华荣这么个强敌在旁窥伺。一旦此人在尹成豪气势将尽之前出手,那么洛玄英几乎很难翻过身来。 那么,正面硬抗,顺便短时内废掉尹成豪的一大部分战斗力,确实是最为正确的应对方式。 能在那般短暂的时间内思考到这些东西,并作出判断,洛玄英的心智确实相当可怕。 然而终究因为是她,才能选择这种应对方式。 大寒无雪,这一招自创招式代表了什么? 元丹境的特征,就是元气储藏与应用,都比先前凝实了无数倍,术法威能效用也是随之倍增、 这一招大寒无雪,出手时威能不显,却能轻易地冻僵尹成豪的两条手臂。而且据叶长歌感知所得,两人交手后,尹成豪的体内元气的活跃度骤然成倍降低,无疑是元脉受到了创伤。 此女这一掌,已是将元丹境的“凝聚入微”之能,发挥到了极致。 也就是说,抛开场外因素,除非在功法术技元器上能占据极大优势,否则元丹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是洛玄英的对手。 这就是个相当恐怖的事实了。即便是将来成就灵犀、乃至衍相的修者,也极少有人能在元丹境的时候达到这种无敌的姿态。 至于邵华荣那看上去还是比较唬人的什么“邪影附体”,他就没太放在眼里了。要知道,同时操纵多件元器虽说是极困难的一件事,但也只是针对低阶修者而言。修至衍相的修者起码都有完美操纵两件元器的能力,更不用说往上境界的大修了。这种只在低阶之时能发挥奇效的旁门左道,修行界里实在是多不胜数。 不过话说回来,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还是比较麻烦的。 “虽然还是很想看看这丫头还有多少底牌,不过再不出手,场面恐怕就不好控制了啊……现在还藏在附近看戏的其他队伍的王八蛋们也是指望不上,还是得我来解决问题。这小子也是欠打,不过是九件灵阶的破烂,非要一口气全显摆出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一样,装什么阔啊……” “我有两件玄器,会随便跟人说?” 叶长歌这般得意洋洋地向着,偷偷唤出自己的两件玄器,却是立时犯了难: 用哪件呢? “选择,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啊。” 考虑了下作用距离。叶长歌还是将燎天剑收了起来,将手放在了那柄弓碧玉的弓身之上。 虽说这才是他得到此宝的第二天,但是他早已摸索出此弓的驱使法门。 他一把挥开身上的草木碎屑,持弓立起,完全不作遮掩地调集元气。引弓手上一道弯曲的虚弦凭空浮现,弓身中端的嗜雷天珠光华大放,无穷雷灵之气汇聚其上,形成一个高度浓缩的雷电之球,毁灭性的恐怖能量压缩其中,不断上下跳跃,嘶吼鸣叫。 叶长歌张弓搭箭,对着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高声喊道: “再笑一个试试?” 第一百二十五章 点明 “再笑一个试试?” 这样的一句话,此刻响起,无疑是十分不合时宜的。 邵华荣术法既成,正是势头最强、最为得意之时。洛玄英全神戒备,从不作投降之想的她,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迎接对方最为猛烈的攻击。其余人等更是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刚刚见识过此女一掌暂时废去他们心目中如神般的小皇叔的战力,即便此刻那修行界的天才势头正旺,在他们内心深处隐隐的照之这位书院先生,还是差了一筹。他们期待着那天才的出手,更或期待或提防着先生可能更加不可思议的反攻。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再笑一个试试?谁在笑? 此前还能笑得出来的,也就只有志得意满的邵华荣了。 是谁如此大胆?如此荒唐?居然敢在这种时刻向这位大高手出言挑衅? 场地内的、藏在暗处的,无比循声往去,几乎所有人看到声源处那一人一弓之后,都是下意识地想要拔腿就跑。 天罚弓! 这小子,拿的是天罚弓! 在那闪烁跳跃的雷光之后的面孔看起来不甚清晰,而当日拍卖会结束之后,也少有人能参与到后台交易中。 但此弓一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这人,恐怕就是昨日叫价力压邵华荣的那位神秘贵宾! 此刻他蛮不讲理的姿态、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与其昨日喊价时的那种我就是要压你一头的霸道态度,倒是有几分相像。 几乎一刹那间,暗影中邵华荣一张苍白的面皮便涨得通红。险些便克制不住,御使那九件元器一并往那少年身上招呼过去了。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对于天罚弓的属性,以及这个少年的境界,他都不是很了解。他只知道此弓的激发速度和术法威力似乎均是极强,而这少年的术法波动强度,让自己也是难以琢磨。总体来说,他无法确定这一记射击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 而在那女子在旁窥伺的时候,他也没可能分出精力先解决这个威胁。 于是无可奈何地,场面陷入到了他相当不想看到的一个僵持的状态。 “嘿,还真不笑了。这样的话,咱们还能好好谈一谈。” “谈?你想与我谈什么?”邵华荣阴沉的声音自兜袍下响起:“而且阁下真想谈些事情,这般张着那张弓不放,也未免太过不诚恳了吧?” 引弓积雷的叶长歌笑道:“我张弓与否,并不影响我与你谈话的诚意。因为我不为旁的一些所谓利益相关的东西与你相谈,为的却是我们所有林中人的身家性命!” 此言一出,包括洛、邵、尹三人以及场间尹成豪的部众,抑或是潜伏在附近的其余队伍的探哨在内,绝大多数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荒谬感。 邵华荣冷笑道:“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开什么玩笑?” 尹成豪轻微活动下双臂,饶有兴致地道:“这位公子所言甚是有趣。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这要从何说起呢?” 叶长歌却是不答,直勾勾地盯着邵华荣道: “把你这劳什子术法解除掉,我把弓放下来。” 邵华荣登时勃然道:“我凭什么……” “滋啦滋啦……” 光华徒盛,玉弓之上的雷球忽然间暴涨一圈。耀目的白光直令不少人不敢直视。 “混账东西……” 一阵诡异的声音传来,四只墨黑色手臂状的暗影物质自邵华荣背后蠕动而出,各自握住一柄黑剑,其整个人的气势在一瞬间也拔升至一个奇高无比的程度,似乎随时便要出手一般。 “邵兄!制怒!犯不着为此等口舌之争便这般意气用事!”尹成豪赶忙出声阻止。此刻邵华荣若是当真冲动之下硬拼那少年的天罚弓,犹有余力的洛玄英很有可能乘自己实力未复的时机坐收渔利。 邵华荣忽地把头转向尹成豪的方向,阴沉道: “我做事,不用你指教太多吧?” 尹成豪拱手歉然道:“是我唐突了。” “哼!” 黑影尽去,裹挟着那几件元器回到了邵华荣的体内。说到底,维持这“邪影附体”的状态,对他元气消耗也是颇大,既然无法顺利出手,那么将其解除也的确是最佳选择。 “白痴货色……” 尹成豪的内心倒无太多怒意,抛开利益得失、纯为一时意气动怒,很早就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了。但是对于明明也是想罢手、却非要踩着自己的面子来作台阶下的邵华荣,心中难免多出数分不屑之意,对其的评价也是更多降了几分。 眼见邵华荣解除掉了状态,叶长歌也是一抖手,散掉了那道雷球,然后收起了那张令众人既羡且惧的天罚弓。 “说说看吧,你因何敢夸口是为所有林中人的性命而要与我交谈?” 面对邵华荣的质询,叶长歌嘴角一挑,语气中尽是嘲讽之意: “因何?你们明白现在自己在哪里吗?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可曾拿到树种碎片?” 邵华荣怒道:“这又与你何干……” “自然相干!你以为拿到树种只是保全自己的性命吗?若是一队能置入多份树种碎片,我懒得管你们打死打活!然而终究是有这种限制,而想要解除所有人的危机,又需要足够多的队伍解决自己的任务。” “你似乎不曾与那些灵兽宝物交手,我却是已经与这些东西打过交道。我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所有队伍都能应付得了的。确切来说,大多数的队伍,都不具备单独吃下一处树种碎片所在地的能力。” “那么像你我这些实力在平均线以上的队伍,就有必要多取得几份树种碎片,交由弱队置入圣泉之中,以帮助大多数人通过这一关。” “然而我却看到,你们因为一些旁的、完全能在其他的时间地点解决的因素,在这里内耗!在这里浪费时间!” 面对叶长歌这番指责,邵华荣憋着一口气想反驳,却始终无法作出反击。 因为细一想,这少年所言确实不错。即便他自认为随时都能轻易拿到一份树种碎片,但是若其他人不能集齐碎片放入圣泉,那么最后结果也就只有同这些凡夫俗子一并灭亡。 那自然不是邵华荣所愿之事。 这三天考验的真正主题,是竞争,但是更加重要的,却是合作。 此刻,叶长歌便将这一点在数支队伍人员面前点明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试探 眼见众人默然不语,叶长歌微微一笑道: “三位都是人中俊杰,非我能及。若是情势当真陷入不利,还要多仰仗你们带头奔走,怎可在这里为一时意气行内耗之举?待到此间事了,出了秘境,三位自可一较高下,看看谁才是真高手,可好?” 尹成豪当先心中喝了声彩:即便是不知如今大平朝廷与书院间关系的人,也大概能感觉得出他们间交手必有怨隙在其间。这少年这般一说,将双方的斗争缘由转为意气之争,同时给了两边人台阶来下,之后无论谈什么都会更顺当些。这等心智,委实不似十五六岁的少年应当具备的。 有了台阶之后,邵华荣自然也没必要再纠结于与洛玄英的对战。毕竟他也不过是拿人好处、与人消灾,此刻既然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提前完成,他自然也不急于同那恐怖至极的婆娘打死打活。 但这个少年人的说教姿态,还是令他颇为不爽,此刻听其这般圆场,当下冷笑道: “那是自然。若真要帮那些垃圾角色收拾屁股的话,当然不能靠只会暗中射箭的投机者来解决问题。” 叶长歌面不改色地反问道:“我再问邵公子一次:你,如今可曾拿到过一份树种碎片?” 邵华荣神色一僵,含糊道:“暂时还未曾拿到。” 叶长歌关切地问道:“应当不是能力上的问题吧?我大致一算,得有十多支队伍没有解决一处树种碎片守卫力量的能力,总不会要把你们队伍计算在内吧?” 邵华荣咬牙道:“不过是尚未空出时间而已,还轮不到你这般操心……话说你如此聒噪,又拿到了几份碎片了?” 叶长歌晃了晃手指,微微一笑道:“不多不少,正好有四片。” 四片! 无论是洛、邵、尹三人,还是藏匿在暗处的其他人,闻言均是一惊: 他一人,如今竟是已拿到四片碎片! “不可能!按你所说,大半队伍都不能解决一处守备力量的话,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这么多碎片?还能像现在这般毫发无伤?”邵华荣下意识地质疑出口,随后也是反应过来道: “若不是你寻到了某种便捷法门,那就是……你已跟某支或多支具备一定实力的队伍达成同盟!” “啪啪啪……” 叶长歌拊掌笑道:“邵公子果然不愧为修行界宗门天才,心思剔透。我确是同两支队伍达成盟约关系,能拿到这么多的碎片,也多仰仗于他们相助。” 虽说被这少年一记马屁拍得有些飘飘然,但是邵华荣,以及在场其他队伍成员,还是判断出了一个信息: 此人手中,有一份暂时处于无主状态的碎片! 恰在此刻,陈康、追星客、燕初阳等人也是悄悄赶到后方,在叶长歌手势示意下,从草丛中现身而出。 “我等来此,一为将我们三队人的碎片各自置入圣泉中,二为探明目前各队伍的情况。这第三嘛……” 叶长歌淡淡一笑,自怀中摸出一枚碧玉状的碎片,在手中掂了掂: “这第三嘛,就是先处理下我这多余的一枚碎片!” 长生道树树种碎片! 在场众人的眼光,瞬间集中到了其上! 不说许多人,甚至于像洛玄英、邵华荣这等绝顶高手如今都没见过碎片的模样。毕竟幸运和有心、在来之前就先拿到了一枚碎片的几人,反而更加感到惊奇。因为他们深知那些树种碎片守卫力量的强度,如今这少年居然当真拿出一枚树种碎片公之于众,而且似乎有当众示范将碎片置入圣泉的流程的举动,那么其拿到四枚碎片的说法,也应当属实了。 这是要有多么强悍的整体实力,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连续吃进四枚碎片,还能保存如此完整的剩余战力? 已经有不少人辨认出了这支临时联合小队的一些构成人物:漠北七怪、一品堂副堂主、荒沙郡教头……都是大平江湖当中相当当的高手。 本来还因为看这少年势单力孤,因而有些其余念头的人,也都不由安分了许多。 邵华荣扫视了一圈这支队伍的构成,微微冷笑: “看起来,这所谓的灵兽和异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话很难听,态度也颇为傲慢,但是他也确有其傲慢的资本,而且本身也不属于非修行势力,日后同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更多交集,自也不必有多少言语上的顾忌。而黄淳、韩匆等人无不是老油条,对于这些东西都心知肚明,所以也不会将这种话放在心上。 “像邵公子这种高手,若是时间足够,以一己之力将整片林子里的碎片都拿到手也并非难事。但是说到底,这些客观因素上的限制还是存在的,所以还是需要大家协作来保证足够的信息获取,才能保证完成最后的整体通过。” 邵华荣挥手不耐道: “行了,无意义的话,就不要再多说了,还是让我们看看碎片置入圣泉的场景吧!” 叶长歌也不再多言,越过众人来到泉水旁。 看着如镜般的水面,叶长歌仔细端详片刻,也没瞧出什么端倪,也没有感应到什么元气片刻。 摸不到什么头脑,干脆便不再多想。少年将手中碎片,直接抛入到了泉水中。 “啪”地一声轻响过后,碎片没入水中,一圈一圈的涟漪随之扩散开来。叶长歌与旁边燕初阳手背上的绿色印记突然间光芒大盛,与此同时整个水面也是泛起淡绿色的光泽。所有人观之不禁色变,不由得各自后退半步,生怕有何异变产生。 几乎不过三息的功夫,泉水与印记的光芒便自散去。泉水中心处亮起一个绿色光斑,代表的意思应当就是其中已置入了一枚碎片。 叶长歌几乎毫不犹豫地便将第二枚碎片紧跟着投入水中。 不过一息功夫,那枚碎片便自浮起,静静躺在水面上,无任何异变发生。 “看来确实没得投机取巧啊……”叶长歌轻叹一口气,随即转身道: “林子里的各位,还是先出来说话吧。时间紧迫,也就别再东躲西藏的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体局势 少年拈起了那枚浮在水面的碎片,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身后树丛的方向。 邵华荣和尹成豪也是负起手,同样盯着这个方向。这片丛林的面积委实很大,而时间又是太紧,此刻确实不容许这些人继续从旁观望,必须要有足够的人交代明白相应的情况并做出表态。 只有洛玄英依旧一副看不出情绪的淡漠表情,却是似有意似无心地时不时偷瞟那少年两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的寂静之后,一片片树丛响起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陆续几人带着和善的笑容从其中钻出。 “见过先生。” “见过小王爷。” “黄老大,好久不见……” 各路或出身庙堂、或混迹江湖的高手大枭,各自找最正确的人打起了招呼,也是避免尴尬的合理应对方式。 至于早早摸到这里的一无实力、二无名气的寻常草莽们,则是一脸赔笑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处,等待大人物们完成寒暄。 叶长歌双眼微眯,看到了以荀飞为首的书院弟子一行。不知为何,他们似乎与洛玄英被没有分到一队。 而最初的洛玄英,也是单独一人出现在了这圣泉之畔。那么她的队友又是怎么样了呢? 对此倍感好奇的叶长歌,忽然又发现一个问题: 徐冬晴,并不在此他们之中。 那丫头哪里去了?早些时候在绿洲集合的时候,他是远远看见她与书院一行在一起的。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她的安危,毕竟元丹境的修为,经过他指导后,在大平怎么说也足够横着走了。 再随意地将视线一转,他却是发现了这丫头的踪迹。紧接着,即便沉稳如他,也不由得瞳孔微一收缩,因为他看见了常理来说,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张繁,蒋小萍。 按照叶长歌的猜测,以他们敏感的身份,书院断不可能在如此敏感的时期将他们放出来。 但想到那日在兰华容房中的见闻,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徐冬晴似乎恰恰好就捕捉到了少年在这一瞬间眼底闪过的惊疑,偷偷冲着他眨了一下眼。 “……” 叶长歌心知,这丫头到底将自己认出来了。他也只当作没看见。 再一细瞧,其实冒出来的这一大伙人里,眼熟的还真不少。 兰华容,悟玄道人,甄家二爷…… 多数人叶长歌也没太放在心上。如今有着一张面皮罩脸,他也不忌惮发挥太多力量,同强一些的醒脉境修者实打实硬拼或许也不占多大优势,但若真要分生死他自信这些人没一个够看的。 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他比较在意的: 首先,例如陈家、徐家等一些颇具实力的势力代表,并没有露面。若不是这林子里还有旁的威胁的话,那么甚至不排除有另一个空间场地的可能。毕竟叶长歌也不确定这片密林****纳入了多少人; 而第二个让他在意的事情则是: 甄仲的身后,多了一个老头。 这人一直眯着眼睛,一副对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模样。 却是连叶长歌都无法感知出其具体境界。 他万分确定,前日没有感知到过这个人的气息,那么他此前应该是藏匿在不知名的某处,直到昨日入秘境时才出现。 应当就是甄家作为前朝遗族的一个底蕴体现了。 “就算是元丹又能如何?当真以为这种垂垂老矣的老头子能对抗得了洛玄英、尹成豪这种王朝绝顶高手?怕是不大够看吧?这藏影窟的人这么随随便便的就跟尹成豪协议联手,恐怕跟大元朝廷也是各走各的路。泽宗的倒霉蛋早早被老道士料理了。大元四大圣地宗门中,悬山寺是东洲佛宗下属宗门,但是佛宗与非修行界的下属宗门向来以老死不相往来闻名,那也就剩天烬山庄可能玩出些花样了,不知道能派出什么样的人过来……” 数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叶长歌拍了拍手,清清嗓子,微笑道: “各位,寒暄暂且不急这一时。我想确认下,目前都有谁拿到了树种碎片呢?” 众人面面相觑,兰华容当先拱手道: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姓名师承……” 叶长歌淡淡一笑:“我姓林名叶,不过跟你们大平的那个兴隆商会林家,还有中原林家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师承,我也没什么跟你们言说的必要,因为即便说了,你们也不会知道。” 说到这里,叶长歌转头对邵华荣道:“包括这位藏影窟的邵兄在内,也是一样。” “装神弄鬼……”邵华荣冷哼一声。不过关于自身师承这种东西,无论是在凡俗势力还是修行界中,有所保留都是正常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兰华容也是没将其话放在心上,面带微笑道:“林公子一表人才,令人心折。本官大平夜煞卫统领兰华容,侥幸得碎片一枚。” “西北甄家甄仲,得碎片一枚……” “书院荀飞,得碎片一枚……” 一番确认过后,得碎片者只有五队,算上叶长歌所建联盟所得四片,目前已知已有九枚碎片被修者们获取。而尹、邵一队,洛玄英一队,徐冬晴一队,张繁蒋小萍一队以及一支不知名的草莽混编队伍,都没有获得到碎片。 “看来运气不错啊,多数有单独获取碎片能力的队伍差不多聚得七七八八了吧?” 说是运气不错,但是暗地里叶长歌却是暗骂倒霉:多数有获取碎片之能的队伍,都已经拿到了碎片。邵、尹一队的组合实力实在太强,即便能倒霉到最后都拿不到碎片,也完全不可能被敲得了竹杠。而他更又加不可能把歪念头动到洛玄英、徐冬晴等一干人头上。如果余下在丛林中的那些实力在水准线上的队伍各自将碎片拿到的话,余下那些没有实力的队伍基本也没什么油水可以搜刮。 “晦气啊……” 叶长歌一边暗自哀叹,一边将目光放在了最后那支队伍身上,一支连一位醒脉修者都没有的草莽杂牌军。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雷霆手段! 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叶长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几个,谁是主事的?站出来一个吧?” 这总共六个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形貌看起来颇为堂堂正正的汉子踏出一步,咽了口口水,拱手讪笑道: “湘西忠义会杨子聪,见过林公子,我们队伍暂时由我来领头。” 叶长歌把玩着手中碎片,问道: “可拿到了树种碎片?” “还没有。” “那可曾与碎片置放处的灵兽异宝交过手?” “未曾有过。” 叶长歌一挑眉毛: “那么,你们是打算亲自解决自己的问题,还是就此走这个捷径?” 杨子聪眼珠子略微转了一圈,嘿然道: “依公子所言,那些树种碎片的守备力量,怕是连醒脉境的高手,都难以单独拿下。我们自个有几斤几两都各自明白得紧,自不会再去自取其辱。” 这人言行风格、与其相貌反差颇大,本能上就令叶长歌颇感不喜。此刻其皮笑肉不笑地说出如此话语,他也大致对其意思有所预计,此刻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道: “有所自知便好。现如今,你们要么同其余没有足够实力的队伍联手,要么……便想方法从我手里拿到这枚碎片,终归比自己去获取要简单些。” 杨子聪故作为难地道:“这密林如此之大,若是我们从一开始便积极找寻队伍联合还好些。可我们先选择来这里瞧上一瞧,那么再去找寻队伍联手,时间就太过紧迫了些。而公子手中这枚碎片嘛……嘿嘿,对我们来说,委实太贵重了些,我们怕,担负不起啊!” 叶长歌见状,无奈地一摊手道: “好吧,算我倒霉。既然能者注定多劳,我便牺牲一下,这枚碎片,就这么交给你们好了。” 五指张开,碧玉一般的树种碎片静静地躺在少年的掌心当中,散发着令人观之心愉的柔和光芒。 岂不料杨子聪并不接过,反倒是作疑惑状地问道: “奇怪,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就那白头发年轻人所说,好像每处树种碎片附近,都有一件异宝守护吧?那么这枚树种碎片所在处的异宝下落如何了呢?林公子该不会偷藏起来了吧?” 叶长歌维持动作不变,神情也是不变: “我藏又如何?我若说未曾见过,却又如何?方才我试探将碎片置入泉中,只跟我身上标记有所联系,与异宝间没有任何反应。那么你问异宝何在,又是为何?” “哦,原来是这般。那么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杨子聪转过身,竟是直接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这树种碎片,你是决意不接了?” 听到那少年略带燥意的声音,杨子聪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脚下也毫不停留,头也不回地道: “我也未曾应承过,要接下这枚碎片吧?” 听得此言,在场诸人无不色变。 此刻这般行为,无异于在拿所有人性命儿戏。 “姓杨的,你莫不是疯了?”书院黑衫院生赵全斌当先按捺不住,高声质问道: “你当真觉得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杨子聪回过头,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这般重视此事,多少也要拿出一些诚意吧?” 漠北七怪的老五武铮也是个火爆脾气,当即破口大骂道: “这般关乎大伙性命的时候,你还坐地起上价了?在你眼中,还有江湖道义存在吗?” 江湖道义?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还能在杨子聪有一星半点留存? 修行造诣平平的他本就是靠投机钻研、挑拨离间,才从忠义会的底层爬将上来。将庙堂手段使入江湖中,令他无往不利。 这,也多仰仗于其上司、真正的授业恩师──兰华容的多年栽培教导。 是的,他其实是七层楼插入到江湖中的无数棋子中的一枚,也算是比较成器、同时比较受器重的一枚棋子。 方才,他便是受兰华容的示意,因而才对这少年故作刁难。 如果当真能从这少年手中帮朝廷讹到一件甚至更多件异宝,肯定会大受奖赏,恐怕下半辈子都不用再发愁。 听得武铮这般发问,杨子聪也是微微冷笑道:“这位大侠,与林公子也算是同盟吧?不知与你们队那枚碎片相匹配的那件异宝,是否在你们手中?” “这……” 那异宝此刻自然不在漠北七怪这组人手中。但是若这般直言,无疑又是大大的得罪了将他们性命捏在手中的这名少年。 想通此节的武铮一时间也是一句话说不出,被这小人生生地堵住了话头。 兰华容手转珠串,闭目养神,心中对杨子聪的表现也是颇为满意。 瞧见兰华容先前示意的小动作的邵华荣面带讥嘲,幸灾乐祸地准备看这林姓少年的应对处理。 “这些无聊之言可以到此为止了。”叶长歌挥手示意武铮不必多言,转头直视着杨子聪的双目,一字一顿地道: “我且再问你一次,你果真不愿接下这枚碎片?” 杨子聪不耐地道:“你这人,做生意强买强卖那都是有违我大平律法,我即是不愿,你这般想要强塞给我,又是何必?又能如何?” “你叫杨子聪?” 叶长歌突然这般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杨子聪略一怔愣,下意识地一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笑道: “林公子这般羞辱小人,可是重重地伤了小人的自尊。即便是死,你也休想强我所难……” “七绝宗,跃马帮,定军山……” 叶长歌忽然又是点出数个势力名次,恰恰是与杨子聪同队之人的势力所属。 兰华容微微眯起眼: “这人好强的判断力、好深的江湖了解,仅凭衣着兵刃,就判断出这几人所属门派,那么他应当不是修行界宗门弟子,可就算是大平境内最顶尖的世家,又有哪一家能培养出如此敢于威胁修行界宗门天才弟子的大胆人物呢?” 方这般向着,那少年却又是一笑: “这几家,貌似都跟忠义会没什么关系,这就好办了。” 听其所言,兰华容忽觉不妙。 不待他有所反应,伴随着轻微的霹雳爆裂之声,一道白虹自其视线之中横掠而过。 “唔……” 杨子聪艰难地低下头,一个盘子大小的空洞,出现在了自己的胸腹之间。 叶长歌轻描淡写地收起了天罚弓,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神情从容到令人心寒。 就在方才一眨眼的功夫间,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这少年便是突施雷霆手段,再度祭出天罚弓,将这连连拒绝其提议的寻常武夫,一箭射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解决 召弓,引雷,出箭,秒杀。 整个过程及其突然,连强如尹成豪、邵华荣这般的高手,也完全没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现在这个少年当真想射谁,都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只能全看那人自身修为造化了。 “唔……我……” 杨子聪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符,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流出,而那洞口边缘却因为被雷击的瞬间高温烧糊,反而一滴鲜血都未溢出,看得在场众人都是头皮发毛。 颤抖着向兰华容的方向伸出手,没能再多说什么,他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兰华容既惊且怒且惧。就算是狂傲如邵华荣这般人,恐怕都不会这般果决不讲道理地直接杀人,但这少年偏生就这般做了。 此刻的他,持弓长生侧立,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宛若一个微笑着的死神。 刚刚那记雷霆般的瞬杀,立威效果委实太强,即便有心借题发挥,兰华容也是难免有些心虚。偷瞧了一眼尹成豪波澜不惊的脸色,他到底还是硬起头皮道: “林公子,即便这位兄弟言行多有不妥之处,也罪不至死吧?” 面对天罚弓强悍的威力、诡异的激发速度,连邵华荣都不由得有片刻心悸。此刻见兰华容当先发难,他也就顺势讥讽道: “先前还满口指责我们内耗,如今出手就是一条人命。看来道理这种东西,还是说起来更容易些啊……” “道理?这世间就没什么道理。唯有公理和私理。”叶长歌环顾一圈众人或惊恐、或激愤的面孔,冷笑道:“于私,他三番四次置我忠告若罔闻,挟位以自重,相胁于我;与共,此人将所有人性命视作儿戏,用以图重利,更是摇动唇舌蛊惑人心。他自有取死之道,自不能怪我辣手无情了。” 此番言语一出,许多想要借机声讨的人,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 所谓的挟位以图利等罪名,其实也并没有多严重,不是不可调和。 但是蛊惑人心这一点,确实是犯了所有人的罪名。 他如何蛊惑了人心?并非是指他挑拨那林姓少年队内关系之类的,那顶多也只算得上是个人恩怨而已。 但是他这般的行为,配合上他嚣张的态度,等于给其余的水平线以下的队伍作出了一个非常令人不安的示范。 如果这一次,当真让这杨子聪敲诈成功,后来的其他队伍,会不会如法炮制,甚至变本加厉?因为这些强队本能的不愿于弱队同归于尽的想法,会不会被更多的弱队成员抓住,然后采取更加疯狂的措施? 在这种情形下,这个少年的处理,对于后续情势的走向,就堪称至关重要了。 如此来看,抛开道义不谈,他的雷霆击杀,反而是最符合所有人利益的选择! “这小子……” 兰华容心头不禁对这少年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疑。合理得体的处理应对,出手的果决程度,都颇具大世家精英的风采。 而且颇令人生疑的一点是,此人得到天罚弓也不过一日有余,居然就能将其御使得如此娴熟。如果不是先前就对此宝有足够的了解,那么只能说明其在元器的操控使用方面,远在他们这些凡俗势力修者之上。 这又使兰华容对自己方才的猜测产生了一些动摇。 “他若不杀,我亦会灭杀此人。” 就在此时,从这少年出场到现在为止一直不言不语的先生洛玄英突然开口,表明了她的态度。 有这样的人物领头表态,那先头被杨子聪逼得说不出话的杨子聪当下开口附和道: “没错!此人心机叵测,不识大体,不辨大局,死有余辜。林公子此举大善!” 甄仲也是点头道:“不错不错,林公子高义,替我等解决了如此祸患,我甄某人佩服。” 悟玄道人一捋长须,淡然道:“无量寿佛,上天纵有好生之德,这位杨施主却一意寻死,须怨不得旁人。” “死得好!我常老八平日最恨这等奸猾小人!” “林公子此举简直大快人心!” 一句句对那林姓少年的推崇之言传入兰华容的耳中,即便养气功夫精深如他,也难免脸色有些铁青。尤其是悟玄道人的态度,表明他这位盟友对于自己的投机行为,也是大有不满。 是以心中纵有万般不甘,兰华容也只得忍一时之气。 至于杨子聪的生死,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棋子嘛,即便是再重要的棋子,也并非不可替代。 各人念头不一,态度不一,叶长歌也不会过多理会。 他径直越过杨子聪兀自不瞑目的尸身,走到脸色惨白的另外四人面前,握有碎片的那食指伸出,凌空点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点兵点将,点到哪个是我的大兵大将……” 他竟似是在用童谣来挑选一个准备交付树种碎片的人! 刚刚才杀过人的少年身上,出现了如此具有童趣的一幕,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四个人满头大汗,双腿抑制不住地战栗发抖,生怕这根刚刚才释出那一道死亡之箭的纤细手指,落在自己的头上。 “……小兵小将!” 叶长歌手指落定,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愉悦了起来。对于他这种看似行为果决,实际上有些选择性困难的人来说,每次能够顺利做出选择,都是一件相当快乐的事情。 但是被选中的人就没有这般好心情了。 出身跃马帮的李顺眼看那手指落在自己额前,双膝一软险些跪将下来。 “别紧张,放轻松。”叶长歌赶忙扶住这人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我看兄弟你的面相,就不是如杨子聪那般的奸猾鼠辈,我说的没错吧?” “没……没错。” “既然看你这般合我眼缘,那这枚价值连城的树种碎片,我便无偿赠予给你,如何?” “多……多谢林公子。” 没有任何犹豫,李顺便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接下来这枚碎片。 第一百三十章 发生在三大圣地的三场对谈 江西有峰,峰顶有观,观中无人,唯一老道独坐独弈,自执黑白以为乐。 前些日子,江西一带洪水泛滥,饥荒成灾,百姓苦不堪言。坐镇此间的清虚观人手尽出,相助官府以应劫难。 这老道虽说独弈以自娱,其神情却是极其认真。每落一子,均要思考良久,方能行下一步。 日升月落,不见其饮茶用饭,也不见其有片刻休息。他就这般专注地下着自己的棋,不知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道士立于其身侧,面貌仿佛笼在云间雾里,整个人的形体却是清晰异常。 他静静地看着这老道士独坐自弈,观看了约有三个时辰后,方才开口问道: “你已全然想通?” 老道放下拈子的手,嗓音醇厚似春风、似美酒: “我早知这事不是因我那悟玄师弟一时贪念而起。他既敢这般打着我的名号同朝廷联手行事,必有所恃。” 道士点点头,又问道: “还看清了什么?” 老道叹了口气:“我似乎看到了一副极大的画卷正徐徐展开,而以我的天资福缘,几乎全无深入参与其中的可能性。” 那道士再度点点头: “别说是你,就算是我,在其中亦是连丁点尘埃都及不上。” 老道士蓦地眼中放出异样的神光,反问这名道士: “既然我所有关节全都想明白了,你知我为何还要大违我本心,冒着我大平清虚一脉道统灰飞烟灭的风险,还要放任我师弟参与其中?” 道士不言,老道士却是仿佛要再坚定自己信念一般,自问自答道: “因为,我到底还是不甘拘泥在这棋盘中啊!” “纵然只有万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真的很想跳出这一朝弹丸之地,到更加宽广的天地去看一看啊!” 道士闻言,微笑道: “想执棋,不想做棋子,也是人之常情。你有这份心气,相比你师弟,我更加看好你。” “尽力而行吧!悟凡!能否超脱这凡俗世界,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京郊有楼,楼分七层,每层都有数不尽的机关暗格、绝顶高手重重守卫,保护着整个王朝最不为人所知的诸多秘密。 而就在最为隐秘的第七层楼,两人相对而坐。 他们有着诸多不同之处:一人瘦骨嶙峋,一人富态盈然;一人皮肤老皱,一人容光焕发。 然而这两人的膝上,却又同时盖着一张厚厚的毛毯;他们的座下,也都是做工相仿的轮椅。 这两人,都是瘸子,却都是脚一跺、整个大平都要跟着抖三抖的,了不起的瘸子。 那个面貌老一些的瘸子,若是行在街上,无人能认出其身份。但他最广为人知的名号,却几乎是在整个大平的庙堂与江湖中,都堪称传奇一般的存在: 他便是七层楼主,整个大平屈指可数的元丹境绝顶高手之一,朝廷最为忠诚的一条走狗。 如此人物,面对他面前这个带有一股书生气质的富态中年人,却满是谦卑的神态。 此人无职无权,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日日尽享田园之乐的富家翁。 然而在他落到如今身份之前的上一个身份,却是国之倚仗、太子之师。 这样的两个人物,自不会纯为叙旧,而于如此重要隐秘的地方相见。 “……以上就是日前所能探听到的情报了。” 七层楼主卢尽忠,如同一个奴仆一般,毕恭毕敬地将近日七层楼所获全部谍报,尽数报告给了这位前朝太师。 几乎再无分毫在位时威势的夏侯红,一手端茶,一手持茶碗盖轻轻拨开茶叶,淡然道: “黄淳近些年在漠北几乎混成了地下土皇帝,掌握多地资源往来渠道,几乎是捏着辉殒城最为重要的一个钱袋子。这般要紧的人物都被派发到了荒沙,八成是我那师妹还是有些不大安分的心思。” 卢尽忠哑声道: “恕下官斗胆相问:这事,当真不是柴老……” 夏侯红轻啜一口香茶,眯起眼睛,摇摇头道: “我那老师,纵有千般心机智谋,平生却对一事,维持百年不变。那便是从不说谎。他无数次同我说过,一个人谎说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而对说谎的依赖性就会越强。如此恶性循环,这个人也就会变得越发孱弱。他既然同我说过不想掺和这滩浑水,就断不会再有插手其中的念头。” 卢尽忠点头道: “可惜了。” 夏侯红叹口气; “可惜了。” 就算非其所愿,许多事终究不是能遵循着某个人的思想意志而发展,无论这人究竟有多强。 片刻寂静后,卢尽忠再度问道: “您觉得,小皇叔与我那几个奴才,此行有几成的成功率?” 夏侯红反问道:“你觉得呢?” 卢尽忠低声道:“怕是一成都不到。” 夏侯红赞许地一笑道:“单纯用武力解决先生,本就是极为不现实的事情。” 卢尽忠点点头:“我们当年,确实是太过幸运。” “如今我们也幸运得很。凡俗之外、凡俗之内,总体意志方向,好久没有这般一致过了。” “可惜了。” “可惜了。” 总共四句“可惜了”,送给两个势力,他们的情绪都是无比真诚,也是因为他们对这两股势力的结局无比确定。 —————————————- 东境有山,山间有院。 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人穿过院门,穿过院落,走入到了后院的一间房屋中。 韩老独坐品茗,即便这个年轻人突然地出现在门口,他也没有一丝惊容,似乎早早便预料到了他的到来一般。 “这般快便解决了?” 袁青死死盯着韩老的双眼: “我原以为这件事是出自荀老头的谋划,然而这次的任务却是以交代我要我亲自去做的。” “不错。”韩老点点头:“而且你前脚刚走,我便又将樊昊也支了出去。” “我需要一个理由。现在先生与樊师兄不在,我若当真发起疯来,没有人拦得住我。” 看着一脸平静,却丝毫隐隐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的袁青,韩老脸上的皱纹都一点点舒展开来,仿佛想要让自己变得亲和可信些: “都是先生的意思。” “包括放张繁出山?” “主要就是这件事,其余都是我自己的发挥。” 袁青冷笑道:“若不是她走之前让我们全盘听你的,我也不会这般乖乖听话。” 韩老点点头:“这都是先生考虑在内的东西,所以她当真不愧为先生。” 袁青突然心头无名火起,强压怒意道: “所以我还是不足……所以我要比她更强,强到能将这先生的位置拿过来才行。” 韩老瞧着袁青无比认真的面庞,无奈叹息道: “你这又是何苦?” 袁青不耐地一摆手道:“倚老卖老的说教就不要再赘言了。我只想问你,你有否跟她力陈过放张繁出山,会衍生出多少种麻烦?” “这就是我的本职,自然要做好。尽管她定是全盘考虑过了。“ 袁青沉默片刻: “……既然她还是先生,书院还是由她领导,那么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哪怕最后结果是错的。” “一开始我便明白,这定然是她的故意安排。荀勉那老东西有算得上什么?若非目前还动他不得,他又怎么可能还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蹦跶得起来?” “我只是,一时想到她有那么多东西瞒着我自己做,心里头,就是不大是滋味。” 即便是对于书院的先生,流露出如此不该流露的异样情绪,韩老也没有丝毫的荒谬或愤怒感,却是对于这个一直以智计、修为与心机而盛名于外的年轻后辈,生出了许多哀怜的情绪。 这个号称最有资格继承先生之位的天才人物,到底也是堪不破情之一关…… “既然她有这般打算,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了。” 很快,袁青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既然她想真正将水搅浑,我便帮着她就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 锐金之气纵横飞旋,将两头碧绿色的灵体巨蛇生生斩成了数截。 “成功啦成功啦!那姓林的说的没有错,主动对这碎片动手,真的会将灵兽引出来!” 看着倒地消散的两头灵蛇,韩蓉略显兴奋地拍了拍手。 无论这两头灵兽,还是守卫的异宝,都是颇为棘手的存在。 但是多次取得碎片的叶长歌却是主动地将他探知出的一些有关树种碎片守备力量的特性公布出来,并倡议所有获得碎片的队伍将其发现的树种所在地位置进行共享,避免了其他队伍再多走弯路,大大提升了在场众人的探索和获取效率。 不到一个时辰,书院众生所在的这支小队,便是发现了一处树种碎片所在,并迅速地解决了这里附近的异宝和灵兽。 荀飞先是拾起那件被他们耗尽印记里元气的单手剑,翻转观看几次,自言自语道:“大概应当是灵器的级别吧……我们对元器的了解还是太浅,没法做出更多精确判断。云骄你是我们中剑术最好的,这柄剑你先用着吧,具体分配等出去之后让先生定夺。” 灵器在大平范围内已是极为了不得的东西,荀飞却是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就抛给了云骄,足见其身为书院诸生之首的气度和自信。 云骄淡然接过,点了点头便挂在了背后,不发一言。 韩蓉却是饶有兴致地道: “那个叫什么林叶的人,你们说他会是什么出身?他对元器的理解好像就蛮深的样子。天罚弓入手才不过一天,就能运用得如此纯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呢?” 一旁站立的赵全斌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怕是那天罚弓的操纵方式,本就简单至极吧?” 荀飞皱眉道:“也是难说。我也看不准他的修为如何,不好多下判断。” 韩蓉一撅小嘴道:“应该不会弱到哪儿去吧?若是单单凭一张天罚弓,怕也不会让邵华荣那种修行界天才如此忌惮。” “忌惮?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赵全斌冷笑道:“当时有先生与其对峙,那邵华荣又如何敢分神对付旁人?你们也是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那人最多也就是一个投机而行、妄贪声名的宵小之徒罢了……”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人,便让赵全斌心中颇为不爽,评价起来言语中也就难免颇多刻薄。 荀飞皱起眉头道:“赵师弟,你近日心态问题似乎颇为严重啊。近一年以内你于修行都无寸进,难道不好好反思一下吗?” 赵全斌一挑眉头,怪笑道:“呦呦呦,大师兄终于记得怎么摆起大师兄的架子了。不过师弟我天资平平,又不比师兄你那般幸运生在一个好人家,这辈子估计也没什么大成就,就不劳师兄您费心操劳了!” “你……” 言语刻薄,冷嘲暗讽,即便性格沉稳大度如荀飞,闻言也难免怒气填膺,一时都说不话来。 沉默多时的沐鸿却是哈哈一笑:“说的确实不错,这般心胸狭隘,连低两届的师妹都要出手教训的无能庸才,确实不值得荀师兄你操心。” “你!我……我那日不过一时冲动……”这句话登时刺得赵全斌老脸一红。虽然他生性傲慢狭隘,却也不至于能厚起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比自己低两届的后辈大打出手,时至今日他都记不得自己当时到底是何心理。 眼见气氛略微有些闹僵,旁观多时的方志远也是不得不当起和事佬,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谈些别的吧。方才我似乎看到,灰衣届的张繁师弟和蒋小萍师妹,似乎跟徐冬晴师妹在一处。我对他二人也不大熟悉,所以没敢出声确认,你们可有看见?” 荀飞整理下情绪,点点头道: “你说的不错,确实是他们二人。只不过我虽然可以确认,但张师弟的身份,恐怕大有问题。而以先生之能,当时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既然连先生都不表态,我们也不宜自作主张。 韩蓉奇道:“身份有问题?我只知蒋师妹是镇北军钟大帅亲传弟子,那张师弟身份又有何问题?” 荀飞犹豫一下,还是叹气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看如今的局势,这件事在故意也是快瞒不住了,朝廷那边也快要拿这事做文章了,提前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你们可还记得,当日张繁与蒋小萍对战时,最后所施展的术法?” 方志远略一思索,含糊道:“有那么一点印象吧……好像没见他做什么,自身气息力量却在极短时间内暴涨,直接跨越一个大境界分界线达到醒脉境的程度,然后一个照面间便逼得沐师弟出手中断比赛。我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术法能让人的实力在一瞬间提升那么多,难得荀师兄你知道些什么?” 荀飞点点头道:“我也是后来才从袁师兄那里得知。当日张繁所施展的秘法,名为‘怒威严身’,是一部名为《厚土戊德持心法》的典籍中所记载的秘法。” “‘怒威严身’?‘厚土戊德持心法’?没听说过啊……” 几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平日借读典籍最多的云骄却是脸色一变,脱口道: “莫非便是当年昌和先生所传,只有皇室子弟才能……” 荀飞点点头,却是又说另外一桩秘闻: “你们应当知道,前朝宣德帝在位年间,曾发生过一件大案,牵连八位当朝重臣丢官免职,二位学士上了断头台,更有一位王爷满门被灭?” 沐鸿眯起眼睛,即便是平日对朝政秘闻甚少关心的他,也是知道那件大案: “可是‘靖王反案?’” “没错,便是靖王反案。” “你这时说起这案子,却是为……” 千年以降,王朝唯一一个被满门抄斩的亲王。 即便王室中都少有人炼成的不世玄功。 两点结合,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难道当年的靖王,并没有满门皆灭……” 空中依旧明日高悬,几位院生却都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ps:学校停了一天电,刚来,赶紧补上更新……万分抱歉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问答 “现下看来,你就是靖王之子,当今皇帝的哥哥?” 叶长歌背靠一棵大树,抱着手臂,静静打量着张繁和蒋小萍二人。 张繁谨慎地将蒋小萍护在身后,反问道: “你是何人,问出如此荒谬绝伦的问题?” 自圣泉旁相互交换了情报后,各支队伍便各自分开。 出于战力有效化分开的考虑,各自拥有单独解决一处树种碎片守备力量的三支书院队伍,会合后仍是选择各自行动。 眼见依旧只有徐冬晴跟随张繁蒋小萍一道,叶长歌便以单独搜集情报而借口,留下燕初阳作为眼线,离开了联合小队。跟踪三人约莫一刻多的时间后,便现出身形来。 眼见张繁对自己的问题如此反应,叶长歌摊开双臂,两手下按: “嘿嘿,放轻松点。我没有恶意,咱们要谈的事情也比较重要,所以别这么紧张,会影响你自己的思维与判断的。” 即便这个少年人如此言语,也不能令张繁丝毫放松警惕。眼角余光里瞥见徐冬晴平静淡然的神情,却是令他心中一动: 先前在密林中被人追杀时与这少女相遇,当时张繁出声提醒其小心些,她却不为所动。 正当少年人有些懊悔自己不小心连累死了自己一名同窗好友的时候,这个女孩却以超脱他理解之外的速度与力量,凭借一道术法瞬间将那一整队的人尽数击倒。 元丹境! 那恐怖的术法激发速度,高度凝练的术法力量,精确至极的元气操控,毫无疑问,只有元丹境界的强大修者才能办到。 一个出现在大平王朝这种非修行势力范围内的十四岁元丹境修者? 这样相近的案例并非没有。 但那个相近案例,却是先生,半山书院的先生,大平的先生。 而这个平日里总是跟在叶长歌身后,露出开朗微笑的少女,甚至比先生还要小上两岁! 这样荒谬到了极点的事实,就这么活生生地摆在了张繁的面前。 用不短的时间消化掉此种冲击之后,张繁向徐冬晴表述着自己的种种疑惑。然而少女却是一直笑而不答,只是默默地守卫着他们在这片密林中穿梭前行。 而当此刻这位名为林叶的不速之客突然出现的时候,修为达到元丹之境的少女却未有任何反应。 难道,她认识这个人? 而这个人同自己说话的神态,又是处处透着一股熟悉感…… 莫非,这个人认识自己? 既认识自己,又让徐冬晴没有生出警觉反应的人…… 脑海中灵光一闪,张繁脱口道: “你……你是叶长歌?” 叶长歌点点头,也没有太多隐瞒的意思──之所以不直接同张繁说明,可能也只是懒得去除脸上的装饰而已。 片刻的震惊过后,张繁冷静了下来,问询道: “为什么?独独你二人没有同书院其他人在一起?你为什么又易容易名而行?” “这跟我想问的一些东西很像。”叶长歌平伸着脖子,向徐冬晴问道: “你在林子里半道上遇到他俩的?” 徐冬晴抱着手臂一片脑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 虽然女孩不出所料地闹起了情绪,叶长歌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当日没有交代太多便一去不返、杳无音讯,害得她替自己担心许久,怎么说都是理亏。 “咳……那么说来,你俩应该也不知道关于我先前的情况了。” 徐冬晴轻轻地哼了一声道: “你没交代过,我也就没说。” “……哈哈!小晴晴你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张繁不禁瞪大了眼睛: 以徐冬晴如此恐怖的实力境界,这二人竟似还真是表面上体现出的那般主仆关系?这个平日里跟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少年到底多大的来头? 叶长歌心下却是大赞徐冬晴心思缜密。不止是因为这女孩在自己未许可的情况下没有像这二人说明前些日子自己同书院分开的事情。而且此刻这般言语,分明是表示出自己二人的主从关系给他们看。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女孩敏锐的感觉出叶长歌同张繁很可能要商谈一些类似合作抑或交易类的事项,而此举也恰恰好提升了叶长歌在张、蒋二人心中的地位层次,也就有利于接下来的商谈。 想通此节的叶长歌清了清嗓子,拉回话题道: “话说,我问的问题你还未回答我,你怎么就反问了我如此之多?” 张繁洒然一笑道:“因为我对你同样也好奇得紧。如果你不把你的事情跟我说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回答你的问题。” “算了,我就吃些亏好了……关于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先前与书院的同门们失散,也不过是因为偶遇强敌。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势力归属,所言所行,皆代表我自己的意志。而我能运用的力量,肯定还不值我账面上展示出的这些。更多关于身份来历什么的。我也不便透露。” 叶长歌看着张繁的双眼,认真地问道: “那么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张繁转了转眼珠,又是问道: “于你而言,我是不是靖王之子,有何分别?” 既然叶长歌这般直接地说出如此猜测,张繁知道这个少年也知晓了《厚土戊德持心法》是何种功法,多加掩饰也是无意义。 当日既然母亲那般吩咐,令他施展全部实力,便也就没想过多隐藏他这一层身份。 而如今比较重要的问题就是:仅账面表现出的实力就如此恐怖的叶长歌,既然询问了这个问题,那么他要以怎样的立场和目的与自己相谈呢? 叶长歌闻言,意味深长地一笑道: “若你只是张繁,天赋优异的书院新生,我的同窗好友。那么我最多尽情义护你安然出这片森林。” “而对靖王之子的话,我有很多东西想问。而他回答的正确与否、详细与否,决定了他能从一个掌控有一名元丹境高手、两件玄器以及更多隐藏力量的无势力归属者手中获取多少支持……”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张信纸 “帮助?”张繁先是愣了愣,然后又吐出一句话: “以你个人的名义?” “没错。” 张繁笑了笑,紧盯着叶长歌的双眼,以最认真的神态道: “如果……我当真是靖王之子。那么从先前到现在,我修习皇室一脉数百年来都无人能成就的玄功,然后进入书院,再将自己的底细昭示出来……这样的靖王之子,凭你的只会,也应当知道他图谋的是怎样的东西了。” “你知道这两年我母亲在南疆一带暗中运作联合了多少士族力量吗?你知道北境的镇北军钟大帅跟我们定下了何等盟约吗?你知道河西郑家与我有姻亲之约吗?” “然而即便这么多的力量汇聚在一起,我认为在大平、大元与北蛮的夹缝之中,我家仍然没有多少机会。” “你的来历无比神秘,你的底牌里潜藏有无限可能,你有天下少有的玄器,有元丹境高手倚为臂助。然而这终究是你个人能提供的力量,有能有多大的影响呢?” 看着张繁冷淡中略带讥嘲的眼神,叶长歌轻叹一口气: “你装得像个傻子一样地把你们势力的底子跟我透了个便,无非想要告诉我其中的凶险,让我不要趟这一趟浑水。” 张繁微微一愣,继而点点头承认道: “不错,你果真是咱们这一届最聪明的一个院生,我的话说到这里,意思也是表达的很明白了──我确实不想让你趟这一趟浑水” 轻叹一声,张繁略显落寞地道: “有些事情,即便明知不可为亦需为之。我们与甄家不同,近些年踪迹逐渐为朝廷所掌握后,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来发展和强壮了。即便几乎没有希望存在,总是要搏上一搏。但是你完全没有必要与我们这种注定失败的势力捆绑在一起。不知你信不信,我张繁……不,我尹星繁,真的把你当朋友看。虽然你从入院以来一直都是提不起精神的懒洋洋的状态,但是对于别人的请求你都不曾拒绝过。我求你花时间指点我剑术,你也一口应承下来,而且对我十足用心。说实话如果不是你的指导,我当日绝难赢过小萍,日后恐怕也就没法在她面前挺直腰杆做男人,先前也就不敢提起胆子问她后没后悔过……” 性子清冷的蒋小萍难得地又是红起了脸。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顺从地站在尹星繁的身侧,一只手紧紧地捏着他的右手,以示对其的支持。也展现出了她性格中区别于军人铁血作风的淑良一面。 见此情形的叶长歌也是有些怔然。先前在第一日资格战结束后,他便察觉到这两人间滋生的微妙情绪。却是没有料到这两个看起来在感情方面似乎都不是显得特别坦率的人,居然会进展得如此之快。 不过看到两人身上战斗后的痕迹,叶长歌也就有些了然。生死之间确实最容易刺激人的情绪表露。 想到这里,叶长歌也是露出了最为真诚的笑容: “恭喜你啊小子,便宜你了。” 这方面尹星繁的脸皮就明显厚了一些,牛气哄哄地扬扬头道: “别太羡慕啊!虽说你小子比我聪明,修为比我高。不过这种大事上还是我走在你的前面了呢……” “咳……”叶长歌清清嗓子,用美其名曰言归正传的方式岔开了话题: “我曾很多次跟我这丫头说过同一句话:我是一个相当惜命、相当怕死的人。如果真的超出我把握与预估的事情,我基本是不会做的。所谓的大平朝廷看似强大,但我还没放在眼里。” “……” 任凭是谁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都会打从心底生出吐槽的欲望。然而冷静些细细思考,想到先前叶长歌面对修行界宗门天才邵华荣时那般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姿态时,尹星繁悲哀地发现这个看起来口气大得惊人的家伙,似乎还真就好像有这种自傲的底气。 “……你这样我真是很为难啊。”尹星繁也是颇显无奈地道:“你说想同我们靖王府进行交易,可我不想让你陷入这种大势力纠纷中。然后你向我自信满满地表示你有足够底牌扭转乾坤,却又不向我透露更多……” 言至于此,叶长歌多少也是明白了张繁的意思,自信一笑道: “很老套的反激将,像我这么聪明伶俐的天才少年自然不能轻易中圈套,就此罢休。纯力量方面的底细再多向你透露一些也没多大意义,不过有一件东西,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说着,叶长歌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玉扳指,抛向了尹星繁。 后者一把抓住这件当日叶长歌自童山身上扒下来的宝贝,摊在手心里反复端详,指腹摩挲几下表面繁复的花纹,讶异道: “你小子果然油水足……这东西是储物类元器。虽然不过是凡阶上品,只能储藏不超过三小件物品,否则会引起内部空间崩坏。但在大平而言,也算得上了不起的珍宝了。” 叶长歌点点头道:“你小子对元器的了解不少嘛,鉴定方面也算有一手……看来在书院确实没少下功夫。这里头有一张信纸,你可以看一看。” 尹星繁闻言,催动元气,将元识感知深入其中,感知到了一张信纸的存在。然后运转元气,激发其上的符文力量,将那信纸从其中取了出来。 粗一扫过其上的文字内容,尹星繁便张大了嘴巴,那尺寸足以塞进三个鸡蛋。 摇摇头,使劲睁大眼睛,确保头脑的清醒和视力的精确,尹星繁又是认认真真地将信纸上的内容反反复复地确认了三遍,然后抬起头,以无比惊讶、愤怒和悲哀的情绪感慨道: “好毒的计策,狼牙山之事居然还有这种隐情……为了扳倒书院,我那皇上堂弟,竟是做到这般地步,简直冷血无情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叶长歌凌空摄回扳指和信纸,以不下于尹星繁的认真神态道:“无论此计是何人所定,这张信纸,就是你们关键时候最强有力的反击之音!”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幸福的烦恼 “……我们很熟吗?” “哈哈哈!丫头你这是什么问题嘛,咱俩的关系,那还用说?” “是吗?拍卖场的时候,拍下天罚弓的是你吧?那时候不来找我或者示意我找你?” “……” “绿洲集结的时候,你也在队伍里看到我了吧?那时候当作没看见我?” “……” “不过想来当时应该也就是没看见我。所以这位少侠,你不会是恰好现在看到我,见本姑娘漂亮,才来同我搭讪吧?你这种登徒子我也是见得多了……” “……” 就在方才,叶长歌初步跟尹星繁达成了口头协议:秘境出山之后,叶长歌同徐冬晴两人将会成为靖王府幕僚,无偿相助靖王世子兴义师、诛昏君、除佞臣之举。靖王府也将以最高规格的待遇来迎接两人加入。尽管靖王势力实际上是由尹星繁的母亲、靖王的遗孀作为幕后主导,但身为世子的尹星繁还是能做出这种保证的。 正常来说,像叶长歌这种身份神秘、底牌既多且强劲、又口称不求报酬的人物,是不适合作为大势力的合作对象的。这样的人本身极其危险,又有着相当高的不稳定性,令人无法信任。 但是尹星繁真切地觉得,叶长歌是他可以信任的伙伴。而直觉告诉他,这一次的选择,会给靖王府势力带来难以想像的转机。 简单地商定过后,叶长歌便厚着脸皮让尹星繁二人回避一下,说有些私人事情要谈。 尹星繁“哦”了一声,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说了声自己在那边树后等他,一边猥琐地笑着一边牵着蒋小萍的小手离开了。 叶长歌赶忙拉住冷着脸转身要一并离开的徐冬晴的小手,像个傻子一样地笑了起来。 后者一挑眉头,转过身,然后开头的对话便就此发生了。 即便被这女孩冷嘲热讽,叶长歌还是厚起一张老脸憨厚地傻笑着。平日里叶长歌骄傲自大嘴巴毒,就算面对邵华荣和乌云子,甚至大魔宗傲,都不曾在场面上落了下风。然而唯有这个女孩,不过相处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数次理亏服软。有时叶长歌也不禁纳闷是自己与这丫头八字不合,还是自己跟同龄女孩的相处方式当真有不小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这次自己在那种危险至极的情况下一去不回,杳无音讯不说,后来相遇之后也一直隐匿身份。在进入长生秘境的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没有显露消息,无疑让徐冬晴的担心程度更深了几分。 有什么好辩解的呢?让关心自己的人担惊受怕,无论有何种理由,都是非常严重的罪过。 所以叶长歌也只能傻笑着任由徐冬晴使性子。 其实依徐冬晴的性格,就算是你当真得罪了她,她最多也就说两句不疼不痒的冷言冷语,再摆上一阵脸色,也就差不多了,有着足够的大家闺秀的气度。此刻看叶长歌还是在那儿一脸傻笑,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你又是何苦这么拼命?如今能出现在这里,那个灵犀境的修者你恐怕也是解决掉了,但是应当也是很凶险吧?” 叶长歌点点头,破天荒地没有再自吹自擂,声音低沉地应承道: “确实。毕竟人心这个东西,确实没法计算得那般精确。如果他当时的行为与我的设想多几分偏差,我可能就交代在那里了。” 这种走钢丝般的行为叶长歌不是第一次做,徐冬晴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她知道这个少年平日可以跟自己嘻嘻哈哈,也可以像现在这般低眉顺气,但是对于一些东西,他是不可能有分毫让步和妥协的。他现在是如此弱小,却一分也不肯拿下自己的背负。徐冬晴真的很担心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这份背负给毁灭掉。 看着徐冬晴的神情,即便是有些迟钝的叶长歌,也大概感受到了她的心思,微笑道: “放心啦,我这种举世无双的天之骄子,有大气运加身,自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徐冬晴摇摇头,轻声道:“其实你先前那些事情我还不是特别担心。但我知道你的最终目的不止于此。你既以栖霞剑宗为短期目标,所图必定不小。将来在修行界中,你的行事风格恐怕也不会有太多改变,相应的风险却是会成倍的增加……” 叶长歌呵呵一笑道:“那么你是要陪着我一道进入修行界吗?” 徐冬晴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啐了一口道: “没正形……与你说正经事情你还这般没有正形……” 叶长歌不悦道:“我说的也是正事啊!看你的样子,你恐怕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吧?经过这么长时间,没有想要回家的念头吗?” 徐冬晴闻言微怔,眼角流露出一丝哀伤的神采,却是摇了摇头,用极为斩钉截铁的语气道: “我不会去……起码短时间内,我不能回去……确切些说,在我真正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我足以主导自己的命运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叶长歌也没想到这个女孩的态度这么坚决,不过片刻后也是笑了笑,拍拍胸脯道:“虽说你这资质却是是差了些,悟性也不太够……不过也还勉强看得过眼吧。看在你对我的崛起大计还算能有几分帮助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继续指点指点你,让你变得能堪大用吧!” 徐冬晴不由得莞尔一笑道:“那我就继续做你的帮手吧!毕竟我跟着你混吃混喝那么久,也没钱可以抵付,就做个苦劳力好了。” 看着女孩娇艳的笑颜,叶长歌不知怎地很想脱口而出一句: “没有钱,可以拿你人来抵债啊!” 好在理智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这个时候的少年也是不由得有些郁闷:自己面对这个女孩的时候好像智商总是时不时的会变得不怎么够用,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即便是拥有举世无双的修行天赋的天才少年叶长歌,也难免同龄人注定会遭遇的一些烦恼…… 对于目前的他而言,几乎算是仅有的、能称得上幸福的烦恼。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交谈,筹划 唰、唰、唰…… 三道黑影略过,强劲的腐蚀和吞噬的力量将两只灵兽和一件异宝的能量尽数吞噬殆尽。 暗之属性,吸收、同化的特征能力展现了出来── 而实际上,藏影窟虽然名声不显,在修行界中属于比较冷僻的宗门,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底细究竟。但他们对于门人挑选相当严苛。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必须在自身元气属性中具备高浓度的暗属性! 不说是凡俗势力中,即便是修行界里面,暗属性的修者也是相当罕见的。可见藏影窟的底蕴与实力,也远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吸收掉这三股元气,邵华荣的原本苍白脸色也是好看了些。他负起一只手,森然一笑道: “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呵呵呵……邵师兄果然灵觉机敏,不愧为藏影窟的天才修者。” 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抹火红自树丛后闪出──眉眼含春,步伐轻盈,腰肢摇摆间自有一股媚意盈然欲出,一头红发比火更艳…… 却是一个一身火红的妙龄少女。 “笃”、“笃”的响声传出,一个老妪慢悠悠地跟在那少女的身后。若是有大元王朝、书院或甄家的人在此处,就能认出这人乃是大元四圣地中天烬山庄的高手岑婆婆。 这老婆子修为高深,性子又是极其的乖张暴戾,此刻却是低眉顺眼地乖乖跟在这红发少女的身后,此女却又是何身份? 邵华荣的目光放肆至极地在少女玲珑浮凸的身材上打量了一圈,原本有些淫邪的眼神忽地一寒,讥讽道: “你便是焚天宗派来的弟子代表?身为修行宗门天才,在这凡俗势力中居然还改容匿识,遮遮掩掩不敢见人,直到此刻方才在我面前现身,成何体统?” 尽管被邵华荣这般肆无忌惮地用眼神大肆劫掠,少女却是依旧笑颜如花:“小妹自是比不得邵师兄,既保得全面子又藏得住心机。你这噬元自补的强悍属性,方才同那所谓的书院先生交手时可是分毫没展现吧?你们藏影窟稀奇古怪的法门多不胜数,你只是故意拣了效果最明显的几招使出来,那个姓尹的土包子以后恐怕是要被你卖了还要替你数钱吧?” 邵华荣阴笑着舔了舔嘴唇:“我既是‘藏影窟’弟子,自然要发挥‘藏’之一字的精髓,也是无可厚非。可你既然身为焚天宗弟子,却毫无你们宗派那种焚尽诸天的霸道气势,做起事来躲躲藏藏,委实令人失望得紧呢!” “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又能有什么霸气呢?”少女又是嫣然一笑,随即略微正色道:“其实这一次,我本来也不想这般行事。可是这次大平之行,超乎预料的蹊跷之处委实太多,让我不得不谨慎起来。” “蹊跷?有何蹊跷?” “首先,就是这个书院的先生。关于这个女人,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邵华荣略一思索,摇头道:“很古怪。这女人实力强得有些离谱,恐怕是进入到了‘灵犀以下全无敌的境界’。以她的年纪,就算是身为栖霞剑宗这唯一下属宗门的掌门,能有这般实力也是太过离谱了些。达到这种境界层次,即便合你我二人之力,怕也未必能是她的对手。而就我所知,她身为掌门,还有一件玄器在手,那其战力更是难以估量。我之所以有所隐藏有所保留,也就是不想跟她死拼起来。单单为了那姓尹的许诺的那么一星半点的利益,完全划不来。” 少女点头道:“确实,她的实力和境界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先前我这位手下,曾与她有过交手,被种下一道印记。即便以我之能,加上属性的克制,居然也不能破解……” 邵华荣诧异道:“不论术法,单凭修为境界,你应当不在我之下。以你的火之元气属性,居然都破解不掉她冰属性的印记?这确实有些夸张了。这么看来,她的实力可能比我评估的还要更恐怖些,我们此行事关重大,不得不提防些。” 少女却是略显诡异地笑了笑:“其实单单这么个女人,还不是这一趟最大的麻烦。最近泽宗的人应该没同你联络过吧?” 邵华荣闻言微怒,骂道:“这帮混蛋至今没有音信,也不知是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是关键时刻在栖霞剑宗的名头面前退缩了。若是当真不来也好,到时候咱们事成之后,还少个人分好处,倒是省心了。 少女摇摇头:“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呢!岑婆婆,把你当日见闻说与邵师兄听听!” “老身遵命。”岑婆婆极其恭谨地应下,转头对邵华荣道:“邵公子,其实泽宗的修者,老身前些日子是见过的。” “哦?”邵华荣一挑眉头道:“你是何时何地所见?那人现身又是所为何事?” “是。”岑婆婆又是一礼,带着略微有点恐惧的神态回忆道:“当日,老身连同大元王朝、大平甄家的修者,与书院先生对战。当时我们穷尽全力,仍是不敌,被她以压倒性的力量尽数击溃。就在她方对我们种下过印记之后,那位少年外表的泽宗修士便是现身而出,声称要让先生做他的道侣。” “哼!狂妄!”邵华荣满脸不屑。 “是,初时老身也以为他是太过狂妄了。然而后来那洛玄英连出两道术法,却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挡下,甚至被他轻描淡写地在眼前就提走两人,而丝毫无法阻止。以老身拙见,那位来自泽宗的修者,怕是……” “怕是达到了灵犀的境界!” “什么!”邵华荣瞪大眼睛,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淡然神态,怒声道:“灵犀境修者!泽宗是疯了吗?竟然敢遣灵犀境修者入凡俗势力,难道要让三大宗门数百年以来的筹划付诸东流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决策与麻烦 灵犀境,是修行界与凡俗势力一个相当严格的分水岭。通常来说,没有圣裁所的许可,灵犀境以上修者严禁在凡俗势力范围内行走──在更早些的时候,在修行界的大佬们定下有关“修者不得干预凡俗势力事务”的粗陋盟约的时候,是没有这么精确的规定的。不过自从近万年前圣裁所这一来历不明的势力在东洲大陆上崛起之后,便出现了诸多规定。这个神秘的势力山门所在不明,下属弟子数目也相当稀少,却是个个强大无比,以“代天行责”的名号,推行诸多法令法规,严格控制修行界修者与凡俗势力间的接触,更是对于本就式微的魔修进行严格的搜查与灭杀。因为大体上不违背所谓的道义,每次行动的名分上都说得过去,也没造成过什么严重后果,身为东洲真正修行魁首宗门的栖霞剑宗对于圣裁所自命裁决者的各种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相较专心探索天道和遗迹发掘的栖霞剑宗,近些年来反倒是圣裁所的名声会比较响亮。以至于像是泽宗、藏影窟、焚天宗这种级别的宗门,根本不敢对于其法令生出多少反抗之心。 而如今得知泽宗居然敢违背圣裁所的法令,遣灵犀境修者如大平境域,并同本土修者洛玄英有过交手,也就难怪邵华荣如此失态了。 要知道,这次他们真正的目的另有其他,所谓的长生秘境探索也不过是个明面上让三大宗门获得圣裁所许可的幌子。这件事情相当关键,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最早有此谋划,也就不会有大元境内的这三大圣地的建立了。 少女示意让岑婆婆退下,而后低声道: “据这岑婆婆所说,当日她所见的那个泽宗修者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似乎不是特别正常……而且想来当年这件事的首倡者便是泽宗宗主,到这个关键时刻又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以小妹拙见……怕是有魔修插手其中……” 魔修。 即便是以邵华荣骄狂自大的性格,听到这个名称,心头也是不由得微微一颤: 魔修的真正恐怖之所在,不在于其远胜常人的破境速度、也不在于其强大而诡异的各种术法,而是在于其基于“大自在”追求而衍生的不讲道理。你很难明白一个魔修的心中的价值所在,相应也就很难把握其行动倾向。而且多数魔修一脉单传,孑然一身。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真惹恼了一个魔修,使其不计代价的疯狂报复,多么强大的宗门都会吃不消。 因此除去圣裁所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怪胎,没有哪个宗门喜欢轻易招惹魔修,多数时候都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三大宗门谋划数百年的一次行动,却似乎突然间有了魔修的踪影插手期间,无论如何都是个让人相当头痛的事情。 “师兄,这件事,你怎么看?” 邵华荣的脸色一阵变幻,突然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欧阳晴。”欧阳晴平静地回答道,似乎丝毫没有因为邵华荣直到此刻才问其姓名而感到不快。 “……那么欧阳师妹,眼下泽宗负责人情况不明,你我二人便是这边行动的决策者。你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想必也是同我一样,从宗主那里得到了一些真正用来解决麻烦的东西。” 欧阳晴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那么,像这样的突发情况,也应该是在宗主们的考虑范围内。毕竟在那个地方究竟有多少守备力量,也都是暂且未知的。那些大人物筹划事情,肯定会留有相当的余地。即便有一些可能的变化产生,我们也不可私自因为一些阻碍就耽搁了宗门崛起的大计……” “你说对吗,欧阳师妹?” 欧阳晴紧盯着邵华荣的双眼,沉默片刻,然后甜甜地一笑: “我才疏学浅,自然唯师兄马首是瞻。” 这种话听起来好听,但邵华荣也是个精明的人物,如何听不出她隐含的意思?欧阳晴此言,相当于将日后可能产生的失败的责任通通推诿给了自己。 修行界宗门出身的天才们,没有几个是心思单纯的。 可是那又如何? 所谓富贵险中求。修行,本就是首重气运。敢拼敢搏者,方有机会扶摇直上,平步青云。邵华荣心知自己此次之所以能作为领头人代宗门执行此次行动,不是因为自己多受看重、多么具备潜力和天赋。而是因为目前的藏影窟的元丹境弟子中,他是实力最强的一人。如果他不能把握好这次机缘,获得足够的好处,那么他很快便会被天赋更强的后辈们超越,进而差距越来越大,直至泯然众人,未来恐怕连一个稍微有些权势的长老席位也难以获得,最后沦为宗门与其他宗派相争时的炮灰和牺牲品。 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被淘汰! 像欧阳晴这种每一步都做好保险,精明算计的小丫头,看似稳妥,实际上也是在一定程度上扼杀着自己获取大机缘的可能,这种人根本就不会被邵华荣放在眼里。 待到事情了解,肯定要吞的你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眼下,他自然还是需要这个女人的帮助的。于是他还是和颜悦色地道: “不过眼下,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先解决。” 掂了掂刚刚获取的守卫异宝、一根晶莹剔透的玉尺,邵华荣冷笑道: “我虽然不太能判别出此物的级别,不过从获取难度来看,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目前以我的感知来判断,至多也不过是灵器的程度,与长生道人这等修行界巨头的身份根本不相称。” “但是,这毕竟是长生宗主所设的一场考验,在这等大修面前,就算你我宗门的宗主大人,怕也是与蝼蚁无异。目前我们要考虑的,不是能在此境中有多少收获,而是这位大人物设此一界,究竟目的何在。可能在这个王朝的范围内,有他所关注的目标出现,他才会在此地降临神通。” “而这个米竞得真正目标,恐怕也是我们目前极有可能遭遇的麻烦之一……”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争分夺秒 “十八……” 一个江湖汉子手里拈着碧玉模样的树种碎片,像捏着老城墙上的砖块子,又是怕碎又是觉得沉得直坠手,哆哆嗦嗦地搁在圣泉水面上,捏了好半天才敢撒手。而后又一点绿荧自泉水中亮起,与它旁边的同伴们相辉相映。 后面抱着膀子靠在树上的叶长歌见得此景,方才缓缓吐出了那么一个数字。 那汉子长出一口气,如临大赦,向着叶长歌一礼,激动地跟自己的队友们击掌相庆。 以他们的实力,本来根本不可能拿下任何一枚碎片。多亏这个年轻人牵头,在估算各强队基本都拿到树种碎片的时候,第二次来到圣泉处,倡议在场诸人之中元丹境往上的修者同自己队伍中的元丹境修者两两一组,外出寻找那些实力较弱的队伍,同时帮他们解决树种碎片的获取,而异宝则归协助者所有。 这种纯赚便宜的买卖自然大受各队强者欢迎。甚至就连洛玄英、邵华荣、尹成豪这明面上的三大元丹高手,都单独外出行动,开始找寻起弱队来进行协助行动。 到了第三天上午的时候,经过又一轮的搜寻,众人共收获并置入了十七枚碎片。这时叶长歌却又对计划提出改进:他们队伍的人手外出分头搜寻剩余的树种所在处,而其余人则自行寻找树种所在地进行攻克。 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在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满三天时间的时候,叶长歌居然一个人就捏了两枚树种碎片归来,而最后一枚碎片则被徐冬晴带领的三人组获取。 先于树种的全部置入,二十件异宝已经有了归属:叶六、洛二、邵四、天烬一、甄家二、陈家一,二一、徐二、书院队一 天烬山庄获得一件。 甄家得到了两件。 陈家一件,悟玄道人一件,一支实力不弱的散队一件,还有书院的小队取得了一件。 兰华容和尹成豪本来也是各得一件,但是出于同邵华荣的约定,结果就是后者独得五件。 徐、尹、蒋三人小队获得两件。 而叶长歌自己一人,便是拿到了足足六件,是当之无愧的最大赢家! “这小子……” 尽管不少人都对其嫉妒万分,但是听过叶长歌先前解读的他们实际上都明白了,这次长生道人的安排中有着何等凶险之处。以竞争掩盖协同合作的本质,稍有不慎所有人都会葬身此地。即便是经过这个少年人如此精细的安排,众人还是险些便要赶之不及。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他的调度安排,恐怕这些强队就要抱着宝贝同那些弱队共赴黄泉了。 因此即便是最不爽他的邵华荣,对此也不过是冷冷地一哼,并没有过多在意。 而接下来,就是树种碎片的置入了,这是真正攸关所有人存亡的大事。 第十八支队伍,由韩匆带回。刚刚接过叶长歌的一枚碎片,置入了圣泉之中。 “人手齐了吗?” 那支队伍领头的汉子刚刚退回到队伍中,远远的陈康便是领着一支队伍,一边招手一边赶了过来。 叶长歌高声道:“还没有!算上你这一支,还差一支!” 陈康笑道:“这么看来,我效率还不算差。” 当下一拍身后一人的肩膀,催促道: “还不赶紧过去?” 那人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过来。 叶长歌转过头,示意徐冬晴将那碎片交给那人。 徐冬晴微微一愣,细细瞧了叶长歌一眼,还是越众而出,将碎片交给累死累活奔过来的那名汉子。 洛玄英见状心中微微一动,却是不作声色,继续漠然旁观。 那汉子接过碎片连连道谢,忙不迭地将碎片置入圣泉之中。 “第十九个了……” 看着又一点绿芒亮起,叶长歌深吸一口气。即便是他,此刻也是有些紧张。毕竟这片密林委实太大,分散出去的人手能否寻到其他队伍并及时带来,是一件相当难说的事情。 眼看时间大概也只剩半个时辰不到,圣泉附近一带顿时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 “喂……” 一个黑点由远及近逐渐放大,却是追星客黄淳负着一个瘦弱汉子纵越而来。 叶长歌大声喝道: “快些!时间不多了!就差一片碎片置入了!” 那伏在黄淳背后的汉子听到这话,如释重负,老大个爷们差点哭出来: 在赶来的路上,黄淳便将这次事件其中的利害一一详说与他听了。他也就知道了目前具备存活资格的队伍名额已近盈/满,所以当机立断单独跟随陈康上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名额全满之后才姗姗来迟。 如今,这一决断果真发挥了效用。 这人连滚带爬地从黄淳背上跃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叶长歌奔来。 叶长歌伸手入怀,将整片树林中处于闲置状态的树种碎片从怀里掏出,晶莹剔透的绿光闪烁斑斓,此刻给人一种别样的诱惑感。 那汉子带着满脸喜色,离着十步远的地方便是伸出手,准备将其抓过。 “等一下!” 一声高喊传来,燕初阳领着五人狂奔而来。 “啊啊啊!!” 这瘦弱汉子闻声转头,顿时发出一声极为疯狂的呐喊,疯狂运转体内储量少得可怜的元气,脚下如同生了风一般,转眼间便是来到了叶长歌的身前。 “混蛋!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 那几人见此情景,也是状若疯魔一般地吼叫起来,一个个运转轻功,发足狂奔。 他们的实力明显比那瘦弱汉子要强上一些,发足狂奔之下速度更快,两个眨眼间与后者的差距便是有了相当可观的缩减。 “别做梦了!是我赢了!” 瘦弱汉子赤着双眼,表情扭曲狰狞。离圣泉还有大概有七八步远的时候,便力聚双腿,猛地向前一跃,一头扎入到了泉水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道树成,长生现! 一刹那的寂静后,整个湖面炸裂开来! 一株粗壮的难以形容的枝干破开水面拔地而起! 眼疾手快的叶长歌一把抓着那瘦弱汉子的领子将其提前从水中拎起倒飞而出,顺便连环三脚将后面红着眼睛扑上来的第二十一支队伍的三名武夫踢了回去,然后神情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圣泉之中的泉水迅速干涸,露出下面湿润的图表,却立马被根系那枝干越窜越高,越长越粗,表面蠕动起伏,一截截枝桠从其体内涌出,并迅速成长。密密麻麻的枝叶铺展开来,层叠反复,散发出无穷的生灵之力。 一棵高逾十丈的参天巨树,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就是长生道树! “好可怕的生灵气息,还只是一株幼苗而已……传说长生宗的传人精修木系术法的同时,还掌有奇特的岁月之力,造诣几乎不会在时间属性的同阶元修之下。如果是当代长生宗主同人动手,施展这道神通术法‘长生道树’,可以瞬间将其提升至壮龄期,运用其强悍到不可思议的生灵之气来将战场化为自己的主场,想想都觉得可怕……” 测算着长生道人可能的一种战斗方式的叶长歌越想越是心惊,蓦地回头又是一脚,将那名被燕初阳带过来的小队队长踹飞开来。 “想死吗?” 看着他紧紧捏住手中的那柄短刀,叶长歌的眼睛眯缝起来,流露出极强的杀气。 “死又如何?注定要死了,早晚的区别而已。” 那人惨然一笑,方才连续两次出手都被轻描淡写地破掉,已经让他认识到了彼此间的差距,也是让他懒于再想法子抗争。 看着这人颓然的样子,燕初阳忍不住开口道: “林叶,你方才等……” “嗯?” 叶长歌转过头,一脸漠然地看着燕初阳。肌肉少年心头一惊,情不自禁地将后半句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等?等什么?等这几人到,然后再让他们同这汉子争一下最后碎片的资格?”叶长歌正过身子,讥笑道:“先前谁也不知这个道树异象需要多久才能形成进而生效,你以为我们有那么充足的时间来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他们自己实力又弱,也不知赶紧先到圣泉处看看情况,又能怨得了谁?退一步说,我听了你们的话,对这位先到者难道公平吗?” 看着无言以对的燕初阳,叶长歌又转对委顿在地、失魂落魄的几人道: “你们也不必太过颓丧,当时那长生道人只说失格者消失,并没有说会丧失性命。他毕竟是神通境以上的大修,未必就会计较你们的生死。” 尽管是最标准、也最无用的安慰之言,目前的几人却也只能无奈接受。 “啪!” 燕初阳猛一抬头,却见叶长歌已经凑到他的面前,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看你的样子,很是不甘?” 燕初阳看了一眼几个心丧若死的人,不忍道: “……太残忍了,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要接受这种命运。哪怕他们从来没被找到过,就那么一直呆在林中的某个角落等待死亡,也比现在强得多。至少不会在看见希望后,再亲眼看着它破灭……” “如果,你更强些呢?” 燕初阳一怔,下意识问道: “什么?” “如果,你比现在的你要更强一些呢?如果你的境界更高、体魄更强,你的速度就会更快,你的感知范围就会更大,就能提早找到他们,将他们早一步带过来……甚至,如果你再强些,再强上无数倍,比那长生宗主更强,你就可以直接无视掉他所创这一界的法则,就能破开掉林子外面的无边瘴气,那么谁也不用牺牲了。” 如果叶长歌将此话说给其他人听,那人八成是对此不屑一顾。 但是这个人,是燕初阳,他比很多普遍在概念里被人判定为聪明或是干脆自命聪明的人都要聪明得多,因此他总能从一些复杂或夸张到不切实际的表象中看到真相或道理。 说了那么多。叶长歌其实只想告诉他一个道理: 唯有实力,才能帮你免除诸多的不幸。 “说来你也许不会信,但是我其实是个对修行相当不感兴趣的人。一开始踏上这条路,也是因为相当偶然的一个事件……而之后,我就不得不逼自己修行,逼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因为如果一个人有所欲求,就必须要具备同这欲求相匹配的力量。” “你也说过自己想要成为登顶大平江湖的男人,你也很难对眼前发生的不幸视而不见。想要解决这些问题,你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 燕初阳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了。以后就拜托你帮助我,让我更加强大。” “没问题,毕竟咱俩都是天才嘛。”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不断成长的长生道树,准备迎接接下来各自的命运。 树越长越高,枝桠越伸越长,不多时便触到顶上的光幕处。 “不好!这树,要将那气罩顶破了!” 人群中有人脸色大变。 不及众人有何反应,一根枝桠便是将那光幕戳出一个小孔。顿时一大股浓郁的绿色瘴气乘隙而入。 然而就在此刻,整个树身却是光芒徒放,每片绿叶都欢快地摆动起来,还没来得及扩散开来的瘴气顿时不受控制地向着树枝倒卷而去。 紧接着,天空中原本静谧的瘴气层突然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流动,如河汇海般迅速地向着道树集中而去,整个天穹也逐渐露出了其原本澄净的蓝色。 “时辰到,勉强还算可以。” 一个眉发皆白的俊美年轻男子面容浮现在空中,正是众人先前所见的长生道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动摇,与坚定 时隔三日,再次显现在众人眼前的长生道人的面容,依旧是那般无悲无喜、似仙似凡。 再次见到这位凌驾于神通境界之上的大能,众人心中感受各不相同。有人憧憬、有人畏惧、有人惊惶、有人迷茫。 叶长歌却是没来由地胸中燃起一团熊熊的怒火。 “时间已至,虽然磕磕绊绊、勉勉强强,不过也算是完成了考验。而没有通过考验的,也需要迎接自己的命运。” 听到长生道人此言,最后那支队伍的几人脸色都是大变,先前袭击叶长歌被其两度踢飞的汉子开口道: “前辈,我……” 长生道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消失了。 这个汉子,还有他同队的同伴们,全部消失了。 没有一点术法波动,没有任何残余痕迹。连那最后一个“我”字,都像被人拿剪刀生生剪断一般,就这么戛然而止,同他主人一道归于虚无。 “这……” 众人的惊骇之情,已经达到了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程度。 他们中大多数人,见过的最高强度的对战,也就是元丹境强者间的对战。交手时操控得全是高度凝聚的元气洪流,强悍的术法一道接一道信手拈来,已经足够让他们惊奇至极了。 而即便是如邵华荣和欧阳晴这等修行界宗门天才,基本也无福得见他们的宗主与同阶对手的对战。但是那些衍相境长老完全沟通术法本源后的恐怖力量,也堪称撼天裂地、焚山煮海,远远超乎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外。 但是如长生宗主这般,完全不产生分毫术法波动的情况下,就令五个大活人瞬间消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寒而栗。 如果是自己被施展这道术法,是不是在临死前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现实? 何等可怕的力量! “你们也不必太过颓丧,当时那长生道人只说失格者消失,并没有说会丧失性命……” 叶长歌脑海中闪过的,是他先前曾对那最后到达圣泉处的一队人所说的一段话。 此刻眼见这些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再想起当时自己所说的这些话,他只觉有一把热辣辣的火烧得胸腔直欲炸裂开来。 “就算弱小,就算愚蠢,也不是他们就该当失去性命的理由吧……” “这不是你方才力陈的一个事实吗?” “不……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个样子。你太过份了,你身为大修,长生宗宗主、却对生命如此漠视,不怕天道因果?” “一个凡人,是否会因踩死一两只蝼蚁就陷入因果报应?” “你将我们视若蝼蚁?” “不,你不算。就从你方才果断的选择来看,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不,我不是,我只是没得选择。而且我也不百分百确定他们当真只有死路一条。” “无力的狡辩,你只是为你同样漠视生命的行为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你方才强行为他人的生死定下判决,再早些时候更是一言不合便将一个先前毫不相识的人直接灭杀,你与我对生命有着同样的漠视……” “……是啊,我与你又有何两样?我也一样只是个漠视生命的混蛋而已……不……不对……” “就是这样,承认吧,面对真实的自己吧,这样你才能真正超越,真正超脱……” “不对,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 叶长歌猛地醒过神来,天空中长生宗主却是刚刚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好险……好可怕……” 冷汗涔涔而下,以叶长歌如今的精神境界,结合识海之中的无忌天珠,即便是乌云子那等修为高深的魔头也可正面抗衡不落下风。万万不曾想这长生道人不过一个投影的眼神,就让他陷入了魔障之中。 方才他如美酒般温醇却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险些将叶长歌的精神引入错乱中。 “不愧是真正的大修,连精神境界都如此恐怖。” 叶长歌偷偷扫了一眼其余诸人,他们的神色照比先前都没有发生什么大变化,可见应当只有他自己一人陷入到了长生道人的幻术中。 先前碰面,是他自己主动对长生道人进行试探,以测定自己同真正强者间的差距。这一次却似乎是这位大修主动针对他来暗中发难。 这所谓的长生宗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不管怎么说,想让我意志动摇,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叶长歌眼神坚定无比,暗自道: “总共二十五支队伍,名额只有二十,必然会有人只能接受失败的命运……虽然一定程度上我却是有些擅自决定了这些弱队的生死结局,但那都是紧随在大部分人完成考验之后的必然,是死是活,先决上还是由他们的实力和智慧来影响的……” “而先前那个叫杨子聪的家伙,更是非杀不可。不杀,任由他对弱队们产生影响,会让我们所有人的生存都陷入巨大的变数中。不杀此人,就是反过来在残害我和信任我的这些人!” “况且修行一途,本就是与天斗、与命争的道路。若是连取舍都做不到分明,那么一辈子都不要想妄窥天道。我已经做过无数抉择,虽说未必都正确,却未对任何一次有后悔过。” “我叶长歌,既然选择了背负自己的命运,选择以‘争’入道,就不会后悔乃至放弃。” “我求道求生之心,天地可鉴。即便你是长生宗主,又怎可能动摇分毫?” 一点神光自叶长歌的眼底闪过,没有任何人察觉,只有长生道人捕捉到这个瞬间,心下也是惊讶已极: “原本只想测试下你的心性坚定与否,不料反助你又有提升,你这家伙,确实是个为了修行而生的怪物……” “然而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怪物。而单纯只是个怪物的话,也没有任何用处……” “再让我看看更多吧……叶长歌……让我看看我这唯一一个传人无法解开的心结,是否担得起‘值得’二字!” 第一百四十章 地底之城 没有人知道,在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高悬云端的长生道人,就已经同那个神秘的少年,进行了第二次的交锋。 “那么,是时候开始下一步了……” 众人心中又是一紧,这第一阶段的所谓“考验”中已经暗藏了不少凶险之处,不说被淘汰的队伍,多少强队早先尝试攻克一处树种碎片所在地的守备力量的时候,便是产生了过半的伤亡。即便是后来从叶长歌那里得知了异宝和灵兽的一些特性,与其争斗时仍是几乎每一次都要有人牺牲。如今存活下来的,居然是最后三支幸运儿队伍人员保留最为完整,剩余的,除开叶长歌自己一开始便遣开了同队中的弱者,邵、尹一队实力过于强大,以及像天烬山庄、甄家这种抱有一根元丹境大腿的势力型队伍,其余队伍几乎都剩余不到一半的人手。 谁知道这所谓的下一步,又会有怎样的凶险等待众人? 长生道人这种存在,自不会去在意这些人如何想,行为动向更不会为这些人的意志所左右。 似乎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些瘴气便是被那株长生道树抽取一空。吸足瘴气后的长生道树不但没有丝毫的萎靡之态,反而似乎略显兴奋了起来,浑身的叶片都欢快地抖动着,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微光。 一根新的枝桠自躯干上抽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伸长变粗,末端处一个纯白色的骨朵略显艰难地从中破出,随后缓缓成长绽放开来。 “好可怕的东西……” 叶长歌暗暗咋舌。方才长生道树顶破光幕的时候,他便用元识感知到了那瘴气中蕴含的强烈的死之气息。尽管不知这种死意是相对更针对肉身还是神魂,但是单单通过对强度的感知,便知其绝非易与之物。 而这幼生期的长生道树不但将其完克吸收,更是将这绝世凶物当作大补的肥料,一番吸收后反倒生出了花朵。 “开花了!莫非,真要就这么结出传说中的长生道果?” 即便是先前对这次明面上的行动不抱太大期待的邵华荣与欧阳晴,此刻心中也难免意动起来。 洁白的花瓣层层展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透入众人心扉,所有人都感到自身神魂一阵舒畅,似乎灵魂力量都略有提升,不由得再次对长生道人的手段生出讶异敬佩之情。 叶长歌却是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 却见那花瓣完全张开后,花蕊却是为淡淡的白光所笼罩,使人难以看清。 而后,白光渐盛,光团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炽烈,直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正当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股极其强悍的吸力传来。众人只觉身子被猛地一扯,便齐齐失去了意识…… “第二幕开始了……希望你给我更多些惊喜吧……” 长生道人的面容渐渐消散在空中,只留这一片丛林陷入到寂静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该死的家伙……” 一片幽暗中,叶长歌揉着脑袋,从冷硬微潮的地面上坐起身子。像他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阴谋论者,相当忌讳在这种被强制性失去意识的事情。然而这件事却是在短短的三天之内就接连发生了两次,还是同一人所为,更是让他没有分毫的反抗之力。 “别让小爷我有超越你的一天啊……” 叶长歌不满地咕哝着,不顾空气中潮湿难闻的气味,深吸一口气,双臂一发力,猛地要站起身。 “砰!” “啊!” 叶长歌以更快地速度蹲了回来,双手抱头,呲牙咧嘴地只抽冷气。 “妈的,老子的头……好痛……刚睡醒脑子就是不清楚……蠢得要死……” 毕竟经过潮息法和剑骨九炼的锻体,叶长歌如今的体质强度,已经足以完全碾压同阶寻常修者。只不过突然的碰撞与疼痛感,还是让他忍不住爆粗骂娘。 而且,因为刚刚清醒还未散去的混沌感,使其在未探明环境的情况下就贸然行动,也是令少年心中大骂自己弱智。 要是因此倒霉地撞在什么毒物身上导致自己死亡,那他这一生结束得也委实太憋屈了。 在心中狠狠自我检讨一番后,叶长歌先是感应了一下体内情况:乌云子的灵魂依旧处于强制沉睡状态。而宗傲似乎是怕被长生道人察觉,也是施展灵魂力量给自己织就了一个茧装屏障,沉睡其中。 虽然主动呼唤肯定也是能将其叫醒,不过不到不得已的时候,叶长歌也不想太过倚助于旁人。 所以简单内视后,叶长歌的神魂便退出了识海。 待到那股混沌感稍微更多消散了些,叶长歌运转元气,指尖亮起一点白色荧光。借着这点光亮,少年开始仔细打量起四周情况: 左右上下,皆是粘滑潮湿的岩壁。上下距离大概相当于叶长歌四分之三的高度,寻常成人都是无法站直身子在其中行动。身后为许多碎石所封堵。叶长歌放出元识感知,那碎石背后大概三丈多的距离内同样充满了自上坍塌而下的碎石。以叶长歌目前的实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之内,完全不可能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用术法来强行疏通阻碍。 所以,能走的方向,也只有前方。 “见鬼的东西……把小爷困在这么个恶心的地方……” 叶长歌不得不伏下身子,在这潮湿的空间中匍匐爬行。大概用元识感知来解析上方土质,能得出这个通道应该是位于地底深处。通道蜿蜒曲折,索性长度并不夸张。差不多也就两个时辰的时间,叶长歌便是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处。 “这是……” 临近出口,感知所见的情形令叶长歌有些难以置信。 手忙脚乱地迅速爬出洞窟,运转元气清掉身上的沾染的苔藓和灰尘,然后叶长歌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穷小子: 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地底空间。顶部岩壁上星罗棋布着诡异的巨大空洞,天光倾泻而下,经过光洁如镜的岩壁的反射,照亮了整片空间。在天光映照之下之下,线条粗犷的黑曜石建筑拔地而起,足有近百丈的高度,绵延不绝,一眼瞧不到尽头。 建筑边缘,则是竖直的岩石断层,顺着向下瞧去,便能看见暗红色的岩浆缓缓流动,如同一只沉眠的荒古凶兽,盘踞于其下,守护着这处毫无生气的遗迹…… 呈现在少年人眼前的,赫然一处建立于熔岩地火之上,充满着古老气息的地下之城! 第一百四十一章 禁绝时代的遗物 在第一个瞬间,叶长歌便是想起了一个修行界里比较避讳却又无法绕开的名词: 禁绝时代。 这是在东洲大陆上曾经发生过的一段黑暗的历史,也是修者们都相当不愿提起的一段历史。 曾经的东洲,乃是五洲之中修行之风最盛的一洲,号称修行起源之地。修者综合实力最强,几乎余下四洲联合起来也绝难敌过。当时东洲最强的修行宗门仙流,甚至拥有足以单独正面抗衡南北西中其中一洲的恐怖实力。而即便强横若此的仙流,也是没法统一整个东洲的修行势力。当时东洲的总体修行水准,可见一斑。 然而越是繁华的时代,越容易沦为野心滋长的土壤。一些为自身欲望所吞噬的人,手段与天人之道越发偏离。甚至其中最偏激者,不惜勾结当年几乎被人类修者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妖修,暗中挑拨东洲各大教派、宗族和至强散修间的矛盾,也让魔修和主流间的误会日渐加深。原本主要执着于天道追求的东洲修者们,开始将所有的情绪和力量都投入到彼此的争斗与伤害中。 待到时机成熟后,所有五洲的妖修强者,全部聚集到东洲之上,对东洲的人族修者们发动了突然的奇袭,妄图以最小代价全灭东洲人族修行势力,从而占据东洲以作为其与其余四洲人族对抗得根本,进而让妖修得以翻身越居人族之上,成为这片天穹下的主宰。 然而东洲人修当年的底蕴实在太过强大了,尽管当年的那些变节者们再三提醒,妖修们终究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对手。面临突然而来的灾难,内耗严重的东洲人修们爆发出了极其恐怖的力量。凭借不足原本三分之一的整体力量,居然硬生生地将近乎所有敌人埋葬在了东洲的土地上。 要知道,当年东洲人修突遭袭击,即便及时反应过来,所能发挥的力量也是相当松散和不集中的。而当时聚集在东洲统一行动的,却是这片天穹之下逾九成的妖修力量,还有一些极为强悍的变节修者相助,竟也只能以近乎全灭的惨淡结局收场,令人惊叹不已。 然而经此一役,东洲的底蕴近乎被消磨一空。无数强者纷纷陨落,宗门大教接连破灭,整片大陆千疮百孔,遍地狼藉。 当时的其余四洲也曾想过乘机将东洲瓜分,但是一是当年还是有一些实力强大至极的修者存活下来,这些大战之后无一不身受重创,几乎断绝更进一步的可能性的残留守望者们,无疑是这世间最可怕、最不能被招惹的一群人。谁也不敢试探这群抱有决死之心的至强者们究竟能爆发出多么强大的能量。 除此之外,当时东洲的环境也是变得糟糕至极。到处都是术法碰撞后残留下来的毁灭性能量,甚至导致当时东洲的元气变得极其混乱和不稳定,乃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东洲的修者们的修行进境速度都远逊以往。 因此其余四洲的修者们,转头开始疯狂地搜刮和压榨原本属于各自大陆上妖修的残留资源,使得他们的力量和修行研究发展开始突飞远近。而东洲后来的修者们因为环境所限,外加大战所致的无数传承的遗失和断绝,经过悠长的岁月后,反倒沦为了五洲中整体实力最弱的群体。 尽管只是东洲一洲之事,却是折射出了修者们性格中所隐藏的黑暗面,也演示出修者们自我毁灭的可能性,所以堪称是整个人族历史中的耻辱片段。 那段从东洲内耗到东洲人修与妖修近乎同归于尽的黑暗岁月,也被称之为禁绝时代。“绝”字概括出了那段历史对东洲人族修行界、甚至妖族本身造成的恐怖后果,而“禁”字则体现出了整个人族修者高层们对于此事的态度。 所以这段历史的真相,只存留在整个修行界的顶尖门派和古老宗族的核心势力中,现如今绝大多数的修者们只知东洲修行界曾受到大劫重创,却不知其底细和原因。 而叶长歌,恰好是那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不仅如此,他的体内,更是寄宿了一个从禁绝时代存活至今的灵魂…… “要不要,把那老魔叫起来问问呢?‘ 置身于地底之城之侧、表面平静心中却是充满了激动的叶长歌,第一时间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事实上,自从禁绝时代之后,东洲人族首先是努力发展自身力量。待到术法的残留力量减弱一些、而东洲修行界大体形成规模后,对于上古宗门遗迹的探索和发掘,便是成为了东洲修行势力着重进行的活动之一。 而眼前带有强烈古老气息的黑曜石建筑群,很明显便是禁绝时代前保留下来的遗迹之一。仔细放出元识的叶长歌很容易就察觉到了其上残留的一处又一处由术法造成的创口。而建筑内部却是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所隔绝,也不知是遗迹残存的守护力量,还是长生道人后来布下的手笔了。 联想到这里,叶长歌的心里的激动情绪也是淡了一些。抛开长生宗主又一次模拟这么一个场景的无聊可能性──毕竟那个白头发家伙就算要虚构这么个幻境,也不可能将那股来自禁绝时代前的古老气息模拟的如此惟妙惟肖。倒并非是他没有这个本事,而是那种气息包含着很多贴近本源的力量,想要将其模拟虚构出来,就算是长生宗主这种绝顶大修,也是要耗费相当大的气力才能完成。将这种气力运用在这么一批人身上,夸张和无用程度,已经远远不是牛刀杀鸡这种比喻能形容的了。 那么,这处遗迹,很可能已经被长生宗主细细探索过了。能剩余多少油水,叶长歌实在无法抱更多的期待了。 但是,这毕竟是禁绝时代的遗留产物,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残留下来呢? 叶长歌真的很想就此将宗傲唤醒出来询问一下,但是细想之下还是暂且将这个念头搁置一旁。毕竟他也算是对于断绝时代有所了解的人,如果连门都还没进去之前都要对那老魔求教的话,指不定会被这老东西如何嘲讽。这可不是天才少年所期待发生的事情。 当下叶长歌便做出决断,仔细记忆下这片黑曜石建筑的外观形象后,便将感知提升到最强,一步一步开始向着这片地底之城逼近而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痛苦与纠结中挪动前行 古板静穆如一座又一座无名墓碑的黑曜石建筑群,被炽烈的熔岩地火所包围,与周遭分隔开来。 而能通往其中的一条道路,就在叶长歌的面前。这条窄窄的、大概也仅能容三名成年人勉强并肩站立的平整石桥,比起整个地底城来无比渺小,实际上却足有近十里的长度。孤零零地横跨在火河之上,似乎已是久未有人光临,因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寥感。 表面上来看,这种石桥的建造似乎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事实上达到灵犀境的“术法生灵”阶段后,无论何种属性的修者,都有了御物而行、乃至御空飞行的能力。但是叶长歌却是知道,向这种隐藏住地下的建筑,通常都会设有对于御空术的一些限制法阵。所以老老实实走道入城也许还好,要是自作聪明地想要飞入其中,保不齐会落得什么下场。 不过这种设计存在与否其实意义也都不大。毕竟目前为止还能安然进入到长生道人所安排的下一环节的修者,最强也就是洛玄英的水准,除去脚踏实地也就没有多少稳定的行动方式了。 叶长歌一边这般胡思乱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踏在了石桥上。 少年人慢悠悠地行走在桥上,不激发一分一毫的元气来进行试探,却又将灵觉时刻保持在最高程度,算是最稳妥的应对方式。 虽然速度很慢,但叶长歌的步伐动作很连贯,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示出了少年对于自身灵识强度与直觉的强度。 不时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暗红色的地火岩浆缓缓流动着。即便看起来触目惊心,石桥上的叶长歌却是感受不到其丝毫的热度。这并非是因为彼此间相距过远,而是这火河之中的能量已是凝实到了一个相当骇人的程度,外泄而出者不足其万一。 “真是好东西啊……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有法子再来这地方,没办法弄走一些真实相当可惜的一件事呢……” 垂望幽暗的深渊与流动着的火河,叶长歌非但没有常人易生的眩晕感,反而眼睛一亮,随后颇显不舍地咂舌感叹着。 这不是少年人独自一人时仍尽力想让自己显得特立独行的叛逆心思作祟,实在是这东西,对叶长歌确实也有大用。 事实上,这些流动着的、能量高度凝实浓缩的地火,并非是寻常地火岩浆所能比拟的俗物。它在古籍中有一种比较正式的名称,叫做“荼阳地心火”! 也就是《剑骨九炼》上记载的独特锻体炼骨之法所需的九种必要奇物之一,本身可称“劫”之一级的存在! 单论威力,在天下诸火之中堪称佼佼者,足以与修者渡神通之劫时所需承受的“焚灵天火”相媲美。 而与更针对元气和灵魂的后者不同,荼阳地心火以其暴躁的火性、强悍的破坏力而闻名,与其平日平和的外征大相径庭。 若非如此,它也不会被那炼体法门的创造者选为锻炼自身体魄强度的物事之一了。 虽说脾性凶暴,威力强大,但是此火同样也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宝贝之一。抛开偏门的炼体效用不谈,多少炼丹炼器大师对此火梦寐以求。若得到一分一毫的荼阳地心火并将之,寻常炼药师炼器师平日作品完成的成功率至少能提升近两成,更不用说能挑战先前无法挑战的一些高难领域。而火属性修者更不必说,如果能够融合成功足量的荼阳地心火,功力倍增自是不谈,更可怕的是他们甚至还能得到此火的部分火性,术法之中也会附带与其相似的强悍破坏性…… 这么恐怖却又诱人的好东西,此处地城之下居然到处都是。城池本身又是通体为黑曜石所造,由此可见,这处遗迹当年应当也是为一处极具规模的势力所有。 叶长歌甚至敢肯定,这处地城不论如今何种情况,当年全盛时期,定是有着独特的法阵设置,可以引动其下的荼阳地心火抗拒来敌。 要知道,如果不计算属性、功法、元器的克制在内的话,即便是神通境的强者,也不可能硬抗足够规模的荼阳地心火。若是以另类手法激发其凶性,那威力更是不敢想象,绝对堪称修者战争中的大杀器。 然而,有着如此拒敌手段的地城,还是沉寂在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被叶长歌这种连表修为连醒脉境都未突破的低阶修者随意地踏在脚下,也只能默然。 “就算这个样子了,应该也不是全无防备设施了吧……恐怕也是被长生道人那白毛面瘫破了个一干二净。只愿那家伙别把里面东西也拿个一干二净就好……起码玄器之类的他应该也是看不上眼吧……可是寻常玄器小爷我也是看不上眼啊……该死的……” 短暂的感伤之后,叶长歌又是陷入了郁闷和纠结的情绪中。 说起来,还门都没入,便是发现了像荼阳地心火这种好东西,对于遗迹探索者来说,一般都是一个不错的好兆头。这一般都象征了这处遗迹的不凡以及其深厚的潜藏价值。 但是,且不论与此相伴而生的危险性,以及内里宝物已被掠夺一空的悲催可能性。但是看得见摸不着、能摸着也不敢摸的郁闷感,就让少年有些想要抓狂。 《剑骨九炼》所提的九种劫难,既是九种奇物宝物,也是九种绝世凶物。须知就算掌握了嗜雷天珠这种克制性强到了极致的天然宝物,叶长歌对于所谓的“午时三刻雷”暂时还是不敢动分毫念头,更不用说这稀有度与凶性都犹有过之的“荼阳地心火”了。 可这东西偏偏又是极其罕见,修行界多少人梦寐以求分毫而不得,何况这一整条火河的储量? “痛苦啊……” 理智与冲动的摩擦令叶长歌委实纠结万分,忍不住自顾自地呻吟出声。 好在这种痛苦纠结也不会持续多久了。 也许是良心发现,长生道人对于地城外部可能残余的守备力量情理得相当干净。 就这么一边低声发着牢骚一边缓慢而谨慎地挪动着,没过多久叶长歌竟也是安然地快要挪动到地城的入口处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羽化教 既无惊也无险,跨过火河上空的石桥,叶长歌来到了一个类似街口的区域。 “什么鬼地方……” 用力吸了吸鼻子,没能嗅到多少硫磺气息,叶长歌反而嗅出了一丝极淡的、有些诡异的甜香。 “不会吧……这儿不会还有些类似瘴气的东西还没情理干净吧?” 对于自己会不会一下子就不明不白挂掉的担忧也只在叶长歌的脑海中闪过一瞬,随即却也是被他笑笑摒除掉。 开玩笑,若真是这般简单就让他们这些入境者被这么弄死掉,长生道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毕竟若是当真要杀他们这些人,于长生道人而言也无异于碾死蝼蚁二三只,完全不必做这些故弄玄虚的安排。 不过情况确实略诡异,这股味道给叶长歌的不安感还是难以消散。就他所知,很多大派宗门的隐秘建筑中,基本都藏有毒瘴这种非常有效的拒敌设施。他踏足地城范围区当中所闻到的淡淡异香,很可能也就是类似的瘴气毒物。 瘴气……等等,瘴气…… 叶长歌一拍脑门,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虽然先前未曾闻到,但是这里的毒瘴,跟那围绕在密林之外的,八成是一种东西。 原本叶长歌对于长生树开花时散发的花粉还感到有些奇怪,不知是否只是长生道人单纯的奖励。现在想来,恐怕他的长生道树不仅仅能吸收毒瘴之物,更是可以将其吸收后制造出能对其产生克制效用的花粉。 若当真如此,那长生道树,当真是天下毒物最头痛的克星之一。 而长生道人的种种安排,似乎也就串联在了一起。 “你该是个多么无趣的老男人啊……” 若是其余入境者能侥幸猜出其中关键,多半也是会对长生宗主巧妙的安排产生一些叹服之情。然而在少你人的眼中,这些事情却是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若是往坏一些的方面想,那就是设计者只是努力想营造出自己尽在掌握的主宰感,同时强化和突出一下自己的神秘感。不过叶长歌却是莫名地觉得,这个冷着一张脸的面瘫宗主,似乎并非那种人。 可能真是在独自修行的漫长岁月中太过无聊了? 大人物的心思,真是不好揣测啊…… 不知为何,进入此地后,叶长歌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心,也是略微放松了些。 哪个少年人没有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呢? 尤其是像叶长歌这种打小开始就泡在书堆之中,对于典籍中记载的种种秘境奇闻之类的,早早便是无比向往。此刻当真有了探索的机会,少年的心思也是难免略微飞扬了起来。 左右没有头绪,叶长歌便索性开始在这边缘区域闲逛了起来。 首先正对他这登录处的,便是两处哨卫楼。其中一座被整个横着削去一半,另一座却是相当幸运地保持着完整的形态。在楼顶的房间里,有着一些简单的起居设施。而最令人在意的是,在这房间的地板上,都可有符文法阵。虽说叶长歌在符文方面了解不深,但是通过自身的见闻也能作出猜测,应该是能提升居住者神识感知范围的符文阵,才符合这个哨卫楼的效用。 “有点意思啊……” 虽说没能找到什么可用的元器宝贝之类的,但是这种见所未见的发现还是令叶长歌倍感新奇有趣: “可惜这种符文阵以寻常修者的个人之力应该也没法发动……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地城未荒废之时,应该有一个枢纽阵法来调动元气供应城中其余各处阵法机关的运转。而且既然是建立于地火之上,八成便是抽取下方的火能来作为能源基础……真是奢侈啊。不过既然已经破落,恐怕那个枢纽阵法不是被毁坏掉、就是陷入了关闭状态。想要开启,应该也不是我这种小角色能考虑办到的事情了。” 再次摩挲两下地板上的符文刻印,叶长歌起身离开哨卫楼。 在这片大概算是街区的区域中,抛开建筑的外观设计不说,其中的居室设计、乃至建筑的功用安排,都是相当的简洁且效率化到功利化。单从使用痕迹来进行简单分辨,踩着一个又一个大小深浅不一的坑痕摸索过去的叶长歌没有从其中找到任何一间与娱乐、休闲相关的设施,甚至都没有类似食堂酒馆之类的建筑存在。 这个事实更令叶长歌有些郁闷了。因为抛开休闲娱乐设施不谈,以他目前搜索的范围来看,无论如何都应该有公共用餐处存在了。如果找不到,通常来说只有一种可能性存在…… 那就是类似这些建筑,都被集中在某几个区域内。 以地城这个规模。要想调集这么大区域内的人前往公共用餐场所进餐,就必须要有一样东西…… 传送点! 这是叶长歌早早就想体验的一种设施了。虽然早年的越家也是一个修行界中相当古老的家族,但是主家宅院规模却并不大,不需要这种设施。 而当年逃出越家,也是依靠几名死士拼命施展的传送术法才得以达成,却并没有通过修行界城池中的任何一处传送阵。 眼下好不容易又有接触这种设施的机会,叶长歌却是不敢抱有什么期待。因为这种法阵,通常也是需要枢纽法阵的操控才能运行…… “啊啊啊,总不能让我就这么空手而回吧……” 连续搜索了几处居舍,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一些有趣的符文法阵也是完全无法触发运行,令少年的郁闷之情更加严重了。 再次从一个房屋中抱憾而出,转过头的叶长歌却是发现了一个颇大的庭院。 走入其中,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无比宽阔的广场。正对门口的另一头,则是一个门脸颇有气势的厅堂。在这大门和厅堂之间,场地之上千疮百孔,满是术法轰击过的狼藉痕迹,比起街道上要严重许多倍。 “集训场……这算是相当重要的建筑了吧?” 看着挂在厅堂门口的破落牌子,叶长歌默默祈祷能有些令人惊喜的发现,然后跨入其中。 当先看到的,便是墙壁上的一个巨大的、类似羽毛的符号──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某种标志更为合适。 “咦?这不是羽化教的标志吗?你居然摸到了羽化教当年的一处老巢?” 没有丝毫预兆,宗傲略显诧异的声音自叶长歌的识海中响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密室通道 这种时候,还会另外响起的声音,除去宗傲老魔,还会有谁? “……” 好无奈。 这是叶长歌的第一个念头。 很明显,这老魔绝对不是刚刚好就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也就是说,借着自己的视角,他恐怕也是已经将这片地城一角的区域看了个遍。 这样一来,原本叶长歌想要在对地城有一定了解后将其突然叫醒,让其为自己的发现而惊叹的想法,已经变成了空想。 “奶奶的……”叶长歌心里头狠狠地骂了好几句脏话,偏生这老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见少年一时沉默不言,奇道: “你小子怎么了?难不成你还不知道羽化教的名头?” “放屁,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叶长歌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东洲禁绝时代前的修行大势力,除去毫无争议的第一霸主仙流之外,不就是羽化教等几大超一流教派?这个羽化教在其中,尤为有名头。” 宗傲很罕见地没有戳破少年不爽的小心思,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追忆道:“岂知是有名头?那个年代,虽然羽化教照之仙流还是要差了一个级别,但实际上,多少宗门圣地、隐世大修,即便招惹仙流,却也不愿招惹羽化教,你可知这是为何?” 叶长歌摸了摸下巴,斟酌一番后缓缓道:“若我记得不错,这羽化教,是当时对于修行道路的探索追求最为疯狂的一个宗门,痴迷到了一个近乎难以想象的地步。当年的羽化教总体势力照比仙流可能有很大差距,但是其中诞生的诸多修行奇才、顶尖强者,几乎相差无几。而且行事风格乖张暴戾、不近人情,几与魔道无异,几乎无人敢于招惹。” “不错。”识海中宗傲的神魂投影点点头:“若非羽化教不曾犯下过多令其余宗派无法接受的大过,历年研究也绝少敝帚自珍,乐于同其余门派分享交流,有益于东洲整体修行界发展的话,早早就被以仙流为首的各大宗门归到魔道一流,进而灭之而后快了。” 讲到这里,宗傲忽地叹气道:“当年我还没有遇到那件事的时候,其实羽化教与其余宗门间的关系就已经颇为紧张了。那个时候整个东洲后续修行道路的探索进度陷入泥沼中,羽化教所能提供的益处,已不足以让其余宗门忍受他们的嚣张跋扈……再加上后来你与我所说,有妖修和变节者在其中挑拨,羽化教与其余宗门间的关系日渐紧张。怕是最后被妖修袭击的时候,都呼唤不来援手协助抗敌吧……” “虽说旁人死活向来与我无关,但羽化教当真是我少有的钦服的宗门之一。你不知当年的羽化教是何等之了不起。不谈他们研究出多少不同的元脉开辟方式、多少符文画法。单就今日的修行分阶,当年也是由他们提出的雏形……” 听得宗傲此番言语,叶长歌也不禁有些唏嘘。 羽化教,高手天才几能同仙流比肩。而仙流是何等宗门大教?那是当年足可以一派之力抗衡一洲的庞然大物! 不只是实力,就连修行方向的研究,羽化教也算是堪称万事之先师,不知为后人免去多少弯路,也不知帮后人开辟出多少种可能。 名为羽化,一心只求登仙之道…… 这样强大而又纯粹的宗门,却仍旧没能逃过一个完全覆灭的下场,令人唏嘘不已。 然而,这样的情绪,也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叶长歌便兴致勃勃地对着那个羽毛状的标志上下鼓捣了起来。 宗傲冷笑道:“见过天真的,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你来这里的路上,可见过有一具人族修者或是妖族修者的尸身残骸?要知道遗迹中除了有意集中的迷藏外,死人尸体是最容易摸出惊喜的。既然没有,而我也没听说过有宗门的遗迹中有自动清理尸骸的设施,很明显是全部被长生宗的宗主清理掉了。这种情况下你还指望能有什么惊喜留存下来?” 叶长歌一边聚精会神地摆弄着那个标记,一边应道:“虽说我一直觉得长生道人似乎是个极端无趣的老男人。但想来他也不至于无聊到这般大费周章地将一堆蝼蚁弄到这么个大有来头的遗迹中吧?就算他搜罗过一圈,总也该有一些他看不太上眼但还算不错的东西留存吧?” “又不是你在拍卖会时的宁缺毋滥了?哼!你就抱着这种荒唐的侥幸心理继续白费力气吧!” 尽管叶长歌的说法确实有几分道理,但大魔从来也不会拘于理会什么道理。此刻的宗傲,也不过是纯粹想要叶长歌体验下吃瘪的感觉而已。至于设想合理与否,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事在人为嘛,呵呵……奶奶的,这鬼东西……墙壁的材料对元识的感知影响好强烈……没有办法了呢……” 叶长歌随意地又应了宗傲一句,然后也是被这个标记搞得有些烦躁了。他能感觉得出这是一处机关所在,但是如此漫长的岁月过去,这处机关似乎相当难以开启了的样子。 面对这种窘境,叶长歌没作过多思考,搓起双手,两掌带着两团纯白透亮的光团按在了那个标记之上。 “无妄无暗……无虚无茫……慧根心启……万法皆明……” 默念圣启术的咒言,叶长歌的元气挟元识一并涌入墙壁中,分别开始沟通和探索起来。 “有了!” 大概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叶长歌便是睁开双眼,双掌抽离墙壁之上,那羽毛状标记竟是自动旋转起来。 紧接着,整面墙壁也是随着标记的转动,而旋转开来…… 隔着厚重的烟尘帷幕,呈现在叶长歌面前的,赫然是一个深邃的密室通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废铜烂铁? “也就羽化教好弄这些东西了吧……死板无趣的建筑风格,效率化的设施布置……估计这是羽化教相当重要的一个地下研究点……” 听着识海中老魔又一次拉开了话匣子,看着眼前比自己脸还要干净得多的密室,叶长歌又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又是啥也弄不到了啊…… 不过说来也怪,这密室机关打开的时候,明显是一副久未有人至的情形。 是这长生道人在许多年前就发现了此处遗迹,然后清理一空,还是说更早前就被其余入侵者发现过? “不过还是不能轻言放弃呢……告诉我吧……有没有漏网之鱼……” 环顾一圈这个不过数尺见方、看起来空无一物的石室,叶长歌逼起双眼,体内元气运转开来,化为圣启术的光芒,将原本无比幽暗的石室映得四下透亮。 整个地城,都是以术法流通性极佳的黑曜石筑成,不但居住其中的修者日常修行会大受裨益,各种千奇百怪的符文阵的效果也会获得相当大的增幅效果。 但除此之外,这些建筑的建材中,却又被统一施加了特别的术法,使得整个地城的建筑对于元识和神识的感应能力有着极强的抑制效果。 但是,圣启术却是相当不同的法门。 将其用于机关和封印的破解,不是靠的感知分析,而是沟通感应。 本身圣启术便是禁绝时代前圣字七决之中最难掌握的一项术法,而且其效用强度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非常诡异地是由施术者的光属性元气纯净度决定的。 叶长歌本身体内的元气循环系统雏形,乃是向太阳圣脉的构筑方向发展的雏形,单以光属性纯粹度而论,比之早早便醒脉完成的徐冬晴的“大圣灵光脉”都不遑多让。他所施展出的圣启术,即便还有很多功能暂时难以运用,尚未达到“赋灵”的程度。但应用于寻常的机关触发还算是绰绰有余的。而单就效果强度来说,他也不会比那些高境修者差出太多了。 沟通之下,叶长歌察觉到了一处不同之处。 “不会吧,当真还有漏网之鱼?” 叶长歌大为惊奇。要知道即便抛开长生道人的因素不算在内,当年此处发生战斗的时候,双方中应该也总有一方战后会搜寻一圈这片地城中隐藏的东西。这个外围区域位于集训场中的隐藏点,不管怎么说都是比较容易受到注意的地点,按道理来说不太可能幸免于难。 难不成,当年地城中的战斗当真惨烈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以至于攻守双方都无人生还? “倒也未必无人生还,虽然没差太多。” 似是知道叶长歌所想,宗傲难得地稍微正经一些地分析道: “这种战斗,防守方的宗门先前应该都会派遣一些人事先逃出,用以传承延续或消息通报。如果当真有人逃出生天,也不一定能找回到这里……” “因为有一种不算小的可能是:这处地城在大战之后,很可能经受了地脉迁移!” “也对啊!” 叶长歌眼睛一亮。事实上,或是出于人为或是因于自然的地脉迁移,一直是修行界遗迹考察相当容易遭遇的难题之一。 就在少年如此作想的时候,被他术法沟通引发的机关的反应,也反馈出了大致轮廓到其脑海中。 叶长歌径直走到一处墙壁之前,伸出一根手指,眯起眼睛在一处墙石上,画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羽毛印记。形状同外面大堂内的那个标记一模一样。 却见少年最后一笔刚刚落线,循着那个标记外圈的轮廓,墙体自行开出一圈裂痕。叶长歌手掌紧贴在那处印记上,掌心元力一吸,一块羽状石块便被其生生吸了出来,显现出墙体内隐藏的一个孔洞。 “这……是什么东西?” 叶长歌挥袖驱开尘土,摸索着从那孔洞中掏出了一个通体由紫金铸就成的、外表精致无比的小匣,上下打量,一时间摸不太着头脑。 “哟呦呦,运气不错啊。”宗傲跟着瞧了一眼,饶有兴致地道: “这玩意是羽化教的紫金密匣,代表了羽化教最高的重要级别和保密级别……里面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太差。” “是吗?”叶长歌一挑眉头,用感知探测一下后,迟疑道: “这玩意也没上个锁……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宗傲翻了翻白眼道:“那你自己看去。反正就我所知羽化教向来是懒得费心思在这些方面上动手脚。就算当真做了什么措施,也没多大可能瞒得过你的圣启术……” “知道,我也就这么一问而已……” 嘴上说着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叶长歌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多少迟疑,又运转起剩余一点元气发动圣启术沟通确认没有问题后,叶长歌两只手上下按住盒子,略一用力,便是打开了这个密匣。 “这……是什么东西?” 叶长歌一只手拈起匣中那枚巴掌大小的羽毛状铜牌,瞪起眼睛猛瞧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咦?”宗傲似乎也是颇为惊奇的样子,随后却是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严格来讲,你小子发现的,还真就是个好东西。这铜牌名为‘羽化令’,乃是当年羽化教用于赠予于本教有大功的外派修者的最高规格的礼物。持此令者以此为交换,但凡有所求,只要不对羽化教有大危害,羽化一脉穷一教之力,必定为其办到。这个宝贝,放在当年,那可是无法计量价值的好东西啊,哈哈哈哈……” “妈的……”叶长歌狠狠地骂了一句。听到此处,他如何还不明白自己发现了个什么样的东西? 此刻躺在他掌心中,放在禁绝时代前足以引起东洲修行界的血雨腥风的珍贵信物,如今照比废铜烂铁,怕是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探索,遇袭 夸张些说,这小小一块儿铜片儿,在禁绝时代前绝对是堪称免死金牌一样的东西。 然而现在这破烂玩意,还有个毛用啊! 除去跟姓徐的那小丫头相处的情况之外,宗傲还真绝少见到叶长歌这副吃瘪的表情。 的确,这个东西两人都知道是非常罕有的宝贝,但是现在却是几乎毫无用处。 “唔……虽说这东西做工不怎么样,花纹设计什么的都难看的要命。不过材料还是都蛮罕见的,但是早早就被制作者下过咒术。一旦被重新熔铸用于它途就会自我毁灭……” “单纯当一个纪念品用也算不错吧!” 叶长歌如何听不懂宗傲话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当下将这块羽化令往玄瞳法界中一收,恶狠狠地一咬牙道: “这东西我先留着……我就不信,这羽化教的人当年还真能死绝了?若有一天当真能遇到羽化教的余党,小爷定要好好使唤他们一番……” 听到少年如此带有些许意气的言语,宗傲既没有继续嘲讽或是干脆不理睬,反倒是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当中。 “是啊,真不希望除我以外跟那个时代有关联的人都死绝了……” 尽管心智早熟,但是阅历所限,对于宗傲的异样,叶长歌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却也不知其究竟缘何而起,也自然不知用何种话语宽慰…… “呸。我一天天过得都是劳心劳神,哪还有精力去宽慰这老鬼头?我会生出这么无用且恶心的念头……” 摇摇头,驱散掉方才产生的奇怪念头,叶长歌又仔细运转圣启术探察周围一番,而后就地打坐开始恢复元气。 即便不动用无忌天珠的力量,叶长歌的元气恢复速度依旧相当恐怖──当然这也与他目前境界尚浅有很大关联。而且叶长歌虽然几次运转圣启术,将体内元气消耗大半,但毕竟没有运用到枯竭的程度。寻常修者体内的元气一旦超负荷运转和提炼到枯竭的程度,一段时间内身体都会陷入到严重的疲劳状态,元气运转效率与恢复速度都会大幅下降。 而在这种没有拼命必要的时候,叶长歌自然会精确地控制好自身元气输出。毕竟这座地城目前来看环境似乎还算安全,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有可能遭遇何种危险,贸然让自己陷入疲劳状态,无疑是相当不智的行为。 大概恢复的差不多后,叶长歌抖擞精神,努力焕发出自身对于寻宝更多的热情。 随后,叶长歌便出了石室,离开集训场,兜转几圈后便离开了他所进入的这一片区域。 尽管多仔细搜寻一番可能还会有惊喜,通过这块羽化令的发现叶长歌也能推断出长生道人应该还是留下了一些估计对他没有多大作用和价值的东西。其中很可能包括玄器甚至更高一阶的道器的存在…… 但同时,叶长歌也推断出了有目前是依靠长生道树的花粉来对抗地城中瘴气的可能性的存在,这个时候不确定这种效果具有何种程度的时效性,要做什么还是尽量效率些为妙。 所以叶长歌打从出了这片区域之后,便是飞奔起来,专挑目标最大最显眼的建筑进行探索搜刮。 然而尚怀热情与期待的少年,却是再度体验到了现实的残酷与无情。 “妈的,简直堪称天高三尺……搜刮得这般干净,我都怀疑先前那羽化令是不是老家伙眼拙一时没瞧见才放过的……” 叶长歌把玩着一柄嵌有红宝石的小匕首,沉着一张脸走在空荡荡的街心,整个人笼罩在阴森烦闷的气场中。 十三处,短短半天的时间,叶长歌便又搜寻了十三处看上去较具规模的地区中心建筑,结果只收获了手中这么一柄灵阶下品的小匕首── 若是大平之中的寻常武夫修者得到了这么个东西,估计得要高兴得发疯。但这种东西对叶长歌来说,既无大用,也无甚稀罕处。他甚至都能猜得出来,这估计是当年羽化教内部某对情侣间赠送的小玩物…… 其实,就连所谓的玄器乃至道器,都不算是少年期待的目标。 抛开极其重要的秘传术技功法,他更想拿到的,其实是羽化教当年的一些研究文件。 如他所见,这处地城面积之大,恐怕不下于一个王朝的占地。羽化教费如此大的财力,选定这般隐秘而又具有特殊之处的地点建造这么个地城,还布置了最后足以同入侵势力同归于尽的强悍守备力量,可见羽化教对这处地城研究的事物,绝对是抱着最高程度的重视与期待。 一个在断绝时代前的东洲仅次于仙流的超级势力,如此重视的项目,会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然而怀揣诸多设想的叶长歌,目前所得到的,也只有怀中几近废品的的铜牌,和手上类似玩具的小刀。 “这一片我就好好仔细地搜寻一遍吧……” 叶长歌略作思考后,决定好好碰碰手气,着重搜查下附近区域。 一间一间居所搜查过去,频繁的开启圣启术,同时运转无忌天珠,提升自身元气的恢复效率…… 如此专注的叶长歌,慢慢地将这片大部分居所将近搜查完毕,却没能找到哪怕一件有用的物件。 但叶长歌却没有气馁,反而生出了更多期待。 因为他发现,此处的屋舍,有着一个共通点: 它们的符文阵,与其余地区的略有不同。 依照他粗浅的估计,这片地区的符文阵,运转效率上应该会强过其余地区许多,也就是此地的能量或其余效用的供应比起其他地区也会要多出很多…… 说明此地的重要性,要高过他先前搜查过的其他区域! 怀着这份期待,叶长歌很快发现了又一处异常之处: 在一处较大的屋舍中,他从墙壁上看到了一副特殊的图画: 一条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巨蛇,用极其简单的刀法刻在石壁上,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光是用肉眼来看,叶长歌似乎都能感受到一股灼烧感。 “不简单啊……这东西,一定有古怪!唔……” 突如其来地,一股与此灼热全然相反的、极端的寒冷之意,从叶长歌的背后袭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太欺负人了 好熟悉的感觉…… 但现在叶长歌却无暇细想这股熟悉感何来。 快! 太快了! 这股寒意来势汹汹,侵蚀速度达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叶长歌方觉脊背冰凉,下一刻整个躯体便完全被冰封住! 此刻的他,只余一点灵台清明。 “无忌天珠!” 神魂在识海中脸色狰狞地咆哮着,体内还来得及调动的元气,疯狂地向着那颗不起眼的圆珠涌去。 集中元气破冰?开什么玩笑! 单看这个寒气的速度与强度,完全不是自己的元气所能与之抗衡的。 不及多想,叶长歌第一时间便准备激发无忌天珠! 随着他两种属性一瞬间极富节奏感的交替冲击,天珠整个开始轻微地震颤起来。 这种震颤的幅度看起来相当有限,几乎达到肉眼难辨的程度。 但是随着这种极度轻微的震颤,覆盖在他体表厚达数尺的冰层却是立时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后破裂开来! “嗯?” 身后传来一个蕴含惊奇之意的女声,紧接着,一股似乎更强的寒气却是酝酿起来。 如果单凭感知再抵挡,于叶长歌目前的境界而言,还是不大现实的事情。 但是刚刚延阻的片刻功夫,已经让少年多转出两个念头。 根本不考虑再次激发元气规避或抵抗,叶长歌急匆匆地高声叫了起来: “心有灵犀!” “嗯?” 身后之人,第二次发出了这个声音。 寒意侵袭也为之一窒。 即便如此,只在这片刻功夫,叶长歌脖颈以下的部分,也是被完全冻结住了! “哒、哒……” 足底碰撞石质地板的一连串声音响起,在叶长歌的身后顿了一下,紧接着就转到了少年的面前。 无风飘扬的长发,简单而略显别扭的灰布长袍,如画般的眉眼唇鼻,湛蓝色的瞳孔中蕴藏着难以形容的冷意…… 如叶长歌所想,此人正是书院先生洛玄英。 “你是叶长歌?” “是我是我……”叶长歌一边笑着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解除掉自己身上的冰封,心下却是疯狂地骂娘: 刚刚他出声的时候,洛玄英那股寒气才刚刚接触到他的体表。而且他能明确地感受到,当时他说完那四个字之后,寒气的扩散有一个相当明显的停顿。 然而这娘们还是选择先用冰层把他束缚住之后再说…… “小爷我现在也不过是打不过你而已……以后别落到我手里啊臭娘们……” 叶长歌恶狠狠地咬着牙,但对于目前情况也是颇为无可奈何。 是啊,打不过。 如果没有极端特别的环境或其他条件,他完全没有能抗衡这个人形冰雕的可能。 太欺负人了…… 洛玄英也不知叶长歌短短一句话间又是转过许多念头,自顾自地稍微整理下思路,按照关心程度高低的顺序,开始一句一句地问起了问题: “你解决掉了那个灵犀境修者?” “……算是吧。” “那为何不回归到书院队伍?” “有些事情要做。” “你与徐冬晴接触过了?” “接触过了。” “你似乎对这里很了解的样子……帮我找些宝贝吧。” “我艹……” 最后一句脏话,是叶长歌在心里骂出来的。 这女人把自己冰封住之后,不解封不道歉,问上不过三句话就开始要自己帮她弄好处…… 太他妈欺负人了…… “稍微等一下……”叶长歌勉强笑了笑:“可否让我也问问问题呢?” “可以。” “为什么出手就袭击我?” “因为你在丛林时展现的不确定性太高,而我方才就潜伏在一旁,看到你经过却发现完全感知不出你的元气波动,觉得你可能有较高的危险性,所以决定趁你心神最松懈的一刻动手试探你一下。看来是我多虑了。” “……” 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洛玄英最后一句话气得直哆嗦的叶长歌好容易缓过气来,续道: “你应该也是自己一人被传送到这附近的吧?” “是的。” “有没有遇到其他人?” “没有。” “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有,但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还要我给你找好处?” “你离队独自行动,所为何事能告诉我吗?” “……可是……” “你现在被我封冻着。” “……” “你打不过我。” “……” 该说这极其能打的娘们真是不讲理呢,还是太讲道理了呢? 弱肉强食,真是最简单的道理了啊。 “妈的,小爷我认了……况且多出这么一个强力的帮手,总该会有些用处……” 叶长歌认命般地安慰了自己一番,无奈地点头道:“我同意跟你一起走,好处什么的到时候再说,我也不可能给你白打工……你先把我的禁制解开吧。” “咔……咔……” 细微的破碎声响起,不见洛玄英张口动手,少年身上的冰层便自行崩解开来。 “呼……”叶长歌狠狠地活动几下手脚,元气运转蒸干身上的水分。洛玄英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少有地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方才……你是如何破解我的强化版集中瞬冻的?” 虽然理智上来说,洛玄英很清楚叶长歌八成也不会告诉她。但自己偷袭情况下所发的术法,竟然被这个目前境界奇低的少年以不知名手段瞬间破解,让她一时也有些难以抑制住好奇之心。 叶长歌闻声,背起手扭过头,很是光棍地道: “不告诉你。” “哦。”洛玄英点点头:“算了,反正应该也不是什么能常用的手段,也不会改变你我间的强弱关系,咱们赶紧动身吧。” “……” 确实,运用无忌天珠在极近距离内破坏对法术法结构的手法,短时间内也只能施展一次。 但是这么直白地揭露然后加以贬损,一点都不考虑自己身为男性的尊严…… 太他娘的欺负人了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问题 纤长的手指抚过平滑墙面上的刻痕,洛玄英细细打量着那副抽象的图画,略显疑惑地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叶长歌很想充满骨气地甩给她一句“你不会自己猜?”,但考虑到两人目前的实力对比,以及这句话所可能带来的后果,他也只能不情愿地摆手道: “暂时还不是很清楚,我也才刚到,还没瞧仔细……” 走近墙壁前,顺着纹路抚摸,思绪在少年的脑海中慢慢编织造就: 伴随火焰狂舞的巨蛇…… 火焰的话,应该还算好理解吧。 这处地城便是建立在翻涌的荼阳地心火之上,即便单纯以能源供应和防御构成便捷为理由,也无法让叶长歌全然信服。乐于怀疑和为他人编织黑幕的少年没有理由不构设出其他方面的揣测…… 但是蛇形图像,却又意味着什么呢? 说到底如今的条件还是太过不足。羽化教在禁绝时代前声明在外,但是行为作风一直颇为神秘。人们总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看到他们一个又一个成果现世。即便是宗傲这种幸存至今的老古董,对于羽化教的了解实际上也是停留在较浅的外部层面的。 “单以现在的条件来说,还是没法做出更多判断呢……该死的,这种图像总给我一种相当不安的感觉……” 一边这么思索着,少年的手指一边循着花纹摸索着。 然后,他的手指便摸索到了一处冰凉细腻的物体上…… 醒觉过来的叶长歌一转头,便看到自己的手正覆在洛玄英的柔荑上。 少女的手柔软冰凉,然而叶长歌却好似摸到了一团火一般,一下子便将手抽了回来。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过无耻,更怕被这个实力恐怖的女人暴揍,所以还是嗫嚅着想解释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与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大相径庭。 “你想到什么了?” 洛玄英似乎全然未察觉到这尴尬的氛围,见叶长歌如此形容,头也不抬地出声问道。 “……没。我刚刚大略感知了一下,似乎这处建筑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不过这处壁画看起来也不是前人随意设在此处的,附近建筑中应该会另有蹊跷……现在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再多探查下再说吧。” 见到洛玄英恍若未觉地扯起话题,叶长歌如释重负般地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洛玄英运转元气。用心感应片刻,却还是如之前大多数情况一般一无所获,只能点头道: “就依你的意思来吧……” “吓死小爷我了……” 叶长歌长出一口气,赶忙当先走出这间屋舍,心中却是对这个女孩的怪异感又多了一分。 然而这般作想的少年却未曾发现,待他转至身后之后洛玄英才抬起头,原本如冰胜雪般的苍白脸颊上,尚余一丝未能褪尽的红霞…… —————————————- 一人探险和两人探险,其中的区别感受无疑是相当之大的。 无意中脚步放缓的叶长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整个人似乎都不如先前如意自在了一般,也不知是因何而起。 倒是洛玄英还是显得大方自在的模样,负着手施施然走在街心,不时左右张望,略有几分兴致盎然的意味。 然而这个兴致盎然至多也只是从其动作上能感受出来,神情上依旧是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从出那间屋舍开始,她也是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间间房舍仔细搜查过后,叶长歌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这种沉默的尴尬,主动开口道: “你现在饿吗?” “嗯?” 看着洛玄英停下脚步,侧头略显疑惑的模样,叶长歌补充道: “先前在密林中你也应该发现,我们身在其中既不会感觉到疲倦又不会感到饥饿。不过在这里似乎没有那种奇怪的状态了。我先去入秘境的时候也有随身准备食物,你要是饿了……” 洛玄英淡然地摇头道:“我自己有准备。” “额……哦……”叶长歌原以为洛玄英贵为先生,与书院的院生一道行动,即使有食物准备,应该也是在其他人身上。不料她行事这般缜密,自身却是似乎也留有口粮的备份……这样一来自己倒是讨了老大个没趣…… “既然你提起来了,我们就先停下来吃点东西吧。” 叶长歌闻言一怔,却见洛玄英也不理会他应答与否,径直走到旁边一处石阶上坐下。眼见少年没有动作,洛玄英微挑眉头问道: “你是最近进食过了?” “没……没有……” 这什么意思?让自己过去坐她旁边一同吃东西? 这样的话,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废话……这时候退缩,还像个男人?” 叶长歌摇摇头:“好吧,先吃过东西再说吧。” 说着,少年便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在洛玄英右侧坐下。 见叶长歌坐下,洛玄英轻轻一抖手腕,露出一个镶有珍珠的银丝镯子,手指轻抚而过,一个白面馒头和一包果脯便是凭空出现。 眼见此景的叶长歌瞳孔略一收缩: “储物元器!” 方有这个念头,紧接着叶长歌心底却是自嘲一笑: “也是,连给沐鸿奖励都可以是下品灵器储物戒指,身为先生自己有一件储物元器也是正常。品质估计还会更好……不过是第一次见,心里难免还是有点惊讶吧……” “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有多爱果脯啊……” 叶长歌悄悄别过面,抬起左手,右手装模作样地覆盖其上,运转万象玄瞳,从中取出两块烧饼,还有几条肉干,递给洛玄英一条。 少女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他。 “尝尝?” 洛玄英接下一条肉干,将一端放入口中咬掉,细细咀嚼起来: 即便风干都没丧失的弹性口感,回味绵长的味道…… 少女眼睛微微一亮,咀嚼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味道不错吧?”少年也是开始大口地吃起肉干和烧饼,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这是我在阳平郡那儿从几个老兵那儿顺出来的好东西,貌似是他们自己腌出来的,还真有两手……老兵油子还是会享受啊……” 看着叶长歌洒脱的神情,洛玄英沉默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与徐冬晴,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交谈,与选择 “你与徐冬晴,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让叶长歌又是一怔,塞满肉渣与烧饼碎屑的嘴巴半张着,一时间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比较好奇……”洛玄英见叶长歌这副神情,侧头整理下念头,续道:“毕竟你的境界实在有些低,而徐冬晴如今却是差不多将近元丹境大圆满的程度,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会形成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关系。” “这样啊……”虽然再一次被在境界方面贬损,叶长歌却没太在意。 挠挠头,咽干静口中的食物,少年皱眉思索道:“我俩算是什么关系呢?” 叶长歌和徐东晴,算是什么关系呢? 表面上的主仆,实际上呢?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徐冬晴默默地听从着叶长歌的安排,帮助少年完成他所有的期望。 看起来,叶长歌是以各种术法和实战技巧作为交换,双方算是互惠互利。 实际上,徐冬晴真的有多么需要吗? 徐冬晴曾说过,她是自其他大陆而来的人。 能够横渡无尽之海的少女,又会有着何等深厚的背景,又会有多少潜藏着的底牌呢? 不说她那破封后疯狂增长的境界,不说其罕见的悟性和“大圣灵光脉”,以及各种不亚于圣字七决的罕见光属性术法。 单单是她在龙兴郡郡守府所展现出的那股奇特的古宝力量,就说明了其身份绝对不简单。极可能是其余大陆上顶尖宗门或家族势力所培养的核心天才。 这样的存在,对于其余流派的术法技巧有能有多大的需求呢? 这般看来,似乎真就是叶长歌自己一直被动地接受着徐冬晴单方面的帮助的样子呢…… “奶奶的……好像真是这样……不过真这么直接说出来,小爷我不就显得像是吃软饭的一样了吗?” 平日自诩聪明伶俐的叶长歌,怎么可能让这种错误发生在自己身上? “唔……我们俩的话,理论上来说,算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吧!”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想来也是如此。”洛玄英点头道:“虽然表面境界低弱,不过凭你那不可思议的气息隐匿能力、方才破解掉我术法的手段,应该确实有着跟她达成合作关系的资本……哦,差点忘了,你还把那个灵犀绝顶的强者不知是甩掉还是干脆解决掉了,真不止你还隐藏着些什么东西……” “嘿嘿……”叶长歌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之情。 洛玄英也只这方面不可能从叶长歌身上问出什么,话题一转道: “但我还是很奇怪,你和徐东晴,为何会是主仆这种表面关系呢?” “啊?”叶长歌又一次张大嘴。本来他就不太理解方才为什么洛玄英毫无预兆地问起那么个问题,这时她又提出的这么个疑问,更是令他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她这段对话是以怎样的心理状态进行的。 “怎么说呢……即便是为了行动方便,需要表面身份遮掩,为何不是兄妹,青梅竹马,甚至情人之类的身份设定呢?在她境界实力比你要强的情况下,你们俩却是你主她从的主仆关系,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还是……出于你某些特别的癖好呢?” “……” 看着一脸淡然神色的洛玄英如此询问,叶长歌沉默片刻,指了指自己的脸,以非常认真的表情问道: “你,觉得我像是一个变态吗?” “啪、啪。” 一低头,却是洛玄英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用一种生硬到了极致的慰抚的语气道:“没有。每个正常人心中都有一些异乎寻常的阴暗面,是很常见的事情,只要控制在合理的自身内心范围内,都算不上……唔,变态之类的这种情况。” “……” 我随意定了个主仆关系,你就说我是出自某种特别癖好。我要是按你所说,安排成兄妹关系,你还不会认为我有更加扭曲阴暗的心理? “……没有的事,我当时只是随便安排的设定而已。”叶长歌试图解释道。 “那你为何刚才不直接这么说,反而先那么问我一句呢?”洛玄英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他妈的……” 叶长歌真觉得自己要疯了。 说真的,他自己都要怀疑当初自己那般安排,是不是当真反应了心中某些癖好。 孤男寡女,主仆二人…… 徐冬晴精致的小脸从脑海中划过…… “不对不对……都是什么东西啊……” 叶长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强自淡然地微笑道: “没有那么多其他的东西,你多虑了。” “哦。” 洛玄英简单地应了一声,言简意赅,韵味深长。 就在叶长歌几欲抓狂的时候,洛玄英又是一转话题: “先前,你当真是从云府将徐冬晴救出来的?” 叶长歌点点头:“当时她的状态有些问题,境界实力受到限制,几乎手无缚鸡之力。” “怪不得……我也不太相信一个人初事修行便能在一个月内就能达到元丹境界。”洛玄英微微眯起眼:“我曾听樊昊说过,当日他领着院生们前往狼牙山情理匪宼的时候,你曾借故携徐冬晴离开。而在没发现有其余高手于附近出没的踪迹的情况下,提前逃走的童山和他的一个手下又是莫名暴毙在山道上,且尸身上留有‘要你命三千’的标记。” “我记得不错的话,前些时候你在奉安郡城行动的时候,便是打着‘要你命三千’的名号……这个近年来崛起的新锐杀手,跟你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吧?” 叶长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洛玄英拈了一枚果脯入口,紧盯着叶长歌的双眼问道: “对于狼牙山这一次的事情,你有什么了解的吗?” 叶长歌心头一突: 此刻,他需要做出选择…… 第一百五十章 幽泉帝蟒 狼牙山的隐秘,是否要告知给洛玄英? 选择的权力,掌握在的叶长歌的手中。 毫无疑问,除去极强的境界实力以外,洛玄英的心智方面的独到之处也彰显无遗。与叶长歌整个对话流程当中,所有问题都相当的突然和直接,几乎不给叶长歌任何多余反应的时间。 怎么选? 尽管心头数道念头转过,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作出了回答,几乎没有犹豫。 实际上,在他先前对于洛玄英上一个问题笑而不答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他此刻的答案。 “我不清楚。” 没有多余遮掩和修饰,简单明了的答案,表明了他的态度。 有关狼牙山的秘闻,是他同以尹星繁为首的靖王府余党结盟的重要凭仗。在不确定书院与靖王余党势力间的关系已经两者相互态度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地将其透露出去…… 眼前这个无论何时都似乎如冰般冷静的女孩,也同样不例外。 “嗯……” 洛玄英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似乎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一般。 “你吃完了吧?吃完了,咱们就出发吧。” 话是这么说着,洛玄英却已是将没吃完的馒头和果脯一并塞回到储物宝镯中,站起身来似乎便欲继续前行。 “等一下……我还有些事要说。” 叶长歌稍微怔愣了一下,赶紧挥手示意洛玄英坐回来。 “有什么事吗?” 洛玄英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台阶上的叶长歌,神情有如万年不化的深寒冰川。 叶长歌轻咳一声,用相当严肃的神情沉声道: “我先前也说过,这个地方同先前的密林地带不同,没有那种让人时刻精神充沛无饥无渴的奇特效果。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这个地方,极可能本身就不是属于他的构筑世界……”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洛玄英的神情莫名地似乎稍微缓和了些:“看来你比我要更确认些。先前我问你有没有收获的时候,你的态度告诉了我你确有所得。抛开你那些奇特诡异的手段不谈,真实境界方面你还是差我不少的。如果不是运气特别好的话,那么就是你对这个地方有比我更多的了解?” 叶长歌点点头: “你听说过‘羽化教’这个名称吗?” “羽化教?”洛玄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一边侧头思索,一边收束起长袍下摆,重又坐回到叶长歌旁侧,动作看起来相当自然。 “羽化教……若我没记错,是上古时期曾经有过的一个长于术技符文研究得大教派?” “看来书院的藏书,比我想象中还要齐全啊……不过听她这个说法,应该也是不知道‘禁绝时代’的存在……” 这般想着,叶长歌也是点头道: “没错。若我所料不错,这个地方,便是羽化教的一处用于某些研究的秘密所在。” 洛玄英闻言又是稍稍回忆一下,恍然道:“先前我便是见过一些羽毛状的标记……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那些标记与我在藏书楼看过的一些古籍上记载的羽化教教徽很是相似,那便应该就是如你所说了。你的记性真的很不错……” 听到这句话,叶长歌一时又是难免有些飘飘然,却听少女又是续道: “你同我说这个,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叶长歌双手互叠,支住下巴,皱眉道: “先前那处壁画,我原本没有太多印象。如今再一细想,却是记了起来。那条蛇,很像是传说中的异兽──幽泉帝蟒。” “幽泉帝蟒?”洛玄英诧异道:“我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什么异兽?” “传说中冥府的看守者,包裹着烈焰的身躯重重缠缚着无尽向下延伸的冥神之塔。漆黑如墨的瞳孔从不错过任何一个妄图入侵黄泉之国的不速之客。如同神明般伟岸的力量,即便高高在上的天龙也完全不会惧怕。每一片足以比拟世上最锋利的宝剑的蛇鳞都饱饮过无数的鲜血……“ 听着叶长歌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些空灵的音色描述的情景,洛玄英面无表情地道: “这听起来更像是异域国度的史诗中流传的神话。” 叶长歌笑道:“却是像是虚无缥缈的神话,然而一直传唱这个神话的人们,本身就都是远古时期一些几乎等同于神话的绝顶大修……而且很奇怪的是,这些修者对于这个神话的存在一直都是深信不疑。” 回忆着壁画上的图纹,洛玄英沉吟道:“缠绕着火焰的巨蛇……本身这座地城之下,便都是无尽的地火。那么,这个地城,本身便是隐藏着有关于那所谓的幽泉帝蟒的线索?” “不好说。”叶长歌皱眉道:“毕竟这个东西太过离谱,貌似还牵扯到一些关于其他世界的线索之类的东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里有跟古籍中描述一致的图像,我可能以后也就会把那东西当作纯粹的神话传说忘诸脑后……” 洛玄英也同样皱起眉头:“从我醒来的地下石窟进入到这个地城,一直到这个地方,我也是看到了许多术法湮灭后的破坏痕迹……这里似乎是爆发过很严重的战斗的样子,应该也是为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而产生。那么你说的这个所谓神话的真实度,可能还当真比我想的要更高些……” 叶长歌叹气道:“我说这些,便是想说咱俩之后行动还要更谨慎些。毕竟相对远古时期的强者们来说,你我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些。既然此地可能藏有如此重要的秘辛,那么就更可能伴有一些未知的危险存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洛玄英点点头,忽地俏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想不到,你的知识见闻和记忆力,居然达到这种程度……” “嘿嘿……” 叶长歌心下长出一口气。 之所以要把这个事情告知洛玄英,其实根本不是要她小心之类的。这种具备极大价值的信息,以叶长歌的性子,巴不得烂在自己肚子里。但是方才他发现自己似乎明显得罪了这个实力恐怖的冰面少女。为了保障自己之后的行程中不遭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报复,叶长歌也只好忍痛将有关那副浮雕壁画的信息主动交代了出来。 “好在效果还不错啊!” 叶长歌这般欣慰地想着,全然不顾某人在自己的识海中破口大骂: “混蛋小辈!本座刚刚告诉你的这么重要的信息,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用来讨女人欢心了?混账!软蛋!无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异常 眼看洛玄英方才不过吃了一半,叶长歌也是相当明事理地表示自己还没吃饱,要求洛玄英等他把饭吃完。而洛玄英也就很配合地陪着他多呆了一阵,顺便把自己的剩余的食物解决掉了。 不用明说的默契,细碎的咀嚼声,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和谐。 只有识海中仍不停歇的老魔的咆哮声,终究还是没能让叶长歌继续淡然下去。 “我说老鬼,我不就借花献佛了一下,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叶长歌的身形在识海中显现,颇显不耐地看着咆哮着的宗傲。 他不这么说还好,少年这样一说,反倒气得老魔直打哆嗦,伸手指着叶长歌的面庞怒极反笑道: “借花献佛?你看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是为了用这种漂亮话来应付本座?那些书有没有教你一些行事的底线?” 叶长歌原本嬉笑中略带不耐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老鬼,你住我的用我的,租钱都没付清,就来教我如何做人行事,怕是不大讲道理吧?” 宗傲是何等人?面对叶长歌这种露骨的威胁,仍是直言道:“说又何妨?我本就是魔修,讲的不是道理,是私理……” “现在我最大的私理,就是继续活下去!” 看着一脸不爽的叶长歌,宗傲眯起眼睛冷笑道:“从我所说的那个神话,你大概能判断出那是关乎何等级别秘辛的东西。那洛玄英实力境界超出你如此之多,幸好她对这事也是不甚了解。如果她当真对这事的具体价值有所了解,对你生出歹意,你又该如何?” 叶长歌一挑眉头道:“我有把握,没什么问题。” “有把握?有把握便能这般率性而为?”宗傲厉声道:“越长歌,你该清楚自己有什么背负。就算我不在乎你的所谓追求,我也在乎自己的性命!” “别让你的天真连累到我的性命好吗?” 类似请求的语气,宗傲还是头一次用在与叶长歌的对话中。听起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我知道了,是我的过失,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叶长歌沉默片刻,还是点头应下:“因为这件事还是有些重大,我觉得单凭自己未必能应付得了。我觉得告诉给她、让她了解事情的重要性,有利于后续行动。但是如今想来还是有些欠妥……” “哼……” 身为活过如此漫长岁月的老人精,宗傲如何不知叶长歌心中想得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小子不过是见这丫头明显生气,对于上一个问题自己对她表现出的不信任略有愧疚,然后脑子一时不大清醒作出了如此举动。 可是就算看穿了,又能如何? 到底只是十六岁的少年人,即便心智谋略再成熟,依然会有很多不能以常理揣摩之处,完全无法通过单纯的说服教育就可以解决。 看着面前容颜俊美、天赋无限的少年,看着他方才不理智的举动,不知为何宗傲突然感到一阵恍惚,也没有了继续教育他的兴致。 是看到了往昔的自己? 还是记起了一些原本不愿记起的人或事? “算了。”宗傲略显萧索地挥挥手制止了叶长歌继续解释,闭上眼浸入了识海中: “先前那些吸入你体内的花粉,有不少滋养神魂的能量,我要去吸收一部分以作休养了,没什么事就别打扰我了,尤其别因为这种蠢事惊扰到我……” 叶长歌就这么看着老魔的身影渐渐消失,摸了摸头,也没有理解这老魔的反应怎么如此异于平常。 “莫名其妙。” 叶长歌这么咕哝了一句。 —————————————- 带着不解,吃掉了一部分口粮后,叶长歌便同洛玄英开始起身上路。 这片区域大部分叶长歌已经搜寻过了,剩余的目标变得更加有限。因此叶长歌探索起来也就变得更为用心。 不过运气似乎一直没有眷顾他,连续无处屋舍,都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 倒是洛玄英又是大大惊奇了一下: “想不到你的属性居然也是光……也不知你当时是用什么法子瞒过了灵镜验查……” 一处屋舍中,看着苍白着脸色睁开双眼,再度摇摇头的叶长歌,洛玄英感叹道:“而且这地城颇有古怪之处,我的元识探察几乎不能对这里的建筑进行感应,你这是什么术法,居然效果比我强出这么多?是上古圣字七决中的圣启术?” 即便有无忌天珠辅助恢复,如此频繁地连续施展圣启术,也是大耗少年的心神。听得少女如此发问,叶长歌缓了口气,抽出体内的一部分来自长生道树的生命能量,随后点点头,略显诧异地反问道: “你的见闻也非同一般啊,居然连圣字七决都知道?” 洛玄英眸光一阵闪动:“因为先前指导战的时候,徐冬晴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我去藏书楼研究下能不能发现其真实师承,翻着翻着就记起了以前曾看过的有关圣字七决的典籍……现在看来,她这术法还有可能是你教授的?” “哦?”叶长歌疑惑道:“为何不是她传授于我呢?” “因为我感觉你的作战习惯和灵性、细节,比她更强。”洛玄英眸子里光芒越来越亮,又一次肯定道:“起码现在我看过的关于你的战斗中,你没有一次显露出自己的属性过,却几乎没有失败……这确实是相当了不起的一件事。” “……也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嘛。”叶长歌略显不好意思地笑笑:“起码我怎么都打不过你。” “你说得也没错。” “……” 怀着疲劳和郁闷,叶长歌领着洛玄英来到了下一处屋舍。 “嗯?” 按部就班地施展术法,柔和的光芒刚一渗入墙壁,叶长歌便感觉到了一些异常之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下潜 收起术法,叶长歌用脚点了点一处地板。 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击打在薄弱处的异常声响。 然而叶长歌却是皱起眉头轻声道: “下面有路。” “哦?”洛玄英诧异道:“这般简单?” “从痕迹上来看,这里曾经居住过很多修者。”叶长歌淡淡地道:“与此地的各种符文阵相配合,本身就是绝强的守御力量。再加上建材在感知阻碍方面的特殊处理,密室的机关设计,反而不用动太大的手脚的必要……” 这般说着,叶长歌蹲下身,手掌裹着一团淡淡的白光,覆在他先前点过的那处地板上,轻轻往下一按。 “轰隆轰隆……” 一阵沉闷的机械运作的声音传出,齿轮与锁链相互碾压,摩擦的铁锈滋滋作响,令人牙齿发酸…… 以叶长歌为中心,大概五尺见方的地板,生生地下降了七寸! 然而就在此刻,叶长歌却是将手收了起来,脸色阴沉如水,透着几分游移不定。 “怎么,用圣启术开机关很吃力吗?”站在一旁的洛玄英皱起眉头:“用不用我帮你一下?” “不是……”叶长歌摇摇头,食指在冰凉光滑的地板面上划了几圈,然后一下一下地敲击了起来,一副相当游移不定的模样: “这个机关的启动方法,我已经通过圣启术了解到了……只是在输入元气的手法上有一点讲究,不会给我带来很多负担……” “只是,这是条直通往下的路……下方的空气中的物质很特别,对元识的影响干扰能力好强……” 叶长歌抬起头,神情凝重地道:“我们恐怕当真摸到大奖了……” 洛玄英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你,在害怕?” 叶长歌微微一愣: “害怕?” “虽说不太像你会产生的情绪……不过看起来似乎就是这样。”洛玄英点点头,肯定道:“不明的物质代表了这处暗道有着不明的特殊之处……一直向下的通道,地城最下方就是熔岩火海,再加上先前看到的壁画和你所说的传说,下方很可能就是隐藏有与那所谓的幽泉帝蟒有关的线索……与高价值相伴随而生的,往往就是高风险……” “很明显,你应该就是因此在迟疑和恐惧。先前你就因为压力像我主动吐露了有关壁画的信息,告知我其中的价值和潜在风险……实际上,也是对你自己的一个暗示和提醒……当时的你,就很犹豫,因为这个秘辛的价值太大,你怕以你我之力不足以克服其中的风险……” “也许吧,起码听起来这个解释很合理。”叶长歌微微苦笑。 “那么,你要怎么选择呢?”洛玄英负起手,静静地看着他:“我只说要你帮我寻一些宝贝,没有具体要求,放弃与否,权力在你。” “我?”叶长歌略一怔愣,反问道:“且不说我,你对于是否选择探索,其实没这么随意吧?毕竟你可是书院的领袖,身担重责。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你应该也不是这般会贸然行险的性格吧?” “我不可能死。” “什么?” 叶长歌瞪起眼睛,很难相信洛玄英这么个冷静理智的人,会说出如此自信到绝对的话。 “既然是有长生宗主在背后安排,大致上难度和危险性就算不依照整体平均水平考虑,起码也是会按照所有人中的最高水平来考虑……” 洛玄英注视着少年的双眼,很是认真地道: “这样来算的话,我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危险。” 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危险? 这是何等的自信和霸道! 她,到底有多强? 叶长歌闻言,翻了翻眼白,无奈道:“既然您老人家这么金贵的一个大人物都这么不在乎,我这烂命一条的筑基境弱者也就舍命陪君子吧……” 见叶长歌这般表态,洛玄英也不多话,向前一步迈到下陷的地砖范围内,默默地站在少年身后。 “小心些。” 深吸一口气,叶长歌再度催动元气,机关运作声再度响起,两人伴随着地砖缓缓地向下沉去。 地砖下沉的速度并不快,而操控机关的元气输出手法虽然独特,却并不算太繁复,所以叶长歌在操控机关下沉的同时,还有足够的精力来进行思考。 他在思考什么? 其实方才洛玄英所说那些,并不太准确。 他先前告知洛玄英幽泉帝蟒的消息,出发点很简单,就是如宗傲所猜测的那种少年人最易生出的一些旁人看来相当幼稚的小心思。 虽然他有着比洛玄英更重要的身份和更多更大的背负,但是要真说担忧和恐惧,他还真没有多少。 对于长生道人派他们来此的目的,他做过很多不同的设想。 在刚刚得知有关幽泉帝蟒的传说的时候,他甚至以最快的速度构设出了一个非常符合阴谋论的猜想: 长生道人借试炼为名,在经过装模作样的考验后,给一点所谓的甜头,实际上是以一个光明正大的手段赋予他们足以抵抗瘴气进入地城的保命符,然后利用他们来解除一些限于其自身某些原因无法破解的关卡,然后再由暗中一直在某处窥伺的他来收取最后果实…… 如果帝蟒的传说是真的,如果地城中确有相关线索,那么这种级别的利益完全有理由驱使这位大修如此作为。 但是相比洛玄英,叶长歌的信心反而更足。 身为历史悠久的修行大族最后的传人,他的手中,仍旧有着些许足够助其脱身的底牌。 若是当真有重要的秘辛藏于其下,他兴奋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恐惧? “等等……兴奋?” 想到这里,叶长歌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侧颊,触到了自己不知何时不自禁翘起的嘴角…… 这样啊……原来我拿不太正常的情绪,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吗? 想到这里,叶长歌笑得越发灿烂了。 是啊,即便有着重责在身,他也不可能会因此对于探索这种事有太多顾虑……毕竟单单按部就班地平稳前进,而不自行多寻求些机遇的话,他也不可能达到自己将来的预期。 明了自身想法后的叶长歌,带着兴奋和期待,同洛玄英一同向着黑暗中沉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地湖之中 “轰隆轰隆……” 幽暗潮湿的甬道中,一男一女沉默着,跟随着古老的机关,向着地心更深处沉去。 最初的一部分,四周都被平整的石壁围住封死。在两人下潜后,上方的通道也被一块石板封住。 “也不知这个通道是单向还是双向的……”叶长歌忽地叹了口气道: “来到这种地方,在退路不明的情况下,心里终究不是那么踏实啊……” 洛玄英清冷的声音在石壁间回响,听起来比起平日要清脆悦耳三分,可惜仍是没有包含多少情绪的感觉: “其实没多大区别。我们进入到这片地心空间之后,后路就被封死。无论能不能从这条路回地城,我们都无法确定能不能回大平。” “也是。”没话找话的叶长歌像个痴呆儿童一样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没有什么话了。 这段甬道既黑且长,整个过程中他都处在操控机关的状态中。这件事难度其实并不高,却需要一直保持。耐心这个东西叶长歌倒也不缺,但是正处十余岁大好年纪的一男一女这么沉默地呆在这么个狭小空间里,多少让他感觉很是别扭。 有心想再找些话说,但是刚刚的那个问题已经让叶长歌觉得自己有点刻意卖蠢了,再主动开口,多少有点不是那个意思…… 身为男性的叶长歌憋着不想开口了,身为女性性子比冰块还要更冷些的洛玄英更是没什么主动开口的理由。 两个闷葫芦就这么一路闷着往下沉过去。 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幸好,这段被石墙封闭的甬道走到了尽头。 叶长歌只觉手掌与地板的元气联系徒然一断,紧接着两人身子都是不由自主地一晃。眼尖的叶长歌徒见地砖上飞快地浮现出一圈圆形裂纹,大概中心只余够三到四名成年人勉强紧挨站立的空间。 “小心!” 不及多想,叶长歌猛地站起身,单臂将洛玄英将自己怀里一拉,尽量让她贴近自己站在脚下的地砖中心处。 “咔。” 就在叶长歌做完这一动作的下一刻,被割分到圆圈范围外的其他部分瞬间便从两人的脚下升到了头顶上面…… 不,不是那些外圈部分升上去了,是叶、洛二人落下去了! 短暂的震动后,两人脚下徒然一加速,伴随着轻微的晃动,开始急速向下落去! “什么情况!” 叶长歌伸手轻轻向旁边碰触一下,然后迅速收回。 很光滑……看起来似乎有点透亮的样子,是玻璃一类的东西? 类似的东西又是组成了一个封闭的圆柱,紧紧卡着这块圆形地板的边缘。 玻璃外漆黑一片,但是隐隐地能感觉到四周也是有水在流动。 这处通道,似乎是建在一处地下湖之中。 脚下轻微晃动,叶长歌似乎隐约能感觉到有水流涌动的样子。 粗粗一想,应该是原本有些液体被封闭在下方空间中。在上面的机关到达那个被分割的点的时候,随着上方石板落入,最下方的机关也相应打开,液体随之匀速泄出,令得石板得以迅速且不失去平稳地向下落去。 “考虑到重量不让这石板在一开始失衡翻转,这处通道大概只能允许最多三到四人同时下潜……单单我们两人应该不必太担心……额……我们两人?” 刚想到这一点,叶长歌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和另一个人,似乎处在一个不是太妥当的状态中: 不知为何,洛玄英似乎到现在都有些立足不稳的样子,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叶长歌身上。冰凉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怀里,基于良好发育的窈窕曲线顿时完全暴露在叶长歌的身体感知中,令叶长歌不禁觉得她平日里常穿那件宽大得有些过份的长袍简直有些暴殄天物……如兰似麝的气息有节奏地扑在叶长歌的耳根上,让少年人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不对! 自己抱着的是谁? 半山书院的先生,整个大平王朝最强的修者,达到了元丹境境界与实力极限的女人…… 她,她不会干脆杀了自己吧? 不不不,这女人不是那种寻常女子的性格,甚至你不能拿她当女人看…… 没错,她还是不太一样的。 叶长歌这般安慰着自己,立时便准备放开她,然后稍微解释下,用大概事出突然之类的话…… 乍一低头,叶长歌却是被吓了一跳: 却见洛玄英似乎也没有理会她被抱在身旁少年怀中的事情,靠在叶长歌肩上的头依旧上仰着,右手却是捏动着法决,随后打了个响指。 叶长歌顿时一惊,一时也顾不上别的,空闲的那只手迅速伸出,紧紧捏住了她的右手,低吼道: “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 听着洛玄英略显呆愣地重复了一句,叶长歌又是怒道:“笨蛋!这周围都是水,应该是在一处地下湖中。这个地方原本一点光亮都没有,肯定不是随意而设。恐怕有一点光亮发出,就会引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种情况下你想用照明术?你疯了吧?!就算你自信满满地自称有所依仗,也不至于这么想给自己添加些难度吧……” 听着叶长歌一顿包含怒气的急斥,洛玄英似乎也没多少反应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一声不吭地静静地继续挂在叶长歌的身上。 这时叶长歌才记起来,自己还没将怀中的少女放开,脸上一热,低声说了句“抱歉”,便欲松手自行退开。 他揽在洛玄英腰后的手方一松开,原本无意识地搭在他后腰上的少女的手臂却是徒然一紧,整个人反倒是比起先前更贴近了叶长歌一些。 “你……” 一时间叶长歌既惊且窘,却是无疑听见洛玄英细微的喘息声。 “我……胸口有些闷……” 似是感觉到叶长歌的疑惑,洛玄英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分毫羞涩或尴尬的情绪,声音比起平时却是细小了许多,音腔也略有一丝颤抖。 “呃……哦……” 这时叶长歌整个人也是有些懵了,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具体该做些什么,任由少女将其越抱越紧,似乎将其的怀抱当成了世上最安全之处一般。 听洛玄英说她有些胸闷,不知所措的叶长歌也只好机械地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动作僵硬之余却是极尽轻柔。 幽暗的地湖之下,少年与少女就这般懵懂而又青涩地相拥着,似乎全然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身处何时、身负何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疾 “哐当……” 叶、洛二人身子一个踉跄,叶长歌脚下一稳,扶住了洛玄英的身子 直到此刻,他才有些醒过神来的感觉。 稍微环顾下四周,隐约能看得出这是一件幽暗潮湿的石室,角落处布置有一些平日用于点火照明的石台── 看来这里气体对于修者感知的抑制,即便是原本驻守在此的羽化教修者,也无法避免。 抬起头,一个巨大的孔洞被一块石板重新封闭住,“轰隆隆”的水声不绝于耳,想必不久后通道中又会被液体注满。 大致确认周边情况安全后,叶长歌轻轻晃了晃洛玄英的身子,皱眉问道: “你……是怎么回事?” 洛玄英摇摇头,轻轻推开叶长歌的身子,自行站稳。叶长歌凭借远超常人的目力,隐约能看到少女原本苍白胜雪的脸庞此刻更是白得有些不像话,但终究还是比起在地湖通道中要号上了三分。 叶长歌皱起眉头,忽然笑道: “是不想暴露出自己具体的弱点吗……可是我好像已经发现了呢……” “我原本以为你可能是对于幽闭环境有着本能上的恐惧……但后来细想似乎不是很准确,毕竟在前半段通道的时候,你似乎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到了后半段进入地湖后才表现得有些异常,而到了这里又多少有些缓和……” 叶长歌紧盯着洛玄英的双眼,异常肯定地道: “你,肯定是有过险些丧命于水下的经历吧?” “……” 这话一说完,其实叶长歌已经做好了被掐住脖子提起来,或是被一巴掌扇飞到墙上的准备了。 因为他说的这种东西,是人很可能有的心疾的一种,对人的心理有着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通常被人揭破之后,会有相当剧烈的应激反应。 洛玄英会出现什么样的应激反应?叶长歌想过,然后就做好了开始的那个准备。 “……” 什么都没发生。 “……” 又过了一息的时间,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叶长歌有些难以置信:自己难道说错了? 不会吧?而且就算对于具体经历的猜测不怎么准确,但是关于洛玄英有着水下恐惧这一点,他绝对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肯定。 她当时有多虚弱? 身为一个元丹境极限的强者,被他一把捏住施术的手从而破掉了术法。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甚至不可思议地主动抱住了他…… 这绝对都是因为心里极度恐惧和缺乏安全感才会做出的行为。 “你有解决办法?” 洛玄英面无表情地问道。 “啊?”叶长歌一愣,然后长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 “……” “……啊……不对,我的意思是看你情况不太正常,话都不说,还以为你还没从先前状态中解脱而出……” “你怕我打你?” “哈哈!怎么可能?你想多……” “克勒克勒……” “别别别!”叶长歌看着自己脚下又是开始有冰层凝结,顿时无奈地道:“是。以正常人反应来说,听到我这种话,还有足够比我强的实力的话,都应该会揍我才对……” “那你为什么会主动揭破?”洛玄英疑惑道:“这不符合情理……难道,这也是出于你的某种特殊的癖好?” “……”叶长歌强压一口老血,耐心地组织了一下思路和语言,缓缓道:“毕竟咱们两人是暂时的同盟,你突然出这种状况,我就算为了自身安危着想,也要把情况弄明白你说对不?” “合理。”洛玄英点点头:“那你有解决的方法吗?” “解决的方法?”叶长歌苦笑道:“我现在也才不过十六岁,像你这种有严重心障存在的个例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说有没有法子应对处理,就算是有,这种问题也不是简单地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得了的。” “也就是说你确实有办法。”洛玄英确定道:“出去之后,连带通灵犀的问题,一并帮我解决掉” “……”叶长歌沉默片刻,忽地暴怒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处理这么多事。我是把我这条命卖给你们半山书院……” “《剑骨九炼》、《潮息法》、《止水剑意》、《空明破妄剑》、《蚀元灼日爪》、《古手印残章二十三篇》……” 洛玄英一一点出,全都是叶长歌于藏书楼翻阅并研习过的典籍。 令叶长歌感到不可思议和恐惧的是,其中有不少自己展示过的,也有不少自己精通后隐而未发的,她如何全都知晓了?单凭我翻阅典籍时的神态和停留时间吗? “……这么多技法和秘术不算,你连我们传承自总门、整个书院只有我才有研习资格的《大罗混元经》和《衍剑基础篇》都偷偷看过且记下了,你当我不知?” “……” “出去后连同通灵犀,把这个问题一并帮我解决掉。” “好。” 叶长歌表面上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心底里却是松了口气。 他自然也知道目前自己从洛玄英那里得到的好处实在已经是太多了,自己对她提供的帮助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故意这么说,也只是想强行插科打诨,让洛玄英有件事能够转移和集中注意力,帮助她缓和下情绪。 目前看来,这样的行为,似乎暂时是达到了效果。 不过,想要根治此种心疾,确如他所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所能解决的。 其实这种类似心疾,若是放在常人身上,即便不痊愈也没有多大问题。 但是如果是放在修者身上,很可能会成为一种非常恐怖的心魔。 达到一定境界,或是修了某种特殊功法的修者,都要面对心魔大劫的考验。 想通过这种心劫本就极其困难,若是还身怀此类心疾,几乎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对于天赋如此恐怖的洛玄英,这样的问题,她可能不能放任不管。 不过,那都不是目前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般想着,叶长歌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捻动,一点火星凭空生出,闪烁几下后忽地一化为四,晃晃悠悠地向着墙边石台飘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遗骸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的体内都是有着所有元素属性的成分,理论上也是可以发挥出所有类型术法的力量,但是效果差别也是会因人而异。 所以,并不是说你作为水之元气属性的修者就不能修习和使用火属性的术法,但是威力肯定会大打折扣。如无必要,也就少有人会去研习那些与自己属性不合的术法。 不过,像是“燃咒”这种难度和评级都极其低下的术法,只要对于火之法则有着最基础的了解,任何修者都可以施展。 它的效果也是相当简单:短途距离内将空气中有限一部分的火属性元气的力量解放出来。 这个力量解放程度,也是与修者的属性和境界相关联的。若是灵犀极限的强者全力施展一道“燃咒”,足可以焚毁一整片的森林。 而光暗同修,境界也不过筑基极限的叶长歌,也就只能点出一个火星了。 然将如此之弱小细微的一点火星一分而四,摇摇指引到四处石台上,还能保证其不灭。这一份本事,即便是醒脉境的火属性修者,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得到。 就在旁侧的洛玄英自是看到了这一点。她非常奇怪,如此精确而又写意的元气操控能力,已经说明了修者自身对于修行和实战的领悟到达了一个相当不弱的境界,为何这个少年仍只是在筑基境徘徊、而迟迟不能醒脉呢? 他到底,想要在体内唤醒出一条何等强度的元脉呢?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行为倾向破难琢磨的少年人,胸中究竟潜伏着何其惊人的野心呢? “哎呦,好重的湿气……还好里面还有灯油的样子,居然这都可以点亮。” 叶长歌打个响指,四点落于石台上的火星微微一晃,紧接着各自爆裂成一团团挥舞跳跃的烛火,映得四周石壁也是一亮。 紧随着,叶长歌的眼睛也是亮了起来: 这是多少年前的老灯油啊,居然还能烧得起来!那得是多么了不得的好宝贝啊!羽化教不愧是当时东洲最为强大的修行教派之一啊! “你看上石台里的灯油了?” 只不过一个眼神,洛玄英便读懂了叶长歌的心思。 这句话说得自然是大实话。 但是他能这么答应吗? 叶长歌到底年纪还是小了点。若是他再长上三五岁,以他骨子里隐藏的对宝物的贪婪**和更厚一些的脸皮,十有八/九便会点头应下来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把这些灯油抠走。 但是现在这个年纪他还是在处在一个自尊心比较强的年纪,而眼前的洛玄英尽管冰冷到不近人情,实力强悍到令人发指,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如花般清丽美艳的近龄异性…… 他又如何能厚得起脸皮来承认自己对四堆不知道被闲置了多少年的灯油起了觊觎之心呢? “没有。只是感觉有些神奇罢了。” 叶长歌努力用一个尽量平静的神色和语气解释了一句,然后一指另一边的墙壁道: “那里有一道门……似乎是这个房间唯一一道出口。” “再用圣启术确定下?” “……确定了,没有其他入口。” “好,就走这儿,赶快动身吧。” 也不待叶长歌有所反应,洛玄英便径直走过去,准备推门便走。 “这!……我!……” 看着洛玄英果断地下达一连串的行动指令,叶长歌心里滴着血。最后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四点跳跃着的烛火,叶长歌满怀悲痛地跟在洛玄英的身后,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轰隆隆……”洛玄英全然不理会叶长歌的模样,很是干脆直接地运力拉开了石门。 “嗯?” 洛玄英身形一顿。 眼见洛玄英身形顿在那里,原本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叶长歌又是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凑到洛玄英身后,问道: “怎么回事……咦?” 三具尸体。 一具人形尸骸,两具体格颇大,一眼瞧不出是什么生物的尸体,静静地倚靠在狭小的廊道里,呈现在叶、洛二人眼前。 “居然还有尸体留存,也就是说……“ 叶、洛二人对视一眼,两人一瞬间都想到了: “这个地方,长生道人很可能没有来过!” “发达了啊……”叶长歌满心激动:“远古修者的尸体……发大财了啊!无论攻方守方,起码应该都不会有低于灵犀境的存在……就算保命的宝贝用掉了,应该还会有不少好东西残留才对……” 洛玄英却是皱眉道: “怎么回事,三具尸骸,只有一具是人类?另外两具是什么?是妖修?” “没错。”叶长歌点点头,进而叹息道:“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地方,当真是毁于妖修进犯……” “果然不出所料?”洛玄英挑了挑眉头:“看来你对此处了解不少啊……” “嘿嘿……”叶长歌笑而不答,转而却是疑惑道:“奇怪……修者战斗后的尸骸,居然保留得如此完整,不太符合常理啊……” 洛玄英点点头:“说不定有什么蹊跷……你用圣启术先查探下吧。” 叶长歌也不多言,闭起眼睛,手掌扶在身旁的墙壁上,开始进行沟通。 “这是……” 叶长歌蓦地睁开眼,倒抽一口凉气: “怪不得死得这般干脆……这处地方,是地城中瘴气释放的一个根源点!” “这里的瘴气,恐怕不是具备长生道人所夸大的那种腐蚀一切的效果,而是专门破坏灵魂的恐怖杀器……难怪他给我们的花粉有那么强的生灵之气和神魂滋养效用。” “不过现在嘛……”叶长歌眯起眼睛,看着三具尸骸,就像看到了三只脱光了衣服的肥羊: “这里的机关,也只有这一处瘴气喷发装置。也就是说,这条走廊中没有其他危险了。” 蹑手蹑脚地凑近到那具人族修者的尸骸近旁,叶长歌眯起眼睛,嘿然道: “对不住了前辈,人死身后万事空,您老就当照拂下后生晚辈吧……” 这般说着,叶长歌便当先向着尸骸戴着一枚戒指的右手无名指伸出手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遭遇 屏气,凝神…… 此时的燕初阳,匿身于一根巨大的石刺后面,全神贯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通过空洞泻下的光芒照耀下,是一处巨大的广场。遍地皆是狼藉的术法残痕,坚硬的黑曜石地板上数丈方圆的坑洞随处都是。被巨大力量挤压而出的石堆石刺光怪陆离,构成一幅玄奇苍凉的画卷。 燕初阳是画中人,却不是唯一的画中人。 尽管实力不过醒脉境,但是他本身怀有“生息火脉”与“元转神胎体”,元气储量与强度远超同境修者。 相应的,他的元识感知能力也就达到一个异常优秀的程度。虽然及不上叶长歌那般几乎是能跨越不止一个大境界的夸张程度,但也足够反馈他许多有用的信息了。 比如说,有三个人正在靠近这里。 比如说,其中有一个实力应该略强于他,还有一个他肯定打不过。 ……其实,也只有第一条是他的元识感知出来的。 而第二条,是他那屡试不爽的敏锐直觉告诉他的。 按照他往常的性格和行动风格,提前感知到这种消息,他早就拔腿就跑了。 但是偏偏直觉又告诉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真是邪了门了……奶奶的,不管了,老子的直觉从来没骗过我自己。” 燕初阳一边潜伏在石刺后面准备观察情况,一边暗自腹诽: “奶奶的,这也不知道是啥鬼地方……醒来就躺在石头堆中间,一道走过来除了石头房子还是石头房子……别说宝贝和人影了,连点吃的都见不到……都怪上次走得太过匆忙,连点口粮都没带出来……也不知那姓林的小哥哪里去了……” “好可怕的遗迹……” 就在燕初阳胡思乱想的时候,却是听到脚步声伴随着交谈声由远及近,当下精神一振,凝神细听。 “欧阳小姐,这……是大概何种等级的修者交战后所能造成的痕迹?” “不好判断……这座地城的建筑和地板表面,都是由黑曜石构成,再加上符文阵法加持,坚固程度会相当夸张。恐怕起码得是衍相境往上的修者,才能留下足够明显的破坏痕迹。” “欧阳小姐不愧是修行界天才弟子,见识远非我辈所能及……” 修行界天才?先前在那密林里见过的修行天才,不是只有那个叫什么邵华荣的自大狂魔吗? 燕初阳不由得好奇地探出一点头出去,想要看个究竟: 远远映入眼帘的,是三人一前两后地踏入广场区。 红发红衣红丝带……当先一个女子真如一团极尽妖娆的烈火,纤纤细腰几不足一握,短短的皮衣完全包裹不住其几欲爆裂而出的丰满上围,挺翘结实的臀部牵引着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前后左右地来回摇摆,眉眼间尽是无尽的春/情媚意。 后面左边一个老妪手持拐杖,时不时左右张望,脸上挂着一丝不太正常的惨白容色;右面则是一个风姿俊朗的翩翩少年郎,同样着一身火红短衫,身子更落在那老婆子半个身位之后。燕初阳隔着大老远都能从其紧盯着女子背影的眼神中瞧出难以掩饰的羡慕与渴望之情。 看起来,这个女子就是来自修行界的天才? “咕……” 三人脚步停下。 这处地城,因为先前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痕迹,所以静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便是如此细微的腹鸣声,效果也会被放大无数倍。 更不用提,此处还有三位实力不弱、感官远比常人敏锐得多的修行者。 “谁?是谁在那里?滚出来!” 俊朗少年第一时间便将背上宝剑拔出,厉声高喝。 “白痴……” 欧阳晴一翻白眼,对于这种被所谓凡俗界圣地惯坏了自以为不错,实际上天资也就平,偏偏自我表现**又是强到爆棚的愣头青,连口头上责骂的兴致都没有。 元识放出探察一番之后,欧阳晴妙目流转,浅浅一笑,娇声喝道: “前面的朋友,出来吧!既然都暴露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 “奶奶的,这该死的肚子……” 片刻之后,赤着上身的燕初阳骂骂咧咧地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几人: “你们……不会杀我灭口吧?” “噗……”欧阳晴掩口失笑道:“这位小哥,你怎么一见面就说这么坏气氛伤和气的话?我们素未谋面,无怨无仇,你又何出此言呢?” “奶奶的……”燕初阳又是骂了一声,一脸倒霉和无奈的神情:“你是修行界的人,旁边那俩人我在林子中心那里见过,却是没见过你,估计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这个身份。如今却是叫我不小心听到了。以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做派,不杀我灭口,还会有其他解决手段?” “呦……看不出小哥你看起来有点愣头愣脑的样子,却是不笨嘛……”不知为何,自打出了焚天宗,来此听惯了天烬山庄中人格式各样的恭维夸赞的欧阳晴,却是被他随口一句“大人物”捧得竟是有几分飘飘然。再看此人其实颇为俊朗的相貌、健美的身材和淳朴的气质,心中生出几分亲近感。 欧阳晴带着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少年近前处,转了转眼珠,当下决定先好好调笑一番: “先前我在林子里也是瞧过你,似乎是跟那叫什么林叶的少年时一路人……其实呢,知道了我的身份,倒也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能告诉我那林姓少年的底细和他目前所在,我嘛,不是不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不不不……” 燕初阳当即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老头子教我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知恩图报……那小哥帮了我挺大的忙,我可不能忘恩负义。别说我不知道他什么底细,就算知道,也绝对不能出卖他。” “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眼看欧阳晴又是乐得眉开眼笑,她身后的少年也是忍受不住,手中长剑直指燕初阳厉声喝道: “乡下小子!欧阳小姐问话你也敢这般推三阻四!看剑!” 不待欧阳晴同意,少年便是横空一剑斩出,裹挟火红的气流,直向燕初阳奔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野路子的反击 “看剑!炎月三弦斩!” “看剑!斗转回风式!” “看剑!焚天朝宗舞!” “看剑!……” 看剑看剑看剑…… 燕初阳快要叫这两个字逼疯了。 如果他是观战者,一定会对这个一身火红一脸狂热的公子哥嗤之以鼻: 打个架招招把名字喊出来,还非要在前头加一个“看剑”,用他们乡下来说,这种人就是二傻货一个…… 然而此刻的燕初阳此刻,就是遭遇着人生最尴尬和痛苦的事情之一: 对手浑身上下散发着欲求不满的愣头少年的气息,语言动作都显得弱智到了极点,然而偏偏你、******就是打不过他…… 梁家骏,天烬山庄第一天才。 与其余天烬山庄的天才不同,梁家骏几乎没有任何家族与宗门势力背景,是被庄主独自在外游历时捡回的孤儿。他本身的修行选择倾向在宗门中也是相当的特立独行。对于宗门所传的最深奥的“焚”、“衍”、“烬”、三字书上的造诣并没有多深,反倒是从隐没在天烬山庄典籍库的一本《炎皇剑经》的残谱中有了自己的体悟,走出了一条与同门完全不同的道路。 论实战能力,他几乎可以稳居大元四大圣地同辈弟子第一位,即便与大平半山书院的赵全斌相比,亦绝对能压过一头。 术法运用娴熟、剑术诡异多变,形势判断准确…… 还未等燕初阳反应过来,狂风骤雨般的剑击裹挟着强烈的火焰气息迎头倾泻而下,登时令他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作为一个惯常以直觉作战的野路子修者,像这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的对手,他也是才第一次见,一时间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梁家骏初见**天宗而来的欧阳晴,便是惊为天人。然而已经建立起些许自信的他,面对这等娇艳佳人,又贵为修行界宗门的天之骄子,却完全不敢生出主动追求的念头,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却又完全无法释怀,一直因此痛苦纠结着。 然而今日,平时对他不假辞色的佳人,却是面对这么个初次见面的无名小子笑语连连。两人的对话放在不知情的旁人耳中,几乎与情人间的打情骂俏都没有什么两样,这教他如何容忍得了? 这般想着,他口中呼喝仍是不绝,手上的杀招却是越发凌厉叠出,一人一剑光影闪烁间几欲合为一体,化成一条红色的火龙将燕初阳生生捆缚在其中。 欧阳晴眼睛一亮道:“这个姓梁的小子……修行天赋一般,悟性和实战的灵性还真算得上独具一格。那《炎皇剑经》的残本我梵天宗总坛也有,乃是我宗曾经某代最强者‘炎皇’所留,但是近千年来都没有弟子能完全参透其中奥妙……” 岑婆婆恭谨地笑道:“家骏这孩子,虽说人情世故上稚嫩了些,心性也不大成熟,但确实是痴于道勤于道,更算得上是有缘于道……老身私以为,他应该还是同总门有几分机缘的……” 对此,欧阳晴只是微微一笑,岑婆婆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当下也是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相比较而言,反倒是这个先前跟在那林叶身旁的愣头青,有意思得紧……这般拙劣的战斗技巧,甚至连一项最粗浅的术法都没有……居然能修到醒脉破初障的境界,还能对抗将近破三障的梁家骏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奇怪呢……” 岑婆婆轻哼一声道:“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吧?我看家骏那孩子也已经是打出了真火了,我得留心别让他失手把这小子弄死了……” “哦?是吗?” 欧阳晴慵懒地一笑: “我可觉得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 急躁。 梁家骏越打心中便越是感到急躁。 尽管将面前这个乡下愣头青割得遍体鳞伤,尽管将对手的身体烧得一处处焦黑。 但是,知道,这是对方本能反应之下,以最低代价一次次规避了他无数杀招的结果。 而他也感应得出来,此人的生命气息依旧旺盛得可怕,这些伤痕不过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却是完全没有伤及到其根本。 这样下去,即便是赢了,也是相当难看的胜利,如何能让欧阳小姐对他青眼相加? 绝不能如此耽搁下去了! 凭借本能规避招架吗?且看这招你如何招架! 梁家骏圆瞪双目,体内元气徒然一分为二,摩擦缠绕,化为两条火龙,自其剑上咆哮而出! 炎皇剑杀技,炎龙双绞! 强烈到一个极致程度的爆炎,瞬间便是扑至燕初阳的面前! “等的就是这一刻!” 面对对手最强的一记杀招,燕初阳不惊反喜。 一口气将体内的巨量元气提炼而出,凝聚于单掌之上…… 一道淡金色的轮印,缓缓浮现于肌肉少年的掌心。 “不对!” 即便还未接触,梁家骏已是能感应出这个小小金轮中蕴含的恐怖的破坏能量。 他想要收招躲避,但是这“炎龙双绞”,是他所能用出的威力最大的术技之一,发出根本就没有收回的余地。 “该死……他先前根本无法跟上并克制住我的动作,就索性扮猪吃虎地硬扛了不少时间。等到我不再给自己留有余地的时候,再出手反败为胜?怎么可能,我不……” 不及生出更多情绪,那炎龙已是来到了燕初阳的身前! 不紧不慢地提起手掌,燕初阳的一只手就这么稳稳地向着那两条火龙头顶按去。 “大金刚印”!载于书院藏书楼《古手印残章二十三篇》,由叶长歌所授,完全不下于尹成豪那门“须弥印”的绝强印法! 在那如金刚般威严的掌力之下,两条来势汹涌的火龙,转眼间便承受不住,崩散开来,露出梁家骏惊恐至极的面容! 第一百五十八章 邀请 金灿灿的轮印当头压来,尽管因为境界所限,还未能形成自身的法则纹路。但是光凭那庞大的元气积压,便是隐隐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强大威势。 金光映照下,梁家骏一张脸变得煞白,刚刚那一发炎龙双绞耗去他不少气力,一时间他根本无法迅速构筑出像样的术法来招架。 他更是没想到,这肌肉小子唯一的一次主动进攻,竟是如此势不可挡。打碎了他的两条炎龙,竟然还有这么悍猛的余威。 梁家骏的战斗方式是走相当极端的攻伐之道,用于保命的术法几乎未有研习──事实上,在往常与同辈较技的时候,也从未有人能逼得他后退或防御。 然而此刻,真正的危险降临在他的头上,他却无从反抗! 说时迟那时快,梁家骏的面容,距离那个金灿灿的手印,也只剩尺许距离! “轰!” 红影一闪,梁家骏面前空间微微扭曲,紧接着便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欧阳小姐!” 梁家骏一喜,却见一袭红衣的欧阳晴就蹲伏在他面前,一只手按在地上。夹在她那纤纤素手和地面之间的,正是那肌肉少年先前威猛无匹的、施展了那记金色印诀的一只手。 手掌下、被欧阳琪将少年的掌力导过去的地面看起来毫发无损,也足以证明此女先前所言非虚。 燕初阳突逢此变,先是一愣,紧接着长出一口气,神态诚恳至极地道: “谢谢。” “谢谢?” 原本还在猜想这少年会有何反应的欧阳晴听闻此语也是一愣,下意识地便是重复了一句,继而反问道: “你谢我作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方才可能就把这位小哥杀掉了。” 欧阳晴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看其极为认真的表情,又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口。 燕初阳目前境界有限,从叶长歌那里得来的几式杀招,都还没能操控熟练,完全不能做到收放自如。这一式“大金刚印”与其余得自叶长歌处的招式不同,在其余诸如镇邪破法的功用性上更强一些,相应的纯粹破坏力相对而言也是最低的一招。然而就是用破坏力最弱的这一招,他也没料到自己破掉对手的术法后,居然还有如此之强、足以致那红衣小子于死地的威力。 倒不是说燕初阳的好心多到泛滥的程度。若是对手当真有致他于死地的念头,他也完全不会心慈手软。但方才他们的对决确实还未到那个程度不说,以目前的局势,若自己当真杀掉对方阵营中一人,在他几乎没有多少余力遁走的情形下,事情恐怕就再也没有多少回转余地了。 幸好,这一刻,欧阳晴出手了,救了梁家骏,也相当于是救了燕初阳。 欧阳晴与邵华荣同样属于修行界宗门天才弟子,平日与同门勾心斗角之时不知凡几,年岁不大心里恐怕比凡俗界多少老人都要老成上几分。初时没有反应过来,略一细想也是立时便明白了燕初阳的想法,对其心智和直率坦诚的性子,又是多出几分赞许之意,嘴角不由得扬起一分笑意。 “这女人咋回事?我跟她说谢谢,她不说句不客气也就罢了,咋还傻笑上了?” 趴在地上的燕初阳看着莫名地微笑着的欧阳晴,燕初阳一时间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苦苦思索之余,燕初阳不小心眼睛向下瞟了一下,登时瞪圆了眼睛,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欧阳晴,下身穿着的是一件火红色的皮短裙,两侧有较长下摆遮在腿侧。此时她半蹲在燕初阳的面前,处在仰视角度的燕初阳正好便能看到她那两腿间那幽深的一抹白…… “腾”地一声,燕初阳手从欧阳晴手中抽出,一下子站得笔直,脸庞活像一个熟透的大番茄。 “怎么了?” 欧阳晴也是吓了一跳,不知这小子一时间突然发什么疯,微微仰起头,疑惑地问道。 她这样一来,燕初阳的脸登时更红了: 此刻的燕初阳,又是处在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佳人胸口布料下的雪白与深邃一览无遗…… “噗哧……” 看着红着一张脸的燕初阳猛地将脸别过去。欧阳晴今日是第二次被这小子逗得笑出了声。在宗门的时候,她也是如此打扮,同宗同辈男弟子平日不知多少人的眼睛偷偷地想从她身上占点便宜,而一心向道的她也是只作不见,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料这愣头愣脑的小子竟是有这么大的反应,让她越发感到新奇有趣。 当下欧阳晴便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将火红的长发拢在胸前一侧,一边把玩,一边柔声问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的年纪?你说你不能出卖恩人,你自己的东西总不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吧?” 燕初阳仍是紧绷着身子,脑袋就这么朝向一边,机械般地叙述道:“我姓燕,名初阳,今年刚满十六……” “十六岁?竟这般年轻……” 欧阳晴心中又是一动,继而娇笑道: “那么,燕小哥,你觉得,姐姐美吗?” “美……啊不……”燕初阳下意识一回答,又是反应了过来,正过脸满头大汗地不住躬身道:“对不起……方才我不是故意……” “不?”欧阳晴撅起小嘴,不悦道:“那你的意思,是姐姐不够美吗?” “不是……”燕初阳一时间更加慌乱了,不知该如何言语。 “那就是觉得姐姐还是很美的了?”欧阳晴妙目流转,得以地一笑,然后注视着燕初阳的双眼,声音飘忽地问道: “那你……想不想每天都看见姐姐啊?” “啊……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燕初阳,欧阳晴无奈地摇摇头,神情也是认真了些: “我是问……你,愿不愿入我焚天宗?” 第一百五十九章 焚天宗,很了不起? 加入焚天宗? 这句话一出,岑婆婆和梁家骏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至极。 一个是已经注定没什么潜力进入修行界的宗门长老,一个是天赋潜力不错但是对于进入总宗还是心怀忐忑的少年天才。前者近日时时替后者在总宗使者面前美言,而欧阳晴却是一直对此不作任何表态,令他们很是着急却又分毫不敢有所表露。 如今,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总门使者,却是主动向一个素昧平生的无名小子抛出了橄榄枝? “欧阳小姐!我……我方才只是一时轻敌,你让我再与他打过……” 梁家骏当即有些忍不住了,脸红脖子粗地便要再度请战。 “哦?” 欧阳晴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梁家骏: “怎么,输了一次信心就这般不足了?先前你向他出手的时候,怎么就没问过我的意见呢?” “我……” “一时轻敌?”欧阳晴冷笑道:“我平日与人动手若是也像你一般喜欢一时轻敌,世间如今也就没有欧阳晴这个修者了……方才若不是我出手,你以为你还有命在?一味把失利归咎于所谓的轻敌,你将来还能有什么成就?” “我……”从未见过欧阳晴如此疾言厉色说教的梁家骏一时间满头大汗,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方才差点杀掉你的燕小哥都知道跟我说声谢谢,你是觉得我帮你是理所应当?” 不再理会陷入到凌乱中的梁家骏,欧阳晴回过身,向着呆若木鸡的燕初阳妩媚地一笑,柔声道: “怎么样燕小哥,还没有听懂姐姐我的意思吗?” “我又不是傻子,说到这份上我怎么可能听不懂……”燕初阳好容易才从方才呆若木鸡的状态中缓过神来,郁闷地挠了挠头:“我只是一时间没能接受了这个信息而已……” 顿了顿。燕初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焚天宗……是修行界宗门?” “是啊是啊。”欧阳晴笑眯眯地点点头:“我们焚天宗就是修行界宗门,很厉害的哦!比你们大平的什么书院都要厉害得多哦?” 燕初阳点点头:“若是真像你说得那样,确实是比我们大平的书院还要厉害得多,只是……” “只是?” “我……本来觉得自己挺有野心的,我想成为能登顶整个大平江湖的人,并且一直为之努力着……所谓的修行界宗门,对我来说实在是大了些,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说着这话的燕初阳还不知道,比起这所谓的修行界宗门的邀请,他前几天刚刚就还拒绝过长生宗的宗主…… “接受不了?”欧阳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按你自己的说法,你也是个颇具野心的人,如今这般大的机缘摆在面前,你跟我说你接受不了?” “……也不算吧,不过一时间有些惊奇罢了,这其实不算什么关键。”燕初阳摇摇头道:“关键是,我现在学了其他流派的技法绝学……” “这不是问题。”欧阳晴肯定地道:“你先前所学,完全可以作为你自己的私人财产,既不必废除,也不必共享给宗门。” 岑婆婆听得此言,大感惊讶。 焚天宗对于其余宗派的技法确实没有太多忌讳,但是习得别派功法术技的弟子,都必须将之写成典籍上交宗门才会被允许保留,否则就要被废去功法…… 这欧阳晴,当真有那么大的权力?还是只为欺骗这么个愣头小子? “这也不是关键……不过我很好奇,如果不是看上我的术技,你又为何要招我入宗门呢?” 就如燕初阳所说,他并不傻。两人不过几句交谈,他便抓住了重点,提出了这么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既然你这般问了,为了让你放心,我便明说好了。”欧阳晴一正脸色道:“你的术法很是奇特,确实挺让我动心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真正让我在意的,是你的体质!” 欧阳晴略显兴奋地道:“若我所料不错,你所觉醒的,应该是生息火脉吧?你也不用否认,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我说的没错了。” “……” “不仅如此,我还能瞧得出来,你没有修过任何功法,所会元技恐怕也是不多。”欧阳晴眼神灼灼地盯着面前的肌肉少年:“不修功法居然能醒脉……我还是头一次见。而且你的战斗直觉也敏锐得不像话,即便无法通过技巧回避梁小子的剑术,却总能以最小的代价接下他的攻击,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件事。” “而且即便是生息火脉,以你如今未修功法、不过醒脉破初障的修为,这般庞大的元气储量也是太过惊人了些……怕是体制上也有特殊之处。不过我对于特殊体质的研究并不太深,所以也是看不出来。” “现在的你,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上佳璞玉。而我们焚天宗,就是最适合雕琢你的能工巧匠。”欧阳晴一脸傲然地道:“若是旁的主修火系功法的宗门,怕是还拿你这生息火脉没太多办法。毕竟生息火脉虽然罕见,但是本身本身火属性的特质不是很突出,如果没有合适的功法辅助,成就必然有限。” “但我焚天宗,恰恰就曾经诞生过身怀生息火脉的强者!他所开创的功法流派,也在宗门藏经阁中尘封了许多年了!只要你入我焚天宗,以你的资质,将来必是我宗门栋梁之材,破衍相境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甚至未来竞争宗主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一时间,岑婆婆和梁家骏都是瞪圆了眼睛。 听欧阳晴的意思,她将这小子带回宗门,竟是能让宗门倾斜大量资源投入来造就他?还说此人必成衍相?甚至能竞争未来的焚天宗主之位? 疯了吧! 这个世界疯了吧! 在欧阳晴满怀期待、岑梁一老一小嫉妒到几欲发狂的眼神中,燕初阳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欧阳晴的笑脸终于也是冷了下来:“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我不好说为什么,总之确实不行。” “你不说,当我便猜不出吗?”欧阳晴冷笑道:“你明明从未修过任何功法,连基本技法都没有,却粗浅地掌握了‘大金刚印’这等恐怖印法。你又说林叶有恩于你,那这印法,怕是由他所授吧?你不肯入我焚天宗,恐怕也是觉得没有那人许可,不能入其他流派吧?” “……” “可是那又如何?他倒是会因材施教,你这元脉属性,确实适合学习一些单纯高消耗、大威力的术技。但是不过一门或是可能更多几门的技法,就能同我焚天宗相比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单单一两门术法的恩情又算得了什么?他不过一个小小独行客,与我焚天宗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哦?焚天宗,很了不起吗?” “嗯?” 欧阳晴回过头,却见三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广场边缘处。 第一百六十章 挑衅 焚天宗,很了不起吗? 欧阳晴知道,他们焚天宗在修行界中,虽然颇具底蕴和规模,但相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宗门。 但是相对这凡俗界而言,焚天宗那就不是所谓的了不起所能形容的了。 这种时候,谁敢出言讥讽于她? 凤眼微眯,欧阳晴转过头,只见广场边三人缓缓并肩而来。 当先一人是一个身着一件灰色裙袍的妙龄少女,虽然看起来略有一点稚气未脱的感觉,但是只这么一身普普通通的装扮,外表气质便竟是能略微压过欧阳晴一头。 “是先前在林地中心看到过的人……”欧阳晴略感讶异,在这个地方还能看见这么一个比她还要俏丽娇艳的小女孩。但是更重要的是…… “我竟看不穿她的修为!” 以欧阳晴元丹境巅峰的修为,竟是完全看不破这少女的境界! 至于她左右两名少年少女,她却是不放在心上。不过筑基巅峰的修为,完全掀不起多大风浪。 正当她疑惑猜测的时候,身后的岑老婆子却是厉声尖叫了起来: “是你!你是书院的弟子,竟然还敢单独在我面前出现?!” 岑婆婆虽然潜力有限,终生无望进入修行界。但毕竟是醒脉巅峰的修者,凡俗界圣地天烬山庄的长老,在整个大元王朝,都是最顶尖一层的人物。在她逾百年的岁月里,不管去哪里面对何人,谁对她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这一生所遭遇的最大的耻辱,就是与洛玄英的交手! 自视甚高的她,一招之间便为其所制,更是被留下禁制,到现在都没有解开,自己惶惶不可终日不说,宗门与书院的关系也因此受到肘掣,宗主和其余长老对她也是颇有微词,认为是她识人不明,辨势不利,方才导致如此结果。 这些天来,岑婆婆心中积累了无穷的怨气与恐惧,却完全不得发泄。即便是总门派来使者,居然也无法替她出这口恶气。 无论是藏影窟的邵华荣,还是焚天宗的欧阳晴,都自承不如那书院的洛玄英! 开什么玩笑?那女人是怪物吗?即便都是元丹境的巅峰,她怎么可能比两位圣地天才还要更强一些? 岑婆子惊讶之余,心底的怨恨恐惧却是越积越深,甚至暗中连带邵华荣与欧阳晴两人都怨恨上了,却是丝毫不敢有所表露。 今日看到一个书院的弟子单独出现在此处,岑老婆子终于难以按捺心中情绪,准备撺掇欧阳晴将其擒下。 而她如此厉喝后,那少女却是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忽地露出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 “这位婆婆,你是在与我说话吗?” 岑老婆子下意识地就要接着一番污言秽语丢将上去,脑海中却是突然一点清明,收敛神情,在欧阳晴身后低声道: “欧阳小姐……这人前些日子我在伏龙岭上曾见过……她只出手过一次,但是似乎成功地限制住了那位灵犀境高手一刹那。以老身所见,怕也是元丹境修者……” “她也是元丹境?她是练了什么秘术或功法,竟连我都瞧不出来?”欧阳晴再看了一眼这名灰裙少女,心下讶异: “凡俗界圣地中最多只允许存在两名元丹境修者……书院其中一名是那达到元丹极致的洛玄英,另外一位就是此女了?想不到栖霞剑宗唯一的一处下属凡俗界宗门,两位元丹修者居然都是女子……也是奇特得紧呢……” “就是不知此女与我,孰强孰弱……” 若是放在来此地之前,欧阳晴断不会有此想法。出身凡俗界和出身修行界的修者,即便境界相同,眼界也是天差地远,能得到的资源更是相差极大。更不用说这欧阳晴本就是宗门精英,几乎是焚天宗灵犀以下最强的修者。而且比起藏影窟的邵华荣,她年纪更轻不说,天赋也是绝佳,身份背景后台更是强硬得出奇,所获资源倾斜也非一般弟子所能比拟。 她又怎么会将凡俗界的元丹境修者与自己相提并论呢? 然而就是那个大平书院的第一人,改变了她的看法。 元丹极致,以她占据克制上位的元气属性都无法解开的印记,以邵华荣那等张狂桀骜的个性竟也会说出“联手难敌”这种话…… 她甚至怀疑,此女就算比之栖霞剑宗、圣裁所这种势力的同境最强修者,也不会落在下风。 而眼前的此人,又是令她看不清具体的修为…… 不知不觉中,她对此行的态度变得越发地谨慎了起来。 “元丹境修者?这个女孩……” 就在旁侧的梁家骏也是听到了这句话,脑内嗡嗡作响。 他先前就输给了年纪比他更小的燕初阳,此刻听到这个明显也是比他年轻的少女居然是元丹境修者,一时间对于向来自负天才的他来说,心中的打击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灰裙少女却是不理会这三人如何作想,不急不缓地带着身后两人来到燕初阳身旁,上下打量了这肌肉少年一番,好奇地问道: “你这人怎么不穿衣服啊?好奇怪,是什么癖好吗?” “……”听到这话的燕初阳明显地缩了缩甚至,略显不好意思地憨声笑道: “那个……一是匆忙,没来得及,不好意思。” 少女点点头,嫣然一笑: “你和……那林叶认识?” “唔……算是吧。” “你知道他的下落吗……算了,看样子你也不知道,傻头傻脑的。” “……” “算了,既然你是跟他混的,我和他有点关系,在找到他之前,你就先跟着我好了。” “这位妹妹……”听到此处,一直被无视的欧阳晴终于忍不住笑问道:“还未请教过你的芳名?” “我?我叫徐冬晴。” 少女转过脸,灿烂地笑了笑。 “巧了,我叫欧阳晴。”欧阳晴一拍手道:“你名字里有个晴,我名字里也有个晴,你我缘分不浅啊!” “是吗?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呢!”徐冬晴似乎也是相当开心的样子。 “既然这么有缘,咱们是不是讲个先来后到呢?” 看着笑里藏刀的欧阳晴,徐冬晴略显讶然地张开小嘴: “啊呀,看你做事,似乎不讲究先来后到啊!若是讲先来后到,那林叶才是最先发现这位小哥潜力的人吧?” “而你想拉他入伙,是因为你觉得焚天宗比林叶强。那我带走他,是不是只要证明我比你强就行了呢?” 徐冬晴指了指自己的脸,笑得越发灿烂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矛与盾! 证明我比你强? 即便已经在此行中足够放低自己的位置来应对每一件事,欧阳晴还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她是谁?她是焚天宗的天才,是总门元丹境最强修者,更鲜有人知道,她,其实是焚天宗主的外孙女! 居然有一天在凡俗界会被人如此挑衅? 这让她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是出身决定了,同为宗门天才,她的思维和性格注定比起邵华荣要更加沉稳和理性一些。面对徐冬晴此言,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是否应战,而是笑吟吟地反问道: “妹妹这个说法可是没道理了。我是说我宗门肯定强过林叶一人,可是从来没有说过我比林叶更强。你若真想带走燕初阳,应该证明你比焚天宗更强,而不是你比我更强啊!” “这道理,我又岂会不知?”徐冬晴似是早有准备,悠然道:“我真正要证明的,不是你我之间的强弱,恰恰正是林叶和焚天宗之间的强弱!” “因为,我的术法技巧,就是得自于林叶的指导!”徐冬晴美目中光芒大放:“你师承焚天宗,本就长我几岁,若是我能胜得了你,岂不就能证明在修行战斗的指导上,林叶比你焚天宗更强?” 她的术法技巧,竟是林叶指导的? 她不是书院的修者吗?林叶同书院又有何联系?这少年人居然还能指点元丹境的修者,他本人又该是何等的修为? “不对……未曾先战,我的心竟然就有些乱了……似乎不单纯是因为其口舌之利,难道她在精神方面也有一定的造诣?” 欧阳晴猛一省,发现自己未曾与其交手,心境竟是浮动得如此厉害,不由得暗生警惕。 不过比起惊讶和警惕,更多的还是愤怒。 再怎么沉稳理性,她毕竟也是宗门天才,更是宗主嫡亲孙女,无论天资心智出身都是无可挑剔。实际上即便是藏影窟的邵华荣,她打从心底都是瞧不太起的,又如何能忍得了被一个凡俗界的修者如此再三挑衅? 对于寻常修者而言,愤怒会让他们失去理智,从而破绽百出。但对于欧阳晴这等从小就被作为宗门栋梁、受到各方面完整培训的真正天才来说,愤怒反而会令她更加强大。 嘴角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空气却是相反地变得灼热了起来。 “小妹妹。你人虽然不大,信心却是很足呢……” 欧阳晴巧笑嫣然,一双妙目状作不经意地在徐冬晴身上瞟过,故意在“小”和“不大”几个字眼上重重地咬了几下,意味深长。 徐冬晴俏脸微微一红。虽然跟在叶长歌身边一段时间之后她的脸皮却是比以往厚了一些,但是被对方抓住这种比较敏感的点来讥讽,还是有点又羞又恼…… 最关键的是,她还无从反驳。 不过,这也只能从场面上挽回点面子而已。 徐冬晴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无疑已经切实地干扰到了对方的心境。 “你既是焚天宗这般修行界大宗门的弟子,肯定自持身份不会抢先出手。既然如此还是让我先动手吧,省得一会儿谦让来谦让去浪费时间。” 好容易平复下心境的欧阳晴一听这话又是险些气得半疯: 你不是自信满满地要证明那林叶比我焚天宗要强吗?怎么这时候又开始说我们焚天宗是修行界大宗门了? 修行界的修者,一个比一个厚黑无下限,表面欢声笑语背后落井下石的欧阳晴也算是屡见不鲜了,这也算是修者的生存常态。可是如此明目张胆地不要脸她也是少见,尤其这个极其不要脸的修者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更是令她难以置信。 “默认了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徐冬晴吐了吐舌头,纤细的手指凌空对着欧阳晴一点,然后缓缓上抬。 “嗯?” 还沉浸在深深的荒诞感中的欧阳晴突然太阳穴狂跳,一股久未感受过的强烈危机感如潮水般瞬间涌上。 “危险!” 不及多作思考,欧阳晴檀口微张,一团精纯至极的火属性元气喷吐而出,凝而不散,化为一面足有一人高的、赤红中略透着一分铁青颜色的元气盾牌。 玄阶中品术法,荒刑之盾! 这门术法的名字,取自于荒古时期的一位神人“刑天”。传说中刑天是火的化身,有一面青铜所铸的盾牌,能抵挡世间一切有形的攻击。 虽然取此传说为名,但是不过元丹境的欧阳晴施展此术,自然是不可能有那般夸张的威力。但是此术确实是风格偏向极端暴烈的火属性术法中为数不多效果奇佳的一门防御术法。结成速度奇快,术法结构极其紧密且坚韧,更是具备罕见的成长性。若是修者达到灵犀境,就能再盾牌表面凝出纹章印记,术法的效果会得到大幅提升。而如果能达到衍相境,再凝结出“刑天法相”,那么这荒刑之盾的威力,就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更能衍生出各种奇特的效果。 虽说只有元丹境,但是以欧阳晴的悟性和体质天赋,这一道荒刑之盾,同门同辈弟子切磋中,极少有人能有能力将其破掉。甚至欧阳晴经常应邀施展这招,来测试师弟妹们新修术法的力量。 也是在足够重视的情况下,欧阳晴才会上来就施展此术,来应对徐冬晴接下来可能会发起的进攻。 手指抬起的徐冬晴,淡淡的白光已经在她的指尖凝结,说明她的术法已经开始准备凝成。 面对对手如此无懈可击的防御态势,她,会不会放弃先手优势,选择暂避锋芒呢? “有点意思……” 徐冬晴微微一笑,原本上抬的素手翻过腕子又是向上一扬。指尖白光瞬间暴涨,凝聚成一道巨大的白色光矛! “这!这是!” 在燕初阳惊骇的眼神中,徐冬晴眉眼含笑,纤指向下一甩,一股莫名的霸道威势徒然绽放,光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颤,紧接着狠狠地向着那面青红大盾直贯而去! 矛与盾,孰强孰弱?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用再打了 被压制半天的欧阳晴,终于发飙了! 要知道,在焚天宗同辈弟子中,欧阳晴的名号“战女神”,完完全全是靠自己强悍的实力和好战的个性争取来的,。 若非有着这种性格,她也不会在驾临天烬山庄的第一时间,就提出要同庄主梁焱切磋的要求。 无论面对邵华荣还是徐冬晴,她时时表现出的从容不迫和进退有度,只是她本性的遮掩。 好战狂人!这个外貌着装都有如一团跃动着的火苗的女子,心中藏着的也是如同火一般的狂野! 这样的她,怎么能容忍自己被这般压着打? 手中缠绕着重重烈焰的青铜巨斧,便是代表了她不屈的意志! “又是器物型术法吗……好在还未生灵,依旧是元丹境内的手段……” 目光闪烁间,早已以逸待劳、积蓄多时的徐冬晴,又是遥遥一指,一道白色的炽烈光柱直向欧阳晴窜去。 洞天神光! 曾经在资格战中使用的可怕攻击型术法,再度自徐冬晴手中施展出来。 虽然看起来与叶长歌的燎天剑气形状相似,但洞天神光具备的却并非是侵蚀效果,而是极其强横的贯穿力! 当日她不过是以强行压制的醒脉未破障的境界来施展此术,便是打碎了教习韩韬的佩剑并将其击伤,仅靠反作用力便是将比武台表面崩出一个大坑。 此刻的她,却是以元丹境的巅峰力量施展这道术法,又该有多恐怖的力量? “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 眼见徐冬晴如此动作,欧阳晴不惧反喜,发出极为张狂的大笑声。 借助地形的特殊性强行将她击退,借机积蓄一道更为强有力的大型术法…… 欧阳晴打从意识到自己被算计开始,就已经猜测出了这种套路的可能。 这是非常不讲道理的打法,一旦你上来没有发现其中的阴险之处,几乎就很难有翻盘的可能。 可是,这又如何? “啊!!!!” 一声惊天动地、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子所能发出的咆哮声自欧阳晴口中喝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从欧阳晴的眉心处浮现而出,瞬间便蔓延到了她雪白的脖颈处。奇特的纹路非但丝毫没有让她的容颜变得丑陋诡异,反而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独特魅力。 却见她竖起巨斧,斧柄朝下重重一顿。 一道红色光圈自其脚下扩散开来,以其为中心结成了一个花纹繁复的法阵! 面对着愈发接近的白光,欧阳晴鬼魅地一笑,香肩轻晃,整个人瞬间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糟糕……” 徐冬晴的反应极其迅速,十指连动,光神之茧迅速织就,将她层层包裹在内。 “磅!” 红影袭来,少女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多余动作,一记势大力沉的挥击便抽打在光茧之上,登时将徐冬晴生生打飞出去。 “啪!” 一声轻响,先前曾经出现过的粘稠、元气汲取之类的效果完全没有产生作用,光神之茧便被欧阳晴蛮不讲理地一击抽得粉碎开来! “这,就是元丹境的对抗?” 偶遇徐冬晴并随她一道来此的尹星繁和蒋小萍,相顾骇然。 攻防之间的转换,术法心机较量,在他们看来简直目不暇接。 徐冬晴也是没有想到,看起来如此美艳动人、风情万种的红发女子,竟是一个风格如此暴戾激进的近战型元修! 在不知名术法的加持下,欧阳晴的**速度和力量都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程度。如果不是徐冬晴的反应足够快,刚刚那一记普普通通的挥击可能让她失去战斗能力。 不过徐冬晴还是相当冷静的,不但非常及时地作出了应对,之后的行动也立时便构想了出来。 虽然光神之茧被瞬间击破,但余威多数都被其吸收。接住剩余的、完全不足以构成伤害的冲击力上天的徐冬晴,将手中从光神之茧构成开始便继续施展的术法直接冲下方释放开来。 一道又一道环形波纹闪动,空气中的光属性元气一时间都变得相当兴奋。数百发密密麻麻的光之矢凝聚于半空中,稍作停顿便分为数波倾泻而下…… 正是基于最基础的光属性术法衍生而出的进攻术法,光之雨! 刚刚一击挥出的欧阳晴,单臂一振便止住了巨斧的后续去势,右手提起盾牌抵在上方,一双**微微一屈,然后立刻弹起,整个顿时借力高高跃起。 她也判断出了,徐冬晴属于不擅于近身战斗的修者,所以不想给她任何拉开距离喘息的时机,甚至不想等她落下,便要跃起再度贴到她身边进行缠斗! 可是刚刚徐冬晴的迅速反应,终究是让欧阳晴没办法第一时机便进行追击。 “看来,这个奇怪的加持状态,并不能赋予你多么可怕的防御力……我因为来不及锁定你的位置才施展的这记光之雨的威力并不算太强,你都不打算硬接……” 妙目之中光华闪动,看着视野中越放越大的荒刑之盾,徐冬晴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断!” 一声轻喝,周边空气中的突然产生一股极其微妙的元气波动,却见欧阳晴的身形微微一顿,紧接着却是继续以奇快的速度继续向着徐冬晴冲刺而去! “放弃吟唱的圣言术几乎没有效果……除去这个状态似乎有着很强的术法效果抗性之外,她应该是靠着自身体内特殊性质的元气来维持此状态,而不能在战斗时靠着吸收外界元气进行有效补充。否则我刚刚那一记圣言术,在一定程度上阻拦了她和天地元气沟通的情况下,断不能仅仅造成如此细微的影响才对。所以她这状态,持续时间应当也是相当有限……” “要么想办法绕开她那面盾牌,要么就一直游走相斗耗到她的状态崩溃……” 数个念头闪过,徐冬晴手中仍是迅速地织就着术法。 无数道细小泛白的元气流缠绕在持盾上冲的欧阳晴身边,形成一个光轮雏形…… 天曜元寂轮! “给老娘开!” 欧阳晴厉喝一声,巨斧又是一挥,尚未构成的光轮直接被她一击之间打得溃散开来。 已经开始有下落态势的徐冬晴,却是袍袖一甩,空中一些还未冲击到地面的光之矢,竟生生地顿住去势,转头向着欧阳晴背后倒卷而去! 欧阳晴反应亦是奇快。眼看她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即将被身后的光之矢群命中,手中巨斧却是忽然向下一挥,整个人随着那巨斧的重量,迅速地向下落去! 这手奇招一出,那些箭矢登时扑了个空! “呼……” 巨斧笔直坠在地上,欧阳晴挺腰起身,站立在尾柄处,脸上纹路散去,露出了她复杂的神情: “不用再打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实战目的与收获 “不打了?” 徐冬晴闻言一怔,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感受到欧阳晴确实没有战意了,体内的术法运转也是渐渐停止。 欧阳晴挥手散掉手中的荒刑之盾,从巨斧上一跃而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冬晴: “小妹妹,你年纪不大,心机可不小。这么变着法地试探姐姐的本事,这算是比试还是切磋?” “投鼠忌器啊……”徐冬晴一双笑眼晶晶亮地看着欧阳晴:“你打起架来气势汹汹,打到一半却又主动提出不打了……想隐藏更多东西?看来你入这凡俗界,所图甚大啊。” 欧阳晴不置可否地道:“我得承认,这一战你比我展现出了更强的作战灵性。在一开始就被算计的情况下,我暴露了自身的一个战斗核心,却没能逼出你更多有意义的东西,起码单就这一战来看,你比我更强。” “呵呵,都是师傅教得好。”徐冬晴又是显得异常天真无邪地一笑,好似一朵纯洁的小白花。 “我也真是好奇。”欧阳晴妙目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徐冬晴,仿佛想要看穿后者心中所有念头:“能教出你这般人物,那林叶却又是何许人?看他信手拈来地就能御使刚入手不久的玄器杀人,怕也不是凡俗界中人吧?” “这个问题不是很重要吧?”徐冬晴摇了摇手指:“重要的是,只要你们不同我们有所冲突,我们自然也懒得理会你们具体想要做些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好发财,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有点意思!” 欧阳晴真真是有点佩服这个精灵般的少女了。她没想到这少女这般直接地就将最重要的、也是她最关心的东西点明了出来,并且表明了立场。 虽然对于修者而言,这种保证很多时候都是完全不可信的,但这么个表态,终究还是让欧阳晴起码在面子上能过得去些,好歹也是有个台阶能够了结这件事。 心中舒服了一些之余,欧阳晴却是暗暗地对这一对神秘莫测的少年少女产生了浓浓的警惕之情: 背景成迷,天赋奇高,心机深沉…… 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绝对不要主动招惹他俩! “那么就这样吧。虽然有心想从你那里共享些这处地城的信息,不过估计我也不大可能从你那里讨到多少便宜,就不费这个神了。” 巨斧一点一点崩碎开来,欧阳晴懒懒地一伸腰,转头看向燕初阳,妩媚一笑: “燕小哥,虽然今天没能救你逃脱魔掌,不过只要你自己愿意,我焚天宗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话说我道理都讲得很明白了,为了你自身前途,你真不再多考虑下了?” 燕初阳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多谢欧阳姑娘的好意……不过,不得到林小哥许可,我肯定不会投入其他宗门的。这是我的底线。” “真没意思……”欧阳晴翻了个白眼:“这小妹妹和你那林小哥都是快活成精了的人物,偏偏你个愣头小子就硬是要跟他们一路……没办法,本姑娘就不伺候了。” 说罢,欧阳晴一转身,扭摆着腰肢向着广场一侧方向远去。 岑婆婆与梁家骏对视一眼,不由得各自按下心中的不甘,快步随着欧阳晴离去。 “呼……” 眼见三人远走,徐冬晴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通过细心观察和技巧的设计,使得自己占得先机。 但是不得不说,欧阳晴开启不明术法状态后的作战方式,给人的压迫力也是强到一个可怕的程度。作为她的对手,徐冬晴的每一步都要经过快速且精确的计算,然后一丝不苟地将之执行。 对于实战经验其实稀缺得可怜的徐冬晴来说,这样的战斗还是相当耗费心力的。 而且压力不止是来自于欧阳晴本身。 她方才远远地看到了燕初阳与那红衣少年的交手,两个人的实力大致相当。而那曾在伏龙岭有过一面之缘的岑婆婆,是货真价实的醒脉破三障的高手,一个人完压蒋小萍和尹星繁绝对没有多大压力。如果她和欧阳晴这一战处理不当,万一对面撕破脸,后果都是很难处理的。 可以说,她这一战主动挑衅,是承担了很大风险的。 之所以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手,也是因为她看到了这个少年施展的一记大金刚印。 通过这一点,她明白了这是被叶长歌看中的人,所以她要尽自己可能将他争取过来。 如今,她总算是把自己设想的目标都完成了,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 然后,她再度打量起了这个看上去有点愣头愣脑的肌肉少年,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你看我厉害吗?” “厉害厉害。”燕初阳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开什么玩笑,岂止是厉害? 能够如此从如不迫地与修行界天才弟子抗衡,她这个实力,可以说已经近乎达到了凡俗界的极致,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厉害能形容得了的? “厉害的话,干脆还是跟我学修行吧!” “啊?这……” “好了好,就别再说你那所谓的什么原则底线之类的话了。”徐冬晴撇撇嘴:“真像刚刚那女人说的一样,没意思。” “……” 连续被两个实力强得不像话、长得也是漂亮得不像话的年轻女子贬低,即便是性子迟钝些的燕初阳,也不由得感觉到一阵郁闷。 “那么,为什么你会来这个秘境呢?”徐冬晴目光灼灼:“看起来你没什么身份背/景,术法都是从……林叶那里习来。他这个人我了解,不会做蚀本买卖。他应该说过你会对他有帮助吧?那么你为何要接受他的术法呢?你的追求是什么呢?” “……看起来,你对他很了解。你说的不错,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而我嘛……原本,我的目标,是想成为登顶大平江湖的人。但是……”燕初阳苦笑道:“似乎,我所牵连的事情,比起我原本的目标,还要更高更复杂得多得多……已经跟我预期的模样大相径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是什么了。” “这样吗?”徐冬晴微微一愣,而后失笑道:“你原本的追求是这样啊……难怪,他会选择帮助你呢……” “想给自己一个明确答案的话,还是同我一道,去找那个始作俑者问个明白吧!” …… 而此刻,始作俑者却是面带贪婪的笑容,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双手。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遗迹探索中,最让人兴奋的两件事是什么? 开箱子、摸尸体。 无尽的可能,灿烂的未来正在像你招手…… 还有什么要犹豫的呢? 洛玄英不知道此刻背对着她的叶长歌的表情有多么的猥琐和荡漾,但是单看其高高撅起、左右摇摆的臀部,时不时发出的诡异笑声,她也就有一个大致的判断了…… “想不到他心中的贪欲如此强烈,以后不能轻易地跟他在利益方面有太大的纠纷。否则以此人难以估计的潜藏实力,说不定会生出多大事端……” 叶长歌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猥琐表现,反而让性格异于常人的洛玄英对他的警惕程度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不过宝物当前,叶长歌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空间戒……空间戒……嗯哼……” 就这么一个“嗯哼”的功夫,叶长歌又是破去了这个人族修者的空间戒封印,效率之高令人发指。 “啊呀呀……才灵犀境界吗?” 叶长歌鼓捣了半天,一件又一件的元器扔在一旁,令得性子冷静到几近冷漠的洛玄英,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玄器,玄器,玄器…… 被这少年一件件抛出来的,居然都是玄器! 到现在的数目,已经比洛玄英这一辈子所见过的还要多出一倍了。 玄器,在凡俗势力当中是怎样一个概念? 这样来说吧,日前的徐家联合四大商会的拍卖活动,如果不是因为临近长生秘境的探索活动,诸方势力不愿暴露过多底牌乃至折损实力,否则早有不止一家为争夺那天罚弓不惜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了。 “已经足足六件了……” 看着地面上闪烁着各色光泽的六件玄器,洛玄英暗自咂舌。若是入境的各方势力在此得见此景,绝对会赤着眼睛争个头破血流。 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叶长歌这快到令人发指的破禁速度,更让她在意一些。即便知道这个少年使用的,乃是圣字七决中的“圣启术”,但即便如此,这般效率还是太过夸张了一些。而且单看此人一路上多次施术,几乎看不出太多疲倦的神态,似乎元气根本不会枯竭一般。若是寻常的筑基境修者,连续施展这种级别的术法,恐怕三道也就是极限了。 相比洛玄英心中的惊疑,叶长歌却是表现的相当淡然的样子。用手拉出最后一件玄器,叶长歌摇摇头站起身,一副略显意兴萧索的味道,仿佛场间的七件玄器,完全入不了他的眼一般。 “喏,这人身上的就这些了。你想要哪几件,自己看看吧。” 洛玄英略打量一眼,淡淡地道: “怎么,这里这些东西,你都看不上眼?” “唔……大概来讲,是这个意思。” 虽然一向自诩低调成熟,不过既然人家给了机会,叶少侠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地装个逼。 “哦?”洛玄英眸光闪亮,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先前在荒沙郡凤仪阁拍卖会场的时候,你对同为玄器的天罚弓的竞价,还是相当上心的啊……莫不是说,那东西里面另有玄机?”、 “……”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可怕? 为什么和她相处,稍微一个不谨慎,就掉到了一个又一个坑里? 下意识地想要编一些谎话来应付的叶长歌,第一时间就中止了这个荒诞的念头,硬着头皮岔开话题道: “你还是先看看吧,有点分寸,拿太多我也心疼。” “嗯……”打量了一圈各式各样的玄器,洛玄英抬头淡然道: “你帮我选。” “啊?” “作为凡俗势力修者,老实说跟你打交道真的很容易吃不少亏呢。” 洛玄英紧盯着叶长歌的面容,续道:“恐怕还不只是凡俗势力……即便是邵华荣那样修行界宗门的天才弟子,似乎也没有你的认知面那么广泛。从与你竞价时最后的收手来看,似乎也没有对那件玄器的潜藏价值有正确的认知,最多就是存了低价购入,以后以物易物换取自己所需玄器的念头。我虽然在藏书楼中闭关多年,不过对于元器的了解还是有限,否则也不会看不破燎天剑的封印。与其让我自己错漏遗珠让你再捡便宜,不如让我看着你帮我选,要来得更合理些。” “……” 常理来说,在秘境遗迹探索分配宝物的时候,将选择主动权交由他人,是一个极为不智的选择。这样做的话,自己所获利益几乎可以肯定会受到各种方式的抽取压缩。 但是,常理只适用于常态。 在洛玄英眼皮子底下睁着眼睛说瞎话,弄虚作假偷鸡摸狗?这件事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家伙,绝对是依靠心修成就筑基的……而且绝对是三基全通的那种,真是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会在通灵犀的时候遇到这么大的瓶颈……” 不过话说回来,叶长歌原本也就没想过在这里坑洛玄英一手。不说谈个人关系之类的,委实是不过几件玄器的利益,还不至于让叶少侠这般下作。 当然,所有进入秘境的修者之中,怕是也只有叶长歌还有另一个怪胎,对这些东西看不太上眼了。 就算是邵华荣、欧阳晴这等修行界宗门天才,如果在此处看到这些玄器,绝对也要为之疯狂! 因为这七件玄器,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极品玄器! 即便日前是被诸强万分垂涎、万分忌惮的天罚弓,也不过只是上品玄器而已! 七件极品玄器,落在王朝某个大势力手中,如果有七位合适的使用者与之匹配的话,几乎无异于生生多出一整支军队! 而如果落在灵犀境的大修者手中,那威力会更加恐怖。基本相当于稳稳拥有了击杀原本同实力者的能力! 要知道,灵犀境修者灵觉极强,能力高深莫测。即便是实力有一定差距的灵犀修者对战,最多也只能分出胜负,而很难分出生死。 可如果有了极品玄器,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如今,这份力量,就这么摆在两人面前,静候瓜分。 而此刻,叶长歌却是有些犯起了头痛……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头痛 遗迹探索中,最让人兴奋的两件事是什么? 开箱子、摸尸体。 无尽的可能,灿烂的未来正在像你招手…… 还有什么要犹豫的呢? 洛玄英不知道此刻背对着她的叶长歌的表情有多么的猥琐和荡漾,但是单看其高高撅起、左右摇摆的臀部,时不时发出的诡异笑声,她也就有一个大致的判断了…… “想不到他心中的贪欲如此强烈,以后不能轻易地跟他在利益方面有太大的纠纷。否则以此人难以估计的潜藏实力,说不定会生出多大事端……” 叶长歌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猥琐表现,反而让性格异于常人的洛玄英对他的警惕程度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不过宝物当前,叶长歌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空间戒……空间戒……嗯哼……” 就这么一个“嗯哼”的功夫,叶长歌又是破去了这个人族修者的空间戒封印,效率之高令人发指。 “啊呀呀……才灵犀境界吗?” 叶长歌鼓捣了半天,一件又一件的元器扔在一旁,令得性子冷静到几近冷漠的洛玄英,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玄器,玄器,玄器…… 被这少年一件件抛出来的,居然都是玄器! 到现在的数目,已经比洛玄英这一辈子所见过的还要多出一倍了。 玄器,在凡俗势力当中是怎样一个概念? 这样来说吧,日前的徐家联合四大商会的拍卖活动,如果不是因为临近长生秘境的探索活动,诸方势力不愿暴露过多底牌乃至折损实力,否则早有不止一家为争夺那天罚弓不惜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了。 “已经足足六件了……” 看着地面上闪烁着各色光泽的六件玄器,洛玄英暗自咂舌。若是入境的各方势力在此得见此景,绝对会赤着眼睛争个头破血流。 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叶长歌这快到令人发指的破禁速度,更让她在意一些。即便知道这个少年使用的,乃是圣字七决中的“圣启术”,但即便如此,这般效率还是太过夸张了一些。而且单看此人一路上多次施术,几乎看不出太多疲倦的神态,似乎元气根本不会枯竭一般。若是寻常的筑基境修者,连续施展这种级别的术法,恐怕三道也就是极限了。 相比洛玄英心中的惊疑,叶长歌却是表现的相当淡然的样子。用手拉出最后一件玄器,叶长歌摇摇头站起身,一副略显意兴萧索的味道,仿佛场间的七件玄器,完全入不了他的眼一般。 “喏,这人身上的就这些了。你想要哪几件,自己看看吧。” 洛玄英略打量一眼,淡淡地道: “怎么,这里这些东西,你都看不上眼?” “唔……大概来讲,是这个意思。” 虽然一向自诩低调成熟,不过既然人家给了机会,叶少侠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地装个逼。 “哦?”洛玄英眸光闪亮,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先前在荒沙郡凤仪阁拍卖会场的时候,你对同为玄器的天罚弓的竞价,还是相当上心的啊……莫不是说,那东西里面另有玄机?”、 “……”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可怕? 为什么和她相处,稍微一个不谨慎,就掉到了一个又一个坑里? 下意识地想要编一些谎话来应付的叶长歌,第一时间就中止了这个荒诞的念头,硬着头皮岔开话题道: “你还是先看看吧,有点分寸,拿太多我也心疼。” “嗯……”打量了一圈各式各样的玄器,洛玄英抬头淡然道: “你帮我选。” “啊?” “作为凡俗势力修者,老实说跟你打交道真的很容易吃不少亏呢。” 洛玄英紧盯着叶长歌的面容,续道:“恐怕还不只是凡俗势力……即便是邵华荣那样修行界宗门的天才弟子,似乎也没有你的认知面那么广泛。从与你竞价时最后的收手来看,似乎也没有对那件玄器的潜藏价值有正确的认知,最多就是存了低价购入,以后以物易物换取自己所需玄器的念头。我虽然在藏书楼中闭关多年,不过对于元器的了解还是有限,否则也不会看不破燎天剑的封印。与其让我自己错漏遗珠让你再捡便宜,不如让我看着你帮我选,要来得更合理些。” “……” 常理来说,在秘境遗迹探索分配宝物的时候,将选择主动权交由他人,是一个极为不智的选择。这样做的话,自己所获利益几乎可以肯定会受到各种方式的抽取压缩。 但是,常理只适用于常态。 在洛玄英眼皮子底下睁着眼睛说瞎话,弄虚作假偷鸡摸狗?这件事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家伙,绝对是依靠心修成就筑基的……而且绝对是三基全通的那种,真是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会在通灵犀的时候遇到这么大的瓶颈……” 不过话说回来,叶长歌原本也就没想过在这里坑洛玄英一手。不说谈个人关系之类的,委实是不过几件玄器的利益,还不至于让叶少侠这般下作。 当然,所有进入秘境的修者之中,怕是也只有叶长歌还有另一个怪胎,对这些东西看不太上眼了。 就算是邵华荣、欧阳晴这等修行界宗门天才,如果在此处看到这些玄器,绝对也要为之疯狂! 因为这七件玄器,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极品玄器! 即便日前是被诸强万分垂涎、万分忌惮的天罚弓,也不过只是上品玄器而已! 七件极品玄器,落在王朝某个大势力手中,如果有七位合适的使用者与之匹配的话,几乎无异于生生多出一整支军队! 而如果落在灵犀境的大修者手中,那威力会更加恐怖。基本相当于稳稳拥有了击杀原本同实力者的能力! 要知道,灵犀境修者灵觉极强,能力高深莫测。即便是实力有一定差距的灵犀修者对战,最多也只能分出胜负,而很难分出生死。 可如果有了极品玄器,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如今,这份力量,就这么摆在两人面前,静候瓜分。 而此刻,叶长歌却是有些犯起了头痛…… 第一百六十六章 疑惑 叶长歌在头痛些什么? 因为,他其实并不像洛玄英想象的那样,对元器有那么深刻的理解。 当然,他自认比起那些什么世家、皇族之类的,他的眼光还是要高上那么一点的。 但是要跟邵华荣之流比较的话,可能就存在着一些不足了。 他方才让洛玄英自己挑选,也只是因为自己的眼光也不会高到哪儿去罢了。 现在洛玄英让他帮着选,他还真有些犯了难。 这个难点在于……他也不知道洛玄英在元器判别的方面水平如何。 若是自己单凭个人能力帮她选了一遍,还不如这少女自己心中的方案合理,保不齐她就会觉得自己是在耍什么旁的心思…… 噫……想想就很可怕啊! “要想办法才行呢……” 念头一转,叶长歌立时便沉入到了识海中。 “老魔?” “宗前辈?” “宗傲大帝?” 无忌天珠孤零零地悬在识海上方,微光之下识海漆黑如墨,到处都没有宗傲的身影。 “记仇的老家伙,以为这样我便没有办法了?” 叶长歌咬牙切齿地冷笑着,神念影像却又是一虚。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影像便出现在了玄瞳法界中。 他轻飘飘地落在一处书架后面,单手捏住一人的脖颈便将其高高举起。 “乌云老道,你莫不是以为,我当真不知打从出了上一个幻境,你就一直在那儿装死?你是准备看了这么多地城秘辛后还装作沉睡,好让这些玩意烂在肚子里,从我和老魔眼皮子地下蒙混过去?你现在不醒,小爷我马上就先把你这祸患弄死在这里!” “唉……” 乌云子无奈地睁开双眼: “叶少真是心思机敏,智慧过人……” “少说废话。”叶长歌不耐道:“赶紧帮我解决问题。你看看,这些玄器,都有哪些是适合她的。” “这……” “别跟我说做不到。”叶长歌眯起眼睛:“你在修行界摸爬滚打了几百年,更得到了邪帝的传承,自身换体之前的实力也起码得在衍相往上吧?你要是说你没多少鉴别的能力,你觉得,我会信吗?” “好吧。”一物降一物,在叶长歌面前,乌云子同样没有什么能玩花花肠子的空间。 事实证明,叶长歌的猜测没有错,乌云子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就给出了自己的分配方案。 “这么快?你确定自己是认真细想了吗?”叶长歌听后一脸狐疑地问道。 “嗯,毕竟也只是玄器级别,我的想法应该不会有什么错误的。”乌云子肯定地道。 “很好。”叶长歌满意地点了点头。 —————————————- “这柄长矛,这颗玉珠,还有这柄折扇……都是你的了。” “这么快?你确定自己是认真细想了吗?” 看着叶长歌不过略作思考,便将三件玄器指给了自己,洛玄英很难不有所怀疑。 “嗯,毕竟也只是玄器级别,我的想法应该不会有什么错误的。” 叶长歌负起手,满脸尽是云淡风轻。 “……” 即便抛开以往表现,单单听见这一句话,乌云子便能肯定此子日后必定不凡。 因为脸皮能有这么厚的,一般在修行界混的都不会差…… 不过洛玄英明显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就会被糊弄过去的人。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几样玄器之后,洛玄英冷声道: “说一下你这么选择的理由吧。” 虽然完全是单听了别人的方案就转述过来,但是这个发展也是在叶长歌的预料之中。 可怜乌云子完全没有郁闷的时间,便又要开工: “这柄枪,取霜渊寒檀以为杆、东荒精金以为尖。霜渊寒檀韧性奇佳,对于冰水两属性又有极强的传导性和耐受性;而东荒精金天下至坚。枪身刻有“收束”与“加速”两重符文,枪尖刻有“锋锐”符文。这柄枪适合冰、水属性修者使用,通过枪身传导元气,以水生金,强化枪尖的破坏力。乃是一件极端的攻伐之器。” “而这柄折扇,玄铁为骨,天蚕丝为面。材料都颇为普通,但是符文法阵异常繁复,效果也罕见异常,名为‘霜禁’。霜风既出,万法皆禁,乃是一件拘束效果奇强的玄器。估计是羽化教一些长老用批量的普通材料来研究新的符文法阵的一个偶然成功、抑或变异的案例。” “至于这颗玉珠,就更为厉害了。它用的是內刻符文的手法制成,通体混杂了七种不同材质的玉石。而相互各异的性质,反而形成了彼此增幅的效果。外观看不出来,内部却是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元气。温养在识海中,能有效增强修者修行、施法、复元的效率。注满元气、对敌时祭出,方圆数十里都会尽化冻土。同为极品玄器,它绝对比另外两件还要可怕许多。” “哦?是这样吗?”洛玄英细细观察叶长歌的神色,觉其不似作伪──当然,她内心深处其实没怎么怀疑这个少年会诓骗自己,这种没来由的信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而这些谨慎的行为,对她而言也只是习惯性举动而已。 “没有错,这是我根据目前对你的了解,所能想出的最适合的方案了。” 刚刚同步复述完别人的讲解的叶长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 “好。” 洛玄英也不多作客气,素手轻轻拉开一只袖口,三件玄器便倏地飞入她的袖中。 “总算应付过去了啊……” 叶长歌松了口气,又开始打量起了自己的这批收获。 “咦?” 不待他询问乌云子这几件玄器的特性,一个疑惑的声音却是从他的识海之中突然响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残篇,火蟒 这一声出来,叶长歌不惊反喜,乌云子却是吓得一哆嗦。 毕竟比起这个笑里藏刀的少年郎,他真正的命脉其实是被捏在那个老怪物手里。加上如同物种位阶压制般的窒息感,和近些日子一直在装睡想要闷声发大财的心虚感…… 总之一听到这老魔突然发声了,乌云子顿时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本座没兴趣理会你。不过你再敢玩什么花花肠子,本座也不惮于捻死你。” 不理会乌云子的反应,叶长歌直接封闭掉玄瞳法界与外界的感知联通,略有兴致地问道: “呦,在你闹情绪的时候还能把你惊出来,看来里面又有些了不得的门道?说来听听?” “……多数都是没什么意思的小玩意……除了你手里那件刻有‘乱神’‘破灵’‘钝化’等类似符文的紫金浮屠,单从功用性上来说算是极品玄器中的极品了……” 被气习惯了的宗傲已经开始能对叶长歌这张损嘴进行选择性无视了──虽说当了差不多五年的房客之后才有此等自觉也是迟钝得出奇,不过在房东看来这确实是一个良性变化…… 唔,单纯从对方立场来考虑。 “这老东西以后恐怕越来越难诈了啊……”叶长歌心里这般想着,也是又打量了一眼手里的这件巴掌大小的宝塔。 以他的观感来说,他也觉得这一件是这名修者须弥戒中最有价值的玄器了。而单听宗傲的概括来看,此宝更是难得一见的复合功用型元器,而且多是实战效用强悍的控制型效果。 别的不论,单凭“破灵”这一效果,便是几乎废掉了灵犀境修者对元丹境修者最大的优势。若是用于同阶对战,几乎堪称无敌。 但是,宗傲是什么人?活跃于禁绝时代之前的老怪物,起码神通境之上的大修,一身魔功深不可测,眼光见识今时今日恐怕更是难有人能及。 这种不过达到玄阶顶尖儿程度的元器,便是叶长歌自己也未必会太放在眼里,要说让老魔惊奇出声,更是够不上资格。 “……不过,这不是重点。” 果然,不出叶长歌所料,宗傲还有后文: “重点是那个鼎。” 看着地上的一个流光溢彩的青铜小鼎,叶长歌眼神微一闪烁,左眼黑色漩涡浮现,将剩余几样玄器全部收入玄瞳法界中。 “再看看这两个妖修的尸骸吧。” 叶长歌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起身向着那两具妖修尸骸靠去。 洛玄英见状也是不以为意。两人本就是简单的合作关系。自己已然拿了好处,他既不愿跟自己细说区域几件玄器的效用,自己暂时也就没必要深究,以免关系闹僵。 表面上神情平静的叶长歌,识海中却是正接受着老魔的信息轰炸: “单论这个鼎本身,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件质量还算不错的丹鼎。” “但是,它的内壁,却是刻有一部极其玄奥的法诀!” …… “看来当时的妖修,从人族的变节者身上,当真是收获了不少啊。” 从两名妖修的手中各抠出一柄玄阶单刀,叶长歌唏嘘不已:“不过当时来看,那些妖修还是不大习惯运用玄器,更多的还是喜欢凭借自身血脉天赋与体魄来对敌。但是这种近似于制式玄器的制作水准,已经跟羽化教弟子身上的宝贝相当接近了。 洛玄英沉吟道:“妖修进犯……应该是禁绝时代·开启时的事情了。对这一段历史我的了解虽说不多,却也知道当时的妖修的整体战力已经相当恐怖。想来那些变节者的帮助应该也是起了很大作用。” 叶长歌点点头,顺手将两柄刀向洛玄英面前一递: “我用不上,这两柄刀就给你吧。” 洛玄英也不客气,当下接过这两柄玄器,心想这少年果然对一般玄器看不太上眼。 她却不知此刻的叶长歌完全没心思理会这两柄玄器刀的归属,只顾识海里不停地问着宗傲这个鼎上功法的相关: “它上面的符文阵势功法?我怎么没看出来?” “凭你,也能瞧得出来?”宗傲不屑地冷哼一声道:“除非灵魂境界达到一定程度,抑或是本身便修有羽化教的功法,否则,根本不可能看出这个鼎上符文里面的不同。” 若是放到平时,被老魔这般嘲讽,叶长歌少不得便要与其斗上一阵嘴,此刻却是完全没有这个闲心:“ “行了我愚笨,我无知,我与伟大的魔中之魔宗傲前辈之间的差距难以言述,麻烦您好心点醒一下我这迷途羔羊吧!” 看着叶长歌也是少有的急切,宗傲也就不再卖关子了,直言道: “根据我的判断,这个鼎上记载的,是羽化教的镇教功法──羽化登仙篇。只不过,似乎并不完整。” 甫一听到宗傲的前一句话,叶长歌兴奋得差点蹦起来。 羽化登仙篇!羽化教镇教功法! 羽化教是什么势力? 禁绝时代前的东洲第二大宗门!目前修行界境界体系框架的制定者!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镇教功法,比之仙流的,怕也是不遑多让! 完全不是能够用元器灵材来衡量价值的东西! 然而,不完整? 不完整! 叶长歌沉默片刻,眯起眼睛问道: “老魔,你是故意拿我寻开心,还是欺负我看不懂,就想跟我玩花花肠子使阴的?我的灵魂境界你也清楚,就算现在还差点,我相信以我的天资悟性,离我能看懂的时间也差不了多远了……” “你确定?要跟我这么闹着玩?” “你愿意不信,我也没办法。”宗傲微微冷笑道:“不把苹果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在修行界传承遗留方面本就是常识。既然是在被妖修大举攻伐的情况下,想要为宗门传承留下火种,那肯定是分成好多部分分给不同人保管带离。你应该庆幸自己运气还不错,居然还能在这里拣个大便宜。” “大便宜?”叶长歌气极反笑道:“难不成我还能强练这不完整的功法?不好意思,我才十五岁,我还不想就这么英年早逝……或者说,收集其他部分?别开玩笑了,这里没有被发掘,明显羽化教一方最后没能取得胜利。你觉得我拿到其余部分的概率能有多大?” “基本是没有的。”宗傲淡然道:“只不过,这个‘羽化登仙篇’虽然功法部分有所残缺,但是有几门秘术,还是非常完整的,也很实用。” “秘术吗……甚至都不是法诀……”叶长歌咬咬牙,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事实:“好吧,总比没有的强。” 宗傲却是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反而有些担心,这里的凶险,很可能超出我的预想之外。” 短暂的患得患失后,叶长歌也冷静了下来: “没有错……这个弟子身上带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修为不高,身上的东西应该也绝对不止这么几件玄器而已,绝对有更强力的保命底牌才对。应该是在外面逃生的过程中都消耗殆尽了。” “经历那么多凶险进入到这里,那么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死路,肯定有其他出口。” “然而他却葬身此处,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留在了这里……” 想到这儿,叶长歌心底涌出浓浓的不安感,甚至对贸然下潜到这里有了一丝丝的悔意。 然而此刻,这种情绪是没有意义的。暂时以他二人的能力和所见所得,他们是没法回头的。 “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啊……” 叶长歌这么想着,又将两具妖修尸骸收入了玄瞳法界中。 整个地下空间内的气体非常有意思,虽然极大地抑制了修者的感知能力,却也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抵抗腐化的能力。 无论是各式元器、还是妖修的骸骨,保存的都相当不错。 而叶长歌将两柄玄器刀分给洛玄英,也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拿到这两具妖修尸骸。 毕竟对于前些日子曾亲眼目睹妖修再度现世的叶长歌而言,很难不对这些相关的东西有所在意。拿到这两具尸骸,只要目的不是贪图这种稀有材料,而是做一些能力范围内的研究,好保证自己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妖修再度入侵的时候,能有更多的准备。 而拿到双刀的洛玄英自也不会对此多说什么。她只见叶长歌左手食中二指相互一搓,一点耀眼的白光凝聚在他的指尖上,向着前方照去。 叶长歌负起一只手,试探着缓缓向前走去,洛玄英则留意着他的步伐,特意踩着他所经过的地方慢慢跟随着。 行不多时,一面墙壁出现在廊道的尽头。 叶长歌举起另一只手,缓缓地按在墙壁之上。 “轰隆隆隆……” 石壁缓缓抬起,又是一段黝黑的通道出现在二人面前。 不知为何,叶长歌心中的不安感,忽然剧增。 不待他仔细观察,远处蓦地泛起一点红光。 紧接着,一股热风扑来,整个通道都变的红亮起来。 火! 全都是火! 炽烈的火柱,充斥着整个廊道,前端化成一个巨大的蛇头,向着两人迎面扑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秘术与龙威 地底空间内对元识的限制,实在太强。 叶长歌的圣启术虽说因为原理不同,不受此等限制。但是相应的,这门术法对元气的消耗极大,效果又过分集中,导致其能探索的范围又相当有限。 而那火蛇,恰恰就是自甬道尽头发出,远在叶长歌的感知范围之外,因此即便是机敏如他,今次也难免着了道。 虽说是在极远处,但火蛇的速度快得惊人。从红芒初现到热风扑面,也就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 这股灼热感强得出奇。明明隔得还很远,叶长歌已经隐约观察到空气中光线不正常的扭曲。而后扑面而至的热浪,毫不夸张地说,说两人是不通修行的凡人,早已被灼为灰烬了。 饶是如此,叶长歌也是立感呼吸不畅,更有一种隐隐的威势裹挟而至,压得他体内元气几乎都无法正常运转。 “帮我拖一下。” 洛玄英蓦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也不管叶长歌答应与否,就闭上了眼睛,心神完全沉浸在某件事当中。 拖一下?这个火焰,灵犀境的强者恐怕都难以应付,你就有这么大的信心? 然而叶长歌知道,说出这话的,是书院先生洛玄英,是少有的可以做到比他还要冷静的同龄怪胎。 她说帮她拖一下,那么她一定时有着很大的把握。 主要是现在也没有容叶长歌多想的时间了,既然这个还算靠谱的同行者已经提出了方案,那么自己只要帮忙执行就好了。 那么,面对这声势骇人的火蟒,身为筑基境巅峰大高手的叶长歌如何应对呢? 他的反应很快,他的做法也很简单。 他不应对,他让别人应对。 黑芒闪现,乌云子略显茫然地站在叶长歌的面前。 “这是……啊啊啊!” 此时此刻,乌云子真想不顾一切,回头直接弄死这个阴狠奸猾的少年郎。 不过同归于尽,永远是修者处事最下策之一。 “让我用一件玄器……什么都行!” 听闻乌云子急声传念,叶长歌也没犹豫,直接从刚刚拿到的四件玄器中选中一面小旗,唤至乌云子掌心。 虽说行动上毫无犹豫,但是叶长歌的心里还难免疑惑。 毕竟这件元器叶长歌也是刚刚才得到,虽说乌云子对元器的鉴别技术他还是比较放心,可他也不敢肯定乌云子在尚未认主和祭炼的情况下这么快就能完全地发挥出其功效。 更重要的是,乌云子在向他索要玄器时,还没有特别指明哪一件,这就让他更摸不着头脑了。 却见乌云子张口一道精血便喷在那面小旗之上,整面小旗顿时就泛起一层诡异的灰芒。 “这是祭炼成功了?好快!看来这老东西还真有些独到……我·操!” 让叶少侠发出如此不雅声音的原因……是因为那件玄器爆掉了。 是的,乌云子在貌似将那小旗祭炼成功了之后,单手将其向前一掷,另一只手随后五指狠抓…… 那面小旗,就直接爆裂开来了。 一件玄器,就这么,没了。 虽然口头上一直表现得对玄器不屑一顾,心里面也确实没多看重。 但是,现在叶长歌的情况,比起地主家没有余粮也强不了多少。手头这些东西在大平横着走倒是没啥问题,但是想要再多做一些难度更大、利益更多的事情,就稍显发紧了。 而现在,这老东西居然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一件玄器给爆掉了? “妈·的是在玩老子吧!” 然而就在叶长歌忍不住想要掏出燎天剑一招轰死这贼老道的时候,异变却产生了。 只见那小旗爆掉之后,连一点碎片渣滓都没有,完全转化为了一团极其精纯的元气。 而那个看起来相当不起眼的爆炸,居然阻得火蟒来势一缓,头部都被炸得有点扭曲了。 “嗯?好集中的爆破……如果是我在那里,此刻绝对已经没命了……” 然而更加可怕的还是那火蟒,这般能将叶长歌直接炸死的爆炸,居然也仅仅只是造成了这么点创伤。 但这并不是全部。 乌云子捏动指决,那团元气胡乱地波动几下后,凝成一头灰色的小狐。 那气态小狐对着火蟒发出一声细细的轻嚎,然后猛地向前一窜! “哗啦!” 即使在背后,叶长歌也是感受到了其极强的冲击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小狐化为一道长长的灰色流光,直接将火蟒通体贯穿。强悍的冲击力将四周的火焰死死地压在了墙壁上,结成了一圈薄薄的火膜,将路的尽头显现了出来。 “这是……灰灵祭宝术!邪无端最为得意的一门自创秘术!”识海中宗傲讶异中透着凝重的声音响起:“先以独特的手法祭炼元器,却没有能发挥元器原功效的能力。然后将其引爆化为元气,最后有几种不同的施展法门,但每种威力都奇强,且随着元器的等阶不同而变化……他得到的果然是邪无端的正统传承……” 虽说这灰灵祭宝术听起来异常强大,而有关远古邪帝的传承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的叶长歌,却是全然没心思理会宗傲这些话了。 因为他惊骇地看到,刚刚还被乌云子的灰灵祭宝术生生打散的火蟒,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居然又瞬间凝形成功了! “怎么可能!”乌云子也是有些骇然了。虽说他本身有保命手段能保证自己从这火蟒之下活命,打心眼里也很想这两人就此命丧当场。 但他知道,在这少年毙命之前,他绝对能让那老魔头把自己先解决掉! 一刹那间,那火蟒已至三人身前不足五步处,雀跃的火舌几乎已经能舔舐到乌云子的面门。 就在乌云子已经准备施术自保,叶长歌瞳中玄光闪现、准备动用空间术法的时候…… 洛玄英,睁眼了。 一如先前她在对战中认真施术时一样,她的双眼全部充满了冰蓝。 然而不同之处在于,她的眼睛中,出现了两道竖瞳! 与此同时,洛玄英的额角、脖颈边缘、手腕处,都浮现出了一小片淡淡的蓝色鳞片! “吼……” 樱唇轻启,伴随着如兰似麝的芬芳而出的,并不是这个年龄少女应有的柔声细语,也不是洛玄英特有的清冷音调,而是一声包含霸气与威势的低吼! 叶长歌忽地只觉一股冰寒直透骨髓──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术法的痕迹,面前更有如此炽烈的火蟒肆虐狂舞,这种感受简直是没有任何道理。 更可怕的是,一种比起先前火蟒现身时的那种压抑感还要更加夸张的威压,毫无预兆地袭上心头,令得叶长歌差点双膝一软直接跪下。 “叮~~” 就在这时,识海中无忌天珠轻轻一颤,破天荒地发出了一个极其奇怪的、微不可查的音节。 然而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声音,却是直接将那股威压完全驱散了。 “这无忌天珠……究竟还有什么做不到的?”识海中,宗傲看着颗灰色的圆珠,不禁讶异出声道:“居然连龙威也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自发消除掉!” “龙威?!”听到这个词汇,叶长歌又是吓得不轻。 不待他多作反应,洛玄英便踏前一步,双掌平伸而出。 火蟒身形骤然一顿。 崩坏,从前端开始。 后方明明还是烈焰滔天。 距离乌云子最近的那一点火蛇的尖端,却已然化为了白色的粉末。 在两男骇然的目光中,那条火蟒就这么一点一点地,通体化为冰尘! “这……这……” 乌云子真是惊到快要疯了。要知道虽然他因为现在附身在这泽宗弟子身上,导致实力大打折扣,但也是有着灵犀巅峰的境界。这火蟒连他也没有办法对付得了,最多只能保证自己不死,却被这小丫头一个照面就给收拾掉了? 再加上刚刚隐似龙威的感觉…… 区区一个凡俗势力门派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怪物?! 叶长歌同样惊骇莫名:龙威这种东西,到了如今年代几乎只存在于典籍的描述之中了。 因为当年的禁绝时代,除去妖修作为主力外,还有龙族作为帮手,一并进犯作乱。 而比起最后被打得瑟缩在不知名之处的妖修,个体强大、但整体实力还是有限的龙族,则是干脆几近于灭族了。 也就只有类似于乌云子宗门创始者遇见的那头赤龙那样,偶有一些个体现世。但几乎都是血脉不纯、位阶不高,更不可能具备“龙威”这种只有龙中皇族血脉才有的独特天赋了。 而这种天赋能力,居然出现在了自己这个同行者身上? 不说书院本身……这样一件事,即便是发生在栖霞剑宗本门,也是一件会令掌教与其余长老高度重视的事情! 这个神秘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长歌方欲有所问,却见洛玄英身形一晃,似是脱力般险些便要瘫倒在地。 少年眼疾手快地将其扶住,不待有其他言行,却见少女冷冷地仰起头看着他,神色凛然: “这个灵犀大修,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分歧与异常 解决一个威胁之后,马上研究下一个威胁,洛玄英的应对处理充满了她个人绝对理智和冷酷的风格。 乌云子是威胁吗?对她而言,当然是。 起码灵犀巅峰的强悍修为,不久之前还用敌对立场来交手。 从先前的短暂接触来看,此人的性格非常不稳定且具有攻击性,来历目的成迷…… 叶长歌几乎可以断定,别看洛玄英目前一副毫无再战之力的模样,但绝对还保有自己难以想象的底牌。 像这样还询问一下自己的态度,简直已经太违逆其本性了。如果自己不能马上给她合理解释的话,此人绝对二话不说就要把自己和乌云子一并处理掉…… 于是他马上回答道:“他受我掌控,绝对没有问题。” 洛玄英淡淡地道:“如何证明?” 叶长歌却是突然一挑眉毛: “我,为何要证明?相比而言,你这个貌似龙威的东西,似乎更需要说明吧?” 令人不安的力量暴露出来,面无表情的咄咄逼人,终究还是令骨子里相当自傲的叶长歌产生了不快的情绪。 洛玄英摇头道: “我说不大清。” “那么我的答案,和你没什么分别。” 洛玄英微微一愣,然后用一种没有任何情绪的语调再度强调了一下: “我确实说不大清……我对这件事没有多少记忆,书院也没有能帮我研究透这件事情的人。” 叶长歌也是一怔,忽地想起了一些与这少女点滴相关的东西: 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强大修为,罕见的元气属性,差点被溺死的童年阴影,怪异的利己风格…… 这个少女,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自己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关于自己本身有些破碎不全的记忆也…… “我明白了。” 旁观的乌云子忽地掩住胸口,猛地跪倒在地,表情痛苦到扭曲的程度。 “这是对你二话不说就毁掉我一件玄器、以及最后时刻不作为的奖励……单纯阻一下那火蟒,我相信你还是有不少其他手段来达成相近效果的。” “小惩大诫一下,我很期待你继续挑战我的底线……顺便,这个秘术你等下给我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吐出来,别想耍什么滑头,你懂的。” 不待已经开始浑身抽搐的乌云子多说什么,叶长歌便又将其收回到了玄瞳法界中。 “这样子,算是证明了吧?” 看着表情中略带一丝小得意的叶长歌,洛玄英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认真地道: “虽然你似乎掌握了能够钳制此人的法门,不过劝你还是谨慎些为好,他的修为实在太高,而且透着一股怪异感……” “知道了。”虽然这种话,对于洛玄英来说可能只是出于整体安全性考虑或者干脆就是她理智上认为“此刻该做的正确的事”…… 不过,勉为其难地将其理解成真正的关怀,让自己心里舒坦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是吧? 心态转变的叶长歌也不再同洛玄英纠结她方才那个状态的问题,转而问道: “你现在这个状态,没有问题吗?” 洛玄英摇摇头:“没事,我稍微调息一下就好。虽然不能完全复原,不过不会影响我术法的威力。” “那就好。”看着洛玄英盘膝于地,闭目调息,又扫了一眼处处霜华的廊道,叶长歌再次将意识潜入识海之中: “怎么样,看出了什么?” “怪,怪,怪……” 一向见多识广的宗傲,也不禁连声称奇道:“从气血、吐息来看,毫无疑问是人类才对,怎么会有那种体表状态和威压?” 叶长歌讶异道:“连你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宗傲翻了个白眼道:“我在你识海里,连最基本的感知都没剩多少,光凭眼睛看,能看出多少?不过……” “不过?” “不过我想要凭感知来探索灵魂的时候,受到了一种无形阻隔,但又不像是元器所能早就的效果的感觉……” 叶长歌摸了摸下巴:“照你这么说,这个事情,跟她的灵魂有关系?” 宗傲点点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八成便是这个情况。” 叶长歌皱了皱眉头:他本以为洛玄英身上可能是混有龙血之类的成份,没想到根据目前信息会导出这么个结论。虽说他也不清楚目前只剩一个相当孱弱的灵魂形态的宗傲是用什么手段进行感知的,但他也知道如果没有确切把握,这老魔断不会说出“毫无疑问”这个词语。 那么,一个纯纯正正的人族,靠着灵魂的不同,能发出真龙才能具备的龙威之力? 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啊。 “不过,龙族能被称为真龙的,总共就那么几种……其中,还真有一种是极擅冰霜之力的……好像叫做,霜天灵龙?而且貌似也非常擅长灵魂天赋术法的样子……虽然有记忆,但是具体相关内容似乎没有看全呢……看来要找个机会好好恶补下知识了……” 深感学到用时方恨少的叶长歌自欺欺人般地定下了一个目标,宗傲却是又开口道: “那丫头说得有句话不错……当心提防些乌云子。因为没有完全把他灵魂提出搜索,所以我先前也不知道他具体得到了邪无端哪些传承。如今看来,他连‘灰灵祭宝术’都已经完全掌握,恐怕真是得到了所有的核心传承……那么他就很可能掌握着好几门非常危险的术法,即便是有裂魂种也不可太过掉以轻心。” “嗯,榨干他的价值之后,我会好好地处理掉他的。”叶长歌笑眯眯地点点头。 “顺便以后把我也这么处理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您对我的好处可是太多了,我怎么可能那么忘恩负义呢?” 以叶长歌奸猾的性子,自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地落在别人的套里。 对于叶长歌这假到不能再假的惺惺作态,宗傲也只是冷哼一声便不置可否。 恰在此时,洛玄英也是结束了调息,睁开了双眼: “我差不多了。” 叶长歌略显讶然:以洛玄英元丹巅峰的修为,想要发出超越灵犀巅峰秘术效果的一击,恐怕要抽干全身元气才能办到, 然而她复原的速度却是令人瞠目,就算比不得激活无忌天珠的叶长歌,也是相去不远,委实令人费解。 “也许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识海中,宗傲又是出声道:“这女娃子之所以能灭掉这条火蟒,倒不是术法威力恐怖到不可思议的层次上,除去冰火属性克制,关键应该还是在她的龙威上。” “龙威?”经宗傲又一次强调,叶长歌也是稍稍反应过来了:“如果说这个结果当真同龙威有很大关系的话,那先前这条火蟒……” “恐怕是的。”宗傲长叹道:“蛇蟒遇龙蛟,天生的克制,无论到何种层面,都是难以回避的一件事啊……” 说起蟒蛇,除去这条火蟒,他们最近接触这个概念…… 便与那间石室壁画极可能相关联的,冥国的守护神,传说之中的传说…… 幽泉帝蟒。 “不会吧……这帮疯子,难不成还当真找到了这玩意的下落吗?” “哼!若是真的幽泉帝蟒,就凭你们几个的三脚猫把式,不说反击之类的,你们连反应都不可能来得及反应!”宗傲冷笑道:“就算没见过,基本也可以确定,那绝对是天阶以上的存在,岂是你们所能理解得了的东西?” “那废话。”叶长歌翻翻白眼道:“难道还不许里面是幼生体之类的?” “即便如此,怕也不是你们这两个半吊子所能对付得了的。” “那也只能看看了,毕竟又没法走回头路。” “所以有这个闲着跟我扯皮的功夫,你还是好好地先把那紫金浮屠祭炼了吧,省得到时候死得太过难看。” “与其关心我,倒不如把那个鼎上的秘法给我好好地扒出来,别让我觉得你当年是以嘴入道的才好啊远古魔尊前辈……” 扯来扯去,两个人又是相互嘲讽了起来。 不过,对于叶长歌来说,他目前是有许多需要消化的东西。 但也只是在内部进行的。而此刻,在这廊道中,他需要和他醒来的同伴一同出发了。 “没什么问题了?那准备出发吧。” 洛玄英站起身,轻出一口气道: “咱们必须再慎重些,这条通道后面的东西,很可能棘手到远超咱们两个的预期。” “那么相应的,收获应该也会非常可观吧?” “也要有这个命才好。” “唉,为什么世上总有这么多悲观主义者呢?” “你这种典型的阴谋论者没什么资格这么说吧?” 两个人一个声情并茂一个面无表情地一路插科打诨,脚下步子却是极缓,且感知都尽力提升至最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慢慢前行着。 毕竟刚刚才差点被烤熟,此刻无论多么谨慎警惕,都不为过。 奇怪的是,按理来说廊道尽头那个东西的攻击,也不大可能这么意思一次之后就再无动静了。可是到现在,两个人还是没有遇到任何突发状况。 整个通道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章 对峙 不同于石门之前的那一段路,这段廊道长得出奇,且异常曲折。 这令两人对于尽头处的那个存在越发地警惕起来: 因为本身这个地方对于感知的限制就非常之严重,而在那么远的位置感知到他们并发动攻击的那个存在,不是位阶逆天、就是对这里的机关有额外掌控──无论是哪一条,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路上洛玄英高度警惕,随时准备放出底牌,而叶长歌也是随时都准备好了…… 把乌云子再扔出去。 抱着足够警惕的态度,连续几个转角后,两个人停下了脚步。 不能说无路可走,但眼前的景象,实在无法让两个人再前进了: 廊道自此而终,一个凸出的小平台前方尽是无尽的幽暗;虚空中隐约看见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石板凌空漂浮,随着下方暗红色的火河上下起伏着…… 这是怎样一种诡异的情景? “这里似乎没有那种抑制感知的东西了……可能因为离下方地火太近的关系?” 听洛玄英这般言语,叶长歌皱起眉头仔细估测了下:下方火河距离石板平均距离大概有四到五丈左右,但是他们还是没能感受到太多热度,那么这里的地火,八成也是荼阳地心火──虽说这种火以能量高度内敛凝练著称,但也同样以其狂暴的破坏力而闻名…… 那么,建立于此上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石板,又是为何而设的呢? “……不行啊。”片刻后,洛玄英摇摇头:“虽然感知不被抑制了……不过我的境界终究有限,尽力扩张感知范围还是没能感应到什么。” 见叶长歌沉吟不语,洛玄英以为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续道: “不管怎么说,没办法得出更多信息的话,就先继续前行吧。虽说地形比较诡异,不过以你的身手,应该也没有太大的……” “不,咱们就在这里等。” 叶长歌却是一挥手便否决了洛玄英的提议,不待后者有所应答,他便直接盘膝坐下,摸着下巴不知道开始琢磨起了什么东西。 虽说彼此间隐藏的东西很多,但洛玄英非常肯定叶长歌性格中存在的逐利性和谨慎性,他做出这种选择绝对是事出有因,因此干脆也是问都不问,一道坐下调息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着黑茫茫的怪异空间。活的东西在静止,死的东西慢慢地动…… 这副诡异的画面,终究没能维持多久。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终于有人……不,有东西按捺不住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火河表面,突然间产生了一道道淡淡的波纹。 波纹中心的晃动越发强烈,两点淡黄色的幽光逐渐明亮起来。 “唔哦?看来拖不起的,还是你们啊……” 叶长歌站起身,稍稍退后两步,眸子里异光闪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洛玄英的双瞳却是瞬间便无可抑制地盈/满了冰蓝,气息瞬间凝实到了极致。整个人如临大敌般侧身而立,似乎随时准备发动最凌厉的进攻。 “咕噜咕噜……”的冒泡声接连不绝,火河表面忽地炸开一个巨大的浪花,数道荼阳地心火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径直向两人所站位置落下! 叶长歌一动不动,洛玄英却是素手轻挥,一块又一快厚逾三尺的冰墙凭空出现在这些地火的轨迹上。 “轰!轰!轰!” 极热与极寒的力量碰撞在一起,火浪与霜花瞬间绽放! “唔……” 洛玄英脸色一白,不由得倒退了半步。 尽管只有数点、亦不是火精部分,但荼阳地心火毕竟是“劫数”一级的强悍火焰。以洛玄英元旦巅峰的实力来与之对抗,还是过于勉强了一点。 叶长歌仍是无动于衷,显然相比于眼前这点火花,他更期待之后的“正戏”。 两种反差极大的能量对撞后,一瞬间便激起了一阵白烟。模糊的黑影竖立其后,那两点黄色幽芒之中满是索求与杀戮的欲望。 “行了,别装了。”叶长歌不耐烦地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有本事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嘶……哈!” 白烟骤然散开,一条半身三丈长、约有三人粗细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向着两人疯狂咆哮着! “……”叶长歌扇了扇风,用力嗅了嗅,神情中带上了一丝怜悯: “连点血腥味儿都没有……出生到现在一直在这儿吃火为生?也是可怜……” “哈……嘶……” 仿佛被叶长歌轻蔑的态度激怒了一般,巨蟒忽地将头伸到离平台不到一尺的地方,一对儿黄瞳紧盯着两人,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二人吞下一般。 然而叶长歌依旧没有分毫紧张或害怕的模样,就这样悠然地与巨蟒对视着。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多时,一个苍老而略显无奈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 “与其说是看出来……不如说是看到了吧?” 巨蟒稍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然后不请不愿地蜷缩回身子,大脑袋半个沉入水面,双眼仍是紧盯着两人,似乎生怕他们跑掉一般。 “看到了……以你这种境界,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应该就是人类中的那种‘异瞳’体质拥有者吧……” “人类”这个词语让洛玄英瞳孔微微收缩: 里面,有一名妖修? 禁绝时代至今已经多少年了……还能存活至今的,该是怎样的老怪物? “比我的年纪恐怕差不了多少啊……就是不知道实力保存有多少?” 宗傲在叶长歌的识海中微微叹息:想当年,他叱咤风云,雄踞一方,自在逍遥。如今却是肉身全毁,灵魂境界也跌落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只能在一个筑基境修者的识海内苟延残喘…… 却不知那个近似遭遇者,如今又是如何? “你是老魔头的话,那东西应该就是不折不扣的老妖怪了……”又是吐槽了宗傲一句之后,叶长歌扬声道:“怎么样,乍一见到活人,是不是特别激动,特别兴奋,特别……着急?” “……总不至于急过你们两个小家伙。这里没有别条路,你们又能到哪里去呢?我倒是很好奇,就算看到了我,你又如何做出的正确选择的呢?总不至于是单纯地因为谨慎和恐惧吧?” “因为我可是做了完全准备才来这里的呢。”叶长歌眼神闪烁,狡黠地一笑:“这个法阵,应该是羽化教垂死的修者顺势而发。利用一块又一块磁陨作为主要构成,再加上极可能是被后引入到这片空间的荼阳地心火……你应该是一个金属性妖修吧?” “……就算你猜对了,又能如何?” “倒也不能如何。只不过,这种阵法,似乎对于内部平衡的要求非常苛刻。如果我们两个贸然入阵,搅乱了磁陨间微妙的制衡,很可能就会把前辈你从被压制的状态中解放出来,顺便给接了如此之久的你当点心……不过嘛……” 叶长歌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识破了,就太好办了。虽然我们回去的路被堵上了,但是不意味着外人不能再进来。用不了多久,绝对会有师长下到这里来救我们。如果筑基和元丹的水准都不大够看的话,不知道本相境能不能奈何得了目前的前辈你呢……” “顺便,前辈您说您等得起……唔,我觉得,任何一个被一块又一块磁石锁了千万年的修者,蓦然看到一线生机,都很难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吧?就算您是过了心魔大劫的大修,此刻也会突然觉得身上那一重重本来早已习惯的重压,突然间会变得特别难熬吧?” “而这小蟒蛇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呢……顶着这么重的火河这么长时间,能量被一同封锁在这个空间里,不知道积蓄多久才逸散出那么一点能量结成一条火蟒等着不行下坑的人……此刻先手也被我们破掉,估计恨不能立时就从这坑里跳出来吧?” 说到这里,叶长歌微微冷笑道: “说的不好听些,你们一个异兽一个大修,也不过是瓮里的两只鳖,现在我们就呆在这里不动弹,你们又能如何?与其费着心思打我们两个的坏心眼,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能给自己换命的重要情报或是宝贝之类的……友情提醒一句,这次我们领队的宗师叔,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若是你们没多大价值的话,说不得便要当场把你们开膛破肚下锅煮了吃……” 无论是一直维持表情不变的洛玄英,还是刚刚才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叶长歌听的宗傲,两人一时间对于这少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这个谎言的真实性重要吗?实际上,只要不是离谱到一定程度上,也没有必要将其弄得多么惟妙惟肖。 因为里面的存在,确确实实没有办法去赌这话的真假了。 一方面,是因为一旦赌错,落入人族宗门手中,下场确实会无比凄惨。 另一方面,这两个人的境界确实不太高,即便不能骗他们过来,似乎也没有太多再与其硬耗的必要性…… 强烈的杀气,自黑暗深处传来,令两人脊背生寒。 ps:不好意思,临时有些事情,这一更晚了些,万分抱歉…… 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阵 万象玄瞳,是个不讲道理的东西。 除开拓印术法、内成空间等玄奇功能之外,它能极大地增强其拥有者的目力──当然,用了“能”这个字眼,说明这并非是一个被动的属性,需要拥有者主动地耗费元气才能办到,但也是一个非常强悍的能力了。 一般来说,看得更多的人,理论上应该越懂得敬畏。 而表面上看起来轻松乃至轻佻的叶长歌,实际上心里也是无比的紧张和谨慎── 因为他看到了。 黑暗最深处,一根又一根的锁链自磁陨石板上延伸而出,讲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重重捆缚。在外围处还不甚明显的磁力到了那里几乎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在提前高精度的演算之下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枷锁。再加上下方暗藏凶险的火池,强悍的束缚、干扰、克制效果下那个修者几乎不可能正常动用分毫的金之元气…… 正常来说的话,一个修士,被这般镇压成千上万年,几乎不会有什么存活的可能性。 但是,这是一头妖修。除去目前无法感知到、但用智商就能猜到的绝强境界,他,还是一头以生存能力闻名的妖修。 经过宗傲结合自身所知的推理讲解后,叶长歌几乎都能脑补出当年的情景: 机关启动后,浓烈的瘴气几乎瞬间秒杀掉了人、妖双方实力较弱的几名随从,只剩较强的这名妖修追击着不确定人数的人族修者──基本可以确定,这名妖修单以实力论,应当是将将碾压其余的退避至此的羽化教修者的。不然也不会逼得这些人先是开出两败俱伤的大杀器机关,后来又是拼了老命地结合地形还一些材料,通过临时精算构筑出结界镇压住了这头猛兽…… 顺便,将当时可能只是一颗卵蛋的小蛇也一并囚禁于此。 事实上,也正如宗傲所推测,这个空间结界,最重要的就是内部的平衡。所有磁陨的磁力、距离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稍有不慎便会被打破,从而令这妖修得以施展法力。而那蟒蛇从一开始也被羽化教的修者算计在内,用逸散的能量在外构设一条火蛇已是极限,在结界内也被下过特殊法印的它的力量因为被火河压身,根本无法自如施展。像方才用肉身卷起一点火星,几乎都是它的极限了。 因此,这一妖一兽,便被幽禁于此,一边承受着重重重压,一边盼望着有懵懂无知之人能误闯这里破开结界。 然而,他们却又偏偏遇到了叶长歌与宗傲这对奇特的组合。一个观测能力惊人,一个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两者配合瞬间便看出了其中猫腻。 尽管如此,叶长歌却是明白两个非常严峻的事实: 第一,真正拖不起的是他们二人。真的想从这里出去,只能继续前行。而僵持于此,境界低微的二人,无论如何都耗不过这一妖一兽…… 第二,两者被囚多时,就连这畜生都想出办法妄图另辟蹊径,这老妖当年能修到逼得羽化教诸人走投无路的境界,应当也算得上是惊才绝艳之辈,又如何琢磨不出自己的门道? 但是,第二个事实,其实是叶长歌等待的机会。 这老妖妄图凭他二人脱困,而他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目前情况,谁先出手,谁就会先行落在劣势! 在这种时候,信息量,成为了叶长歌这一方最大的优势! 在叶长歌的视线中,那名身材壮硕的男子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发出摄魂夺魄的光芒。 来了! 这家伙,终于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叶长歌眼神一凝,瞬间便又将老道士放了出来。 尽管先前曾恼怒于乌云子二话不说就爆掉他的一件玄器。但此刻强敌在前,他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又是发给了老道士一柄玄器宝剑。 借助叶长歌的视野看到那男子身形的老道士也是知道情形严峻。单凭灵觉,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危机感。若是他尚与本体肉身合一的巅峰状态,他或许还没有太大忌惮。但单凭他此时的情况,若非姓名都捏在那老魔头手中,以他性子肯定二话不说拔腿先跑──当然,有没有路那就两说了。 现下,刚刚被敲打过的他,也只能硬起头皮,准备拿出本事来应付对手了。 原本已经再度瑟缩在火池之中的巨蟒,却是突然再度仰头嘶声咆哮了起来! 叶长歌脸色一变: “该不会……” 一时间,一妖一兽的气势骤然下降。 而三人所处的平台上,却是浮现出了诡异的暗红色花纹。 “咔嚓……”石台与后方廊道的连接处发出一阵清脆的断裂声。 乌云子下意识地想要飞身而起,却发现身体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牢牢束缚。以他超出灵犀巅峰的力量,竟是分毫动弹不得…… “别白费力气了。这位妖修前辈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力道,通过各那小蛇建立起的八成是临时的主仆契约发挥而出,催发的这个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才刻好的简陋法阵,凭咱们几个的本事,能破掉才是稀罕事呢。” “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让他大费周章做出这种行为,不正合乎咱们的利益吗?” 黑暗处的杀气骤然间变得更加强烈起来,若非三人心修皆异于常人,恐怕立时便会站立不稳: “你诈我?” “你不应该早有准备吗?就是没想到我承认得这般爽快吧?”叶长歌微微冷笑:“修行界拼得,除了谁的拳头更硬,便是谁脸皮更厚心更黑……前辈你被拘禁这么久,果然被困得大失水准。这般剧烈的情绪起伏,这等沉不住气的表现,实在是太过难看了啊……” 就如叶长歌所说,这妖修一直被阵法镇压于此,元气稀薄,每日呼吸得尽是有毒的瘴气。加之长年累月被重负压制,身心俱受折磨。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都是暴退。 若非如此,叶长歌还真没法如此沉稳地与此妖对峙博弈。毕竟是活过千万年的老怪物,也不像自己体内那头老魔一般,当年险遭神形俱灭之劫。 “牙尖嘴利,看你等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巨蟒盘吐伸缩,在老妖指引辅助下不断输出自己的元气。 在法阵牵引下,平台逐渐向着幽暗深处滑入。原本巨蟒离他们甚近,随着法阵发动,它的身躯却似乎越发难以抵抗荼阳地心火的重压,不但身子不断向下潜去,整个躯体甚至都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缓缓缩小着…… 符文上诡异的红芒越来越亮。却见乌云子、叶长歌与洛玄英三人,身躯都是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绿、灰、黑、白、蓝无色华光从各人身上牵引而出,向着半空中的磁陨缠绕而去。 “……邪宗魔修的灰魂?寄托在一个木属性修者的体内?八成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邪帝的传人还是那般下作……嗯?好精纯的冰霜元气,这是什么天赋?修得似乎是仙流的‘琉璃极天功’?虽然是上乘功法,却跟你的属性不大搭配呢……咦?光暗双元?” 原本老妖对着几人侃侃而谈,想要通过展露自己的博学来建立心理优势与压制,不料看到叶长歌的双重元气时自己却反是一惊。 “哼哼,怎么样?装得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看到本少这等旷古绝今的资质,也难以再假装淡定了吧?” “别得意。”老妖声音略显沙哑,仍不失沉稳:“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强行同修光暗双元的小辈,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也就是因为境界还低,连醒脉都未曾完成,才能暂时安然无恙,也没多大了不起的……不过即便是能暂时维持低境界的平衡,也算有独到之处了。待我恢复自由擒下你,再好好研究研究……” 老妖的声音不紧不慢,而那几道元气也匀速地向着石板延伸着,眼看就快要破坏掉其中平衡,叶长歌却是微微冷笑: “我的独到之处多了去了,就怕你消受不起……” 言语间,叶长歌左眼猛睁,一道灰扑扑的圆珠投影映照而出,缓缓旋转起来。 “这是……”对于人族修者知识终究有限的老妖不待细思,便骇然发现:那几道元气的去势,随着无忌天珠的旋转,居然开始缓缓地趋于停止,甚至有了倒卷的趋势…… 大惊之下,老妖也是顾不得许多,开始更大功率地催动所剩不多的元气,通过那蟒蛇遥遥催动阵法。 “呜……”此刻的蟒蛇躯体已称不上多巨大,随着老妖的骤然发力,也是发出一声悲鸣。 “闭嘴!这阵法已经开启,强行中止的话,对咱俩反噬都会非常大!想要出去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用力!” 听到老妖的传音,蟒蛇眼中凶光一闪,却也只能配合着继续发功…… 无论是蟒蛇,还是老妖,位阶都不是目前的叶长歌所能比拟的。虽说有天珠之利,但到底也不过只是一道投影。 两者再度发力后,叶长歌的小干扰顿时便有些不够看了,五道元气回势一止,又是以更快的速度反头牵引去…… 这个羽化教修者的遗作法阵,即将告破。 第一百七十二章 银毛角虎 妖修与异兽,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后者是天地的宠儿,天生具备传承记忆,每一种都有自身独到的修炼体系;前者,则是有所不足的生灵,模仿着人类与天搏命的法门,走出相近的道路。 无论是哪种,达到一定程度后,都足够可怕。 无论叶、洛二人如何天赋异禀,两人的年龄加起来尚还不满三十岁,而就算是被羽化教修者临终前下过咒印,大大延缓了能量吸收效率和诞生时间的幼蟒,也有数百年的寿龄了,全盛状态的实力堪与人族衍相境的修者相抗衡;至于那头被羽化修者以姓名为代价镇压多年的老妖,就更不用说。能以一己之力将几名担负重任的羽化修者逼至绝境,据宗傲估计原本起码是神通之境的修为。即便是被囚多年,境界大跌,可瘦死骆驼到底比马大。 两者再一加力,叶长歌那一点反抗顿时失去了意义。牵引而出的元气微微一顿,继而狠狠地冲击在了磁陨之上! “嗡……” 振动,进而发出奇怪声音的,不是被冲击的那一块石板。 而是整个结界空间。 一直通过符文应对着内部能量变化、进而维持一个微妙平衡的磁阵,骤然受到外部能量的冲击,原本有条不紊用于干扰镇压妖修的磁力,顿时凌乱起来,发出难以形容的奇特声音。 “唔……”就在怪音响起的一刹那,平台上的红色花纹也立时便暗淡了下去,几个人身上的束缚瞬间消失,却是被这音波冲得双膝一软,险些跪下。 勉力维持平衡的叶长歌隐约看到,在结界失衡的一刹那,幼蟒一声悲嘶,已经与寻常毒蛇躯体尺寸仿若的它立时便缩入地火之中不见踪影;那老妖也是难以抑制地一口血喷将而出。显然比起他们,修金之元气,身为阵法针对对象的他,所受影响要严重得多。 然而那老妖却是一脸兴奋,身上的混金锁链一崩而断。张口发出一声闷雷也似的低吼,无数细微但凝实到了极致的锐金之气,猛地向着四周切割而去! “不好!”早在老妖崩碎锁链发威之前,叶长歌心中便是警兆大动。眼见此景,二话不说,便是沟通乌云子出手。 乌云子本就修为高绝,又岂需叶长歌提醒?眼见这攻势之强前所未见,挥手便是将那柄玄器宝剑抛出,直接爆成一团灰雾。 灰灵祭宝术,邪帝邪无端的得意秘法,再度现于世间。 “砰!砰!砰!” 锐金之气纵横之下,一块又一块的石板崩碎开来。 一同崩碎的,还有洛玄英临时调集发力凝聚的冰盾。 以往与人作战,洛玄英的风格向来以进攻为主,术法兼具强悍的攻击力和控制力,即便同境之中都难有敌手。 而实际上,她的防御术法同样极为强大,达到了玄阶上品的程度,只是几乎很少有人能逼得她用出来而已。 但是今天,她被逼得用出了两次,而且都没能取得太好的效果。 金芒斩破她的“极寒屏障”后,去势似乎丝毫不缓,直直地向着三人冲去。 恰在此时,乌云子弄出的灰雾,浓缩之后缓缓伸展开来,形成一道灰蒙蒙的薄膜。 他将爆掉那一件玄器所获的威能,尽皆用在了防御之上。 灰盾甫成,那金芒已经斩将其上。 要说此刻老妖所发出的这一记无差别攻击,威势极其强悍。即便是胎体坚固的完整极品玄器在前,也能硬生生地贯破开来。 但灰灵祭宝术无愧为邪帝独门秘术,却见那灰盾甫一受力,不像洛玄英那冰盾一般立时崩碎,而是顺着金芒来势迅速地凹了进去,在半空中被生生地压得延展到一个极其夸张的程度,薄薄的光膜似乎随时都会破裂开来一样…… 但是,它却是硬生生地支撑住了。 “哼!” 一声冷哼传来,那金芒微微一颤,原本近似于刀片状的形体,却是迅速卷曲集中到了一起,化为一枚锥状,而后急速旋转起来。 刹那间,金芒的力量集中度大为提升,灰盾稍作一下徒劳的抵抗,立时便被金芒戳破开来。 即便是以乌云子灵犀境的手段,也难以抵挡这一击! 那金芒突破了灰灵祭宝术,马上又转化为一张巨大的光网,兜头盖脸地拢了下来,几乎封死了三人所有的活动空间。 看起来,这老妖还是存着生擒几人的打算。 但是,这几人会就这么乖乖地袖手旁观吗? 要知道,三人中还有一人尚未出手呢! 而他,却是三人中最早准备好动手的人! “嗯?” 光网落下,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但是,却没有捉到任何东西! 全然没想到如此结果的老妖,也不禁出现了一个暂时的失神。 “唰!” 老妖的斜前方,一道白光亮起。 却是叶长歌手持燎天剑,当头照脸地向它刺来! “哦?有意思!有胆气!” 这一剑,是燎天剑的另一种用法。将那块法晶的能量充于剑身凝而不发,威力却更胜于外放的形式。 眼见这少年人以不知名手法脱离自己的术法笼罩,老妖微微一笑,身体却是产生了急剧的变化: 衣服破裂,老妖整个人躯体膨胀了近一倍有余;一根又一根白色的毛发从他裸露的皮肤上窜出,一道又一道的黑色条纹环绕于其体表。两颗长长的牙齿从其下唇中突出,眉心一个弄黑色的“王”字凝结而成,继而被一根长约数寸的独角剖成两半…… “银毛角虎!原来它的本体是这东西,难怪能活过这么漫长的岁月……” 叶长歌的识海中,宗傲顿时了然: 其实他对于妖修本体的了解,也颇为有限,但偏偏银毛角虎就是颇为特殊的一种,也恰恰被他记住了特征: 这是一种金属性的野兽,肉身力量和元感知能力等方面都大致较为均衡,但它的天赋非常特殊: 降阶延寿。 这是一门非常奇特的天赋,它对于战斗、对于自身伤势之类的,都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它有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效果:可以通过降低自己的修行位阶,来延长寿命。 这项天赋实际上说来,弊病多多:降阶所获的寿命,相比付出来说,效果较为有限;而降阶之后,天赋拥有者本身的各方面素质,大概也只有同阶者的一半。 但是,这毕竟是罕有的,能影响寿元的神通!要知道许多人走上修行之路,最根本的目的,便是为了更加悠长的寿命。 因此这种罕有的兽类,在宗傲所在的那个时代,被不少修者捉来用于研究…… 不过,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关键是:这头银毛角虎,很可能比他和叶长歌估计的,还要弱上一些! 将这条信息传达给叶长歌之后,少年剑上的光芒也是越发闪亮了起来。 实际上,叶长歌这个反攻的选择很正确: 这银毛角虎妖,长年累月在无法得到元气供给的情况下,一直被镇压于此,多次通过天赋降阶续命,如今的位阶,也不过是灵犀巅峰。 而且,他刚刚才硬拼着被反噬的结果破掉结界,所承受的伤害,以及混乱的磁力的影响,恐怕远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严重得多。这一刻又是刚刚施展完一记强力术法,正直旧力未尽、新力未生的时刻。 此时叶长歌先是以万象玄瞳早年抄录的空间术法脱困,然后再出手反攻,正是理论上最好的时机! 几乎同时,一道深蓝色的冰锥自虎妖头顶扎下,一道灰蒙蒙的雾气则是干脆地蒙在了他的眼前…… 三个人,同时针对虎妖发起了攻击! 场面上看起来,这头虎妖的处境似乎异常不妙。 然而,事实当真如此吗? “天真。” 老妖微微冷笑,虎目中透出两道锐利的光芒,立时便将那团灰气贯穿。 “唔……” 站在虎妖身后一块漂浮的磁陨碎片上的乌云子一口血喷将出来:他的实力境界在三人中最强,却是最为无奈。他本身灵魂与身体属性不合不说,无论是这里紊乱的磁力和纵横的锐金之气,还是下方阴暗中隐含杀机的火池,都非常不利于他发挥。更不用说此处瘴气充盈,他完全是靠着叶长歌分给他的一毫长生道果气息才能行动,却也没办法完全自如施展…… 紧接下来,虎妖有头顶独角处一股无形波动闪现,冰锥刹那间崩碎成无数粉末。上方洛玄英脸色一变,素手连拍,身体生生地从空气中横移开数分,这才堪堪避过要紧处。 饶是如此,她的左腿还是被无形劲气刮中,登时皮开肉绽,雪白的肌肤上绽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 而后,虎妖忽地立起左爪,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地将叶长歌那柄气机纵横的宝剑,夹在了食中二指之间。任凭叶长歌如何发力,都不能动摇分毫! 天真! 即便是选在最正确的时机,即便这老妖境界大跌。但他,毕竟是见过高处风景的绝强修者。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效果! 第一百七十三章 爆发 这样的场景,丝毫没有超出叶长歌的预料之外。 单从气息感知,此刻的银发角虎,体魄元气量等硬性指标,尚还不如状态不佳的乌云子。 但是,即便力量相近,可是在技巧和意识上,他们间的差距,比起无知幼/童和壮年武师,还要大得多── 这样的差距,完全不是单纯的数量、元器所能弥补得了的。 连破两人夹击的银毛角虎,轻轻巧巧地捏住了叶长歌的燎天剑。嘴角挑起一丝蔑然的笑意,双指微微加力,那柄宝剑顿时发出一阵悲鸣,浑身剧颤,一抹纯白的光芒缠绕在银毛角虎的双指上,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竟是微微将他的双指拉开了一两分。 “咦,竟是有着一两分道意溢出……是快要临近道阶?还是原本力量没能完全展开?你们人类的小东西,向来都是蛮有意思的。” 尽管略微出乎意料,但道器──甚至是更高阶的神器,这虎妖当年都没少见过,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额东西。 “不过,你才区区筑基的境界,居然就能配备玄器……而那个继承了邪无端衣钵、又莫名其妙自废武功的灵犀修者,似乎也是受你肘掣。唔……倒是蛮像那些人族大宗门核心弟子一样,出门历练整个人都包裹在糖衣之中,完全就是不堪打击的温室花朵。” 尽管微微自动释放出了道意,但是老妖本身的原境界实在太过恐怖,稍稍加力之下,那道白光完全不能阻拦其动作。却见他一边将剑一点一点掰弯,一边悠然道: “这样子看来,你身上,应该会有更多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放弃无谓的反抗,本尊没准还能赏你一个全尸。” “尊……”叶长歌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你……是妖尊境强者?” “原本是……”先前一直以“我”自称的老妖,此刻更换了自称,似乎是自觉一切已在掌控,点头道:“本尊原是妙真妖帝座下十三尊者之中的西岳妖尊,等价换算来说,应该跟你们人类的神通境强者相当。” “那也不过只是原先而已。”叶长歌狡黠一笑:“就算你的技巧什么的再强悍,你这肉身和灵魂,也不过只是灵犀境的程度而已。” “嘿嘿,别说只有灵犀境,哪怕我跌境到元丹,收拾你们几个小辈也是绰绰有余了……” 妖尊森然冷笑,手上再加了三分力道:“既然你对我难得的一分善意无动于衷,我也只好……” “啰嗦!” 一声轻叱,叶长歌眼神一凝,却见刚刚还在一边咳血一边消化术法反噬伤害的乌云子,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 紧接着,叶长歌不理会被掰成弧形的燎天剑,另一只手在腰间划过,又是掣出一柄长剑,对着老妖当胸直刺! “哈哈!至于如此匆忙吗?出剑连鞘都不知道去吗?” 妖尊哈哈大笑,一副被生生逗乐了的神情,心头却是大为警惕。 因为这看似平平、连剑鞘都未曾去除的一剑,是今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威胁的一击! 左手轻挥,将那柄燎天剑荡开,妖尊聚力于右掌,猛地向着那柄连鞘剑上拍去! 硬! 一声钝响之后,这是妖尊的第一感想。 那燎天剑的材质,恐怕达到了道阶元器往上的级别,在其妖尊境界的力量运用之下,依然难以抗衡。 而这柄貌似平平的长剑剑鞘,材质硬度却是远远在那柄燎天剑之上,甚至是这妖尊生平仅见的坚硬! 粗粗感受和估算,这妖尊惊讶地发现,恐怕即便是当年他全盛期之时,也难以摧毁! 这个小子,身上到底有多少奇怪的宝贝? 这件事虽然令他惊讶,但还不是目前最令他惊异的事情。 这柄剑上传来的力道,相当强劲,虽然凝聚程度和精细程度完全不够看,但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筑基境的修者所能发出来的。 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实际上,妖尊的精神一直都相当集中。因此刚刚乌云子的消失,也没有瞒过他的耳目。 “想来,是有什么独特秘法能借助那道士的力量……可笑。” 是的,一般借力的秘术,八成都没法将这份力量充分发挥,更不用说是通过筑基境的技巧发出。 妖尊按在剑身之上的大手不过微微一顿,紧接着便以更快的速度,将叶长歌连人带剑都拍落了下去! 这妖尊此刻境界是灵犀,本身自有御空而立的资本。可叶长歌不过筑基境界,此刻失去借力所在,似乎也只有葬身火海的结局! 但是,就连妖尊自己,都不认为事情会如此发展。 前一刻还失衡着向下跌落的叶长歌,又是突然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看起来似乎没做任何思考,妖尊便是一声怒号,背后凭空浮现一道巨大的白虎虚影,两只利爪直向头顶抓去! 几乎就像两人配合好了一般,妖尊刚刚做出攻击动作,叶长歌便是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方! 因为先前动用法阵时,没有发现三人中有任何人具备空间属性,所以初次见到叶长歌施展空间术法还有些措手不及。 但这西岳妖尊实战经验何其丰富,既然已经见识过这一招,自然有所防备,从叶长歌连鞘剑出手开始便计算好了后面几步,此刻更是提前预判了叶长歌现身的位置,抢先出手! 面对妖尊的全力一击,叶长歌微微冷笑。 前者心头微惊,隐隐觉出一分不妙。 一道狭长的红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紧接着便迎在了他的双爪之上。 “嘶拉……” 那道红线方与妖尊的虎爪虚影接触,妖尊便感受到了一股凌厉到极致的剑意…… 怎么可能?! 就算是借助灵犀修者的力量,他又怎么可能发得出如此凌厉的剑意? 刹那间,那道猩红如血的弧状剑气,便是撕碎了妖尊那两只利爪! 不及惊讶和多想,眼见那剑气来势丝毫不衰,妖尊浑身肌肉暴涨,单手向上一拍,原本胡乱漂移纷飞的磁陨碎片,瞬间静止下来,然后迅速地聚集到了他的上方,互相挤压收缩,凝成一面色泽驳杂的厚实盾牌。 那些磁陨本是羽化教用于进行一些研究的材料,最后被用来束缚着妖尊,材质之强韧,自不必多说。而其中又是灌满了以坚韧著称的金属性元气,更是由西岳妖尊这超强老手操控,合而为一的防御能力更是连翻数倍。 这样的防御,在那血红剑气的面前…… 却是不堪一击! “轰!” 火海上炸出一朵巨大的浪花,妖尊连同那块磁板盾牌,生生地被叶长歌这莫名其妙的一招轰入到了荼阳地心火之中! “呕……” 一道灰影闪过,洛玄英扶住口中鲜血狂喷的叶长歌,躲开了迸飞的火浆,于原先的平台上站定。 站定后细瞧,却见叶长歌面色惨白,浑身气息凌乱且微弱。除去口喷鲜血,左眼也是蔓延出一道猩红。 洛玄英感叹道:“光暗同修,剑骨初成……除了这些,你居然还有根本不曾于世间出现过的万象玄瞳体质……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快死的人。”好半晌,叶长歌才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以他的体质,接连发动三次万象玄瞳的投影能力,最后更是抽干乌云子的元气,借以施展他曾于城郊小屋中施展过的那道剑法。这样的负荷,若非无忌天珠的调和缓冲,他的整具肉身都得立时崩散开来。 饶是如此,他此刻体内情况也是一团糟糕。筋骨血肉断裂崩坏,残余的元气四处乱窜……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有没有带什么好的丹药,要调和气血、还有稳定元气的。” 叶长歌微微苦笑:情况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他对万象玄瞳运用得太超负荷了,以至于他现在完全无法再发动万象玄瞳的任何能力,乃至于连左眼的视力都短暂地失去了…… 理所当然的,他也无法取出平日放在玄瞳法界中的丹药。 这绝对是个相当重大的失误。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人,这个失误足以要掉他这条性命。 好在洛玄英身为书院先生、大平王朝修行界领袖人物,随身携带的东西成色还是够看的。此刻叶长歌作为主力暂时解决了主要麻烦,她也不会吝惜一两颗灵丹宝药。此刻听了叶长歌的要求,略作思考,二话不说便从袍袖中摸出三粒色泽各异,透着淡淡药香的丹丸,凑到叶长歌唇边。 叶长歌轻轻嗅了嗅丹香,轻声道了句“多谢”,便将三颗丹药吸入了口中。 “这个体质,也是要人老命啊……” 一声轻叹。要知道万象玄瞳的施展,除去相当大的消耗外,还要承受相当重的术法反馈负荷。此刻的叶长歌只觉得整颗脑袋疼得都要裂开了一般,却还是强笑道: “我现在感知不太行,你再感知下,按理来说这老东西不会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就完蛋才对。”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火落石出 一个筑基境的修者,如何击溃一个曾身为妖尊、大致境界在灵犀上下的强悍妖修? 首先,叶长歌的出手时机,几乎是最佳的时机。 这头虎妖,一直被阵法镇压,再加上每日吸食瘴气。虽说因为原本的强悍体质产生了足够的抗性而幸免于在跌境后被其杀死,但身体的虚弱,也是到了一个相当夸张的地步。 而当他发现好不容易等来的外来者,却不轻易上当之后,他也只能强行出手,通过伏笔破坏阵法,又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尽管如此,他似乎还是异常的强大。三个人联手围攻之下仍是气定神闲,挥手间敌人攻势尽破,展现出了曾身为妖尊的强悍元气精控能力。 但是,叶长歌试探之下,却仍看出了问题: 他没有下杀手──不,甚至足以重创他们的攻击,在最初的无差别术法之后,都没有施展出来。 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想? 细细想来,前者的可能性最大。 他的身体,可能已经差到一个相当夸张的程度。差到只能让他以一个消耗最低的姿态停在半空中,被动地防御几人的攻击。 正常来说,在这个没有任何消耗补给的地方,这般行为,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无异于慢性自杀。 这种徒劳的举动,无疑是不科学的。所以叶长歌本能地便质疑并开始分析情况。 然后,他发现,对这妖尊而言,这片空间,并非是全无补给的。 那些磁陨,除开他们不可思议的压制效果,毫无疑问还有着极其丰富的精金之气! 一旦短时间内,他们无法将妖尊控制或是击杀的话,待到阵法内的杂乱磁力波动平息下来,他就能获得大量的精金之气补充,然后再悠哉地收拾掉他们三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长歌,当机立断地便选择出手了! 他将乌云子通过玄瞳法界的联系将其召还,再用自己对于法界内的微弱法则掌控抽干了其元气。 连鞘剑出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随后投影空间术法转换位置,从上方位置直接动用他目前所能投影出的威力最强的一招! 尽管妖尊曾是等同于人族神通境修者的大能,但叶长歌所投影的这一剑,同样是一个绝强剑客的杀道体现! 在没来得及做出太多准备的情况下,妖尊直接就被叶长歌轰入到了地火中! 尽管所有方面都尽自己所能做到了最好,不过叶长歌还是不太相信,这么一个顶着羽化教修者的反扑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的老妖,能直接被他爆种轰杀。 之所以选择上方这么个阴损角度出手,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这妖尊本身是金之属,在吃了他这一道杀意剑气的情况下,在泡到荼阳地心火之中,那滋味儿…… 叶长歌不知道那滋味儿会多么舒爽,他现在可真是爽透了,感觉自己整个人稍稍动一下都要四分五裂了一般。 “妈·的,这白老虎和幼蟒最好给我出产点儿像样的东西……不然我这身子骨遭了这么大的罪,真是太不值当了……” 好在洛玄英拿出的丹药明显不是大路货,结合无忌天珠的调和,叶长歌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好了很多。书院不愧是栖霞剑宗的下属宗门,完全不是寻常的凡俗圣地所能比拟的。 不过,相比这个好消息,洛玄英的搜查似乎收效甚微。元丹境的感知来回扫荡数次之后,非但察觉不到妖尊的分毫气息,也没能发现那条幼蟒的踪迹。 “总不至于是真死了吧……虽然理论上来说以这个状态落入地火之中,也只有死路一条……”叶长歌略显郁闷,下意识地想摸摸下巴来进行思考,却发现此刻他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于是更加郁闷地道: “且不论这两个东西是死是活……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洛玄英摇摇头:“我也试着通过感知寻找机关,却也是一无所获……看来即便没有那种感知抑制效果的存在,一般修者这方面能力也无法同你的圣启术相提并论吧?” “只是因为时代的关系吧……从前的传承遗失的太多了。以前的圣启术虽然修成不易,却也是光属性修者标配的术法之一呢……”叶长歌微微叹了口气:“断绝时代啊,真的是……不对,话说现在我们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啊,怎么出去啊。” 洛玄英也是难得地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只能踩着这些碎片继续往深处走了。” 叶长歌想了想,想要往里头再仔细看看,无奈发现自己视力远超常人的那只左眼,此刻跟瞎了也是没多大区别。 “我来试探着往里前进吧。”看出了叶长歌的憋屈之处的洛玄英,不由叶长歌分说,便是陷入到了极速移动的状态中。只见火海之上,一道灰色身影闪转纵越,每一次落下都是轻轻巧巧地站在一片磁陨碎屑上,然后再发力跃出,安稳而不失迅捷地向着深处进发着。 “……” 叶长歌很尴尬。 虽然此刻他的状态奇差,在快速的移动状态下难免有所不适,但还远没到让他坚持不住的程度。 问题在于,可能单纯出于行动方便考虑,携带他一同行动的洛玄英,采取的是一个拦腰横抱的姿势…… 这让平时心性其实颇为骄傲自矜的叶长歌来说,是一件让他倍感别扭的事情。 诚然这个抱着他的人,实力比他强悍得多,心智也堪相抗衡。可是他还是自觉身为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这么抱着,怎么都不是滋味…… “算了,不过是一个男子主义者无聊的自扰罢了……” 自嘲地笑笑,叶长歌沉下心,仔细地观察起周边情况──尽管就剩一只眼的他,这方面能做出的贡献也是微乎其微,但毕竟聊胜于无。更何况他一向自诩气运逆天,说不准就能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这座古城仿佛跟他作对一般,从发现一片原本价值连城、现在废铜烂铁的废铜烂铁,到偶遇洛玄英差点被对方二话不说就处理掉。好不容易在更深层发现了点儿玄器,先是被洛玄英分走一半,又是被乌云子直接爆掉了一半儿…… 最后,就是在这里遭遇了变态老妖,累得吐血才将其解决,此刻却又只能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还一无所获…… “真是日了狗了。” 快把自己右眼给看瞎了,然而叶长歌仍旧毫无收获,他现在简直怀疑长生道人把自己扔到这里就是为了将他活活玩死…… “好像……低了。” “嗯?” 叶长歌微微一愣,却见洛玄英皱眉道: “地火的高度,低了些。” 一只眼少侠仔细瞧了瞧:还真是这样。 岩浆的平面,离他们所在的高度,确实比先前低了些。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所想都是相同: 不是那幼蟒,就是老妖干的……基本不太可能是因法阵崩溃而自然发生。毕竟当年的羽化教修者们,九成九是没想过要让这两个东西再有出去的机会的。 “他们毕竟比我们更拖不起啊。”叶长歌轻笑道:“一个被我砍成重伤,以金属性的妖躯落入地火中;一个在先前破阵的时候,几乎被榨干了身子。比起基本没受什么伤的你、还有有丹药治疗的我,他们确实急需摆脱这个恶劣的环境。” “那我们……静观其变?” “然后还要尾随其后!”叶长歌恶狠狠地一咬牙:“那老妖不说……那条幼蟒,很可能是这座地城中,最有价值的东西!” “我就不信……这一趟的地称之旅,我还能真就这么空手而归了?” 即便性子淡漠如洛玄英,此刻也是微觉滑稽: “你都伤成这副模样了,还惦记着获利呢……” “实际上是因为现在是太弱啊……” 叶长歌心里默叹。 虽说这一次一招就击溃了这位曾经登临妖尊之位的强大修士,但说实话,经过这么多严苛的打击,那西岳妖尊的力量,完全就是强弩之末。不考虑时间上的要求,任何一个状态正常的灵犀境修士稳扎稳打之下都能将其击败。叶长歌所发挥出的力量,充其量也就是起到了补刀的作用而已。 而灵犀这个境界,在修行界里面,是完全不够看的。更不用提叶长歌尚有重任在身…… 最近两度战胜灵犀修者,都是叶长歌在天时地利人和齐备的情况下发生的偶然事件。在让他内心大呼侥幸的同时,也是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目前的弱小。 “终归还是太弱了啊。”叶长歌心中再度感慨: “一定要尽快地,变得更强才行啊……” 就在叶长歌如此作想的时候,下方岩浆平面的下降速度却似乎越发地快了起来。约莫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些形状不同的石质物从火河中露出。 “额……这算是火落石出?” “……” 看着毫无反应的洛玄英,叶长歌不由得感叹: 这女人,真是比他这个笑话还要冷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巧遇 火平面逐渐下降,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石质雕塑浮现在两人眼前,还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宛若巨兽之口,不停地吞纳着地火的同时,也散发着淡淡的森然之意。 “这地方,八成是以往羽化教用来培育幽泉帝蟒卵的地方……如果那东西是幽泉帝蟒幼崽的话。” 宗傲的语气里少有地带着些微的犹豫。毕竟幽泉帝蟒这东西,他也未曾见过。 “那就当它是吧!” 叶长歌双眼放光:“快点下去吧,当心追不上……咳,当心跟丢了找不到出去的路。” “……” 虽然透露出一股贪婪无耻的气息,但是叶长歌的话也确实有道理。 眼见下方池中地火即将泄尽,洛玄英微一沉吟,挥袖抖出一样东西捏在手中。 “……不过方法上面是个问题啊,下面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但本身又是地火的通道……啊啊啊啊!” 来不及有所反应,叶长歌便觉身子一轻,随着洛玄英向着那个满是黑暗的洞口坠了下去! 要知道,只有灵犀境的修者,才真正拥有飞翔的能力。 照常理来说,目前境界的这两人,就这么直接掉落下去,绝对是必死无疑的。 但是,洛玄英自然不是傻子,也不大可能就这么带着叶长歌做这种类似殉情的奇怪举动。 却见她手中毫光微现,两人下降之势骤减。待到进入地穴之后,就变成了以一个相当平稳的速度向下飘落。 四周火舌翻卷,洛玄英直接撑起一个淡淡的蓝色光罩。精纯的冰寒之气不能完全抵消荼阳地心火的凶威,却也不至于让两人被直接焚成灰烬。 却见洛玄英平稳地操控着下落速度的同时,也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迎面飞来的火星杂物,体现出了其扎实的元气掌控能力。 “这是……” 叶长歌略略抬起头,只见洛玄英手持一柄既无剑格、也无剑穗的古朴长剑,剑上微弱的光芒,却意外地形成一种微妙的元气平衡。不但抵消着两人下落的加速度,更是限制了四周地火的能量输出。不然单单凭借洛玄英的寒冰元气,还是不足以让两人于地火间隙穿梭还能保持安然无恙的。 “这东西……恐怕是传承自栖霞剑宗,只有书院先生才能执掌的配剑……千年以前昌和先生的配剑,虽说不出所料地果然是玄器,但是这般威能,远不是一般玄器所能比拟的,比起我的紫金浮屠恐怕也是只强不弱……” 叶长歌暗自观察计算着,洛玄英无暇旁顾,全心全意地掌控着两人的行动。 不多时,通道开始发生横向弯折。幸运之处是暂时还没有岔路的出现,但是也让两人前进的困难倍增。好在洛玄英的沉稳应对依旧值得信赖,还是没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 “小心!” 尽管没能感知到任何东西,叶长歌闻言却是猛地一省,却见前方又是一个拐角,经过之后,眼前一片光亮。 “出口!” 然而不及过多兴奋,两人却只见眼前火浪忽地滔天而起,其中夹杂着那妖尊愤怒的咆哮声。 烈焰之中,一道又一道的暗影穿行其中,间或有淡黄色的土之元力吞吐伸缩,伺机待发。 叶长歌微微一怔,立时便反应了过来: 这老妖运气也是忒差,以重伤垂危的状态好容易逃出生天,却是遇上了尹成豪和邵华荣一伙人! 早早凭借强悍感知获知此事的洛玄英丝毫不放缓速度,甫一从洞口冲出,便是立马冲天而起,避开火浪冲击,高高漂浮在半空之中,俯瞰着整个场面: 这里仍是地城地界,只是应该是在下方位的某个断层处,周围地质也非坚硬的黑曜石,而是非常普通的土质。 出口前方是一片不大的火湖,瞧不出通向其他区域的暗道。周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横七竖八地陈列着不少焦黑痕迹和残肢断躯。而尹成豪和邵华荣的状态也不甚好,两人领着三两名从残余手下背靠而立,其中邵华荣早早变为暗影形态,驾驭的元器也是少了一小半,笼罩体表的暗影被烧得满是窟窿,露出其挂有血迹的苍白面容;尹成豪更是干脆没了一条手臂,胸腹间也开出了一个窟窿,不过似乎避开了要害的样子,但是可想而知其受创也是颇重。 火浪散开,那妖尊的情况也是糟糕得不行:本来在暗室中还强撑的气度完全无法维持,皮毛被烧毁多处,看得出已经很难再抵抗着地火元气隐藏其中;印堂发黑,似乎刚刚一时不察,被邵华荣的暗系数法偷袭得手,相必滋味儿绝对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喂!老妖!把那小蛇的踪迹告诉我!我就帮你收拾掉强敌,你看如何?” 一眼看清场上局势的叶长歌,让洛玄英度了一些元气给他,大声地将上一段话传了过来。 “还有东西?” 听得这话,却是让邵、尹一伙儿人心中又是一惊。 说来也实在是凑巧。这帮人的降临位置都离得相当之近,所以很快地便聚集到了一起。 邵华荣代表藏影宗来此,本来就带有明确的目的性。准备方面,也非王朝圣地所能比拟。像是区域感知抑制这种阻碍,早在考虑中,并有应对之法。各种探索手段更是相当齐全。 相比之下,他的探索能力,甚至比起身具圣启术的叶长歌,还要强上数分。 然而这片地城,实在太大了一点。他们这一行人的脸更是比叶长歌还要黑,探索许久硬是什么都没发现。只知道此地应是上古时期一个大教派所有──以邵华荣的出身,甚至都根本没有听说过羽化教的名号,更不用说辨认出其标志了。 也就是大概半个时辰之前,他们才发现了一处有着隐晦提示的建筑。根据线索一路摸索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看起来像是死胡同的地方。更令几人郁闷的是,一般来说,确实有很多地方的宝藏是藏在湖底,可这湖里他·妈也根本不是水。即便没能直接判断出其是荼阳地心火,邵华荣也能看出这些东西更本不是他们能潜入得进去的。 就在一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两大元丹巅峰修者却是敏锐地感知到了强悍的杀机。尹成豪二话不说便是抓了一人挡在身前,然后激发土之元气护体,脚下快速地移动了起来── 然后,他活了下来,堪堪避过了这次危机,代价是这条手臂和那个人。 邵华荣第一时间便是激发了暗影形态──事实证明,他确实藏私甚多。这个形态其实也可以通过牺牲效果为代价,瞬间激发而出。连碎几件灵器方才卸去正面的威力,却还是被余威拍在了墙上,浑身上下十数处骨折,无比凄惨。 他们惊怒于遭遇无妄之灾,妖尊也是感慨运气不佳。 他本来隐匿住气息,甩开了叶、洛二人相当之远的距离。只要脱离这荼阳地心火的范围,接触到外界环境,能够获得元气供应。不说逃出生天,稍作恢复后,他还能潜回来解决掉这两个人来以报仇雪恨── 可惜,他又碰上了一伙人类修士。而且,他的伤势实在是重到让他隐匿不住自己的气息了。更不用说那狡猾的幼蟒乘着他重伤之时,强行解除了两人间的临时契约,不知潜伏在何处…… 总之,情况所限,他也只能抢先出手。却不料这两人在元丹境中都是极强者,加之气运颇佳,居然躲开了他针对性的必杀一击…… 而他的气息身形被感知到之后,邵华荣也是意识到他们遇到了什么。 人与妖,绝对的敌对立场。两者之间要发生冲突,几乎不需要任何理由。 更何况,两个元丹修者都能感知得到,这个妖修此刻状态异常的虚弱,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于是双方立时便展开了恶斗。 只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怜堂堂妖尊,此刻落魄至极的情况下,居然被两个元丹修者带人逼得狼狈不堪。刚刚那一击几乎耗费了其所有气力,连体内的伤势都难以再镇压住了,体表也开始抗拒不住地火的侵蚀。作出的反击也是软弱无力。偶有命中,也没能将两人致死。其余筑基醒脉的帮手倒是杀了不少,却完全无济于事。随着两人的适应,战斗节奏逐渐落入他们一方的掌控。 眼见那妖修就要完全落败,意外却再次发生。 书院先生,神秘少年林叶,这样一对奇怪的组合,却是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而听得林叶之言,更是令几人惊骇莫名。邵华荣嘶声道: “你这是什么混账言语?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人妖乃生死天敌,你居然要助纣为虐?不怕长生道人降罪于你?” “好一顶大帽子扣过来。没有小爷,就凭你们几个一照面就能缺胳膊少腿的废物东西,还能有这捡人头的机会?乖乖一边看着吧!” 眼见少年的姿态极其嚣张,邵华荣恨不得直接出手把他那张破嘴撕烂。但他毕竟不是傻瓜,书院先生的状态可是基本没有什么受损,此刻更是以不知名的方法立于空中,冷眼旁观之下,隐隐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来自猫科动物最后的回忆杀 对于邵华荣和尹成豪来说,这个少年同书院先生登场到现在,总共就说了两句话,其中包含了一些相当重要的事情: 首先,此处可能不只有在场的这些人,似乎还有一头异兽潜伏在侧? 综合先前曾见过的指示图案,很可能当真有一条蟒类异兽在这里…… 而且,听这林叶的口气,那异兽要么实力有限,要么现在受伤颇重,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不过也很可能是此处最有价值的东西之一,等下需要留心。 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们两人和这头虎妖,很可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而且曾经有过激烈冲突。 这样一来,方才战斗时的一些诡异之处也就能说得通了:这虎妖出手极为强劲狠辣,险些一个照面就将他们二人秒杀。但是其后的交手过程中,他表现得似乎又并非像开始展现的那般强大…… 再从出现顺序来判断,极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两个人将这虎妖打得重伤逃遁,然后一路追杀至此…… 想到这里,他们对书院先生和这名神秘少年的忌惮,更深了一分。毕竟就刚才交手,这个虎妖展现出的实力,起码是灵犀级别。而这两人能一路撵着这虎妖至此,虽说不排除一些特殊事件的发生,但也很能说明这两人的深不可测。 这样的两人,此刻出现在这里,当真是一件相当要命的事情。先前双方在长生秘境的树林中就曾针锋相对乃至大打出手。如今这幅情景,要说他们心中没有存着坐收渔利的心思,邵华荣和尹成豪是绝对不信的。 不过,事情倒也没那么糟糕。 那林叶的气息散乱且微弱,充分说明了他们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心略微定下一些的邵华荣,微微冷笑道:“林叶,你现在气喘得比狗还厉害,也敢跟我在这儿大言不惭?就算你真要决定同妖孽一道儿同流合污,至少也先从女人的背后堂堂正正地站出来才对,而不是现在如同一个怀春少女一般软绵绵地躺在别人怀里,一味地搬弄唇舌……” “你,瞧不起女人?” 冷不防的,洛玄英却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冰冷的语调配合其神色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看着被吓得下意识地便摆出防御姿势的邵华荣,叶长歌也是暗自好笑:洛玄英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在乎什么所谓的男女尊卑问题。她只是在合适的时候顺嘴扯一个话题,配合气势来截住对方话头。 当下他也是淡淡笑道:“喘得像狗?我没这么觉得。倒是看到有人被我打残的落水狗弄得缺胳膊少腿,连手下都没护住,还能在这里跟我胡吹大义和男子气概什么的,也是厚颜无耻到一定境界了。” “你打残的?快别逗我发笑了。”邵华荣强迫自己无视洛玄英冰冷的目光,继续对叶长歌挑衅道:“怕是你抱了洛先生的大腿,还差点没保住自己的命,弄得这般狼狈不堪,偏偏还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面对这般质疑,叶长歌抬起头,认真地请教道: “建议下,我该怎么像这白痴证明,就是本天才把这虎妖打残的呢?” “……” 无聊的扯皮和插科打诨,只是因为没有人找到好的时机。 双方都严神戒备,不给对方露出分毫破绽。而两边人都各有伤情,没有十足把握之下,实在不敢贸然出手。却又没人想要主动退让,将这奄奄一息的妖修拱手让给对方。 于是,僵持就这般形成了。 “真是可怜啊……” 瞄了一眼屹立在下方地火之中的虎妖,叶长歌心中也是暗自感叹: “堂堂妖尊,如今连御空的气力都没有了……一举一动都在一帮子元丹醒脉修者的注视下,甚至都没法继续隐匿气息……” “不过想来,也不会就这么干僵持下去了吧?就算没有什么最后的保命手段之类的,总也该有个天魔解体之类的爆发同归绝活吧……” “你说得还真没错。” 识海中宗傲懒洋洋地回应道:“银毛角虎的天赋中,还真有类似的能力。” “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不会蠢到以为弄死我你这孤魂野鬼会有什么好处吧?!” 如果还有气力,叶长歌听闻这话一早便要窜出去了,逃得越远远好。 开玩笑,一个曾身为妖尊的强悍修者的临终反击,他才没兴趣见识呢。”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宗傲翻了翻白眼道:“我还不知道你死我也得跟着遭殃?他还能剩多大的爆发力,我大概都有计算,不会有太大危险的,你就老实准备瞧准时机提醒那丫头出手就行了。” “这样啊。”叶长歌松了口气。别的地方老魔有扯蛋的可能,但是跟生命安全有关联的话,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 “……顺便,刚刚你说我蠢的事情,我记下了。” “随你意,我就先切断几天识海这一块儿的元气运行供应好了,您老慢慢记仇去吧。” “混账小儿!……” 完成惹恼老魔的日常的叶长歌,将精力完全放在了对下方的关注上,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变化。 他并没有等太久。 因为西岳妖尊,实在拖不了太久了。 完全克制的澎湃能量在身周肆虐,而他甚至没有挣脱的气力了……灼伤、毒伤,以及被磁力束缚多年的多种隐疾,此刻再也压制不住,全面爆发开来,飞速地蚕食着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他强撑着身子,想着即便死也要保持一个挺拔的身姿,却连眼前的景物都逐渐开始有些看不清,更遑论继续站立下去。 “噗通……” 他身子一歪,脚下的踏水元气再难维持,整个栽入到了地火之中。 若非有本命灵宝一直支撑,他早就被这地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但是,没有足够的供应,而且与他一同在那么恶劣的环境里呆了那么久。即便是他亲手炼制的本命灵宝,也无法再帮他更多了。 “啪。” 这是一道肉眼不可辨、早早就被灼蚀得千疮百孔的薄膜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他的视野一片通红。 在紧接着,他失去了视野。 地火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身躯。没有了本命灵宝的庇护,他已经孱弱到了极点的肉身根本无法抵抗荼阳地心火的淫威。 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西岳妖尊的血肉便被燃烧一空。 “……就这么,结束了吗?” 恍惚中,他似乎已经看到,那些贪婪的人族修者,已经一个个扑上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他从地火中捞出。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瞎掉了,根本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更遑论此地的这些修者,实际上根本没有一个有下地火捞东西的本事,要不然先前在暗室中叶长歌一击得手后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也不会选择所谓的静观其变。 这些东西,平日里对妖尊来说,都是一个念头便能判断出的东西。 但是,此刻的他,也只剩一些兽类最纯粹的本能了。 在如潮水般涌来的灼热与痛苦中,他的记忆仿佛飞到了万年之前: 他是妙真妖帝麾下妖尊之一,是她最得力、最勇猛的先锋。 在突袭东洲人修的战争中,他屡次身先士卒、奋不顾身。每每破城杀敌之数,在同级的同族中都是遥遥领先。 因为他心中有恨。 他的本体是银毛角虎。 而正如宗傲所说,在那个属于东洲修者的最繁华的年代,银毛角虎,是人族修者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之一。 所以,无数的银毛角虎丧命在人修的捕捉和研究中。 而最热衷这种活动的,无疑就是研究欲望最旺盛、也最具研究资本的羽化教。 西岳妖尊的部族,就是在一次羽化教发动的捕猎活动中被一网打尽。仅剩境界尚浅、却孤身在外的他一人逃出生天,然后投到了妙真妖帝麾下。 也是因此,他才会如此拼命地向人族复仇。 那一次,妖军高层发现了羽化教一处秘密的研究场所,他便迫不及待地请缨出战。 除去报复心理,他其实也存了一分幻想,想要从这个地方找出一些失散的同族。 实际上,他也确实找到了。但却是一具又一具的尸骸……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陷入更大的狂怒中,也不会一时不察,中了几个羽化修者临终时的埋伏…… “呵呵……看来逃脱不了我那些同族的下场了……那些人族还是那般贪婪……” 他的躯体早已被灼烧得不像样子,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了。更不用说,现在的东洲修行界根本就没有研究银毛角虎的风气了。 但是,这就是他目前仅仅只能靠本能反应出的念头……也是他这一生的倒数第二个念头…… “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意呢?” 最后一个念头划过。 识海中,一颗晶莹洁白的、略显暗淡的虎牙,化为了齑粉。 下一刻,原本略有翻涌的地火湖面,被切割成了数十块。 第一百七十七章 爆种所带来的意外 只一个刹那,整片荼阳地火湖就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而岸边围观的诸多修者,根本没能反应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只有事先做好准备的叶长歌,心中提前生出警兆,提醒洛玄英躲开了无形气劲的切割。 “什么东……”惊骇中下意识出声想要怒骂的邵华荣,后面的话生生地被噎了回去。 他看到身边一个个人,表情都僵在了脸上,然后就变成了一块又一块切口光滑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一时间甚至不能让人对于生命逝去这件事生出足够的回味感。 最直接的,他只能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只是因为那些无形无色的东西没有打到他。与他自身毫无关系。 只是运气好了一些。否则的话,元丹巅峰的他,跟这些平日被他视为蝼蚁的凡俗筑基、醒脉修者,没有任何分别。 “这……这到底是……” 和同样幸运的尹成豪对视一眼,他们甚至生不出更多恐惧的情绪。 “这是什么东西!” 即便是提前有所警兆的叶长歌,此刻心中也是连呼侥幸。 实际上,他与洛玄英能避开那些攻击,跟他的警兆和提醒,关系也没多大。 很大程度上来说,也是运气好。 而先前的宗傲却说过,西岳妖尊的反击,在能应付的范围之内。 这混蛋,难道将自己的运气也算在了反击的资本之中? “真是想不到啊……明明已经这么虚弱了,居然还能强行通过天赋换取的力量,强开神通。他的执念,到底有多强呢?” 宗傲一脸复杂地通过叶长歌的视野注视着那片破碎的火湖:“或者说,他对人族修者,到底有多深的恨意?” “神通?”听着宗傲的喃喃低语,叶长歌先是微微有些发怔地跟着重复了一下,紧接着只觉得自己背上所有的寒毛都倒立了起来: “你说,神通?他·妈·的这东西开出了神通?你他·妈知道对现在的我们来说神通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是你所说的狗屁的计算范围内?” 神通是什么? 几人最近接触过的神通,就是长生道人的长生道树。 对于那一道神通,长生道人究竟投入了多少力量,没有多少人知道。 但是,起码对于这些人来说,那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力量级别。 处于其中,生杀夺予尽数落于旁人之手…… 当真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一个修者,从筑基开始,正式开始修行之路。其中重要的分水岭有很多。元丹之后元气吸收控制的技巧效率提升数个档次,灵犀后对于术法掌控运用发生质变。及到衍相,能将自身术法种子与术法之海中的神通真意结合,形成法相。作战时施展而出,大大弥补自身缺漏不足之处,实力成几何倍数提升,足备焚山煮海之力。法相由本及我之后,更是贴合真我,与衍相境又是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这些,更多的都是提升自身力量,对于天地本质的了解还非常浅薄。 神通境,就是修者真正开始理解并运用天地本质法则的一个标志性境界。结合天地法则与自身特质所构成的神通,完全超出寻常修者所能理解的力量范畴。 单纯威力还是其次,最令人忌惮的,还是其中包含的一些特殊威能。 例如长生道人的长生道树,其中所衍生的秘境,就包含有生命、时间、因果等等多种极其深奥的法则。 而此刻,宗傲却是带着些微惊讶地说,这个虎妖,激发了神通…… 那么,眼前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无形劲气,恐怕,不过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这让叶长歌如何不惊怒到失态? “没办法啊……我毕竟又不是羽化教的那些变态,对于妖修的了解没有那么深入。” “这个什么西岳妖尊,本体是银毛角虎。上次我跟你说过,银毛角虎作为妖兽,拥有一种降阶延寿的天赋。通常他们也都只有这一门根本天赋,其他对于金属性的额外感知和控制能力,都无甚特殊之处。” “但是一些修至高深处的银毛角虎妖,还有可能觉醒一门根本天赋;堕寿换法。” “……就是跟降阶减寿正好相反的东西呗?” “没错。若非我曾经恰好帮助友人降服过一头道行高深的银毛角虎妖,曾亲眼所见它以此做出临终反扑,也不会知道如此秘辛。” “不过说到底,银毛角虎的这两门天赋,行的都是完全不对等的交换。那老妖更是两种天赋都经过激发,这种多次折扣之后,照理来说,所发挥出的能力,应该也是相当有限了才对。只是这种天赋所激发的力量,可能也是跟自身意念有关。再加上他似乎还引爆了自己用本体的一部分所炼制而成的本命灵宝,所以产生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从计算范围内到神通激发,这个偏差实在大得惊人吧……” 然而再怎么埋怨和责怪宗傲,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在听到“神通”这个词之后,叶长歌连跑的想法都没有了。 诚然,即便再怎么爆发,那虎妖所剩余的可发挥的力量也就那么多。如今所燃烧的能量,可能还不如一个完整的灵犀巅峰。 但是,这些力量,到底是通过神通的方式表现出来了。就像所谓的“椅子炸地球理论”一样,同样的能量,通过不同级别的手法表现出来,呈现出的结果完全是不同的。 起码以他目前不过筑基的境界,是完全不可能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抗的。 “啊啊啊啊!” 面对只一个刹那,便成为一块块血肉的同伴,尹成豪一个幸运的手下当场便崩溃了,完全不顾身后铁青着脸大声警告威胁的兰华容的警告和威胁,转过身便拼了命地想要往外跑──其实,以兰华容的性格,他也想跑来着。然而实力更强一些的他,反倒是连使唤自己双腿的气力都没有了。 再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异常诡异的一幕。 那个年轻人,在原地及其激烈地摆动着自己的四肢。本人却仿若未觉般,依旧拼命地进行着奔跑的动作。 “……” 毫无疑问地是,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借意披靡 “唉,我都不想着跑了,他又在异想天开些什么呢?” 看着在那里卖命地表演着哑剧仍未有所自觉的龙套修者,叶长歌一脸惆怅。 稍稍恢复一些的他差不多也能感知到,周边的元气几乎都被下方那一点所收束。难以形容的力场将附近完全化为一个独特的禁区。 自由进出的权利,暂时是不在这些人的手里了。 重伤未愈、元气见底,连万象玄瞳都暂时无法动用的叶长歌,也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然而,就在他还在为那个搞不清状况的小伙子感叹的时候,却又有一人不安分地出手了。 而且,还是一个他先前完全没想到的人。 “……毫无前兆的发疯也就算了,起码先把我丢开吧……” 洛玄英却是根本没有精力理会他。 极其精纯的元气被她高度压缩集中,那柄古剑之上也绽放出了淡淡的光华。 “嗯?无属性?” 即便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极致,叶长歌的感知还是非常敏锐。 所以对于得出的结果,他也是相当惊讶。 因为这种事情,常理来说是不该出现在洛玄英身上的。 她的冰之属性太过强烈。尽管具体的功法和元脉目前叶长歌还不得而知。但他大概能判断得出来,洛玄英的冰属性纯度,恐怕堪与徐冬晴的光属性强度相当── 要知道,徐冬晴出身不凡,功法八成是家族量身选择,本身元脉更是纯度惊人的大圣灵光脉。如果一个修者本身的属性倾向度达到这个程度的话,几乎很难调运出无属性或是兼容属性的元气。 可是,同样属性纯度惊人的洛玄英,却是做到了这件事。 “那柄剑……可能不是唯一原因。她的功法我到现在也没看到特殊之处,这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却见那些洛玄英神色微凝,缓缓地将古剑斜下持于身侧──令叶长歌惊讶的是,做出如此动作的她,居然还是稳稳地带着他立于空中。 “重点不是玄器,是本身?这是某种秘法?还是……” 痛! 叶长歌忽然“哇”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剑意! 洛玄英散发出的,赫然是剑道强者的标志性力量之一! 要说这种力量,叶长歌在方才重创妖尊之时,也曾展现出来过。 但是,那是他通过万象玄瞳所得来的,并非他自身的力量。 理论上来说,这对他们这些元丹筑基的修者来说,也是几乎不可企及的力量…… 这是对于法则、对于道的理解的体现。如果没有足够累积,单凭所谓的天赋和顿悟,实在很难得到。 “就算能想到她也是通过某种方法来得到这种力量……可是剑意这东西,果然还是非常可怕啊。” 锋锐,纯粹的锋锐。 剑意的力量因人而异、各不相同。像是叶长歌所抄录的剑意,就是以杀戮之意为主。这种强悍的力量,令得妖尊的术法结构都难以维持稳固,血色剑气之下破绽百出,所以才会被一击而溃。 而锋锐,则是相当常见的剑意属性。但是洛玄英此刻剑意之中的锋芒委实强得离谱。脱离于其掌控外的余威,都能轻松地割裂叶长歌的神识,致使后者遭受无妄之灾。 力量渐渐地沉积和稳固下来,洛玄英的身体也开始逐渐下降。 “无法在太远距离做出攻击吗……而且准备时间也长得离谱。限制条件似乎非常之多啊……” 然而叶长歌知道,限制越多,往往意味着效力越恐怖。 两个人的位置距离地火平面越来越近,下方那一点白光也是越发闪亮。 叶长歌几乎百分之百可以断定,那西岳妖尊为了发动这不明所以的一击,已是神形俱灭。否则它但凡还有一分余力,刚刚开始时那些术法波动都不该将自己漏掉。 但是躲开了那道不怎么可口的开胃菜,却并不会让他有多欣喜。此刻他只觉得一股恐怖的能量在那个地方不断地压缩压缩,仿佛没有极限一般。 但是万事万物终有极限。即便不问宗傲,他也能猜想得出。按照目前的速度,用不了多久,那个点本身便会无法支撑和负荷先前的这些积累。狂乱的能量风暴会让周围的一切都归于虚无…… 这,便是西岳妖尊的神通,“域禁崩灭”! 全盛期的西岳妖尊,若没有足够境界强者的干预,这一招甚至可以将半个大平王朝都化为齑粉! 如今的这招“域禁崩灭”,威力自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然而即便只是作为一条丧家之犬的悲歌,正常来说也足以将这些不过元丹境的低弱修者消灭殆尽了。 但是,也只是“正常”情况下而已…… 初时,洛玄英的手还颤抖得十分厉害。毕竟非常明显的,她本身与这种剑意其实非常不相符合──甚至她平日都甚少用剑与人对敌。 但是,她的手还是渐渐地平稳了下来,那种锋锐的意境也变得越来越集中、越来越强劲。 锋锐,是最常见的剑意属性,却也是最基本,最重要的属性。 而这股纯粹至极的剑意,得自于千年前的书院创始者昌和先生。代表的是他锐意向前的无双勇决之意。 任你千道万法,我自一剑破之! 在危急关头,原本性格不符的洛玄英,也是隐隐能够感悟到和发挥出这种力量。 似是感觉到危机来临,下方那一点的能量集束速度猛然加快,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开始不平稳了起来。相应的,地火随之剧烈地波动,一道道火浪翻卷而起,却是没有一道能近二人身旁的。 一剑在手,所向披靡。 洛玄英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 神芒内敛,剑意初成。 她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舞剑的稚童一般,缓慢而又笨拙地向下划了一个半圆。 整个山谷刹那间陷入红色的风暴当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数风流人物 被那一招聚集的能量,瞬息间崩散开来。 在这个环境下的直观反应,便是整个荼阳地火湖,都被炸翻到了天上! 面对如同末日般的火雨风暴,尹成豪与甄修谨相顾骇然。他们二人的实力比之洛玄英尚且不如,更没有“冰”这种罕见的元气属性。单凭元丹境界,哪里碰得了这些东西? 好在这一道术法神通被破掉,他们也不再被拘束于此。 能量冲击先于火浪汹汹而至,两人各自祭出一件元气、并聚集元气护于身前,紧接着便是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很显然,即便只是未蓄满情况下崩散而出的余威,也不是这两个元丹修者所能抵挡下来的。 但这个强度,却是正中二人下怀。 借着这股强烈的冲击力,两个人飞身而起,半空中拧过头来,全力向着谷外遁走而去,转眼间便踪影全无。 然而他们的手下们,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单单只是能量的冲击,便是直接将几名幸存的筑基境修者拍得粉碎。 眼见不对的兰华容也是见机急快,当即便扯起两个手下往身前一扔,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猛跑。 “啊!”“啊!” 两声惨叫自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一股磅礴的力量击打在了他的背上。 “唔!” 不同于甄、尹二人,兰华容完全不能抵抗得住能量乱流的冲击,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腾飞而起,和着沙尘一并飞出。 “咔。” 细微的破裂声响起,他的一件内甲直接被打得粉碎,却也因此救下了他的一条性命。 虽然前文曾说过,兰华容虽然贵为夜煞首领,也没有配备灵器的资格。但这次任务非比寻常,所以他也得到了在皇家库存中一件灵器的使用权。只不过以上方原本的意思,是要他选择一件进攻性的灵器来增强战力,然而事先就预感到此行凶险的他,却是偷偷地选了一件灵器内甲穿在身上。 恰恰好,这一次便是派上了用场。 虽然身遭重击,但兰华容好歹也是活了下来。这位夜煞头子强撑一口气,硬是连滚带爬地也跟着出了山谷。 “有点本事啊……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命硬呢……” 远远看见兰华容果断地用自己两个手下的性命换了一条性命,叶长歌微微感叹。 “你还真是有闲心啊……” 不知是否是因为刚刚挥出大违自己平日心境的一剑,洛玄英竟是罕见地也跟着淡淡地吐槽了起来。 “你还真是悠哉啊……”叶长歌闻言也是微愣,紧接着却也不再细想这一分诡异之处。看着自行漂浮到半空中、撑起一个淡灰色的球形光罩将二人笼在其中的古剑,继续吐槽道:“话说你就不能控制着这东西让它把咱们弄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吗?” 洛玄英淡淡地道:“你觉得以我目前的境界,刚刚用出那一剑之后,还能剩多少气力?” “也是啊。”叶长歌微微一叹:“这老妖临死前这一招,即便是灵犀巅峰的修者,也绝对会被稳稳地灭杀掉。你能一剑破掉这道神通,威风之下向来也是消耗不少,怕是比我强不了多少……不过这么说来,这剑难不成是自行撑起的屏障来保护咱们?” 眼看洛玄英轻轻一点头,叶长歌又是无奈道:“人比人气死人啊……这玩意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玄器,昌和先生恐怕更不是普通的衍相境……这种强度的剑意,同境修者没有足以匹敌的东西的话,根本就是送菜……再加上千年之前附在玄器上的力量居然还能保存至今。估计他当年也是一个越阶挑战跟吃饭喝水差不了太多的变态角色……”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洛玄英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生动了些的脸色,忽然间便重又挂上了跟平日相近的冷漠:“一个衍相境的修者,活了也不过数十年。恐怕不少当年跟他同时代远不如他的庸才们,还好好得存活至今……” 修者一途,抛开一些特殊天赋和功法,达到筑基境的修者大概能活常人一倍半的时间,醒脉的寿龄极限一般在三百年左右。到了元丹,就能达到五到八百岁寿龄,而灵犀境修者更可逍遥千年。衍相境之后,根据天赋不同,也是会暴涨到三千到五千年不等…… 相比之下,一个衍相境修者,若是只活了短短数十年的话,那也是太过短命了一些。 不过这也说明了昌和先生的可怕。短短数十年便至衍相,且成为同境中几近无敌的人物。在这等天赋面前,甄修谨欧阳晴这些所谓的宗门天才,恐怕得连钻地缝的心都有了…… “这等天骄早早夭折,又是在此地代表栖霞剑宗立下门户,并助大平太祖立国,其中恐怕又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了……” 左右也是一边这么想着,叶长歌一边也是观察起了周围的屏障。薄薄的一层,似乎轻轻一触便能打破,却是稳稳地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火舌舔舐而泰然依旧,丝毫不见有崩颓之兆。细细看来,这光罩却是始终中和着周围的能量,然后同化一部分以作支撑…… “看起来,很像光的属性……不过似乎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啊。同时掌握锐意进取以及中正平和这两种力与道吗……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确实。”连一向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宗傲,听得叶长歌此言,都是不由得赞叹道;“如果这两种都是那个修者的力量体现的话……一旦他能够清晰认知自我,得以转衍相为我相的话,距离神通其实也就不过一步之遥了,而且恐怕会领悟出相当恐怖的神通术法出来……即便在我们那个年代,也绝对是无愧于天才之名。” “然而,这么个天才却是夭折得如此之早……”想到这里,叶长歌看了看下方毫无生机波动的火湖,再想到体内这个差点形神俱灭的上古魔头…… 无论是昌和先生,还是西岳妖尊,抑或是这老魔宗傲,原本都是叶长歌无法企及的强悍存在,巅峰之时都是何其意气风发。然而真到气数尽时,谁都是无可奈何。 修行界,当真处处是凶险。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这让叶长歌对于修行一途的敬畏之心,不禁更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