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旧章》 介绍 曾经看过周星驰的一段访问视频,主持人问周星驰:你拍西游降魔传,那你读过《西游记》吗?周星驰非常坦然地说:没读过啊。主持人问:那你没读过《西游记》怎么会拍西游降魔传呢?周星驰说虽然没有读过西游记这本书,但听过很多关于西游记的故事,他心中对孙悟空、猪八戒等人物都有自己的一个印象,他觉得孙悟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猪八戒就应该是那个样子,所以在电影里就把他们拍出来了。 轮回,就是这样一本书。 它试图讲述中国极富传奇色彩的春秋战国时期的一段故事,属于架空历史的题材,书中所出现的人物大部分都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但除了同名以外,基本上没什么关系,这是笔者一点小小的私心,想借助名人效应吸引一些读者,经常想像历史上那些不同时期的名人如果出现在一个时代,会产生什么样的碰撞。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雄兵万千,一段令人神往的时期。 故事从一个虚构的秦国武氏家族说起,武氏三兄弟在这段波澜壮阔的时代里,谱写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他们见证了周王室衰落、三家分晋、秦征七国、联盟抗幽(为了避免剧透,就不一一写出了)等一系列重大的历史事件,并在其中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故事的结局未必十分圆满,但肯定荡气回肠。 一直害怕将一时的创作热情当成创作才能,写到一半会半途而废,但如果不趁着还有热情去完成自己的梦想,会后悔的。梦想,什么时候出发都不晚。 此外,由于笔者能力有限,书中不可避免会出现很多常识性的错误,希望大家能以故事为主,原谅笔者的无知。另外也有一些错误是为了故事内容而做的妥协,比如文中的各国国君称号都是直接用谥号来代替的,真正历史上是不可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用谥号的。。。。。。在一个穿越、异形、奇幻的世界体系里,名字什么的都是小事情。 废话先写到这里,希望读者会喜欢这本书,也能看到这本书完结的那天,嗯,好好锻炼身体,保持良好心态,会有完结的那天。 第一章 故人与旧事 周朝末年,皇室衰落,各地诸侯野心勃勃,乱世已显,差的只是一把燎起战争,燃烧**的火.表面上各地诸侯依然向周室称臣,但已经有四年不曾入洛邑朝圣.各国都自令政府官职,品阶礼仪不逊周室王朝,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故事的开始发生在秦晋交界一个名叫鸿水的地方. 鸿水处于秦晋两国边境交界处,,此地民风淳朴,生活安宁,朝起而作,日落而息,秦晋两国之间日益紧张的关系丝毫影响不到这些人.天下是给胸怀天下的人争的,平民百姓考虑的只是温饱. 这一日,鸿水城外出现了两位风尘仆仆的赶路人,年长者长须青袍,儒气沛然,名为东郭南,现任秦国太傅,年轻者长相清秀,面相和蔼,名曾静,乃东郭南唯一嫡传弟子,秦王几次欲招曾静入朝为官,都被东郭南拒绝,说此子仍需磨练,曾静对功名之事也兴致索然,不太上心。 二人来到鸿水城门口,停住脚步,曾静问:“师傅,我们这三年时间一路向东游历,表面上是游学,其实是查找转世的智者,这十五大城,数百小村都一无所获,不知道何日才能找到智者的一丝消息啊。” 东郭南手拂长须,笑道:“世事难料,凡事不可断言,司空天工府的家伙们算了一年的时间,推测新的智者马上就会出现,虽然为师一直觉得天工府的这帮家伙笨了点,但应该不会耍什么心计。” 曾静笑道:“我看你压根就没相信天工府那些人的说法。” 东郭南佯怒道:“同为秦国官员,为师还是很信任这帮同僚的。” 曾静笑而不语。 已是晌午,二人步入城内,找了间悦来客栈住下,入了房间后,曾静打开包袱,看看所余钱币,苦笑地对东郭南说:“师傅,您老这么大手大脚夫地花钱,我们可能出了这座城就得行街乞讨才可以继续东行了。。。” 东郭南一怔,说:“你莫跟我哭穷,一路上都是你管钱,盘缠不够莫不是你监守自盗,偷偷塞给哪家大姑娘小媳妇了。我看在商城外那个小村里,有个小媳妇总跟你眉来眼去,要不是我制止及时,你早被她拉到屋里了。” 曾静非常惆怅地叹息一声,低声道:”师傅,你坏人好事啊。”然后开始批评东郭南:“师傅,这路上你逢城必入,非上房不住,无酒肉不欢,高兴了还赏出去不少钱,这我都说过你了,你全然不顾,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东郭南想了想说:“出门在外嘛,总得讲究点啊。你看看我们盘缠还够在这城内住几日啊?” 曾静说:“如果你省着点花,还能住上四五天,前提我们每餐无酒就行了。” 东郭南吓了一跳:“这怎么行,为师的脑子就靠酒来提神了。说到酒,唉,又有点疲乏了,快快找个酒家,吃午饭” 曾静一脸苦恼。 东郭南一拂长须,笑道:“他乡遇故知,人生快事,徒儿,跟随为师去拜访一位老友。盘缠的事他会替我们解决的。” 曾静很惊奇:“师傅你在这里也有故人?” 东郭南很认真地说:“其实也不熟,但现在不是缺钱了吗” 曾静哑然。 二人出了客栈,往鸿水城东走去,鸿水城西贫东富,越往东走,房屋越气派,东郭南来到一处房前,拍打前门,过了不久,门被打开,里面出来一位清秀俊美的少年,打量了东郭南一眼,东郭南微笑拂须,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曾静在其身后打量着开门的俊美少年。少年客气地问道:“二位找谁?” 东郭南笑道:“回屋告诉你家大人,就说咸阳故人来访。” 少年没有多问,恭敬地将二人请进院子。 院内一长相奇伟的男子正在修剪花草,数十盘花草整整齐齐放在一旁,被修剪的挺拨笔直、干净利落,繁彩之间透露出傲然不群之意。另一旁还有一位少年正在笑眯眯地取水来浇花草。 奇伟男子见到来客,惊讶不已,匆匆一别已有十数年,想不到他竟然还能找到这里。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老者笑道:“你当年就是在这里遇到凤儿的,我虽然老了,但路还是记得清。” 当年的莽撞少年与儒雅先生周游列国、求学论道,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城遇到了另一位心高气傲、才学渊博的少年,本是高谈阔论,千杯不醉的好景,谁知文弱少年竟是女扮男装,与莽撞少年两心相知,成就了一段传奇姻缘,若不是后来的战乱,若不是莽撞少年的位高权重,若不是国家兴亡,或许这段姻缘会更长久一些。 数十年后,莽撞少年历经战火洗礼,生死交替,放下一切,重新回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而似乎一直未曾年轻过的儒雅先生却带着另一个游学少年来到了这个地方。 “武止!” “东郭南!” 二人对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 东郭南带着徒弟就这样住下了,终日与武止饮酒论事,不管旁物。追随他的曾静很快与武止的两个儿子结为好伴。武止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哥叫武起,一直在外未归,武家兄弟对大哥离家原因一直避讳不提,二哥叫武烨,脸上时刻都挂着轻淡惬意的笑容,小弟叫武庸,安静有礼,极少发言,但在关键之事上总有独到的看法,曾静自拜东郭南门下后,就跟着老师周游列国,寻学访友,见识广博,武家兄弟经常请他讲述各国风土人情,齐国的地广物博,港口繁荣,外族人金发碧眼令兄弟二人好奇不已,燕国城墙绵延万里,气势恢宏,在气候变幻万千的北方大地上,开辟出四季如春、土地肥沃的天府之国,让人赞叹。楚国人生性烂漫,啸居山林,与百兽为伴,天人合一,令人羡慕。秦国邻近蛮夷,战乱不断,举国上下崇尚武学,当今世上第一剑士樊棋现就居于秦国,其剑法出神入化,无可匹敌。 从未出过鸿水城的武家兄弟,对这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百听不厌,虽然三人年经相仿,但曾静游历宽广,少年老成,言谈举止比武家兄弟要成熟的多,颇有东郭南少年老成的感觉。 五人在这座旧院内其乐融融,交谈甚欢。 突变发生在第四日,当时武家兄弟正与曾静院内聊天时,突然间天地仿佛震动了一下,大陆上千万人都同时有所感应,一时间诸国升腾起无限恢弘气场,光芒与日同辉,向四野扩散,无数闻名于世或隐居幽处的武者、术士都不要命般催动气场,从天空俯看,晋、齐、秦、楚、燕各国都一时大乱,所有人似乎都在寻找震动的来源,然后这样一场混乱持续没有多久,便因找不到震动来源而纷纷收敛,只是在这场混乱中诸国的隐藏实力均暴露甚多,再次加深了相互间的忌惮。 而武家小院在震动后,突然院中绽出极耀眼的光芒,光芒由米粒大小涨至细长裂缝,一人从裂缝中跨步而出,武家兄弟大吃一惊,竟然是离家多年的大哥,忙上前去迎,奇怪的是靠近大哥武起一丈之后就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再无法向前走进一步,。 武止和东郭南闻声而来,看起被挡在武起身外的武烨和武庸。 武止大喝一声:“你究竟是谁?” 东郭南目不转睛地看着武起,长袖之下的双手不由地颤抖,果然是他!在此地等候多日,终于见到了新一任的智者。 武起看着武止的眼神并不像一个儿子看父亲的眼神,反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冷冷地说道:“天地有大变化了,这个世界将迎来一场劫难,今天我来,只是因他苦苦哀求,想给你们父子留一点造化,看看能不能在大劫难中侥以幸存。” 说完武起抬起手来,三团光芒缓缓飞向武氏父子,光芒一触到到武氏兄弟身上,立刻迅速融入体内,武烨武庸身体一震,眼神变得迷离,片刻后才徐徐回过神来,而光芒在武止身边来回盘旋,久久不能进入,几次试探后终于破碎成细密的光雨消失。 武起淡淡道:“原来这些规则已经不适合你了。” 武止怒道:“你究竟要对我家阿大做什么?赶快离开他的身体!” 武起道:“放心吧我对他没有恶意,天下要大变了,我想离开大陆到四处看看,找一找求变的契机。” 武烨与武庸似懂非懂,只知道大哥似乎成了可以影响天下大局的关键人物。 曾静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位智者似乎离秦国越来越远,庆幸的是他也未必转而支持其他国。 武止挡在身前,冷声道:“无论你心意如何,出了这个门,怕也由不得你自己作主行事了。何况你还欠我一个儿子。” 武起看着武止说:“这个儿子,在十八年前就已经被你丢掉了。” 另一个武起从身体内走出,众人都发现他只是魂魄外形,有形无质,他看着武止,平淡地说:“父亲,自从母亲死的那天起,我对自己发誓,永远不会原谅你,虽然这些年里你为母亲夜夜憔悴,昏昏终日,但这些都太晚了,我不能原谅你,但我也恨不了你,我知道你也是悔恨万分,只是我无法面对你,我想跟他一起去大陆以外的地方看看,或许哪天我想明白了,会再回来看你的。” 武止无言,武烨武庸齐声喊道:“大哥,你真的要走?” 武起温和地看着两位弟弟,笑道:“放心吧,跟他一起最安全不过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说完径直走向自己的躯体,二者合为一体。 武止看着东郭南说:“智者能给这个世界的东西已经全部给了,我可能是最后一个来到这世界的外来人了,大变已经开始了,希望你们秦国好自为知,这个天下已经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天下了,你回去后告诉秦王,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些人。” 顿了一顿,接着对武止说:“我已经传了武烨武庸一些本领,也算对你武家一点补偿,乱世就要到了,命途如何,得看他们自己造化了。”说罢,众人注视之下重返于光缝之中消失不见。 “乱世就要到了,命途如何,得看他们自己造化了。”密室内一位少年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说的与智者之言不差分毫。少年表情越来越痛苦,最终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无力靠在墙上。边上站着另一位少年,激动不能自抑,这是五年里第一次发现智者的消息,如何让他不激动,双目炯然有光,:“周室有希望了,周室有希望了!!!” 二位少年面容竟出奇的相似。 “王,皇城的那小子似乎有所行动,三日前子时从南城门出城几位高手。” 男子身材高大,只是背影,已给人山峦压顶之势,男子并未转过身,低声道:“定是智者有消息了,这世上怕是没有智者之外的事能让周家小子这么沉不住气了。跟紧,不惜一切代价把智者带回来。。。。。。。。。。。。哪怕是尸体。” 男子向前一步推开面前厚厚帘布,明晃晃,金灿灿,原来是一个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男子举起酒杯,微笑向宾客致意。 知道了东郭南此行的目的,武止对他的态度极剧转变,但东郭南偌似对武止冷言冷语充耳不闻,曾静都觉得不好意思,在武府赖吃赖喝三日,临行前武家三小子武庸殷情款款地送上几十枚刀币,东郭南一路对他赞不绝口。二人行到鸿水城外十里地,路过一处池塘,东郭南终于停止夸奖,面色凝重地望向远方。 曾静问道:“师父,你感觉到什么?” 东郭南反问道:“你呢?” “杀气,好锐利的杀气。”曾静还从未见过如此敏锐的杀气,虽然可以确定来人还在数十里之外,但凌厉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 东郭南一言不发,拉着曾静跃入池塘内,水面晃动一阵,又平静下来。 第二章 夺人 远处,三个黑点由小变大,转眼间已到塘边,三人不作停留,仿佛利箭一样直奔鸿水城而去。只是为首一人,略带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平淡不惊的水面。身后右倾黑衣人问道:“大人,可是发现什么情况?” 为首之人沉默片刻,摇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 等待三人离去之后许久,东郭南与曾静才从水中露中头来,曾静大口地喘着粗气,问道:“师父,刚刚是什么人经过,气势如此吓人?” 东郭南眼望鸿水,若有所思地说:“齐国田家。” 曾静听了田家二字,方能理解刚才的滔天杀气。 “武叔是不是会有危险?” “事不迟疑,你速去鸿水城,在旁伺机而动,助武家父子一臂之力,为师马上回大秦搬救兵。” “。。。。。这个,师傅,为什么不是你去助武家父子,我去搬救兵呢?” 东郭南斜了曾静一眼“蒙盛将军岂是你个小辈能请的动的?” “。。。。。。师傅,好像蒙盛将军还在倒处抓你吧。” 东郭南丢下句“事不宜迟”,便跃出水面,大步而逃,毫无仪态。 曾静无奈摇头,从水中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柄鲨皮包口短剑,朝鸿水走去。 三名黑衣人挟风雷之势,冲到鸿水城外,毫不理会外人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直朝武家父子住处奔去。 “呛。。。。。。”如同龙吟一般,一柄古剑似从天外飞来,横亘在三人面前,三人瞬间止住来势,停在古剑前三尺之处。 握住古剑的手干净修长,力道轻柔,但丝毫不颤,即使是面对风雷之势的三人,也没有摇动毫分。 “晋国温宁!” 温宁淡淡道:“没想到守来一位故人。田盛,你不该来这里的。” 为首之人上去一步:“齐王对我田家有恩,我们不能背信弃义。” 温宁依然是淡淡地说:“能从我温宁手下带走智者的,绝对有你田盛一个,可惜今天不能与你叙旧了。” 古剑由横变竖,所有光芒都逼向田盛一人,全然不顾田盛身后二人,田盛从背后抽出一柄厚重大刀,刀尖处穿了一只金质圆环,迎向古剑。 田盛身后二人左右分开,绕向温宁,二人手中的兵器也亮了出来,俱是淬了巨毒的勾魂利爪,挥动时闪动着令人心悸的紫芒,仿佛数条毒蛇在吞吐蛇信。只是二人尚未近身,就被强大的气场给震开,双双落在了温宁身后。这是无常吏第一次合击失手。无常吏贵为齐国著名的“地”阶强者,最为人知的便是嗜血杀戮,而且兄弟二人永远一起行动,对上同阶的对手,从无败绩,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英雄血。更让人胆寒的是这两位强者有虐杀的癖好,落入他们手中往往要被折磨五六天都不得死。 “叮~~~”金刀古剑碰撞之声,延绵不绝,无常吏二人如同重锤击胸,纷纷吐一口血气,才稳住脚步,不由骇然。 田盛大声道:“你们先去抢人,这里我来。” 无常吏二人闻言,足下不停,向武家父子宅子奔去。 温宁却似乎毫不担心,依然与田仲剑来刀往。 无常吏虽然已经离开,但背后依然感到阵阵压力,二人不由想起初次遇到其貌不扬的田盛,原来还想试试齐国仲武侯府派出的这位高手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现在想想,还为当时的小觑之心后怕不已。 无常吏兄弟二人来到院内,见一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横刀立马地站在院中,眼神之中,似看轻天下。不由暗中叫苦,眼前之人似乎也不好对付。 白无常上前一步:“这位兄弟又是何人,我等奉主上之命,只取智者,还望借条路。” 武止冷笑道:“常年无战,竖子当道,若是当年,你们二人在我阵前,怕是一句整话也是说不出来。” 无常兄弟对望一眼,手中利爪再次祭起,左右分开,准备施出惊人合击。武止不慌不忙,长刀在身前转过,呛呛几声,无常吏骤起骤落,两双鬼爪已是血迹斑斑,只可惜是鬼爪主人自己的血。 诚然如武止所言,常年无战,无常吏兄弟二人在齐王手下作为上宾,素来心高气傲,此次奉命出国,没想到前有温宁一剑之威,后有此人长刀反伤二人得意之招,不由得心生怯意。 武止长刀举起,如开山断河般斩向白无常,白无常起身不及,贴着地面向后滑行数丈才躲过致命一击。 “你。。。。。。你究竟是何许人,想我无常吏兄弟手段高明,没想到几次三番被人挫败。” 武止不收刀势,冷冷道:“威武骑,武止。” 无常兄弟二人倒吸一口凉气,十数年前横行无敌的秦国第一大将威武骑武止。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战神,噬血成性,杀妻叛国的武止。。。。。。 或许碰到武止不可怕,可怕的是此次来取的智者难道就是他? 武止没有再次出刀,他知道敌人没有全部出现,眼前只是齐国与晋国的势力,燕国、楚国还未有动静。他们的人呢?武止在等待。 此时躲在远处墙上的曾静心急如火,该死的东郭南让他来支援武止,但目前的情形根本轮不到他插手,无论场下的哪拨势力,都不是他能阻挡的。他也在等,等东郭南搬来救兵。 而此时的东郭南正一步一步,悠然自得地踱着方步,他从怀中掏出一四方物,此物四壁光滑,仅正面有一方块凸起,东郭南将凸起方块轻轻按下,物件发出一段细不可见光芒直上穹顶,信息传达后物件内部响起啪啪啪地动静,突然间就崩裂成无数碎片就此毁掉。东郭南就静静呆在原地,仰望远方的秦国方向。 不一会,晴天白日的天空上,秦国境内再次升起一股强大的气场,径直向晋国奔来,携带滚滚乌云,云中雷鸣电闪,声势浩大,所过之处犹如黑夜末世,云团移动极快,转眼间从天边飞至鸿水城。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层层乌云叠起,雷电风雨大作,似要天塌一般。厮斗一起的温宁与田盛错身闪开,看到天空异相,俱是一惊。这哪是人力所至,难道真是鬼神降临? 乌云不断翻滚,几乎已压到楼顶,伸手可触,鸿水百姓人人心如压石,胸闷不已。一道雷电闪过,云层里渐渐现出一扇暗绿斑驳的古门,门框四周雕着夜叉恶鬼,门前铺首是两只口中涎血的骷髅头。门顶上如同鬼文一般写着两个字“酆都”。 武止直立在门下,毫无畏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什么时候,秦王也开始装神弄鬼了!” 反倒是瘫坐地下的无常吏兄弟吓的不轻,虽然兄弟二人自称无常吏,但毕竟还是个人,眼前这般奇异变化,他们一时脑筋已经转不动了,只能张口瞠目地看着鬼门慢慢敞开。 仿佛千鬼哀嚎,万鬼抓门般,众人被开门声激荡血气,几不能立。武止将长刀支在地上,方能保持身体。但依然是一副不屑的表情看着鬼门。 鬼门刚开一人身位,即刻从内飞出两个有形无质的鬼吏,手持锁魂链,拘魂叉,直奔武止而去。 “呵!”武止竟然起身一击,二鬼吏不由对望一眼。眼下即便是温宁、田仲之流也只能呆立一旁,不能有丝毫动作,但武止不仅起身一击,还将二鬼吏击开数丈。或许是经年征战,养成的一身杀伐之气,武止一击之后,反而回复了不少气力,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鬼吏。 鬼吏二人心中也是暗暗叫苦,眼前之人是秦国曾经的第一猛将,岂是轻易之辈。原本以为黑云压城,鬼哭神嚎能震住他,谁料他不仅未被吓倒,反而是越战越勇。鬼门开启已是损耗极大,若不速速将武家父子带走,此番劳师动重不是要无功而返。 武止大喝一声:“赵稷何在,藏头露尾,装神弄鬼,帝王的脸面呢?” 拘魂吏掷出拘魂叉,武止挥刀一挡,呛的一声,长刀竟被无形的拘魂叉击飞,武止双臂下垂,颤抖不已,虎口迸裂,鲜血涌出。锁魂鬼抛出锁魂链,链遇风见长,瞬间已有数丈,将武止团团围住,无形即变有质,捆住了武止。武止无力挣脱,任由二鬼将其拖入空中。 “放开我父亲!”从屋内冲出一浑身发赤,衣物尽灰的少年,正是武家三子武庸,他双目赤红,望着鬼门,想也不想,一拳轰出。劲力化为巨石撞向鬼门,轰然一声,鬼门的一边竟被毁去。 “三儿。”武烨也从屋中奔出,想拉住武庸,伸出的手一触到武庸身体,便起了白烟,体温之高,已不是常人能受,武庸轰出一拳后,也摇摇欲坠,顺势倒在武烨怀中。武烨衣物立刻烧掉大块。 锁魂鬼把武止拉到鬼门内,武止便消失不见,正欲转身带走武家二子,拘魂鬼苦道:“还不快退,被这小子再砸两拳,你我都回不去了!” “可这小子竟能一拳轰坏如意门,肯定不是常人,若带不回去,秦王必会降罪的。” “来日方长,带回小子老爹,还怕他们不投鼠忌器,下次再来降服也不迟.” 拘魂吏转身就进了如意门,锁魂吏恨恨地看了一眼武庸,随后也闪入如意门,不见踪影。 如意门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消失,终不见了。黑云来的快,去的更快,转眼间已是朗朗乾坤,红日青天,只是黑云退去的路上,从北方袭来一股极强的气场,与黑云狠狠撞在一起,乌云层翻滚一番,终于硬抗住攻击,坚定地向秦国退去。 院内外众人皆长嘘一口气,短短时间,已恍如隔世。 最先回过神的田盛,立刻盯住武家兄弟。武庸虽然使了惊世骇俗的一拳,但此时已昏迷不醒,武烨看上去,瘦瘦弱弱,不像会武功。这二子,必须带走。 田盛刚刚起步,温宁的剑又如影随形的挡在田盛身前。田盛对无常吏二人喊道:“你们快把这两个小子带回齐国。。。。。。” 田盛还未喊完,突然从院内地面涌出一道黑气,无常吏兄弟二人还未从失神中回复,只觉眼前一红。两颗头颅已在空中飞舞。黑气不作停留,袭向武家兄弟,转眼间已将武烨武庸包裹其中,随后朝远处奔去。 田盛挡开温宁,急着吼道:“你想怎样,人都被抢走了。” 温宁慢悠悠地说:“被别国抢走,总比被齐国抢走强。” 田仲望着远去的黑烟,看清其中是一件黑色大袍,袍外散发着阵阵黑气,不由眉头一皱。看向温宁,道:“这么凶煞的邪物,不会是晋国招揽的高人吧。” 温宁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道:“国家大事,不是你我可定夺的。温某今日所作,不过是朋友所托,阻止齐国夺人而已。现在事情已经完了,温宁可以退了。” 田盛气的须发贲张,用刀指着温宁说:“你。。。。。。你,。。。。坏了我大事啊。” 温宁淡淡一笑:“那是否从此就做不成朋友了?” 田盛不作回答,收起金刀,背身离去,脚步中透出一丝绝然。 直到田盛已消失在远处,躲在一角的晋国士兵才缩头缩脑从暗处走出来。一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温宁,问道:“温大人,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温宁斜眼看着来人:“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要想送几个人给他杀杀消气,我没意见。” 来人哑然。 二牛家在山脚,门前不远是他的田地,小小一块,春种秋收,不忙时还会背上弓箭去山上猎几只野鸡、野兔去集市上换酒喝。今天,他在地里忙活,突然从天而降三个人,压坏了他的庄稼不说,还在他田里打起来了。二牛恼了,举起锄头想放倒这些从天而降的混蛋。可惜他还没问出声,就被穿黑袍的人一脚给踢到了田外,摔的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回过神。田里三人还是这样对峙着。黑袍人看上去非常怪异,脸色苍白,双眼深陷,嘴唇红如涂血。两个年轻人一个身无一物,赤身**地站在地里,另一个虽然穿了衣服,但怀里已烧了大块,露出白晰皮肤。太奇怪了,二牛心想,这几个人坏了庄稼不但不走,还站在这里对望,难不成还看上他这破地、破房,想收了不成。想到这里,二牛手里的锄头攥的更紧了。 第三章 战争伊始 黑袍人一手摸在小腹,小腹处已然渗出血。 “想不到,竟然被你小子给暗算到了。”黑袍人语气微微发颤,显然受伤不轻。 武烨嘿嘿一笑,露出藏在袖里的短剑,这柄短剑正是武起所授光芒中附带之物,没想到武烨用它竟一击即中这个能取无常吏兄弟人头的黑袍人,武烨道:“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贪欲熏心。个个想把智者据为已有,互相争夺,不然怎么会有我可趁之机呢。” “若不是你受了智者所传的神技,怎么可能伤到了我,想不到武止竟然能想到借我的手把你从晋国带出来。“黑袍人知道自己被武止算计到了,这柄短剑绝对有古怪,被短剑刺破的伤口有股疯狂的力量拼命挤入身体,黑袍人身体里原有的阴寒属性碰到侵入的力量毫无反抗之力,转眼间黑袍人就感觉到全身渐渐麻痹,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燕国一向喜欢在暗处施阴谋诡计,被我父算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燕秦两国交战七次,七战七败。武止果然不是寻常人。他的两个儿子也不简单。看来今天我带不走你们了。”黑袍人似乎看清了今天的局势。 武烨道:“看你今天带我们出晋国的份上,再告诉你几句话。战争就要开始了,秦王已经准备了十年,第一个目标肯定是晋国,晋国如果没有齐国的支持,恐怕是两年都撑不过去。如果燕国想在接下来的乱世里求存,要依附的却不是齐国,而是楚国与周室。” 黑袍人问道:“这是武止说的?” 武烨说:“东郭先生与我父一起讨论出的结果。” 黑袍人低头想了一会,道:“谢了。”转身欲走,突然身形急速后退,后背撞向武烨。武烨早有准备,侧身举剑,若黑袍人不停下,必然撞在剑上,黑袍人似乎对短剑很忌惮,硬生生止住步伐,一言不发狂奔而去。 武烨一直到黑袍人不见踪影才无力坐倒。伸手推了一把武庸,武庸应声倒地,原来他一直未醒。 呆在一旁的二牛眼见三人转眼跑一个,睡一个,倒一个,不由胆由心生,怒从肝出,手里吐口唾沫,操起锄头,正欲上前锄那个光屁股,武烨手中短剑已齐柄没入二牛脚前土中。二牛转念极快:“还不快带这个兄弟进屋添件衣裳,小心冻着。” 恢宏的宫殿内,摆满书卷。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本书卷,封页上写着:史。书卷打开的正是一段描写当代七国之事,男子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书中所著,皆是可信之事吗?” 男子手中之书与殿内其他纸质、绸质书卷截然不同,竟然一片片薄玉雕成,里面文字也与寻常文字全不相同,似乎是一种符号,传达着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文明。 “报~~~~~~”殿外有人高喊,内侍快步来到男子面前,小声问“王,是否传召?” “宣。”男子一抬头,眼睛射出两道精光,逼的内侍立刻低下头,回身撤步召人入殿。 来人跪在殿前,手捧从前方传来的战事汇报。内侍赶紧取上送给男子,男子在案前摊开战报,映入眼帘的便是三个大大的红字“捷”,男子露出一丝笑容,三战三捷,斩晋军两万余人。 两万人,晋国兵力的十分之一。十年谋略,一朝开战,祭军的便是两万晋国的亡魂。秦王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殿外,眼望东方,空气中似乎也传来血腥之气。秦王闭眼,深吸一口,低低道:“愿后人不欺我等。” 内侍几步上前,低声道:“王,太子与蒙氏长子蒙恬请见。” 秦王将战报递给内侍道“宣” 两位少年立在秦王面前,二人仰头迎着秦王逼人的目光。如同两杆枪。秦王赞许地点点头:“你们这是要来与我辞行的?” 太子道:“是的,父王。” 秦王道:“你们是为了大秦的千秋大业,为了祖辈的宏伟志愿。” 太子道:“知道,父王。” 秦王对着蒙恬说:“你可曾与蒙将军道别了?” 蒙恬面色凝重,道:“末将还有回朝之日,这一面可见可不见了。” 秦王哈哈一笑,道:“好,等了这么多年了,蒙家终于出了一个真正的蒙恬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本王就真的封你一个大将军。你先行去准备,寡人还有些话跟太子要说。” 蒙恬退下后,秦王看着太子,许久不言,轻叹一声:“你恨我吗?” “不,父王”太子面无表情。 秦王靠近太子,仔细端详着这张看了十六年的脸,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却露着与年龄不相仿的冷漠。 “为父经营了十年,你的祖父经营了二十年,希望能在你这一辈完成祖先的夙愿。你明白吗?”太子依然毫无感情地说:“明白父王” 秦王感觉无言,最后问道:“你临走前有什么要求吗?” 太子沉默了许久,抬头看着秦王说:“等孩儿的孩子出生后,能不能让东郭太傅当他的老师?”秦王一怔,点点头答应了。太子离去之前唯一的不舍在得到秦王的答复后也终于放下了心,道了声孩儿告退便将背影留给了伫立大殿前的秦王,脚步坚定沉稳的离开了。 一直到看不见太子,秦王才招手唤内侍,“去司马太傅寝宫。” 司马禹老了,心老了,教导了三代秦王,他自信将三位秦王都培养成了睥睨天下的君主。然而在太子离去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正在离他而去。在见到第一代秦王时,秦王拿给他看了一本奇书,这本书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进到那个院中,学习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知识,并被任命辅佐三代秦王。一切仿佛如梦一般,当秦王踏入房中的那一刻,司马禹恍惚看到四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手拿书卷,慷慨激昂地与自已评点天下。 “太傅?太傅?” 司马禹回过神,眼前的是当代秦王,是他辅佐的第二位秦王,记忆中的那位秦王已经去了,无处寻觅。 “太傅辅佐大秦,劳苦功高,听闻太傅近日身体欠佳,特意着人带些补品,给太傅调养身子。” 司马禹苦笑一声:“谢大王关爱,司马禹一心为秦,小小病恙,不足为提。” 秦王注视着司马禹,道:“政儿走了。” 司马禹低头沉思:“嗯,太子心智、武力俱佳,此去幽都,必有所获,大王无须牵挂。” 秦王道:“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政儿去幽都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东郭南的。” 司马禹道:“是谁的主意重要吗?” 秦王叹了一口气:“是啊,不重要了。你们以为朕真的寄希望于幽都那些怪物身上吗?” 司马禹道:“大王,天下必然是大秦的天下,大王也必然是千秋万世的大王,一个成就雄图大业的君王当然不会寄希望于外族异类。” 秦王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政儿去幽都吗?” 司马禹摇摇头,秦王道:“政儿第一次见你之后,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东西,一种我与父王都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不顾一切,也要完成理想的精神。从那一刻起,我就相信他,可能就是史书中记载的那位真正的秦王,成就千秋伟业的秦王,而我,我之前的父辈祖先,则是他功业上的注脚。” 停顿片刻,秦王继续道:“可惜最近几年,他的眼神越来越黯淡,当年的激情也渐渐冷却,我在想用什么方法才能再次激起他的斗志。所以,无论是你还是东郭南建议他去找幽族的,我都很感谢你们,希望这样可以重新激起他的斗志。” 司马禹的头低的更低了,别人看不见他正在叹息。 秦王背身对着司马禹道:“政儿临走前,建议东郭南做他孩子的太傅。” 司马禹猛地抬头,双眼有些惊慌,道:“怎么会是东郭南?王,不能让他当太傅啊。他会毁了秦国的。” 秦王没有回头“朕答应了。司马太傅,你操劳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了。” “不能啊,大王,不能是东郭南,他毁了秦国的,他毁了秦国啊,咳。。。。。。咳。。。。”司马禹捂着胸口,大声呼喊:“大王,下臣还有一位胞弟。。。。。。”司马禹猛然住口,想起了什么。 秦王身形一顿,回头缓缓道:“太傅,你糊涂了,从你入宫后,你的族人就全被封存了。这是当年先王与你商议的结果啊。” 司马禹重新低下了头,捂着胸口喘息道:“是啊,我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秦王对内侍示意,摆了一杯酒在司马禹面前,道:“太傅,好好休息吧。”便大步出了房间。 司马禹看着眼前的酒杯,双手颤抖,喃喃道:“这一天终于来了,终于来了。父亲大人,娘亲大人。不孝孩儿,来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倒地前突然想起还有话没对秦王说,对着门外伸出枯瘦的右手,断断续续地道:“秦。。。。。秦王,放。。。。。过。。。。。司马。。家吧。。。。” 回到殿中,秦王召来内侍,嘱咐道:“速去查一下,司马禹是否还有胞弟存活于世,一经查实,斩。所有与之关联者,斩。” 秦王闭目苦笑“司马禹啊,司马禹,怎么能让你的小小私心毁了大秦的伟业呢。” 二牛现在心里慌的很,眼前的二哥三哥,看上去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但打起人来却狠辣异常。来征兵的两位小吏,就被二哥三哥打的满地找牙滚回去了。现在二哥悠哉悠哉地品着茶,三哥聚精会神地伺候着花卉。这盆花也是前不久三哥从镇上一个游方道士手中买的。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盆花叫什么名字。问三哥,三哥说他也不知道。看着好看,就买回来种了。 二牛左顾右盼,见两位哥哥都不表态,只好开口问三哥:“三哥,我们把征兵的吏官打了,是不是太鲁莽了?” 武庸点点头:“嗯,是不应该动手,把他们劝回去就好了。” 二牛有点失望,又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武庸有点奇怪地看着二牛,反问:“什么怎么办?” 二牛大吃一惊:“我们把吏官打了,这是个大事,吏官肯定会再回来的,我们要想好对策啊。” 武庸若有所思说:“是啊,你说怎么办?” 二牛道:“逃吧,反正破房烂田带不走,我们先到山里躲一阵子如何?” 武庸看着武烨,想听听他的意见,武烨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你也感觉到了?” 武庸点点头,将花盆捧起,低声说了句:“逃。” 武烨武庸行动一致,带着东西就出了门,反而一心想逃的二牛没反应过来,原来二哥三哥逃跑也这么迅速,拣点干粮和水跟着跑了。 不过一会,破屋子前就站了一群吏官,为首是两位中年人,体形健壮,目光锐利。一言不发地盯着空房,进屋搜查地吏官摇着头出来,说人已经跑了。其中一位中年人观察了一下地面,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青山,道:“他们进山了。” 另一位道:“智良,你觉得是他们?” 智良道:“极有可能。” 话毕二人就阔步向山奔去。剩下吏官停在原地,不知是跟还是不跟。看二人快进山了,为首的一人终于忍不住,一跺脚道:“跟着,不能让爷的小舅子就这么给打了。” 智良在山岭中穿梭飞奔,脚步奇快,不时还停下来观察地形,判断武烨三人逃跑的方向,另一人紧紧跟在后面,余下吏官进山后就掉队迷失方向了。二人奔走了一段,智良突然停了下来,拣了个树枝掷向前面,只听“叭”的一声,一只兽夹从落叶中弹出。智良面露不屑,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从事捕猎之事,但这种简陋至极的陷阱还是威胁不到他的,智良从背后拿出弓箭,搭箭向远处射去,箭势迅疾,瞬间透过层层密林,消失在远处。过了片刻,远处并未传来有人受伤的叫声, 第四章 兄弟对上兄弟 武烨猛地停住脚步,伸手在后面一接,赫然是刚刚智良射出的那只箭。箭在手中仍不住旋转,令武烨手掌一阵炙痛。二牛吓了一跳,道:“不是已经追上了吧,这帮孙子怎么比我还熟这座山啊!” 武烨扔掉箭,笑道:“还早呢,这箭在极远处射来的,若是再近一些,我肯定是接不到的。” 武庸看着武烨的手掌,感叹道:“这人的箭术太强了。” 武烨笑道:“还好大哥临走前传了你我一身奇术,不然今天恐怕要命丧荒山了。” 武庸望向箭来的方向,道:“他们越来越近了,有两个人,都非常厉害,我们不是对手。” 二牛听的心若水淋,道:“这怎么办,跑又跑不过,对方还这么厉害。” 武庸道:“二牛,这附近可有利于隐蔽的地方,我们借助地形,跟他们斗一斗。” 二牛忙道:“有,有,再往前面一里左右,有个山洞,洞口隐蔽,他肯定发现不了。” 武庸道:“好,我们就去那里。” 武烨看看手中的箭,又望着来箭的方向,笑了一下,将箭扔在脚上。 三人在林中跑了片刻,二牛说到了,拨开密密杂草与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洞口,里面幽暗,视线不深,武烨闪身进去,武庸二牛紧随而入。未了洞中还伸出一只手整理一下被踩乱的草丛。 智良二人紧追不舍,来到武烨扔箭的地方,智良与智丑四处搜查,没有发现负伤藏匿的痕迹,另一中年人笑道:“没想到箭无虚发的晋国智良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啊。” 智良也笑道:“失手给武止的儿子也不丢人啊,也不知道刚刚是老二还是老三。不过这次的事情,智丑你回去也不要说出去啊。” 智丑道:“难道你的箭无虚发名声就是这么来的?” 智良叹了口气道:“唉。。。。。。为虚名所累啊,理解一下吧。” 二人继续延着武烨三人逃匿的路线追去,丝毫不差,武氏兄弟的逃匿水平实在不堪入目,痕迹遍处可寻。 未时刚过,丛林光线四射,二人如同动物一般在树林之间移动,很快就来到了武烨的藏身山洞之处,智良举目四望,将目光锁定在藏在草丛藤蔓的洞口处,故意大意叫道:“拿箭来。” 搭弓便要射,佯装了许久,见里面仍没有动静,感到奇怪,思索片刻,一箭射出,比之前一箭,威力小上许多。箭没入洞口很快就传来击中洞壁的声音。智丑上去拨开杂草,朝里面望去,回头道:“这洞很浅,他们应该不是在这里藏身的。” 智良疑惑片刻,猛地抬头四处张望,朝来时方向斜上射出第三箭。只听得“啊呀”、“扑通”,似有人掉落树下。二人立刻奔了过去。 武烨三人都已经下了树,被智良智丑用弓箭对着,智良颇有玩味地看着三人,道:“没想到武家兄弟最终还是落在了我们晋国啊。” 武烨道:“你们是谁,怎么会一下道出我们兄弟的身份。” 智丑道:“威武骑武止隐居在晋国,如果连这点消息我们晋国都不察,岂不是太过粗心大意了。” 智丑指了指武庸说:“你小子刚来鸿水时就是一个小屁孩,我还见过你光屁股呢。” 二牛心里嘟哝着:我也见过。。。。。。 智良道:“跟我们走吧,各国对你们还虎视眈眈,智者风波还远没有过去呢。” 武烨摇摇头说:“我们不会跟着你们走。” 智良笑道:“落在我们手上,还有什么由得你做主吗?” 武烨站在起,掏出短剑,认真地说道:“试试才知道。” 智良看着短剑,说:“咦,小子还身怀重宝啊。”将弓探出去勾向武烨持剑的手,武烨手腕一抖,短剑带出一道光芒向弓箭迎去,这柄短剑连黑衣人都能伤到,眼前这柄普通牛角弓自然也不足为惧。 智良的长弓像故意逗武烨一样,与短剑只相距分毫之间,短剑左,弓则左,短剑右,弓则右,短剑进,弓则退。 武烨见智良如此托大,嘴角露出一丝暗笑,临战经验远胜于武烨的智良立刻注意到武烨的奸笑了,暗叫不好。 这柄奇异短剑光芒大涨,与材质普通的牛角弓碰在一起,摧枯拉朽般将弓箭毁成几截。 智丑在一旁捂着肚子大笑,乐于见到智良出丑。 智良也很无奈,这柄短剑明显太过于强大,加上武烨不俗的武力,想轻描淡写的拿下武氏兄弟,并不容易。 智良瞥了一眼智丑,说道:“还不过来帮忙,人家虎父无犬子,我们还不打虎亲兄弟吗?” 智丑说道:“这一段是不是也不能说出去啊?” 武庸与武烨并肩而立,迎上身经百战的智氏兄弟。二牛趁着四人对视的机会,踩着难以察觉的小碎步挪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武烨低声说道:“三儿,你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要硬拼。” 武庸摇摇头说:“反正也躲不了,不如拼了。” 智丑虽然一直在旁边嘻嘻哈哈,但真动起手来,却招招致命,完全把武家兄弟当成生死大敌对待。 武烨、武庸对战经验缺乏,完全不是久经沙场的智氏兄弟对手,智良、智丑出手凌厉凶悍,四周树木全被他们手脚震断,二牛一退再退,原本想保持在既不被拳脚伤到,又能显示出自己有心相助的距离,后来发现智氏兄弟的破坏力完完超过他所能想像的程度,树木横飞,山石崩裂,几十头发疯的熊兽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能力啊。武氏兄弟在这狂暴的攻击下,左挪右闪,只有招架之力,偶尔凭借神奇的短剑做一些意义不大的反击。 四人打斗之处被硬生生的画出了一个圆,圆圈内的草木尽数被毁,智良与智丑扶着膝盖,气喘吁吁,身上被剑气划出七八道伤口。而武烨、武庸更是被打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二牛站在圆圈边上,犹豫是站进去,还是站外面,愁死了。 第五章 入伍 智丑摆摆手道:“打的真不爽,又不能真要他们的命,不打了不打了。” 武烨与武庸互相搀扶着起身,武烨说道:“打不过就不要逞强,年纪大一点,了不起啊。” 智丑脸色一变,双臂噼叭作响,一瞬间膨胀到两倍大小,一手一个,架起了武氏兄弟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对你们手下留情而已,别以为真的不敢杀你们。” 精疲力尽的武烨、武庸被这双巨人般的手掌掐的满面涨红。二牛吓得一只脚又缩到圈外。 智良劝道:“算了,被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逼出‘象力’,也不嫌丢人。” 智丑将武烨、武庸扔在地上,盯着智良一言不发。 智良无奈说道:“知道,知道,这一段我也不说出去。” 智丑又瞥了一眼二牛,二牛立刻趴在地上,双手合十:“大侠神功盖世,天下天敌,我什么也没看到,不要杀我。” 一群像无头苍蝇般的吏官在山里转到天黑,万幸遇到智良、智丑带着武家兄弟下山,为首的又饿又累又气,若不是智氏两位将军者在场,估计要冲上去捅武家兄弟几刀了。回到松阳郡守府,智良智丑将武烨、武庸扔在地上,松阳令恭敬地站在一侧,此时大堂里坐的一位老者,智良靠近老者耳语了几句,老者看了一眼地上的武氏兄弟和二牛,这时松阳令一脸凝重地将曲沃送来的公,文呈给了上来,低声道:“国事紧急,赵将军请智将军尽快赶回都城。” 老军正是智良、智丑的父亲,晋国名将智启。 智启将公,文揉烂扔在一旁,震怒道:“秦军已经压境了,范氏那群蠢货竟然还茫然不知,妖言祸君,这回不亲手斩了范兼,晋国靡风颓气难以一扫而尽。我即刻赶回都城,你负责将这次招的人发送到骁勇骑,特别是这三个人,让智猗好好锤炼锤炼。” 松阳令应声之后,即刻离去,安排事宜。 二牛满脑子里全是锤炼二字。 智丑临别前特意走到武庸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好香的花。记着,下次逃跑时不要带着这么香的花一起跑。”轻笑几声,便跟着智启匆匆朝新田赶去。 等几人身影消失不见时,武庸才想起应该问一下智丑,这花叫什么名字。 负责运送武家兄弟的吏官,也就是小舅子被打的那位,在路上选择性迷路了,武烨等人并没有被送到骁勇骑,而是送到了屠奢将军的营地。屠将军打仗或许没有智猗将军厉害,但名气却一点也不小,主要是因为他作战勇猛,喜欢冲锋,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帐下人数一会十万,一会就八万了。 武烨等人领了三个刻有自己名字的木牌,在一名兵卒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的营帐,刚刚操练结束,所有人大汗淋漓地回到帐内休息,汗臭四溢。武烨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只有最里面还有两个铺位,举步走去。 “只有两个铺位了,大家挤一下吧。”武烨苦笑。 紧挨着的铺位上坐着一高一矮两个兵卒,高个的兵卒瘦弱倔强,眼神冷冷地打量着三人。矮个的兵卒却有些紧张,形成鲜明对比。 高个兵卒略带紧张地说:“这只有两个铺位了,挤不下,门口那还有个铺位,去个人到那去。” 武庸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门口果然还有个铺位,但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兵卒躺在两铺位中间,四肢舒展,满满地占据了所有空间。武庸叹了口气,来到他边上,轻声问道:“兄弟,能不能挪一下?” 躺着的兵卒没有反应,反而两侧的人站了起来,满脸不屑地说:“喊什么呢,不懂规矩啊,敢叫罗老大挪一下?” “铺位都满了,我看这还有个铺。。。。。。” “没看到罗老大睡这了吗,一边呆去。” 罗老大仰在铺上,双目向天,看也不看武庸一眼,说:“小子,新来的吧,在这里,只有像老子这样打过十几次仗的人才有资格这么躺,知道吗。”炫耀地扯开胸前布衣,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疤。 武庸盯着伤疤,一言不发。 矮个的兵卒轻声说声说:“哥,还是让他回来挤一挤吧。” 一夜,鼾声不断,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大将军屠奢帐内灯火通明,屠奢盯着地图,反复地推算着秦军行军的方案。世人都以为屠奢打战不带脑子,一味乱冲瞎闯,其实在这样残酷的乱世之中,有勇无谋的将军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屠奢用手在地图划了几条线路,望向身边的一位清瘦少年。 灯火之下,少年身形单薄,但静如坚石,不动不摇。看到屠奢画出的线路,便心领神会,走出营帐。 屠奢望着甘隐离去,响亮地骂了一声:“你娘的,怎么老子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 名叫甘隐的少年一路走出营帐,来到一处高地,双目微阖,张开双臂,细细的风流从他面颊拂过,他吸气缓慢,时间漫长,仿佛往巨大的容器内灌水一样,久久不息。对于甘隐来说,风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有马蹄践踏后泥土翻新的气味,有士兵做饭的篝火炊烟。有人在低声抽泣,有人在开怀大笑。 甘隐就这样感受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秦国方向,他已经收集到了需要的信息,这对屠将军部署行军路线有着莫大的帮助。 星光熠熠,夜空宛如缀满明珠。甘隐整个人浸沐在月光中。 灯火辉煌的宫殿里,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齐王侧卧高台,眯着眼打量座下的贤卿良臣举酒言欢,此时秦晋交境战事不断,过些时候,两国陷入苦局,齐国出兵,无论帮助哪一方,对自己都有莫大得利。齐王一直站在晋国一方,因为秦国是一匹狼,如果它壮大起来,会咬伤每一个人,它身边的国家,不是被征服的,就是被消灭的。结合齐晋的兵力,击败秦国,应该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只是每次想到这件事,齐王总是莫明的心悸,似乎有些事情是他没有考虑到的,近年来,安置在秦国的密探回报的消息并未有不同,或许,这才是齐王担心的。 秦国开战,竟然之前毫无征兆,所有密探都没有提前探得半点风声,莫非秦国发生了重大变故,使他们不得不匆促出兵,还是秦国隐蔽工作做的太好,没有透露任何消息。 第六章 好战的将军 武家兄弟来到军中的第四天,大军开始前往秦晋交战的永安,好战的屠奢将军从来都不喜欢置身战场之外,秦国此次大举进犯,屠奢一马当先,率十万大军支援边关。只可惜秦军攻势如风,自出了函谷关以后,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下了喜宁与固池两座大城,沿河四大守城,已被取了其二,若让秦军稳住阵脚,恐晋国永无宁日,在屠奢眼中,永安,即是最佳的反攻据地。 永安与固池相距不远,两面环山,一条鸿水穿西面高山而过,水陆运输极其便利,晋国南部是神秘安逸的楚国,楚人生性散漫,喜好群居山林,与其接壤的两国,极少发生战事,在周室辉煌的时候,诸侯进洛邑朝圣,楚国国君还闹过大笑话,他国诸侯都穿着标准华美的周制礼服,而楚国国君身披百兽皮毛,头插飞禽彩羽,站在宽袍广袖的诸侯中活脱脱像刚走出山林的野人,被众人嘲笑愚昧贫瘠,灵智未开,不过楚国不以为意,在别人勾心斗角的时候默默发展,时至今日已由当年小小的三座蛮荒小城发展到三十几座大城的庞然大物,而且国土面积也是所有诸侯国中最大的,大陆南部浓密的原始森林成了楚国天然的保护,不知深浅冒然与楚国开战,只怕还没找到楚国的国都就被射杀在丛林中。 鸿水西岸茂密丛立的水草中,一只苍鹬刚刚落入其中,立刻拼命拍打着翅膀逃离这片水草,仿佛受了巨大惊吓。它不明白,怎么平常熟悉的水草中,何时多了这些黑色冰冷的生物,看到这片黑色,它就感觉自己仿佛被绑上双脚,嗷嗷待宰。它认识这群可怕的生物,他们叫做人。 黑色轻甲的秦国士兵,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水面,远处,隐隐约约,现出数个黑点,那是船,载满晋国士兵的战船。 秦兵手中的钢剑握的更紧了。 一艘,两艘,更多的船在靠岸,主将迟迟没有下达指令,秦兵没有动。 一长排停了十余艘大船,却没有一个晋军下船。 双方死一般沉寂。 最终是秦军感到一丝不正常,埋伏在水草中的兵卒开始疑惑地走向晋船,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些竟然都是空船。 人都哪去了? 突然间,从下游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数千名晋军如同从地下冒出一般,手舞长刀,出现在西岸。 “啊```````````````````”二牛一辈子没有这么大嗓门喊过,当他在奔跑中能听到自己的喊声,才慢慢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前面是秦军,若不是临时下令,弃船潜水上岸,可能自己在下船时,就被秦军乱刀砍死了。 武庸武烨跟在队伍里,刻意放慢自己的速度,不停地注视着四周环境,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经历战争,尤其当自身武力远远超过身边人时,武庸与武烨感到自己似乎无法融入整个阵营之中,四周都是面目狰狞、声嘶力竭的人,不顾生死地冲向另一群毫不认识的人,一时间,生命变得非常脆弱。 从上空俯看,一团红色如同火焰冲向了黑色的玄铁,双方纠缠在一起。 刀剑相击之声不绝,武烨四五次从鬼门关口将二牛拉了回来,二牛见身边的一个个倒下,愈加勇猛,趁武烨挡开一人长刀之际,用力一刺,将手中的钢刀没入了对方的胸膛,顿时鲜血喷射而出,二牛被淋成血人,立刻呆住。武烨看着痴呆的二牛,轻轻叹了口气。 远处一名晋国士兵朝着武烨大喊道:“蠢货,你刀拿反了!” 武烨朝他看去,正是那个罗老大,没有理会他,依然一心一意的挡开砍向自己和二牛的重刀利剑。 武庸形如鬼魅一般,在战场上来回穿梭,绕到秦兵背后,就是一刀柄将其击昏。 其他晋兵见秦兵倒下,一拥而上,抢着割下人头,武庸看在眼中,无法言语,脚步愈加沉重,身上竟然出现了几处刀伤。 晋军之后的战船接连赶到,还未停稳,一个身披火红大氅手持巨形长刀的人就从船上飞下,双手持刀,直扑秦军。 长刀上下飞舞,秦军断肢横飞。 屠奢兴奋地几乎握不住长刀了,哪里还有站立的人,长刀就仿佛有生命一般,追寻而去,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对方的防御,一蓬鲜血向天洒去。 晋军主将杀到,秦军无力抵抗,纷纷弃岸而逃。屠奢看着逃兵,满脸笑成了一朵花,大喊一声:“小的们,跟爷爷冲。”一马当先地追了过去。 武烨武庸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当地,罗老大就提着刀跟了上去,边上有人提醒武烨:“将军有令,打完仗,冲在他前面的通通有赏。” 武烨无言。 十万兵卒下船后,见不到主将,纷纷停在原地待命。千夫长们来回奔跑,整顿阵形。 等了许久也不见冲出去的屠将军回来,正当众人疑惑之际,一个满身是血,背后还插了一支断箭的士兵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喘息道:“屠将军中伏了。”便一头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全军哗然,将领面面相觑。 此时,一个清脆地声音盖过所有喧闹:“所有人原地待命,赤狐随我去营救将军。” “奶奶地,又欠你一条命了,老子真不想再看到你了,不然天天都烦着怎么还你人情。” 屠奢满不在乎地在伤口涂抹伤药,仿佛在替别人处理伤口一样。 甘隐听了屠奢的话,饶有兴趣地看着屠奢。 屠奢避过甘隐的眼神,愈发不自在。 甘隐胜利地微笑起来:“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让你还人情。”身子故意朝屠奢靠了靠。 屠奢吓了不轻,蹦到别处。嚷嚷道:“老子可没这种癖好。”略略微合的伤口再次迸裂。 甘隐哈哈大笑,道:“据说,晋王对你可是宠爱有加哦。” 屠奢恼火地一摔药瓶,骂道:“若不是那荒淫无耻的范氏蛊惑国君,晋国也不落到成为众国口中肥肉的地步。” 甘隐戏谑的表情立刻变的沉重起来,道:“你不是常常奇怪,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会来到晋国,会来辅佐一个已不被诸候看好、落寞衰败的国家呢?” 屠奢认真地看着甘隐:“我问过你很多次,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来到晋国,你的师傅一定是世外高人,对天下局势应该相当了解,他派你来晋国,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甘隐道:“临行前,师傅跟我说过,天下必合!” 屠奢双目陡然一亮:“天下必合!” 第七章 梦的召唤 四周风沙迷眼,远处隐约着起伏的山脉将天地分隔,脚下已分不清是沙是土,天地茫茫之间,出现了两个身影,破败不堪的衣服,头裹纱巾,只露出眼孔,步履蹒跚地行走在黄沙之中,广阔的沙漠里,刚刚踩出的足印瞬间就被掩盖。 “阿政,那座山后面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赢政透过飞舞的黄沙,眯着眼注视着远处的黑影,非常认真地说:“就是这座山,它已经无数次在我梦中召唤过了。” 从赢政的眼中,蒙恬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北寻的路途,险难重重,甚至有几次,蒙恬自己也感到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撑到终点,每次在生死犹豫的关头,都是赢政鼓励他,让他在绝望中重新找到坚持下去的勇气。 绝望的次数多了,也就不会再失望。 蒙恬突然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可能武力并不是最强大的武器。 近在眼前的山脉,却总也走不到头,又不知行进了多少日,脚下的沙地渐渐变的坚硬,终年不停的风沙渐渐稀疏,眼前的事物变的清晰明朗。 巨大连绵的山脉横亘在二人面前,仰望山巅的皑皑白雪与天空交融在一起,脖子都有些酸楚。山壁陡峭险峻,寸草不生,终年风沙侵蚀,全无攀登落脚处。 蒙恬干涸的喉咙生出一丝唾液,艰难咽了下去。眼前的高山,无处可攀,山的那边就是幽族的居住地,怎么过去! 蒙恬望向赢政,希望在梦中,他得到过指引。 赢政沉默不语,梦中对他召唤的高山就在眼前,然而却无法逾越。 路,在哪里? 赢政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找个地方休息。” 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休息,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蒙恬已经不记得上次睡觉是哪天了,在一处避风的山坳里,他沉沉的睡着了。 赢政比蒙恬更渴望睡眠,因为他相信,睡着之后,幽族会在梦中,给他下一步启示。 满目青翠,清泉溪流,飞石流瀑,久违的景色出现在赢政面前。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在微风下轻轻泛着粼光,空气湿润,踏着松软的青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幽族的居住地? 赢政走到湖泊边,慢慢舀起一捧水,清凉甘甜,直通胸肺。 突然一声巨响,湖泊中央缓缓升起巨大的身影。 大地也在震撼。 直到它完全升出水面,赢政才看清它的面目。 它,第一次出现在梦境里,但它的声音却早已熟悉,正是这个声音,一步一步,将他引领至此。 “你终于来了。” 赢政努力地仰着头,才能将它的全貌收入眼中。 连绵的湖水从它的躯干流下,如同雨帘一般,风雷之声在四周响起,一时间,天旋地转,赢政几乎站立不住,他看到了。 蒙恬在沉沉的睡意中被摇醒了,赢政站在坳口,面前是千年不变的满天风沙。 “我们该出发了。” 蒙恬非常高兴,因为赢政在梦中又得到了启示,上天依然眷顾他们,距离幽族越来越近。 赢政带着蒙恬不紧不慢地沿着漫长的山脚前行,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似乎漫无目的。 二人这样缓慢地行进了半天,依然在山脚之下。 蒙恬忍不住问:“难道它没有出现?” “它说在山脉中,有一条路,会领着我们直达幽族。”赢政口气冷漠。 “路在哪里?” “在山脉之中。” 蒙恬往前后望去,无边无际的高山没有尽头,风化后的巨石在狂风中破碎成粉,融入飞沙中。 武烨随手摘根青草,放在嘴角饶有兴趣地叼着,斜靠在城墙上,夕阳在远方落下,红霞燃烧着天空。 经历过几次战斗之后,武烨意外地发现,自己各方面的能力似乎都有很大的提升,首先是目力,已经可以看清普通人三倍视力距离以外的景物,其次是身体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行动速度比刚刚离开鸿水城时也快上了一倍有余,难道杀戮能迅速提升武力?或许身经百战之后,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天下闻名的武将? 虽然从来没有将父亲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但隐隐约约还是感到,自己在向着这条路迈进。 鸿水登陆时与秦军交锋之战中,武烨反拿长刀的事迹在帐内传开,很多人都用嘲弄的神情看着这个新兵蛋‘子,反而沉默寡言的武庸行如鬼魅的战斗方式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当然大家更喜欢的是武庸从不跟他们抢着割人头。 两天里派出去的探子都有去无回,屠奢将军非常生气,就连甘隐也侦测不出秦军的情况,据说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还伤到了甘隐。这小子什么都不错,就是身体差了点。 一想到侦察,百夫长立刻推荐了武庸,今夜武庸就换上了黑色短装,悄悄地出了永安。 武庸在夜色的掩护下,飞速地在树林阴影下飞奔,四野无人,武庸无所顾忌地提升了速度,远比当日在鸿水岸边众人所见的还要快上一倍不止。 秦军在固池与喜阳当中扎下大营,与二城遥相呼应,大军源源不断从函谷关而出,屯积在两座大城内,武庸面前的大营完全挡住了晋军直接面对函谷关的道路,屠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军粮草兵马一日一日增多。 必须要拔掉这座大营! 银色月光陡然一暗,武庸猛然停住脚步,抬头看着顶上已然变成红色的月亮,鲜红如血,浓稠欲滴。武庸深深吸了一口气,月色又恢复皎洁无瑕,漫天的杀气引起了天空的异象,武庸不禁心中忐忑。 又是她? 远处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树梢飘荡跟随,轻若无物,武庸坚信她是个鬼魅,人类是不可能这样移动的,而且。。。。。。。。她只会在晚上出现。 明显这个白衣女鬼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至少目前还没有攻击的举动,如果她真的有不轨的企图,自己是她对手吗? 武庸苦笑一下。 第八章 血腥巨兽 离秦军的大营越来越近,武庸不需要靠太近,凭借过人的目力,在非常安全的距离就可以窥视到整个营地的布局。 走上高地,整个秦军的大营在武庸面前现出全貌。 整齐有序地营帐布局,来回巡视的士兵,除了战马偶尔的低声嘶吼,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这是一个沉默的军队,沉默的军队最让人感到可怕。 打晕几名埋伏在草丛中的秦兵,武庸慢慢靠近了营地,将整个营地完全地侦察了一遍之后抽身返回,不时有几道强大的气息扫过来,武庸立刻屏住呼吸,整个人像失去生命一般没有任何动作,等气息渐远才恢复正常。 白色的鬼影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在一棵树梢,静静地看着武庸,它一点也不怕被秦军发现,即使被发现又如何,这个白色鬼影非人非鬼难不成还请个道士过来做法超度了不成。 “将军,今天晚上还放睚眦出去吗?”一名秦兵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外,低声询问。 屋内传出一个慵懒娇媚的声音,几乎可以让一个正常的男人瞬间产生非常邪恶的想法,但秦兵脑门滚滚而下的汗珠说明他对这个声音非常畏惧。 “不放宝贝出去,晚上就你给它喂食!” 脚步声响起,秦兵扭头便跑。 “吱”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从门里探出,自言自语道:“唉,这个睚眦,刚来时跟个小猫咪一样可爱,没想到长这么快......嗯,还是等你吃饱了再去看你,不然太危险了。” 今晚的刺探似乎非常顺利,所有的秦军暗哨在武庸眼里都无法藏匿形迹,被武庸一一轻松拨掉,此时武庸不紧不慢地撤离秦军营地,甚至还有时间停下来观察一下那个总是跟着自己的白色鬼魅,再也没有第一次看到她时那种奇怪的窒息感了。 突然,武庸感到心口一阵剧痛,感到巨大的危险在迅速靠近,回头望向固池,虽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依然能够感到一个巨大如小山的活物,在一起一落,以不可思异地速度往这边奔来。武庸想到前几日都未归的探子,不安感让他不再隐匿形迹,撒腿狂奔起来,突然现形后立刻引起了其他埋伏在营地周围的秦国探子注意,几支冷箭落下奔跑的路径上。 虽然对武庸没什么威胁,却也略微降低了他的速度。 那个巨大的未知生物越来越近,武庸甚至能嗅到生物奔跑时所刮起的腥臭狂风。难道之前派来的探子都是死在这个生物的手上?武庸没有回头确认,只是亡命狂奔。 在秦兵的眼中,这个刺探军情的晋兵奔跑的速度已经达到了骇人的地步,少数几个秦兵拎着弓箭走出埋伏,呆呆地望着疾行如风的身影,放弃射杀的念头。 一阵狂风从站立的秦兵身边掠过,几乎不作停留,就摘下了他们的头颅。 睚眦一边吮吸着甜美的脑浆,一边追逐着眼前那个急速奔跑的小人。 这真是个有趣的小人,还没有吃过跑这么快的人,不知道他的脑子是不是跟他的腿一样精彩,今天的晚饭吃的肯定很有意思。 武庸并不知道自己成了睚眦眼中的美味,但直觉告诉自己,如果不能及时跑回营地,肯定保不住性命。 快一点,再快一点。 白衣鬼魅饶有兴趣地看着武庸不断激发潜力,不过睚眦依然在不断接近,眼看再过片刻,就要追上了。白衣鬼魅轻轻叹了口气,竟然说话了:“还是不够强啊。” 话音刚落,便消失在空气中,再次出现便是在睚眦面前。 睚眦眼前突然出个一个白色的身影,对危险天然的感知力让它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如山的身躯整个弓了起来,四爪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即将撞上的刹那,终于停住,大口又小心地喘着粗气,此时与白色鬼影只有一尺左右的距离,睚眦粗暴的喘息几乎可以喷到白色鬼影的脸上,但显然它不敢对白色鬼影做任何无礼的动作。 “我叫阿丽雅,那个男人是我的,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阿丽雅满不在乎地看着眼前那张叼着死人脑袋,滴着脑浆的血盆大口。 睚眦委屈地耷拉着脑袋,与狰狞的长相放在一起,一点也不可爱。巨舌卷起头颅上脑浆,一饮而尽,空的脑壳就扔在了一边,可怜的眼神望着阿丽雅,仿佛抱怨自己晚上还没有吃饱。 阿丽雅没那么好耐性,伸出洁白如明月的手指,在睚眦低下的脑门上轻轻一弹,睚眦全身震颤,立刻扭头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委屈地流着眼泪。 阿丽雅鄙夷地看着落荒而逃的睚眦,转身又朝武庸追去。 武庸惊魂未定,背后如山压力何时消失无踪也不知晓,狂奔到营地附近才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害怕看到一张毛茸茸的巨嘴。 淡淡的香气飘入鼻孔,血盆大口并没出现,反面是一张惊美绝伦的面容。 第一次这么近看着她,武庸感到全身在不由自主的战栗,骨头里寒意不断外溢,这种强大的气场武庸从没有遇到过,寒冷至极,对方几乎是无意识的举动却让武庸差点成了冰人。 月光皎好,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面容,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再这样对视下去,武庸害怕自己会被冻僵。 阿丽雅笑了,毫无征兆地莞尔一笑,瞬间吹散了冷彻心扉的寒气。 阿丽雅轻声笑着说:“这次算你命大,下一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难道那个巨兽是被她赶走的? 武庸极其费力地说出了话:“你究竟是人是鬼?” 阿丽雅差点气晕过去,难道我长得有那么恐怖吗? 娇怒道:“我不是鬼。” 武庸松了口气。 “也不是人。” 武庸头皮一凉。 阿丽雅气鼓鼓地走了,心中忿忿不平,我长得有鬼那么难看吗? 武庸目瞪口呆地看着阿丽雅像个鬼魂一样飘飘荡荡,足不沾地,消失在旷野里。 第九章 美人的奇特宠物 “嗯...哼...”让人怦然心动的慵懒声音从屋内传来,一双粉白玉嫩的手推开木门,貂月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厚重的战甲也无法掩盖她妖娆婀娜的身形,她媚眼四扫,发现周边都是些歪瓜劣枣,根本没人有资格来称赞她的美丽,唯有叹息一声孤芳自赏了。 “心情不错,看看宝贝去。”貂月笑意盈盈地离开了小院。 固池原为晋国所有,秦军占领后,只留下部分晋民作为奴隶,余数全部投江溺杀了,在这一点上貂月没有什么发言权,虽然她并不赞成杀俘,但如果留着这些不安定的因素在后方,确实无法安心征战诸国。 在固池城北的一座密不透风的石屋内,仍关押着少数晋民,每天都会被领走几个,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石屋西侧空地上覆盖着两块巨形铁板,数十条的铁链固定四周,牢牢锁住铁板,将地道口锁死,生人匆近。门口站着两个手持长戈的彪形猛士,冷峻沉默,背后地面下阴暗幽长的通道里不时传来低沉的吼叫。 貂月漫步来到地道前,瞟了一眼守卫,看到二人面青唇紫,摇摇欲坠,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自己走入通道。 睚眦见到貂月,立刻委屈地表达自己的不满,硕大的脑袋伸过来给貂月抚摸。 貂月温柔地捋着睚眦钢针一样的毛发,体贴地问道:“小宝贝,晚上谁招惹你了。” 睚眦铜铃巨眼中泪光闪闪,更加激发了貂月母性的怜爱。 貂月突然面色一变,娇嫩的手掌停在睚眦脑门上,扒开浓密鬃毛,貂月用手指轻轻一点,睚眦巨大的身躯竟痛的发抖,头骨已然凹下去一个弹丸小坑,却并未裂开,仿佛自然生成。 那里,正是阿丽雅弹过的地方。 貂月将食指放在鼻前仔细地嗅闻,嫣然一笑道:“原来是个妹妹啊。” 甘隐上次感知气流时被巨兽锐利的杀气伤到了腑脏,现在只能斜靠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容貌清秀的哨兵给自己汇报军情,他非常好奇这个小兵是怎么从巨兽嘴里逃出生天。当然,武庸并没有告诉他关于阿丽雅事情。 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秘密,而且这个弱不禁风的军师柔弱的外表下,总有一股奇怪的气息与自己抵触,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跑的比它还快?”甘隐感觉到营帐内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流在隐隐对抗,一股是自己发散出来的。 另一股,似乎是眼前是这个年轻小兵身上的。 武庸撒了谎:“我及时发现它后就奔命往回跑,跑到营地附近后,它就没有追赶。如果发现晚一点,它肯定能抓住我。” 甘隐让武庸退下,拿出纸笔,依照武庸的描述,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画着,片刻之间,巨兽的画像便呈现出来,居然与睚眦有六七分相像,看着画像,甘隐的眉头皱了起来。 忽然想起了什么,甘隐不顾疼痛,起身从床边的一个暗金花纹的小柜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本旧黄的小书,仔细地翻了几页,目光落在某页上,便再也无法离开。 “睚眦,龙八子,好杀戮。”书上如是写道。 尘土飞扬,大地震颤,马嘶人吼,无数的晋军冲向驻守在固池与喜阳两城之间的秦军营地。得到详细的情报后,屠奢立刻制定了进攻方案。 晋军主力进攻营地的东面,此处防守设施最为薄弱,速战速决,一旦秦军出城支援,立刻撤退。 屠奢出人意料地没有冲在大军最前方,而是安静地站在战车上,眯眼盯着固池与喜阳两个方向,时刻提防着秦军的援兵。 冲在阵形最前方的叫屠胜,是屠奢胞弟,打仗冲锋的凶狠劲,连屠奢都自叹不如。 只见他一骑当先,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罗老大紧紧跟在屠胜马后,提着长戈,逢人便戳。 几个聪明的小兵也跟在屠胜将军马后,基本上遇不到什么抵抗,因为都被屠将军杀掉了。 武烨见到,立刻拉着闭眼乱捅的二牛加入这小股队伍当中。 “嗖!”从远处秦军中射出一支迅如闪电的利箭,屠胜格挡不及,箭从脑边穿过,毁去半边耳朵,血立刻涌出。 屠胜大骂一声,盯着射箭之人。 一个精壮彪悍的中年男子,右弓左箭,弦如满月,第二箭又将射出。 屠胜不敢怠慢,屏气凝神,盯着弓箭。周身的秦军见状,不要命地围拢过来。 跟随的晋兵压力大增,转眼倒下去两个。 罗老大也添了几处创伤。 二牛睁开眼睛,见一群秦军围过来,吓得拼命舞动长戈,再也不愿睁眼。 潮水般进攻令武烨疲于招架,身边的兄弟一个个接连倒下,武烨的眉头越锁越紧。 “嗖!”第二箭如一道黑光,撞在斩‘马刀上,火花四溅。屠胜持刀双手,关节隐隐发麻。 中年男子挑衅似的缓缓抽出第三支箭,似笑非笑地看着屠胜。 屠胜斩‘马刀猛向前一挥,劈开一条路,直奔中年男子而去。 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地瞄着屠胜,微闭的左眼缓缓睁开,面带惊讶,却不是望着狂奔而来的屠胜,而是看着屠胜身后那个浴血奋战的晋军。 这个晋军出刀的方式,他太熟悉了,当年他第一次看到使用这种刀法的那个人时,就在心里暗暗将他视为自己一生奋斗的目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拉近与他的距离,反而越加觉得他渊深似海,自己穷尽人生可能也看不透这套刀法的奥秘。 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套刀法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能得见。 这个晋军是谁? “嗖!”第三箭轨迹飘忽,绕过严阵以待的屠胜,直取武烨。 武烨早有防备,长刀丝毫不差地砍在箭头。 身边的秦军已经被武烨杀的不剩多少了,所有同伴都不由自主地跟随在其身后,这里比屠将军身边安全得多。 武烨一马当先,带着众兵往秦军营帐深处冲了过去。 第十章 美女与野兽的战场 中年男子一扯缰绳,正欲追去。屠胜满脸坏笑地挡在前面。 “吾乃虎贲军先锋将军屠胜,射箭的孙子,躲爷爷干甚,乖乖来爷爷这里领个刀串糖葫芦吃吃。” 中年男子策马绕行,不冷不淡地说:“吾乃征东军小小偏将翟荣,不劳将军送行。” 屠胜见翟荣如此轻视自已,提着刀就贴了过去。 斩马刀在翟荣身后疾如闪电的劈下。 翟荣将长弓挡在身后,与斩马刀一碰,火花四溅,屠胜才发现翟荣用的竟然不是木弓,弓身漆黑,不知是何材质所铸,竟然能轻松挡住斩马刀。 不过翟荣所骑战马极为普通,全然不是屠胜胯下“乌雷”对手。屠胜逼着翟荣无法脱身,只有招架之力,二人绕着营帐驰马绕圈,边走边打,形势胶着。 静静等待在路边的屠奢终于露出来笑容了,低声骂了一句:“孙子们,总算来了。” 狼烟滚滚,喜阳城骑兵已经出现。屠奢再也按捺不住,提着战刀,第一个冲了出去,身后士兵紧紧跟随。 支援的秦军并未对侧面出现的伏兵感到惊讶,立刻改换阵形,从骑兵身后站出一列士兵,手拿短弩,对准晋军便射。 瞬间晋军便倒下一片,但全军冲锋势头丝毫不减。 屠奢在离秦军数十丈处,投出两杆长枪,贯穿数名射手。马随枪走,高高跃起直接冲进了秦军阵内,左砍右劈,势不可挡。 在两军交战不远处,另一支从喜阳城出发的援军将一切收入眼中,这支援军手中的兵器极为怪异,皆为五尺左右的短棍,无尖无锋,军中首领是一个颇为秀气的年轻男子。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砍杀正欢地屠奢,缓缓举手中短棍,此棍与其它棍又不相同,棍身中部竖有一圆形水晶,透过水晶观看,屠奢影像被放大数百倍,如同近在眼前。年轻男子扣下棍尾机关,如同雷鸣一般,一道火光从棍头喷出,棍尾则冒出浓浓黑烟,男子狼狈不堪地被呛了几下,几乎同时,数里远的屠奢惨叫一声,右耳血流不止。 虽然相隔甚远,但屠奢的骂声依然清晰传了过来:“孟文,你这孙子又来瞎算爷爷。” 孟文端摩着手中冒着黑烟的短棍,自言自语道:“看来还得好好改进啊,咳咳”孟文擦擦了脸上的烟灰,对屠奢的骂声,毫不在意。 “继续前进!”孟文下令,所有士兵保持现在阵形稳步推进。 屠奢虽然中了暗算,但彪悍的战斗丝毫不受影响,援军很快被打的七零八落,节节败退,掉头往喜阳城逃回。 屠奢追击在后,远远看见孟文带着那队棍子军靠近,立刻下令停止追击。 双方便一动不动地僵持在喜阳城外。 孟文似乎并不着急救营,仍然十分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短棍。反而屠奢不得不走了,因为固池的援军突破了甘隐的埋伏。 等待屠奢离开后,孟文才命令秦军继续前进。 屠奢赶到秦军的营地时,大吃一惊,甘隐全身浴血,被人扶持,形势危急。 一只庞然大物在战场上肆虐横行,体形几乎赶上一座小山丘了。无数晋军惨死在它爪牙之下。屠奢看得瞠目欲裂,一路嚎叫着就冲了过去。 惨兮兮的甘隐看见屠奢义无反顾地冲上前,连忙大喊一声:“不要过去。”一道血箭又从迸裂的伤口中涌出。 睚眦杀的性起,陡然右侧劲风袭来,立刻挥爪挡去。爪刀相交,发出震天响声。一人一兽纷纷顾视自己的刀爪,还好没有损伤。 屠奢没想到这凶兽筋骨竟然能毫发无伤地挡下力比千钧的一击,估计它可能爪部生有厚甲,于是疾步飞奔,绕到睚眦身后。 睚眦踩碎几个脑袋,一扭身,又正面对上屠奢,似乎忌惮后面受袭。 屠奢更加坚信它的弱点在尾部,速度加快,几个腾挪,闪过睚眦的巨爪,来到背后,高举长刀,正欲劈下。 睚眦前一刻还柔软摇摆的尾巴突然变得坚硬笔直,排空推浪般扫中了屠奢。 屠奢惨叫一声,高高飞起,跌落在甘隐身边。 甘隐非常同情地看着倒地吐血的屠奢,说:“我刚刚也是这么受的伤。” 屠奢怒气冲冲地问:“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个东西还会来这手!” 甘隐非常无辜地说:“你冲的太快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屠奢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吐了几口淤血,又冲向睚眦。 甘隐抬手正欲告诉屠奢什么,可惜又没来得及。 不过片刻,屠奢焦黑冒烟地又被拍落到甘隐身边。 屠奢气急败坏地冲甘隐吼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它还会喷火!” 甘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没来得及,没来得及。” 屠奢拍拍灰,迈出去两步,想想不对,回过头问甘隐:“你到底有没有什么还没来得及说了” “这下真没了。” 屠奢挥着刀,一跃而出,口中喊着自己都不明白的话,携烟裹尘地再次杀向睚眦。 这次屠奢再也没有中睚眦的圈套,几次喷火都只烧到地面。反而屠奢觅得机会,就猛砍一顿,睚眦苦不堪言,皮毛上已经出现几处秃落,里面露出微微血痕。 屠胜与翟荣绕着营地厮杀,正好来到睚眦身旁,看到大哥屠奢有如神助一般,把一只见所未见的巨兽砍的毫无还手之力,景仰之情油然而生,手下力道又加了几分,被近身后的翟荣处境更加凄惨。 “小宝!”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貂月如一朵红云飘然而来,手中提着一人,轻若无物,竟然是武庸。貂月看到睚眦被屠奢如此欺负,心痛不已,将武庸扔在地上,一剑便刺向屠奢。 剑来势迅疾,似直刺屠奢,又似罩住所有去向。 屠奢不敢大意,只能弃睚眦而去。二人刀剑交触几下,屠奢便退了数丈。貂月手中细长宝剑,看似精致易折,坚韧却丝毫不比睚眦筋骨差。 睚眦见貂月赶来,立刻躲在其身后,貂月娇小的身形,似乎只能挡住睚眦的一个鼻孔...... 睚眦喘出的粗气将貂月的发丝吹起,二者一前一后形成了沙场上独特的景象,当然,旁边地上还趴着一个陪衬的武庸。 第十一章 不好招惹的女人 甘隐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武庸,心中暗叹,他竟然能把貂月这样强悍的女人牵制得无暇分身,许久才赶到,军中何时添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屠奢看着貂月,比面对睚眦时还要紧张,秦晋交战多年,他深知这个女人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握刀双手关节啪啪作响,蓄势以待。眼角余光随意一瞟,心中暗暗叫苦。孟文率领的棍子军不紧不慢地出现在战场边缘,随行的骑兵立刻加入战斗,而孟文却坚定不移地朝自己走来,任刀箭飞舞,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更要命的是,孟文站定后,挠挠头,又举起手中长棍瞄准了自己。 屠奢脑门一滴冷汗流下。 杀进军营的武烨带领着罗老大、二牛众人几进几出,把营地毁去大半,正欲离去,看见屠胜追杀翟荣,立刻堵在路前。 翟荣见前有拦截,扯动马头,想从边上冲过。武烨几乎与马同样的速度并行,看着翟荣,突然探出手,把翟荣拉到马下。 翟荣本被屠胜追杀的心力交瘁,半路又杀出个武烨,而且远远超出自己预料的实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武烨生擒。 屠胜骑在马上,仰视武烨,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身手不错。提着这家伙跟我来。” 武烨将翟荣缚住,众人跟着屠胜的快马,赶到了主将屠奢周围。 秦军营地已成废墟,此次出征的目的已然达到,而且固池、喜阳援军已到。晋军且战且退,更多的聚集在一起,两军渐渐分开,互相对峙。 屠奢在孟文的注视下非常不舒服,准备率军撤退。突然间从人群中冲出一个步兵,直向貂月而去。 武烨手中多出柄短剑,映着阳光,仿佛变长数倍,划出三道细长的金黄色轨迹,分袭貂月上中下三路。貂月踢开睚眦蠢蠢欲动的爪子,细长的越女剑在阳光下反而射出紫色光芒,随意一划,将武烨来势封住。 武烨趁貂月短剑上扬之际,整个人贴着地面滑行数尺,离武庸又进了一步,伸手就想去抓武庸的肩膀。 藏在貂月身后的睚眦闪电般伸出右爪去抢武庸,貂月嘴角微微一笑,抬脚便将武烨与睚眦的手、爪牢牢踩在地面上,娇小的皮靴落在武庸脑袋边上,尘土飞扬,手、爪之下赫然现出一个小坑,若是这脚踩在武庸脑袋上,只怕是早已命归黄泉。 武烨抬头看着貂月,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令貂月感到莫名疑惑。 突然,一直趴在地上的武庸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起,狠狠撞在貂月胸前。。。。。。 貂月双手护在胸前,后退几步,又羞又怒,看着武氏兄弟二人狂奔而去。 莽莽群山,古木参天,阳光透过层层密密的枝叶,落到地面上已所剩无已,时而群鸟被惊起,慌乱地拍着翅膀,打落不少枝叶。 一棵巨大的古树下,斜靠着两个衣衫破烂、气喘吁吁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面罩黑布,从呼吸时身体的颤动可以看出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远处传来某种生物暴怒的吼声,地面与树木被破坏后惊动了无数隐藏在古山深处的奇禽异兽,纷纷慌不择路地逃窜。 未用黑布罩脸的少年站起身,望着远处树林成片倒下,满脸忧虑地说:“你肯定那是幽族子民?” 面罩黑布的少年喘息着说:“他身上肯定带有幽石,那种九幽气息我肯定不会记错的。” 站着的少年摇摇头,苦笑着说:“那它怎么会知道智者的踪迹?” “我想它并不知道智者的踪迹,只是偶然发现了我们,才跟上来的。毕竟在这种荒山中突然出现两个人类,肯定会引起它的疑心。” “只要智者的消息没有走漏,周室还是有希望的。” 罩着黑布的少年透过黑布,望向这个可能是末代周朝最后一位天子,天子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天子坚信只有智者才能够拯救日渐衰落的周室,恢复天下大统的周朝。为了振兴周室,天子带着自己一路跋山涉水,潜行匿迹,躲过无数次暗杀与意外,每次当自己支撑不住的时候,只要看到天子的眼睛,一往无前,热情似火,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无论遇到前方是什么,他都能通过,终点只可能是成功。 君尚如此,士何惜命。 黑布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伸手去扶天子的肩膀,天子接住双手,关切地说:“不要逞强,刚刚从幽族手中逃脱,你已经耗去了太多精力,现在我们离它尚远,漫山密林,它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我们踪迹,你应该好好休息,我们一会步行赶路,你不需要再施展神通了,保留精力,留在最危急的时刻。” 虽然看不见黑布少年的脸,但从他抖动的双手可以感觉到内心的感激。 远处巨响渐渐远去,幽族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追去了。 武氏兄弟二人从母夜叉貂月手掌中机智脱逃给屠奢留下了极深印象,尤其险些命丧**之下的武庸,在脑袋差点被跺烂的情况下,依然冷静地找到一丝破绽,逃出虎爪,屠奢觉得都有点佩服这小兵了,自己在秦晋边境驻守多年,交战无数,最憎恨的是孟文,这家伙每次出战总是面无表情,仿佛战场厮杀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来测试一下自己做出来的新奇武器而已,并且战术杂乱无章,不讲规矩,春秋礼战之风在这人身上简直无迹可寻,上来就玩阴的,这次又变出个烧火棍子,比弓箭射程、威力大上数倍,着实让人头疼。不过,最不想碰到的还是貂月,原因很简单,一个大男人跟女人阵前交锋,未免太跌身份,正所谓好男不和女斗,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屠奢不愿意承认的,那就是,这个母夜叉武艺真的不差。 屠奢营仗极大,内有隔间,平时与甘隐讨论战局至夜深时,甘隐就睡在隔间,不回自己营仗,此时营仗端坐着三人,分别是甘隐与武氏兄弟,屠奢在三人身边来回踱步,反复打量着武氏兄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武氏兄弟和甘隐身上都带都着一种相似却又不同的东西,他想进一步了解。 第十二章 这次来了好多女人 屠奢用手点着武氏兄弟:“你们俩是从何处入的伍?” 武烨平静地说:“松阳。” “松阳?”屠奢重复了一遍,记忆中松阳并无特别之处,那里是智氏的领地,一般招上来的兵都会送到智氏军队中,屠奢与智猗关系并不和睦,都是一个比一个更蛮横不讲理的主,智猗比屠奢更加嚣张的原由是他还有个两朝元老的老爹,碍于老将军智启的面子,屠奢没有与智猗一直公开闹翻而已。 “是自愿投军还是有人引荐的?” “自愿投军。”武烨当然不愿意提及智启将军,否则一时半会说不清为什么会来到屠奢军中,而不是骁勇骑。 屠奢眼光从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想从中找出某位人物的痕迹,但列国中风云人物似乎也没有能够对上号的,如此年轻,如此战力卓越,究竟是谁派来的呢? 屠奢越想越烦,目光又落在甘隐身上,更加头疼,虽然与甘隐已数共生死,但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家伙,依然也没有透露过关于他从前的任何信息,神秘,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搞神秘,你爷爷的烦人。 “难道是老子命好,打起仗,能人异士都主动来投军!”屠奢拍拍脑袋,骂了一句。心里想:在老子手下,量你们也掀不起风浪,挥挥手让烦人的武氏兄弟退下,不再去理会此事,因为目前还有更烦心的事情让他无法分神,秦国不断在边境增兵,这次似乎要玩大的,屠奢虽然在短时间还拥有一定的兵力优势,但随着源源不断地秦军压境,边防吃紧,压力骤增,看样子是时候派人去曲沃要求增兵了。 秋末的午后,阳光突然变得暧昧起来,罗老大似乎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女人香气,在军中呆了快半年,一直驻扎荒野,罗老大已经不记得上次摸女人屁股是什么时候了,最近一次看到的女人,还是那个妖媚无敌的秦国女将军,远远看上去一抹艳红,贴身软甲勾勒出迷人的曲线,那腿......真他妈长啊,起码可以把玩半年,不,一条腿半年,两条腿就是一年。想到这里,罗老大不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身边站哨的小子似乎感受到了罗老大蓬勃欲发的春,情,身子像被感染了一样,突然绷直了在一旁激动。 “看....看...有...车子...和...女...女.......人。”那小子张嘴兴奋地喊。 什么!女人! 罗老大站在哨塔顶上,望向远方。 彩霞遮天,浓香阵阵,一列奢华梦幻的车队出现在远处,所见之人皆着色彩艳丽之服,车队中央有一辆巨大华盖垂金、神形骏马缓缓拉动的主车。 罗老大一时口干舌燥,狠狠拍了身边小子后脑勺。“这他妈哪里是女人,是一群女人。” 被打的小子浑然不觉,眼睛自从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莺莺燕燕之后,便再也不肯离开。 一匹快马从车队中冲出,风驰电掣般冲向屠奢军营。 看见英姿飒爽的女人快马奔来,罗老大一干人等,一时间忘了该干什么,只知道挺直的腰板,显示男人原始的力量。 女人领马在营前兜了一圈,又返回车队。二人瞬间软了下去。 “家主,那是晋国屠奢将军的营地。”骑马女人回到主车前,毕恭毕敬地回禀。 流金挂帘内端坐着车队主人,轻吐兰息:“调转方向,去固池。” “知道了。”骑马女人纵马来到车队前排,跟为首车内一位华服端庄的中年妇人传达了车主的意思。 望着渐行渐远地车队,屠奢重甲红氅,表情沮丧地站在营前,双手交搓。身后的士兵也大失所望,议论纷纷。 屠奢心里咒骂那几个放哨的小兵,通知的太晚,不然还可以把脸上胡须修饰修饰,朝甘隐俊面书生方向靠一点,估计会招袭美人青睐。屠奢把罗老大一干哨兵臭骂一顿,恨恨不平地回到自己营帐。 与固池遥相呼应的喜宁城头,孟文长叹一声,眼前水晶透片里美仑美奂的香车美人景象渐渐模糊散去,怏怏不快地从城头下去,寻思着晚上找什么借口去固池一趟。 “呀!什么风把姐姐吹到我家门口了?”貂月满脸欢喜地站在府门之外迎接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袭人,身旁站满人闻风而来的副将偏锋。 主车上垂金流苏被轻轻揭开,车内端坐着一位身着粉色纱裙,不施粉黛却飘然出尘的绝代佳人,粉嫩长裙映衬如玉面容,恰似一株新荷初立,迎风招摇。 貂月眼前一亮,身边众男皆觉口干舌燥,既希望美人下车,好目睹曼妙身姿,又舍不得眼前静坐如画的美景 袭人笑意盈盈,从车上缓缓而下,每个动作都柔美风雅,自然韵和,众男看着恨不得大喊一声“再下一次”。 貂月看着风华绝代的袭人,心中竟生不出一丝忌妒,由衷地说:“咸阳一别,一年有余,姐姐又漂亮数分啊。” 袭人贝齿如珠,声如落玉:“貂月妹妹,你软甲轻胄,英姿飒爽,不让男儿半分啊。” 貂月上前拉着袭人的手,往府内走去。众男不由自主地跟着脚步移动。 袭人察觉众男失神发呆的表情,往四周嫣然一笑,所有人都感觉袭人是在对自己微笑,于是热烈地咧嘴回应。 貂月看着随从副将垂涎三尺的表情,憎恶地说:“姐姐不用理这帮臭男人,快些随我到房间里,妹妹还有好多妆扮技巧要向你请教呢。” 袭人淡淡一笑,任由貂月拉着自己走。 众男看着木门被袭人随从关上,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不心甘地守在门外,不愿离去。 不一会,貂月满面怒容地打开门,冲院内吼道:“你们不用做事了吗,全站在这里干吗。滚开!滚开!” 众男才想起貂月将军平常折磨下属的癖好,一时胆寒,正欲离去,屋内袭人慢悠悠地说了句:“妹妹,给姐姐准备点热水吧,一路乘车劳顿,姐姐想好好放松一下。“ 众男纷纷大喊:“我去烧水。” 貂月望着绝尘而去的手下,骂了句:“臭男人!” 第十三章 真假庄子 金黄而巨大的太阳在波涛滚滚的鸿水上慢慢下沉,水面泛着灿烂的桔红色,屠奢眯着眼睛打量夕阳,心里盘算着今天晚上要给孟文一个教训。 秋风吹过荒凉的平原,带起阵阵烟尘,几个人和两辆牛车出现在远处,一位老者瘦骨嶙峋坐在后面的牛车上,其余人慢步跟随在牛车周围,不是他们不想坐车,而是两辆牛车上堆满了书卷,难再挤出位置。虽然所有人衣装简朴,但步履坚定,沉稳有力。 “咯吱。。。。。咯吱。。。。。”迎面也驶过一辆牛车,车上之人身着华衣美服,体态丰硕,车上竟然也堆满书卷,只不过显然他不是那么爱书,随着牛车颠簸,无数的诗词典籍沿途散落,车上之人也不多看一眼,只是拼命驱牛前行,苦了身后随从,一边拣书,一边跑步跟上。 二车相错之时,华服之人看着瘦骨嶙峋的老者,满脸鄙夷之色,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这个老色鬼,也来冒充庄子,也不准备准备,搞两辆破车,装点破布烂纸,这么点本钱就想见袭美人,小身板也不怕被守城士兵给戳散架!” 老者听到了他的咒骂,不为所动,正目向前。 华服之人见老骨架不理他,愤愤地问道:“装孙子!” 等牛车分开之后,身边一位年轻人才疑惑不解地问道:“先生,为何刚才那人骂您是在假装庄子呢?” 老者道:“我们沿途路过无数城池,可有人在意过我们,模仿过我们?” 发问的学生回答:“未曾有人在意过,更不曾有人模仿了。” 老者说:“我们去固池,或许就能得到答案了。” “滚!滚!滚!”守城士兵不耐烦地拿着长戈驱赶牛车。 “什么世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好色。” “这一天都来了四五个庄子了,烦不烦啊!”墙头上的士兵也表示了极大的愤慨。 庄子望着城门,苦笑摇头,牛车只能缓缓驶离固池,继续朝荒野进发。 夜幕降临,四野无声,旷野之下星辰也变的很低,牛车经过缓慢行驶终于到了屠奢的大营,守卫士兵简单检查后,觉得面前这些骨瘦如柴的学士没什么威胁,就让他们在营前休息,甚至还拿了点干粮给他们充饥。 士兵看着学士们毕恭毕敬地咀嚼着食物,感觉非常好奇,问:“你们读书人都这么吃东西吗?” 一位学生恭敬地回答道:“食物非常珍贵,是神灵赐于我们的恩惠,进食时我们要感激神的赏赐。” 士兵哑然,这明明是自己拿给他们的,怎么成了神的赏赐。。。。。。 庄子虽然很瘦,但吃东西却不慢,吃完之后,端详着士兵,问道:“你多大年纪了?” “十七。” “出来打了多久的仗?” “快两个月了吧。” “可曾想过家中父母?” 士兵表情一黯,慢慢说道:“母亲早逝,父亲三个月前也失踪了。” 庄子看着士兵难过的表情,没有再问。 远处传来一阵极其酣畅的笑声,一队人马从月光中奔驰而出,正是这座大营的主帅屠奢,他手领缰绳,迎风肆意大笑,火红的大氅飘扬飞舞,今夜偷袭孟文得手,一扫往日阴霾,如何能不高兴,色字头上一把刀,着实不假,若不是孟文晚上去固池拜访袭美人,疏于防范,恐怕自己也找不到如此良机埋伏。 屠奢意得志满地带着赤狐们赶回营地,看见门口停了两辆牛车,若换在上午,说不定早上去一脚踢翻,但刚刚灭了孟文一道,心情大好,不仅没有喝斥士兵赶走牛车,反而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众人,目光落在庄子身上,顿时变了样,勒住战马,停在原地,反复确认车上之人,大吃一惊,叫道:“先生!” 庄子微笑点头。 屠奢下马跑到车前,兴奋地说:“不知道先生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上次听先生教诲受益良多,一直没有机会感谢先生呢。” 屠奢一边解释一边热情地将庄子一行人领入军营。 军营门口很快又变得寂静孤单,守门士兵的皮甲在月光下明暗分现,前胸刀痕累累,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穿这套皮甲的人,有时候人还不如皮甲的寿命长。 那飘荡在旷野的白衣女人又出现了,每次都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好像她一直在那里,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甘隐掀开营门厚毯,看到换班下来正往回走的武庸,于是喊住了他,说:“庄子在里面讲道,可有兴趣听一下。” 武庸越过甘隐的肩膀,看到那位高深莫测的老人对自己颔首微笑,心中一动,也走进了屠奢的帐篷。 屠奢端着酒杯,喝的满面红光,嘴里嚷嚷这次不算,甘隐回到座位上,平静地看着庄子瘦长苍老的右手,一刻不离开。庄子悠闲地端着酒杯呡了一口烈酒,身旁是在秦国开始追随自己的乐朔。乐朔恭敬地跪在庄子侧后,见到在营地门口遇到的守哨竟然也进了主帅的营地,略有一些惊讶,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极其礼貌地抬手示意武庸坐下。 屠奢抹干嘴角残酒,笑道:“先生再来一次!” 庄子微笑道:“将军酒多眼迷,怕是愈加看不清了。” 屠奢一脸不服说:“酒是明眼仙药,越喝越清明,这次肯定能看清楚。” 庄子转头对武庸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你也要看清楚了。”说罢,庄子左手拿起案边长刀,端于胸前,右手轻抚刀面,众人的眼光随着庄子游弋的手指来回移动,呼吸变得急促,突然之间,原本缓缓移动的右手焕发了无穷的活力,暴风骤雨般在刀面上点击起来,右手手指幻出无数残影,左手稳持长刀,长刀未动分毫。 指击长刀在众人屏气凝声之中嘎然而止,武庸听得气血澎湃,观察众人都面色如常。 屠奢一拍短案,叫道:“一百六十七下。” 甘隐思索片刻,认真地回答:“两百八十八下。” 原来是在猜点击了多少下,武庸一时尴尬,本以为庄子是在弹奏乐曲,根本没费心去分辨弹了多少下,看到众人投来的目光,羞愧地胡报了个数:“一百九十一。” 乐朔一惊,犹豫中说出了自己的数字:“一百九十三。” 庄子将长刀放在案上说:“四百五十下。” 屠奢听到这个数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庄子,说:“不会差这么多吧?” 甘隐目光落在长刀上,迅速地扫视刀背上的坑点,冲屠奢点点头。 屠奢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发笑。 武庸由衷地说:“先生手真快!” 第十四章 深入敌后 添完酒,众人共饮一杯后,庄子再次拿起长刀,鬼魅的手指在刀背上轻快的敲击起来,武庸一开始还能跟上节奏,但很快就看不清了,看着无数的指影与长刀碰撞,发出的声音带着无法言语的韵律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庄子敲的并不是刀,而是一种乐器。 众人又猜了几次,每次以甘隐的数字最为接近,但相比实际的敲击数,还是相差甚多的,屠奢兴致高昂,拉着庄子的学生直呼兄弟,劝他效力晋国,许了很多富贵荣华。庄子的学生乐朔很腼腆地拒绝了屠奢的招募,甘隐晚上话极少,基本上都是在观察庄子和乐朔,偶尔向武庸透露一下自己对庄子手法的感悟。 回到自己的铺上,武庸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全是庄子疾如闪电、幻影重重的手指,长刀在手指的反复敲击下,坑坑洼洼,最终不堪击损断成两截,庄子意犹未尽,又在案面上敲起,木质长案在庄子的敲打下,渐渐缩小,竟变成一块二尺见方的青色怪板,怪板正面有很多方块刻有奇怪文字,字块仿佛有生命般不断升起,庄子的手指每次都准确无误地点在升起的字块上,将其按下,字块升起的越多,庄子的手指动的越快,字块与庄子手指之间进行着无声的博弈。 突然,庄子抬起头对武庸一笑,那张脸却不是庄子的,而是从鸿水将他携出来的黑袍人,苍白的肤色,鲜红的嘴唇,一条细长腥臭的舌头从他嘴里滑出,扭曲着奔向自己。 “啊!”武庸惊出一身冷汗,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是个梦。 眼看固池一日一日兵力增多,由于与喜宁遥相呼应,晋军一直没有办法安心攻打,待到兵马粮草准备妥当,秦军的下一步动作就是顺流直下,强攻余下两座沿江大城了,形势极其严峻。屠奢与甘隐在帐中争论很久,也没有想到最好的办法去解决面前的困局,屠胜坐在一旁听的极其乏味,这种口舌争论非常没有意思,在他看来,远不如现在就找队秦军打一场来的实际有效。屠奢主张强攻喜宁,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拿下,这样对固池会构成巨大的威胁,无论秦军走水路还是陆路,晋军都可以迎头痛击或跟随其后进行追击。而甘隐则坚持在水路设障,控制水路,宁可让秦军走陆路,也不能让他们掌握水路的控制权,只要战局拖下去,一定对秦军不利。 深入秦军后部的哨兵带回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一群久居秦国的齐人几日前从咸阳出发,目的地应该就是固池。齐人造船工艺举世无双,秦国供养这群齐人多年,可见此次出兵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距函谷关数十里处的一处峡谷,悬崖高耸陡峭,谷底仅一条狭长曲折的小路,走在下面,抬头只见一线青天,当地人称“一线天”,平日除了采集药草的药农之外,再无其他人路过这里。 一行数十人,带着厚重的包袱在崎岖不平的山谷中穿行。当中不少人背负武器,身着轻甲,神情紧张地扫视四周,时刻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蒙衍在出函谷关时就被告知齐人的秘密已被泄露,晋国人极有可有在沿途设伏狙杀,能从数百里之外潜行匿迹来到秦国领地的晋人肯定不是普通人物,但蒙衍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自从蒙恬跟着太子可笑地北上后,他一直将自己许为蒙氏新生代的第一人,这次护送齐人只不过是对他小小的考验,以后他还要指挥千军万马在辽阔天地中纵横驰骋,建立不朽功业。 在崖顶上,另一群黑衣人安静地趴在崖边,像盯着猎物一样注视着下面的人一步一步进入他们的圈套。 赵乇是这次狙杀行动的队长,作为赵氏中被逐渐排挤的一支分系,他对荣誉有着无法抑制的渴望,所以他没有加入赵氏的飞羽骑,而是选择了屠奢的赤狐军,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的族人重新带到赵氏的上流地位中。 两个同样胸怀理想的年轻人在这里相遇,需要用对方的生命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赵乇看到最后一个人进入了狙杀圈,右手高高举起短刀,第一个从崖上飞下。其他队员心领神会,像无数只黑色的鸟儿在空中翔落,下坠速度奇快,秦军甚至没有时间拉弓射箭。 赵乇直接扑向了蒙衍,在山崖上他就已经观察到他应该是这群人中的核心人物,只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扑杀掉他,秦军便会失去反抗能力。 赵乇的短刀带着紫色的光芒,将四周的空气烧的滋滋作响,整个人像被射出去的利箭,直接刺向蒙衍。 蒙衍的长剑宽宽正正,厚重无锋,在他手中灵巧的闪动,一瞬间就与短刀交碰数十次,每次都迸发出炫目的白光。 双方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而且赵乇没有想到对方的长剑竟然也是陨铁所铸,与涂了熔炎的短刀在材质上竟然不分上下。 只不过其他秦兵并非都配备了如此精良的武器,有几个秦兵的武器与晋人的短刀一接触,就如同白雪遇阳一般迅速消融,不仅兵器,甚至身体也像稀泥一样,被短刀轻易的撕开。一名秦兵左边的身体已经被消融,但他未吭一声,趁短刀停留在身体的片刻,将手中的刀锋狠狠地插在了对手的心窝上。 “先杀齐人。”赵乇只带了八个人,每个人都必须死得有价值。齐人围坐一团,数十名秦兵挡在前面,两名晋兵挥着溶炎短刀,就直接冲到了抵挡的秦兵。 双方武器直接交织在一起,敢于将武器直接碰撞的秦兵手中都是陨铁所制的昂贵武器,两位晋兵立刻陷入重围,剩下四名晋兵绕到另一侧,袭击保护薄弱方向。很快这个方向的几名秦兵就像蜡烛一样融成一滩血水。四名晋兵离齐人越来越近,手中的短刀似乎迫不及待地喷射出火红的焰苗。 第十五章 失败的伏击 突然一种危险地感觉袭上武庸的心头,他一步跨在所有人前面,大喊后退! 其余三人勉强做出回避的动作,围成一堆的齐人中骤然间爆发出耀眼光芒,如同初升太阳一般,金光万丈。 武庸护在胸前的溶炎短刀被直接斩断,肚子几乎横向被切开,他顽强地承受了这一刀的伤害,但已经是付出了半条命的代价。 偷袭的人发现自己蓄势已久的一刀竟然只伤了一个人,而且没有立毙,十分惊讶。不过他几乎是同时又劈出了第二刀,同样的光芒万丈,势不可挡。 武庸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量,左脚用力点地,右手护着已经被切开的肚子,勉强向右边滑了半小步,仅仅这半小步,便堪堪站在了从天空降落的那一致命之刀伤害范围之外,被惊扰的气流将武庸长发吹得飞扬起来。 偷袭人完全没有想到武庸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闪躲,刚才那刀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准备一刀将其击碎,以震摄在场所有人。但这个摇摇晃晃的晋兵在无法理解的情况下让他两刀都无功而返,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身后的齐人纷纷脱掉伪装,露出他们本来的面目,这群齐人就是圈套,引诱晋兵埋伏,再趁机反杀。 赵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羞怒之情无法抑制,但最气愤的人竟然不是他,而是蒙衍,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诱饵,事前没有人告诉他这群齐人是秦兵假扮,他自己还可笑地把齐人当成了保护对象,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照顾,甚至将军的本意可能就是让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来消耗晋兵的战斗力,然后再让这些伪装的齐人来收拾战场。 蒙衍感到自己蒙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宁愿此时死在与自己交手的晋兵手中,也不想成为人后大家口中的笑柄。 二人都无心恋战,赵乇趁蒙衍失神之际,往后一纵,招呼所有人撤退。自己一把揽住已经摇摇欲坠的武庸,抓住长绳,迅速地往山顶上升去。 正面进攻的两名晋兵身上挂满伤痕,拼命地护在山顶上垂下来的绳子四周,令死也不退让半步,任凭秦兵的刀在背上乱砍,也要为同伴争取一点上山的时间。 而从侧面进攻的三名晋兵就没有机会脱身了,那个假扮齐人的高手将他们完全拖住,根本没有机会靠近长绳。假齐人的长刀带着耀眼的光芒在晋兵中上下飞舞,专砍他们的四肢,很快三名晋兵就躺在了地上,周围满是他们的断臂残腿。 其他秦兵抓住长绳向上攀登,只爬到一半,山顶上便有人斩断了长绳,几名秦兵从空中落在受了点小伤。 假齐人收起长刀,冷漠地打量地上几个没手没脚却一言不发的晋兵,在他身后,蒙衍投来了怨毒的目光,假齐人明显感觉到了蒙衍的愤怒,他的回答是长刀,蒙衍难以置信地看着假齐人的长刀在自己面前的石头上劈出深深的刀痕。 假齐人一抹脸上的易容妆,露出来本来的面目,果然是他,这个疯子。 蒙衍几乎是绝望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如果是其他人,蒙衍为了荣誉可以把他给杀掉,但是面对这个疯子,他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在秦国上层所有人都知道,蒙家有两个人是不能惹的,惹了蒙恬,不知道自己哪天会莫名其妙地死掉,惹了蒙毅,马上就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在补给点武庸被切开的肚子被粗略地缝补起来,仅仅一天的时间竟然出现了愈合的征兆,赵乇都怀疑这个新人是不是人,伤势这么重却一直没有昏迷,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眼睛明亮地看着天空。 留在山上接应的温盈是三人中惟一没有受伤的,他守在武庸身边,等待队长赵乇的下一个命令,此时留在秦军的势力范围,多待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赵乇仍没有从任务失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所有的骄傲与自负都随着五条鲜活的生命一起被击碎。但他不甘心接受这样的失败,在沉默了一天之后,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真正的齐人肯定会从另一条路出发,只有确定了晋人狙杀行动失败后才会起程。我们要去那里杀掉他们。” 温盈着急地说:“可是我们只有三个人了,武庸现在还无法行动。怎么可能杀得了秦兵护卫的齐人。” 赵乇冷冷地看着武庸说:“他还有一天就能恢复行动了,到时候他留在新的补给点接应我们。你和我一起行动。” 温盈感到这次行动几乎没有机会成功,但对队长的绝对服从让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安静地准备着食物与清水。虽然武庸还需要一天才能恢复,但他们必须在齐人接近固池之前采取行动,所以武庸需要带着伤一起赶路。 武庸这几天同样没有说话,更多的时候只看着天空,眼睛明亮,却映不出任何东西。他感觉到身体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几乎是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伤口处在疯狂的攫取身体其它地方的营养,甚至能听到血管汩汩的流淌声,正在拼命地向伤口运送愈合的能量。但一切并不受武庸自己控制,身体其它地方都因为缺少血液的流动而冰凉僵硬,似乎除了维持基本的呼吸以外,所有的能量都被征调来疗养伤口,武庸想挪动一下身体也无比艰难。 很快整理好物品后,三人互相搀扶下往狙杀点赶去。温盈轻声地说了句:“武庸你身体怎么这么凉。”武庸苦笑一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想说句话也无比艰难。 在新的补给点,赵乇认真地看着无法行动的武庸说:“你在这里等我俩三天,如果三天后我们还没回来,你就自己想办法回到军营,不用再等下去了。” 说完,赵乇、温盈二人绝然地扭头离开,武庸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背影在风中像两片不能自主的树叶一样摇晃着。 第十六章 荒村老者 果然如同赵乇所料,在他们埋伏的第二天,一队秦国士兵出现在他们的埋伏线路上,队伍里有很多人衣着体征上都与普通秦国士兵大不一样,而且似乎地位也比较高,对保护他们的士兵经常指手划脚,肆意辱骂,被使欺负的秦兵没有一句反抗,只是默默的承受。 温盈伏在地面上,轻声地问:“你准备怎么办?” 赵乇沉默了许久,扭过头,眼神里充满了炽热的光芒,他极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说:“我先冲出去,不给你发手势,你就不准行动。知道吗?” 温盈被赵乇突如其来的激动搞的很莫名其妙,但还是服从地点点头。 赵乇看了温盈最后一眼,每一个赤狐的军人都是无比服从领导者的命令,哪怕是去死,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今天,他给温盈下的命令,却是让他活下去。 温盈看着赵乇飞出去的背影,似乎看到赵乇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然后就是他一生也难以忘记的一个场景出现了。 赵乇整个人散漫着浓浓的紫色烟气,像颗被点燃的烟花一般带着致命的紫色烟雾扑向敌人,瞬间冲到了秦军的队伍里,紫烟像索命的绞链,每个碰到它的人都拼命捏住自己的脖子,脸涨的通红,痛苦地挣扎后,倒在地上再也无法醒来,紫烟并没有放过他们的尸体,如有生命一般扑在尸体上大口吞噬,尸体在迅速地萎缩,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很快尸体便只剩皮囊骨架。 一开始还有几个秦兵将齐人挡在身后,试图阻止赵乇前进的线路,但剧毒的紫烟如同有生命一般,依附着秦兵的武器,像蛇一样迅速地缠绕在他们身上,很快这些秦兵也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而紫烟的中心,赵乇,在风中不断淡薄,渐渐地,渐渐地,消失不见了,没有鲜血,没有残骸。 整个过程中,温盈一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没有动,也忘记动,甚至没有发现一缕细小可见的紫烟随着风向朝自己吹来。 刚刚还趴在自己身边的队长就这样消失地无影无踪,若不是地面上那些带着恐怖表情的人皮骨架,他宁愿相信这是个可怕的噩梦。 第三天的清晨,淡白的晨雾里,武庸看着一个人影丢魂失魄地在路上晃荡,似乎是温盈,但人影走路的方式极其诡异,双腿僵直地往前挪动,走到武庸的藏身处之后,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鼻子四处嗅探。武庸从草丛里现身,喊道:“温盈!” 温盈受了一惊,用着几乎全是眼白的双眼看着武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武庸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许久,温盈眼珠一转,恢复了正常拥有瞳孔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说:“武庸,你怎么在这?” 武庸奇怪地说:“是赵乇命令我在这里等你们三天啊。” 温盈看看四周,颓然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怎么走回来了?我不是跟队长一起狙杀齐人吗?怎么又回来了,队长呢?”温盈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想不起来过去的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间或眼珠会翻转一下,又露出骇人的眼白。 武庸看着迷惑的温盈,想到临行前甘隐的叮嘱,明白了一些,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温盈。 温盈痛苦地思索之后,突然脑中浮现出一个紫色的黑影,带着凄厉地惨号在风中飘荡。从地上一跃而起,抓着武庸的肩膀,哭着说:“队长死了。。。。队长死了。。。。。。”过了一会,温盈放开武庸,退后几步,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武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队长会用凝碧?” 武庸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知道赵乇是个视荣誉高过生命的人,靠他跟温盈两个人想完成伏杀齐人的任务,除了使用凝碧,几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赵乇本就是寻死去了。但是甘隐在出发前就警告过他们,不到万不得以时,不可以使用它,一旦使用后,会出现一些无法预料的恐怖事件。 一路上温盈没有再搭理武庸,他非常怨恨武庸明知道赵乇的意图,却没有阻拦。二人沉默地沿着小路返回。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二人行进在深山之中,远处山谷中依稀有灯火,走近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小村庄静静地躺在山谷之中。 山路很快走到尽头,竟然找不到下去的路,正在寻找之际,温盈突然用手一指:“那里不是有条路吗?” 武庸望过去,有明亮的月光下果然有一条曲折的小路蜿蜒而下,路面泛着淡淡的白光,很是奇怪刚刚怎么就没有发现这条路。 小村庄的村民都已经安睡,走过好几户都没有灯火,最终到了一间破旧的草屋前,里面隐约透着一点亮光。武庸上前敲门,过了一会,门吱吱呀呀的开了,屋里很暗,看不到刚刚是谁开的门,武庸感觉像是门自己开了一般。 “有什么事情啊?”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下方传出,武、温二人都被吓了一跳,低头看见一个矮小、干瘦的老头在抬头看着他俩。 老头光秃的脑上盘旋着几根灰发,双眼深陷,呆滞地盯着武庸,脸颊枯瘦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感,干枯的皮囊紧紧箍住嶙峋的瘦骨,皱褶横生,提灯的右手手指像五根干柴一般,毫无肉色。嘴一张开,浓重的恶臭便传了过来。 武庸抱歉说:“老人家,我们俩个赶路,路过村子,看见您家亮灯,想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便不?” 老头转过身就往屋里走,冰冷地说:“进来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活人都少见了。” 屋里,老头挑了一下灯芯,昏暗的空间明亮了几分,老头指着墙边的土炕说:“你们晚上就跟老头子我在炕上将就一宿吧。”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尖利的啸声,像疾风扫过茅屋一般。老头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干着自己的活,温盈从进了屋子就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十七章 夜鬼拍门 外面的啸声越来越密集,好像有很多东西都趴在茅屋顶上,悄悄窥视屋中人。 武庸感觉屋顶在慢慢变形,向内弯曲,形成了一个不可思异的内陷弧度将茅屋压成凹下去的形状。 “叭!” 趁武庸不注意,老头像受惊的野猫一样蹿出了茅屋,将门牢牢拴住,也不知道门外扣上了什么东西,武庸踢了一脚在门板上,居然像踢在石板上一样。 笼罩茅屋的孤魂野鬼更加肆无忌惮地狂叫与压迫着茅屋,企图倚仗生人对鬼魂天生的恐惧直接击溃屋内的人。 武庸见门被锁上,便退回到温盈身边,他盯着一直低头不语的温盈,在武庸的眼里,温盈此刻被一团黑气层层笼罩,没有一丝活人气息,黑气似有感知,向盯着它瞧的武庸炫耀般绕着温盈上下盘旋,从温盈的鼻腔一拥而入,又从温盈耳中分成左右两缕飘出,合拢在一起,怨魂发出咯咯的磨牙声,吞噬掉温盈充沛的生机后,那种饱胀感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怨魂像经历了**般颤栗。 武庸眉头皱在一起,看着肆无忌惮的怨灵在自己面前放纵,双手愈攥愈紧,一股热力从身体最深处突然爆发出来。“啊!!!!”武庸的体内涌出一股热浪,伴随着他的吼声喷涌而出,如同太阳般的光芒瞬间充斥满破房,吼声盖过了屋外所有的声音,直达星空,满缀星辰的苍穹也不由自主地震颤。 屋外的孤魂野鬼一滞,然后惊慌失措地拼命离开茅屋,一些单薄的游魂哆嗦地瘫在屋顶,无法动弹。 依附在温盈身上的黑气竭力地挣脱,但被武庸的目光死死锁住,无法遁形,最终不甘心地呜咽一声烟消云散了。 温盈身形摇晃之后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嘴角留出大量白沫。 武庸保持着生机爆发的姿势一直不敢移动,直到清晨的山日从破败的窗户里射入,才感到周身麻木,艰难地扶起晕迷中的温盈走出小屋,发现四周竟是一堆乱坟,泥土像是昨晚才被翻过,骸骨四散,再回头,刚刚走出来的小屋也不见踪影,一口巨大的棺材斜斜摆在那里,棺材盖被掀翻倒在一旁,里面的骸骨杂乱地落在周边的杂草丛中。 武庸扶着温盈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忙逃离,只是惨白晨光下却映出了三个斜长破碎的影子。 屠奢军营中,武烨捧着一路逃亡却没有丢弃的那盆无名花,认真地问:“花兄,你说三儿几时回来?” 邻铺的小叶子听见他跟花在讲话,不由地扑哧笑了出来,笑道:“你跟花儿讲话,它能听懂吗?” 武烨一副别人无法理解他的样子说:“它肯定能听懂,而且还回答我了,只是我听不懂它讲话而已。” 小叶子笑得更厉害了,说:“那我也来问问,我跟大叶子哥哥什么时候能回家,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无名花依然纹丝不动地端在那里,小叶子看着武烨说:“它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啊?” 武烨正准备再解释解释,突然无名花的花蕊转了个向,直指西边,这下变化惊的二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叶子吐吐舌头:“难道它真的能听懂我们的话?” 这时,营帐帘门被掀开,武庸神情冷漠地走了进来,正好是花蕊所指之处。武烨一拍大腿笑道:“看到没有,它还真知道。” 武庸放下装备,看着武烨说:“就剩我和温盈回来了。”武烨看着花朵的眼睛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放下花盆,拍了拍武庸的肩膀说:“能活着回来就很好了,别想太多了,这里每天都有人死。” 武庸长舒一口气,躺在久违的铺上,终于闭上了眼睛,自从山谷逃生后,他一直没有休息过,温盈被鬼魂侵袭后身体异常的虚弱,赶不了多少路就困乏不堪,武庸干脆背着他一刻不停地往回赶,身处秦国境内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四天里没有合过一次眼,所以一躺下就沉沉地睡去。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大叶子掀帘而入,说道:“出发了!”小叶子问:“又要去哪里?”大叶子说:“不知道,千夫长说的,好像是固池。” 大叶子看到武庸睡在铺上,问武烨:“要不要叫醒他?” 武烨摆摆手,说:“让他再睡会。” 夜幕如帘,缓缓拉下。一队人马在惨白的月光下悄悄地向固池进发。据斥候回报,在燕国境内几日前有大量船只顺流而下,目的地正是固池,因为走的是峡门湾,所以晋军无法沿途拦截,此次的特别行动目标就是尽可能销毁秦国的兵船,以秦国自己的实力决然造不出这种巨型战舰,毁一艘他便少一艘,一想到秦兵挤在三人轻舟上摇摆不定,举头绝望地看着晋国巨舰倾轧而来,屠奢梦里都笑醒几回。 静静流淌的江面上,数十艘巨大的船只停靠在码头,其中一艘格外与众不同,船头飞凤雕像栩栩如生,双翅沿船体两侧舒展向后,如同将巨船捧在翼中,船顶一朵巨大的瑞菊花饰垂下万千丝绦,将客房笼于其中,整艘船随着波浪轻轻上下起伏,月下飘逸的绸带使菊花像在不断开放合拢一般。窗户里透着淡淡光芒,里面似乎还有人没休息。其它船只远没有这么奢华,抛弃众多奢华装饰,只在关键部位包裹铁皮尖刺,明显是战舰形式。 武烨等人远远就潜入水中,秦军在水下投了无数荆棘障碍,武烨众人费心周章也只有十几人能通过障碍,他们悄悄地游到舰队之中,发现战舰底部乌黑透亮,坚硬无比,即便撞到普通的礁石上,船底也未必会破。 虽然处在水下,武烨依然能清楚地看到不断有人在往这艘华丽的花船上搬运货物,似乎在为起程做准备。武烨游过罗老大身边,用手指了指上方,水面上有一条从船上放下来的绳梯,罗老大向四处招招手,所有人都游拢过来,武烨听着船上传来的脚步声,在心里默默算着巡逻兵卒来回的时间,很奇怪的是这艘花船上竟然没有多少巡逻的人手,一队兵卒走过去后,居然很久没有再回来过。 第十八章 求生求死 武烨浮出水面,轻轻攀在绳梯上,手臂轻柔地一用力,便上升了五六个梯阶,虽然武烨知道这艘船不可能是秦军的战舰,但敌人的,就是应该摧毁的。武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悄悄地贴在船舷上,这个角度正好没有月光,即便有兵卒经过,不探头出来查看,也是发现不了武烨的。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武烨举目望去,四周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刚刚还在脚下准备攀上来的罗老大等人不见踪影,自己紧贴的巨大花船也突然消失,仿佛自己是棋盘上的棋子被突然从棋盘上取出一样,悬在半空中失去了对所有事物的感知,四周是一遍虚无。很快武烨就明白了,其实是他自己被人封住了所有感官,武烨心中一惊,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这么强大的手法擒住,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就束手被缚了。 “叭”武烨被狠狠地摔在地板上,顿时五官俱开,痛、麻、晕各种痛苦流过全身,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分不清是眩目的星星还是灯光,许久才看清一个宽袍男人端坐在他面前,他的锦袍上饰有无数复杂的花纹,在黑夜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纹路中无穷的精力像河流一样流淌,武烨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纹路,神识便像被拉入其中,越陷越深,差点就无法自拔,武烨费劲所有力气才将自己从险境中拉出,而宽袍男人甚至没有看武烨一眼。无数萤火在男人身边围绕,光芒微弱却数量巨大,像是呼吸般明暗交替,再仔细观察会发现从窗外仍有源源不断地萤火向这里聚集,黑夜中这条光带似有万里之长,光带的另一头直通高高悬挂的明月。 武烨全身只有脖子尚能勉强仰起,试图迎上宽袍男人的视线,但他发现无论怎么努力,目光就是无法落在男人的眼睛上,试了几次他才相信,是被一种莫名的外力将视线强行移到一边。眼前种种际遇让武烨第一次感受到强大的威胁,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连一丝反抗的可能都没有,武烨干脆低着头爬在地板上,等待男人的发落。 一缕萤火像有生命一般探向武烨,武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出往日生活画面,武烨吃惊地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往昔记忆不断地翻涌出来,难道他在翻阅自己脑中记忆之事!这怎么可能!宽袍男子浏览速度极快,很快就翻到鸿水城当日一幕,父亲武止被鬼吏拘入鬼门,大哥武起体内走出另一个有形无质的魂魄,男子在这两幅画面上来回思索。片刻之后,萤火从武烨体内抽出,武烨已是几近虚脱,大汗淋漓,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汗水湿透全身了,男子所看的画面,武烨脑海中同时也回忆起来,想到父亲与大哥都下落不明,武烨心中又是一阵辛酸。 宽袍男子挥挥手,武烨再次陷入混沌当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躺在远离秦军军营的岸边,此处离秦军营地已有数里地,但再借武烨十个胆,也不敢再靠近那艘花船了。很快从空中又落下数十黑影,叭叭着地,明显宽袍男子对武烨已是手下留情,没有从空中把他抛下来,罗老大等人像被锤过的粉团一样,全都软弱无力,站不起来。秦军守卫似乎发现这处有异响,几个哨兵正朝这里赶来,众人顾不得检查身体,全都匍匐逃跑,回营之后检查身体才发现,全身上下尽是淤血,唯独武烨安然无恙,又是引得众人佩服。 甘隐的帐篷中,甘隐正一脸凝重地看着武庸,在他眼中的武庸此刻被一团浓浓的黑雾包裹,不断有黑气从他五官流出,绕了一圈又从五官重新流入身体,只是武庸仿佛一无感知,安静地坐在那里。甘隐眉头紧锁,武庸的情况比他预料地还要糟糕,其实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使用碧幽的后果,现在他觉得把碧幽交给赵乇实在是太鲁莽了。 “你现在的情况远不止使用碧幽后的恶果,你回来的路上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特殊事情?” 武庸将那天晚上借宿荒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甘隐听完后眼神复杂,看着武庸叹了口气,说道:“一切都是宿命啊。” 甘隐说:“你可知道这怨魂的凶险之处,若不及时脱离怨魂纠缠,不出一年时间你就会成为他的囚徒,好则成为行尸走肉,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但勉强算个活死人,坏则全身溃烂,永不得见阳光,一旦曝晒在阳光下,立刻会灰飞烟灭。” 武庸淡然道:“战场之上,人命如草芥,看到的多了,也就麻木了,能活一年比起那些已经身没黄土的同仁们,我已经幸运很多了。” 甘隐看着武庸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以你的能力,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你是威武骑武止的儿子,即便智者风波过去了,你还是各国争取的对象。为什么现在这么心灰意冷?” 武庸静静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伏击回来之后,对一切都再也没有信心与兴趣,觉得做什么都是徒劳,抵不过世事的变幻。” 甘隐认真地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这个事情,由我而起的因,自然应该当我来了结它” 武庸拒绝了甘隐的好意,离开了营帐,回去的路上路过温盈的营帐,看到温盈一脸忧伤地斜靠着帐布,心中不由一怔,想到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拒绝甘隐的好意,自己好像就是一心寻死,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留恋。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内心对活着还是充满希冀的,只是热情总是被莫名的情绪给淹没,看到悲伤的温盈,他才意识到是不是怨魂在悄悄改变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主动地放弃生的念头,从而轻而易举的控制自己呢。 温盈感觉到目光的注视,扭过头看着武庸,已是满脸触目惊心的泪痕,武庸更是心头一惊。 恍恍惚惚之中,武庸不知何时已走出营地,坐在河边,一坐便是一天,直到夜幕拉下,繁星点缀。 第十九章 幽族的来使 远处若有若无的歌声悄悄地靠近,一袭白衣胜雪的阿丽雅飘飘荡荡地出现在河面之上,她光洁的双足离水面尚有尺距,一双迷离着烟雾地眼睛此刻也惊讶地看着呆坐在河岸的武庸,她能感觉到武庸的生命力在极速的衰竭,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他背后疯狂地噬咬着武庸身上散发出的生命气息,每吞下一口美味的气息它整个影子都不由自主地由于快感而战栗。阿丽雅飞快地来到武庸身边,武庸觉得抬头看一眼阿丽雅的心情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对周身所处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感到无法言语地厌倦,他想逃离这一切,用什么何方法都行,甚至是死亡,也许只有死亡才可以让他解脱,只是如何得到死亡这个问题,他也以懒于考虑了,最好有个人现在就一剑刺穿他的心脏,这样他就不用烦恼了。 阿丽雅径直捏住伏在武庸背后黑影的咽喉,厉声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黑影虽然被阿丽雅抓在手中,但依然幸福地战栗着。 阿丽雅几次试图把它扔出去,但发现它的大部分躯体都已经牢牢地与武庸连在一起,无论扔出去多远,瞬间又会回到武庸的背上。尝试几次之后阿丽雅才不甘地承认以她的力量还没有办法安全地让武庸摆脱这怨魂的纠缠。 于是阿丽雅恼怒地问:“你怎么会被这种东西纠缠上?” 武庸沉默了好久说:“我突然觉得活着真的好累。” 阿丽雅大声说:“它正在吞噬着你的信念,让你从内心里成为它的俘虏,所以你才会感到心灰意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现在只有靠你自己在内心里与它抗争,战胜它你才能活下去。” 武庸苦笑道:“我现在连选择什么样的死法都懒得去想,哪里还有与它争斗的信念。“ “啪”阿丽雅粉嫩的手掌在武庸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痕。她愤怒地说:“你怎么能这个样子,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你必须强大起来,一个小小怨魂都打败不了,怎么还能期望你去做更困难的事情。” 武庸甚至没有去抚摸被打肿的脸颊,依然沮丧地说:“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难道让我再回到战场上去杀人,如果是这样,我活下去需要更多人的性命来补偿,这又有什么意义?” 阿丽雅扔给武庸一个东西,气呼呼地说:“你看看这个,如果你还想见到她,就应该要活下去。”说完头也不回地从湖面上飘走。 武庸看着手中的木钗,不由地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巨大的花船绕过四周正在修补的战舰,迎着薄薄江雾,像缓缓舒张的花朵顺流而下。岸边貂月笑意相送,身后是事先知道消息自发来送行的众多将士,伤感地应和着袭人那风情万种的挥手道别。 喜宁城头孟文手持瞭望筒,一动不动地看着江面上奔驰如箭的凤船,自言自语道:“貂月还是挺够意思的,提前通知了一声。咦,袭人怎么朝这边望来。”孟文吓得立刻放下瞭望筒,双颊发热,又羞又盼,犹豫半天,又举筒望去,无奈船速如风,只能独自对着渐渐远去的花船惆怅地挥手告别。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武烨看到木钗后大吃一惊,他比武庸年长一岁,对于母亲的记忆要更加清晰,这个木钗是父亲亲手做的,母亲最为喜爱,一直饰在头发上,直到惨剧发生,这根木钗就跟母亲一起失踪了。木钗一面刻着“凤”,字体硬朗,入木三分,正是父亲的笔法。 武庸将阿丽雅的事情全数告知,武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奇女子,或者是奇女鬼。于是将自己在固池被擒的遭遇也说了出来,兄弟二人不由感叹人外有人,手中木钗虽然带来了寻找母亲的一丝希望,但茫茫人海又能上哪里去寻找,阿丽雅素来神出鬼没,尚不知下次再遇见她又是何年何月。 气候湿润,草木茂盛,四周全是不知名的高大植物,间或有形状奇特的动物从一处草丛中跃出,肆意打量着太子政与蒙恬,然后又蹿入另一处草丛中消失不见。二人来到这处山谷之中已有半月,对这些幽族之地见所未见的生物也是见多不怪了,仔细观察会发现其实它们的形体之中依稀能找到正常生物的器官。比如刚刚那只从面前疾奔而去的四足动物,就很像一只放大数倍的野猫,只不过全身膨胀不甚均匀,猫身仅腋部和裆部留存少量体毛,其他部分全是层叠皱褶的甲壳,坚硬无比,猫头前额朝向隆出,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鼓胀出来,四足红艳似火,叫声像婴儿啼哭。 二人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充满危险的丛林中行走,不敢惊动任何生物,虽然在丛林中他们一直被忽视,但也不敢确定自己真的不会被哪只巨型生物当成食物。 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两人停下来休息。蒙恬压低声音说:“我感觉在树林深处一直有个东西在盯着我们,从我们进入丛林那时起就有这种感觉了。” 赢政说:“它对我们没有恶意,不然早就对我们下手了。” “是幽族的人吗?”蒙恬问。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赢政说。 除了这种无处不在的被监视感以外,蒙恬还感觉到身体细微的变化,可能是长期食用幽族地区的果实与清水的关系,经常会有突如其来的眩晕和呕吐,伴随着身体因阵阵虚弱的颤抖,每当这个时候蒙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二人盘坐于一块阔叶植物覆盖的空地上,时时有体型硕大的蚂蚁从叶面上下穿过,凶猛的脑袋前方长着两瓣刀嘴,一张一合,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其中一只蚂蚁在二人面前来爬动,躯体后端不断流出黄色的液体,流淌在刚刚爬过的痕迹上。 蒙恬奇异地发现,这只蚂蚁爬过的痕迹竟似于秦文,太子政也感觉到异样,朝蚂蚁看去。蚂蚁停在自己爬行轨迹之前,昂头看着二人,似乎在审视他们,躺在二人面前的秦文字不难辨认,正是“莫动”二字。 第二十章 龙城 这只蚂蚁竟然会写秦国文字,“莫动”二字想表达什么意思,太子政低声告诫蒙恬不要轻举妄动,二人装着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盘坐。 很快蚂蚁流出的黄色液体就消散于空气之中,这只蚂蚁继续在刚刚的地方爬行,这次的文字相当复杂,根本不是秦文,蒙恬没有看出来它写的是什么,心想刚刚可能只是个巧合罢了。但太子政却心里一惊,蚂蚁所书的文字他在父王的玉简奇书上见过,司马禹太傅曾经教授过这种文字。 “貔貅”太子政不知道这二字代指何意。正思考当中,不远处就传来巨物压倒树木的声音,再低头看,蚂蚁早随同其它同类钻入另一片叶面之下,消失不见,“貔貅”也早挥发无踪了。 一个巨大的手掌推开挡在面前的树木,满是鳞甲的身躯硬是从树木中的缝隙挤了过来,来者身高约三丈有余,手脚分明,周身黑色硬鳞,哗哗作响,脑袋继承了此地生物共同的特征,硕大无比,前额上两只眼睛细长直到后脑,嘴巴向前突出,红色长舌迅速伸出,舔了满满一口蚂蚁才心满意足地吞食下去。 太子政与蒙恬起身持剑于前,不敢有一丝轻敌。 嗡嗡地声音从此物头颅中发出,原来它的鼻子才是发音器官,声音的气流冲开耷拉在鼻孔上的软皮,像在调皮的吹气一般,但在二人眼中却毫无可爱而言。 “我乃龙城传令使陵里,城主请太子政到龙城商谈政事,此地凶险难防,还请随我一道去往。”声如轰雷,含混不清,却大致表达清楚。 赢政毫不犹豫地收起长剑,说道:“还有劳陵将军带路了。” 陵里细长的眼睛转向还不肯收剑的蒙恬,狠狠冲了鼻气,似对蒙恬的敌视表达不满,蒙恬看着太子政镇定的眼神,才犹豫地收起长剑,但手一直不肯离开剑柄。陵里轻蔑地瞥了蒙恬一眼,扭头便走,毫不在意蒙恬警视的眼神。 赢政不紧不慢地跟在陵里后面,冷峻地说:“这些日子还烦劳陵将军暗里照顾,替我二人消去凶险无数啊。” 陵里背后的短尾得意地左右摇摆起来,口气中不乏忘形之态:“哪里,哪里,若不是城主吩咐需慎重确认太子身份,太子也不需受这几日风雨之苦。” 陵里体庞甲坚,有意在赢政二人面前炫耀实力,一路基本上碾压过去,硬生生抵出条坦荡大路,如此行走了五日之后,终于来到森林中心。 森林中心有一处不知万里、烟波浩淼的大湖,湖水终日散发淡淡烟华,将湖面万物遮掩其中,也看不清水深几何,湖中可有生物。 陵里低身跃入水面,鳞甲片片张开,若一块巨大浮石,客气地说:“龙城还在洧渊之中,需游数日可到,二人请坐于陵里背上,本使载你们过去。” 赢政道了声谢,轻轻飘飘地落在陵里背上,蒙恬紧随其后,但心里不免忐忑,若陵里在湖中突然翻脸,将二人掀入水中如何是好。看太子政处之泰然的神情,也不好将心中担忧说出,让陵里听见,怕更是增加凶险,看着陵里的脑袋在水中起起伏伏,忽然发现它似乎没有耳朵,原来应该长耳朵的地方空无一物,更奇异于它是如何听声辩物呢。 漫天烟华中无分日夜,不辨东西,蒙恬看不穿茫茫水雾,就低头观察身下的湖水,清澈的湖水里不时显现出巨大的乳白色絮状物,如果被沉入水底的纱布一样,挡住了水面下的秘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座奇伟的城池渐渐现了轮廓,在大陆之中,尚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城门,以陵里的体型站在门中,也显得渺小不堪,难道龙城之中尚有更大的生物? 三人上了岸,陵里收起鳞甲,一改这几日的傲慢之态,恭敬地来到城门外,高声喊道:“传令使陵里带秦国太子赢政,蒙氏长子蒙恬晋见城主,烦请守卫开门。” “哗!” 大门缓缓打开,幽族最神秘的城池在秦国太子赢政面前拉开了最后一层神秘的面纱,他极力掩饰全身因激动而细微的颤抖,这个在梦中召唤他多年的声音的主人就坐在这座城池最高的宫殿中,安静地等着他的到来。太子政目光紧紧盯着城市的轴线最前端,有一个高耸的建筑立在那里,那里就是他的目的地。 龙城中各色幽族种类汇聚一起,有大陆人熟知的羽人、鲛人,它们占据了城中大部分人口,还有甚多无法描述的奇禽怪兽安然地行走在街道之中。相同之处是它们都有着醒目的畸形脑袋,蒙恬阅遍众多幽族之后,想起初入丛林时的推断,它们似乎都能从大陆的生物中找到对应的原型,只不过作为幽族的它们,更加狰狞与智慧。 赢政、蒙恬二人一入龙城就受到了幽族子民的围观,将城门围的水泄不通,陵里在前面大声呵斥,不断地撞开挡在前面围观的同胞,有体形大于陵里者便毫不畏惧地与陵里交锋,陵里双拳难敌众手,几乎要支撑不住,突然从远处传来炸雷一般地吼叫声,一个金发蓬张,四足着地的巨兽从街道另一处走来,它身边的幽族子民一见到它就吓得赶紧躲开,躲避不及者被它一触就瘫倒在地,它随意用嘴一叼就甩向数十丈之外,很快赢政蒙恬面前就空出一条通道,陵里见到来者,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哆嗦地说“陵里无能,还烦劳龙五太子援手,该死,该死。”头如捣蒜一般,不停地磕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观察龙五太子的脸色。 龙五太子阔步来到赢政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声重如雷地说道:“你就是秦国的太子政?” 赢政不卑不亢地回答:“正是,这里见过龙五太子。” 龙五太子说:“我叫狻猊,你随我来,兄长在大殿里等你多时了。” 说完,转身往那座最高的建筑走去。 街道两侧的幽族子民拼命地躲在路边,恨不能将身体嵌入墙里,拉开与狻猊的距离。 第二十一章 龙城密谈 龙城的宫殿确实非常宏伟,完全按照幽族庞大的体形所设计,高顶巨柱,巨大光滑的墙面上刻着古老而神秘的图案,似乎在告诉赢政与蒙恬,幽族有着和人类一样悠久的历史。赢政与蒙恬作为两个人类,在宫门面前像两个刚刚蹒跚走路的孩童一般渺小,需要将头昂起才能看到宫门的顶部。黑色宫门缓缓推开,门后是一片寂静,如同广场一般的宽敞的大厅未见任何侍卫,太子政与蒙恬静静地跟着狻猊,门里门外像是两个世界,宫外各色幽族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嘈杂无序,踏入宫门后,所有的声音像被一张无形的网将一切隔绝在宫殿之外,四野无声,空旷萧条,黑色的巨型石板铺成路面,反射着幽幽的阳光,龙城的太阳似乎也与正常的不一样,光线永远朦胧模糊,整个世界像藏在纱窗后面,有太多不甚明朗的秘密。狻猊巨大的脚掌落在地上悄然无声,赢政与蒙恬二人像两个小虫子一样跟在后面,斜斜的影子倒映在地上,很长很单薄。 走过宽阔死寂的通道,面前是高入云端的阶梯,梯面宽约两丈,正适合狻猊的步伐,蒙恬登上一层台阶后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背后远处的太阳已经落在龙城的城头上,傍晚的阳光虽不强烈,但却若有实质一般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或许是狻猊感觉到蒙恬的异常,巨大的宫门没有任何人推动,自己缓缓闭合,失去了阳光的大厅陷入了短暂黑暗,但很快台阶两侧巨大的油灯熊熊燃烧起来,将大厅照亮的犹如白昼一般。 正殿无门,油灯的光线进入正殿后也变得幽暗几分,走上正殿后赢政与蒙恬才发现大殿两侧分别站立着四个神态威严、体形迥异的幽族成员,狻猊径直走左手第二个空缺的位置。 二人还未看清众人外貌,就听到殿上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太子政,欢迎来到龙城!” 赢政抬头望去,大殿之上,宝座之中,一个头长双角,背生双翼,周身满是青黑鳞片,坐高就有数丈的幽族成员正在俯望他。相比之下,大殿之中只有他最接近人的体型,手足清晰,四体可辨,此刻他右手抚座,左手撑颌,琥珀色的双眼一刻不离地盯在自己身上,背后双翼紧收,估计展开的长度十分惊人。 太子政心中短暂的迟疑也被他收入眼中,此人右手一挥,介绍道:“我是龙神的长子囚牛,殿上所站之人皆是龙神之子,这位是三弟嘲风,四弟蒲牢,五弟狻猊,六弟螭吻,七弟狴犴,八弟椒图,九弟貔貅。” 赢政与蒙恬镇定地对两侧行礼问候。龙神众子也礼貌回礼,只是有些龙子体貌过于奇异,四脚着地,自然行不了拱手之礼,只好哼哈几声以表相见有礼之意,大殿里交织着各种奇怪的声音,在宽阔的大殿内回荡起来。 “太子政如此迟疑,心中是否还带有几分疑惑,为何在大殿之中未见屡屡梦中召唤你的龙神本人?”囚牛一语道破赢政心中所疑。 赢政道:“赢政此次所来,正是蒙龙神所召,共议大事,未能得见龙神真身,所以心中尚有几许疑问。” 囚牛笑道:“我父早在数年之前已离开龙城,太子政在梦中所见的龙神,都是我父早些年留存在龙城的一缕精神而已。不过太子请放心,我父在离开之前已将龙城交于我,我可代表父亲与你议事,一切皆可由我决定。” 赢政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此最好。赢政来龙城的目的只有二字——‘借兵’。” 囚牛大笑一声,满殿都是回声:“太子政果然是爽快人,借兵,太子政知道我幽族有多少精兵良将吗?“ 赢政说道:“一路走来,已经见识到幽族人丁兴旺。” 囚牛接着问道:“太子政此次借兵所图为何呢?我幽族僻居一隅,与中原各国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若答应太子政的借兵请求,我幽族又能得什么好处呢?” 赢政说:“若幽族助我秦国一统大陆,东海之滨齐国地广物博,临海近水,南方楚国群山无数,国都云梦泽更是辽阔无比,北疆燕国背抵擎天神山,气候温润,此外其他中原诸多小国都可由囚公任选。” 囚牛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太子似乎还少说了晋国与秦国吧。” 蒙恬听言,握剑柄的手抓得更紧,难道囚牛对秦国之地还有所图。 赢政微微一笑说道:“晋国乃大陆中心,周室王朝夹在晋国与楚国之间,秦国志在中原,所以晋国与周室皇地不可能割爱于幽族,秦国一统大陆之后,原本属于秦国的土地,囚公可任意挑选,只不过秦国地处西北,土地贫瘠,缺水严重,怕是幽族子民住不习惯。” 囚牛的五官极似人类,这次的笑容更为奸诈,道:“太子莫要多心了,幽族助秦攻打天下,要的并不是同分大陆,其实我们幽族子民只能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中,一旦离开此地时间太长,便难以生存,所以太子大可放心。” 这倒是出乎赢政与蒙恬意料,难怪强悍凶蛮的幽族一直未能真正大规模地出现在大陆土地上是这个原因。那么幽族为什么又愿意趟这淌浑水呢? 囚牛道:“太子你可以放心,幽族借兵,不要你大陆一片土地,只是为了得到秦国的信任。” 赢政问:“那么囚公究竟所求为何?” 囚牛笑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只要太子相信囚牛的诚意便好了。” 赢政又问:“囚公说幽族离开幽族之地便难以生存,此次统一天下并非朝夕之事,囚公如何解决此事呢?” 囚牛神秘地笑了一下:“这便是我幽族的秘密所在,目前还不能告诉太子。” 大殿两侧的龙神之子听到囚牛的这句话,都得意地笑了起来,身形乱晃,奇怪的影子在大殿里跳跃,光线顿时又暗下几分。 第二十二章 张仪来了 屠奢大军驻守鸿水西岸已有两个月,局势胶着下急需的粮草又运输不力,迟迟没有到位,据说是国都有人不顾大局,在故意拖延他们粮草的运输,无奈之下只能偷偷撤退,从鸿水溯流而上,转移到北江第一大城祭水。 在大部队转移的过程中发生了一大一小的两件事情,大事是秦军发现了晋军撤退意向,主动出兵追击,令秦军折损近百人,屠奢率赤狐军断后才勉强保全大局,不至于损失惨重。小事是终日郁郁寡欢的温盈在撤退的前一天晚上上吊自杀了,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知内情者无法揣测温盈作为赤狐的一员,战场上是何等勇猛坚毅,自杀这种软弱的逃避行为怎么会发生在赤狐成员身上。 知情的武氏兄弟终于意识到了怨魂的严重性,万幸阿丽雅的这根木钗重新激发了武庸的生存**,但谁也不敢保证武庸不会很快又被怨魂影响到心智。 撤退之时,甘隐特意将武氏兄弟叫到一起,派给他俩一项重要任务:据斥候回报仍有战舰源源不断地燕国境内运送到喜宁、固池,每次所走水道都不一样,所以需要派人去彻查,武家兄弟是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起初屠奢是一口拒绝了放武烨、武庸一起出去执行任务的要求,他也很清楚武氏兄弟的实力,放他们同时出去等若放虎归山,基本上没有回来的可能,但甘隐伏在屠奢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屠奢听完满脸惊愕,反复打量了几眼武庸才同意放人。 燕国共有七道大江与北江相连,其中黑河、虎头江流湍急,江底暗礁无数,战舰不可能从江面上航行,剩余四江从西往东依次是青河、泾河、楚江、漳河。武氏兄弟二人自然首先选择从最近的漳河查起。漳河河道蜿蜒,途经晋燕两国,在周朝鼎盛时期,漳河作为主要运输河道贡献巨大,周氏衰败后晋国控制了漳河部分河段,死死扼住秦燕交流的要害,基本上切割了秦燕水路通道。 这一日,武氏兄弟在曾经很有名气的壶口码头上了岸,此处是漳河比较繁华的码头,晋国未实行封锁政令前来往与秦燕的商户都选择此条河道通行,当晋国控制这片河道后虽然给商人增添了很多关卡,但由于晋军的存在,河道治安良好,河盗几乎绝迹,南来北往的商贾还是非常愿意在此歇脚,生意虽然不如过去好做了,但毕竟安全,不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武烨与武庸兄弟二人来了一处沿河的小茶棚坐下休息,带着河水气息的凉风吹来,心旷神怡,茶棚虽小,却有着晋国人一贯的雅致与整洁,茶具质朴,茶色清幽,远远处就能闻到一股茶香飘扬。 茶棚中已坐了一位客人,武氏兄弟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二人,双眼由喜变惊,一丝冷芒迅速闪过,这一切都收在二人眼中。 武烨要了一壶野茶和几个馒头,兄弟二人吃了起来。 武庸问道:“二哥,你说为什么甘隐坚持要让我们离开屠奢的军营,他是怎么说服屠奢的?” 武烨慢慢咽下馒头,说道:“我觉得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甘隐觉得对你有愧,所以想让我们脱离军队,避开战争的苦难,也算是对你的补偿,甘隐已经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只是可能还没有告诉屠奢罢了。第二个原因是甘隐可能觉得他也没有办法控制怨魂,万一怨魂失控,操纵你祸害军队,必会造成军营大乱,这样的后果屠奢绝对难以承受,所以答应放我们离开。” 此时邻座有位客人起身过来,打招呼道:“二位年轻人,可是晋国人?” 武烨看来者一袭青衫,儒雅有礼,也客气地回答:“我们正是晋国人,不知道先生有何事?” 客人拱手道:“在下姓张名仪,晋国令狐人,观二位英姿健步,气度不凡,当今天下乱势已显,不知二人少年可有志向成就一番功业?”这句话张仪说的言语亢奋,眼神真挚。 武氏兄弟二人对望一眼,都心中泛起一丝苦笑。 武烨说:“我们兄弟二人一无所长,也不好功名,只求能平淡活在世上便可,实在没有争雄之心。” 张仪显然非常不满武烨的回答,说道:“身怀屠龙技,岂为蓬蒿人,二位虽然年纪轻轻,但所怀武艺俱是世上一等一的等级,说淡迫无为,怕是推脱之言吧,难道二位已有所属?” 武烨惊讶道:“我兄弟二人普普通通的常人,先生从何断定我们身怀绝技啊?” 张仪自信地笑道:“二位光华绕身,精韵照人,已是武艺有成的外象了,张某最擅观人之道,自然对二位的实力一目了然。恐怕二位对张某还不甚了解吧。” 武烨摇摇头,赔笑道:“与先生萍水相逢,对先生的才学实未了解,还请先生赐教啊。” 张仪顿了顿说:“我乃齐国稷下学宫第一辩士,学贯古今,满腹雄才,值此秦晋交兵的大乱之际,欲用一身本领平天下之乱,济天下之民。学士何也,济天下,救万民,是为大道,所求之本也。”张仪说的慷慨激昂,意气风发。 很快张仪就被武烨的一句“什么是稷下学宫”给呛的无言以对,天下学者心中的圣殿,各国国君敬畏渴求的贤才基地,面前这两个愣头青竟然不知道,若能在稷下学宫的辩论大会胜过一场,已是能炫耀终生的事情,何况自己在稷下学宫连胜七场,已是前无古人的壮举,竟然,竟然,被一句“什么是稷下学宫”给击的粉碎。不对,他俩一定是在伪装,张仪心里如是安慰自己,看着武烨的眼神更添了几分不善。 突然他发现武烨身边那个一直未开口的小伙子脸上一道黑气掠过,这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征兆,只是为何会出现在他脸上。张仪思索片刻后,突然大喝一声:“原来二位是晋军的高手啊,隐藏的够深啊。” 第二十三章 不是专家是学者 武烨正在纳闷是哪里被看出破绽,武庸早已将张仪刚刚看到自己之后那一刻分神的神态看在眼中,开口道:“我们哪里是什么晋军高手,实不相瞒,在下身染怪疾,恐命不久矣,正四处寻访名医,先生肯定是认错人了。” 张仪认真地说:“咦,这位小兄弟表相的确有些怪异,印堂发黑,血气流转不畅,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得了重病,不过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染病造成的,反倒更像是惹了什么肮脏凶厉的东西,才造成如此假象。“ 听张仪一下子就道出武庸生病的真相,武烨立刻追问道:“不知道先生可有方法医治我家兄弟,在下在此先谢过先生?” 张仪志得意满地说:“二位虽与张仪萍水相聚,但张仪素来识英雄重英雄,与二位惺惺相惜,这位小兄弟的事就包在张某身上,不过......” “不过何事?” “这位小兄弟身上的东西,需要每日午时施法祛邪气,共六六三十日才可功成,中间断一天便需从头再来。但张某现在有要事需去燕国一趟,所以不知二位可否方便与在下一道,我也好在途中为小兄弟救治。” 武庸还未开口,武烨便答应了,说:“先生肯施以援手,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可惜我二人穷苦,无法重金酬谢,愿追随先生去燕国,一路照顾先生起居,以表心意。” 武庸也拱手谢道:“在下武庸,谢过先生了。 张仪摆摆手道:“都是大丈夫,何必言谢,提钱就更不合适了,张仪最爱结交英雄,看二位也是同道中人,义气相投,伸以援手也是应该的,切莫提谢了。” 于是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登上去燕国的客船。 客船高有两层,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竟然真有人认出张仪,一脸崇敬,很快他身边就聚集了数位游学的学子,张仪侃侃而谈,大论天下形势,四周学生不敢漏掉一句,只希望从中能找到一两句真言警句,好在某国自荐时也能派上用场,谋个门客身份。 武烨将武庸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看这个张仪虽然才学渊博,但眉宇间煞气腾腾,尤其对我兄弟二人,似乎还带有其他想法,也不知是他究竟想干什么,我们见机行事,若他真的是好心为你驱赶怨灵也就罢了,假如他想利用我们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绝不能与他同流合污。” 武庸说:“这个张仪虽然自称是个学者,但其实武力不低,估计以我兄弟二人可能都敌不过他,最好不要与他翻脸。” 武烨笑道:“打不过他,我们难道还跑不了吗?” 武庸摇摇头说:“都说读书人动起手来比常人还狠,甘隐便是一个好例子啊。” 这时从兄弟二人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正是。” 武氏兄弟回头看见一个儒衫少年对他们点头微笑,正是当日与东郭南一起造访鸿水的曾静,武烨兴奋地一掌拍过去,说道:“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曾静骤不急防,被拍得严实,也回了一拳,笑道:“你们俩怎么会来到这里,看到你们被黑衣人带走,我还担心好久呢。” 武庸用眼神暗示曾静莫要提鸿水之事,反问道“阿静,你难道也听说过张仪?” 曾静满脸不屑,讥讽道:“这人胆大皮厚,无耻至极。论道论不过别人就动手。” “啊” “啊” 兄弟二人齐齐惊的合不拢嘴,张仪的儒雅形象瞬间崩塌。所幸其他学子都聚在远处,无人听见这令人震惊的消息。 曾静将张仪前后连胜六场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原来这个张仪的确是个武林高手,每次论战时都悄悄使用了几招阴手,一般读书人绝然看不出来,只是曾静连续坐观论道数日才瞧出的门道,难怪每位辩手到最后都头晕眼花,语无伦次,原来全是着了张仪的道。 张仪给这些执著于功名的年轻学子讲完道理之后,瞥见武氏兄弟与另一个人在一起交头接耳,十分熟悉的样子,顿时起了警戒之心,冲开学子的包围,几步来到三人面前,直到看清曾静,原本凶狠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起来,大喊道:“原来是东郭先生的高徒曾静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真是幸会幸会啊。”特意将东郭二字喊得很重,身后学子听到这两个字又纷纷围了过来,一睹东郭南先生高徒的风采,须知东郭南近日新升为秦国太傅,位高权重,对当近大势的分析论断更是高瞻远瞩,引得无数大家推崇,就连一向不谙世故的老子也曾下过:秦国可一日无兵,不可一日无东郭的惊人评语,可见东郭南的影响力多大。 曾静见被张仪道破了身份,也只好极为礼貌地向四周行礼,表示谦虚,徒得虚名而已。四周学子欣喜若狂,一日接连见得当世新生派学士中两大佼佼者,如何不兴奋,而且曾静的温润如玉,彬彬有礼更是表达了表里如一、致学有道的高境界,比起张仪的外放,更符合大众对学者的认识,一时有人仰慕,有人惭愧。 有人提议两位学士来一场论道,让大家一享耳福,马上就人跟着起哄,论道其实也是起源于齐国的稷下学宫,主要是两个人或者双方,对于一个物或一件事情,分别从自己的理解角度来与对方辩论,从而达到阐明物理的目的,在论道初现雏形时,一般参加论道的都是学宫中比较德高望重的老者,双方往往并不把胜负看得那么重,随着参与者年龄的下降及论道内容的广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投入了这种活动,年轻人更注重结果,不辩到一方认输决不停手,再加上稷下学宫名声在外,能在论道场上胜过一场,在各国混上一口饭吃是大有可能的,所以论道一夜之间成为大陆最受欢迎的活动,学士之间论论道,谈谈理也就罢了,甚至某国出现了两个农夫在路上出现争执,也坐在树下论个半天的情况,这也成了学子们的笑柄。 第二十四章 学者翻脸真的很快 张仪听了大家的要求,饶有兴致地看着曾静,挑衅的眼神明显是在说你有胆量应战吗,曾静毫不示弱地回应了张仪,眼神充满挑战与坚毅。 张仪笑道:“既然诸位如此热情,曾兄也不要太推脱了吧,在下可是久仰东郭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先生高徒,真心想与曾兄交流一下毕生所学,希望曾兄给在下这个机会。” 曾静爽朗一笑,大方地说道:“张兄太自谦了,稷下学宫论道六场连胜,可谓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能与张兄同船论道也是曾某有幸,那就请张兄选个辩题吧。” 张仪岂会占这个便宜,推脱道:“在下才疏学浅,曾兄叫我出题,是在难为在下啊。曾兄学识广博,不如由曾兄选个题目吧。” 二人谦让之际,人群中有人指着船边滚滚奔流,大着嗓门吼道:“不如就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为题吧?”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出题人,是个年轻的白面书生,估计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大声音说过话,若许真的是对二位年轻才俊的景仰,才会一时冲动喊出这句话,此时被众人眼神一扫,顿时满面通红低下头去。 张、曾二人听了此言,俱是一愣,这算哪门子题目,也不知道哪来的傻小子跑这里来卖弄文采,需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是老子名著《道德经》中的名句,二人虽然才气斐然,但还不敢当众驳斥老子先生的言论,而且张仪偏向于名家学派,东郭南又是一个著名的杂家代表人物,曾静所学肯定也是杂家知识居多,讨论道家经典,都不是二人的强项。 张仪心中已然把那个出题的人咒骂数遍,当下就抢先开口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天地万物,惟水近于道,是为以不争争,以不私私,虽处众之后,却常德众之先。” 虽然张仪抢先开口,占了先机,但此番论调并不见新,常规求稳,众人听了实不过瘾,都将目光转向一直未开口的曾静。 曾静思索片刻,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张兄此言体现大义,但在小处上尚还有些不妥之处。” “好”船上一片叫好声,有不同意见就好,最怕就是二人互相恭维,众人恨不得曾静指着张仪鼻子骂道:“说得都是些什么玩意,没一句在理。”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众人先给曾静鼓掌打个气。 张仪问道:“有何不妥?” 曾静说:“水不争,何来德众之先,水本无意争锋,但我们强加给水诸多名号,所以这是人在争,与水无关。”曾静非常巧妙地将论题转移到对水的赞誉是否妥当之上。 张仪道:“善与不善,水就在那里,无垢无净,争或是不争,道就在那里,不多不少。” 众人听得玄妙之处,纷纷拍手称赞。 曾静闻言心中也不得不佩服张仪的急智,脱口而出一句名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妙!”有人抢先拍手称妙,余下众人立刻跟风鼓掌,生怕落了后,显示出自己在道学上悟性鲁钝。 张仪虽然处在嘈杂之中,依然保持着时刻的警惕,当武庸面上闪过一缕黑气时,骤然伸手右手,幻出无数虚影,将武庸罩在其中,待武烨与曾静反应过来时,武庸已被擒住,突然的变故让二人不知何故,围观的学子大多数不谙武艺,只道是张仪热情挽起好友的手腕而已。 曾静面色一沉,问道:“张兄,此举所为何意啊?” 张仪坦然道:“我曾答应这位小兄弟,帮他消除怪疾,刚刚偶然想起一个法子,或许能起到作用,小兄弟,跟我这边走。”说完就拉着武庸走开。 曾静疾步挡在张仪身上,严厉地说:“张兄怎地做事如此不讲道理,说走就走,也不问问别人是否答应呢。” 张仪一改儒雅外表,恶狠狠地说:“是他有求于我,何来强迫!” 曾静轻舒左臂,像被吸过去一般,迅速探向武庸被控的手腕,张仪左手依然按在武庸手腕不动,右手带着一串幻影像遮幕一样屏挡住曾静,曾静手指触到这片幻影,立刻缩了回来,指头一阵青白,明显受了轻伤,这还是张仪手下留情,不然曾静的这只手怕是保不住。 武烨大喝一声,从怀中取出金色短剑,直接就刺向张仪。 四周学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还激烈辩论的二人怎么就突然打斗在一起,有学问的人就是厉害,翻脸也比普通人快,于是众人哭喊着打架了杀人了跑开。 张仪一把捏紧武庸的手腕,压根就不看武烨的金色短剑,剑尖贴在额前止住去势,此时武庸面色已如死灰,张仪看着武烨与曾静,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向船尾。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静静大船在江面上温柔起伏,更多的人都已经回房或在船弦边休息了,曾静与武烨坐在高高的桅杆之上,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张仪。张仪闭目养神,只是扼住武庸的那只手却显得格外凶狠。此刻的武庸苦不堪言,张仪的这只手非常诡异,看似随意一抓,实则固若坚铁,并且不断有丝丝寒气从手腕处传入,从被擒住到入夜时分,武庸的大半身体已经冰凉透底,余下的体温仍在不断的消散。 武庸闭上双眼,渐渐忘去身边的一切,用心去感受身体与周边环境的变化,突然间,武庸从一遍混沌中看到了自己,就如同另一个自己浮在空中俯视自己一般,自己同张仪在虚空中盘腿飘浮,被擒住的手腕处已然凝结了厚厚一圈棱角尖利的冰圈,寒气一缕缕从冰圈处入侵至自己身体,所到之处身体颜色由金黄变冰蓝,目前全身冰蓝色已占据大半,金黄色最明亮处正是自己心脏,汩汩金黄从心房涌出,沿着经脉向周身流去,但很快就在半路上渐渐失去温热,颜色转淡变成冰蓝。此外,还有一团淡淡的灰雾在身边四处窜动,它不从经脉路径上行动,仿佛整个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皮囊,它在皮囊内来回地冲撞,有时还从七窍飘出,又从别处钻入,一直在寻找着身体尚有余温的地方,只是它比寒气所做的更甚,所占的金黄温热之处不过片刻就会变成灰色,死一般的灰色,再无一丝生命之边流动。 第二十五章 神秘通道 再观张仪,他周身赤红炎火,汩汩的金黄之气从心脏之处流出,没有一丝外泄,在身体经脉中流转循环,最终又分毫不差地流入丹田,丹田像一团旋转的星云,湛蓝绚丽,金黄之气一入丹田便迅速收敛,化作星云中极小一粒辰芒,然后另一股冰蓝之气则从丹田涌出,落在张仪手掌中,绽放着寒冷之气。武庸思索片刻,若有所悟,自己与张仪的差别正是在于这金黄之气的导向能力,张仪能将所有的金黄之气一丝不差地导入丹田,而自己的金黄之气从心脏流出后则是杂乱无章地分散于身体各处,大部分都浪费在无用之处了,而且从张仪丹田中流出的冰蓝之气应该就是张仪自己领悟的武道了,这也是武庸目前所不具备的能力。武庸将张仪的精力走向全部默默记于心中,很快他自己体内杂乱无章的金黄之气开始有序地在体内运行,像原本没有领导的一群士兵突然接到命令,开始整齐队伍朝着目标进发,当所有金黄之气在全身走遍之后,冰寒的感觉已经得到明显减弱,可是当金黄之气来到丹田处时,却像失去了指挥,突然乱作一团,武庸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同时金黄之气也随着身体的抖动而更加狂暴,几次冲撞后突然像烟花一般爆炸,武庸丹田处狼藉一片,金黄之气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武庸体内,再也没有任何回应。武庸吐出一口鲜血,再也不敢任性调动精力。 身上那团灰雾可能就是阿丽雅口中的怨魂了,目前武庸对它也是无可奈何。 此时虚空大震,视线渐渐模糊,这个奇特的一人二像的自察状态像水纹一般淡化消失。 船上不少人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纷纷跑出房间来到甲板上看看究竟。武烨与曾静最先发现水面上的异象,在江流之上突然射出无数道绚丽的光华,一个巨大的光洞在光华之中缓缓展开,大量的江水从光洞中奔涌流出,武烨发现光洞之中别有洞天,仿佛有另一条大江隐藏在其中,不过明显不是漳河,无穷无尽的江水不断灌入漳河之中,加上漳河本身河流的流速也十分湍急,在客船前方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虽然客船上的舵手已经竭力掉转船头,往远离漩涡的地方驶去,但仍旧拼不过河水巨大的吸力,一点点被吸入漩涡当中。 旅客立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在甲板上来回奔走,大声呼喊救命。船夫提醒众人不要惊慌,抓慌扶牢,以免跌入江中丧命。 曾静站在桅杆之上,像棵被狂风来回吹动的小草,脚底却牢牢地扎在桅杆上不动分毫,眼前的景象正与近日的传闻十分相似,江面突然光华大作,凌空有大量江水流出,漩涡吞噬来往客船,究竟是哪里的神秘力量造成了这样的异象? 曾静顶着扑面的狂风,对武烨喊道:“我得靠近光洞查看究竟,你小心点,时刻提防着张仪。” 武烨向下看了看张仪,对曾静说:“你去吧,这里有我。”风雨之中说话也极其费力。 听到武烨的话,曾静双脚一蹬向利箭一般直扎江面,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激起了微乎其微的浪花。在水中曾静不敢硬抗水流的推力,顺着漩涡的转向慢慢向漩涡中心靠近,间或探出水面观察光洞的变化,处于漩涡中心十几丈开外时,曾静再次探头脑袋时被光洞里的景象给惊得不知动弹,光洞里隐约能够看到一座高山的轮廓,这个轮廓他非常熟悉,正是黑河流域上的龙门峡,只是怎么会出现在光洞之中呢,而且曾静可以肯定光洞中的龙门峡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幻像,而是切切实实的真山,难道这光洞能在漳河与黑河之间架起穿行的通道? “哗...”竟然不断有船从光洞中驶出,从半空中狠狠砸在江面上,曾静本想再靠近一点光洞,却差点被从天而将的船底给砸到,只好躲在远处观察,但漩涡的巨大引力将他死死抓住,稍有分神便向危险的中心滑动数尺。七艘船从光洞中驶出后,光洞竟然有渐渐回缩之势,曾静仔细观察发现这些从光洞中驶出来的船正是几日前在固池所见的秦国战舰,战舰之上似乎还有些许士兵,牢牢抓住固定之物,防止被波涛抛到水中,想起师傅曾给他讲起的一件事情,稍加推算,心中对光洞已有几分推断,趁着风大浪大,曾静在一艘战舰上借力一窜,再次向光洞靠近。 突然曾静心中感到巨大的威胁,千钧一发之际将身体硬是坠下几尺,这时从光洞飞出一人,映着明月,脚踏巨浪,一柄衔环金刀像天外飞来一般狠狠劈向一艘战舰,刀气外露,硬生生涨大数百倍,战舰应声而断,看得曾静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样的能力,当今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人物,一刀之威竟然能将一艘百人之舰拦腰斩断。那柄衔环金刀似乎在哪里见过。 再回头,光洞收敛的仅能容一人通过了,曾静再不掩藏身迹,从水中飞出直奔光洞而去,持金刀之人看也不看,随手朝身后就是一刀,曾静进入光洞后也没能躲过,全身像被巨石碾压过一般,惨叫一声,直直跌落,光洞化成一个光点,继而消失不见。 巨大漩涡没有了两股江流的激荡,已经有了缓和迹象。只不过从光洞中冲出的这个战神般的人物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站在一块浮板上,稳如磐石,战舰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秦兵,张手搭箭,密如细雨般的箭矢瞬间将此人覆盖,他手中金刀光芒再次暴涨,在身前形成一道光幕,箭矢撞在光幕上纷纷折断坠江,战舰上一名指挥官大声呼喊所有人不要停,正当双方交战之际,所有秦兵与战舰都像波纹一样开始晃动。金刀客虎目一睁,喝道:“还想逃!”迎着密如细雨般的箭矢冲向战舰。 第二十六章 消失的舰队 站在客船船头的张仪看到波纹般晃动的秦兵与战舰,见他们即将消失于这江面上,不加思索,双足点在甲板上,带着武庸向秦军战舰飞了过去,二人在风雨中仿佛两只雨燕,紧紧贴着波涛起伏的江面飞翔。 由于秦兵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位金刀客身上,并没有发现另外有两个身影在飞速地靠近过来。 张仪趁着夜晚波涛泛滥,将身影隐藏在水面上,常人根本没法发现,一路上气息收敛,衣袍展开,完全凭借着风力飞行,即使金刀客也没有留意到张仪的存在。张仪与武庸没有受到任何拦截,直接进入到舰队之中,轻轻落在其中一艘战舰外侧的挂梯上。 武烨比张仪起步虽晚,但他精力尽出,没有隐藏身形,巨大的桅杆被几乎被他蹬斜,凭借桅杆的反弹力量,武烨甚至比张仪的速度还快上几分,眼看就快要贴上张仪,距离不过三丈,但张仪先一步触到船体。 在张仪触到船体的那一刻,整只舰队全部由内而外发出淡淡朦胧光华,漳河上空仿佛有所感受,也开始飘下繁密的光点,二者光亮一丝接触,骤然间光芒内敛,归于黑暗。江面重新风平浪静,几艘战舰这样凭空消失了。 金刀客毁天灭地的一刀砸空,落在河面上激起百丈巨浪,河底清晰可见,漳河的水流硬生生被截成两段,直到刀气消失,才缓缓续在一起,重新流动起来。 武烨跟在张仪身后,却未能闯到光幕之中,只能跌落入漳河,被金刀客的一刀激起的百丈水墙推到一侧。 武烨在水中辗转回旋之际,瞥见金刀客立在一块断板之上,金刀在水面轻轻一划,身后一道水龙惊起,水龙呼啸向后滚去,又是百丈之长,凭借巨大的推力,金刀客整个人就这样飘然而去。 高人! 万幸客船离整个战场尚远,变故之中未有损坏,不过也还是有不少人被掀落水中,在船员与乘客的帮助下,终于被救回了岸,船夫不放心又来回清点了一下人数,除去跟随着舰队一起消失的张仪、武庸、曾静,竟然还多出五个人。 武烨一直站在船老大身边,听他与这多出的五个人对话,交谈之间才发现这五人竟然是泾河上的渔夫,夜宿江面时突然天降大水,几艘战舰与一个怪人凭空出现在江面之上,杀的天摇地动,巨浪滔天,他们的小渔船正好在战舰中央,被怪人的刀气直接解体,五人全部落入水中,后来当战舰再次消失时,他们也被糊里糊涂地带到了漳河。 武烨站在船头,江风吹来,湿透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望着起伏的江面,他不竟想起当日在鸿水城小院内兄弟二人与曾静谈天论地的情景,此时的风更加寒冷几分。船老大走过来拍拍武烨的肩膀说道:“年轻人不要难过,我猜你的家人朋友可能跟这五人一样,只是被带到附近的水域了,你跟着我的船,到下一个码头换一个方向的船去找寻一下,应该会有收获。” 武烨轻声谢过船老大,眼神落寞地投向水面,漳河缓缓流动让月亮的倒影时面分离,时而聚合。 分分合合,总有聚散时。 这样晕晕沉沉的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一道强烈的光芒射入眼睛,武庸双眼被刺痛的热泪盈眶,却没有一丝力气伸手去遮挡阳光。刀尖在他身上来回试探了几下,确定了没有反抗能力,一群盔甲上带着尖刺的士兵很快围了过来,两人将武庸双手缚在背后,再系上一根粗绳,就这样将他拖回了营地。武庸在朦胧中看到地面似乎是白色的,很坚硬,也很寒冷,或许是将死的错觉吧。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武庸渐渐回复意识,用了很长时间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个昏黄的小囚室,只有一边墙壁上生着的火炉给整个囚室提供光明与温暖,自己被绑在一根木桩上,依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想扭动一下也非常困难,没有一扇窗户,挟持自己的张仪也不见去向,那几艘战舰更是不知到哪里去了,武庸此时此刻感到自己像一个等待发落的俘虏,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那种奇怪的身体修复能力并没有丧失,拼命地降低身体热量来修复肌肉与腑脏破损的地方,无奈太过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支持,火炉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出的热量覆盖在身上能带来微弱的补充,只是这种补充方式实在是太微弱,根本弥补不了武庸身体的消耗。 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未持续太久就被开门声给打断了,两个身穿白色厚袄的人带着风雪进了屋,武庸从窄窄的门缝中看到外面竟然是大雪纷飞,心想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其中一人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武庸,另一个人站在椅后,地位明显低一些。坐着的人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武庸无力地回答:“我...叫武庸,晋国...人” 坐着的人挥手示意给武庸点食物,一口热汤下肚后,武庸感到全身像一个慢慢充气的球一样在缓缓恢复。 那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裴炬,是燕国北墙的指挥使,你必须把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清楚,如果有一点隐瞒或说谎,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武庸勉强撑住脖子看着裴炬,心想这里竟然是燕国的北方,这么说秦国的战舰横跨了整个燕国来到这里! “那些战船呢?”武庸问。 裴炬身后的人一听战船,立刻怒道:“还敢提船,你们从天而降,砸坏了数十里的城墙,还没拿你们治罪呢?” 武庸心想莫不是秦军出了差错,才会传到相距千里之外燕国北境,另一个更坏的念头袭上心头,如果秦军一道传送过来,为什么裴炬只来询问自己一个人,难道没有其他人一道过来还是...他们都死了。 “那其他人呢?”武庸又问。 裴炬并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盯着武庸的眼睛,像是在寻找他所要的答案,过了一会他说道:“给他解开吧,带他去看看。” 裴炬身后之人虽然满腔愤怒,但对指挥使的命令还是没有一丝犹豫。 第二十七章 燕国的北境 大陆之中最神秘的山莫过于燕国北境的擎天神山,这座耸入天际、连绵无垠的巨型山脉从未在燕国和其他国家历史上有所记载,它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中原大陆的历史上,隔绝了中原大陆与北方的联系。在擎天神山露出真容之前,一直被笼罩在漫无边际的大雾之中,终年不散的大雾持续了数月之久,当时的燕王派了数百人的队伍去调查大雾的由来,结果所有人一去不返,大雾之处成为禁忌之地,燕国上下极为默契地放弃了对大雾的调查,远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突然有一天在北境修城墙的燕民发现大雾终于消失,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耸入天穹的巨大山脉,擎天神山像是一夜之间从地底冒出来一般,据传说当时连绵蜿蜒的山峰全是黑色,没有任何植物能生长在诡异的山石上面。经过漫长岁月的摧磨,皑皑白雪最终覆盖了整座山脉,神山中间的主峰高的不可思议,像一根直插天空的玉柱,顶端隐藏在变幻无常的白云之中。 大陆之中最雄伟的建筑莫过于燕国全境的万里城墙,在还未有燕国这一封号时燕民就已经自发修建了部分地段的城墙,当时是为了抵御北方蛮族的入侵,第一任燕王即位后便逐手将北境各自独立的城墙连结修砌在一起,形成一段完整的城墙,其后几任燕王在众所周知的原因下为了自保,不得不开始在燕国南部修建这种坚实连通的城墙,以防止晋国与秦国的入侵。燕国人的坚忍与耿直在修筑城墙这件事情上表现无遗。每一任燕国公都很好的继承了前任的谋划,一直没有间断过对燕国城墙的合并与增添工作,这种看似愚笨的防守方法经过燕人时逾百年的坚持不懈,终于形成了震慑大陆的万里长城,乱世之中图存求生除了兵强马壮之外,坚忍不拔与深谋远虑也必不可少,燕国用这座气势恢弘的万里城墙告诉了列国:我们不贪求他国的半分土地,但也绝不会让出自己国家的一寸泥土。 万里城墙,可叹,可赞。 武庸跟着这位名叫渐离的燕兵沿着破损的城墙一路检查着,武庸虽然沉默不语,但显而易见的真诚与未经世事的单纯让渐离慢慢转变了自己的态度,尤其当他知道武庸与那只从天而降的舰队并不是一伙之后,对武庸的遭遇有了深深的同情,感叹武庸死里逃生的逆天运气。渐离边走边给给武庸讲述当日的情形。 武庸听着渐离的描述,心想秦兵可能真的是出了差错,不然战舰来到这个白雪纷飞却没有一条河流的地方能干什么?当战舰从高空中突然出现后,失去了神奇力量的支撑,全部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上,虽然城墙厚实坚硬,但无奈战舰从高中坠下,势能巨大,与城墙撞得两败俱伤,一艘完整的战舰都没有保存了下来,而且战舰在半空中就已经散下漫天血污,不少残肢断臂纷纷落在城头与雪地上,武庸非常幸运被抛在了一处厚厚的积雪之上,但也受伤不轻。所有秦兵不是在半空中早已肢离破碎,就是撞在城墙上摔成肉泥,其状惨不忍睹,渐离虽然无法理解这次离奇的城墙破坏事件,但如果真的有人想用破坏城墙,也不至于用这样场面大于实际的办法,战舰毕竟是木头所做,对墙石的破坏还是有限的,而且那些残肢断臂能起什么作用呢,邪恶诅咒吗?燕国这些年各地都发生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燕国平民对灵异离奇事件的接受能力已经非常强大了。 武庸看着被堆放在一起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心想即使张仪真的在里面也无法辨认出来了,不过以张仪的本事这么容易就丢了性命也不大可能,只是燕兵没有发现他,那他又会去哪呢? 渐离说:“现在我们正在加紧维修城墙,以防蛮族趁乱偷袭。” 武庸一直居住在鸿水,对各地风土并不了解,至于蛮族更是分毫不知了。渐离对他解释道:“蛮族本来是燕国北境一些未开化民族的统称,他们游牧而生,极善骑射,凭借凶残无耻的本性,经常来燕国抢掠财物,虽然燕国城墙修好后,他们来犯的次数已经很少了,但这几个月正是他们抢夺猖獗的时候。” 武庸心中一阵愧疚,虽然此事不是他所造成,但在燕兵心中,他与破坏城墙的秦兵并没有不同,都是外来者。 武庸说道:“那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吗?” 渐离摇摇头说:“修理城墙需要专业的工匠,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去跟指挥使禀明自己的身份,如果你真是无辜的,我们再想办法送你回去。” 二人正准备回营时,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尖厉的哨声,渐离面色大变,叫道:“坏了!”燕军很快就集结数百人列队于破损城墙之外,正在砌墙的工人依旧面不改色的干着自己的活。 很快从远处的雪中现出数十条身影,卷起无数雪泥。武庸目力惊人,还未接近时就已经能够看清蛮族长相。这一队约有三十余人,体型惊人,身披兽皮,脸上涂着鲜艳的色彩,已经看不出来真正的面目,脖颈处飞扬着兽骨,时而喊着听不懂的口号,时而吹起口哨,高举着战刀,策马直奔此处而来。 燕兵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奇装异服的蛮族掠夺者,不慌不忙地站好阵型,裴炬此时已到城外,双眼紧盯着来犯者。 蛮族速度奇快,转眼间又近了数里,等到了射程范围之内,裴炬一声令下,燕兵的箭矢以极平的角度直射出去,看到那巨大的弓以及听到弓弦割裂空气的声音,就知道这箭的威力有多大了。 蛮族面对来箭毫不畏惧,能躲则躲,不能躲掉的就用刀劈开,实在没有办法竟硬生生的用身体抗,箭射在身上他们也浑然不觉,一轮射箭过后竟又是近了数里,蛮族骑兵最前的一人尤为抢眼,不仅未中一箭,战刀在手中还来回翻转着玩花样,当距燕兵不距五里时,他骤然加快速度,瞬间领先同族几个马身,原来之前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第二十八章 蛮族来袭 对于蛮族那人的举动,裴炬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突然那个蛮族马蹄一沉,马匹直接陷入燕兵提前挖好的陷阱中,不过蛮族人临危不乱,双足点在马背上,腾空而起,像一只苍鹰般凌袭而来,手中还不忘将弯刀抛起,在空中耍出极漂亮的花样。 渐离站在燕兵最前列,祭出自己的武器,渐离的武器与屠奢的斩马刀极为相似,只不过刀柄非常短,双手相距而握,便没有更多的余地,宽阔的刀面上纹着火焰图案,刀锋窄到极限,寒光逼人,渐离蓄力完成后全力挥动下,破空之声非常凌厉。 “叭”短柄斩马刀与战刀一经接触,火花四溅,渐离连着退了五步,气血翻涌,嘴角渗出血迹,但看似单薄的刀锋却没有损坏,显然这柄斩马刀不是凡品。 蛮族战士见到渐离嘴角的血渍,狂妄不屑地大笑起来,他掌中弯刀不断飞转,愈转愈快,像朵层层叠叠的饱满花朵,蛮人蓄满气力后,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口号再次冲向渐离。 “嗖!嗖!”几支燕兵的短弩对准此人连续发射过来。 蛮族战士不畏长箭,却对这短弩颇为忌惮,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路线,躲过弩箭后还恶狠狠地喊了几句话,武庸对蛮族的语言虽然不了解,但估计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渐离虽然受了点伤,稍作调整后又毫不畏惧地提刀再战,巨大的刀锋呼呼作响,蛮族战士杀到面前,根本没有蓄力的时间,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对方硬抗。 蛮族战士明显比渐离的实力更强,他的掌中弯刀时而紧握,与渐离的斩马刀拼在一起,时而飞转,刀气绽放在四周,将渐离的身上割出伤口。 燕国人办事确实耿直实在,这道陷阱足有十里长,后面的蛮族左右绕不过来,干脆下马从陷阱上飞跃过来。 只不过这样放弃了战马,便没有了冲击力,而且蛮族人飞跃陷阱时,全成了燕兵的射击靶子,即使蛮族人皮糙肉厚,也非常惧怕燕兵的劲弩,这种短弩与中原常见的短弩最大的不同便是射速与弩箭数量,弩箭一旦射出,几乎是瞬息即致,命中目标后许久才能听到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威力惊人。但更要命的是,这种短弩,居然是连弩,安装好可以连续射出三枝弩箭,防不胜防。 众多蛮族士兵被弩箭射中后跌落陷阱,又被陷阱中的铁桩刺透身体,痛苦挣扎。 但仍有不少蛮族士兵越过陷阱,直扑燕兵。论单兵作战能力,燕兵远不是蛮族对手,不过燕兵的优势在于训练有素,他们五人成队,队形井然有序,与一个蛮族缠斗也势均力敌。武庸看了一会,便瞧出其中门道,这五人阵形变化多端,相互支援,战斗的消耗被五人均摊,而蛮族一人面对五人的压力,战的越久越吃亏,个别蛮族士兵意识到不妙,想冲破阵形,没想到正中燕兵下怀,埋头乱冲之际肩膀与背部又挨了数刀。 一开始武庸见蛮族身强体壮,凶蛮成性,还为看上去弱弱的燕兵担心,没想到一经交战,形势就牢牢地被燕兵掌控住,这个名叫裴炬的指挥使真是一名优秀的领兵将才。 与渐离厮斗在一起的那个蛮族士兵见同伴都陷入困境,大吼一声,浑身筋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体型立刻变大数倍,已然可以低头俯视渐离了。 裴炬看到此状,眉头不由一皱,立刻提剑上前。 “锃...”蛮族战士的弯刀被看似轻盈的长剑轻松架住,裴炬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的右肩发麻,这个蛮族士兵力量强化的程度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蛮族士兵像打铁一般连续又砍下几刀,裴炬不敢硬接,将劲力全卸到一旁,左脚一蹬,整个人带起一阵风雪,绕到蛮族士兵侧身,长剑在其腰间一绕,一股血箭就从伤口处喷出。受了伤的蛮族士兵仰天长啸,其他蛮族士兵听到召唤,纷纷变身。 燕兵一时间乱了阵形,不少人就此丧命。 武庸再也不能袖手旁观,空手就参入了战场。蛮族士兵见来了个赤手空拳的小人,毫不在意,一刀劈了过去,武庸贴着长刀近了身,一拳轰在其小腹上,因为不知道变身之后的蛮族防御如何强悍,武庸不敢留力,蛮族士兵下腹像被大山撞过一般,就此停止动作,半晌后轰然倒地,激起一片飞雪。身边的燕兵纷纷叫好助威。武庸又跑向另一个蛮族战士,见他长刀从头上劈下,一时性起,猛然提速,像一阵风一般,长刀刚刚落在蛮族士兵胸前时就已经一拳轰在他身上了,蛮族士兵像断线风筝一样往后飞起,胸口朝里深深陷了进去。 “好!”北地燕兵最是钦佩英雄好汉,见文弱书生一般的武庸三下两下就击毙了两个蛮族战士,实在是喜不自禁,叫起好来。 虽然武庸勇猛无双,但依然不断有燕兵倒在蛮族士兵刀下,少数蛮族士兵甚至抓起燕兵放在嘴中就咬,几口人肉下肚,他们双目血红,周身皮肤像抹了油一般发亮,野兽般喘着粗气,渐渐聚在一起看着围扰过来的燕兵。 这是燕兵过去从未见过的情况,虽然蛮族士兵愚昧无知,尚未开化,但交战这么多次,从未出现过生吃人肉的事情,如果过去将他们称作人的话,现在恐怕与野兽已经无异了,看他们充血的双眼已经没有一丝人类的良知与理性在内了。 裴炬与这个蛮族战士斗了许久,已经将他周身刺出数十处伤口,但他好像就是有流不完的鲜血,愈战愈勇,一刀挡开裴炬的剑,顺手就擒住一个躲闪不及的燕兵,一口咬住燕兵脑袋,啪的一声,脑浆四溢,蛮族战士将混了脑浆与血液的粘稠物一饮而尽,双眼血红欲滴,一条厚实鲜红的舌头在嘴边贪婪地一扫,嘴巴张开时露出两颗獠牙。 裴炬对面前这一切已然再无法轻松,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蛮族人突然会变身,还全变成吮毛吸血的野兽了,太超乎常理了。 第二十九章 被隐藏的历史 武庸一马当先,抵挡住蛮族大多数正面冲击,很快恢复过来的燕国士兵又重新组织起五五成行的阵形,将蛮族人打的节节败退,已经到了陷阱边缘,武庸拎起一个蛮族尸体砸向蛮族人群,蛮族士兵虽然丧失人性,但还是懂得害怕的,面前这个瘦弱年轻人实在太霸道狠烈,有着与体形不相称的力量,每拳都不讲道理地像山一样平推过来,无法抵挡,究竟谁才是蛮族? 有一个人带头跃过陷阱逃命,其他人也顾不得背后的刀斧,纷纷扭头逃窜,燕兵站在陷阱这侧朝逃跑的蛮族人射弩,又留下几条蛮族性命。体型变大的蛮族士兵回到战马旁发现自己过于庞大,战马已经无法负载自己了,有的拉着战马狂奔,已经骑上战马的干脆夹着战马一起逃命。 很快战场上就剩下与裴炬厮斗的那个蛮族小头目,看到族人弃自己而逃,他愤怒地咒骂着,裴炬既想活捉,又怕他死鱼网破,手中犹豫,反而与蛮族小头目几次错身落入下风,手臂隐隐发麻。 蛮族小头目十分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干脆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与裴炬作殊死搏斗。 当裴炬从斜下方递出一剑后,蛮族小头目也不再避让,竟让长剑刺入身体,然后右臂将长剑死死夹住,当裴炬发现情况不对时,长剑已经来不及脱手,蛮族小头目长刀顺势劈下,千钧一发之际,武庸从半路杀了出来,一拳准确地击在长刀上,叭的一声,长刀折断。 裴炬则迅速地激发留在蛮族小头目体内的长剑,精力在他体内爆炸,整个右膀瞬间被炸烂,蛮族小头目捂着右侧身体巨大的伤口,不住地往后退去。 裴炬大叫道:“断他四肢,捉活的。” 武庸心领神会,双手合住蛮族士兵的左膀,反方向一扭,一脚蹬在蛮族士兵腰际,将这条左膀生生撕下。饶是蛮族士兵皮糙肉厚,但骨肉分离之痛也无法忍受,裴炬毫不手软,屏气一运,寒光暴涨,又断了蛮族士兵的一条腿,蛮族士兵干脆放弃一切,用仅剩的一条腿蹬地,张嘴就朝咬去,裴炬早有防备,连退数步躲过这致命一咬,蛮族士兵的两颗獠牙也在这一咬中崩断,裴炬再度上前废去了蛮族士兵的最后一条腿。 “绑好,不要让他死了,我要好好查问他!”裴炬头也不回地走向营地,此次伤亡惨重,使他心情坏到极点。 幽族,龙城,一座大殿上坐满幽族子民,在他们面前却站着一个异族:人族。 “外受傅训,入奉母仪”蒙恬指着挂在墙壁上几个大字,高声朗读起来。 台下幽族跟在后面用各种怪异的声调学习着人类语言的发音,这些幽族不仅与人类长相大不相同,彼此之间也有着天差地别,有些幽族幸运地拥有口腔、鼻腔这些可以辅助发音的器官,尚且能哼哼嗡嗡发出点奇怪的声音,而另一些幽族,根本连张正常的嘴巴也没有,发音的时候全靠体内的气流从脑部有孔的地方喷出的律动来制造响声,个别的还有依靠身体其他部分发声,真是千奇百怪,令人瞠目。 蒙恬心中一阵苦笑,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为了保证日后幽族战士与秦国士兵并肩作战时可以沟通交流,太子政觉得可以选择一些有“悟性”的幽族,让蒙恬教他们基本的交流能力。结果囚牛拉过来的这帮“学生”个个都“别出心裁”,“鬼斧神工”,让蒙恬不知所措。 现在蒙恬的首要任务就是给幽族战士普及基本的人类文字,在选择教本时,蒙恬根本不敢拿诸子百家的经典来教授,首先想到的就是大陆儿童启蒙读物《千字文》,无奈自己实在没有教书育人的天赋,看到台下众多茫然的表情,蒙恬恨不能羞愧而死,这教的实在太不堪入目了,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太子政不知何时来到广场边上,看着蒙恬在台上浑身不自在,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出现在嘴角,在这座偌大的龙城里,只有两个真正意义的人类,而眼前的这个人又与自己出生入死,历经艰险,他们之间已不再是单纯的臣子关系了,而是一种超越了血缘的亲人关系。蒙恬对自己有着近似于盲目的信任与忠诚,从来不去怀疑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太子政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要蒙恬去死,他是不是也没有任何疑问。 离开大陆中心这么久,不知秦晋的战事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了,现在应该快打到祭水了吧,用军力软弱的晋国来检验秦国水军再好不过了,余下诸国中齐国一直是心腹大患,河道纵横,幅员辽阔,更有一面环海,与齐国一战,必须要运用到水军,相比齐国的水军,秦国水军起码落后了二十年,无论是作战经验还是战舰规模都远远无法与齐国相比较。不过,秦国自然有它自己的优势,这个神秘的优势一直是秦国统一天下的决心的强力支持,有了这个优势,秦国便拥有了领先这个时代所有其它国家的资本。 大秦,风浮之国,俯视万里,瞬息可至,其它诸国在这一点上永远不及。 想到这里,太子政又想起在大秦司空府源源不断产出的那些神秘武器,其实以秦国的兵力及科技上的遥遥领先,不依靠幽族的前提下,绸缪十年取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大秦司空府的秘密在世人面前揭开它隐藏多年的獠牙时,肯定会让所有人颤抖、臣服。 只是太子政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与幽族的渊源纠缠,不是由天下而起,也不会随天下而了结,幽族能带给秦国和中原的不仅仅是几个异形彪悍的怪物,这个神秘的种族还有很多未为人知的秘密,而他,太子政,正是命中注定来解开这些秘密的人。 不知何时龙九子貔貅来到了太子政身后,貔貅四肢着地,周身的毛发随着呼吸起伏像波浪一样反射着令人心醉的流光,貔貅的尾部像孔雀一般展开巨大而美丽的羽毛,羽毛之中还有无数根长度惊人的触须在周身轻轻绕动,像有独立的意识一般将貔貅保护在其中。虽然这些触须此时此刻像柳枝一般随风柔摆,但太子政还是依然能够感受到从它上面传来的浓烈杀机。貔貅看着太子政说道:“带你去看一点我们幽族的秘密吧。” 太子政并没有感到意外,在心中说道:终于来了。 这是一个漫长而幽深的山洞,从山洞深处的远方传来呜呜的风声,貔貅与太子政并肩走入,墙壁上挂着熊熊燃烧的油灯,洞壁岩石泛着不常见的幽绿色。貔貅很认真地说:“鲛人身上的油脂燃烧的火焰强烈而持久,特别是正值壮年的鲛人,这么一盏油灯足够燃烧一年。” 太子政顺着通道走了约数里,山洞的石壁上渐渐开始有一些图案,太子政站在图案前细细端详,图案虽然很简单粗糙,但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清楚。第一幅图案上画了一群人围在一起,怎么会是人类?太子政不动声色,继续往下看。 人群中间燃起火焰,有些人手拉手跳起奇怪的舞蹈,有些人手上举着祭品,面朝天空,也有些人抱头,畏惧地躲在人群中央。在这群人的头顶天空上有一个圆球,太子政并不认为那是太阳。 第二幅画中,从圆球内部走出两个手拉手的人类,他们像国君一样接受下方人类的祈祷与献祭。 接下来的画中两拨人在打仗,其中一拨人手拿刀斧弓箭,另一拨人却拿着稀奇古怪的武器,从画中看这些稀奇古怪的武器杀伤力远甚于刀斧,太子政想到了司空府的那些东西。 再往后面看,这两群人分成了两个等级,一群人继续着自己原始的生活,另一群人追逐着从圆球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成为他的子民,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刀耕火种,不再吮毛吸血,一些没有见过的工具与武器出现在他们手上,一些从未体验过的生活出现在他们身上,再到后来图画上出现了好多大的容器,里面装着各种生物,似乎也有人类,它们全在沉睡。 最后一幅画是一个巨大的支架,支架上有个圆柱形的笔状物体,朝上的那头像毛笔笔尖一样细长,然后墙壁变的潮湿起来,满是苔藓,站在这里,向里望去,通道内的苔藓都在发出幽幽的绿光,像是发光的虫子生活在苔藓之中,突然太子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恶心得想吐,一手搭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数十里路貔貅一直没有说话,看到太子政突如其来的虚弱一点也没有惊讶,只是说:“里面还有很多故事,你不想坚持看下去吗?” 太子政望着幽暗的通道,一咬牙拿开支撑身体的手臂,向前迈开一步,接着就轰然倒地,不省人事。貔貅看着倒在地上的太子政一言不发,背后触须将太子政裹起放在背上,缓缓向洞口走去。来到洞口时看到满脸怒容的狻猊,狻猊厉声斥责道:“你怎么能把他带到这里来?” 貔貅毫不在意地说:“让他了解的多一些,对于我们没有坏处。” 狻猊非常不满意貔貅毫不在乎的态度,又问:“他看到哪里了?” 貔貅回答道:“没有多少。” 狻猊看看昏迷的太子政,又看看毫不在意的貔貅,恶狠狠地丢了一句“小心大哥收拾你。”就走了。 貔貅嘴角一扬,看着狻猊的背影笑道:“龙城不是只有大哥。” 第三十章 函谷关的浮空行宫 雄浑的函谷关大门缓缓打开,狭窄的谷道原本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此时一座巨大如行宫的乌黑马车被黑布层层笼罩,由十五匹骏马拉动行驶,踏空而出,在函谷关谷道的上方浮空前行,马车下面是数千名铁甲铮铮的秦国士兵,他们表情凝重,步履稳健,呼吸都有着统一节奏,数千人一呼一吸让精力随之流动,漫山遍野的枝叶随着秦国士兵精力的收放一舒一卷,引起群山万壑嗡嗡回响,这群沉默中蕴含着无穷力量的队伍伴随着天空中的巨巨型马车向关外走去,函谷关的守兵直到这群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长长舒出一口浊气,有种溺水后被救出的感觉,秋凉的季节自己后背却已经湿透。 整支队伍没有任何人指挥,他们只要跟着空中的马车一直向前便可,这座浮空马车被黑布罩住,但有源源不断的意识散发出来,与每个秦兵的意识相连,众人系于一人,一人即是众人。 浮空行宫直到天黑时方才落到地面上停憩,数千名士兵得到马车主人的意识命令,悄无声息地将马车围在中央,各自取出食物沉默的进食喝水,彼此没有任何交流。 午夜时分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就连睡觉时这些人的呼吸节奏还保持着一致的频率。 巨型马车静静地停在队伍中央,所有散出的意识如退潮般席卷而回,马车外的罩布无风自动,等罩布平静后,车窗被马车内的人轻轻掀起一角,里面是若有实质的黑暗,连月光也被隔绝在外,无法进入马车车厢内,一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手掌从车窗内伸出,仿佛沐浴月光一般手指依次展开,在空中富有律动地轻轻虚点,当乌云遮挡住月亮后,这只手掌悄悄收回,手指弹过的空气中多出几粒萤光,当月亮穿过乌云再次将辉光撒向大地时,这些萤光被唤醒,幻化出细长的翅膀,振翅飞向无垠的天际,一切重新归于静寂。 武烨随着客船沿途打听消息,却再也没有人见过天降大水,船只凭空消失的神奇事件了,船老大安慰武烨不要气馁,根据自己长年漂泊在外的经验,没有消息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生性乐观的武烨冥冥中也相信武庸与曾静还活在世上,只是中原之大,天各一方,想再次相见不是容易的事情。与其郁郁不欢,不如开心生活,告诉自己迟早有一天,兄弟还是会有相见的那天。武烨随着这只客舱一直坐到了石关,一船人员都非常喜欢这个爱笑勤劳的小伙子,临别时大家都送了点东西给武烨作为记念,船员走南闯北,收集的东西千奇百怪,武烨不以物品贵贱,一论微笑接受了,可惜自己身无分文,不然说什么也要回赠船员一些银两,表达这些日子受大家照顾的感激之情。船老大非常豪爽地一挥手,反而还给了武烨几两碎银,这些都是大家在江面上漂泊卖命换来的,虽然不多,却十分珍贵,经历了那次莫名的变故之后,大家的感情都深了许多,武烨带着大家的祝福踏上了石关的土地。 石关处在晋国西北角,位置偏僻,距函关谷二百里路程,只有少量守军,这次秦国大举进攻,估计石关也不能幸免。武烨远远看见城池并未关闭大门,人来人往,一遍祥和。进了石关城,武烨首先找了个客栈休息,石关城原本有西去和南下的晋国商人和燕国商人在此歇脚,自从西边游牧民族被秦国歼灭后,商人们都不再与西边做生意了,现今秦晋开战,不知道晋商在这场战争中如何自处。 观察了半天之后,武烨奇怪地发现这座西北小城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偏僻破落,反而建筑豪华,物质丰富,很多奢侈物品在鸿水都未曾见过,更多的木楼上都悬挂了数串红色灯笼,几位无精打采的中年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继续补着觉。 整个下午武烨绕着石关城走了一圈,打听了不少有趣的信息,比如说石关城再往西北方向去七十里左右,有一处骏马山,此山外形酷似一片扬蹄奔驰的骏马,甚至有人说夜间万籁俱静时能听到此山发出骏马嘶叫的声音。 武烨随意地就溜上了城楼,向远方眺望去,果然能看到一座山脉的阴影,可能那就是骏马山吧。从城楼上向下看去,熙熙攘攘的商贾车队正在往城里赶,听城里人说自从秦晋开战后,石关城来往的商人反而变的更多了,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意思,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没有巨大的利益,这群商人是不会冒生命危险的。 夜幕拉上后,石关城终于露出了它真正的面目,处处灯红酒绿,轻歌曼舞,白天迷糊不清的中年人已经换成了衣装暴露的年轻女子,在街头厮意拉扰客人。 “客官,里面有年轻女子给你吹拉弹唱哦。” “这位公子,看看奴家这么衣服如何,咦,公子别走啊。” 武烨正在街上走着,突然面前闪出白花花两个肉球,肉球的主人左手搭在武烨肩上,用腻得发甜的声音说道:“哪来的这么俊俏的小哥啊,来陪姐姐上楼耍一耍吧。” 武烨看着对方扭腰摆臀,卖弄风骚,无奈地笑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无论多么尴尬,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风骚女人看清武烨的英俊相貌,一双眼睛立刻明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拉着武烨就要往楼上走,说道:“便宜你啦,便宜你啦,姐姐今天看上你了,不收钱,快跟姐姐上楼快活快活。” 一回头,武烨已经溜到街角了。 武烨背靠墙壁,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自嘲地笑着,虽然已经十八,在正常家庭中早已是结婚生子的年纪了,但他至今还未与哪个女性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被这个风骚女人的风情给定在当场,半天才想起来逃跑,实在是有点羞赧,不过那一团呼之欲出的玉兔实在...令人难忘啊。 “哟,这哪里来的俊俏小哥啊,别逃啊,来楼上坐坐,听听小曲啊。” 武烨哪敢停步,一溜烟逃回客栈。 第三十章 原来学生多风流 子夜时分,两个蒙面人偷偷爬到客栈屋顶,他们数着脚下的房间:”一,二,三,哎呀。”脚底一滑,差点掉下去,二人手忙脚乱趴在瓦片上才稳住滑势,其中一个人问道:“刚刚数到几了?” 另一个人摇摇头说:“不记得了...”于是二人又重新退到屋顶一侧,从一开始数起:“一,二,三,哎呀。”其中一人脚底打滑,直接从屋顶掉了下去,坠在空中的时候还不忘挑醒同伴:“是三。” 剩在屋顶上的人顿感责任深重,停在原地许久,自言自语道:“三后面是几来着?”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几遍,确定是四,于是继续往前走。 还好武烨住的不算够里,数到七的时候,屋顶蒙面人长吁一口气,万一要数到十以上,他两只手可不够用啊,那样将面临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在屋中早已发现二人的武烨差点笑晕过去,特别是数到七以后蒙面人如释重负的那口长吁。 蒙面人来到武烨休息的房间屋顶上,轻轻掀起一块瓦片,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管从瓦片中穿过,可当他还没有吹,竹管另一头的武烨轻轻一弹,大量的迷香从这一头喷出,正好迎上凑过来准备吹迷香的蒙面人,他将迷香吸了半口进去,就此晕倒,从屋顶滑了下去,砸在院内。 院中那个倒霉蛋刚刚爬起,靠着廊柱休息,结果同伴从头而降,将他压在身上。 倒霉蛋被砸得叫苦连连,才发现同伴已经中了迷香,昏睡过去,低声骂道:“没用的家伙。” “那你看样子很有用了。”武烨站在他身边,轻轻说了一句。 蒙面人听见后面有人说话,背后冷汗狂出,没想到这个点子如此扎手,早有觉察,恨不能跟同伴一样,中了迷香昏睡好蒙混过去。 武烨将他从另一个人身下抽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的屋顶上来?” 蒙面人战战兢兢地说:“月色这么好,不许人上房赏月吗?” “赏月还要带着迷香吗?” “薰蚊子不行吗?” “好大的蚊子啊。”武烨笑道,不容他辩驳,就将他提到房间里了,脱去他的面罩,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 这人一捂脸,大叫“莫杀我,莫杀我,我什么都招,都招。” “那你就都说出来吧。” “我叫二狗,家里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妻子儿女等我供养,大侠饶我一条狗命吧。” 武烨假装怒道:“没问你这些,说是谁派你来的?” 二狗说:“是郡守派我来的,少侠来石关城,一不是做买卖,二不找姑娘,郡守怀疑少侠是哪来的奸细,要我等晚上来擒,不,是请少侠到府中问话。我等怕少侠不肯,就想用迷香将少侠迷倒,再背到府内,省得少侠走路奔波了。”说完后二狗腆着脸抬头向武烨羞涩一笑。 武烨朝二狗脸上就是一脚,说:“带路。” 二狗擦擦脸问:“去哪?” “当然是去郡守府聊天了。来,你先给我绑上吧。” 二狗瞬时觉得面前这位爷更像是脑袋刚刚在院子里栽过。 郡守府处在花楼深处,石关令荣裕一直在府外发展各色服务,夫人一不在身旁,从后门溜出去不消半刻钟就可以完事,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今天晚上虽然夫人不在身边,但他却没有出去体察民情,主要原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此时他正与另一名中年男子坐在酒桌旁争执了起来,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一杯酒就泼上了荣裕脑袋,荣裕刚上的火也被浇灭,冲谁发火也不敢向面前这个人发火,原因无他,只因此人是那位凶悍婆娘的哥哥,奶奶的,这辈子被这家人吃定了。 荣裕一抹脸上的酒渍,笑道:“大舅,这谁的钱不是钱啊,管他齐商、晋商还是燕商,谁给钱就给谁开路,这还有嫌钱多的时候啊!” 荣裕大舅柳如是指着荣裕鼻子就骂:“你懂什么,当初秦晋无战时,这些商人贩卖点盐布也就罢了,现在大战一起,商人卖的可全是刀枪马匹,你还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怕被上面知道重罚吗?” 荣裕奸笑道:“大舅你多虑了,我们这里天高主公远,这些年可有几位大官来过这里啊,若不是我提供方便,鼓励经商,只怕我们早就喝西北风了,陇上与洛罕都不给西北经商的商人入城了,我们这里给,商人必须在我石关这中转,在这中转就得交税。” 柳如是说:“你这样就有愧于主公对你的信任了。” 荣裕笑道就更加奸邪:“信任,信任值几个钱,这些年一共才多少军饷,靠这点钱早就饿死光了,现在我一天就能进百两白银,大舅,那可是雪花白银啊,不是什么刀币,听说国都曲沃那边真正的有钱人,都不屑用刀币了,只有这么精致可爱的白银才配得上他们的身份,什么主恩浩荡,全是狗屁,抓在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荣裕来到旁边的小桌旁,冲柳如是招手道:“大舅,你来看看这个。” 小桌上的箱子被打开,满屋顿时亮上数分,柳如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排排整齐码放的白银,浑然不觉地站起来朝箱子走去。 “啪!啪!”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对这件艺术品的欣赏。 荣裕合上箱子说:“进来。” 二狗打开门,牵着被绑住的武烨进了屋,荣裕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倒霉蛋,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奸细,到石关城想打探什么?” 武烨看着这个肥头胖耳的石关令,笑道:“大人,小人准备去西边游历一番的,只是露过石关,可不是什么奸细啊。” 荣裕一口啐在地上:“就你还冒充游学的学士,哪个游学学士到我石关不嫖的,你小子不嫖还敢冒充是学士,胆子太大了,老爷我这里的刑具怕是你还没有尝过吧,先给你来个步步高升,看你到时嘴还硬不硬?” 柳如是在一旁也喝道:“这小子是嫌命长吧,老是嘻皮笑脸的,太不严肃了,老爷直接给他上白里透红吧。” 第三十一章 原来学生多风流 子夜时分,两个蒙面人偷偷爬到客栈屋顶,他们数着脚下的房间:”一,二,三,哎呀。”脚底一滑,差点掉下去,二人手忙脚乱趴在瓦片上才稳住滑势,其中一个人问道:“刚刚数到几了?” 另一个人摇摇头说:“不记得了...”于是二人又重新退到屋顶一侧,从一开始数起:“一,二,三,哎呀。”其中一人脚底打滑,直接从屋顶掉了下去,坠在空中的时候还不忘挑醒同伴:“是三。” 剩在屋顶上的人顿感责任深重,停在原地许久,自言自语道:“三后面是几来着?”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几遍,确定是四,于是继续往前走。 还好武烨住的不算够里,数到七的时候,屋顶蒙面人长吁一口气,万一要数到十以上,他两只手可不够用啊,那样将面临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在屋中早已发现二人的武烨差点笑晕过去,特别是数到七以后蒙面人如释重负的那口长吁。 蒙面人来到武烨休息的房间屋顶上,轻轻掀起一块瓦片,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管从瓦片中穿过,可当他还没有吹,竹管另一头的武烨轻轻一弹,大量的迷香从这一头喷出,正好迎上凑过来准备吹迷香的蒙面人,他将迷香吸了半口进去,就此晕倒,从屋顶滑了下去,砸在院内。 院中那个倒霉蛋刚刚爬起,靠着廊柱休息,结果同伴从头而降,将他压在身上。 倒霉蛋被砸得叫苦连连,才发现同伴已经中了迷香,昏睡过去,低声骂道:“没用的家伙。” “那你看样子很有用了。”武烨站在他身边,轻轻说了一句。 蒙面人听见后面有人说话,背后冷汗狂出,没想到这个点子如此扎手,早有觉察,恨不能跟同伴一样,中了迷香昏睡好蒙混过去。 武烨将他从另一个人身下抽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的屋顶上来?” 蒙面人战战兢兢地说:“月色这么好,不许人上房赏月吗?” “赏月还要带着迷香吗?” “薰蚊子不行吗?” “好大的蚊子啊。”武烨笑道,不容他辩驳,就将他提到房间里了,脱去他的面罩,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 这人一捂脸,大叫“莫杀我,莫杀我,我什么都招,都招。” “那你就都说出来吧。” “我叫二狗,家里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妻子儿女等我供养,大侠饶我一条狗命吧。” 武烨假装怒道:“没问你这些,说是谁派你来的?” 二狗说:“是郡守派我来的,少侠来石关城,一不是做买卖,二不找姑娘,郡守怀疑少侠是哪来的奸细,要我等晚上来擒,不,是请少侠到府中问话。我等怕少侠不肯,就想用迷香将少侠迷倒,再背到府内,省得少侠走路奔波了。”说完后二狗腆着脸抬头向武烨羞涩一笑。 武烨朝二狗脸上就是一脚,说:“带路。” 二狗擦擦脸问:“去哪?” “当然是去郡守府聊天了。来,你先给我绑上吧。” 二狗瞬时觉得面前这位爷更像是脑袋刚刚在院子里栽过。 郡守府处在花楼深处,石关令荣裕一直在府外发展各色服务,夫人一不在身旁,从后门溜出去不消半刻钟就可以完事,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今天晚上虽然夫人不在身边,但他却没有出去体察民情,主要原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此时他正与另一名中年男子坐在酒桌旁争执了起来,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一杯酒就泼上了荣裕脑袋,荣裕刚上的火也被浇灭,冲谁发火也不敢向面前这个人发火,原因无他,只因此人是那位凶悍婆娘的哥哥,奶奶的,这辈子被这家人吃定了。 荣裕一抹脸上的酒渍,笑道:“大舅,这谁的钱不是钱啊,管他齐商、晋商还是燕商,谁给钱就给谁开路,这还有嫌钱多的时候啊!” 荣裕大舅柳如是指着荣裕鼻子就骂:“你懂什么,当初秦晋无战时,这些商人贩卖点盐布也就罢了,现在大战一起,商人卖的可全是刀枪马匹,你还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怕被上面知道重罚吗?” 荣裕奸笑道:“大舅你多虑了,我们这里天高主公远,这些年可有几位大官来过这里啊,若不是我提供方便,鼓励经商,只怕我们早就喝西北风了,陇上与洛罕都不给西北经商的商人入城了,我们这里给,商人必须在我石关这中转,在这中转就得交税。” 柳如是说:“你这样就有愧于主公对你的信任了。” 荣裕笑道就更加奸邪:“信任,信任值几个钱,这些年一共才多少军饷,靠这点钱早就饿死光了,现在我一天就能进百两白银,大舅,那可是雪花白银啊,不是什么刀币,听说国都曲沃那边真正的有钱人,都不屑用刀币了,只有这么精致可爱的白银才配得上他们的身份,什么主恩浩荡,全是狗屁,抓在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荣裕来到旁边的小桌旁,冲柳如是招手道:“大舅,你来看看这个。” 小桌上的箱子被打开,满屋顿时亮上数分,柳如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排排整齐码放的白银,浑然不觉地站起来朝箱子走去。 “啪!啪!”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对这件艺术品的欣赏。 荣裕合上箱子说:“进来。” 二狗打开门,牵着被绑住的武烨进了屋,荣裕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倒霉蛋,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奸细,到石关城想打探什么?” 武烨看着这个肥头胖耳的石关令,笑道:“大人,小人准备去西边游历一番的,只是露过石关,可不是什么奸细啊。” 荣裕一口啐在地上:“就你还冒充游学的学士,哪个游学学士到我石关不嫖的,你小子不嫖还敢冒充是学士,胆子太大了,老爷我这里的刑具怕是你还没有尝过吧,先给你来个步步高升,看你到时嘴还硬不硬?” 柳如是在一旁也喝道:“这小子是嫌命长吧,老是嘻皮笑脸的,太不严肃了,老爷直接给他上白里透红吧。” 第三十二章 命中注定的相逢 荣裕点头道:“大舅,不,师爷说的是。二狗啊,带他去刑房,看这小子能招出点什么来。” 二狗听得步步高升、白里透红,脑门子都落下冷汗,这两个逼供刑法名字虽然文雅,但实际上却阴毒无缘。 步步高升其实是将人仰面绑在一块中间可以顶起的木板上,用刑之人脚下有一个踏板,每踩一下,木板中间便会升起一寸,升到高处受刑之人的脊椎会被反向顶住,疼痛难忍,碰到个别嘴硬的一句话都还没招,脊椎就已经被顶断了。而白里透红更是残忍,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人的皮肉之上,烙铁与皮肤接触的时间很短,将皮肉烫伤却不烫焦,因为肉烫焦了也就感觉不到疼痛了,人的身上可供用刑的皮肉有限,都烫焦了就没地方再烫了,如何在有限的地方施加给受刑者更多的痛苦,非常考量用刑者的技术。 武烨虽然不知道步步高升、白里透红是什么东西,但看荣裕与柳如是奸邪的表情,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武烨轻轻震开绑在身上的绳索,径直向荣裕走去,笑道:“看大人细皮嫩肉,白里透红与步步高升还是送给大人最好不过了。” 荣裕见被绑之人突然走了过来,吓得不轻,柳如是不知何时已经躲到窗户边上了,若不是年老腿软,只怕已经翻窗而逃了。 所幸荣裕还残留镇守边城的一丝血性,危急时刻使出了救命绝招:“救命啊” 武烨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荣裕做最后挣扎,一点也不着急。 一时间屋外脚步凌乱,数十名护卫冲了进来将武烨围住,刀光剑影瞬间全飞向武烨。在武烨眼中,这些护卫的武艺实在太不堪入目,数十把武器看似劈头盖脸,气势汹汹,其实破绽百出,毫无危险。武烨站在原地,稍稍一侧身便避过所有武器,顺手夺过一柄长刀,一一点在护卫的兵器之上,所有护卫虎口全裂,武器应声掉在地上。 荣裕趁这短暂间隙,继续使用救命绝招,惨叫声响彻府邸,源源不断的传护卫都往这里赶来,荣裕见自已人来的差不多了,底气也变足了,咳了两声缓和一下刚刚喊救命时被拉伤的嗓子,指着武烨说道:“取这厮首级者,我赏白银十两。” 武烨见人愈来愈多,而且个个都奋不畏死,为了十两白银前仆后继,心想这荣裕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府里有这么多士兵守护,肯定是平日为非作歹太多,怕别人报复。 武烨并不算伤太多人,一刀挥出,气流如虹,将护卫全部劈到两侧,自己像道轻风从人群中穿过,瞬间来到院中,长刀指向荣裕说道:“看你这满院的护卫就知道平日里肯定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你这条狗命我改日必定来取。”说完大笑一声,跃墙而出。 荣裕性子比武烨急,一般有仇当场就得报,等不了改日,当下就要护卫追出去,务必今日就取了武烨性命,摘首级者赏银二十两。 武烨对石关城的街道非常不熟悉,又不愿真的对身后这群护卫下杀手,以至于被这些人追得狼狈不堪,怎样也甩不掉。 正当武烨想怎么摆脱时,突然街道另一头出现一群人,为首老者朝武烨遥拱双手道:“少侠,这边请。” 武烨顾不得思考太多就冲到了这群人身后,紧追不舍的护卫站在街道中央被这群人的领头老者给拦住。 护卫头领恶狠狠地说:“他妈哪里来的傻鸟,敢挡老子的路,活腻了吧你。” 领头老者身后立刻冲出二人,啪啪几个耳光将护卫头领满嘴牙都扇落,打完之后一亮衣服上的标志,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在白家面前也敢放肆。” 护卫头领看见衣服上的“白”字,着实吓的不轻,牙也顾不上不拣,赔完不是扭头就跑。 领头老者朝武烨笑道:“我家少主还请少侠到房中一叙。” 武烨并不感到奇怪,莫名其妙地受这群人帮助,摆脱了荣裕手下的追踪,也很想看看这白家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在石城这种地方居然敢不给城令荣裕面子。 当武烨进入白家主人房间后,有点小小的惊讶。 白家少主是一位文弱公子,面容清秀,特别是两道眉毛,若柳叶一般细长柔美,斜斜落入双鬓,眉下水汪汪的眼睛恰似两潭秋水,映出日月光辉。 白家少主非常洒脱地一摆手:“坐。” 武烨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白家少主亲自为武烨斟了杯酒,双手递过来,武烨接过一饮而尽。白家少主说道:“少侠品性善良,身手不凡,怎么会惹到荣裕?” 武烨将荣裕的原话说给白家少主听了,白家少主听完莞尔一笑,道:“不嫖不赌就是奸细,我白洛岂不是嫌疑最大。”武烨见白洛气度不凡,应不会藏有什么歹意,问道:“不知道白兄为何会帮我脱身呢?” 白洛道:“少侠虽身俱绝学,但宅心仁厚,对这些欲取你性命的护卫也不下杀手,白某欣赏这份气概,想结交一下英雄。况且少侠在白某客栈前兜了三圈,想是与白某有缘吧。” 武烨当时只顾逃命,哪里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客栈边上绕圈,难怪感觉前后都有追兵呢。 白洛此言已是十分抬举武烨,需知在当今大陆招揽门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白氏以经商行贾闻名于列国,座下学士、术士和食客足有千人之多,且白氏族长待人公平,不以出身论英雄,引得天下能人异士纷纷来投,江湖人也敬白氏识英雄重英雄,从不为难白氏的商队。 而天下又以晋国孟氏喜欢交结能才,招揽门客而出名,目前孟氏家主孟陵君被誉为大陆第一公子,本身已是学识无双,武艺卓绝,加上性格豪爽,一掷千金,座下食客如云,曾经有一次晋雍公开玩笑地对孟陵君说:“你看晋国人才,我占了几分,你又占了几分?” 孟陵君的回答是:“主公人才如云,孟氏死士成林。”略带谋逆之话让晋雍公尴尬不已。 武烨久居鸿水,对齐国白氏的威名了解甚少,见白洛招揽之意拳拳,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说:“我武烨一介草民,自由散漫惯了,承蒙白公子错爱,今夜受白公子相助,若白公子有何要求,武烨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白洛笑着摆摆手说:“施人恩惠图以回报,不是白某做事的风格,今夜之事武兄切莫放在心上,权当与武兄交个朋友,武兄气宇轩昂,身手不凡,他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若日后有需要白某帮忙的,请一定要上齐国找白某。” 二人惺惺相惜之中,大管家胡福敲门进来,回报道:“公子,出去的探子回来报,骏马山一切正常,并无路匪劫盗。” 白洛听后不喜反忧,说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胡福说:“公子,没有路匪劫盗是好事啊。” 白洛摇头说:“胡伯,如果探子真能查出端倪,我们还好着手应付,就怕这种藏在暗处的敌人。” 胡福说:“连续两队人都在骏马山离奇失踪,的确很古怪,这次我们带足了人手,相信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白洛说:“为一个西行生意就调动这么多人手,那其他生意还如何做的下去。这次我们一定要找到元凶,确保经商线路的安全。”交待几句后,胡福低头退了下去。 武烨问:“白公子,既然骏马不太平,在下明日愿陪公子的商队走一趟西北。不知道公子可否答应?” 白洛闻言,道:“武兄不必勉强,白某此次有万全的准备,足以应付。” 武烨说:“我现在也没有明确的去处,就陪同公子一道吧。”说话间不经意看到内屋里有一株淡雅玉立的植物,开着素洁的白花,与武庸所养的那株不知名花非常相似,想到这里,不由地为生死未卜的弟弟担心起来。 白洛见武烨看到自己的续命花黯然神伤,不由地惊奇起来,问道:“武兄,为何看到这株植物神情会如此悲伤?” 武烨说:“我弟也养过一株这样的花,不久前的一场变故使我与弟弟失散,看到此花,睹物思人。” 白洛压住心中的震惊,与武烨继续把酒言欢,武烨喝的酩酊大醉被下人搀扶去另一个房间休息。白洛则来到自己的续命花前端详着这条其貌不扬的花朵,此花本名奇阳花,世间难寻,自已小时体弱多病,大夫诊断后称活不过十岁,后来一位燕国来的术士投奔白家,并带来这株奇阳花,将白洛的一滴血脉与此花相连,称此法可借此花的阳性为白洛驱除命中阴寒,施法后的这些年劫数虽未见到,但白洛的身体倒是日渐强壮起来,连风寒感冒的小病都不再有过,只是经常会做一个怪梦,梦中有一个黄色的亮球在空中跳动,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这位为白洛施法的术士在白洛十岁时突然离去,关于这个奇怪的梦也就没有人可以为白洛解答了。白洛将这株奇阳花称为自己的续命花,无论到哪里都会带着它,那位术士曾说过世上奇阳花不过十朵,永不再生,死一朵便少一朵,想不到在石关城偶遇的这个少年竟然机缘巧合也种过此花,难道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数? 第三十三章 骏马山 踏着薄薄晨雾,白家商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石关城,前后十辆马车,数百名护卫与家丁表情严肃,不停地在队伍前后巡视,确保货物万无一失。 在石关城门前站着一个孤独且尴尬的中年人:师爷柳如是,荣裕作为石关令想保留一丝城令的尊严,不愿在其他商人面前颜面扫地,所以派师爷柳如是替代自己送别白氏商队,委婉地表达昨夜冒犯的欠意,白氏可是来往石关的大商贾,如果得罪了他们,不仅会失去这位大主顾,其他以白氏为风向标的商贾可能也会放弃石关,选择其他的途径来往经商,这可是荣裕不愿看到的结果。 奉荣裕之命特意赶来相送的柳如是心中将妹夫荣裕骂的狗血喷头,但一张老脸皱纹却笑得沟壑丛生,赔了上百个不是,可惜白氏人马行色匆匆,并没有将谄媚到底的柳如是放在眼中,经过他身边时甚至短暂的停留也没有。武烨坐在马背上,朝柳如是投向同情的眼神,柳如是立刻抱以真挚的回应,仿佛即将分别的多年好友一般,殷切期盼的眼神让武烨浑身不自在,只能别过头不再看柳如是。 柳如是的表演直到白家商队远远消失不见才收工,他看看四周无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啐了口浓痰,嘴里骂了几句无人听清的脏话回到城中,今晚一定要找留香楼头牌翠儿好好泄去一身闷火,若不是荣裕答应将翠儿让出一晚,柳如是才不愿来做这个赔笑脸的下等勾当,听荣裕说翠儿新近发明一招天地倒转,姿势极难,其乐无穷,不知道自己这幅老腰能不能吃得消,想到这里柳如是不禁手抚腰背,惆怅万分。 马蹄踢踏在路面上,前方渐渐升起一个巨大的阴影,骏马山默默注视着这群商人的队伍向自己靠近,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探子从前方回来报告信息。白洛听到一切正常的报告后,愈发觉得骏马山不简单,侧首看到正在专心骑马的武烨向自己投来满带笑意的目光,心想是不是自己过虑了。 接近山脉时路面变得崎岖,大家首尾相接在狭长的山路中行进,不到午时已行至半山腰,环山路外就是悬崖,飞鸟从崖底穿云而出,在商队头上盘旋片刻,又飞向远处,山风阵阵扑面而来,甚是清爽。众人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有说有笑起来。 白洛对身后的武烨说:“武兄,你是哪里人氏啊?” 武烨回答说:“自小就居住在鸿水。” 白洛说:“现今秦晋交战,鸿水可不是太平之地啊。家中父母尚在吗?” 武烨说:“家母早逝,父亲带我们准备搬到别处居住,正遇到军队交战,不幸与父亲和弟弟失散了。” 白洛哦了一声,又说:“看兄弟的身手气度,令尊肯定也是个英雄人物,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啊。” 武烨想到那个身形伟岸、如临深渊的背影,不禁有些神伤,白洛敏锐地查觉到武烨短暂的失神。 白洛叉开话题问道:“那武兄可曾到过齐国啊?” 武烨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还未出过晋国,一直听闻齐国地大物博,风土人情各地有异,港口处常有金发高鼻的异族人做生意,很想亲眼一见啊。” 白洛颇为得意地说:“金发碧眼的异族人多从海洋上飘泊而来,我们称其为洋人,所带来的商品除了火器与驭动器还有点意思以外,其他的东西实在不堪一提。” 武烨颇为好奇地问:“火器与驭动器是什么东西?” 白洛笑道:“火器其实在大陆早以有之,很多术士都会配制一种叫做火药的东西,此物一经引导,爆炸后能产生惊天动地的效果,术士将火药注入一颗铁球内,外面留出一截导线,就做成了一颗雷球,点燃导线后掷出,可炸毁房屋,威力极大。不过雷球不易携带,极轻微的碰撞都可能导致爆炸,所以齐国没有给军队配备此物,一些别出心裁的术士在火药中掺入其它成分,雷球爆炸后还能显出五彩缤纷的烟花,绚丽迷人,齐国公每年大庆时都有燃放这种彩色雷球,与民共乐。至于洋人的火器,其实只是将火药置于铳管的末端,点燃后利用爆炸的推力,将铳管内的铁弹珠射出伤人,这东西打打猫狗还行,对于武艺高强者却伤不了分毫。” 武烨问:“那什么是驭动器呢?” 白洛说:“驭动器倒是一件令人惊叹的发明,里面构造精密复杂,装在马车上通过燃烧煤就可以驱动马车行进,不需要再备马匹了。只要煤够,日行千里也不是问题。” 武烨闻言更是好奇不已,在马车上烧煤,岂不是连马车也烧着了,怎么还能带动马车前进呢,这个驭动器的确鬼斧神工啊。 二人聊天的时候,胡总管从前方过来,对白洛说道:“少主,按照目前的脚力,入夜前可以赶到山顶,晚上在山顶扎营休息。” 白洛点点头,虽然出身富贵之家,但白洛一直勤俭辛劳,四处奔波,夜宿荒山也是常事。 行至山顶上,风景又变幻出别番味道,从石关城方向观看,只能看到骏马山的主峰,其实登上骏马山山顶后才会发现,此处群峰座座,连绵无穷,骏马山为群峰之最,站在此处俯看其他山峰,山风推动雾气在群峰中绕动,云海蒸腾,气象万千,商队扎好营帐时,正好晚霞投在整遍云海上,顿时霞光万丈,金海涛涌,武烨站在崖边,一时间万物谐忘,白洛站在后方,见武烨伫立在那立,迎山风阵阵,有种天人合一的感觉,也不上前打扰,命胡伯安排好晚上值班人手。 武烨突然心有所感,对着连天云海发出一声长啸,声达寰宇,气震云海。白洛上前恭喜道:“想不到武兄资质过人,面对奇峰异景都能有所感悟,这声云海啸恐怕代表着武兄的道艺又有所精进啊。” 第三十四章 雾中敌袭 “哦”武烨问道:“难道习武之人都喜欢望山长啸吗?怎么跟猿猴一个德性呢。” 白洛笑道:“心中有惑,豁然开朗,长啸以抒心怀,古往今来很多天才都有这般举动,看来武兄也是位天才武者啊。” 武烨贼兮兮地笑道:“居然被白兄看穿在下的实力,显摆了,落入下乘啊。” 白洛手摸脑袋,顿时对自己刚刚的判断缺乏信心。 用过晚饭后大家各自休息,武烨躺在铺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只觉得山顶上的月光透过帐篷缝隙照射进来,远比平日呆在山脚看上去更明亮。 帐篷外传来第三批换防守卫交班时的话语声,武烨干脆走出帐篷,坐在一块石头上欣赏月色。 明月松涧照,清泉石上流,在深山峰台之上,清冷的月光仿佛也会说话,光辉静静流淌,在诉说着多少人的愁思与别绪。 武烨想到分别多日的武庸与曾静,不知现在他们如何,天下如此浩大,想找两个人谈何容易。 突然武烨想到大变发生的前夜,父亲与东郭南曾将大家聚在一起,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东郭南当时不经意地说道:“你们兄弟二人与曾静脾气相投,一见如故,可惜缘来得太浅,以后是否能彼此相助,还得看各自勤勉。”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父亲与东郭南对即将发生的大变有所预知,不然不会讲那么多深含寓意的话语,只不过当时以为是父亲与东郭南酒后乱言,没当回事,如今已经应验缘浅一事,不知道其他的话指代何事,只能等以后慢慢验证了。 “东郭南”武烨自言自语道,这个老人身上充满了谜题,身边却带着曾静这样一个纯净清澈的学生,真是误人子弟啊,武烨揉了揉脑袋,将满怀愁绪挥散。 山顶深夜寒气很重,月亮像坠在树梢上,触手可及,身边几个守夜的家丁被胡总管打过招呼后,对武烨并没有特别的留意。 这时突然从山谷中慢慢升腾起一阵雾气,此雾来的极快,很快就到了脚下,武烨开始还没有注意到,直到雾气升到膝盖处才发现古怪,很快整个营地就迷失在浓雾这中,武烨透过浓雾看见人影绰绰,心中想到如果有人趁此时偷袭,岂不是无法防御。 白洛的声音在小小的骚动中响起:“大家不要惊慌,按阵位站好。” 众家丁听到少主的号令,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还不清楚是不是有人趁雾偷袭,但仍旧提高警惕,防范万一。 武烨在夜晚大雾中的视力远远超过其他人,见众人虽然迷失在雾中,却行动紧张有序,明显是事先演练过的。自己也不好贸然介入,只好四下搜索,看看有没有人趁乱混进来。 家丁找到阵位后相互照应,不再移动。 从东边山道小路上出现三个人影,躬身穿行在阵法之中,家丁被浓雾挡住视线,并没有发现他们。 但却逃不过武烨的眼睛。这三人移动的方向正是阵法的中心,白洛所在之处。 武烨不发出一点声响向这三人靠近,岂料这三人竟然也不受浓雾影响,立刻发现了武烨的行迹。其中一人抬手射出几支袖箭,武烨侧身让过,三人不再理睬武烨,直扑白洛而去。武烨急忙喊道:“白少主小心。” 白洛听到武烨的提醒,连忙运剑于胸,隐约看见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靠近,立刻用剑挡在他们靠近的路线上。 家丁们听见有人潜入阵中,惊慌中阵形变得有些凌乱,白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位置,喊道:“不要乱,守住自己的位置。” 三个贼人中有一个人模仿武烨的声音喊道:“白少主,小心右边。” 白洛与武烨已经将三人的行迹看在眼中,自然不会受骗,但其他家丁护主心切,不自觉地向右侧移了过去。武烨不由地暗骂贼人太狡猾。 贼人趁机寒光一出,一柄短刀就砍向白洛,白洛宝剑迎刀而上,挡住了贼人的偷袭,同时还大喊道:“大家不要动,守住自己的位置。” 贼人偷袭不成,立刻分散开来制造混乱,一会东边响起护卫的惨叫,一会西边有人喊道我中刀了。 武烨喊道:“白少主,贼人一共三个,两个在北,一个在南,大家小心自保,我先消灭北边的两个。” 白洛见武烨不受浓雾影响,不由得暗幸邀得此人同行。 北方的两个贼人完全是依仗自己在浓雾中隐藏身形的优势,碰到同样不受浓雾影响的武烨,优势荡然无存。被武烨三两下打得落花流水,南面那人见抵挡不住,喊道“快撤”。 三人立刻沿着山路逃窜,武烨担心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怕追下去。浓雾随着贼人的离开很开就消散开来。 一切正常后家丁们自行分散开来,所幸都是轻伤,有伤治伤,无伤休息,趁天明之前补足睡眠,准备明天赶路。 白洛来到武烨身边,拱手道:“今夜之事多亏武兄帮忙啊。” 武烨摆摆手道:“哪里,贼人太狡猾了。要是能活捉一个,倒可以盘问一下他们是何目的。” 白洛说:“在浓雾中退敌已经不容易了,想活捉怕是更难,也不知他们用的什么法子,能引来浓雾,自己视线却还不受影响?” 武烨四下搜索过,也找不出原因,可能是敌人提前知晓晚间有浓雾上山,趁乱偷袭吧。 白洛点点头说:“可能是这样吧,如果他们真能呼云唤雾,那才是真的可怕了。” 余人渐渐睡去后,白洛与武烨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突然间武烨似乎听到山谷里传来烈马嘶鸣的声音,于是问白洛可听见。白洛侧耳听了一阵,摇摇头说没有听见,难道是自己的幻听,武烨心中一阵疑惑。 第二日天明之后,众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疲乏,还好下山的路一帆风顺,穿过层层山脉后,天地豁然开朗,白洛遥指远方天际,对武烨说道:“三日后就能到关外了。” 武烨顺着白洛的指向望去,蓝天深处无限遥远。 第三十五章 蛮族人的秘密 “小心脚下的积雪,大家走在一起,不要踩在脚印以外的地方。这里很多白雪覆盖的地方,下面其实是个坑洞,里面纵横交错,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没有当场摔死,也会迷失在迷宫一样的洞窟里。”渐离走在队伍中间,好心提醒武庸,他口中呼出大量白气,显然在这样恶劣的冰天雪地中行进,也耗费了他很多体力。 武庸看着眼前茫茫一片的雪地,点点头,小心地跟着渐离的脚印往前走着。 这只队伍一共有七名队员,目的是从雪原上绕路到蛮族的腹地,查看蛮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上次蛮族来袭的事件给裴炬震动很大,究竟蛮族部落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些蛮族突然变得如此血腥残暴,在愤怒时居然会身体膨胀,变成生吃人肉的嗜血巨人。裴炬在燕国北国驻守多年,也与蛮族争斗多年,对这些野蛮的掠夺者生活习性非常了解,像这次发生的突变已经超过了他对蛮族的认知,在蛮族生活的那片土地上一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直觉告诉他必须立即查清楚,晚一天都有可能给燕国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 武庸强烈要求加入这个侦察小队,而裴炬也出人意料的一口答应了武庸的请求,可能武氏兄弟在很多时候给别人的感觉都是可以信赖的吧。 侦察队从北关出发,避开蛮族经常活动的区域,从白雪皑皑、人迹罕至的山脚下寻路前进。这已经是他们出发的第三天,安静美丽的雪原隐藏了太多凶险的陷阱,大大制约了他们行进的速度。 此时他们进入了一块更危险的区域,悬在他们头顶上不足一丈处是一块延伸出来的雪崖,将整队人笼罩在内,松散的积雪只要有丝毫的震动便会脱落砸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行进,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将头顶上的雪堆给震塌,这数吨的雪压在身上,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爬过这片死亡区域后,所有人都停在原地喘息,严寒之中感觉后背有汗滴流出,众人略作休息,回头看了一下刚刚经历的险境,仍是惊心魂魄。 突然从山顶上传来隆隆声响,渐离脸色大变,喊道:“大家快离开雪山附近区域。” 很快整个雪原都在震动。 “是雪崩!”渐离看着从山顶上遮天蔽日的雪涛奔涌而下,带领大家往安全区域逃命。 武庸第一次见识到雪崩的威力,在这毁天灭地的大自然淫威下,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转眼间就湮灭无踪。 突然他发现在滚动的雪浪中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在雪涛中忽隐忽现,像是一只海鸟在风浪中穿行一般,迅疾而轻盈。雪崩来势极快,转眼间已到山脚,那个黑色的小点果然是个人,渐离他们也发现了此人,个个均是目瞪口呆,居然还有人在雪崩中幸存下来,而且从他的姿态上看,根本不像在逃命,反而是在享受这种万马奔腾的感觉,无数的积雪一路奔腾狠狠砸在地面上,激起千层雪浪,待声消雪散之后,那人伫立白雪之上,仰望长空,长衫迎风飘动,神采飞扬。 他身后继续滚下的积雪滚被无形的手自然向两边分去。 此人仰天大笑,双臂一振,像只飞燕一般贴着白雪扬长而去,一路激起无数雪花。 渐离感叹道:“这家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阶强者吧?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强的人。” 武庸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父亲武止带着自己兄弟三人在江上玩耍,突然来了一位父亲的朋友,他踏江而来,乘浪而去,宽阔的江面上只有他洒脱的背影,年幼的自己当时并不知道那人的惊世骇俗,现在与眼前之人对比,似乎不相伯仲啊。 七人感慨之后继续行路,在茫茫雪原上复行数日,一路上北方冰山雪原的奇特风景着实让武庸大开眼界,几次小险情都被轻松化解,众人共经患难后感情愈加深厚,没有人再把武庸当作外人,很快侦察队就来到蛮族生活的中心地域:天火。 武庸很好奇,据渐离介绍这里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寒冷中度过,与温暖压根不沾边,难道取名天火只是为了寄托蛮族渴望温暖与光明的美好愿望吗? 在严寒的冬天里,青草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蛮族人活动区域大大缩小,在天火行进了半日也没见到蛮族人生活的痕迹。渐离建议再深入二十里,这二十里地可以到达蛮族人冬季聚集点。 但离蛮人如此之近,若被发现,在平坦的草原上想逃匿基本上不太可能。渐离说道:“哪怕只有一个人逃出去,也要把信息带回去,好让燕国早做防范。” 最后二十里地潜行的异常艰难缓慢,不过侦察小队终于发现了蛮族人生活的痕迹,就在前方不远处隐约透出火光,像是一个巨大火堆在熊熊燃烧。 难道蛮族人在举行什么仪式? 侦察小队接近后看到众多的蛮族人恭敬地跪在篝火前,他们虔诚地将头叩在地上,保持跪拜的姿势不变。 而火堆的另一面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它张开巨大的身体,四肢与脑袋之间都有蹼一样的东西相连着,像鼓面一般屹立在蛮族人面前,在它前面一排跪拜的蛮族人头贴着地面,转身体转过来,背身向它。 怪物身下伸出无数的触须从蛮族人身后插入,被插入的蛮族人立刻通体膨胀,跟当日所见蛮族人变身后的情形非常相似,部分蛮族人忍受不住身体的突然异变,全身抽搐后倒地而亡,还有些蛮族人强撑着压抑身体的痛苦,然后蓬的一声,身体就因膨胀过度而爆裂成一团血雾。 对于这些被淘汰的蛮族人,怪物毫不在意地用尚连在蛮族人体内的触须将尸体高高抛起扔在一边,尸体堆积处停满了前来吃腐肉的秃鹫,这些凶禽吃过腐肉后体型也较之以往变大数倍,更加凌厉凶残,一边吃着腐肉一边盯着场中的蛮族人,丝毫不掩饰对这些活人的渴望。 第三十六章 雪原逃生 火堆的另一侧仰躺着很多女性蛮族人,高高隆起的腹部显示着生命的迹象,她们张开双腿痛苦地呻吟着,几名年长的蛮族女性在她们身边来回巡视,不时从她们身下拾起刚刚爬出母体的婴儿,因为距离太远,武庸也看的不很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婴儿绝不是正常的蛮族人后代,那些婴儿在老妇手中就已经极具攻击性,在空中挥动四肢攻击撕咬他人。 每个蛮族女子腹中都不止一个怪婴,源源不断地怪婴从女蛮族人下体爬出,若老妇没有将它们及时拾起,它们便会发出尖利的嚎叫,彼此撕咬,甚至攻击吞食母体。更令人不安的是,即便母体已经死亡也丝毫不影响它们的产出。 来回巡视的老蛮族女人对于死去的同胞没有一丝怜悯,只等怪婴产完后就将同胞的尸体扔入旁边的怪婴堆中,怪婴一拥而上,顷刻之间,尸体就被瓜分干净。 武庸比其他成员目力更好,看得就更加真切,面对这地狱般的情景,全队队员一时间除了恶心与本能的反感就没有别的感觉了。渐离与武庸对望一眼,都压抑住胃中翻滚的酸意,示意大家撤回。 突然身后响起蛮族人此起彼伏的报警声,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一队外去巡逻的蛮族人不知何时归来,可能刚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篝火前那幕吸引过去,没有发现蛮族巡逻队靠近,泄露了行踪。蛮族人发现了侦察小队,立刻大声呼喊附近的同伴过来一起围捕渐离等人。 “快撤。”渐离一声令下,所有侦察小队成员纷纷起身,不再掩饰行踪,在雪原上狂奔起来。 远处篝火边上的怪物看到有外人入侵,扇动着身上的肉蹼,发出怪异的叫声,驱赶那些被筛选出可以承受神圣力量的蛮族人去捕杀渐离等人,自己则陶醉地扭动着插入蛮族人体后的触须,身体愉悦地战栗抖动。 最早发现渐离等人的蛮族驾驭战马迅速靠近,手中流星锤纷纷砸出,落在侦察小队的撤退路线上,侦察小队的人不停地变幻脚步,在呼啸落下的流星锤中寻找安全的路线离开。 众人躲过这波流星锤后,继续向雪原更北的地方逃去。 草原宽广平坦,围拢过来的蛮族人骑着战马,激起一路风雪,很快就接近了这个七人小组,流星锤再次落下,砸中了其中一名队员的后背,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数百只蛮族战马毫不停留地从他身上踏过,整个尸体都被深深地踩入草地中。 武庸一边奔跑着一边对渐离喊道:“你带大家找路离开,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渐离拒绝道:“要走大家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的。” 武庸道:“只有你最熟悉天火的地形,要是你死了,我们谁也走不去这雪原,放心吧,我有信心躲开他们的追击,我们事后再见。”说完后武庸不再给渐离劝说的机会,双脚蹬地,整个人像根倔强的木棍刹住在草原上,双脚在雪地里犁出两道深沟,转过身朝着逼近的蛮族人奔去,速度比刚刚逃命时快上一倍也不止。 渐离是个果断干脆的人,见到武庸放弃自己为大家换来逃命的机会,也不惺惺作态,脚底速度不减,继续带领众人朝雪原北部跑去,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个相识不久的好兄弟吉人自有天相。 蛮族人见竟然有人敢掉头拼命,纷纷嘲讽地大笑起来,连流星锤都不扔了,拎起缰绳猛冲过去,想直接把他踩进土里,连杀带埋一齐干了。武庸在离蛮族人不到两丈时,骤然再次加速,蛮族人连眼都来不及眨,就看到来人卷起大片雪花,像暴风雪一般向马队袭来,而武庸则稍稍放慢速度,隐藏在身后的风雪中。 蛮族人正面朝着暴雪,被寒风冷雪吹得睁不开眼睛,武庸背对风雪,将蛮族人看得清清楚楚。对于这群介于人兽之间的残暴东西,再谈悲悯就是虚伪的善良了,经过几次战场上的洗礼,武庸早以不是那个懵懂天真的少年了,几起几落,手中的燕式短刀已经沾了不少蛮族的鲜血。 风雪平息后,蛮族人终于看清楚武庸的身影,团团将武庸围在其中。 武庸并不惊慌,轻灵地在蛮族人肩膀、马头上来回跳跃,任蛮族人手中兵器把天捅破,也伤不到分毫。 篝火处仍有源源不断的蛮族人赶来,武庸见渐离几人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也不敢太托大,万一陷入重围,自己也不好脱身,双脚在一个蛮族人肩上用力一踩,整个人像被弹出去一般,朝着渐离等人相反的方向飞去。被借力的蛮族人战马匹四条腿被硬生生折断,无法站立,足以见这一踩之力何其重。 蛮族人被武庸戏耍一番,怒不可抑,全都追向武庸,没有人再理会另一条路线上渐离等人。 武庸从未到过草原,在天高地阔的天地之间纵情奔跑,若不去想身后如狼似虎的蛮族追兵,反而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情,全身似有使不完的气力,速度像永无止境般上升。 追在身后的蛮族人也从未见过跑的这么快的人,有些人已经在嘀咕着风神之子之类的称号。虽然二者的距离在渐渐拉大,但蛮族人毫不担心武庸会跑掉,因为在草原上,还没有比蛮族战马耐力更好的生物了,再追上百里,估计这小人的体力就会耗光了,到时候把他擒住,一定要用最残忍的办法折磨他。 此时蛮族人尚能看清武庸束发飞扬,二十里地后,只能勉强看见武庸模糊的身影,蛮族小头领镇定地勒紧缰绳,心想是幻觉,他不可能跑了这么久还保持这么快的速度。再过二十里地之后,武庸基本消失在视线之中,蛮族小头领依然装模作样的带领手下狂追猛赶,假装没有丢失目标,又过了二十里地之后,在族人一遍茫然的眼神中,蛮族小头领长唉一口气,非常遗憾地放弃了追捕。 第三十七章 神秘画师 摆脱蛮族人的追捕后,武庸并没有停止脚步,此时的他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只感觉天地是如此辽阔,自己像游弋在风中的鸟儿一样自由。 第一次在广阔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潜力,武庸没有丝毫保留,脚步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每一步都感觉离世界近一点。武庸只有一个念头,永远不要停,就这样一直跑下去,跑到大陆的最边缘,那里是万丈深渊,那里是汪洋大海,天地在那里形成一线,日月在那里轮回旋转。 武庸要站在万丈悬崖上迎着风浪大声呼啸,世界汪洋的彼岸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他要将自己的声音传递的更远,让世界听到这里有个不甘平凡的年轻人,此刻在感受着天地的力量,与它们一同呼吸。 不知跑了多久,武庸的精力被挥霍干涸,身体也感受到剧烈的酸痛与疲劳,他的速度在一分分减慢,最终身后的虚影陆续消失,只有武庸的本体孤零零立于这枯寂的雪原之中,身后空气被穿透后形成的短暂真空被迅速填补,发出巨大的啸声,武庸咬紧牙关,眼前一片黑暗,摇晃几下趴在地上昏睡过去。 这片陌生的土地积雪消融,露出黑色的土壤,松软而潮湿。 不知过了多久,武庸才慢慢苏醒过来,他趴在地上向前望去,前方的天空显出诡异的赤红色,从那个方向吹过来的风带着薰人的刺鼻气息和丝丝热意,在寒冷的冬季里给武庸带来了一些温暖的感觉。 武庸艰难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身体的疲惫感并没有消除,枯竭的精力只恢复了少许。摇摇晃晃的武庸凭着直觉向那片红色的天空走去。 越接近那片天空,空气便越加温暖,也更加刺鼻,最后出现在武庸面前的是一片巨大的火海,火海占据了整片陆地,在天地间熊熊燃烧着,刺鼻的气味便由此处发出。 地面的裂缝里熊熊火焰喷出,岩石被烧得发出暗金色光芒,武庸呆呆地站在火海面前,一动不动,失去了思考与行动的能力。 一天一夜之后,人偶一般的武庸手指轻微地动弹了一下,整个人似乎也有意识,他看着没有任何减弱迹象的火焰,心想难道它会这样一直燃烧下去吗?它是从何时开始燃烧的,又是何物支持它燃烧下去呢? 武庸向前走了几步,身上的衣服被炙热的火浪烫的略有焦意,武庸也不敢靠的太近,火海附近的温度不是他能承受的。 于是他绕着这片火域朝北方行进,希望能找到一条通向燕国北境的路。 武庸绕着火海走了约半天时间,一路观察火海的景象,发现似乎从地面的裂缝中会喷出某种气体,正是这种气体在时时支持着火焰的燃烧,有时大量气体同时涌出时,火焰便会骤然增大,直冲天空。不知道这些裂缝下方究竟有多深,里面究竟蕴藏着多少这种气体,或许真如曾静所言那般,大陆其实是个球形,我们所处的土地只是大陆的外壳,外壳之下又是何等世界,还尚未被人知晓。 整整走了一天时间武庸还是没有脱离这片火域附近,远远处有蜿蜒连绵的黑色阴影,那是擎天神山的山脉,这片火域居然能延续到神山附近,着实让人吃惊。 突然武庸发现在前面不远似乎坐着一个人,武庸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向前靠近,那个人的衣服非常眼熟,武庸很快想到当日从神山顶上踏雪而下的那位奇人,难道是他? 此时那人面前摊开一幅已经画了一半的彩色画布,他身旁摆了一盘盛有各种颜色的色盘,他手持细长的画笔,在色盘中找到暗金色,轻轻一点,颜料像有生命一般围绕着笔尖盘旋而上,笔端立刻出现点点浮金,随着画笔的移动,在空中留下一道忽隐忽现的轨迹。 武庸静静来到此人身后,他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整个人都投入到创作当中,忽略了身边的事情。 武庸仔细端详着他的画作,画布上的内容正是面前这片无穷无际的火海。二人颇有默契地都不作声,直到画作的最后一笔被点上,顿时整幅画面鲜活起来,可以看到画面中火焰上下跃动,岩石下融浆流淌,天空中赤云朵朵,画中的火海与现实的火海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燃烧,不在变化。一棵枯草随风飘落到画布上,立刻被画作中的火焰点燃。 画完点晴一笔后,此人颇为得意地将笔搁在一边,头也不回地问武庸:“看了这么久,能看出其中玄妙吗?” 武庸不假思索道:“看不懂。” 此人身形一晃,没想到武庸这么坦白,说道:“看不懂还站这么久。” 画者长袖一挥,这幅天火火海图红光收敛,变成普普通通的一张画布,画布浮在空中自行卷起,画者轻轻一抄,将画卷收入后背的行囊中。 画者站起身,看了看搁在地上的画盘,略有可惜地说道:“唉,费这么大劲取的火石,没想到作颜料只用了一点点。” 武庸朝画盘中那块依然暗金流动的石头看去,心想难道这块石头是从火海中取得,这熔金销铁的火海他是如何进去的,这可比从雪崩中踏雪飞行要难上百倍啊。 画者看到武庸疑惑的表情,更加得意道:“用神山冰晶将地火之精冷却来制作颜料,普天之下,除了我吴道玄还有何人能有这种奇思妙想。哈哈。” 武庸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吴道玄自我陶醉,待他笑完后,一言不发自顾离开了。 吴道玄尴尬地看着武庸若无其事的离开,咳咳嗓子,喊道:“你这年轻人,见到这幅旷古烁今的巨作,怎么就这么淡定呢,你难道没听说过我吴道玄的名号吗?” 武庸头也不回,干脆的说道:“没。” 吴道玄轻轻一晃,便来到武庸面前,仔细打量着武庸,自言自语道:“咦,年轻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第三十八章 怨灵夺权 吴道玄指着地上的颜料盘,说道:“你可知道这盘中所盛之物有多名贵,这画盘中每种颜色都是天下人渴望而不得的奇珍异宝,随便拿哪一种出来换座城池是绰绰有余的。” 武庸冷漠地说道:“与我何干。”说完继续往北走。 吴道玄伸手拦道:“年轻人,我看你骨骼精奇,天资卓绝,以后必定可以在世上建一番大功业,不如先跟着我,我传你一些探海屠龙的神技,如何?” 武庸轻轻拨开吴道玄拦在身前的手臂,说道:“骗子。” 吴道玄随手一挥,无形的界壁便挡在武庸前进的道路上,武庸一拳砸在界壁上,并没有击碎。他沿着界壁平移,走到界壁边缘后继续向北走去,扔下尴尬的吴道玄在那里。 吴道玄看着武庸渐渐离远的背影,忽然看见他背后闪过一道灰芒,绕着武庸飞速的转了一圈,又钻入体内,武庸的脚步依然沉稳,似乎没有发现灰芒的存在。 吴道玄自言自语道:“小家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武止这家伙究竟靠不靠谱。” 灰芒不断飞出飞入,吴道玄当然知道这是一缕怨灵在纠缠生人,它与活人的生气相融合之后会形成的带着幽冥之气的灰色,生机与死亡同在,当主体的生命消亡后,怨灵没有及时找到新的寄生目标,便会随着主体一起消失在这世界上。 “这...这...”吴道子顾不得地上价值连城的画盘,紧紧追着武庸,口中念念有词道:“怎么会这样,老三在这里,老大、老二也没看到,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武庸脚步越来越虚浮,怨灵嚣张地在他头顶上盘旋。 吴道玄眉头紧皱,伸手朝后方虚抓,那块暗金流淌的地火之精便飞入他的手中,他稍稍催动精力,璀璨如红日的金光绽放开来,怨灵发出尖利的声音,飞入武庸体内再也不敢出来。 只是武庸仍是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自己的意识,茫然朝前走去。 吴道玄也不敢将怨灵逼急,万一它选择与武庸同归于尽,只怕自己也补救不及。 天火草原上的夜晚格外萧条与寒冷,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花越下越大,草原上的积雪经过这一夜的累积不知又要厚上几分。在这辽阔的草原上,并不是处处雪白,有一处与四周的寒冷相比,却透着浓浓的暖意,此处中央摆放着一颗暗金流动的地火之精,地火之精源源不断地发散出热量将方圆丈许地方的积雪全部融化掉,吴道玄坐在热意覆盖的范围内,喋喋不休地给武庸讲解自己是如何搜集这些世间难得的作画材料。任吴道玄洋洋洒洒的把五国的险地绝境全讲了个遍,是如何出生入死,从各大绝境中寻得稀世珍料,又如何巧夺天工的化为颜料作画,讲的神采飞扬,为自己连连叫绝,恨不能拉着武庸的手比个大拇指赞一下自己。 可惜武庸依然毫无反应,见武庸一直平平淡淡,吴道玄说了两个时辰,也坚持不下来了,慢慢停下豪情奔放的演说,转为严肃的神情看着武庸,在他眼中的武庸已经变得非常糟糕。此刻武庸周身灰气缠绕,面色铁青,如同曝尸多日一般,甚至出现了不明显的尸斑。 但吴道玄曾经试图捕捉过自由的怨灵,人之将死时,徘徊于人间与冥界之间的那种模糊状态所表现的亡灵灰色,一直是吴道玄想要作画的颜料,为了捕捉这种不依附于人体的自由怨灵,吴道玄曾经蹲守于各大战场,只为等千万士兵战死后亡灵灰色出现的那刹那时刻,可惜时机稍纵即逝,以吴道玄的本领也跟不上,为此耗费了几年时光,不得不放弃。没想到在武庸身上,这种亡灵灰色会如此反复、长久的出现,让吴道玄百思不得其解。 深思片刻后,吴道玄憋住呼吸,右手缓缓探出,手指慢慢泛起光彩,五行色反复变幻,小心地靠近武庸。将要接触时,那一缕灰气突然受到惊吓,立刻遁入武庸体内,吴道玄懊恼不已,又等候许久,武庸的面色渐渐好转,不再是僵死的那种铁青色,有了正常人的血气。 “哦”武庸恍如梦中惊醒一般,环顾四周,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心中疑惑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到这。 吴道玄终于看到武庸已恢复常态,缓缓地说道:“这是天火草原” “你是谁?”武庸声音飘忽,感觉眼前一切都不真实,像是沉在水底的景象,自己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景象便晃动散乱,等波纹渐渐平息,景象才重又清晰。 吴道玄说:“我是画圣吴道玄。” 武庸根本没注意到吴道玄自己是画圣时的骄傲,接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 吴道玄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说道:“你在天火看到我作画,便一直跟着我走到这里” 武庸拍拍头脑,努力回想,想到与渐离分开的情形,再往后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吴道玄仔细打量武庸,确定武庸已恢复正常,而且此时他身上的灰芒也隐匿无踪,心中震惊,但没有表露在脸上,将二人从相遇到现在的事情略加修饰说了一遍,只是略去自己捕捉怨灵的细节。 武庸听了吴道玄的叙述,心中一惊:“难道刚刚被怨魂占据了心智,所以对一切都失去了知觉?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怨魂突然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又是什么原因使自己重新复苏过来呢?” 武庸抬头仰望天空,无尽的苍穹幽深遥远,怎么也无法看穿,满天的雪花纷纷落落似繁星洒下,如果不是身边多了一位喋喋不休的中年人,武庸还以为自己是在虚空之中,这里太寂静了,吴道玄的声音更衬托出草原的空旷与寂寥。 吴道玄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作画的秘事,你可有感悟什么?” 武庸干脆地说道:“没有。” 吴道玄无言。 第三十九章 四凶的传说 关外风沙肆虐,经常白天也看不到太阳,总是灰雾雾一片,武烨每天都能从头发里整理出满满一捧沙子,平常风大的时候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张嘴,风沙直往嘴里灌,这时候武烨才明白什么叫喝水也硌牙。 白洛边走边感叹,说这里当年都是绿草茵茵,碧水蓝天,想不到只十年时间,就沧海桑田,黄沙漫天了。 大部分商队的人过了骏马山,便留在当地的一个小镇上驻扎下来,如今只有白洛、武烨等十几人换乘骆驼继续西进。 每天夜里休息时武烨都能从身上抖落出半斤黄沙,他也不知道白洛为何会选择继续西行,这些骆驼上并没有什么货物了,都是些在沙漠中跋涉的日需用品,而且前方都是沙漠,这种贫瘠不毛之地能有什么商品可以交换呢? 十几人在大漠边缘行进了三日后,到达了第一个外族的聚集区,这个聚集区靠近一处很大的沙漠绿洲,主要聚居着匈奴人,不过也杂有不少羌族与狄人,白洛眉头紧皱,这种多民族混居的现象在过去从未见过的。 这些少数民族对自己的居住地域有着极强的占有意识,哪怕是同一种族的不同部落也不会轻易让对方进入自己的领地,更何况是其他民族的人,是什么样的原因使这三个本来就水火不容的民族聚到一起来的。 这些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劳神情,对于白洛、武烨这些中原人的到来,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关注,各自抱着自己的毡布,无所是事,似乎外界的一切对于他们都无关紧要了。 白洛用熟练的匈奴语向这些人打听信息,很多人都是冷漠地扭过头,不予理睬。 直到问到一个匈奴老妇时,老妇涣散的眼神一下子转动起来,惊喜地说道:“是白洛姑娘吗?” 白洛也认出眼前这个脸部焦黑,甚至还在腐烂的老妇人,说道:“格玛老太,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了?” 格玛老太已经瞎掉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哽咽地说道:“部落遭遇大灾了,我们是逃出来的。” “什么?!”白洛紧张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格玛老太,你快告诉我。” 格玛老太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我的脸像被火烧过一样,什么也没看见就瞎了,是达洛大人带着我跑出来的。” 白洛问道:“达洛大人也在这里?他在哪?” 格玛老太在地上摸摸索索,靠地面上的石块确定了方向,指着西面说道:“那里,西面那边有个挂着蓝布的帐篷,达洛大人就在那里。 白洛让人给格玛老太一些食物和清水,自己朝达洛大人的帐篷走去。 武烨跟随着白洛一起走进了族长的帐篷。 白洛看到满面愁容的达洛大人,喊道:“达洛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称为达洛大人的族长坐在一块织着复杂花纹的毛毯上,肤色黝黑,经年累月的漠外生活使他的皮肤粗糙不堪,满脸的皱褶像被风雕沙刻一般刚毅坚强,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永远都不会迷惑,永远都能找到答案一样。 达洛大人看到白洛颇为意外,抬手招呼白洛坐下,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我们大漠走出去的勇士后人。” 白洛恭敬地向达洛大人屈身行礼道:“达洛先知,您怎么会带着族人迁移到这里,还有为什么会有其他的外族混居在一起呢?” 达洛的目光越过白洛,悲伤地说:“我们祖先生活的土地正在被神收回,我们不得以迁徙到这里。” 白洛问道:“被神收回是什么意思?” 达洛摇摇头,说:“那里的绿洲一夜之间变在了沙漠,各种凶残的动物都出现了,传说中当年被黄帝放逐到西方的穷奇也重新现世,为了保全族人的性命,我只能带着大家逃离到这里。在沿途我们不断被猛兽袭击,损失了大批族人。后来有羌族和西夷的流亡人也来到这里,我们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土地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白洛失声道:“穷奇!它不是传说中的凶兽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达洛无奈地说:“关于穷奇被黄帝驱逐到西方大漠的传说一直都有流传,从上一辈的先知口中我听过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故事。” 白洛问道:“什么故事?” 达洛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据说当年被黄帝驱逐的凶兽一共有四个,分别是饕餮、浑沌、穷奇、梼杌,它们作乱一方,被黄帝收服 后驱逐到四方极恶之地,其中穷奇就被掩埋在西方茫茫沙漠中心的万丈地下。让它终日受烈日炙烤,饥渴之苦,永世不得解脱。” 白洛问道:“那它又是如何逃出桎梏呢?” 达洛叹息道:“上一辈先知告诉我,其实这四凶原来是当年黄帝统治之下的几个部落首领的儿子,原本就是凶残贪婪之辈,不知什么原因都在一夜之间变成非人非兽的怪物,变成怪物后的它们能够口吐烈火、上天入地,它们依仗着自己的淫威肆虐抢掠,最终激怒了黄帝。” 白洛问道:“一夜之间变成非人非兽的怪物?这种传说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达洛看着白洛说道:“如果这些都不是传说呢?” 白洛陷入沉默。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中年人,轻声对达洛先知说道:“先知大人,祷告时间到了。” 达洛对白洛和武烨略表歉意,说:“又到了向天神祷告的时间了。你们先请自便吧。”说完达洛先知在随从的陪同下走出了帐篷。白洛与武烨跟随在后面。 帐篷外已经跪满了人,所有人面朝东方,额头贴地,低声祷告。达洛来到一处高台,双手持杖举过头顶,颤巍巍地朝东跪下,高声颂唱着匈奴语言的祷告词,高台周围羌族与西夷族人则是用自己的语言在祷告,或许他们的神不是同一个,但他们祈求的愿望都是一样的。 第四十章 可比田公 白洛一直住在齐国,已经没有了匈奴部落的信仰,所以他并没有参与这些人的祭祀活动,而是与武烨并排而立,看着这些饱受苦难的人向他们心目中的神灵祈祷。 白洛转头问武烨:“你怎么看达洛先知所说的事?” 武烨沉思许久,说道:“虽然达洛先知所说的事情太过于惊奇,但我相信并非谣传,首先达洛先知肯定是亲眼目睹了什么,不然他不会下此断言的。此外,达洛先知的部落确实是受到了攻击,虽然我不太相信就是达洛先知口中的穷奇,但这种灾难性的毁灭攻击,出自什么生物,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洛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生物,难道是幽族?” 武烨耸耸肩,说道:“我只是听说过幽族,并没有见过。” 白洛说道:“齐国就有幽族,但它们数量极少,只有少数人有机会与他们接触。我也只见过它们当中的鲛人,据说幽族种类非常多,彼此之间几乎没什么血缘关系。” 武烨问道:“你知道幽族是从哪里来的吗?” 白洛摇摇头说道:“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只是有传说,它们来自大陆的西北方,要越过万顷的沙漠和无边的大洋,那里才是它们的家乡。” 武烨没有继续讨论幽族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达洛大人讲的故事中,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 白洛问道:“什么关键地方?” 武烨说道:“这四凶原本是普通人类,一夜之间变成非人非兽的怪物,能够口喷火焰,上天入地?” 白洛皱眉道:“这句话怎么了?” 武烨说道:“如果是四个普通的人类,为什么能够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他们作为人类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出众的能力,但变成怪物后,它们几乎可以毁天灭地,这么强大的能力,究竟是他们主动寻求的,还是被人施了诅咒被动接受的?” 白洛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你是说有这四凶的能力来自于外部?” 武烨点点头,他想起当日在鸿水,消失多年的“大哥”赐于自己与武庸的那两道金芒。 白洛说道:“这些年白家分散在大陆各地的族人纷纷传来消息,秦晋齐燕楚各国都在暗中囤集粮草,秘密练兵,眼前的秦晋之战只不过是大战的前奏,或许半年之内诸国都会被卷入这场战斗之中。” 白洛双眼明亮地盯着武烨,突然伸手拍在武烨肩上,认真地说道:“武兄,这些神鬼传说不要放在心上,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笃信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在即将到来的风云际会之中,定可以闯出一番天地。” 武烨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半头的白家少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白洛信心满满地看着武烨,说道:“其实商贾从政并不是稀奇事,白家在齐国能够根深蒂固主要原因就是依靠长期以来与齐国田氏的良好关系,家父当年凭着一面之缘就认定当时还是懵懂少年的伯雍侯并非池中之物,多年来一直与田氏休戚与共,共同辅佐姜氏,终于绿树成荫,换来了白氏如今的繁荣兴旺。我一直以家父为榜样,希望在大陆之中能再遇到一个如伯雍侯的人,再掀开白氏兴旺的新篇章。可惜多年来一直未曾得见如同武兄这样的天资卓绝之人,心中已定下倾尽我个人全力以资助武兄建功立业的誓言。” 武烨被白洛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吓了一跳,伸手去摸白洛的额头,白洛竟意外地羞赧躲避,武烨纳闷地说道:“白公子,你这样说让我怎么承受地起?” 白洛笑道:“我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只希望武兄日后称霸一方时,莫要忘了在齐国还有一位姓白名洛的挚友。”说完后白洛大步离开,留下武烨站在原地。 夜间白洛与胡管家在达洛先知的帐内恳谈数个时辰,白洛希望达洛先知能率族人迁徙到齐国生活,毕竟关外风毒沙噬,本已就不适宜生存,现在又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如果那传说中的穷奇真的逃离出来,族人再留在这里岂不是要遭受灭顶之灾,为了保存族人的血脉与文明,白洛诚意拳拳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许诺达洛先知会在齐国沿海寻一处岛屿将整族人迁过去,衣食住行全由白氏提供。 达洛先知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锐气的少年,认真地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如果我们离开了这片土地,那我们还是我们吗?” 白洛回答道:“怎么不是了,白洛虽然身处齐国,但一刻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时时以族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简衣陋室,待人真诚。无论身在何方都不忘这片沙漠是我的故乡。” 达洛先知摇摇头道:“大陆的国家充满了太多的诱惑与欺骗,只有内心足够坚定的人才能够守住自己的信仰,而我们的族人过于善良与天真,与其让他们在那个堕落的国度里沉沦,死后无脸去见先祖魂念,还不如在这里坚守住自己的信仰,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夺去我们对信仰的坚持。” 白洛还想再恳求几句,被达洛先知挥手制止了。达洛先知原来肃然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说道:“洛儿,你今年应该有十八了吧?” 白洛不明白为什么达洛先知会问这个问题。点点头道:“今年刚好十八。” 达洛微笑地点点头说:“十八,是个多么好的年纪啊,而你却在为我们的族人四处奔波。这个年纪的白拓儿兰已经生了第二个孩子了。洛儿,你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素来高傲自强的白洛突然间如同女孩般双颊绯红,低头轻声道:“这么多年了,洛儿几乎都忘记是个女儿身了。” 达洛笑道:“如果我们的公主能够生下一个小勇士,那才是我们族人真正高兴地事情啊。” 白洛更加羞涩,不知道说什么好。 达洛说道:“我今天看到你带来的那个年轻人,他怎么样?” 白洛思索片刻后,说道:“可比田公。” 第四十一章 凌云志 燕国北境冰天雪地之中,两个人影在风雪中坚定前行,刚刚从怨灵压制的状态中恢复的武庸浑身冰冷,完全靠吴道玄的雄厚精力与地火之精支撑,才没有倒在这漫天飞雪中,吴道玄精力外放,将风雪全挡在外围,一路被武庸冷落,他也没有再多嘴的意思。 二人前进方向正是北境守城,昨天夜里降雪骤大,一直纷纷扬扬没有停止的意思,藉着吴道玄身上的地火之精散发出的热量,武庸身体越行越暧,只不过吴道玄一脸满腹衷肠无处倾诉的痛苦表情。 这几天武庸左耳进右耳出也被强行灌输了好多作画技法,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有着如此高超画艺的人怎么会是个话痨,此刻武庸故意扭过头不看吴道玄表情。 “小心”武庸好心提醒吴道玄,他也不愿见到这位天才画师殒命于小小的陷阱之中,不过以吴道玄之前的表现来看,区区几个刀坑应该是难不倒他的,只不过见他如此憋屈,万一投坑自杀就不好看了。 吴道玄见武庸终于说话了,竟有些激动,毕竟两人在一起三天了,这根木头桩子第一次说话,虽然只有两个字。 “站住,前面是什么人?”从远处雪地里传来一声呵斥,几个人从雪堆中穿出,抖落身上厚厚的积雪。 双方中间阻隔着漫舞飞雪,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不过武庸还是听出来对方的声音,回应道:“渐离,是我,武庸。” 吴道玄默念:“六个字了。” 渐离也听出武庸的声音了,双腿在厚厚的积雪中起落,惊喜地朝武庸奔来,大声喊道:“武庸,你终于回来啦。” 武庸看到渐离欣喜的笑容,心中一阵温暖,张开双臂迎接渐离。 “我们轮流在这里蹲守,一边预防蛮人偷袭,一边等你,看过去三天了,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你小子真不够意思,下次不准一个人跑了。”渐离一拳砸在武庸肩上,然后又紧紧拥抱在一起,虽是责备,但感激与喜悦之情却溢于言表。 武庸被渐离紧紧抱住,脸上也露出久违的淡淡笑容。 渐离松开武庸,看着武庸身边的吴道玄,以他的观察,此人深不可测,雪天里行走,头顶与衣服上竟然没有一片雪花,干干净净。向武庸问道:“这位是谁,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吴道玄不用武庸介绍,自己倔傲地说道:“在下吴道玄。” 武庸冷淡地补充一句:“哦,他是个画师。” 渐离大吃一惊,画师,吴道玄,深不可测,立刻想到一个人,问道:“你不会就是画圣吴道玄吧?” 画圣! 武庸重新看了这个话痨两眼,吴道玄更加得意,惜字如金道:“正是。” 渐离对武庸惊呼道:“你从哪拣到画圣的?” 吴道玄觉得脸有点挂不住,这位小兵太不会用词了,什么叫拣到,当我画圣是小猫小狗吗?认真地说道:“本君在天火作画,他偶然路过,被本君看上,觉得资质不错,收在身边了。” 武庸继续拆台道:“是他非要跟着我的。” 渐离摸了摸脑袋,小心对武庸说道:“兄弟,这个吴道玄可不是普通人,是我们燕王的座上宾,在燕国很受礼遇,不能怠慢。” 说完后,大声对二人说道:“外面雪大风寒,还是快回营地吧。” 短短几日时间,北境守城就已经大不相同,各种防御工事都初具规模,其中很多种建筑的造型武庸从未见过,近万名工人在日以继夜的奋力赶工,百里城墙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人力、物资、防御工事设计一一到位,想到当日屠奢大军力守永宁时竟因为粮草不济被逼转移,同为大国,在政事应对上却相差巨大,难怪各国都以晋国为鱼肉,想分杯羹。 虽然公事烦忙,但裴炬却大摆夜宴欢迎画圣,酒席之上吴道玄依然满脸倨傲,面对以裴炬为首的阿谀军团毫不为意,自顾自的喝着小酒,欣赏着面前妙曼身段的舞女,间或还俯身从裙底窥视,四座将士没想到画圣也好这口,纷纷心中亲近几分。 武庸坐在侧席,向身边的渐离问道:“为何大家对吴道玄如此推崇啊?” 渐离回答道:“国君曾患恶灵入梦的怪疾,访遍大陆名医都束手无策,当时年少的吴道玄正巧在燕国游学,当即作了一幅四方镇邪图,挂在国君的寝宫后,怪疾不治而愈,一时画圣的大名就传遍燕国。” 武庸看着吴道玄偏着脑袋理直气壮窥视舞女裙底的表情,顿感头大如鼓。 站在黑河最出名的叠云涧前,漫天水气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白洛与武烨面对着茫茫天地,俱是背手而立,二人沉默许久,此次回齐国之路特意改了路线,需经过大陆众多奇山险地,第一次看到中原壮丽山河的匈奴小孩此时都被叠云涧扑天盖地的水雾给惊的目瞪口呆,不过小孩的天性使他们很快就习惯了在潮湿雨雾的环境嘻笑打闹了。 白洛望着武烨说:“武兄,这激荡山河,烟罩万里,看在眼中,武兄心中不会升起一番豪迈吗?” 武烨看着一层水雾从白洛发梢飘过,笑道:“大自然鬼斧神工,自然让人心生敬畏。” 白洛双眼紧紧盯着武烨,再逼问道:“难道当今纷乱的世事就不能让武烨心生一番建功立业的壮志吗?” 如果换成西行之前的武烨可能又会被这个问题弄得很尴尬,此时武烨微微一笑,将这几日思索的结果说了出来:“男儿当立凌云之志。” 白洛双眼一亮,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步。 武烨慢慢地说出后面的话:“不过我的志向并不仅仅存于建立世俗的功业。” 白洛一怔,问道:“那是什么?” 武烨目光越过层层山峦,缓缓说道:“说不清。” 白洛身形一晃,武烨露出胜利的得意一笑,转身大步离开,远远留下一句话:“我迟早会需要你帮助的。” 白洛思考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像个女人一样偷笑了一下,旋即发现不妥,观察四周,发现没人察觉,又摆回翩翩公子的样子,也走下山崖。 第四十二章 大人物来了 喜宁城上空不知何时起突然聚集浓重深厚的云层,缓缓旋转,不断有无声的闪电从中窜出,像惊蛇一般一闪即逝,城头的守兵对这些异象丝毫没有察觉,像座泥塑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相隔不远的固池城却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貂月的宅门前安安静静地停着一架巨大的马车,十五匹神骏良驹参差而立,毛发俱是漆黑如夜空般深邃,即使有丝缕轻风,也不敢从这里经过。所有人都宁愿多绕几条街道,也不想在此地停留片刻,因为直视这辆马车的时候,就会感到有种被扼住咽喉般窒息的奇怪感觉。 此时,街角一个书生模样的清瘦男子面带愁容地往这里走来,走到门前,看到这座巨型马车不由地苦笑一声,摇摇头,推门而入。偌大的庭院里,已然没有下人了。稍用心看,就会发现喜宁城上空的云层旋涡中心正下方就是清瘦男子推门而入的貂月宅院。 这座宅院里所有的光线似乎全部凝固住,一丝不得流动。孟文轻轻推开主厅的木门,“吱————”厅里的人目光全注视在他身上,孟文愁容更加深重,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正坐中央的那个人。 “既然前方诸将都到齐了,会议现在就开始吧。”站在中央那人背后的一位面色苍白、声音尖厉的男子细声高调地宣布会议开始。 盖在中央那人面前案台上的黑布突然滑落,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沙盘,仔细辩认就可在其中找到固池、喜宁、祭水等城。起初整座沙盘俱是死物,随着声音尖厉男子的目光所到之处,沙盘地图竟然渐渐泛起光芒,众人就这样跟着男子的目光在沙盘上流动。 狭窄险峻的函谷关最先被点亮,顺着地势曲折蜿蜒分成两条线路往中原行进,一路是中原陆路,经庐氏、弘农、曹阳,达固池、喜宁,一路走北江水路,经郏城、蒲凉、散凉,直抵祭水。在屋内众人的注视下,这些光芒当然不是简单的亮线,它是由众多细不可分的微弱光点组成,这些光点在既成的线路上汇聚成明亮的线条,源源不断地从函谷关流出,在喜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团,其中有着数粒迥然不同的大光点,如果将这些大光点对应成屋内的各位前线将军,那么剩下的细小光点就可以被认成是每一个正在向喜宁奔赴的秦军士兵。 光芒亮至祭水城附近,便变成簇拥一起的红色光芒,不像代表秦军的光芒那样,可以细分至每粒光点。可见操持沙盘的人对祭水城晋军的分布不甚了解,光芒也止于祭水城。 中央那人始终笼罩在一团凝而不散的黑雾当中,真容不露,左手托腮,似乎神游八方一般,待光芒悉数点起后,目光才落在祭水城上。 瞬间从祭水城的模型上方出现了现驻祭水城的守将智承、副守将智信的形象,很快屠奢的形象也跃城而出,接着甘隐也出现在上空,剩下仍有数个如屠胜等人的形象在祭水城模型上挣扎。 此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祭水城众将均若有所感,纷纷望向喜宁方向,知道有大敌在窥探祭水城的实力,甘隐立刻从暗金花纹的小柜中掏出一个褐色小瓶,想打开洒在身上,屠奢一把拉住甘隐,说道:“那是秦国的卫鞅,你这个法子反噬不了他,反而可能会造成自己的重伤。” 甘隐早就听师父说过秦国卫鞅,没想到他竟然来到了秦晋交战的前线。 甘隐的形象在卫鞅的注视下缓缓转动,很快如同水泡一般破裂消失,其他众人的形象也一并消失。 卫鞅看着这些人的幻像,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刚刚神游四方所览之事甚多,见了许多故人故地,心中不禁回想起曾经那个满怀理想的少年,是如何经过数十年变成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秦国左庶长,江水依然在,人面却不同。 祭水城是晋国西部的第一大城,北江水从西向东,经过此城,擎天神山流出的青、黑、泾、楚、漳、虎六条支流也汇在此处,水路极其便捷,与燕秦楚三国相距不远,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商业大城,天下商贾莫不中转于此。虽然秦晋开战已近一个月时间,但祭水城直到前几天才封了贯通东西的两座水门,而南北仍有几座小门供商贾们撤离分散。 卫鞅的短暂失神让众将们倍受煎熬,这位秦国公族以外官职最高的人物即便一言不发也让整个厅客有种无形的压迫力。 卫鞅终于开口了:“蒙氏的人两日后就可以到达喜宁,这两日将有大量攻城战船抵达,你们收拢一下战船与将士,准备配合蒙氏全力攻打祭水。” 众将无声点头。 卫鞅看向孟文,问道:“听说你又发明了新式武器?” 孟文紧张地从背后取出上次远距离击伤屠奢的烧火棍,恭敬地递给卫鞅身边的侍从,卫鞅拿过烧火棍,观察片刻便已知晓内部结构,与之前曾秘密展示给孟文的轰天雷原理基本一样,只是驱动烧火棍的方式与轰天雷大不相同,轰天雷使用纯火药推进,铸件需要精铁级的材料才能承受火药爆炸时的烈性,而且射出的铁球只能对城墙、塔楼等建筑造成威胁,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铁球的射速慢于龟爬,基本不构成威胁。而孟文的烧火棍在推进部分使用的是能激发人体精力的特殊晶体,可以准确、暴力地将火药推射出去,让火药在烧火棍腔体内不至于提前爆炸,而是在目标范围里受撞击后再爆炸,这样即便不能直接目标中心,只要在附近区域内爆炸也会造成可观的伤害,只是目前手中的这根烧火棍的推进结构使用的材料是秦国最近几年才新近研究出的特殊型钢,目前还不能大规模量产。 卫鞅研究片刻,问道:“此物可取名字了?” 孟文欲言又止的望了眼厅内唯一的女性貂月,艰难地说道:“此物。。。。名为。。。。青龙。” 沉默许久的众男将纷纷忍不住身形一晃,貂月脸色一红。 卫鞅点头道:“好名字!” 第四十三章 来自北方 曾静伏在高处,远远地观察眼前这座新城,此城依湖而建,规模不大,只够百十人居住,城墙与房屋均为树木搭建,从树木表皮剥落的情形来看,建造时间不是很长,城西为居民区,城东为劳作区,那里竖起巨大的支架,几只战船已初见雏形,城内所有人的工作就是建造战船,已经建成的战舰堆集在湖面上,用绳索相连固定住,不会随波流走。 曾静目光又投向远方,在极远处云雾缠绕,连绵的山脉若隐若现,横亘整个北方大陆,将寒冷的北方气流阻挡住在山北,而这座小城所处的山南大陆便成了气候温暖,草木茂盛的宜居之地,从山脉脚下漫延至南数千里都是广袤的原始森林、草地与湖泊,这座木城里的居民便是从森林伐木,拉到湖边加工,这片原始森林估计几千年都无人进入,百年千年的巨树数不胜数,都成了建造巨型战舰的主材。 这片森林,曾静曾经远远看过,远处的山脉,曾静却曾经踏足过。 擎天神山,五国大陆上最高的山峰,据说山顶与天穹相连,是大陆雄山的发源地,以擎天神山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的山脉雄壮恢弘,终年白雪皑皑,险境穷穷,人兽禁行。东郭南带着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曾静沿着群山边境用了一年时间完成了对燕国西北部的游学考察。大自然的宏大给当时年幼的曾静留下了极大的印象,当日在漳河的光洞中正是看到了龙门峡的影子,曾静才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被金刀客一刀击中背部,穿越到这片森林时又是从空中坠落,摔的九死一生,所幸命大休养了数十天才渐渐恢复,开始对周边进行侦察。 通过夜间星辰位置的推算,曾静大致确定了自己的方位,然后逐渐向木城靠近。这座木城基本没有守卫,事实上这样偏僻的地方,已经很难发现了,基本与世隔绝。 曾静沿着城墙慢慢搜索,发现了一处可供进出的小门,应该是城内人进林狩猎的通道,还有一处大门,应该是运输木料的。现在都是紧闭着的,城头也没有哨卫巡视。于是曾静在树林的掩盖下,继续沿着城墙来到木城傍水的一面,城墙在此处中断,像一个扣在岸边的碗形,相比之下,傍水一面就多了很多士兵。曾静观察之下发现,这些士兵与造船的工匠似乎不是同一族人,士兵负责监督工匠伐木造船,工匠是处于被监视的状态,双方在白天的劳作中并没有任何交流,隐隐间还透露着敌意。 士兵穿的是秦国士兵常见装束,目光冷冷的盯着现场做工的工匠,工匠看不出来是不是秦国人士,不过秦国处于内陆,基本上没有造船的工匠,曾静推测极有可能是齐国人,毕竟齐国的造船术举世闻名。秦齐两国中间隔着晋国,虽然战事不多,但秦国一直视齐国为一统大陆的最大敌手,双方之间暗战不断。 现在岸边已经竖起了一个巨舰的外壳,工匠正在工具架上加工巨舰内部的结构,建好后再安装到巨舰内部。曾静望向大湖之中,那里已经停泊了十几艘巨舰,与上次在漳河看到的巨舰一模一样。 看到这些,曾静已经明白了大致的原由,秦国在这里秘密建立一个造船基地,然后通过空间传送技术将战舰送到远在秦晋交界的战场上,空间传送技术是秦国作战的超级武器,所利用的科技超越了目前的整个时代,至于这种技术从何处得来,一直是个迷。曾静虽然在秦国是位名士,但关于这种核心的战争科技,还是无法接近的。 正当曾静准备离开时,突然造船工地上发生了骚动,一名年老的工匠突然倒了下去,其他工匠都放下手中的活围了过去。 看守的秦国士兵粗暴的推开工匠,喝斥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工作。工匠激动地与士兵对峙,双方都不让步。陆续赶来的秦国士兵纷纷抽出战刀,硬生生将工匠分割开来。晕倒的老者此时靠在一个年青人的怀里,四周人散去,秦国士兵直接面对着这位年青人,却也不敢上前了,只有一位士兵长走到年青人面前,激动地说着什么,年青人神情平静地回答着,士兵长摇头发怒,上前了几步又停下来,挥着刀叫嚷,年青人依然无惧,抱着老人的手臂纹丝不动。士兵长终于放弃了,转过头骂骂咧咧地走开,年青人抱着老工匠,在众人的簇拥下往休息的营地走去。士兵长望着年青人远处的背影,目光阴冷。 尉横对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不满,作为尉氏的族人,此时应该是在秦晋战场上冲锋陷阵,搏取功名的,没想被派到这个虫叮鼠咬的破落地方,押着一群齐人造船,每天除了像个驴日的站在太阳下面监视齐人干活,就是睡觉,实在太无聊了。而且这帮齐人越来越不安分,特别是那个叫鲁瞫的年轻人,似乎已成为这帮齐人的头头,每次闹事都以他为首,今天罢工也是他起头的。尉横最讨厌鲁瞫的那双眼睛,永远那么平静,无论有多大的火气,都如同一碗静静放在桌上的水,纹丝不动,有时候尉横真想把那双眼睛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心如止水。所幸上月送来的消息,还有五天就可以撤离这个鬼地方了,据说是派到正面战场,到时候就能跟那帮软蛋的晋国人直接面对面的撕杀了,想想手中的刀,已经好久没有饮过鲜血了,尉横有些饥渴地抚摸着刀鞘。 至于这些齐国人怎么办,虽然上面命令将他们同船一起传送,但根据尉横私下了解到的情况,其他几个类似的造船基地,在传送过程中都发生了一些小事故,几艘载人的小船莫名其妙的爆炸了,而且非常凑巧的是船内乘载的都是造船的齐人,明显这些巧合都不是巧合,尉横决定学习一下同僚们的先进做法。 于是尉横悄悄叫来几个亲近的卫兵,在他们耳边小心吩咐了几句话,这几个亲信听完一脸佩服地看着老大,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隐匿在屋外的曾静虽然没听到尉横说话的内容,但看众人表情也猜到不是什么好事,本来想早点离去,但心念一转,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自己深深地藏在里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除却几个看守的哨兵,所有人都已经上床睡去,藏在深处的曾静突然醒来,与此同时从秦兵的军营里偷偷潜出几个身影,在不甚明朗的月光下显的异常臃肿,曾静紧贴着阴影跟随上去,直到离他们很近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换上了几件类似棉衣的怪异服装,但为了保证动作轻声,不惊醒别人,所以走起路来有点摇晃不稳的样子。曾静一眼便认出这怪异服装的用途,当年东郭老师曾带他参观过一个地方,进去之前也穿着这种衣服,因为要参观的东西有极强的伤害性,直接暴露在它面前会引起生理上极大的反应,比较常见的是头晕恶心,时间久一点会出现脱水内出血,甚至死亡的情况。即使在那厚厚的防护服内,曾静依然感觉到内心强烈的不安感,东郭南带着他站在密室中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让曾静内心去感受,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带曾静离开了密室,走出密室时曾静长吐一口浊气,内心中所有的负面感觉才慢慢消去,突然他明白了刚刚是什么感觉,那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挫败与愤怒感。 再次看到这种防护服,曾静心中又生起了一丝难受的感觉,难怪在此地也有那种东西? 前面几个秦兵避过所有人,来到湖边,在一处隐藏的岸边摸摸索索,然后便是细微的一阵响声,似乎打开了什么机关,几人先后从地面消失,曾静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在远处继续等待。 过了大约一刻钟,几人又从地下爬出,双手在胸前捧着,虽然相隔很远,但曾静还是很确定他们手中捧着的就是那个东西,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如同乱坟堆上凄惨鬼火一般跳跃。 秦兵走上绑上岸边的小船,深夜中悄然无声地划向湖中,天地中只有森林远处传来动物栖息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死亡的歌。曾静强忍住内心的不安,潜入水中,跟在秦兵的船后。 湖中停泊着大量已经建好的战舰,小船停在最北面的战舰下,这几名秦兵小心翼翼地顺着船梯往上爬,突然爬梯中间的人脚底一滑,手中东西左摇右晃,颠簸了几下,差点掉下去,上下的人都被吓的够呛,忍不住骂了几声。 曾静并不知道这东西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但从他们的反应中推测,后果肯定是严重的。几位秦兵在船上呆了一会,又顺着船梯返回,只是这时手中已经空空如也,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等他们返回营地,整个夜晚也只剩空寂的虫鸣声。 第四十四章 香艳的小院 吴道玄被燕国人尊称为画圣,但在其他国家,更多的人喜欢用画痴这种中偏激的称号来形容他。在吴道玄本人看来,画圣还是画痴,都是无关紧要的,名声于自己连浮云都算不上。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随性而去,甚至被燕国人感恩在心的那幅八方镇邪图,也不过是交换之物,燕惠公与吴道玄私下做了一笔交易,吴道玄治好了燕惠公的恶灵入梦之疾,燕惠公将麾下的天羽军交给吴道玄使用了半年。 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天羽军是燕国最精锐的海军,直接对抗齐国定风波的军事力量,一直隐藏在燕国的某地,除却燕国的几位核心人物,一般人都不知道这支军队的驻扎地。 这支队伍的编制、装备都是绝密的信息,他们直接听从燕惠公的指挥。与齐国几次明地暗里的海战中,都发挥了令人称奇的作用,特别是惠公十年的霓虹岛之战,当时燕国西陲驻防长山郡郡守上报了一条消息,说霓虹岛西部有人在建高楼,本来是件不起眼的事情,但燕惠公极为重视,要求长山郡派人潜入霓虹岛调查,调查结果如燕惠公所料,以霓虹岛矮小的原住民的技术水平,根本不足以建设如此复杂高大的楼宇,背后有齐国人的影子。 齐国派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从霓虹岛东岸登陆,凭借超强的军事力量横扫霓虹岛所有势力,扶持了一个名叫源胜义的人主持霓虹岛大局,然后要求集中力量在西部修建高楼,这项计划从开始登陆到统一全境、修建高楼,一共用了两年时间。这座高楼如果修建完成,用燕惠公当时朝会上的话说,可闻蓟城夜鼾之声,让整个燕国都寝食难安,所幸发现的早。但是由于齐国一切都是暗地里进行,燕国还没有足够的理由与齐国正式开战,不然当时还拥有相当威信与统治力的周室王朝完全可以约会诸侯,共同讨伐燕国,燕国与周室的不睦众人皆知,齐国巴不得找个借口开战。 这个时候天羽军这支当时颇有神秘色彩的队伍出现了,像支幽灵一样游弋在霓虹岛周边海域,切割了齐国与霓虹岛的联系,齐国运送物资与技工的船只被劫杀的一干二净,即使是重兵护航、高船重甲的战舰群,也被这只连人数都摸不清的海军杀的丢盔弃甲,正面强攻与偷袭迂回都明显强过齐军几个档次,齐军受到几次重创后,开始觉得以霓虹岛为跳板,蚕食燕国的计划有点得不偿失,便放弃了。霓虹岛上的源胜义等了半年的资源与技工,一个影子也没有见着,终于明白这个送钱送人的好朋友好像再也不来了。虽然好朋友不来了,但源胜义是个讲信义的人,房子还是要建下去,于是找了一堆霓虹本地的工人继续修建高楼。 在一个夜晚,天羽军强势登陆西岸,一把火烧掉了这座高楼,杀光了附近的驻民,源胜义才发现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样,赶紧带兵迁移到东部地区,再也不靠近西部海岸。 便是这样神秘的天羽军,连跟他们交手多次的齐军都搞不清楚状况,可是吴道玄与燕惠公第一次见面,一下子就道出了天羽军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最为惊人的一个秘密甚至让燕惠公甚至动了杀机,不过吴道玄接着说了一句话,让燕惠公犹豫了,正是这句话,让燕惠公毫不犹豫地将天羽军交给吴道玄使用半年,半年后,不问过程、不问结果,吴道玄悄然而去,燕惠公将这个秘密一直留在心中,连身边的近臣也没有人知道天羽军曾被调动过这个事情。 吴道玄来到赛乌郡的第二天,燕惠公的特使就从蓟城赶到赛乌郡,裴炬毕恭毕敬地将特使领到临时为吴道玄设的住所处,还未进门便听到院内传来连连不断的娇笑打闹声,裴炬虽然将吴道玄敬为上宾,满足其所有要求,甚至是搜罗了赛乌郡能找到的所有绝色风尘女子派到此院,但自己本人其实是个非常严肃的人,虽不拒女色,但远未到光天化日下喧淫的地步。 此时,裴炬略有难堪地看着特使,恨未提前跟吴道玄打个招呼,不过以画圣的性格,打了招呼也不会有所收敛的。 特使倒是不以为然,毕竟从蓟城出来的,国都里奢侈**的事情早以见怪不怪了,反而安慰裴炬道:“高人风范,无需忧虑。” 裴炬亲自敲门,开门的是武庸,看武庸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在院中受到不少疯狂女子的骚扰,像武庸这么清秀俊朗的少年郎,特别是一双英气逼人的入鬓剑眉,兼具了南北方男子温润豪放的气质,即使是男人看了,也会多一分亲近之意,何况久居红尘的青楼女子,从入院开始就对武庸垂涎三尺,若不是大人有令,要陪好主宾吴道玄,恐怕早就一拥而上活剥了武庸。 渐离在裴炬身后,看到院子里的软玉温香,经过武庸身边偷偷捣了一下武庸,一脸羡慕之情。 特使看到院中竖起的四盏暧灯,灯盏中流金浮动,散发出浓浓暖意,将整个院子变成了春意盎然的南方风光,院中女子早就脱下臃肿不堪的御寒皮草,身穿缕空薄纱,与吴道玄嘻笑打闹追逐,香汗淋漓,贴身亵衣早已附在凹凸有致的身上,跑动起来颤颤巍巍,实为养眼。 见到郡守裴炬领人进来,众女还是十分紧张地停了下来,小心地看着裴炬等人。盏中流金自然是吴道玄从天火火海中取的火石之精,特使眼角不自觉抖动一下,随即恢复常色,向吴道玄拱手道:“燕王得知吴先生光临赛乌郡,特意令微臣来向先生问声好,不知这几日的招待,吴先生可还满意?” 吴道玄原本还在与众女嬉戏,见特使与裴炬等人进来,只好略作收敛,停下来作恶无数的魔爪,整整衣冠,瞬间昂首挺胸,风度翩翩,端的一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象,站在一群红纱绿萝的女子里如同一株卓然不群的青松。 吴道玄道:“不错,不错,裴郡守治军待客都颇有能力,这几日多有打扰了。” “啊”一个红衣女子突然惊叫一声,顿时满脸羞红捂住胸前,明显又是吴道玄暗中使坏。 裴炬、渐离与武庸一脸惊呆,儒雅形象瞬间崩溃。 “先生满意就好,燕王有吩咐,要满足先生的一切要求,所以先生大可不必拘束,有什么需求尽可提出,哪怕赛乌郡没有的,只要燕国境内有,都可以一日内送到此院。” 吴道玄喜笑颜开道:”甚好甚好,不过小红、小绿、小白也够老朽忙活一阵了。哈哈,这...哈哈” 武庸顿时心塞。 特使道:“如果先生现在没其他要求,我等就先退出去了。下官现住在郡守府,随时听候先生差遣。” 吴道玄求之不得,毕竟快装不下去了。 武庸看向裴炬,真心希望他能把自己带走,裴炬转头望向天空,视而不见。武庸转而向渐离求救,渐离一脸羡慕,朝武庸竖了竖大拇指。武庸紧紧跟在他们身后,朝院门走去,想趁吴道玄忙活的时候开溜。吴道玄左手虚空一抓,武庸便在原地不得动弹,随后大门自动合上,武庸被拉到院中。 吴道玄看着武庸,一脸淫笑道:“下面我们来试试人体作画。”众女纷纷惊喜,目露凶光。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武庸在深深思索这个问题,此时的他上衣已被剥光,若不是吴道玄制止,下身的裤子也是不保了,小红、小绿、小白各拿一支毛笔在他身前身后涂画,时不时还用玉手抚摸一番,武庸被吴道玄死死的困住,这个画圣除了人品差点,武艺几乎是与画艺一般惊人,武庸自幼在父亲的教导下习武,分离前又受智者传法,与一般兵卒早以不可相提并论,足以坐得上各国诸候公子的门客,但在吴道玄的面前,简直就是蹒跚学步的婴儿,被随意揉捏。 武庸突然想到一句话:如果不能反抗,不如学会享受。其实...这几个姐姐还是蛮漂亮的,身上还带着浓浓香气,被汗珠湿透后形成氤氲香薰,令人迷离。 吴道玄在一旁贱贱的笑着,毫无大家风范,只不过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悲凉,武庸敏锐地察觉到了,冲着吴道玄喊道:“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吴道玄满不在乎地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武庸说:“你是在用歇斯底里的行为来掩饰你内心的东西,我始终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吴道玄哈哈大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你个童子男懂什么,来,让几位美女今天给你开导开导。” 武庸看着吴道玄,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破绽。吴道玄拎起一壶酒,自己仰头长饮一口,然后从武庸头顶浇下,众女被淋的一阵娇呼,吴道玄大笑几声,便酒力不支睡在地上。 第四十五章 初入邯郸 深夜,院内一片狼藉,三名风尘女子衣衫散落,相拥而眠在院内的软塌上,吴道玄也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上繁星,眼神少有的纯净与安宁。武庸站在边上,似乎还想把他看透。吴道玄许久才幽幽地说道:“你有没有绝望过?” 武庸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 吴道玄说道:“你还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 吴道玄手向天空抓去,说道:“就像这些星星,你知道它们就在那里,可是你怎么也抓不到。” “如果你知道自己明天就会死,你今天准备怎么过?”吴道玄突然问。 武庸认真地想了想:“我会跟亲人在一起,跟他们说即便明天我会死,但我永远不曾离开。” “亲人...呵呵”吴道玄苦涩地笑了。“活太久了,这个词好陌生啊。” 武庸说:“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如果因为害怕死亡而不能好好活着,跟已经死了有什么区别。” 武庸认真地看着吴道玄说:“就算你明天死了,也应该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毕竟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是画圣,你不能这么低沉。” 吴道玄不耐烦地抬起手,虚空一抓,武庸不由自主地俯在吴道玄身前,吴道玄拎着一大罐酒往武庸嘴里猛灌,边灌边说:“叫你这么多话!!!” 满满一坛酒很快见底,一点也没有散出来。 武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目赤红,不服气地说:“你是...” 还没说完便一头栽倒,醉死过去。 吴道玄向远处一招手,又一坛酒落入手中,仰头一饮而尽,恍惚中吴道玄感觉自己身体变得无比轻盈,渐渐向星空飞去,大地变得渺小,天空变得广阔。风在耳边呼啸,云在手间浮动,身体无形随意舞动,无比的畅快。 正当吴道玄在天地中游弋时,突然星空大乱,无数的星辰如雨点般下坠,拖出白色耀眼的星芒,脚下大地也剧烈震动起来,无数的火山同时爆发,炙热的岩浆源源不断地向天空激射,森林河流瞬间被毁灭,生灵在不断逃亡,却无处可逃。 末世! 吴道玄在虚空中,张开身体,任陨石穿身而过,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绝望地呼号着,朝后倒去,狠狠地砸在地上,头枕在武庸的腿上,慢慢地闭上眼睛,睡去。 喝空的酒坛诡异地浮在空中。 邯郸,比邻邢城,商朝初代建都邢城,邯郸作为畿辅之地,曾经上演过无数争权夺利的大戏,各国望族都在此处设有宅院定居,虽然晋侯燮改唐称晋后将权力重心迁移到曲沃,但此城因为密集着来自各国的豪门望族,在诸国大城中依然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秦晋已经开战多日,但晋国与燕国交界的北部诸城显然没有受到影响,新城、朔城等北部五城都在晋国赵阀的控制下,赵阀控制的区域与燕国犬牙交错,早年也曾发生过几次互攻战,自从燕国万里国墙的南部段修建完成后,赵阀就再也没有主动出击过,因为实在打不进去。 白洛商队一行人离开秦国后,一直在晋国北部行进,这一日白洛商队进入了邯郸。 邯郸城墙高三丈,北门为正门,供城内士族阶层车马出行,余下三个方向的城门规模小一些,供普通居民进去,白洛商队低调的从西门进城,很快城内就有管事的人接应,将商队接到邯郸的宅院内,因为从部落里带回了很多族人的小孩,所以院子一下子变得热闹异常,小孩子在院子里上窜下跳,东摸西瞧,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若不是白洛命令他们不准上街,这群小皮猴恐怕早就冲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中去了。 自从与武庸被张仪劫持消失后,武烨一直在留意兄弟的消息,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那一夜江面的异象似乎与捉走父亲的情景有相似之处,而且从虚空中落出也正是秦兵,这一切迹象都指向了秦国,但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不可能去秦国追查此事,只能作罢。 另外,武烨相信武庸并没有出事情,因为他一直有种感觉,武庸现在很安全,这种感觉并不是自己的心理安慰,而是实实在在的感觉,智者上次传给兄弟二人的功法,除了提升了他们的战力,另外还建立了兄弟二人的某种联系,虽然这种联系很微弱,但确实让他们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武烨相信当武庸真的遇到危险时,他会有所感应的,现在没有这种警示,说明武庸就是安全的,担心太多也无济于事,不如顺其自然,兄弟终会有重逢之日。 白族在邯郸的驻点并没有选择名门望族聚集的城北,而是选择接近普通民居的西南城区,驻点往南过两个街道就是鱼龙混杂的下层平民居住区域,相比城北的庭院深深,朱门紧闭,城南就是人如流云,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商家摊位琳琅满目,秦国的铁器、齐国的服饰、楚国的家具都能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寻得,旗杆和楼阁上探出的招牌五花八门,体现了各行业的特色,悬着一块陈年旧木板的,是卖楚国古木家具的,五色绸带从二楼悬下,将门脸装饰的万紫千红的,是卖齐国精品绸缎的。武烨在其中随意的走着,心里暗暗感叹着邯郸城的繁华,再往深处走,就是贩卖肉食菜类的摊位了,武烨路过一家肉摊,上面摆着新杀的半片猪和猪头、猪心之类。摊后站着的屠夫体形异常的魁梧,上身**,层层叠叠的肥肉透着经年累月积下的油光,白白的皮肤上不知是杀猪时染上的猪血还是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煞红,随着剁骨刀上下飞动,赘肉也颤颤巍巍,武烨心里笑想:不仔细看,还以为剩下那半片猪挂在屠夫身上呢。 武烨还在想着这滑稽场面时,街道远处就传来了吵闹声,一片人仰马翻的动静往这边冲过来,武烨看到一座马车硬生生地在拥挤的人流中撞出一条通道,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昂头嘶叫,十分嚣张地用前蹄踢开人群,坐在马车前头的马夫扬着马鞭,往躲闪不及的人群身上抽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这群贱民。 武烨眉头微微皱起,他自小跟着父亲在军中长大,所见所处之人都带着军人的直接与自律的特质,好勇斗狠的事情虽然也有,但都是拿到台面上的男人意气之争,也不存在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事情,或许别的军中有,但在父亲武止的仗中,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士族子弟敢依仗自己家族背景在军中横行无忌。 这辆没有车厢横冲直撞的简陋马车上坐着的那几个人,一看就是城北某个大族家里的下人,衣服布料比平民明显好上几个档次,但与真正钟鸣鼎食的主子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恰恰是这样一群人,更喜欢在平民面前骄横地显示不属于他的富贵。 被驱赶到路边的人敢怒不敢言,商户们更是见怪不怪,像这样的马车一天没十辆也有八辆,不怕他们仗势欺人,就怕他们不来光顾生意,对于被赶到一边的平民,甚至内心中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马车上叮叮当当已经装了不少采购好的物品,几个人扶着包裹,神色傲慢地打量着四周低头的平民,眼神中满是鄙夷。马车在一家门前还算宽敞的布料店停住,布料店老板早就站在门口迎接,恭恭敬敬地伸手扶住从马车上下来的年长家丁,往自己店内走去,随后跟着两名家丁,其余家丁就继续坐在马车上等着,但面对着来来往往的平民,依然是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 这辆马车闹的动静刚刚平息片刻,又一阵更大的动静传来,另一辆载物马车几乎是飞驰着冲进人流,沿途撞的人仰马翻也毫不顾忌,直接杀到街道中央才停住,车上跳下几个下人,用力推开肉摊前的平民,大声喝道:“让开,让开,不长眼的东西,挡这里是要寻死啊!” “卖肉的,今天的脆骨我们府上全要了。”说完,一个下人扔给肉摊屠夫一袋子刀币,满脸焦急。 屠夫谄媚地接过刀币收在案下,,硬生生地挤出讨好的笑容。家丁被这副凶残的笑容吓了一愣,不耐烦道:“别拿这张死猪肉拼的脸对爷笑,想让爷晚上做恶梦啊。快把脆骨给爷包上,急用!” 屠夫连忙低下头收拣摊上的脆骨,准备包好送给这位焦急的家丁。 这时刚刚进到布料坊的年长家丁也从店里急冲冲地赶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就喊道:“不准动,肉我全要!”身后五六个年轻家丁纷纷冲了过来。 屠夫端着手中的油纸包不知道如何是好。 先来的家丁横着眼冷笑道:“哟,这不是宋大管家吗?”故意把管家二字咬的极重,若真是坐上士族府上的管家位子,哪会亲自上街采购,明明就是嘲笑对方一把年纪还是个苦命的跑腿小角色。 第四十六章 庞大的意志 宋来福气喘吁吁道:“都是跑腿的下人,未见得蔡管家就前呼后拥啊。”心想好歹自己身后还站着五六个年轻下人撑撑场面。 蔡富贵气得不轻,自家主子下令速去速回,所以只带了一个车夫和一个帮手,人数上的被对方压了一头,只好对屠夫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给爷把肉包起来。” 屠夫只好低着头把肉包好,恭敬地递过去。 “你个瞎眼的东西,老子不是叫你不要动了吗!”宋来福一脚踹向肉摊,“把肉包给我拿过来。”后面的年轻下人就要上前去抢。 蔡富贵恨今天带的人少,自己亲自上去夺这个包裹,双方很快推搡在一起,新仇旧恨都在此了结了结。 突然蔡富贵感觉身子一轻,像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狠狠地砸在远处。等疼感上来才唉哟唉哟地叫起疼来。宋来福一群人也没讨到好,被打的七零八落,瘫倒在地。 一位年轻的公子阴沉着脸走到摊位前,打量了一眼长相凶恶的屠夫,后面马上跟过来一个下人,冲屠夫喊道:“脆骨我们家公子要了。” 公子哥挥挥手,让下人赏了一大袋刀币,说:“今天不准再做生意了。”然后嘱咐下人说:“把城里的肉摊都封了,今天不许再做生意,知道吗。” 下人得到命令,立刻分头办事去了。公子哥坐上马车匆匆离开。 蔡富贵跟宋来福两伙人被吓懵了,没想到邯郸城不可一世的柳陵君竟然会出现在小小的集市上,今天被揍一顿已经算是轻的了,若放在平时,柳陵君府上深夜出城的马车也是不介意装几具尸体的。 柳陵君一走,屠夫就赶紧麻利的收摊,怕引祸上身。起初被吓得够呛的宋来福、蔡富贵两拨人回过神来,平时狐假虎威的气焰又重新燃起,一腔怒火全撒向了正在收摊的屠夫。 “把他的摊子给我砸了!”两拨人此时终于站到了同一站线上。 屠夫拼命地护住摊位,被踹到脸上都不敢有反抗,甚至都不敢看一眼,还好靠着一身的肥膘,受得都是皮外伤。 蔡富贵见屠夫虽然被围殴,但其实只是很轻的皮外伤,恼火不堪,面目狰狞地拿起摊位上的剁骨刀向屠夫走去。屠夫抱着头,浑然不觉灾难就要降临。 蔡富贵一张扭曲的脸,大声喊道:“你给我去死!”周边一些胆小的平民都吓的闭上了眼睛,但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场面并没有出现,因为蔡富贵的手腕被一个年轻人牢牢抓住了,分毫不能移动。 “你找死啊!”蔡富贵恼怒地朝武烨吼道。 武烨微微一笑,握着蔡富贵的手腕将他直接扔向围殴屠夫的下人,将他们砸的七零八落。屠夫抬起头,冲着武烨憨厚一笑。武烨愣了一下,原来这大汉求饶惨叫都是假装的,看来这身肥肉真不是白长的,脑子也好使。 习惯了横行霸道的下人们看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长得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容,体格纤细,不像是个练家子,立刻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一起朝武烨冲杀过来。武烨单臂抓住肉摊子一条桌腿,轻喝一声将重逾百斤的肉摊举起,朝围上来的下人走去。 下人们见这个纤瘦的少年举着上百斤的肉摊跟玩似的,终于知道碰到碍茬子了,带着怨恨的眼神纷纷逃走。 武烨等他们全都离开,才随手将肉摊往地上一扔。边上的屠夫大喊一声:“小心我的宝贝啊。”伸手去接,动作敏捷,一点没有刚刚被殴打的窝囊相。沉重的肉摊被他在空中双手轻轻一托,恍若羽毛般轻轻落在地上。 屠夫哭丧着脸道:“公子倒是撒了气,可怜小人要受牵连之灾了。” 武烨笑道:“你这个家伙,长了一身的膘肉,哪怕是不出拳,在他们人群中来回撞几下,也能把他们撞趴下,刚刚被打得跟缩头乌龟一样,也不还手。” 屠夫咧开嘴嘿嘿笑道:“被他们打几拳挺多躺几天就行了,要是得罪了他们,邯郸城可就呆不下去了。” 武烨望着各自散开的平民们那些麻木不仁的表情,低声叹道:“邯郸城有什么好的,一点人味都没有。” 屠夫笑道:“不是啊,起码公子就有点人味啊。不像我们这些最底层的贱民,为了一口饭,仰人鼻息,有时候感觉,做人,还不如做条狗啊。起码大院的狗,天天还有人喂。”说完,屠夫自嘲的笑了笑。冲身后喊到:“阿吉,抬桌子走吧,又得搬家了。” 一个矮小如猴、尖嘴细眼的小人从一堆杂乱垒起的竹筐里钻出来,朝武烨埋怨道:“就知道这家伙会坏事,呆在我们肉摊前看了好久,一脸的贼笑,就是想趁人不注意顺块肉,现在好了,把北城的达官贵人给打了,邯郸城是呆不下去了,这日子怎么过啊。”小人恼火的抓起肉摊子,似乎没用什么力气,也举了起来。 武烨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家伙。 屠夫对武烨抱歉道:“我弟这个人就是嘴碎,你不要在意,其实他心里还是感激你帮我解围的。” 武烨点点头,表示理解,邯郸城大,可惜留给他们这样人的地方却很小,处处谨小慎微,生怕得罪城内那些高高在上的士大夫们,哪怕是替他们跑腿的下人,发起怒来,也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屠夫弯着腰,将已经举起肉案的弟弟稳稳举起,放在自己宽大的肩膀上,不管旁人诧异的眼神,向武烨真诚地说道:“我叫阿吉,我弟叫阿祥,谢谢你今天出手相助,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啊。” 坐在肩上的阿祥还是生气地将头偏向一边,不看武烨。一大一小,一下一上,还顶着张肉案,这组奇怪的组合就这样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身体像沉溺在深暗的海水里,感受不到一丝温暖,连血液也停止了流动,没有阳光,却能感觉到身体在不停地下沉,海底阴暗处有源源不断地气泡涌出,似乎聚集着无数等待食物的怪物,可能是数万只,也可能只有一只,非常庞大的一只。沉重的压力让身体无法动弹,好像随时都会窒息,却总在最后一刻将要推失去知觉时突然又获得了一丝空气,勉强维持着生命。 吴道玄把院内所有的风尘女子全都赶走了,面色凝重地看着情况已经差到不能再差的武庸,原本还正常的他突然晕倒在地,吴道玄立刻大袖一挥,院内的风尘女子便莫名其妙地被卷到外面了,此时无数的黑气从武庸体内散出,肆无忌惮地向四处试探。吴道玄伸出手,慢慢的接近黑气,黑气一触到吴道玄的手指,便猛然一惊,立刻远远缩到一边,畏畏缩缩,又心有不甘的样子。 吴道玄苦笑地看着自己,在他的眼中,自己全身金光流转,旺盛的生命精力如同太阳般耀眼,对幽灵这种死灵生物,原本就是天敌般的存在,一般人是不可能被怨灵轻易上身的,除非有海量的怨灵汹涌而上,前仆后继地与人本身的生命精力相互消耗,比拼是谁的数量更多,而且即便怨灵最后胜利了,它得到的也只是一具尸体,像武庸这样被怨灵附身,却又带着生人的活气,实在是想不到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的事情。 突然,从远处天空中传来阵阵常人无法听见的轰隆声,一股庞大的意志缓缓移动过来,吴道玄立刻取出地火之精,对着怨灵说道:“你不要害怕,我是要帮助你的。” 怨灵似乎也感受到那股无法抗衡的意志在缓缓靠近,它知道那是什么,如果被发现,自己就将消失,成为那股意志的一部分,而选择相信吴道玄,似乎还有一丝存活的可能,于是怨灵不再四处躲避,静静地等待吴道玄的动作。 吴道玄捏着地火之精,运作精力,地火之精原本敛而不发的光芒愈发璀璨,在吴道玄的催动下形成一个圆罩,将武庸与怨灵罩在其中,怨灵在里面战战兢兢,如果说那股意志是个捕食者,那么这个圆罩就是个毁灭者,只要接触一点,就会彻底被烧毁。 那股庞大的意志显然不是朝着武庸来的,在天空中慢慢漂浮而过,没有作任何停留, 吴道玄眯着眼睛朝天空中望去,那是普通人无法发现的意志,只有他这种触摸到世界规则的人才能够感觉到,吴道玄看着它鲸吸一般掠取游荡在世间的怨灵阴魂,然后飘向远方。 怨灵呆在罩子里,度日如年,畏惧地看着吴道玄,生怕他掌控不稳。 吴道玄又看向蓟城方向,沉默许久,才收掉圆罩。怨灵如获大赦,甚至觉得自己有了想长吁一口气的荒谬想法,一个怨灵哪来的嘴。 此时一根横穿天际的细线出现在吴道玄眼中,若不是他刚刚一直盯着天空看,很难发现这根几近于无的细线从无限远处伸来,一端系在奄奄一息的武庸身上,在源源不断地为他补充生命精力,若许这就是武庸一直没有变成死人的原因吧。 那么这根细线的另一端,会在哪里呢? 吴道玄若有所思 第四十七章 赴宴 “如果不想彻底消失,以后就老实一点,控制好你的贪念。即使你占据了他的身体,他马上就会死亡,你也会跟尸体消亡。知道吗!” 怨灵又到处找脑袋,想点头表明听话。 只是,生命的味道,实在太美味了,管不住自己啊。 白洛叫武烨陪她去城墙上逛逛,二人站在夕阳下墙头,眼前是无限平原,身后是芸芸众生,白洛眼神越过风景,不知落在何处,低声道:“武兄,很快就要到齐国了。” 武烨道:“不怕白兄笑话,我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小时候跟着父亲,一直在秦国生活,后来在秦晋边境的一个小城里定居,每日听父亲教诲,却从没有走出过城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武烨有些自嘲的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次有机会跟着白兄,横穿晋、燕、秦,领略了中原大国与西部游民的不同风情,确实增长了不少见识。这里还要多谢白兄不嫌弃我这个蹭吃蹭喝的家伙啊。” 白洛微微一笑道:“若是武兄这样的人,都算是吃白食的家伙,那白府门下的众多门客,有一半得算苟且偷活了。光是武兄在骏马山小露身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希望武兄在齐国能有施展作为的一席之地。” 武烨说:“我生性淡泊,对于功名利禄不是太上心,原以为清高一点,视富贵如浮云,才是真的大丈夫。但这次长途跋涉,所见所闻,于我心中的信念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只有见识过平民生活的艰苦,才能知道锦衣玉食的宝贵,与其故作清高,与贵族大夫形同陌路,不如躬身亲力亲为,去拿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份东西,大丈夫也是需要有钱,才能挺直腰杆啊。穷能独善其身,不算多高尚的事情,因为他没有作恶学坏的机会,达则兼济天下,能在看透俗世百态后,还坚守内心最初的那个信念,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白洛双眼出神地望着眼前这个可能还有些青涩,但话语中带着无限坚定信念的男子,一时间联想到了好多人与事情,白氏、田氏、齐国、天下、万民,心思飞到了天边。 武烨沉默片刻后,突然带着一丝坏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兄才会跟我表明自己是女儿身这个秘密啊。” 白洛原本还如翩翩公子般背手赏夕阳,顿时双颊飞红,喃喃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城北,高墙,深院,两辆豪华的马车一前一后,挂着白氏的旗帜,在安静宽敞的青石板路上行进,白洛在前面的马车里,靠着车壁,心绪依然停留在夕阳斜照的城墙之上,第一次见他坦露心声,第一次以女子身份见他,好像一切都很美好。不自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今晚要赴宋国公之子柳陵君的酒宴,宋国位于晋、齐两国之间,与楚国也是一江之隔,原商朝的国都商丘便位于宋国境内,宋襄公在位时励精图治,开拓阡陌,使得国土面积不大的宋国在五大国面前,也有了与之抗衡的一战之力,特别是宋国最著名的苦者军,全部由苦修行者组成,平日念经诵佛,恪守戒律,战时拎刀上战,斩妖除魔,个个是金刚罗汉。 白氏作为横贯诸国的大商贾,一直与诸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齐国与周边小国开战,白氏的商队要过境,小国也会网开一面,足见白氏在诸国心目中的地位。白洛虽然非常讨厌应酬,但像柳陵君这样地位显赫的未来一国之君的人物,拒绝二字也是无法说出口的。只是今天,后面马车上还坐着一个人,让她欢喜的人,所以这次酒宴也变得有趣起来。 武烨与驻在邯郸的管家白依髯同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马车车内车外装饰的复杂华丽,与白洛一贯的简单甚至朴素到有些寒酸的风格完全不同,足以说明今晚要去见的人地位非常之高。 马车在柳陵君宅前停住,训练有素的下人早已恭候多时,搬过垫木,谦卑的低着头搀扶白家大小姐下车,冒着天大的风险,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这位传说中容貌与智慧惊艳齐国的白家大小姐,发现这个传说中的大美女并不像普通贵族那般,带着常见的那种冷漠不屑一顾的表情,反而在嘴角眉梢透露出丝丝笑意,自然以为是自家主子柳陵君的盛名远播,让这位齐国美人也仰慕痴情。 柳陵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带着贵族式的笑容,身后堆满了邯郸城的名门豪绅,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公子少爷们,都乖巧老实地站在柳陵君背后做陪衬,这群在邯郸里无恶不作的年轻人,表面上光鲜跋扈,实际上都只是一些没落贵族的后裔,早已没有父辈当年的神气与实力,加上欺软怕硬的天性,被宋国大公子随意揉捏,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另外还有个理由,就是想亲眼目睹齐国第三大家族,白氏掌上明珠的艳丽光彩。白氏洛人儿,名冠东陆,哪个儿郎不挂念倾心。 “终于把洛儿妹妹盼来了”柳陵君上前准备去扶白洛,白洛巧妙地躲过柳陵君,但嘴里依然非常热情地说:“让柳陵君费心了,白氏商队多年都受宋国照顾,理应是白洛请柳陵君到府上一聚的,今天反而又让柳陵君费心招待,让白洛着实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能够请到洛儿妹妹来陋室赴宴,宋国府上下简直蓬荜生辉啊”柳陵君一路微笑着把白洛迎进府内,身后是一群眼冒绿光的邯郸城公子们,至于白洛的随从早已被落在众人后面,没有人拿正眼瞧他们。 彩灯悬挂,酒桌相连,精致的鼎器与少见的瓷器摆满不大的桌面,身姿曼妙地侍女手捧美食,在席间如水川流不息。坐在远离主席位置的公子少爷们,看不清白洛儿,也就近欣赏起宋国府的漂亮侍女了,虽然都是柳陵君的禁脔,但不妨碍他们心里起一些龌龊的念头。 武烨与白依髯作为白洛随从中级别最高的两人,也有幸叼陪末席,只不过餐具已经是比较简陋的两个食盆,两人共坐一席。白依髯在邯郸城经营多年,对豪门士族这种等级分明,甚至有些歧视的作派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个随白洛同行的年轻人,从外形与谈吐上看,绝非寻常人士,再结合大小姐对他恭敬有加的态度,白依髯一直以为武烨是晋国或秦国某家族的公子,原本想被安排在末座会不会让这位年轻公子心中不满,没想到他比自己表现的还自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对身边香气氤氲的侍女也是观乎于礼,没有半点淫邪的神情,白依髯对武烨的好感大大增加。反正在末席也没什么人关注,白依髯干脆与武烨聊了起来。 武烨一直自嘲见识短浅,白依髯却没有半点自大,每每在关键点上,武烨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无论是军事、政治还是经商,武烨都在自己所知的寥寥上提出精准的见解,让白依髯再次重视起这个外表俊美的年轻人,哪怕他真不是什么豪门公子,以他表现的谈吐见解,进入白氏做名食客绝对不是问题,邯郸城人际复杂,各方势力纠缠,白依髯一直在尽力周旋,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早已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非常希望有个精明通透的人来帮个手。如果大小姐也是看中这个年轻人的能力,想把他招募到白氏,白依髯愿意跟大小姐求个人情,把武烨留在邯郸。 柳陵君一直温柔爱惜地轻声细语与白洛交谈,今天白洛的心情貌似也颇为不错,只是眼神偶尔会游离到酒席远处,柳陵君当然不会在意这点了,比较前几次的宴请,今天的气氛可是相当融洽了。 柳陵君轻轻呷了一口美酒,颇有得意地说:“今天非常有幸,鄙国有几位小有名气的苦修行者恰巧途经邯郸,本君特意请他们参加今晚的酒宴,让诸位见识一下苦修行者的风采。”同时手指向左侧不远处三位衣饰简朴的宾客。 其实酒宴刚开始,武烨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三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宾客了,感觉他们平凡的外表下有种像刺一样的东西,让人无法久视。三位苦修行者中有两个比较年轻,似乎没经历过这种奢华的场面,一直在故作镇定,特别是年轻美丽的侍女经过时,留下的粉香体味,让他们鼻尖都在微微渗汗,武烨能感觉到他们内心在不停的压抑自控。剩下那位中年行者,一直带着淡然的表情,对这些场面早已了然于心,内心远不像两个年轻人那样波澜起伏。 这时席中有人提议到想见识一下苦修行者的绝世技艺,希望柳陵君能让大家一饱眼福。柳陵君非常恳切地看向那位中年行者说:“不知道宋大师能不能满足一下大家的小小愿望,随意展示一下宋国苦修行者的技艺,让大家也不虚此行。” 第四十八章 酒宴杀机 宋大师笑了一笑说:“苦修行者一直以刻俭勤勉为训,用生活中痛苦磨难来砥砺修行业果,对于红尘诱惑,往往是视为洪水猛兽,避之甚远,以为避开就是看开,其实完全不是这样。我宋离则主张入世苦修,不经历俗事三千,怎么能明白大道唯一的道理呢。柳陵君你看,我这两个徒弟,从酒宴开始到现在,内心都在挣扎不安,手足无措,为何呢?一点红颜美酒就六神无主,将往日的苦修心志都忘到九宵云外了,看来我的徒弟还是道行太浅啊。” 柳陵君笑道:“大师就不要嘲笑我们沉迷声色犬马了,大师的境界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奢望的。” 宋离抬了抬手道:“祖释,祖相,你们去展示一下这些年的修炼成果吧,不要拘束。” 祖释、祖相听从师命,纷纷起身,这时众人才发现其貌不扬的二人,由于宽大服饰掩盖了他们强壮的体形,当他们站起走动时,有种蕴而待发的力量,没有侵略性,充满了平和却不容违逆。 二人脱去宽大的布袍,露出了彪悍的真容,在院子正中一起运气,猛喝一声,二人同时朝地面踏出一脚,瞬间仿佛大地也震颤了一下,众人都吸了口气,果然是力坠如山。 紧接着二人如同承受了巨大压力一般,手臂艰难地向上空举起,似乎在承接缓缓下沉的苍天,所有人都随着他们的手臂朝天空望去,一时间惊呆了,天空真的在缓缓下沉。 简直太震惊了,这帮平日里沉迷酒色的年轻公子们哪个府上没有养着十几个自诩天下第几或天下第几的徒弟传人的武师,但从来没有哪次在授武或演示时,能搞出这么大动静,这哪是人力所为,简直是神灵伟力啊,真应该把家里养着的那些吃白食却连花架子都摆不出的破烂货拉过来瞧瞧,这才是大宗师,这才是真高手啊。 白依髯手扶酒案,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呐呐道:“神人啊。”武烨一开始也被惊到,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只是局部的异相,离开施力的祖释、祖相,目光移到稍远处,就会发现一切还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能够影响到一时一地的异变,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祖释一声大喝:“山来!” 远处隐在亭阁水榭外的一座假山应声而起,带着泥土湖水缓缓飞来,坐在假山途径席位上的宾客都吓得缩到一边,担心大师一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假山重逾千斤,被隔空取来飞行十余丈,租释已是满脸涨红,青筋露出,这时祖相大喝一声:“山去!”,假山在酒席中央停留片刻便又缓缓飞回原处。 众人屏了半天的气息终于放松下来,纷纷称赞柳陵君门下藏龙卧虎,有此神人,可威震诸国啊。 柳陵君自然更是得意无比,让人捧上两只紫金钵送给祖释祖相两位行者,意犹未尽地说:“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宋大师座下两位弟子如有神灵助力,有移山填海之能啊。不过本君更喜欢对弈比拼一点,今天若能再献上一场对战,定能让诸位感觉不虚此行啊。” 白洛心里立刻暗叫不好,怪自己太过大意,流露了心意,只希望柳陵君不是有的放矢。 柳陵君示意让早已等候在一边的门客走出来,这位门客在邯郸城也是成名已久,只不过恶名更多一些,此人名叫申栐,外号雁行刀,初来邯郸时落魄潦倒,在北城的主道上站了三天,没有一家公子看上他,后来实在饿的不行了,别人见他怀中的刀还不错,劝他把刀卖了,换点吃的,再回来接着站。 申栐咬着嘴唇说:“人死了不可惜,临死前还能喊一声老天不长眼,刀被埋没了才是真的可惜,还自辨的机会都没有。”许是这句他琢磨了多年用来标新立异的话起了作用,终于在北城有一个府门为他打开,前提是先打败府上的任意三名门客才会真正的招揽他。申栐二话没说,拎着刀就冲向了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围观门客,瞬间掀翻了几人,几进几出之后,其余门客已经被打的躲成一团,再也不敢上前,申栐拎着刀一步步逼近时,突然倒地,他是饿昏的。 由于他被招揽的过程太过血腥,与其他门客结下了不浅的仇怨,在这座鲁国某公子的府里没待多久,就被排挤暗算多次,申栐一气之下被杀了几个人,冲出府去。 鲁国的这位公子恼羞成怒,派人去捉他,没想到他竟成了柳陵君的门客,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咽了这口恶气。 在原本就比较跋扈的柳陵君门下,申栐彻底暴露了他嗜血记仇的本性,经常与鲁国公子府里的门客作对,偶尔切磋武艺时,还失手重伤对方,忌于柳陵君的淫威,别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进而申栐更加的嚣张无忌,针对的目标不仅仅限于鲁国公子的门客,而是城内所有地位不如柳陵君的各府门客,所有人都骂他是条聪明会咬人的狗,柳陵君听到别人这样评价,却非常高兴,说可惜是条狗,要是条狼,就更好了。 今天申栐出现在酒席上,大家都觉得柳陵君似有所指,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要遭殃。 柳陵君向席上其他人问道:“有没有哪位朋友的门客,愿意上来与申栐切磋一下,以助酒兴啊。” 没有人回应,柳陵君故意转过头问白洛:“洛儿妹妹,这次长途跋涉,途经各国,不知道可有遇到什么绝世高人啊。” 白洛认真地摇摇头说:“此次出行,正好碰到秦晋边境交战,来回匆匆,没有做任何停留,哪里会遇到绝世高人啊。” 柳陵君望了一眼坐在远处下席的武烨,冷冷地说:“白管家身边的那位先生,好像很面生啊,能被洛儿妹妹带来参加本君的酒宴,可见洛儿妹妹对他是极为看重啊,想必是位武艺卓越的游侠吧,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展示一下,给大家开开眼界呢。” 糟了,白洛知道柳陵君天生好嫉,睚眦必报的个性,今天在席上自己多次目光留恋在武烨身上,早就被柳陵君看在眼里,推杯换盏之间暗中安排了申栐这只恶狼,目标就是武烨,所求的必是致于死地。虽然白洛一直觉得武烨深藏不露,骏马山上只是小试身手而已,但他真的不是个好勇斗狠之人,让他与臭名昭著的申栐对弈,如果下不了狠心,被恶狼咬一口也不是不可能。 围坐的宾客也明白了柳陵君的意思,纷纷起哄,冷言风语全指向了武烨。 武烨倒是一脸无辜地站了起来,朝柳陵君拱手道:“承蒙柳陵君高看,在下晋国武烨,此次跟随白洛小姐回程,一直在商队里做着打杂记事的小活,自恨一身的本领被埋没,不曾想被柳陵君慧眼如炬给发现了,给小人一个在大厅广众下展示的机会,今天定要使出毕生绝学,以报识人之恩。” 白洛心都凉了,所有人也觉得这家伙脑子有点不正常,居然敢调侃柳陵君,不知道是他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能被齐国白家看中的人,日后荣华富贵肯定不成问题,如果自身确实有点真才实学,在齐国谋个一官半职,也算余荫后世了,只可惜今天招惹了柳陵君这个嫉心极强的豪门公子,可能日行千里的神马良驹,还未出栏,就要被打断四蹄了。 柳陵君更是冷笑连连,气得拍掌说:“那就请武先生移步到院中,给大家表演一下了。” 申栐习惯性舔了一下嘴唇,他平常不爱说话,因为总感觉别人是在瞧不起他,以前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卑贱流民,经常出现在母亲面前的那些男人,每一个都有成为他父亲的嫌疑,却总爱调侃对方,说这野种是你种下的吧。去你的吧,一看就是你种的,那鼻子跟你的一样。从小就在这样被嘲弄和任意丢弃的环境中长大,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给了他一把刀,说你跟我走,带着这把刀。夜里,申栐带着这把还未涉足江湖,却已经染了两个人鲜血的刀,离开了早已被他憎恶多年的家乡。 师傅被仇家杀害的那天,申栐就躲在不远处,他冷漠地看着师傅倒在血泊里,心中没有一丝愤怒与冲动,相比这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男人,他觉得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没有必要为任何人的恩情去卖命,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要变得更强,至少比杀他的人要强。 虽然已经是柳陵君座下威名显赫的刀客,但申栐依然会时常感到不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柳陵君给的,他吃的肉,喝的酒,玩的女人,是他用别人的鲜血去换的,申栐知道别人在背后叫他是柳陵君的狗,他一点也不介意,做狗不丢人,因为他做过比狗还不如的人,要想继续吃肉喝酒玩女人,就得继续为柳陵君卖命,今天这种风花雪月、雅士名流聚集的场合本来是不适合他出现的,因为他出身卑贱,杀气太重,怎么能跟贵族子弟一起听风赏月呢。虽然在申栐心底,经常分不清究竟谁更卑鄙下贱,但只要柳陵君有令,他绝对不顾生死的完成,这就是做狗的觉悟。 第四十九章 做狗的觉悟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坐在下等席,但流露出的从容自若与气定神闲,已经不像一般的门客了。申栐太熟悉门客身上的味道了,那是一种有些自傲,却又被现实击碎的破败味道,这是让申栐能感到心安的味道,所以他非常不喜欢武烨,他身上没有这种味道,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门客,有必要给他一些教训,让他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门客。 “不要挑一件趁手的兵器吗?”申栐提醒道。 武烨微微一笑,从怀中取中金色短剑道:“比起申兄的四尺长刀,武某的小短剑可真有些不起眼啊。” 申栐冷笑道:“这种女人玩的东西,你还是留着刮胡子吧。” 坐在不远处的宋离看到这柄金色短剑,眉毛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诧异的表情转瞬即逝。 申栐拔出长刀,如一道长虹暴涨,向武烨袭去,申栐的拔刀式讲究行云流水,如雁南飞,大雁飞行时会根据气流的方向与速度调节飞行的姿势,达到最省力的目的,申述的长刀从出鞘便在寻找击中目标的最佳路径,无论武烨朝哪个方向移动,总是能迅速找到最快最近的线路。 武烨身形朝四周微微虚晃,发现长刀总是随之变化,几乎是眨眼之间,长刀已经欺身贴近,武烨斜斜踏出一步,堪堪避过。在众人眼里武烨是笨手笨脚地凭借运气躲过这刀。申栐如影随行,紧紧贴向武烨,这等于放弃了长兵器的优势,采用更野蛮暴力的近身砍杀。 顷刻申栐已经劈出几十刀,都被武烨险之又险的躲开,宾客们觉得一个打一个躲,实在不如搏命厮杀看的过瘾,又纷纷鼓噪着要见血。申栐自信已经摸清了武烨的套路,下一刀就准备要他的小命,想到这里,又不自觉地舔舔干燥的嘴唇。 武烨再次很惊险地躲过长刀,脚步都有点虚晃。正是此时!申栐握紧长刀,使出了成名绝学:“雁行”。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讲的是文人骚客在山水美景中,在深夜独处中,在人生起落中,忽然有绝妙的诗句美文从不知何处飘来,所谓不知何处,正是因为这些诗句以他正常的水平,压根是写不出来的,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更像是从某位文坛巨匠不出世的篇章中,偶然抄袭来的只言片语,如果说在作品中很难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现象,那么在占卜通灵里,这种现象就有非常好的理由了:神灵启示! 或许正是从第一位智者来到这个世界那时开始,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某些基本规则,让这个世界开启了一种新的武学方式:悟道! 已经很难考据谁是中原第一个忽然领悟天道的武者了,但这种武学修炼方法已经彻底改变了中原传统战争的方式。能够领悟天道的武者,可以施展出远超常人的攻杀招术,以一敌百并不是神话,目前坐镇各国的武道强者早以踏上并总结出一条崭新的修武之道。他们对现有的武学修炼方式进行了大规模的汇总与研究,形成了适合常人,并更易于领悟天道的日常修炼方式。这些站在武道巅峰的镇国强者被称为“天”之阶,以次类推还有“地”与“人”两阶,这三阶的武者被各国君主供养在境内,如秦国的樊棋、晋国的温宁、齐国的田仲、燕国的荆轲,都是公认的“天”阶强者,当然各国还有很多不曾露面或对阶位不感兴趣的人,比如秦国的卫鞅,据说他的武力甚至超过“天“阶,只因为他极少与人交手,对于他的武力,所有人只是推测。像这些已经形成流派,被各国招揽的阶位强人构成了中原武林的大框架,却不并妨碍更多的普通人在日新月异的世界里偶然领悟一些比较浅显的天道,一旦掌握到这种天道,普通人立刻可以翻身成为“人”之阶以下的小强者,在诸国贵族门下换个门客身份不成问题。 申栐正是被他师傅发现了有悟道的天赋,才从破败的小村庄里带出来,只是他师傅看准了他的天赋,却没看清他的品性。 这招“雁行”经过申栐的不断完善,愈加的行云流水,招式一经触发,长刀立刻迸发出异样的光彩,一道道光彩从刀身射出,上下翻飞,沿着武烨所有可能躲避的角度罩去。 众宾客等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一点精彩的地方,不禁拍手对旁人叫道:“看,刀气!” 只是“雁行”还未全部展开,就被一道金光打断。 申栐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断刀,不敢相信已经施展一半的“雁行”会被武烨击中长刀的实体,不可能,申栐相信武烨手中的金色短剑有古怪,于是他怪叫一声,拿着断恨再次冲向武烨。 武烨将金色短剑在胸前挥过,所有人都可以看见有如实质的金色轨迹在空中久久不散,这道轨迹绝对比它看上去要危险,申栐虽然倍感难堪,但毕竟没有丧失理智,横向错过两步,却再次被封在身外。 原本一直处于躲让的武烨突然迅速动了起来,展开了凌厉的攻势,漫天的剑光瞬间将申栐淹没。 原本还嘲笑武烨像个乌龟一样只知道东躲西藏的宾客终于看到武烨隐忍许久的强横一面,如穿花蝴蝶一般绕着申栐递出数十还是数百剑,反正是看不清了,不过多少招不重要,重要的是的确很好看,剑光愈加浓密,起初像个灯笼的骨架,渐渐给骨架蒙上层金纸,映照着每个人脸上都金光闪耀,申栐只剩下膝盖以下在外面,一步步往后退,被剑光罩住部分也不知道被劈了多少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鲜血溅出,据说出剑足够快,血要等好久才能喷出来,可能就是这样吧,众宾客看的着实痛快。 一顿暴风骤雨的攻击后,武烨毫无征兆的收势,气定神闲地退到一步。 申栐原本已经准备等死了,他闭上眼睛,脑海里竟然没有感到恐惧,异常的平静,甚至回忆起好多过去的画面,真是有些滑稽,曾经的经历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没想到在临死前竟然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它们。 等了好久,身体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申栐睁开眼睛,发现武烨在他微笑,是的,这个家伙竟然在对他微笑。申栐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身后就响起柳陵君冷冷的声音:“丢人的家伙,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点滚下去。” 申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去的,他就这样木然地走了,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带着断刀,走出了宋国府,一直向前。 柳陵君悠悠地说道:“洛儿妹妹真是太小气啦,有这么一位高手,竟然还故意隐瞒不说,害得我出了一个大糗,丢了不少面子啊。” 白洛心中早已乐翻了,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故作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有这般武艺啊,原本只是觉得他有些小本领,想带回白氏,锻炼锻炼,看能不能纳到白氏的门客中,嘻嘻,柳陵君可不能怪我啊,我也是有眼无珠,没有看清明珠啊。” “哼哼!明珠蒙尘啊,可惜可惜,我看你一身武艺不俗,不如投到我的门下吧,本君保你有一番作为。”柳陵君似乎起了惜才之心。 武烨不卑不亢地说:“在下承蒙柳陵君青睐,只是与白洛小姐有约在先,要先去齐国学习游历一番,若学有所成,有机会再回邯郸,希望柳陵君能再给武烨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好,那本君就敬你一杯酒,在邯郸等着你。”柳陵君拿出了贵族大夫应该的礼贤下士的态度,非常大度地敬了武烨一杯酒,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失,席间很快响起了觥筹交错的欢乐声响,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个失意落魄的申栐下场会是什么样。 第五十章 夜幕下的草原 燕国非常适合地广人稀这句评语,大小城市只有十座,集中分散在二十万平方公里疆域的南部,因为南部近海,气候四季分明,适宜居住耕种。燕国最北方的城市名字与它地理位置十分相似:孤竹。如同广袤大地上一棵孤零零的竹子,显得特别寂寞与突兀,原本孤竹再往北去是一片辽阔无际的草原,北狄人与燕国人在草原上来回争夺多年,突然有一天擎天神山的出现,打破了两拨人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关系,给予马牛羊无限滋养的草原变得异常危险,到处都是隐藏的沼泽和深洞,人与牲畜不小心陷进去,除了无谓的挣扎,就是静静接受死神的拥抱。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草原上,北狄人失去了来无影去如风的机动性,生活愈加困难,一部人选择归顺了燕国,毕竟交战多年,双方都有掠去的俘虏,部分长相姣好的女性俘虏自然承担了繁育的任务,在孤竹经常可以见到带有北狄人长相特征的孩子,他们对于北狄人的接收态度比上一辈人再加宽容,双方打了这么多年,很多习俗也都交织在一起,所以选择归顺燕国的北狄人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毕竟耕种放牧的安适生活更安全,不用担心哪天会掉脑袋。另一部分顽固的人用巨大的勇气与坚持证明了自己的信仰是如何的坚定,他们穿过了危险的草原,向擎天神山靠近,一方面他们相信那是神启,擎天神山在他们祖先居住过的地方出现,正是神灵的某种启示,他们要去搞清楚祖先要传递什么旨意,另一方面,他们要翻过擎天神山,去寻找新的居住地。两个目的看上去都很难实现,不过他们还是去做了,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这片寂寞的草原,每日回忆厮杀的场面。 吴道玄与武庸为避开燕国特使的追踪,选择了这条偏僻的路线,每天路上都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天上的飞鸟与地上的爬虫与他们作伴。吴道玄并不在意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有时候为了作画,他常常会一个人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呆上一两个月,相比与人交际,他反而更喜欢这种简单的生活。武庸原本就比较沉默寡言,被怨灵上身后,性情更加的冷漠,三四天都不说一句话,二人结伴而行多日,武庸也不问去哪里,饿了随手捉过几只走兽飞禽烤了便吃,渴了便喝点溪水,以二人的能力,在荒野生存完成不成问题。 这一日在草原边际上行进了多天的他们,终于见到了一座大城,孤竹城墙上可以看出当年激战的痕迹,即使在现在,草原上还留有极少的北狄遗民,在狭小的缝隙里寻求生活,他们没有跟随族人北上寻找信仰的归宿,也没有与有着血海深仇的燕国人苟合,倔强地沿习游牧民族应有的生活。所以孤竹城仍然保留着战时的设施与军备,以应付更加凶残与狡猾的残留北狄。 吴道玄与武庸两张明显中原人的相貌,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就轻松进了城。在城内选择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住了下来,武庸发现燕国远没有晋国富庶,连孤竹这样的大城,城内的客栈和住宅都有着明显的陈旧。吴道玄说:“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燕国只有十座城,独立北境的孤竹竟然是这样贫穷的样子?” 武庸点点头。 吴道玄说:“燕国的万里城墙隔绝了与各国的道路,也掩盖了好多事情,其实燕国的物产并不比其他几国少,甚至渔业和畜牧业还有胜出,只是太多的资源都被军队拿走了,燕国屯集的军队数量几乎能与秦国相等,平均两个农户养一个士兵,军备质量的优秀在诸国也是上等。这个燕昭公啊,心思远在城墙之外啊!” 武庸顺着吴道玄的感叹,也望向了远方,那是蓟城方向,燕国的首都。 夜幕降临,孤竹城很快的进入了休息的时候,只有一些官员与大族的府邸还亮着几盏灯,其余房屋都是一遍漆黑,连对旅客经营的客栈也早早关了门。武庸睡在床上,双耳听着从城外草原上吹来的风声,似乎能触摸到被风拂低头的青草。吴道玄则站在窗户边,望着明月,这里的月亮似乎也比晋国的更大更圆。 “想去看看草原吗?”吴道玄突然问道。 “好。”武庸依然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二人衣服都没有换,轻轻推开房门,吴道玄从天井轻轻飘飘像羽毛一般飞上房顶,武庸一脚踏在护栏上,纵身一跃跟了上来,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虽然夜光非常好,但习惯于枯燥生活的孤竹人大部分都早已回到屋中了,没有人看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向城外飘去。 城内建筑离城墙之间有一段距离,是预留给车马和守城器械通过的道路,吴道玄不作任何停留,突然加速,像射去的箭一般,瞬间从屋顶跃到墙头,城墙顶上巡逻的士兵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形迹。 武庸全身裹着浓郁黑气,像缕升起的炊烟,飘飘然跟着吴道玄来到墙头。 夜晚的草原寂静中透着热闹,武庸能听到草下面栖息的虫子发出的呼吸声,也能听到一阵阵风刮过,无数的草低头的声音。吴道玄带着武庸在草原上,足不点地的狂奔着,一瞬间,让武庸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曾经有一次,他也这样在草原上酣畅淋漓地奔跑过,只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当时的细节了。很快,二人就驰出十几里地,进入了草原深处。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使白天想通过这片草原都危险重重,然而像吴道玄,哪怕是差几个等级的武庸,也根本不惧随处可见的沼泽天坑。 突然,远处有一抹亮光闪过,武庸早就发现在夜晚,他的视力格外好,甚至比白天看的距离更远,其中有些景物并不是通过光线投射到眼中才看清的,换一种说法就是武庸觉得黑夜也有它的色彩,不需要光线也能看清很多东西。远处那抹光亮是兵器反射的月光,草原上有人。 第五十一章 黑袍人遇黑袍人 吴道玄与武庸同时停住脚步,俯下身慢慢靠近,明显对方没有想到还会有外来者,没有做太多的戒备。 武庸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传来的对话声,当他还准备向前靠近一点时,莫名的危机感突然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抬手去接,黑色的箭头在他额前两寸的地方仍不停地旋转,吴道玄扔掉长箭,不再隐藏身形,武庸古怪地看了一眼吴道玄,说不出是感激还是别扭,毕竟在赛乌郡被吴道玄整的心里留下阴影了,加上毫无反抗的机会,有再大的不甘只能隐忍。 “呼日特?”对方喊道,手中的弓再次举起。 “怕丝鹰。”吴道玄回答道。 对方迟疑了片刻,问道:“燕国人?” 吴道玄道:“不是。” 对方几人起身,谨慎地举着弓箭走近,将吴道玄和武庸围在中央。这几个人都罩在黑色的夜行袍中,看不清脸,为首的人身材略微矮小纤瘦一点,其余几人高大魁梧,手中的弓箭更是巨大惊人,足有六尺,与人等高,射在身上犹如巨石击中。 对方首领打量了一下吴道玄与武庸,问道:“谁派你们来的?乐邡?” 吴道玄艰难地说:“其实我们是来散步的。” 首领右臂下挥,“嗖”“嗖”“嗖”三支势大力沉的箭矢直接射出,这样近的距离被箭射中,骨骼极有可能被直接震碎。 吴道玄右手在面前一晃,便将三支箭收入掌中。 对方立刻扔掉弓箭,从腰间抽出短刀,冲了过来,从刀的外形上看,是北狄人使用的弯刀。三人都视吴道玄为大敌,团团围住,弯刀在夜晚的月光下反射着眩目的光彩,像无数根致命的彩带在空中飘舞,慢慢收紧。 吴道玄手臂一振,原本软绵舒适的衣服像钢铁一般坚硬,将对方的弯刀荡开,对方退后几步,蓄足了气势,同时又冲刺过来,这次弯刀带着更耀眼的光芒上下跃动,大地仿佛也跟着一起一伏。吴道玄没有硬撼对方的杀招,急速退后几步,原本落脚处已被砸过一个大坑,乱草飞舞,视野被遮挡的瞬间,对方首领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武庸身边,从衣袍里探出两只洁白的手要囚住武庸。只是武庸像是早已料到对方的突然闪现,稍稍退后半步,手掌作刀与对方的双手触碰了一下,各自退后。对方首领站在原地,渐渐变得透明,像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啪”二人再次对过一掌,对方首领没有想到武庸是怎么识破自己的隐身术,两次偷袭都没有成功,感到非常意外。 其实在武庸眼里,对方首领并没有消失,而是被月光裹于其中,产生了类似隐形的效果,停止不动时很难发现,一旦行动起来,还是能够看到如同水面波纹的流动。 “锐摧!”对方首领喊了一声之后,立刻迅速撤退,余下几人也不作任何恋战,果断地逃离。武庸紧紧跟随其后。 对方在草原上疾奔了十几里地,也没有将武庸彻底甩开,一方面是武庸在黑夜里有着异乎寻常的感觉力,另一方面是吴道玄这样的强人在背后协助,任何小陷阱和伎俩都被他轻松化解。 双方已经进入到草原的腹地,追逐了半个时辰。 “咦!”武庸心中再次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明显感觉到又有一股气息出现,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眼前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血色裂痕。 “啊!”有两人被裂痕击中,直接裂成尸雨。 一个带着野兽气息的高大男子在所有人面前出现,手中持着一柄细长且透着红色光泽的刀,刚刚正是他一刀劈杀了两人。男子带着狰狞的微笑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卓琳,你想背叛部落吗?”男子对着那名首领吼道。 卓琳非常谨慎地看着男子,愤怒地说:“你们才是部落的叛徒,看看你们把部落都变成什么样了?哈纳,你看看你自己都变成什么样了?” 哈纳轻轻抚摸着长刀,刀面上的血迹一直在来回流动,像有生命一般,不会凝固,也不会掉落。“我们能让部落重新强大起来,只有真正的力量才能做到这点,你这是在害怕力量,还是在怜悯敌人?” 卓琳摇头道:“你是个疯子,所有跟你一起回来的人都是疯子。” 哈纳越过卓琳,看到后面的吴道玄和武庸,嘲笑道:“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燕国人?看来,你的信仰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纯洁啊。我先解决掉他们,再跟你慢慢算账。” 哈纳远远举起长刀,气势慢慢上升,地底上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响起,在轻声低吟着经文。 武庸看到不断有黑气从地面冒出,依附在死气越来越重的长刀上,哈纳双目赤红,如同充血一般,表情更加狰狞,当死气已经浓郁到液化时,哈纳像野兽一样嚎叫一声,长刀黑光暴涨,与武庸的距离由数丈立刻缩短到不到一丈。 吴道玄探出一步,长袖无风自鼓,要与黑刀硬撼。就在此时,武庸双眼却闭了起来,对眼前裹着黑光,如兽首一般嘶叫杀近的长刀也视若无睹。突然间月光似乎被遮挡了一下,所有人都有着天地在刚刚一瞬间关闭了片刻的错觉,当万物恢复明亮时,局势已经变得奇怪。 武庸背后张开一个巨大的虚影,它盘膝而坐,威严肃穆,缓缓伸出的左掌抵住了哈纳势不可挡的一击。 虚影与长刀碰撞在一起,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反而是有一种吸力将一切激荡出的破坏力量集中压缩在一起,双方碰撞在一起的部位凝聚了极大的能量,黑光被巨力挤压后竟透射出白色的辉芒,然后不堪重压迸裂破碎,哈纳被弹出数丈远,全身无数血线喷出,再也无力站起来,不可置信地呐呐道:“这是什么招术?这是什么招术!” 卓琳难以置信地看着武庸,吴道玄倒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虚影一击之后便渐渐淡化,很快消失在黑夜中。武庸双眉紧锁,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摇摇欲坠,吴道玄在武庸胸前轻轻一抚,将淤血散去,这样武庸才好受一些。 武庸睁开朦胧双眼,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一些了解,又有一些陌生,这明显不是他自身的力量,却又不像当日在鸿水轰出那一拳,那一拳阳刚炙热,至强至烈,而与哈纳抗衡的虚影却带着阴冷森寒的气息,与黑刀硬撼时没有体现出属性相克的能力,反而是同源属性等级差异的压制,或许与纠缠不清的附身怨灵有关吧,只是过去从来不曾见它展现过如此的威能,究竟是什么原因诱发它的出现,武庸实在想不通。看吴道玄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脸上仿佛写着“快来问我啊,我都知道,快问我啊”,武庸立刻断了询问的念头。 躺在草地上的哈纳突然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在远处自言自语道:“好厉害的燕国人啊,看来大祭司说的话果然很对,燕国早晚是一块死地,你们都得死,不,你们现在就已经死了,哈哈!” 卓琳冷冷地说:“人都是要死的,起码我们还能带着灵魂去死,比你现在只剩个皮囊强上百倍。” 哈纳撑起已经被自己鲜血染透的上身,用手指着武庸说:“你以为他就比我们好吗,他是更黑暗的存在,你看到他刚刚使用的招术了吗,你明白那代表了什么吗?哼哼,你跟他在一起,灵魂恐怕会被侵染的更深,等你我都魂归祖地的时候,再来比一比谁更虔诚吧。” 卓琳一言不发,也不去辩解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武庸终于说了一句:“留点力气止血吧,废话这么多。”吴道玄身形一晃,差点主动开口说“人家都这么艰难了,就不要拆穿他了好不好”。 这时从远处的黑暗中凭空走出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金纹黑袍,高耸的袍肩向外突出,缀了透着骨白色的饰品,黑袍下摆至脚处在微微晃动,似乎与地面仍有一段距离,难道他们是浮在空中的? 所有人都露出凝重的神情,连吴道玄也认真起来了。其中一个人用北狄语对躺在地上的哈纳说话,他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从一个人的身体发出的,而像是从一个满是窟窿的金属盒子里发出来的,带着奇异的金属感与嗡鸣。 哈纳在他们面前也收敛了狂放的姿态,非常谦卑地回应着,同时也用眼神看了一眼武庸,似乎在讲述刚刚的情形。听完哈纳的解释,两个金纹黑袍人同时抬头看向武庸,在袍帽里他们的眼神像四颗光辉的星辰,充满了威压与浩远,但他们的脸却像死人一般苍白。 “你得跟我们回去。”黑袍人用中原话说道,语气不容违逆。说完抬起双手,两道暗红的闪电链从指间射出,袭向武庸。 武庸原地一蹬,向左侧移过去,闪电链在刚刚立足处索了个空,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爆鸣声,显然对方并不在意是否带着活的武庸回去,可能在他们眼里,活人跟死人的差别并不大。 第五十二章 繁华如斯 另一个人同时向武庸移动的方向发出了同样的两道闪电链,算准了武庸移动的距离与换息的间隔,武庸无法再避让。吴道玄挡在前面,双手将闪电链接住,直接震散。 两个黑袍人看着吴道玄,然后手臂向天举起,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凝滞,在不停地颤动,草地下面源源不断地黑气涌起,一道无形的界壁将所有人困在中间,死气像临近黄昏的蝙蝠一般在界壁内四处乱飞乱撞,不停地冲击圈内的人,同时刻意忽略了躺在地上的哈纳。 卓琳一方几人都咬牙坚持,汗水不断从额头流下,被死气冲击的摇摇晃晃,只能跪在地上,用双手苦苦支撑,即使是七尺大汉,灵魂也不一定如同他身体那般强大,在死气无休止地纠缠中,只能被不停地虚弱下去。 与卓琳等人处于绝对下风相比,吴道玄与武庸就轻松多了。吴道玄在黑夜里像一颗璀璨至极的宝石,死气撞上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哪怕靠近一点都像雪遇骄阳一般迅速融化。武庸则是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附于身上的怨灵,这种感觉很奇怪,像身体里多了一个灵魂,但这个灵魂更加自由,可以在身体各处流动,甚至脱离身体,以前当怨灵占据主动时,会将武庸自己的意志压制到沉睡状态,沉睡状态下武庸不会有任何感觉,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忆。 这一次,武庸是清醒的,他甚至能通过怨灵来感受整个外界,五感被放大到无数倍,不需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周边的情况,除了正常的人与物,武庸还能清楚地看到生命与死亡的能量流动,比如吴道玄,就像个生命能量强大到外溢的灯柱,金黄刺眼,卓琳与其他人的生命气息在不断流失,光芒越来越暗淡。哈纳是诡异的暗金色,有灰色的能量在其中游动。而两个黑袍人,则是苍白的光芒,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那么自己呢,武庸想看清自己,但视线总是从身上划过,没有办法停止。做了几次尝试后只能放弃,或许看不到反而更好吧。而事实上确实如此,附于武庸身上的怨灵此刻已经彻底觉醒,像一只狂暴的野兽落在满是猎物的圈栏里,强大的利爪不放过任何可以触及的死气,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进食了,若不是细长的尾端虚影仍系在武庸身上,怨灵早已在界壁内四处扑杀了。 看到肆无忌惮的怨灵,一直蓄而不发的吴道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突然发难,原本僵持的场面瞬间被打破,一股肉眼可见的光芒从吴道玄身体内发出,将死气与界壁燃烧的干干净净,两个黑袍人身上也点染了熊熊火焰,显然被吴道玄反噬的相当严重,他们果断地索起哈纳,迅速往后退去,在黑暗里很快失去了踪迹。 吴道玄并没有继续追下去,而是静静等待武庸的恢复。怨灵在饱餐之后,如同人类一般伸足了懒腰才一闪而逝,消失在武庸体内,它非常不愿意与吴道玄正面接触,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怨灵蛰伏后,武庸睁开冰冷的双眼,扫视着众人,所有人都感觉骨髓像被注入了冰水一般寒冷,不过很快武庸就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沉默,少了刚刚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寒。 “走。”武庸扭头便往回走。 “不管他们了?”吴道玄问。 “没兴趣。” 二人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月色的草原上。 逃过生死大劫的卓琳等人,跪在地上喘息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复元。随从问:“卓琳祭祀,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卓琳坚定地说:“等。” 随从说:“他们真的会来?” 卓琳有点凄凉地说:“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四个人的身影在一眼无际的草原突然显得特别孤单与无助。时间在静静流过,过了很久,终于出现了另一批人,他们沉默的向卓琳等人靠近,直到月光可以看清双方的样子。 对方首领看到附近漫地的尸块血水,试探性地问道:“卓琳祭祀?” 卓琳缓缓站起来,看着对方说:“田先生,你们来晚了。”说完,卓琳扯掉头顶的袍帽,瞬间一头银色的长发在呼啸的草原风中飘扬,她绝世的容颜在月光下像一尊冰封千年的塑像,万古寂静。 武烨原本想从卫国、鲁国和莒国穿境游览一番,增长见识,毕竟相较其他才俊,武烨对诸国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都只停留在书本的了解阶段,此次随白洛横穿大陆西部各国让他大开眼界,由西往东的路途中,从楼宇建筑到饮食穿着都在慢慢变化,西部民房结构简单,以泥土平房为主,以当地天然土壁为基质,挖掘出的窑洞更是冬暧夏凉。进入晋国后,受周朝礼制的影响,晋国建筑石料结构较多,庄严肃穆,突出礼仪上下之分,再往齐国方向,以木制结构居多,榫卯结构精巧复杂,令人赞叹,武烨经常一个人在庭园四处转悠,仔细研究这些细致精妙的木制建筑,而且从这些细微之处联想到建筑以外的很多东西,于是走着走着便停在那里,低头沉思。 邯郸府上的侍女早就知道有个相貌俊俏的公子与大小姐结伴而行,从路途遥远的秦国归来,好多春心萌动的侍女经常借端水送茶的机会偷窥几眼 玉树临风的武烨,发现这位公子不似晋国、齐国男子那般细腻温润,肤白犹胜女子,而是皮肤略带麦色,有着传说中西边秦国人的相貌特征,浓眉胆鼻,双目如黑夜明星,明亮清澈,举手投足不拘小节,最关键的是他经常嘴角带笑,对下人也是和和气气,接茶杯时都会非常礼貌的向侍女说声谢谢,侍女立刻心如小鹿乱跳,不知怎么退出房间。 打扫武烨休息房间的侍女更是被所有侍女忌妒,不过被忌妒的女子却像有了与武烨的小秘密一般,向其他人偷偷地描述武烨是个如何整洁自律的人,房间物件摆放都整齐有序,有次她忍不住偷偷嗅了一下武烨睡过的被褥,居然还有种淡淡的香气。 别的侍女就笑她,你是不是思春思疯了,男人怎么会有香气,武烨公子一看就不是用香粉香水的粉脂公子。可打扫房间的侍女却信誓旦旦地说确实有香气,但肯定不是香粉香水的气味。 一些年长的侍女就打趣道:知道啦,那是男人味。立刻把年小的侍女羞的满脸通红。所以这些侍女在府上看到静静在一处发呆的武烨,通常都是调皮地走过去打趣道:“武公子又在研究做房子啊。” 有时候武烨回过神,就不好意思地挠挠说想事情入神了。有时候真的沉浸其中,没有回应侍女,对方也不生气,知道武烨是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事情,至于思考什么不重要,反正样子很帅就行。 可惜白洛一直很着急带武烨回齐国,她想赶在田季先生生日宴的时候,借机将他推荐给田季先生,齐国田氏目前掌家的田伯先生与齐王为莫逆之交,同时担任齐国大司马,其身后还有三个兄弟:田仲、田叔、田季,正所谓一门四侯,伯雍侯、仲武侯,叔文侯,季远侯。田仲是当世闻名的天阶武者,齐国的镇国武人。田叔为稷下学宫祭酒,此人淡泊名利,痴迷风雅,自称琴技无双,画技次之,书法为末,但即使是他自谦地认为最末流的书法,任何一幅流出的真迹在齐国也可是一字一金,抛去他贵为田氏四侯之一的身份,也足以说明他的书法造诣之高了。田氏四侯最小的田季,性格最为洒脱,与三位大哥老成持重不同,田季最喜欢结交江湖侠士、民间异人,座人门客三千,死士五百,只要被田季先生称赞过的人,立刻能在齐国声名鹊起,所以白洛想借田季先生生日宴的时候,将武烨引荐给田季先生,她相信以武烨的能力,一定能一鸣惊人,真心希望他能立刻成就一番事业,不要像那些终日混于府内苦等一次展示才华机会的普通人那样,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时间真的很宝贵,哪怕是年轻人,也没有理由挥霍。所以白洛一口否决了武烨的提议路线,选择最直的线路,日夜兼程赶回齐国国都临淄。 齐国原本就以物产富饶、商业发达闻名诸国,国都临淄更极尽繁华,彩灯如云,招牌林立,进城的主道两侧全是商铺,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商铺,它们在各国都设有分店,如达官贵人喜欢的专售华丽服饰的锦云阁,小姐夫人喜欢的专售香粉彩饰的彩蝶轩,甚至还有专售海外洋人新奇玩意的商店,着实让武烨大开眼界。 白洛已是习以为常了,坐在马车上考虑着回府需要禀报的事情。武烨双眼已经忙不过来了,干脆躬身走出马车,坐在车夫身旁四处打量。突然一个奇怪的身影出现在一家店的门口,武烨研究一番,立刻明白那就是传说中的鲛人,它全身覆满蓝色鳞片,身侧与后背长了黑色的鱼鳍,硕头的头颅与身体连在一起,看不出脖颈,上肢比下肢更长,但都一样长着蹼。武烨一开始惊异于鲛人的外形奇怪,但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个鲛人出现在店铺门口的原因。它。。。。。。竟然是在招揽顾客! 第五十三章 临淄八仙还是八怪 这只,这个,武烨不知道用什么量词来指代这个鲛人,反正此时的鲛人没有一点凶恶的样子,身上绑着几条粗实的铁链,头颅下方原本是人类颈部的地方被铁链穿骨而过,伤口已经愈合,可见这个鲛人呆在此处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它头顶上方悬着一个金黄色的物件,在不停地旋转,发出悦耳的响声。路过行人看到新奇的鲛人,感到兴趣就会进店看看。 武烨轻轻拍了一下车夫,问道:“这是家什么店啊,怎么摆只鲛人在门口?” 车夫笑道:“那是墨者开的致理堂,专卖各种精巧设计的物件,也有海外洋人带过来的东西,普通人都搞不懂,只有墨者的人才能跟洋人沟通,还会使他们的东西,聪明的很啊。” 武烨眼中一亮,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墨者会在临淄这么繁华的地方开一家店,真是大隐于市啊。 车夫见武烨感兴趣,忙解释道:“其实这家店的人也只是跟着墨子徒弟后面学过点东西,算不得真正的墨者,不过他出售的东西却都是墨子亲自设计的,这家店老板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经常有意想不到的妙用,墨家的人也不介意他用墨者的名义开店,所以就这样维持下来了。武公子要是感兴趣,等安顿下来小人带武公子过来瞧瞧。” “嗯” 车子很快就在前方转弯,离开了主道。临淄城几经扩建,即使是普通道路也宽敞平坦,马车行驶速度一直很快。车夫不无得意地说:“武公子,你别看临淄城来往的人这么多,其实真正的本地人并不多,大多是来往的商贩和游学的士子们,这大城实际就是三家人的,姜家、田家、白家,齐王夫人又是田家人,这样说来就变成两家了。听府里的人说白太爷有意与田家联姻,这以后临淄就是一家亲啦。我们这做下人的也觉得脸上有光啊。”与有荣焉的车夫并没有发现武烨脸上的一阵落寞。 其实车夫说的话一点不夸张,仅是三姓之末的白家便占了临淄城整整一角,与内城紧贴,占地数百亩,大到失去了建围墙的意义,临淄是没有外城墙的,白府背后便是坚固的内城墙,马车回府要先经过一整片区域,这片区域住的都是白氏的远亲和外姓族人,马车在这片区域也走了一个时辰才到白府真正的核心。一座巨大的牌楼横亘在道路之上,五间六柱,雕龙绘凤,祥云繁花,气势恢宏,车马依次从偏门进入,所有人都屏气凝息,不敢有丝毫嘈杂。 马车离住宅还有一段距离时,众人就下车了,下人们带着货物去了南院,白洛回到白府,也不像在外面那边行事自由随心了,立刻收拾打扮一番就去北房向老祖宗上报这一路的详情。 武烨被接待的人领到了东院外围的客房安顿休息,白府之大,完全超出了武烨的想像,白洛所住的东院怕是就有小半个鸿水城的规模,因为诸国都有供养门客的习惯,一些地位等级高的门客就常住在主公府上,所以白洛的东院除了自己住的几间宅子之外,很多的房间都是修建给投奔的门客,能在白府东院谋得一间住房,哪怕是最下等的二人合居房,也足以自傲了。 武烨自然是被领到一个独门独院的上上等客房了。接待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向武烨介绍了一些规矩之后,就礼貌地退去了,武烨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巨大的樟树,一时有些出神。 樟树状如华盖,遮住了大半的阳光,破碎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武烨身上,随风晃动,武烨不由地自嘲一笑,与白洛结伴而行这一个多月里,白洛从来没有说过关于白家的事情,更没有用白家大小姐的身份命令武烨去做什么,真正做到平等的君子之交,在别人眼里更多的是礼贤下士,这样屈尊去结交武烨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人,除了爱惜他的才华以外,爱慕之情也溢于言表。 原本武烨还没有想太多,直到见识了白家的庞大基业后,才明白其实二人之间存在的沟壑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大,自己要面临的困难与挑战可能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 正在武烨思考的时候,已经有人敲门拜访了,院内原本就没有关,来人敲了敲门,就直接进来了。此人体形并不高大,堪堪过武烨的肩膀,长相与英俊更是不沾边,一口鲍牙已经快突破嘴巴的包裹了,武烨心想如果这人走路撞墙,肯定是牙撞掉,而不是鼻子撞破。 虽然来人长相丑陋,但行事说话干净利落,看到武烨相貌后,稍稍一怔,但绝不是自惭的表情,笑道:“看到杨管家亲自送人到上院,就知道来了一位高人,一时好奇就来瞧个究竟啊,希望兄弟不要怪我唐突啊。” 武烨说:“哪里,在下刚到白府,正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头绪,万幸有兄弟来帮忙解惑,求之不得呢。” 来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晏,名婴,莒国郠城人氏,来白府一年有余,忝居东院上座,就在兄弟隔壁,这间院子已经好久没人来住了,前两天有人来打扫,我就开始好奇是谁会住进来,一夜未眠啊,今天兄弟一进来,我就急不可耐的过来一瞧究竟了。” 武烨招呼晏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说:“在下姓武,名烨,秦国人士,与晏兄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啊。” “同感,同感。”晏婴从怀中摸出一壶酒,摆在石桌上,又掏出两个酒杯,显然是有备而来。二人就着温暖的阳光,在院子里开始饮酒畅谈,主要是晏婴在介绍白府的情况,虽然作为白府的门客,但晏婴点评白氏却非常犀利,从人脉到商业无一不评头论足一番,洋洋洒洒说了一个时辰,意犹未尽又由白氏发散开来,说到姜氏与田氏的关系,原本就不好看的一张脸,喝完酒后更加糟红,说的话也是惊世骇俗,若传出去实为大不敬,立刻拉去车裂也不为过。 武烨即不劝阻,也不插嘴,只是陪着喝酒,神情从始至终也没有变过,他不明白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人怎么会在白洛上院呆上一年时间,按理应该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故意的,这个叫晏婴是来试探武烨的,不过这是出自他自己的想法,还是被别人派来的,就不得而知了。武烨自己也是个不怕事大的人,就干脆陪晏婴这样喝下去。 晏婴侃侃而谈,一壶酒很快见底,感觉还不尽兴,于是拉着武烨起身,说:“带你去个好地方,我们兄弟二人接着喝。”结果第一下没有拉动,晏婴本来就想试探一下这位卖相十分不错的朋友有几分实力,伸手时加了几分力,结果出乎意料,对方纹丝不动,于是又使出五成气力,仍然没有拉动对方半分,于是干脆撕破伪装,用上了七成气力,武烨还是微微一笑,不动如山。 晏婴松手笑道:“武兄有点意思哦。不过,今天这地方你非去不可,因为是你欠我的。”说完不由武烨询问,干脆双臂架着武烨起身,武烨见晏婴不像带着恶意,也不好再推辞了。 二人七拐八弯很快就走出了上院,再穿过一湾碧池,来到一处拥挤的院落前,里面传来阵阵嘈杂声。武烨迟疑地问:“这里是?” 晏婴笑道:“这里是下院啊,不过里面也是藏龙卧虎,有不少义气相投兄弟,武兄一定会乘兴而来,满载而归的。” 推开院门,院内摆满了七八张桌子,正是午饭时间,各色各样的人正围在桌前用饭,见到晏婴带着个俊俏公子哥进来,顿时哄堂大笑。武烨有些摸不着头脑。 晏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径直走到居中的桌前,从怀中掏出一粒金子放在主位的老者面前,老者鹤发童颜,满面红光,看了看金子,又看了看武烨,笑道:“你晏婴不是牙尖嘴利吗,今天怎么主动向我这个糟老头子认怂了。” 晏婴摆摆手道:“跟荀老爷子认输,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唉,要怪就怪我过于相信白大小姐的审美眼光了,原以为我们临淄八仙可以凑个完整呢,没想到来了这个玉树临风的家伙,貌不同,不相为谋啊。” 荀老爷子不给晏婴留一点面子,笑道:“要真是临淄八仙,这小伙子倒是能凑个吕洞宾,可谁叫你们是临淄七怪呢。。。。一个个跟长歪了似的,还好意思怪小伙子长的端正。” “岂止是端正啊,简直是泯灭人性的潇洒啊。”一位年长的女子上来反复打量武烨,目光充满友善亲近,弄得武烨非常不好意思,像新姑爷上门见丈母娘一般。年长女子边笑边跟武烨解释事情由来。 原来前两日有人看见下人在打扫上院的房间,便知道又有一位门客要入住了,可是非常有意思的是白洛门下现有七位上院门客,六男一女,唯一的女子原本是吴国人,以一手精美刺绣闻名天下,被称为“手生百花,锦有山河”,六位男门客也是身负奇才,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六位男子的长相,实在惊为天人,晏婴已经算是长的很不错了,其他几人只能用“鬼斧神工”、“造化神奇”来形容了。 第五十四章 寿礼 在武烨到来之前,大家都在猜测这次白洛小姐的审美观会不会保持在一如继往的水准,于是打了个赌,晏婴赌了一锭金子,结果输的一败涂地,恁他一张死人能说活的嘴,也没有一丝狡辩的企图,毕竟大家又不是瞎子,丑美还是分的清。齐国用的是刀币,金子并不是流通货币,其价值远高于刀币,只有上层人士在购买比较贵重的东西才会用上金子,可见晏婴输的真的很惨。 下院的门客常年住在一个院子中,彼此熟悉,加上武烨性格原本就很豪爽,于是大家很快就交成了朋友,这场巧遇的饭局便成了武烨的接风酒席。 席间人来人往,武烨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反正是来者不拒,嘴里还高兴地喊着酒逢知己千杯少。 来敬酒的人更加心花怒放,端起酒碗便是一饮而尽,喝到后面,武烨感觉自己的嘴就没合上过,有人端杯到面前,自己仰头便喝完一杯,坐在边上的年长女子不停地劝着:“别喝了,别喝了,这是来收拾桌子的,不是敬酒的。” 最终武烨四脚朝天被一群人架着抬回了上院,沉沉睡去,不醒人事。 恍惚中,武烨看到远处有一个身影,在天地间孤独地行走着,天空是骨白色的,地面是炭红色的,每一脚落下都像陷入淤泥中那般无力,直觉告诉武烨,前面那个人是武庸。武烨竭力嘶吼,声音在这片天地间也无法传播。二人就这样在颜色分明的天地间行走着,不远不近,互相隔绝。 武烨看到武庸的前方,是一个立于天地间的朱漆巨门,它就这样闭合在那里,等待着武庸去推开。 “不要,快回来!”武烨奋力追赶,越来越接近武庸。 武庸站在巨门前,缓缓抬起右手按在门上。 “武庸!”武烨一把拉住武庸的肩膀。 “啊!”一个女人的叫声让武烨瞬间睁开了眼睛,白洛摸着挣脱出武烨魔爪的右手,假装生气地说道:“没想到喝点酒,你就本性暴露啊,这算不算借酒行凶啊。” 武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着额头说:“刚刚做了个恶梦。” 白洛说:“看你表情这么慌张,是不是梦到什么漂亮的小娘子弃你而去啊。” 武烨说:“不是,是梦到一只母老虎奔我而来,相当的吓人啊。” 白洛拿起扇子狠狠地敲了一下武烨,起身就走,说:“就让母老虎把你吃掉才好。” 武烨没想到会醉成这样,挣扎着起身,就听到院子里白洛的声音。 “明天上午到我院里来。” 一场宿醉,两日方休,武烨没想到自己是醉了两天,第三天早晨早早洗漱后晏婴便找上门来,武烨才知道白洛召集了所有上院的门客一起议事,于是跟着晏婴就直接去了白洛的府邸,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堂厅里已经聚集了四人,晏婴逐个给武烨介绍。身形佝偻,蓄了山羊胡的男子叫焦谌,长着一双金鱼眼,嘴唇单薄的男子叫靳塬,身材高大,左脸颊上有块覆盖半张脸的青色胎记的男子叫伊彪,红唇白肤,温柔娴静的美丽女子叫慕容纱。四人反复打量着武烨,眼神中并不透露着多少友善。 “你就是武烨?听说你前天去下院不知死活喝了几坛醉乡,醉得跟滩泥一样,叫也叫不醒,醒酒汤都灌不进去,硬是让白小姐把议事推迟今天。”靳塬对酗酒过度的武烨第一印象极差,一个缺乏自制的人成不了大气,枉有一身才华,在如今世事多变的当下,坚韧的本心往往比天赐的才华更可靠。 武烨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靳塬冷哼一下,扭过头去,不再理睬。 焦谌摸着山羊胡,一副高深莫测地看着武烨,眼神中透露出狡黠的意味。伊彪从始至终没有变过表情,抿着嘴,神态木然,看不出是厌恶还是无视。以刺绣出名的慕容纱则表现了长期伏案劳作锻炼出来的优雅作派与耐心,眼神与武烨交流片刻,表达了对武烨醉酒的理解。 不过一会,堂厅又进来两人。嘴里不停呱噪的男子,有着一种未老先衰的悲哀,锃亮的脑门上顶着所剩不多的头发,零乱散落。另一个男子长了一个醒目的酒糟红鼻子,须发旺盛,足以让身边的男子陷入深深的卑望中。他抬头看见武烨,眼睛一亮,上来熟络地拍拍武烨肩膀,说:“小伙子,听说你前天去下院跟荀老头子那帮人拼酒,大杀四方啊!嗯,有老夫一半的风采啊,哈哈。” 武烨没想到一场酒也能喝出名声来,尴尬万分。 “别听这个家伙吹,哪次进下院,不是被灌成软脚蟹,爬着出门的。武烨记着这个只会说大话不怕闪舌头的家伙,邓栊!”晏婴毫不留情地揭短。 ”我就不用你介绍了,在下东郭丑。” 白洛门下的八仙终于齐聚一堂,晏婴与武烨有过拼酒的交情,自然与武烨站在一起。东郭丑与邓栊并列,焦谌、靳塬、伊彪合而不俗,唯一的女子慕容纱从容自若,不与任何人靠得亲近,但也不刻意疏远。 诡异的气氛没持续一会,白洛便匆匆来到,今天白洛穿了一身翠绿短衫,显得格外活力朝气,与屋内“八仙”站在一起,顿时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来,是再商议一下为季远侯准备寿礼的事宜。”白洛开门见山地说明了原由。 “寿礼是以慕容姐姐绣的千里山河为主体,有劳慕容姐姐这两年的辛苦了。”白洛非常诚恳地向慕容纱表达了谢意。这两年时间里,慕容纱没有走出织坊半步,将所有的心血全倾注在这幅千里山河上。千里山河是画圣吴道玄早年间的一幅巨作,充满了对大陆诸国迤逦风光的自豪之情,该画现收藏于晋国王宫内,整幅画卷据说三十三丈长,十丈高,晋文公特意辟了一间房子来放这幅画。 白氏与晋国有着多年商贸情谊,白洛求着白老太爷跟晋文公讨了个人情,有幸带着慕容纱亲眼观摩此画。慕容纱不仅绣技惊人,同时还有着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能力,白洛嘱咐她用三天时间,将整幅画记在脑中,然后用刺绣的技艺来重现画作。 慕容纱在陈列室里呆了七天,出来后脸色苍白,被阳光照射后缓缓流出鼻血,虚弱地对白洛说:“幸不辱命。” 等到这项浩大的工程在两年前正式启动时,白洛才明白为什么慕容纱会在陈列室里呆七天,这幅作品的复杂程度远超白洛想象,用慕容纱的话说,就是“千里山河,纤毫毕现”。 画作上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凉亭,用水晶透镜放大了看,居然能看清亭柱上的题字。自信妙手无双的慕容纱起了胜负之心,哪怕对手是画圣,她发誓一定要在刺锦上重现千里山河。 于是她日以继夜,带着数十名绣女一起,花了两年时间才终于完成了这幅作品。有八名绣女在工程结束后就直接双目失明。 虽然与这幅刺绣相处了两年,但在完工的那天起,她们就不被允许再接近刺绣半步,这些瞎了和没瞎的绣工就站在远处,互相搀扶着,泪水从干涸的眼睛里流淌不止。 白洛与众人来到严密看守的库房,从贴身的口袋拿出钥匙,打开了黄铜锁。武烨一眼就看到铺在库房中央的巨幅刺绣,红色绵缎,五色彩线,完成按照千里山河原物大小复绣出来的,被小心仔细地分段对叠搁在架子上,旁边的金银珠宝与之相比,顿时如砖石瓦砾一般黯然失色。 这两年间,白洛只要有空就会亲自来监督一下刺绣的进度,但刚刚进门的一瞬间,还是有刹那的惊艳失神,说道:“大家一起再想想明天押送寿礼的过程,有没有什么纰漏?” 于是众人一起把明天即将进行的整个过程模拟推算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白洛静静地在刺绣旁边踱步,清晨的阳光透入库房里,被金银珠宝反射过来,散发出蒙蒙的光晕,一人一刺绣,在这毛蒙蒙的光晕中,像时间定格住了一般。武烨看得也有些入神了。 “如果大家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那今天就到此为止。”白洛说道。 晏婴有点神经兮兮地说:”今早出门的时候,感觉眼皮一直在跳,刚刚进库房看到这刺绣的时候跳的更厉害,我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众人同时看向晏婴。 白洛问:“晏先生是担心刺绣的安全?” 晏婴摸摸鼻子说:“白小姐是知道在下经常有些莫名其妙的预感,有时候灵验,有时候不灵。说不好,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白洛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晏婴,思考片刻说:“那晚上就麻烦伊彪和靳塬两位协助看守一下库房,事到临头,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靳塬与伊彪点点头,非常赞同白洛的小心行事。 武烨说:“我晚上也过来吧,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靳塬皱了皱眉头,伊彪依然是一副木头人脸。白洛看着武烨说:“既然你这样想,也好,有你在,我更放心一点。” 靳塬轻轻哼了一声,表达了小小的不满。 晏婴说:“要不干脆我们晚上都过来得了,你们三个人看守库房,我们几个在院子里喝点酒,聊聊天,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慕容纱首先点头称是,其余三人也没有意见。 白洛说:“我晚上还有点事情,那就麻烦诸位费心了。” 众人一齐说道:“为白小姐办事,义不容辞!” 第五十五章 守卫库房 秋天的临淄,夜晚清凉舒爽,院子里银杏已经开始落叶,金黄色的落叶还来不及清理,满是暧暧的阳光味道。武烨吃过晚饭就早早来到库房,看到伊彪已经站在门口慢慢地啃着干粮。伊彪看了一眼武烨,没有说话,又接着吃东西。 武烨干脆在库房四周转了转,看看地形。 除了晚上临时执意来帮忙看守的八位上院门客,库房原先安排值守的家丁也有数十名之多,两个时辰换一班,库房门口四个门卫,子时换岗,将整个库房都置于严密地看护之下。 武烨前后巡视了一圈后,再回到院中,看到其余的人也都过来了,晏婴、焦谌、东郭丑、邓栊与慕容纱都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 靳塬站在与伊彪不远的地方,看到武烨认真的巡视,原本冷漠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松动,毕竟都是白小姐的门客,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靳塬并不是妒忌武烨与白洛小姐亲密的关系,而是看了武烨这张小白脸的长相,有种吃软饭的先入为主的感觉,所以才会对武烨有些挂在脸上的不满,此时看到武烨认真的态度,心里的不满也消去了少。 武烨主动跟靳塬打招呼,说:“靳大哥,我刚刚在库房四周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 靳塬冷淡地说:“既然没发现什么问题,你不如去那边跟晏婴他们坐一起喝点小酒,怎么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敢来白府闹事。” 武烨摆摆手道:“算了,酒这东西,不敢再碰了。” 靳塬哼了一声,没再回应。 武烨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干脆一脚踏着廊柱直接上了库房的屋顶。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皎洁,武烨坐在屋脊上看着月亮,突然想起之前的那个梦。 虽然一直跟武庸有着若有若无的感觉,但分开这么久,也不知道武庸现在怎么样了。鸿水城事发前,父亲曾经说过武家三兄弟注定是孤行天下的命途,不可强求聚在一起。武烨一直谨记父亲的这句话,即使心中有很大的疑惑,也强抑住去找寻武庸的冲动,只是私下了解了一些那个名叫张仪的人。张仪成名于齐国稷下学宫,行事霸道无忌,常年游说诸国,献策献计,引发过各国之间颇具规模的战争。但他又不像一个投机者,没有在任何一个国家担任官职,似乎是个不求功利,只求实现抱负理想的名士,也更不好说他是代表哪一国的利益了。张仪的出身是个秘密,有人说是齐国人,自幼拜在齐国易中原门下学习济世之学,有人说是晋国人,曾经在晋国康尔的弟子中见过他,甚至还有人说是楚国人,当年楚国狂奔三子中那个张姓男子就是他的父亲,众说纷纭,而且这些与张仪扯上关系的名士学者在张仪这些年的行动中,并没有给予张仪任何助力,但也没有刻意回避,让张仪背后的势力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武烨轻轻抚摸着屋脊,自言自语地念着张仪的名字。 秋夜似水,与月光一道慢慢流逝。很快就到了子夜时分,这个点是普通人最疲倦的时候,来回巡逻的守卫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困意。武烨向下面看了一眼,慕容纱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似乎睡着了。其余几个喝酒的人,也都趴在桌上休息,只有焦谌依然端着杯子呡酒,嚼嚼花生米,他似有感觉,与武烨投来的目光对视了一眼,焦谌举起酒杯,示意武烨下来喝杯酒,武烨浅笑,摆摆手拒绝了。 靳塬与伊彪倒是十分尽职地守在门前,没有丝毫困意。 焦谌看了看坐在屋顶上的武烨,喊道:“饿了吧,吃点东西垫垫,夜还长着呢。”端起碟子,朝上方轻轻一洒,几块点心便精准地飞向武烨。 武烨突然向一侧移去,点心自然掉在了屋顶上,但武烨眼睛却死死盯着另一个方向,在他刚刚坐的地方,出现了一根没入瓦片的银针,只有尾部露在外面。 有刺客! “来了!”武烨轻轻说了句。 院中的人纷纷起身,原来所有人都没有真正的睡着。靳塬飞上屋顶,与武烨并排而立,丝毫不怕远处的敌人再射来暗器。 “是从那个方向射过来的?”靳塬问道。 武烨点点头。 所有人屏气凝息,就连普通的守卫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短暂的死寂之后,从四周突然响起无数的啸声,一颗颗黑色的弹丸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如雨点般打在库房范围内。弹丸一经碰撞立刻爆裂燃烧,瞬间将库房外面变成火海。不少普通的守卫被弹丸直接击中后全身燃起大火,一路狂奔呼号,还没跑到蓄水的水缸前便倒地不起了,剩下的守卫纷纷找救火的工具灭火。 武烨站在屋顶上,对四周炙人的火焰丝毫不在意,目光冷峻地扫视着四周。这些黑色的弹丸非常古怪,蕴含着极强的燃烧物质,即使是落在瓦片上,也能燃烧许久不熄灭。 在嘈杂的呼喊声与脚步声中,武烨依然能够清晰地听到几个陌生的脚掌落地声。有人趁着起火的乱局,偷偷上了屋顶。其实武烨一开始在库房四周巡视时,就察觉到库房唯一的弱点便是在屋顶,为了透光与空气流通,屋顶有一个天窗,虽然窗口狭小,但扔几个这样的黑色弹丸进去,也足够对刺绣造成毁灭性的破坏了。 一柄短剑在火焰中递出,直刺武烨胸口,武烨侧身让过,金色短剑从袖中划出,带出一道比火焰还明亮的弧线,刺客只觉得胸口有种被火焰穿过的感觉,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那道巨大伤口,双腿一软,趴在武烨脚下。 武烨没有多看他一眼,立刻冲向火焰,再次挥出一剑,隐匿在火焰背后的刺客捏在手中的黑色弹丸还没来得及射出,胸口便多出了一道血箭。 院子中与其他人缠斗的刺客看到屋顶的情况,纷纷抽身,不再恋战,原本他们的任务就是牵制看守,另一批人去偷袭屋顶,只求毁掉刺绣,便迅速撤离。只是没想到突然出现的武烨打乱了所有计划,刺客们如蝗虫般袭上屋顶,将武烨包围住,黑色弹丸如雨般打过去,武烨退到天窗前,便无法再退,如果让出天窗,刺客便会得逞。 武烨根本不想自己的安危,站在天窗前,面对袭来的弹丸,冷静地刺出金色短剑,剑尖与空气摩擦出滋滋声,一道形如盾牌的光芒在剑尖处渐渐显形,武烨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顶着光盾朝弹丸撞去。 “我来助你!”“我来!” 靳塬、伊彪、焦谌、晏婴、东郭丑与邓栊先后来到屋顶,手中的武器先后祭起,如武烨一般,只求将弹丸拒在天窗之外。 巨大的火球在七人身上升腾而起,瞬间将七人吞噬。火光中,数道强大的气机向外冲击,将火焰推开。刺客们看也不看结果,朝两具同伴的尸体补上几颗弹丸,毁尸灭迹后朝远方奔走。 慕容纱在院子中仰头看到了一幕壮烈的景象,七个火人围成一圈,仍火焰熊熊燃烧,没有后退半步,拼命催动自己的精力,将火焰驱散。 七人因过于透支了自己的精力,身体像被抽空一般,僵硬的固定在屋顶上,无法动弹。许久,晏婴艰难地开口道:“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这么香。。。。。。” 边上的邓栊苦笑道:“嗯,烤肉的香味。”说完便身形摇晃,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了下来。其余几人也纷纷倒下,只有首当其中的武烨,依然站在那里,不过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身上的衣服基本上全被烧烂,两腿白晃晃的大腿在风中甚是耀眼。 晏婴躺在屋顶上,目光流转,看着武烨说:“好一双大白腿啊,要是个姑娘就赏心悦目了。” 武烨背后冷汗嗖嗖而下。 慕容纱满面羞红。 临淄城内的一间屋子里,几名刺客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他们面前的垂帘后传来慵懒的男性声音:“这么说白洛提前有防范了?” 刺客的首领对帘后的男人充满了畏惧,说道:“白洛门下的上院门客全在库房埋伏,属下折损两人,不过尸体已经被烈焰丸毁掉,确信没留下任何痕迹。” 男子不屑地说道:“哦,是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刺客首领拼命地点头说:“属下确认没留下任何痕迹。” 男子哼了一声,说:“你们出发前就暴露了气息,不然怎么会被白洛提前发觉。” 男子慢悠悠地念道:“禇烛,你不觉得最近你的杀气有点重了吗?” 禇烛的额头已经低的贴在地面上,汗珠滚滚而下。 “回岛上再面壁半年吧。”男子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禇烛保持着惶恐的姿态一直没有动过,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直到身后的随从一个个倒在地上才恍然惊醒,身上的冷汗都已经干透,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中走出,没有多看一眼刚刚还生死与共的同伴。走出房门的片刻,他不由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 阳光,好刺眼! 第五十六章 侯爷的炫富 田氏四侯中最小的季远侯府上今日车水马龙,人流汹涌。今天是季远侯的寿辰,季远侯田季生性豪爽,结交天下英雄,门客数万,死士上千,加上齐国在中原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一天各国豪门士族、英雄豪杰不远千里迢迢赶来赴宴,一时间造成了临淄半个城区的拥堵。 有身份地位的各国豪门士族自然是锦服华车,招摇过市,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进入季远侯府。一些名震江湖的武林人士有幸收到请柬,自然是慎重对待,能与本国的士族结伴而行自然是脸上有光,省去了诸多不便。攀附不上士族的武林人士只能早早动身,一路风雨兼程,来到齐国,还不敢住在临淄,怕露面太早,被人认出来成了笑话,住在昌城附近,等寿辰日期将近时,才假装刚刚赶来。 至于寿礼更是五花八门,比如临海的莒国卫氏,送上了一对七尺长的玉珊瑚,五彩斑斓,鬼斧神工。楚国的令狐氏送上了一只雷纹白云虎,原本白虎就已经很少见,这只白虎不仅生有雷纹,行动时风雷自起,雷纹熠熠生辉,威风无限。晋国赵氏送上的醉乡床,由整段小叶紫檀木雕成,重逾千斤,耗时数月才从遥远的代城运输过来。相比之下,一些普通的金银玉器便失色太多,不过堆在一起也是宝光氤氲,富丽堂皇。 武烨有幸跟在白洛身边,一路被惊的合不拢嘴,这些奇珍异宝,一生能得见一件已经不易了,像这样被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简直是逼人发疯的节奏。瞬间武烨脑中闪过一个词:炫富。 白洛得意地朝武烨笑道:“注意点形象,一会我们的千里山河拿出来,那才叫惊艳全场呢。” 武烨叹口气道:”再美也不是咱家的了,想想就心痛啊。” 白氏参加寿宴的人按年龄辈份先后抵达了季远侯府,年长的一辈早已在内院里与季远侯茗茶论事。白洛作为年轻一辈中的长女,自然身后跟的都是平辈或晚一辈的年轻人,在来来往往的祝寿人群中显得格外年幼,但即便是老成持重的长者,看到这群年轻人衣服上的白氏族标,也知趣的退到一边,恭敬地让路。 季远侯府负责接待的管事远远看到白洛一行人到来,亲自上前迎接,显然与白洛关系亲近,笑道:“听闻这次白小姐准备了一份非常特别的寿礼给侯爷,真是让白小姐费心了。” 白洛也笑道:“季伯伯的寿辰,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理应多尽心,只是我们这些晚辈能力有限,拿不出这些奇珍异宝啊,只能在家里自己瞎造了。” 管事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寿礼,也笑了。说:“白小姐不用担心,老朽已经准备好木架,可以完整铺展开这幅千里山河。请这边随我来。” 管事来到人流中,高声地宣布:“白氏白洛献千里山河刺绣一幅,祝季远侯福泽千里,寿比山河。” 周围的人纷纷拥了过来,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件还未出世,便已名传天下的名作。需知很多人是没有资格站在晋国曲沃展览室千里山河原画面前的,能够看一眼这幅别样的名画临摹也是一种缺憾的弥补,而且这幅刺绣也不仅仅是简单的临摹,而是刺绣大家慕容纱的作品,更增加了刺绣特有的技艺在其中,能有幸一睹,也不虚此行了。 武烨慢慢打开包装的礼盒,四位侍女捧着礼盒,两位侍女在前面慢慢将刺绣抱出,平铺在准备好的木架上。众人的眼光随着刺绣慢慢的展开而缓缓移动。 不断有人惊呼:“咦,这不是我们晋国的瘦湖吗?” “啊,这是上清山?” “连轮台的胡杨林也有?” 各国的绝美胜境在刺绣上一一展现,引得无数人的惊叹。甚至有些跋涉千里而来的远路人在此地看到故国的风景,一时情不自禁,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时又有人惊叹道:“你们看,上清山那座灵蟒出洞,居然能看清山壁上的题字!” 一些目力好的人纷纷顺着他的手望去,在那微不可分的繁彩绣线中,居然真的能看到吞风吐雾几个字,这几个字仅有发丝般大小,众人纷纷赞叹到天人妙手。类似的惊喜不断有人发现,可见这幅刺绣原比众人想的更加复杂与困难。 整幅刺绣被完整展开足足花了一个时辰,随白洛一道的白氏年轻人在享受了众宾客称赞与羡慕的眼光后,倔傲地被迎到了内院,留着这幅刺绣在外院被众人反复观摩。 季远侯内院可以容纳千人,今日酒案摆满庭院廊亭,坐无虚席。从各国前来赴宴的士族大夫、风流名士、江湖巨擘齐聚一堂,坐在中心位置的中年人笑容可掬,待人和善,正是今日的主角季远侯。 田季举起酒杯,顿时全场安静,他轻声说道:“今日承蒙诸位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朽在此敬在座各位一杯水酒,以表谢意。”虽然田季声音并不大,但论远近,都能清楚地听到。 所有人同时站起举杯还礼,酒一下肚,气氛立刻欢愉起来。以季远侯身旁的人为始,开始轮流向季远侯敬酒。轮到白洛时,白洛带着武烨一道恭敬地来到季远侯桌前。 季远侯看了一眼白洛与身旁的武烨,笑道:“洛儿,此次跋涉数月,一路风餐露宿,越发的清瘦了。” 白洛举杯齐眉,恭敬地向季远侯敬了一杯酒。 季远侯瞥了一眼旁边的武烨,问道:“洛儿带的这位朋友怎么称呼呢?” 白洛欢喜地说道:“他叫武烨,晋国人士,武艺高强,这次路途上多亏有他,才化险为夷。” 季远侯“哦”了一声,还未开口说话,远处便传来吵闹声。 由于宾客太多,酒案绵延摆放,导致有些身份略低的宾客坐在了远处的湖边,吵闹声便是从那边传来。 季远侯不急不慢地朗声道:“何人在喧哗?”声音直抵湖边。 第五十七章 擂台助兴 对方是个身形魁梧,满脸胡须的壮硕汉子,站起身来大声喊道:“世人都传季远侯惜才重士,为何今日我兄弟等人不远千里来为侯爷祝寿,却只落得坐下等座,喝劣等酒的待遇?” 季远侯爽朗地笑道:“宝物放在口袋中,自然显现不出光芒,今日高朋满座,这位朋友如果真有本领,就请移步到湖中的龙虎台上,向天下英雄展示一下,若有真才实学,本侯立刻恭迎朋友为上宾,重金厚禄待之。” 男子大声应道:“好!”一脚踏在酒案上,向湖中飞去,身形离擂台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已下坠,他巨大的身躯凭借水中浮萍轻轻一点,再次跃起,轻若无物一般落在擂台中间。男子向四周抱拳道:“在下晋国柴志,今日斗胆冲撞了侯爷的寿宴,只因不忿一身本领得不到明主赏识,望今天能借侯爷的寿宴,展示毕生所学,也不负长途跋涉至此。” 季远侯笑而不语,缓缓扫视四周,看看哪位来宾愿意派门客上去对擂。 很多眼光犀利的来宾已经看出了柴志的虚实,心里开始盘算着派哪个阶位的门客去迎战。若柴志一鼓作气直接飞上擂台,起码能获个三阶之下的上品高手的评价,只可惜中途仍需再次助力,令众人对他的评价再降一层,最多落个中品高手。需知齐国在诸国中最为富饶,优越的物质条件足以支撑大量的文人、武者在此地脱产谋生,从而造就了一句谚语:在临淄的墙头随便扔块砖,都能砸到一个能入品的高手。 像柴志这样的中品高手,不说满大街多如狗,起码也是毫不起眼了。所以很多地位尊崇的宾客压根就没想派门客去挑战,而是把机会留给一些急于成名的草莽武者,他们也乐于见到新生的力量崛起,之后再招揽到门下,这样才能不断补充新鲜的血液,提升实力。 果然又有一位坐在湖边的宾客站起,直接越过数丈的湖面落在擂台上,仅是上擂台的方式就比柴志高上一筹了。来者向季远侯遥遥抱拳行礼道:“在下鹿城邓滔,有幸受季远侯之邀,祝季远侯寿比南山。” 季远侯微笑点头回礼,邓滔在陈国小有名气,有上品高手的实力,对阵柴志应该是稳操胜券。 邓滔看着柴志,不屑地说道:“没想到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在侯爷的寿宴上闹事,在下实在是按捺不住,想给这种狂徒一点教训。” 柴志双臂交于胸前,也摆出一幅骄傲的样子,说道:“究竟是谁不知量力,一试便知分晓。说那么多,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邓滔道:“好!”手中长剑竖于胸前,微微一震,长剑脱鞘而出,待长剑落下时邓滔潇洒地握住长剑,剑尖直指柴志。 柴志耸耸肩道:“我粗人一个,不习惯用兵器,就用双手来陪你过几招。” 邓滔见他语言狂妄,不再谦让,脚尖点在擂台上,直接冲柴志而去。柴志稍稍侧身,一拳砸在剑身,邓滔顿时感觉剑被大力牵引,立刻调整步伐,重新掌控剑势,横向扫过去。柴志再次双拳准确地击在剑身,将邓滔的手臂都击沉了下去。 众宾客都咦了一声,没想到交上手竟然是柴志占了上风,不过更多人认为只是邓滔有些轻敌,很快便能扭转局势。 邓滔两招未果,原本想潇洒戏弄对手的计划落空,气愤之下直接使出了看在本领:拈花! 顿时剑尖震动,幅度越来越大,空气中都传来轰鸣声,邓滔抖出一朵剑花朝柴志攻去。柴志没想到邓滔这么快就使出了绝学,猝不及防,被邓滔的剑花擦中右臂,顿时流出鲜血。他退后几步,沉身运气,双拳上泛起肉眼可见的红光,狠狠地砸向邓滔的剑花。 剑花被强悍的双拳击碎,化作满天花雨,绚烂之极。但邓滔却被砸的气血翻滚,手臂颤抖。 邓滔咬牙道:“没想到你竟然扮猪吃老虎,故意在上擂台的时候卖个破绽,让人低估你的实力。” 柴志露出了与他彪悍外貌不相称的狡黠笑容,说道:“赴宴宾客上千,也就你脑子不好,活该你上当受骗。” 邓滔羞愤交加,不顾风度,誓要将这个狡诈之徒斩于剑下,手中长剑再次震动。柴志见邓滔起了拼命的念头,暗叫不好,不敢再让邓滔剑势蓄起力量,抢先出手,重重轰在尚在蓄力的长剑上,邓滔双目赤红,硬是要将这一剑使出,与柴志僵持在一起,无数紊乱的气流将二人的衣服激荡飞扬。柴志双拳的红光愈加明亮,将邓滔的长剑缓缓压向地面,眼看邓滔就要坚持不住,但只要再过片刻,这剑势便可蓄起,邓滔拼命地咬牙坚持。 轰然一声,擂台四周湖水被激起,邓滔最终还是没有祭出剑招,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柴志狠狠地砸出了擂台,落入了水中。 柴志傲然立于擂台之中,全然没有刚刚与邓滔斗嘴的狡黠之态。 季远侯突然向白洛说道:“洛儿,不如叫你身边这位公子上去小试一下身手吧。” 白洛欣喜道:“甚好。” 白洛朝武烨挤眉逗眼道:“好好表现啊!” 武烨压根没想在这众人瞩目的场合下出风头,可是看到白洛嘲弄却殷切的眼神,实在不好拒绝,而且是季远侯亲自提出的建议,更是不敢轻易回绝。于是武烨硬着头皮,朝湖面走去。 众人看到他从季远侯桌边走过来,立刻兴趣大增,虽然这个人看着面生,但获季远侯准许上擂台挑战,肯定实力不俗。季远侯桌前那个人好像是白氏的白洛,难道这个人是白洛新收的门客,有点意思。 不过很快所有人都被武烨给雷的不轻,这个长相还人貌狗样的家伙,居然,走到湖边,划起了小船。。。。。。 这是什么路术! 白洛看得目瞪口呆,季远侯也不禁抚案大笑,说:“洛儿,你带的这个年轻人真有意思啊。” 第五十九章 深藏不露 众人就这样目送着武烨划船登上了擂台,若不是武烨是由季远侯首肯上的擂台,肯定半路上就被人掀翻了小船,什么玩意啊,最不济登萍渡菊,水上漂也行啊,划船上岸实在太丢人了。前面有柴志扮猪吃老虎,后面这位已经突破扮猪的底限了。 武烨登台后,还细心地将船绳系在桩上,才安心离开。柴志将吃惊的下巴合拢上,吞了口口水,艰难地说道:“兄弟,你这戏过了!” 武烨摆摆手,说:“哪有,贵在真实。” 柴志背后汗如雨下,抱拳道:“怎么称呼?” 武烨朗声道:“鸿水武烨。” 鸿水,什么地方?没听过啊! 扮猪吃老虎的柴志可不敢小瞧这位行事出人意料的英俊小伙,出手便是“赤炎”,作为一名普通练武之人,能够领悟到“赤炎”这种特殊的技艺着实不易,它与邓滔的“拈花”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武技,“拈花”需要蓄力发动,每次发动都消耗部分精力,与人对战久攻不下,必然会陷入精力枯竭的危险境地,而“赤炎”则是一种特殊的战斗状态,当它启动后便会一直加持在战斗者的身上,对于精力的消耗极为缓慢,适合持久战。“赤炎”的缺点则是相当依赖战斗者本身的武艺,因为“赤炎”仅仅是提升战斗者的击打、防御等能力,不会像“拈花”那样,造成远超个人实际能力的巨大伤害。 二人瞬间便交换了数次身位,柴志的双拳气势如鸿,武烨接挡自如。 季远侯笑道:“你的这位朋友果然实力不凡啊。” 众人都在心里计算着武烨的战力,跟这个藏拙的柴志打成平手,目前还不落下风,起码也有中品的实力吧,加上季远侯的首肯,肯定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杀招,综合起来应该能与上品一拼。就看柴志能不能逼出他的杀招了,等他的秘密都暴露了再考虑选择什么样的门客去迎战。所以大家又都在期望柴志能够攻的更迅猛一些,让武烨真实的实力显形。 柴志作为守擂者,自然比武烨着急,久攻无果后换成了更霸道的拳劲,脚步落处可见台面微微颤动,尘埃在盘旋的气流中飞舞。柴志大喝一声:“合!” 双拳左右以抱山之势合拢,要将武烨困在当中。武烨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与空间里,先出双掌挡住左右合拢之势,脚尖点在柴志胸口,柴志毫不畏惧武烨的脚尖,认为根本破不了自己的防御,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胸前与脚尖接触的地方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传过来,任柴志虎背牛身,这股劲力也直到背部,宾客们看到柴志后背高高隆起,瞬间后背的衣服破碎成布片,柴志的抱山也戛然而止。 武烨缓缓收回脚,慢慢退出柴志的双臂范围。柴志保持着抱拢的姿势一直没有动弹,直到武烨退出几步远,才双膝一软,轰然跪在擂台上,大口鲜血喷出。 “这是什么招?”柴志仰头看向武烨。 武烨一改玩笑表情,认真地说道:“顶马!” “顶马!”威武骑武止的顶马,可力抗冲阵骑兵。 柴志输的心服口服,说道:“厉害,佩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下擂台,坐在小船上,悠悠地朝岸边划去。 武烨挠挠脑袋喊道:“别啊,一会我怎么回去。”众宾客身形一晃。。。。。 柴志头也不回地说:“自己游吧。” 准备独自离开的柴志在上岸后被季远侯府的仆人拦住,在柴志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柴志便又坐回了原位。 很快就有下一位挑战者上台了,来者一身精干华丽的束袖短服,手持一柄嵌玉的长剑,黑色的剑鞘上饰有金色纹路,一看就知道是柄名贵的宝剑。台下已经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了:密城房辉。 房辉依附于密城当地的姜氏家族,在齐国小有名气,算得上一品高手,没想到他这么早就上台,看样子也是急于在季远侯面前表现。 房辉非常傲慢地看了一眼武烨,讥笑道:“在下密城房辉,刚刚朋友自报家门,说是鸿。。。。。。哦,对不起,没记住。” 武烨非常认真地提醒道:“鸿水” 房辉摆摆手说:“不重要了,反正你一会也要下水了。” 武烨微笑不语。 房辉将长剑横于胸前,珍惜地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自言自语道:“这柄“修身”,采用北海陨铁所铸,千锤百炼,耗费五年终于出炉,剑气之盛,静置时普通人也不能近身,不然必被剑气所伤。平日只能藏在这百年禅木做的剑鞘内,才能收敛杀气。今日,我是让它出鞘,还是不出鞘呢?” 武烨将手慢慢探入怀中,握住金色短剑的剑柄。 房辉犹豫了半天,将长剑抽抽合合,还是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侯爷的寿宴,还是少见点血吧。”说完,侧过身扭头不看武烨,将未出鞘的长剑指着武烨说道:“朋友,小心了。”言语间似有不忍,仿佛武烨已经不战而败。 武烨握着剑柄的右手握的更紧了。 房辉剑鞘直接刺向武烨,剑鞘上的金色纹路瞬间光芒暴涨,被压抑在剑鞘内的剑气透过纹路向外溢出。 “啊!!!!!!!!”房辉直接摔在擂台一角,右臂仍在无法自控的颤抖,未出鞘的“修身”与剑鞘都只剩下半截。“什么兵器,什么招术,啊,我的修身!” 满座宾客都被武烨挥出的这一剑震惊,气势滔天,无坚不摧。更难得的是出剑前全无痕迹,不可捉摸。房辉与武烨的差距绝没有眼前结果这么大,但房辉太过于自傲,轻敌才造就了自己的惨败。 武烨踢了踢落在脚旁的半截“修身”,笑道:“拿回出再修修吧,说不定真能修好剑身。” 刚刚被武烨打下擂台的柴志直接喷了口酒,心叫侥幸,如果武烨刚刚用了这把古怪的金色短剑,只怕自己输的更难堪。这个朋友的戏,果然演的够逼真啊。 宾客们原本想好的上场次序全被打乱了,只能互相对望,看看对方现在怎么想的。 白洛干脆在季远侯身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她相信凭武烨的实力,除非“人”阶的高手上台,“人”阶以下的高手真不一定有把握击败武烨,特别武烨还拿着那柄金色短剑,简直是神器,在邯郸的时候就已经大展神威了,没想到碰上名剑“修身”,居然也是压倒性的优势啊。 台下寂静许久,再没有人上台迎战。“人”阶之下的高手,对上手持金色短剑的武烨,胜算极低,勉强上去就是自取其辱。在座的“人”阶高手也有数十人,但谁也没想动,毕竟武烨的战力明显只是上品,目前还没有使出什么杀招,如果真的只是拳脚强悍,没什么压轴或拼命的杀招,那么评价又要降一点,介乎上品与中品,毕竟现在的武道,先天体质的重要性已经渐渐不那么明显,如果能侥幸顿悟到一到两个杀招,即使是个残疾,对上四肢健全的普通习武之人,也是稳赢的局面。 顿悟,对于这个天地大变的时代,造成的影响已经不可估量,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更加不可预测。 在场的“人”阶高手都极有默契地没有行动,与一个准一品的人对擂,胜之不武,败了就更丢人啊,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季远侯环顾四周,目光依次落在这些高手身上,高手们如坐针毡,心里把武烨祖宗十八代全骂个遍。 终于有个脸皮薄的高手坐不住了,轻咳一声站了起来。立刻所有人都解脱似的望向他,眼神中满是敬佩。 齐国宋湘,仲武侯田仲的徒弟,身份尊崇,但为人低调,不借仲武侯名号行事,不逞武力,安静时更像个书生,儒雅从容。但见过他出手的人,都知道他温文尔雅的外貌全是骗人的,手中风雷轰鸣,脚下四海激荡,便是形容宋湘出手的霸道与气势汹涌。 宋湘一步步走出酒案,脚步不急不缓,经过湖面时,没有任何停顿,诡异地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武烨耷拉着脸,苦笑道:“这位大师,我可以弃权吗?” 宋湘摇摇头,轻声骂道:“你小子别得了便宜卖乖,老子被赶鸭子上架,跟你这后辈同台对擂,不论结果如何,都要被朋友笑话了。唉,晚节不保啊,别废话了,速战速决吧。” 武烨极为认真的摆起姿势,脚尖向前虚探半步,宋湘将武烨所有细微的动作都收在眼中,却没有做什么对应。“人”阶的高手,对于武道的理解和天道的领悟,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要成为“人”阶高手,先天的体质与后天的领悟缺一不可,所谓“人”阶,即对人体本身的理解到了贯通的程度了,知道如何在这天地间迅速借势,发挥超越本体的战力,力量的本源来自于本体,但可以顺应天地气机。 “地”阶,地承万物,厚重载德,达到“地”阶的强者,力量的本源已经可以突破本体的桎梏了,直接使用充斥在天地间的各种力量。 “天”阶,上者为轻,玄妙无穷,可以捕捉到天地间极为珍贵却威力极大的力量,毁天灭地也不是不可能。 第五十八章 深藏不露 众人就这样目送着武烨划船登上了擂台,若不是武烨是由季远侯首肯上的擂台,肯定半路上就被人掀翻了小船,什么玩意啊,最不济登萍渡菊,水上漂也行啊,划船上岸实在太丢人了。前面有柴志扮猪吃老虎,后面这位已经突破扮猪的底限了。 武烨登台后,还细心地将船绳系在桩上,才安心离开。柴志将吃惊的下巴合拢上,吞了口口水,艰难地说道:“兄弟,你这戏过了!” 武烨摆摆手,说:“哪有,贵在真实。” 柴志背后汗如雨下,抱拳道:“怎么称呼?” 武烨朗声道:“鸿水武烨。” 鸿水,什么地方?没听过啊! 扮猪吃老虎的柴志可不敢小瞧这位行事出人意料的英俊小伙,出手便是“赤炎”,作为一名普通练武之人,能够领悟到“赤炎”这种特殊的技艺着实不易,它与邓滔的“拈花”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武技,“拈花”需要蓄力发动,每次发动都消耗部分精力,与人对战久攻不下,必然会陷入精力枯竭的危险境地,而“赤炎”则是一种特殊的战斗状态,当它启动后便会一直加持在战斗者的身上,对于精力的消耗极为缓慢,适合持久战。“赤炎”的缺点则是相当依赖战斗者本身的武艺,因为“赤炎”仅仅是提升战斗者的击打、防御等能力,不会像“拈花”那样,造成远超个人实际能力的巨大伤害。 二人瞬间便交换了数次身位,柴志的双拳气势如鸿,武烨接挡自如。 季远侯笑道:“你的这位朋友果然实力不凡啊。” 众人都在心里计算着武烨的战力,跟这个藏拙的柴志打成平手,目前还不落下风,起码也有中品的实力吧,加上季远侯的首肯,肯定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杀招,综合起来应该能与上品一拼。就看柴志能不能逼出他的杀招了,等他的秘密都暴露了再考虑选择什么样的门客去迎战。所以大家又都在期望柴志能够攻的更迅猛一些,让武烨真实的实力显形。 柴志作为守擂者,自然比武烨着急,久攻无果后换成了更霸道的拳劲,脚步落处可见台面微微颤动,尘埃在盘旋的气流中飞舞。柴志大喝一声:“合!” 双拳左右以抱山之势合拢,要将武烨困在当中。武烨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与空间里,先出双掌挡住左右合拢之势,脚尖点在柴志胸口,柴志毫不畏惧武烨的脚尖,认为根本破不了自己的防御,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胸前与脚尖接触的地方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传过来,任柴志虎背牛身,这股劲力也直到背部,宾客们看到柴志后背高高隆起,瞬间后背的衣服破碎成布片,柴志的抱山也戛然而止。 武烨缓缓收回脚,慢慢退出柴志的双臂范围。柴志保持着抱拢的姿势一直没有动弹,直到武烨退出几步远,才双膝一软,轰然跪在擂台上,大口鲜血喷出。 “这是什么招?”柴志仰头看向武烨。 武烨一改玩笑表情,认真地说道:“顶马!” “顶马!”威武骑武止的顶马,可力抗冲阵骑兵。 柴志输的心服口服,说道:“厉害,佩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下擂台,坐在小船上,悠悠地朝岸边划去。 武烨挠挠脑袋喊道:“别啊,一会我怎么回去。”众宾客身形一晃。。。。。 柴志头也不回地说:“自己游吧。” 准备独自离开的柴志在上岸后被季远侯府的仆人拦住,在柴志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柴志便又坐回了原位。 很快就有下一位挑战者上台了,来者一身精干华丽的束袖短服,手持一柄嵌玉的长剑,黑色的剑鞘上饰有金色纹路,一看就知道是柄名贵的宝剑。台下已经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了:密城房辉。 房辉依附于密城当地的姜氏家族,在齐国小有名气,算得上一品高手,没想到他这么早就上台,看样子也是急于在季远侯面前表现。 房辉非常傲慢地看了一眼武烨,讥笑道:“在下密城房辉,刚刚朋友自报家门,说是鸿。。。。。。哦,对不起,没记住。” 武烨非常认真地提醒道:“鸿水” 房辉摆摆手说:“不重要了,反正你一会也要下水了。” 武烨微笑不语。 房辉将长剑横于胸前,珍惜地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自言自语道:“这柄“修身”,采用北海陨铁所铸,千锤百炼,耗费五年终于出炉,剑气之盛,静置时普通人也不能近身,不然必被剑气所伤。平日只能藏在这百年禅木做的剑鞘内,才能收敛杀气。今日,我是让它出鞘,还是不出鞘呢?” 武烨将手慢慢探入怀中,握住金色短剑的剑柄。 房辉犹豫了半天,将长剑抽抽合合,还是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侯爷的寿宴,还是少见点血吧。”说完,侧过身扭头不看武烨,将未出鞘的长剑指着武烨说道:“朋友,小心了。”言语间似有不忍,仿佛武烨已经不战而败。 武烨握着剑柄的右手握的更紧了。 房辉剑鞘直接刺向武烨,剑鞘上的金色纹路瞬间光芒暴涨,被压抑在剑鞘内的剑气透过纹路向外溢出。 “啊!!!!!!!!”房辉直接摔在擂台一角,右臂仍在无法自控的颤抖,未出鞘的“修身”与剑鞘都只剩下半截。“什么兵器,什么招术,啊,我的修身!” 满座宾客都被武烨挥出的这一剑震惊,气势滔天,无坚不摧。更难得的是出剑前全无痕迹,不可捉摸。房辉与武烨的差距绝没有眼前结果这么大,但房辉太过于自傲,轻敌才造就了自己的惨败。 武烨踢了踢落在脚旁的半截“修身”,笑道:“拿回出再修修吧,说不定真能修好剑身。” 刚刚被武烨打下擂台的柴志直接喷了口酒,心叫侥幸,如果武烨刚刚用了这把古怪的金色短剑,只怕自己输的更难堪。这个朋友的戏,果然演的够逼真啊。 宾客们原本想好的上场次序全被打乱了,只能互相对望,看看对方现在怎么想的。 白洛干脆在季远侯身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她相信凭武烨的实力,除非“人”阶的高手上台,“人”阶以下的高手真不一定有把握击败武烨,特别武烨还拿着那柄金色短剑,简直是神器,在邯郸的时候就已经大展神威了,没想到碰上名剑“修身”,居然也是压倒性的优势啊。 台下寂静许久,再没有人上台迎战。“人”阶之下的高手,对上手持金色短剑的武烨,胜算极低,勉强上去就是自取其辱。在座的“人”阶高手也有数十人,但谁也没想动,毕竟武烨的战力明显只是上品,目前还没有使出什么杀招,如果真的只是拳脚强悍,没什么压轴或拼命的杀招,那么评价又要降一点,介乎上品与中品,毕竟现在的武道,先天体质的重要性已经渐渐不那么明显,如果能侥幸顿悟到一到两个杀招,即使是个残疾,对上四肢健全的普通习武之人,也是稳赢的局面。 顿悟,对于这个天地大变的时代,造成的影响已经不可估量,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更加不可预测。 在场的“人”阶高手都极有默契地没有行动,与一个准一品的人对擂,胜之不武,败了就更丢人啊,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季远侯环顾四周,目光依次落在这些高手身上,高手们如坐针毡,心里把武烨祖宗十八代全骂个遍。 终于有个脸皮薄的高手坐不住了,轻咳一声站了起来。立刻所有人都解脱似的望向他,眼神中满是敬佩。 齐国宋湘,仲武侯田仲的徒弟,身份尊崇,但为人低调,不借仲武侯名号行事,不逞武力,安静时更像个书生,儒雅从容。但见过他出手的人,都知道他温文尔雅的外貌全是骗人的,手中风雷轰鸣,脚下四海激荡,便是形容宋湘出手的霸道与气势汹涌。 宋湘一步步走出酒案,脚步不急不缓,经过湖面时,没有任何停顿,诡异地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武烨耷拉着脸,苦笑道:“这位大师,我可以弃权吗?” 宋湘摇摇头,轻声骂道:“你小子别得了便宜卖乖,老子被赶鸭子上架,跟你这后辈同台对擂,不论结果如何,都要被朋友笑话了。唉,晚节不保啊,别废话了,速战速决吧。” 武烨极为认真的摆起姿势,脚尖向前虚探半步,宋湘将武烨所有细微的动作都收在眼中,却没有做什么对应。“人”阶的高手,对于武道的理解和天道的领悟,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要成为“人”阶高手,先天的体质与后天的领悟缺一不可,所谓“人”阶,即对人体本身的理解到了贯通的程度了,知道如何在这天地间迅速借势,发挥超越本体的战力,力量的本源来自于本体,但可以顺应天地气机。 “地”阶,地承万物,厚重载德,达到“地”阶的强者,力量的本源已经可以突破本体的桎梏了,直接使用充斥在天地间的各种力量。 “天”阶,上者为轻,玄妙无穷,可以捕捉到天地间极为珍贵却威力极大的力量,毁天灭地也不是不可能。 第五十九章 海中怪兽 武烨曾经问过父亲武止,天下将武者至高的境界分为这三阶,究竟有没有具体清晰的规定呢,别人又怎么知道对方是哪一阶的呢? 武止直接骂道:”狗屁的天地人啊,你老爹我,一把斩马刀斩尽天下强人,从来不管对方是什么阶的,对方也不问我是什么阶,最烦这些只会耍嘴皮的家伙,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记住,这世界上就两种人,一种比你强的,一种比你弱的,跟他属于什么阶,没半点关系。” 武烨一旦投入战斗,立刻就忘了宋湘是“人”阶强者的事实,没错,只有比你强,或比你弱,但怎么知道对方强弱呢,打过才知道。 宋湘对武烨上来便敢主动进攻,感到一点意外,衣衫一振,无形的气墙围绕在身体周边,想将武烨的攻势挡在气墙之外。 结果金色短剑直接破开气墙,发出嗞嗞声,逼近宋湘。 宋湘发现金色短剑远比自己预料的古怪,不得不退后几步,武烨得势不饶人,金色短剑光芒大涨,直接击中宋湘。 众人惊了一声,宋湘的衣袖被划破一角,但武烨却被宋湘反手的一掌直接打飞,武烨出手毫无保留,自然无法避开。所幸宋湘只用了四成力道,但已经让武烨直接挂在擂台一角,全靠手臂支撑,才不倒下,这是他所遇过的最强之敌,还好不是生死相搏。 武烨擦去嘴角的鲜血,再次出击。结果依然是被宋湘打飞,这次换成单腿跪在地上。 武烨看着宋湘,嘿嘿笑道:“没想到倾力进攻的感觉是这么爽。” 宋湘皱眉头道:“臭小子,是不是看准我不敢对你下狠手啊。”心痛地摸着已经被削掉一大截的衣袖,说:“你这柄短剑确实古怪,每击必中。” 宋湘突然说道:“不对,有问题,你小子难道攻击的目标就我的衣服?” 武烨说:“没错,本来就没想过会击中你,能削掉你半截袖子也足够了。” 宋湘说:“就知道你小子坏,成心让我出丑,估计你早就知道这柄剑的秘密了吧。” 武烨没有否认,休息片刻后,想再出手。 宋湘隔空一掌劈下,将武烨死死钉在地上,说:“怕你了,再敢削我衣服,我就剥光你。” 武烨不敢再动了。 季远侯远远地笑道:“宋湘,不要生气了,这个年轻人有趣的很,本侯十分喜欢,别伤了他。” 宋湘转身飘离擂台,回到酒案坐下。 武烨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季远侯看着他的惨样,笑道:“少年,你手中的金剑有点意思,可否借本侯观赏一下。” 武烨没有丝毫犹豫,接金剑递出,季远侯遥空虚抓,金剑便徐徐飞向他。 金色短剑悬浮在季远侯的手掌中,随着季远侯的手势旋转,当季远侯逐渐加大压力时,金色短剑似有感觉一般,嗡嗡作响,与外来的压力对抗,当季远侯施加的压力再次增大时,金色短剑嗖地一声,竟然穿破季远侯手掌的禁锢直接飞回到武烨面前,武烨将金色短剑握在手中,感受到剑身传来巨大的不安情绪,这是他过去没有注意到的,没想到这柄剑居然还能表达自己的情绪。 季远侯没有任何恼怒,笑道:“人有意思,剑更有意思,此剑可有名字?” 武烨道:“还请季远侯赐名。” 季远侯手抚酒杯沉思道:“藏锋内敛,光华不显,不如就叫‘藏明’吧”。 武烨拱手答谢,藏明似乎也为自己有了新名字而高兴,颤抖的剑身传递出的不再是害怕的情绪,而是欣喜,突然从剑身里传出一声嘹亮的金石之音,响彻四野,直通天地。 神器!有灵性的神器!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神器开启了灵智,这种原本存于传说中的物件竟然真的出现在现实当中,众人皆惊。 季远侯反倒是早有预见一般,抚须笑而不语。 武烨没想到手中的藏明竟然会出现这般异变,满心欢喜地端详着藏明。 此时季远侯郎声道:“今日有幸得见一枚神器开启灵智,老夫深感荣幸,借此契机,还请在座的诸位朋友帮忙解决一个问题。”说完便有数位仆人抬着一件东西来到场中,东西被一块罩布盖住,仆人扯去罩布,露出一个斑青色类似石板的东西,被两块白棱系在半空中,有五个棱角,每条边都有七尺之长,若平放在地面上,应该可以并排站上两匹马。 众人不得其解,不知道季远侯抬出这个东西是何用意。 季远侯示意道:“大家不妨靠近一点观察。” 于是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瞧个究竟。大家首先对这个东西的材质产生了分歧,有人说像晋国官窑烧制的天青石砖,这种石砖专用于礼庙、祭坛等建筑。 但持反对意见的人理由是颜色有很大不同,这个东西是斑青色,表面有天然的颗粒感,不像人工烧制出的石砖那样平整光滑。 又有人说像吴国制的战甲,上面的斑青色是因为长期处于潮湿情况下生成的苔绿,但这么巨大的战甲又是做什么用呢,明显不是穿在人的身上。 一位仆人拿起鼓槌朝这东西敲去,“嗡--”声音悠久绵长,似钟似鼓,有种说不清的意味。一下子所有人又迷惑了,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有金属的质感,又有皮革的韧性。 季远侯对武烨说道:“用你的藏明去刺它。” 武烨提起藏明对准这个东西刺去,“嗡--”这东西上面只留下了一个极小的白点,大家对它的硬度又感觉十分惊奇,反正各种猜测不断,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认识。 季远侯解谜道:“这是一块鳞片!” “啊!”“鳞片!”这样巨大的鳞片,那么长着这块鳞片的生物得有多么庞大。 季远侯补充道:“准确地说是尾鳞。” 尾鳞是身体上鳞片最小的部分,意味着这个生物比大家预想的还要大,这样的庞然大物若是论体积,会不会有侯府整个面积这么大呢?有些人感觉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无法去凭空想像这样一个生物。甚至一去想像这样占据无限空间的异类,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股胆寒。 “侯爷,你是从何处寻得这块鳞片的?”有人问道。 季远侯道:“去年白露时节,一位海客通过我的门客引荐找到了本侯,他问本侯信不信海中有鱼,如浮岛大小,上面可住人。本侯相信深海之广,孕育一些奇种也不为怪,只是这些异兽应该都生活在远海之中,不会侵扰到近海人的生活,一来是近海水浅,不宜它们生存,另一来是它们也怕被人发现,成为猎奇的目标。然后这位海客拿出了鳞片,让本侯确信了海兽的存在。这位海客声称自己是往来于海外诸国的,这次是从外海逃亡回来的。” 除却中原大陆之外,众人都知道海外还另有数块大陆,住着金发碧眼的原住民,因为中间隔着万里海洋,所以大家习惯性称他们为洋人。有一些胆大妄为的亡命商人们盯上了这些洋人的土地,相信如果实现两块大陆之间的通商,所实现的利益会远远超过在中原大陆的任何生意。于是便产生了海客这种特殊群体,他们所做的越洋生意,可谓是九死一生,每批商船都所存无几,但仍有人争先恐后走这条路,可见金钱的驱动力有多大。 “这名海客说洋人居住的地方发生了剧变,有大灾难降临,他们是事先得到消息,迅速撤离了那片大陆,很遗憾没有亲眼看到所谓的大灾难具体情况,但他很确凿地说大灾难确有其事,很多从更遥远的地方逃命过来的难民向他们描述了大灾难的情况,那简直是末日。在他们这批人回程的归途上,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也怪事不断,无数的鱼焦躁地跃出海面,落在甲板上疯狂的扭动,直到脱水而亡,死相非常恐怖,他们根本不敢吃这种鱼,每天要清理数百斤死鱼,把它们扔到海里后,浓重的血腥味又吸引了更多的大鱼过来捕食。大鱼吃掉这些死鱼后,也变得更加狂暴,它们将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后就静静地浮在水面上死去。海客们每天都生活在人间炼狱中一般,四周的海域全是死鱼,他们觉得深海里还藏着更大的生物,有可能是鱼,也可能是他们叫不上名的东西,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四个月,有一天他们看到很远的地方有巨型的雷暴与飓风,海水里升起令人心悸的阴影,那东西绝对是活的,比之前他们看到的所有鱼加在一起还大,还不止一只,它们在风暴中怒吼,夜晚的天空被闪电照亮如白天,滔天的巨浪从远方不停地卷起来,他们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群蚂蚁,企求不要被打翻掉到海里,万幸的是经过疯狂的一夜之后,所有令人绝望的东西都消失了,没有死鱼,没有巨浪,没有暴风,他们认为自己终于逃出了那片死亡海域,这时候有人发现从海面上漂来一个奇怪的东西,就是这块鳞片,他们觉得可能是昨晚那场雷暴中怪物受伤后掉落的鳞片。这名海客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这片鳞片带了回来交给我。” 第六十章 好帅的淫贼 所有人都被季远侯的话给深深震撼了,没有人怀疑季远侯,只是这一切实在让人无法一下子接受,太过于惊世骇俗。 所有人都看着季远侯,想知道接下来季远侯想说什么。 季远侯说:“那名海客说,他在剩下来的路途上,总感觉有东西跟在船后面,他相信有一只海兽,跟着船只来到了近海。”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什么,有只海兽到了近海!”立刻有人明白了季远侯的用意,他要猎海兽! 季远侯环顾四周,认真地说:“老夫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就开始着手准备出海的事宜了,如今借寿宴契机,向各位好友寻求助力,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一同出海,共灭海兽。” 武烨正准备将藏明收入怀中,突然手腕被人一把捉住,对方情真意切地说道:“就知道这位小友是位侠肝义胆、为民除害的英雄。望你和藏明能为沿海的居民们守得一份安宁。” “不是。。。我。。。。”不等武烨辩解,季远侯接着向余下众人看去,鼓动道:“还有勇士吗?” 白洛来到武烨身边,期许地看着武烨,说:“原来你是一个如此忧民的人,我一直低看了你的志向。” 武烨挺胸道:“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寿宴经过这个插曲,气氛变得异常热烈,宾客们都被即将到来的出海壮举所感染,推杯换盏中豪气干云,一些坐在湖边身份普通的来宾借着酒劲,也斗胆到酒宴的中心位置向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敬酒,仿佛刚刚那个故事一下子把大家的距离拉近了,有些普通来宾当即表示要加入季远侯的队伍,勇敢的举动立刻就得到很多士族名流的赞赏,借机跟他们喝上一杯酒,加深印象,说不定什么时候被他们提携一下,就此飞黄腾达也说不定。 武烨作为第一个“附和”的勇士,自然成了敬酒的目标,很快他就酒力不支,趴在案上怎么也唤不起来。季远侯没有半点生气,还吩咐下人把武烨公子送到后面小院休息。季远侯特意把“公子”二字说的很重,这意味着武烨的身份绝不是白洛门客这么简单了,“公子”二字在正式场合只用在公侯的子嗣身上,普通的场合上也都是对身份尊贵的年轻人所使用的尊称,武烨出身鸿水,父辈以上应该都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能被季远侯称一声公子,可见侯爷对他的看重。众人特别是那些同样渴望出人头地的年轻人都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武烨离去,果然是气宇不凡啊,醉酒也醉的这么潇洒。 季远侯府庭院设计精巧玄妙,仅仅穿过两道门,便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喧嚣,武烨被安置在一间客房内休息,下人离开后,他酒意不断上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只好走出房间到外面随处走走散发酒气。庭院曲径通幽,草木茂盛,武烨头脑晕晕沉沉的,也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等他回头时,发现居然找不到来路了,只能在里面乱走,希望碰到个人带他出去。 不远处传来人的说话声,武烨马上朝那个方向走过去。“不好意思,请问。。。。。。” “啊!”一个女子的尖叫声立刻让武烨酒醒了一半。 “那个。。。” “闭嘴,你这个流氓,竟然敢闯到我的院子里来。简直是胆大包天。” “我。。。。。。” “来人,快将他拿下。” 四周闻讯的守卫早已围拢过来。两柄长剑直接朝武烨咽喉部位刺去,武烨不得已后退避开,对方攻速快如闪电,全朝武烨的致命部位刺去,武烨脚步凌乱,仅靠直觉与侥幸躲过守卫杀气腾腾的武器,不过衣衫已经被刺的不成样子,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但饮酒过度的副作用太明显,武烨的脚下虚软,躲避的越来越惊险。 惊叫女子身边的一位中年妇人低声道:“小姐,这个淫贼身手不错,还是让老奴出手制服他吧。” 女子闪亮的大眼睛转了一圈,说:“申姨,捉活的!” 被称为申姨的女子诡异地在原地消失了,下一刻便出现在武烨身后,此时武烨恰好为了躲避长剑,重心完全在后背上,被申姨重重的一掌拍在背上,扑的一口鲜血直接喷出,两名围攻的守卫娇哼一声,两只皮靴直接踩在已经倒地不能动弹的武烨身上。 女子蹦蹦跳跳地来到武烨身边,用手拨弄着武烨的脑袋,问道:“死了没有,死了没有。” 申姨说:“老奴刚刚只用了四成力,这小子身体强壮的很,一时半会死不了。” 女子拿过剑鞘,将武烨的脸垫起来,端详道:“咦,长的很英俊嘛,现在这种相貌的男子也做淫贼了,世风日下啊。” 武烨气如游丝,半晌才说出两个字:“我。。。。。。冤。。。。。。” 落日余辉很快退去,季远侯府华灯初上,灯火辉煌。此时季远侯、白洛一干人都在堂厅里,堂厅中央站着一个少女,扯着衣角,满脸委屈。 季远侯怒道:“葭儿,你行事怎么如此鲁莽,将人伤得这么重!” 武烨靠在晏婴怀中,面血苍白,白洛一言不发,也是满脸怒气。 申姨跪在地上,说道:“都是老奴不察,下手太重,侯爷要惩罚就惩罚老奴吧,与小姐无关。” 季远侯道:“没有她的允许,你敢在府内出手伤人吗?” 田葭看看盛怒的季远侯,又看看以往亲近友爱现在却冷面如霜的白洛姐姐,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他又不说,我怎么知道,一身酒气,突然就冒出来,人家本来就胆小,哇哇哇,他欺负人家,爹爹还帮别人欺负我。哇哇哇” 武烨睁开眼睛看着嚎啕大哭的田葭,摆摆手道:“侯爷。。。” 季远侯说:“不必替葭儿求情。这孩子屡教不改,上次犯事被禁足,期限还没过,又犯了这么大的错,这次一定要狠狠管教一番,让她长长记性。” 武烨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对父女为什么总是爱打断别人说话。武烨顽强地开口道:“侯爷,今天这事,真的不能怪田葭小姐,是我酒后走迷了路,不知道怎么走到田葭小姐那里的,而且申姨已经手下留情了。” 季远侯说:“你放心吧,今天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洛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带武公子回去吧,改天我再派人去看望他。” 白洛点点头,看着田葭,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众人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白洛看着躺在车厢里的武烨,问道:“真的没有事情吗?看你样子好像伤的不轻啊。” 武烨摇摇头说:“那个叫申姨的女人,出手太古怪了,到现在我的气息还在不停地乱窜,全身的力量根本凝聚不起来。” 白洛说:“你得庆幸申姨手下留情了,还好田葭这丫头说了句要捉活的。不然我就得给你收尸了。” 武烨问道:“这个申姨是什么来头?” 白洛说:“她是仲武侯不记名的徒弟。” 仲武侯,田仲,齐国的镇国武者,当世不二的刀神。 “哦,那她在宋湘之前还是之后。” “宋湘是精武馆的记名弟子,可以得到仲武侯亲自指导,但并不是单独授业,每次都是十几人一起听课。怎么能与申姨这种不记名的徒弟相比,申姨五岁便跟在仲武侯身边学武整整十年,十五岁一出世便是“人”阶高手,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她一直住在季远侯府,服侍过田葭妹妹的生母林氏,可惜田葭妹妹的生母林氏因病早逝,申姨便将与林氏的情感全倾注在田葭妹妹身上,对她溺爱过深,今天也是情急之下出手才这么重的,你不要忌恨她,申姨其实是个好人。” 武烨点点头说:“齐国真是上品多如狗,人阶满地走啊。” “呃。”白洛无言。 马车的帘布似乎被轻风拂开,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出现在车厢内。 白洛恭敬地说道:“申姨。” 申姨朝白洛点点头,由于爱屋及乌,而且白洛这孩子与葭儿是性情之交,没有掺杂太多豪门之间的利益勾当,申姨对白洛印象非常不错。更难得的是白洛识大体,知进退,不像田葭太单纯,没有城府,有这样一个无微不至的大姐姐照顾葭儿也让人放心。 面向武烨时,申姨便换上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冷冷地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但我只帮你一次。” 武烨看着申姨说:“如果我想找仲武侯麻烦呢?” 白洛没想到武烨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狠狠地掐了一下武烨,武烨痛的叫了起来。 申姨自言自语道:“明明打的是背,怎么伤到脑子了。”然后一阵清风吹开帘布,申姨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行踪太鬼魅了。这样的人还特别的低调,简直防不胜防。 白洛恼道:“你瞎说什么呢,不跟你说过了申姨是仲武侯的徒弟吗,你还敢在她面前说想找她师傅麻烦,是不是嫌活得太久了。” 武烨说:“世事难料,我只是提前给自己准备条后路,万一哪天真的与仲武侯兵戎相见呢。” 白洛偏着脑袋说:“能当仲武侯的对手,不是一国之主也是绝世高手了,那你得加紧朝这个目标奋斗啊。给你两年时间,你能成为绝世高手吗?” 武烨厚着脸皮说:“我是天纵奇才,两年时间我怕练的太狠收不住,超过天阶,那别人没法给我评级了啊,到时候我站这边,仲武侯站那边,别人介绍说下面有请天阶高手仲武侯迎战。。。。完了,没法往下说了。” 白洛笑道:“绝世高手不一定能当上,但嘴皮高手现在就练成了。对了,你觉得田葭长得漂亮吗?” 温语交谈中武烨瞬间感到一股杀意,脑筋运转极快,当下脱口而出:“没记住长什么样。” 白洛满意地揉着武烨的额头,笑道:“那你可惜了。” 武烨背后渗出一阵冷汗,心中感叹好险。 第六十一章 白老太爷 原本在上院安静的生活也因为季远侯寿宴上的大放异彩而变得忙碌起来,经常有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慕名而来请武烨喝酒,临淄八仙重新变回到临淄七怪,其他几人因季远侯一句武烨公子而不再以平等身份对待武烨了,言语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种距离没有达到体现尊卑的程度,但已经有高低之分,只有晏婴至始至终没有改变对武烨的态度,依然勾肩搭背,没有正形。 武烨没有向任何人刻意去解释,仍然像往常一样与大家相处,不拒人千里之外,也不故意假装客气,显得交浅言深。渐渐上院的门客对武烨的评价无形中又上升了一个层次,这个年轻人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沉稳,没有因季远侯的青睐而张狂,也没有刻意谦虚,弄巧成拙。在别人眼中,这无疑是一种优秀的品质,不管是先天品性纯良还是后天自律自强,都值得赞扬,大家于是都解开了心结,与武烨真诚地交起了朋友。 中午晏婴与东方丑拎了壶酒准备找武烨小酌,正巧碰到武烨被裘管事领路走出院门。裘管事是白氏的大管事,只听从白氏老太爷的差遣,他来到白洛的门客府,显然是白氏老太爷的意思,裘管事自然认得晏婴与东方丑,笑道:“二位不巧,今天老太爷有请武烨公子,恐怕不能陪二位喝酒了。” 东方丑陪笑道:“是我们打扰裘管事办事了。”拉着晏婴给裘管事让道,裘管事面带笑容领着武烨离开,武烨偷偷地朝晏婴与东方丑眨眨眼睛。 望着裘管事与武烨离去的身影,东方丑问道:“武烨这趟看样子不妙啊。” 晏婴说:“这小子命中多福,总能逢凶化吉的,更何况早晚也是要见老太爷的,他现在正处在上升的运势上,此行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东方丑叹了口气道:“白氏有女初长成,一朝选在君王侧。” 晏婴也是面带愁容,二人心事重重地回到晏婴的住处喝起了闷酒。 白氏老太爷与伯雍侯田伯早年相识,田氏助齐后便也留在齐国发展,当田氏将重心放在辅佐齐恒公朝政后,白氏当仁不让地接过田氏商队的马鞭,两代白氏人苦心经营,将源于田氏来往东部诸国的商业发展成横贯大陆,串连五雄十国的巨型商贾,在任何一国都能见到白氏的商人,他们不仅涉足市井,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生意也不少了他们的身影,燕马秦兵晋甲吴刀,就没有他们不做的生意。这样与诸国息息相关的一个商业巨擘如今的执耳者,就是被齐王赐封九泉伯的白氏老太爷。 武烨经常听白洛说起白氏老太爷,给他的印象是白老太爷行事果敢,言出必行。其实武烨很早就想见一见这位九泉伯,只是白洛总说老太爷没空,没有给武烨安排机会。没想到白老太爷居然主动找到自己,主要原因肯定还是季远侯寿宴之因,难怪多少人都削尖了脑袋找机会出名,只要混出点名气,何愁没有机会出人头地。像武烨这样能一战成名,还威名远扬,简直是多少人做梦才出现的际遇啊。这当中自然少不了白洛的用心良苦,若不是白洛在背后的全力相助,武烨恐怕连季远侯府的门都进不去。 呵呵,鸿水,没听过啊。 裘总管将武烨送到白老爷子的门前,恭敬地禀报:“伯爷,武烨公子带到了。”然后示意武烨独自进去。 武烨掀开帘布,一眼便看到白老爷子躺在摇椅上看书,老爷子看的是庄子的《齐物论》。武庸曾与庄子有过一面之缘,与武烨说起这位大家时,满脸崇敬,称赞庄子是位耆宿大贤,后来武烨也翻阅过庄子的论著,没想到庄子的论著居然写的非常平实无华,经常用动物来隐喻现实,道理深入浅出,旨在明理,而非显摆。 《齐物论》是庄子的名著之一,共有七章,从子綦无我境起篇,至庄周梦蝶收官,讲的是万物齐一的大道。起初武烨看的一头雾水,觉得每句话都能看懂,但放在一起就不明白什么意思了,反复琢磨数遍后渐渐有点明了,再回过头从开篇读起,发现之前的心得似乎仍有偏差,通过不断对比与印证,才堪堪把握十中之一的道理。不知道白老爷子读《齐物论》收获如何。 白老爷子慢悠悠地将书翻过一页,继续读下去,完全没有理睬一直站在门口的武烨。 武烨也没有着急,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白老爷子发话。 白老爷子第三次翻书的时候,拿眼角余光瞥了武烨一眼,发现这个年轻人面色从容,不急不躁,在欣赏眼前的画作,于是咳了一声。 武烨走到茶壶旁小心地斟了一杯茶端给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接过茶杯,认真地打量了武烨一眼,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武烨退后几步挺直地站在那里,依然没有被白老爷子的气势所压倒。 白老爷子轻啜一口清茶后,似有所指的说:“两年后你再来吧,现在你还不够瞧。” 武烨深深鞠了一躬,说:“这两年能不能请九泉伯照顾好白洛?” 白老爷子说:“凭一杯茶就想麻烦我出手。” 武烨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用一国之土求九泉伯一声应许。” 白老爷子放下书,放松地躺在摇椅上,双目微阖,悠悠地说:“白氏人很多,城小了,怕住不下。” 武烨道:“江河任饮。” 江,北江,河,南河,大陆氏族起源的两条生命线,横贯中原。 白老爷子不知是嫌武烨口气太大,还是看书疲乏了,气息渐渐平缓像是睡着了,于浅睡中吩咐道:“那你就去忙吧,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要落下。” 武烨没有再等下去,恭敬地退出房间,裘管事一直站在门外等候,看到武烨出来,脸上没有意料中的失落,反而双目明亮,充满斗志,便猜到了伯爷与武烨对话的结果。 裘管事伸手道:“武烨公子请随我来。” 武烨跟着裘管事一直往府院的深处走,白氏的家业确实太庞大了,白老爷子的府院更是簇拥着白氏很多核心人物,裘管事就这样带着武烨从这些核心人物的府邸一一经过,如果遇到人,裘管事会选择性地给武烨介绍一下,但仅仅是点到为止,不作太久的停留。 二人整个下午都在白老爷子府院四周转悠,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白氏,白洛的父亲白轩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微皱,来到书桌前随意拿起一本书,静静地读下去,凑巧的是他拿的也是庄子的《齐物论》。 九泉伯长子白骐正与人下棋,听到下人禀报这个消息,手中捏着棋子,思考良久迟迟没有落子,突然手中的棋子裂成碎片,白骐恼怒地掀掉棋盘,让下人滚出去。下人刚被吓得退到院子里,白骐又把他喊到屋中,吩咐道立刻去看着白磐、白谨两位少主,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 天色渐黑,裘管事与武烨总算走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九泉伯的武库房,守卫打开库房门,裘管事自己进去,让武烨在门外等待。不一会裘管事双手捧着一件密孔丝甲走出来,这件丝甲看似单薄,但武烨拿在手上才发现它有着与外形不相称的重量。裘管事说:“伯爷说此次出海危机重重,你自己武力太低,仅有藏明在身,攻击有余,防御不足,这件贴身的丝甲送与你。” 虽然裘管事没有说明这件丝甲的来历,但从他珍视的态度上可以感觉到这绝不是一件普通的丝甲。 武烨没有丝毫做作,接过丝甲再次感谢裘管事。 二人回去的路上,裘管事在前面走着,突然说:“没有人跳出来,是不是感觉轻松多了?” 武烨没有一点沾沾自喜,反而略有失望地说:“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裘管事头也不回地说:“路这么多,走远一点,等你足够强大再回来,就什么也不用顾忌了。” 停顿片刻,裘管事又说了一句:“白洛小姐其实很苦的,你不要恨她。” 武烨摇摇头说:“不会的。” 裘管事说:“我是说以后。” 第六十二章 商船夜袭 燕国唐山城港口几艘商船缓缓驶出港口,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悠然的行驶着,所有人都在甲板上休息,海风徐徐吹来,冲淡了身上下等船舱特有的腥臭味。 商人们三三俩俩地攀谈着,企望从同行口中觅得新的商机,如今是个战事与商道并起的好时代,如果能搞到违禁的走私物品,利润能达到以往的十倍甚至数十倍,特别是跑齐晋秦这条路线,齐国作为天下商贾的聚集地,物资丰富,运输便利,早年便在此经商的人门路多,人脉广,极为抢手的货物也能几经辗转弄到手,这往往就意味着数十倍的金钱就要装进口袋了,为什么说即将装进口袋呢,因为货得运到地方才能卖出价钱,齐晋秦三国相距千山万水,普通人在三国走个来回,也要数月,更何况是把货物安全送到地点,现今秦晋两国开战,与战事有关的货物价格都在大涨,一些明面上的常见商品售价已经翻了两番了,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商品,说是天价也不过份,这样远途运送的风险更是大大增加,商人们不得不结成联盟,形成一股合作的势力,在沿途运送时对一些屑小进行威慑,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幸途经的大国还保持着大国应有的风度,对商人们没有过多刁难,只是加重了关税,仅此而已,商人们倒不心疼这点关税,都是非常爽快地交钱,交了这些保护费,至少在大国境内不至于被明抢,不会人财两空。 交谈之间,这些零散的商人不时带着羡慕的眼光,看向附近的那艘白氏商船,那叫真的商人,那船才叫真的商船,相比之下,自己现在坐的这船,实在是寒酸窘迫,船龄快到六年了,船板到处都是年久失修的破败景象,船舱的恶臭气味自然不必说了,就是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会不会偷偷的渗水,万一船行到一半沉了可就惨了,且不说人活不活得下去,那满包的货物要是都沉到海里,全部家当也就没了,那人也不用找地方跳海了,直接跟着货下去得了。 白氏的商船是当年的新船,比普通商船长了六丈,船上可跑马,货物在下层,人全住上层,空气清新,还能见到阳光。巨大的船旗上用金色的字体写着“白”,仅这只旗就能让所有海盗闻风丧胆了。 普通商船能有幸跟白氏商船一道出海,真是沾了光,一路上肯定风平浪静,一帆风顺。 整个白天,大部分商户都在甲板上闲聊,只是有时候会不放心,下去看看打包的货物,负责看守仓库的船员一脸不高兴地样子,感觉这些商户是在怀疑他监守自盗,总是催促商户小心点,看完就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很快,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落下,将整片海域都染成壮丽的红色。月亮与繁星点缀着夜空,除却海浪与海风,再无其他。 武庸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夜晚,在晚上他感到格外的自由与些许的兴奋。白天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经常会让他有种莫名的焦躁,只有月光才让他感到安宁,特别是他窥到的感知奥妙后,让他发现了夜晚独特的美丽,一切都有种含蓄遮掩的意味,还带着点小小的诱惑,像被磨毛的铜镜,反射的事物边缘都带着朦胧的光晕。 “咦?”武庸发现了海面的异常,月光下有三个黑色的东西借助海浪的起伏,偷偷地在靠近。 “海盗?”武庸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海盗有这种胆量敢来劫三艘同行的商船,其中还有白氏的商船,三艘小船不过能装二十余人,单独袭击一艘商船都显得人力单薄,何况三艘相互照应的商船,简直是以卵击石啊。 当看到这三艘小船直接奔向白氏商船,武庸才明白其中的阴谋意味,这绝不是普通的海盗。目标明确,隐藏踪迹,肯定是有所图谋。武庸超于常人的夜视能力将三艘小船看的非常清楚,每船七人,趁着黑夜慢慢靠近了白氏商船,二十一人借助工具如同壁虎一般迅速地游上了大船。 武庸自从上次怨灵现身后,除了夜间感知能力得到大幅提升,武力值也直线上升,他直接跃下商船,在水面上疾行,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也来到白氏商船。 至于吴道玄,此刻应该是在船舱休息吧,这样一个所向披靡的绝世高手,居然。。。晕船。还好武庸并不知道吴道玄与燕国天羽军的事情,否则无法想像那半年时间,吴道玄是怎么渡过的。 一上船,武庸便闻到了沉重的血腥味,几名在甲板上巡视的哨兵已经被杀掉了,这些偷袭者下手极为专业狠辣,没有造成任何响动。武庸顺着尸体的踪迹跟在了偷袭者的身后,在夜晚,武庸相信除了吴道玄这样境界相差太多的高手,一般人是绝对发现不了自己的形迹。 武庸也曾好奇地问过吴道玄,目前自己的战力算得上什么境界。吴道玄沉思片刻后说:“若你是正常人的状态,充其量是个上品高手,绝对入不了三阶的。” 武庸黑着脸问:“不正常的情况下呢?” 吴道玄说:“我也断定不准了。不过如果是在晚上,你即使是正常状态下,或许也能触摸到人阶的门槛。”可见吴道玄对于夜晚的武庸,也有了极高的评价。 这二十一人一上船便大开杀戒,但依然能悄无声息,绝对是擅长此道的专业杀手。武庸跟着他们偷偷潜入商船的舱内,突然前方传来剧烈的震动,船上的高手终于发现了潜入者。双方立刻展开了惨烈的搏杀,潜入者不再隐藏身形,占据了船舱有利地形对船舱里的人进行了残忍的射杀,这群潜入者佩带的袖箭射速极快,威力巨大,能直接射透木板,有些闻声想出来支援的帮手,被穿墙而入的袖箭直接毙命。能够提前发现潜入者的高手和能不被袖箭所伤的人一时间也被如蝗般的袖箭压的有些抬不了头。 第六十三章 商船夜袭 更令他们不安的是,这些潜入者明显训练有素,分工明确,一部人在同伴射出的袖箭掩护中突进,明显是经过无数次配合,才能达到这样的默契。突进的潜入者悄无声息的来到躲蔽在船舱里的守卫身边,寒光一闪,直接一刀封喉,果断凌厉,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然后看也不看继续向前突进。 在船舱最里面的房间坐着两个年轻男女,各自身后分别站着两个和四个人,年轻男子对房间外的生死毫不在意,脸上全是悠闲放松的神态,即使倒下去的基本上都是他的人,此时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对女子说:“没想到刚出燕国,就遇到了刺客,真的很好奇,是哪一方的势力啊。” 女子眉头微皱,显然对男子的麻木不仁有些反感。 男子说:“我们中原物资富饶,同样也不缺人,卓小姐你不明白,在一个你争我抢的环境里,想要出人头地有多困难,你觉得外面这些人死的太可怜,我这个主子甚至连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是不是太铁石心肠,可你又能否明白,外面的人此刻心中反而会有欣喜。” 卓小姐不解地摇摇头问道:“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难道命就这么不值钱” 年轻男子笑道:“有时候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比如想出人头地的时候,像我们田氏,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挤破了脑袋,想往里挤,可惜就算他们行了大运,有幸在我们田氏谋了一份门客的身份,有可能一辈子也就是仰人鼻息的命,挤在下等门客的院子里,浑浑厄厄地渡过一生,这样的人生,他们是不甘地,他们想要的是轰轰烈烈的一生,实现抱负的一生,可惜能让他们展示的机会太少了,少到他们拿命去搏一个机会,我们还要考虑给不给他这个资格。像船舱外的这些人,你觉得他们死得很可惜,但他们肯定不这么想,他们对于这个千载难逢,可以表现忠心与能力的机会,肯定想牢牢抓住,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生是需要搏一搏的。” 卓小姐皱眉道:“你们这些上位者,对于他们,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太奸诈了一点。” 年轻男子道:“没办法,我们也是出于无奈啊,这些人的野心有时候太大了,大到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的地步,我们也得防着这群野心勃勃的家伙啊。跟他们同处一船,谁心里更担心一些,还真难说。人心难测,不好驾驭啊。” 卓小姐摇摇头说:“将心比心,以已度人,你以诚待人,别人会感恩在心的。” 年轻男子并不认同道:“以诚待人,等他们认同自己是个人再说吧,有时候,看着他们,我觉得像面对一群饿狼,没错,就是你们的草原狼,这种狼是无法驯化的,会反噬任何妄图看穿他们心思的人。” 卓小姐冷冷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可怕。” 年轻男子笑道:“不过卓小姐不要担心,你与我地位平等,与外面这些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卓小姐没有再说话。 房间外的撕杀声愈加惨烈,距离也越来越近,年轻男子身后的老人倾身问道:“公子,是不是需要老身出去?” 年轻男子点点头说:“麻烦二老出去平息一下吧。” “需要留一人下来吗?” 年轻公子看了一眼卓小姐与身后的四个随从,笑道:“我信得过卓小姐。” 年轻男子身后的二位老人如同滑行在地面上一样,径直离开房间,房门无风自开,待他们离开后,房门又被无形的手关上。这两位老人一加入战斗,局势迅速被扭转,他们在袖箭中信步前行,根本不惧迎面而来的武器,他们脚步并不快,如同老人踱步一般,潜入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却无力阻止。 老人来到一个潜入者面前,伸手便摘下了他的脑袋。对方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们就像在果园里摘水果一样闲庭信步。 武庸从走廊远处看到这一幕,便立刻隐匿气息,不敢再靠近。 潜入者被两个老人逼迫的节节后退,已经退出了走廊。两个老人双手各提着八个脑袋,鲜血淋淋,但他们却面带讥笑,丝毫没感觉半点血腥。 剩下的十三个潜入者形成包围之势,将两个老人堵在门口,或许说是两个老人将十三个潜入者拦在门口。 其中一个老人说:“燕人的血都是臭的。”然后将人头直接抛入大海。 十三个潜入者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一拥而上,以必死的决心给这件事情做一个了解。 二十一具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两位老人虽然身上没有沾到一丝鲜血,但浓郁欲滴的血腥气不断翻涌,他们扫视了每一具尸体才转身离去。躲在远处的武庸发现他们其实脚底并没有与地面接触,一直是浮在半空中行走的。 武庸等到血腥气彻底消失,才缓缓撤离,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商船,而是落在三艘潜入者的小船上,搜索一番之后才回去。 房间里依然安静,似乎只有海风声,武庸看了一眼床上的吴道玄,似乎没有醒。 当武庸准备躺下时,吴道玄鼻子耸动了一下,说道:“好浓的血腥味。” 武庸淡淡地说:“有人去偷袭了白氏的商船,不过被杀光了。” 吴道玄一点也不关心这个,揉了揉太阳穴,痛苦地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武庸睁大了眼睛,回想起那两个老人脚步浮空的细节,在夜晚武庸的眼睛拥有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能力,他记住了老人动作的每一个细节,也看清了他们体内气机流转的走势。武庸闭上眼睛,默默推演,突然,他平躺的身体缓缓浮起,吴道玄饶有兴趣地翻过身看着武庸,说:“没想到你还会偷师?” 武庸被吴道玄这么一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直接落在床上。 “睡觉!”武庸将被子盖住脸。 第六十二章 商船夜袭上 燕国唐山城港口几艘商船缓缓驶出港口,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悠然的行驶着,所有人都在甲板上休息,海风徐徐吹来,冲淡了身上下等船舱特有的腥臭味。 商人们三三俩俩地攀谈着,企望从同行口中觅得新的商机,如今是个战事与商道并起的好时代,如果能搞到违禁的走私物品,利润能达到以往的十倍甚至数十倍,特别是跑齐晋秦这条路线,齐国作为天下商贾的聚集地,物资丰富,运输便利,早年便在此经商的人门路多,人脉广,极为抢手的货物也能几经辗转弄到手,这往往就意味着数十倍的金钱就要装进口袋了,为什么说即将装进口袋呢,因为货得运到地方才能卖出价钱,齐晋秦三国相距千山万水,普通人在三国走个来回,也要数月,更何况是把货物安全送到地点,现今秦晋两国开战,与战事有关的货物价格都在大涨,一些明面上的常见商品售价已经翻了两番了,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商品,说是天价也不过份,这样远途运送的风险更是大大增加,商人们不得不结成联盟,形成一股合作的势力,在沿途运送时对一些屑小进行威慑,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幸途经的大国还保持着大国应有的风度,对商人们没有过多刁难,只是加重了关税,仅此而已,商人们倒不心疼这点关税,都是非常爽快地交钱,交了这些保护费,至少在大国境内不至于被明抢,不会人财两空。 交谈之间,这些零散的商人不时带着羡慕的眼光,看向附近的那艘白氏商船,那叫真的商人,那船才叫真的商船,相比之下,自己现在坐的这船,实在是寒酸窘迫,船龄快到六年了,船板到处都是年久失修的破败景象,船舱的恶臭气味自然不必说了,就是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会不会偷偷的渗水,万一船行到一半沉了可就惨了,且不说人活不活得下去,那满包的货物要是都沉到海里,全部家当也就没了,那人也不用找地方跳海了,直接跟着货下去得了。 白氏的商船是当年的新船,比普通商船长了六丈,船上可跑马,货物在下层,人全住上层,空气清新,还能见到阳光。巨大的船旗上用金色的字体写着“白”,仅这只旗就能让所有海盗闻风丧胆了。 普通商船能有幸跟白氏商船一道出海,真是沾了光,一路上肯定风平浪静,一帆风顺。 整个白天,大部分商户都在甲板上闲聊,只是有时候会不放心,下去看看打包的货物,负责看守仓库的船员一脸不高兴地样子,感觉这些商户是在怀疑他监守自盗,总是催促商户小心点,看完就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很快,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落下,将整片海域都染成壮丽的红色。月亮与繁星点缀着夜空,除却海浪与海风,再无其他。 武庸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夜晚,在晚上他感到格外的自由与些许的兴奋。白天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经常会让他有种莫名的焦躁,只有月光才让他感到安宁,特别是他窥到的感知奥妙后,让他发现了夜晚独特的美丽,一切都有种含蓄遮掩的意味,还带着点小小的诱惑,像被磨毛的铜镜,反射的事物边缘都带着朦胧的光晕。 “咦?”武庸发现了海面的异常,月光下有三个黑色的东西借助海浪的起伏,偷偷地在靠近。 “海盗?”武庸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海盗有这种胆量敢来劫三艘同行的商船,其中还有白氏的商船,三艘小船不过能装二十余人,单独袭击一艘商船都显得人力单薄,何况三艘相互照应的商船,简直是以卵击石啊。 当看到这三艘小船直接奔向白氏商船,武庸才明白其中的阴谋意味,这绝不是普通的海盗。目标明确,隐藏踪迹,肯定是有所图谋。武庸超于常人的夜视能力将三艘小船看的非常清楚,每船七人,趁着黑夜慢慢靠近了白氏商船,二十一人借助工具如同壁虎一般迅速地游上了大船。 武庸自从上次怨灵现身后,除了夜间感知能力得到大幅提升,武力值也直线上升,他直接跃下商船,在水面上疾行,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也来到白氏商船。 至于吴道玄,此刻应该是在船舱休息吧,这样一个所向披靡的绝世高手,居然。。。晕船。还好武庸并不知道吴道玄与燕国天羽军的事情,否则无法想像那半年时间,吴道玄是怎么渡过的。 一上船,武庸便闻到了沉重的血腥味,几名在甲板上巡视的哨兵已经被杀掉了,这些偷袭者下手极为专业狠辣,没有造成任何响动。武庸顺着尸体的踪迹跟在了偷袭者的身后,在夜晚,武庸相信除了吴道玄这样境界相差太多的高手,一般人是绝对发现不了自己的形迹。 武庸也曾好奇地问过吴道玄,目前自己的战力算得上什么境界。吴道玄沉思片刻后说:“若你是正常人的状态,充其量是个上品高手,绝对入不了三阶的。” 武庸黑着脸问:“不正常的情况下呢?” 吴道玄说:“我也断定不准了。不过如果是在晚上,你即使是正常状态下,或许也能触摸到人阶的门槛。”可见吴道玄对于夜晚的武庸,也有了极高的评价。 这二十一人一上船便大开杀戒,但依然能悄无声息,绝对是擅长此道的专业杀手。武庸跟着他们偷偷潜入商船的舱内,突然前方传来剧烈的震动,船上的高手终于发现了潜入者。双方立刻展开了惨烈的搏杀,潜入者不再隐藏身形,占据了船舱有利地形对船舱里的人进行了残忍的射杀,这群潜入者佩带的袖箭射速极快,威力巨大,能直接射透木板,有些闻声想出来支援的帮手,被穿墙而入的袖箭直接毙命。能够提前发现潜入者的高手和能不被袖箭所伤的人一时间也被如蝗般的袖箭压的有些抬不了头。 第六十三章 商船夜袭下 更令他们不安的是,这些潜入者明显训练有素,分工明确,一部人在同伴射出的袖箭掩护中突进,明显是经过无数次配合,才能达到这样的默契。突进的潜入者悄无声息的来到躲蔽在船舱里的守卫身边,寒光一闪,直接一刀封喉,果断凌厉,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然后看也不看继续向前突进。 在船舱最里面的房间坐着两个年轻男女,各自身后分别站着两个和四个人,年轻男子对房间外的生死毫不在意,脸上全是悠闲放松的神态,即使倒下去的基本上都是他的人,此时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对女子说:“没想到刚出燕国,就遇到了刺客,真的很好奇,是哪一方的势力啊。” 女子眉头微皱,显然对男子的麻木不仁有些反感。 男子说:“我们中原物资富饶,同样也不缺人,卓小姐你不明白,在一个你争我抢的环境里,想要出人头地有多困难,你觉得外面这些人死的太可怜,我这个主子甚至连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是不是太铁石心肠,可你又能否明白,外面的人此刻心中反而会有欣喜。” 卓小姐不解地摇摇头问道:“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难道命就这么不值钱” 年轻男子笑道:“有时候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比如想出人头地的时候,像我们田氏,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挤破了脑袋,想往里挤,可惜就算他们行了大运,有幸在我们田氏谋了一份门客的身份,有可能一辈子也就是仰人鼻息的命,挤在下等门客的院子里,浑浑厄厄地渡过一生,这样的人生,他们是不甘地,他们想要的是轰轰烈烈的一生,实现抱负的一生,可惜能让他们展示的机会太少了,少到他们拿命去搏一个机会,我们还要考虑给不给他这个资格。像船舱外的这些人,你觉得他们死得很可惜,但他们肯定不这么想,他们对于这个千载难逢,可以表现忠心与能力的机会,肯定想牢牢抓住,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生是需要搏一搏的。” 卓小姐皱眉道:“你们这些上位者,对于他们,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太奸诈了一点。” 年轻男子道:“没办法,我们也是出于无奈啊,这些人的野心有时候太大了,大到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的地步,我们也得防着这群野心勃勃的家伙啊。跟他们同处一船,谁心里更担心一些,还真难说。人心难测,不好驾驭啊。” 卓小姐摇摇头说:“将心比心,以已度人,你以诚待人,别人会感恩在心的。” 年轻男子并不认同道:“以诚待人,等他们认同自己是个人再说吧,有时候,看着他们,我觉得像面对一群饿狼,没错,就是你们的草原狼,这种狼是无法驯化的,会反噬任何妄图看穿他们心思的人。” 卓小姐冷冷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可怕。” 年轻男子笑道:“不过卓小姐不要担心,你与我地位平等,与外面这些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卓小姐没有再说话。 房间外的撕杀声愈加惨烈,距离也越来越近,年轻男子身后的老人倾身问道:“公子,是不是需要老身出去?” 年轻男子点点头说:“麻烦二老出去平息一下吧。” “需要留一人下来吗?” 年轻公子看了一眼卓小姐与身后的四个随从,笑道:“我信得过卓小姐。” 年轻男子身后的二位老人如同滑行在地面上一样,径直离开房间,房门无风自开,待他们离开后,房门又被无形的手关上。这两位老人一加入战斗,局势迅速被扭转,他们在袖箭中信步前行,根本不惧迎面而来的武器,他们脚步并不快,如同老人踱步一般,潜入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却无力阻止。 老人来到一个潜入者面前,伸手便摘下了他的脑袋。对方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们就像在果园里摘水果一样闲庭信步。 武庸从走廊远处看到这一幕,便立刻隐匿气息,不敢再靠近。 潜入者被两个老人逼迫的节节后退,已经退出了走廊。两个老人双手各提着八个脑袋,鲜血淋淋,但他们却面带讥笑,丝毫没感觉半点血腥。 剩下的十三个潜入者形成包围之势,将两个老人堵在门口,或许说是两个老人将十三个潜入者拦在门口。 其中一个老人说:“燕人的血都是臭的。”然后将人头直接抛入大海。 十三个潜入者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一拥而上,以必死的决心给这件事情做一个了解。 二十一具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两位老人虽然身上没有沾到一丝鲜血,但浓郁欲滴的血腥气不断翻涌,他们扫视了每一具尸体才转身离去。躲在远处的武庸发现他们其实脚底并没有与地面接触,一直是浮在半空中行走的。 武庸等到血腥气彻底消失,才缓缓撤离,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商船,而是落在三艘潜入者的小船上,搜索一番之后才回去。 房间里依然安静,似乎只有海风声,武庸看了一眼床上的吴道玄,似乎没有醒。 当武庸准备躺下时,吴道玄鼻子耸动了一下,说道:“好浓的血腥味。” 武庸淡淡地说:“有人去偷袭了白氏的商船,不过被杀光了。” 吴道玄一点也不关心这个,揉了揉太阳穴,痛苦地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武庸睁大了眼睛,回想起那两个老人脚步浮空的细节,在夜晚武庸的眼睛拥有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能力,他记住了老人动作的每一个细节,也看清了他们体内气机流转的走势。武庸闭上眼睛,默默推演,突然,他平躺的身体缓缓浮起,吴道玄饶有兴趣地翻过身看着武庸,说:“没想到你还会偷师?” 武庸被吴道玄这么一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直接落在床上。 “睡觉!”武庸将被子盖住脸。 第六十四章 出海 原本亥时已经是九泉伯休息的时候,但今晚被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打乱,裘管事也不敢真的把白洛拦在外面,一路边劝边走跟着白洛来到了白老爷子的房前,没等白洛开口,白老爷子的声音便已经传出来:“让她进来吧。” 白老爷子破天荒的没有休息,而是坐在灯前研读经著。 看到白洛双眼红肿,衣衫凌乱,显然是直接从自己的住处一路狂奔至此。 白洛哽咽道:“爷爷,您究竟跟武烨说了什么?” 白老爷子摇摇头说:“洛儿,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想说什么,记住,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是我白氏的子孙。” 白洛泪如雨下。 白老爷子招招手,白洛趴在白老爷子的膝前,情绪再也无法抑制。 白老爷子抚摸着白洛的长发,说道:“你享受了别人一辈子无法奢求的荣华富贵,也必须要接受别人想像不到困难苦楚。” 白洛这些年的委屈全化作两行泪雨,瞬间湿透了老人的衣襟。白老爷子接着说:“你好好休息两年吧,一切等两年之后再说。有空常来我这里,陪爷爷读书喝茶。” 白洛低声哭道:“武烨走了,爷爷......” 白老爷子说:“该留下的人总会留下来,该回来的人也一定会回来。” 白洛在白老爷子的轻抚下,哭声渐渐低了下去,这一夜有人伤心,有人无眠。 “定风波”号原本是为齐国海军打造的巨型战舰其中一艘,在季远侯知道海兽的消息后,动用了极大的关系从齐恒公那里要到了一艘战舰的名额,并取名“定风波”。 三日前季远侯的出征团已经到达纪城,这一日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季远侯站在高台上献祭神灵,为这次出海祈福。仪式结束后,在数声炮响后,众人登船,“定风波”号缓缓驶入北海。 纪城居民夹岸相送,毕竟在他们一生中能够见到如此规模的船队的机会实在太少了,而且这次舰队的首领是齐国的传奇人物季远侯。 田氏四位侯爵中,伯雍侯田伯位高权重,身份尊崇,普通人只闻其名,从来没见过本尊。仲武侯田仲作为镇国强者,早已被神话成战无不胜的战神,齐国人民只要提到仲武侯都有如有荣焉的热血豪情。但这两位侯爵作为影响天下格局的人物,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公开场合现身了,百姓难得一见。 叔文侯田叔作为稷下学宫的祭酒,谦和博学,没有一丝大人物的架子,在稷下学宫重要的活动中常常能看见他的身影,但正是因为叔文侯太过于低调友善,百姓对于田氏四侯的憧憬幻想似乎与叔文侯的形象不太贴合,有学识,但仿佛缺点兵戈。这时候,季远侯出现在所有齐国百姓的视野里,四侯中最年轻的一位,当初田氏四侯年轻奋斗时,季远侯作为最年轻的小弟,有着理所当然的调皮与顽劣,惹下过很多麻烦,随着田氏在齐国与中原的势力日渐强大,季远侯也渐渐成熟起来,不再滋事挑衅,但那种热血冲动却没随着年龄淡去。比如外夷扰周时,天下人都知道秦国威武骑千里奔袭救王的故事,却不是所有人还知道季远侯单骑闯狄营的事迹。 像这次出海捕海兽,只是季远侯诸多传奇事迹中新添的一笔,田氏四侯中最得民心的自然也是这位热爱冒险的季远侯。谁人不敬英雄,谁人不爱英雄。季远侯就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一个热爱冒险,也心系百姓的英雄。 “定风波”号在平静的北海海域极速行驶,议事厅里坐着季远侯和众多随行出海的船员。他们都是季远侯自己的门客。约有三十三人,在船上其他位置忙碌的还有六十多人。 上次寿宴上应季远侯相邀的帮手,足足五十四人,此时都聚在另外几个房间和甲板上,武烨便是其中一位,此时他拿着传阅的资料在甲板上仔细研究其中内容。这是季远侯的手下收集的关于海兽的资料。根据北海渔民的反映,他们在去年白露至今年这段时间,确实发现了一些异样,比如每次出海捕鱼的数量就有明显减少,特别是某些深海的鱼种,基本上就是绝迹了,这从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海兽可能存在的事实。此外,有些不心甘的渔民也曾到过更远的海域捕鱼,其中也有人说看到过远方有雷电交鸣,大团的乌云聚集在一起,让那边海域彻底变成黑夜。不过那片海域离得太远,他们这些小渔船出趟远海,已经心惊胆颤,哪里还敢往前,不是找死吗。 至于顺着洋流拣到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有不少,不过经常门客的甄别,大部分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偶尔有一些比较怪异的尸体或残骸,也被辨认出来是某个已知物种的遗留,跟海兽完全没有关系。 武烨看完所有材料,发现所有的信息都是推测,只有在寿宴上展示的那块鳞片是确实无误的证据。这次季远侯劳师动众地召集上百人出海捕杀海兽,不会仅仅凭借一块鳞片,还有这些不确切的调查信息吧。或许季远侯还另外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没有公开而已。那又是什么秘密呢?武烨不得而知。 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接过武烨手中的材料,武烨看到一张谄媚的笑脸。 “柴志?”武烨没想到柴志也加入到此次的活动中。 柴志对武烨叫出自己的名字,好像颇为高兴,毕竟在他看来,武烨是从白氏走出来的,又被季远侯青睐,身后有两个大氏族的背景,是无论如何都应该拉拢讨好的。而且柴志觉得武烨品性很好,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柴志笑道:“承蒙季远侯看得起在下,为侯爷效力,万死不辞啊。” 武烨指了指柴志手中的材料,说道:“你看看吧,我感觉这次出海,能碰到海兽的机会并不大。” 柴志捏着材料半天,也不看,也不松手。 武烨看着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柴志讪讪地笑道:“我不识字。” 武烨晃了一下,摆摆手道:“来,我给你念念。” 柴志赶紧朝身后挥挥手,说:“快过来,让武公子给大家念念情报。” 第六十五章 海上 立刻围过来三个人。柴志向武烨介绍道:“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兄弟,跟我一样不识字,还麻烦武公子给大家解读一下情况。” 武烨干脆坐在中间,逐字逐句给大家讲解情况。旁边的人原本还嫌武烨说话吵到自己闭目养神,睁眼一看发现是那个在寿宴上一举成名的武烨,只好扭过头去不敢发作。 几位柴志的兄弟看在眼里,暗里高兴。 中午吃饭时武烨领了饭菜过来和柴志等人一起吃,发现柴志的三个兄弟手上拿着非常粗糙的干粮在啃。奇怪的问道:“怎么不吃船上的东西?” 柴志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原本名额只有我一个,我又不放心三个兄弟呆在人生地不熟的齐国,只好央求船员把他们也捎上,人家说上船可以,自己带吃的,还得帮忙干活。” 武烨说:“这趟出海危机重重,你把兄弟带在身边未必是好事。” 柴志指着三个兄弟说:“他们在老家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他和他是哑巴,其实本来是会说话的,小时候家里穷,生病了没钱治,差点就死了,结果把嗓子烧坏了,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柴志又指着另一个说:“他的手脚有残疾,但并不影响干活,在老家别人总喜欢拿他们三个兄弟开玩笑,有一次没忍住把人打了,就也跑出来跟着我了。” 这位兄弟朝武烨憨憨地笑着,把手脚往衣服里藏了藏,似乎不愿意被别人看到他手脚的残疾。 武烨把手里的碗朝他们递了过去说:“这次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情况,别光啃饼,吃点肉才有力气干活。” 三个兄弟忙摆摆手拒绝武烨的好意。 柴志说:“武公子,他们啃习惯了,再说就算吃了肉到时候也未必帮得上什么忙,说不定还是个累赘,你自己吃吧,我们自己能解决的。” 武烨笑道:“他们能吃你碗里的,为什么不能吃我的碗里的。”说完从碗里挑了块肉片放嘴里边嚼边离开,四处看看。 三个兄弟看看武烨又看看柴志,不知怎么办。 柴志骂道:“看什么看,叫你们吃就赶紧吃,要记着武烨公子的好,知道吗!” 武烨四处闲逛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正准备寻找时,却发现那个身影消失了。奇怪,难道船上还有熟人,那为什么避而不见? 海上无远近,定风波驶出北海继续往东行,时间过得飞快,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每天走到甲板上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海面,在茫茫大海上会让人产生一种停滞不前的错觉。 季远侯出现在甲板的次数越来越多,身边围绕着众多门客,拿着海图指指点点为季远侯介绍目前所处的位置和眼前海域的特点。 季远侯住上层船舱的最里面那间,他旁边还有两个房间一直紧锁着,外人不能靠近,非常神秘。 当刚刚出海的那股豪情慢慢消去后,所有人都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中,时间一天天过去,疲劳开始席卷所有人。 于是大家开始分工,轮流监视海域的变化,柴志每天都带着三兄弟跟在武烨身后,轮到他们监视时就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休息时就在船舱里聊天。柴志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成为上品高手,全依仗于自己过人的天赋,他很早的时候便领悟了“赤炎”,“赤炎”是种加持性的武技,要想发挥它的威力,对武者本身也有极高的要求,可惜柴志出身太普通,他没有机会接触那些高深的武学,早年间有幸碰到过一个在晋国国都谋过事的武者,后来因为年纪大了,想有个善终,便带着积蓄来到柴志住的乡下,见柴志天赋不错,有了惜才的心思,教授柴志武艺时不止一次感叹柴志命不逢时,如果早些年碰到他,或者家境再富裕一点能送他到大城里学武,成就绝不局限于此,这个老武者生平所见的武学里,“赤炎”绝对是排名靠前的极品武学,可惜柴志只能达到上品的境界,实为老武者晚年的一大遗憾。直到老武者临终前,也没有让柴志喊他一声老师,他始终觉得没能让柴志更上一层,不仅是柴志的遗憾,也是自己的遗憾,老人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人世,留下的柴志却非常豁达,没有把境界的困窘放在心上,他觉得人各有命,带着三兄弟从晋国一路向东谋生,在齐国闯下点名气,糊里糊涂的被贵人提携,竟然参加了季远侯的寿宴,原本想凭自己的本事在季远侯门下混口饭吃,没想到碰上一鸣惊人的武烨,只好自认倒霉。 这些天与武烨的相处,柴志发现武烨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并没有那些一步登天的年轻人常见的轻狂,对自己带的三个兄弟也非常客气,是发自内心,自然不做作的客气,这些让柴志心里都起了不小的波澜,在外闯荡的这些年,他饱尝了人世冷暖,以他个人小小的能力,能让三兄弟吃口饱饭就算竭尽所能了,再加上一些幼稚的自尊心和正义感,不愿去做权贵欺男霸女的走狗帮凶,生活便格外艰难一些。他相信武烨以后绝对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所以有一些小小的私心,希望能借这次机会跟武烨攀上交情,武烨也不是那种寡凉之辈,日后可以谋得荫福,让几位兄弟有个好的下半生,这辈子也值了。 所以在武烨面前,柴志没有私毫保留,将自己“赤炎”的秘密全部说给武烨听,虽然这种武学基本上不太可能通过口述的方式传授给别人,但柴志还是愿意让武烨多了解一些,心里想的是武烨能明白他的坦诚,能把他当朋友,哪怕日后地位悬殊,能收他做心腹也是好的。 武烨趁着闲暇也给柴志讲解了一些武技,都是自幼跟着父亲所学的招式。柴志依法练习几招之后,连连称奇,这些看似简单的招式,威力巨大,极为霸道,有些甚至是本着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目的而去,非常符合柴志凌厉彪悍的进攻风格。柴志开玩笑道看着武烨文质彬彬,怎么使的招式都是这么刚猛,不留余地,内心实在太过残暴啊。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招式的创始人是威震天下的威武骑武止,那个被称为战神的男人。 第六十六章 初识业火 这一天柴志练完武烨所教授的招式,便离开房间去底层的船舱帮三兄弟干活。武烨独自在房间里闭目冥想,他盘腿坐在床板上,一呼一吸间元神愈加清明,忽然心中一动,睁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右掌,一朵赤红的火苗无中生有,在掌中跳跃,武烨小心地牵引它由右臂向上,经过孔燧、天府两个穴位,再从胸前徐徐落下,滋养着中府、紫宫、灵墟等穴位,最终在关元处盘旋片刻,火苗才渐渐淡了消失不见。 武烨思考片刻,又抬起了左手,另一朵赤红火苗在手掌中渐渐形成,继续沿着左臂相同的穴位上升,然后在关元处再次消失。至此,武烨脑海里浮现出“明火”二字,字体赤红,不断有业火从字中流出,武烨的神识与业火一触碰便是剧痛,但武烨没有半分退缩,咬紧牙关任业火将神识烧的遍体疮痍,也不放弃任何一丝可以窥视其中奥妙的机会。 鲜血从武烨双耳流出,五感中的听觉不幸先被业火烧毁。然后是嗅觉,两条血线从鼻孔中流了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视觉也被业火所伤,此时的武烨全身都在往外渗血,他听不到,看不见,连手脚也没有知觉,只剩下脑海里的被业火烧伤严重的神识。 天道岂能轻易被凡人窥视,这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同时也需要逆天的运气,“火”字最后的那一点终于也化成业火落在了神识之上。武烨身体摇摇晃晃,一下子栽在地上。 等武烨再次醒来时,首先看到的是三兄弟关切的眼神。三兄弟眼睛都有些发红,能说话的那个说道:“公子,你总算醒过来了。” 武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仿佛是刚刚从血池中捞出一样,触目惊心的血迹让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次真是险中求胜,若不是这些天与柴志交流中对“业火”有所了解,再加上自己顽强的意志与之抗衡,恐怕神识就此被毁。不过五官经过此次淬火历练后,像揭去上面蒙蔽已经的穹顶一般,彻底被解放,此时武烨即使没有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不同,双目流光,双耳无所不察,所有的气味像贴了标签一样,瞬间就被分辨出来。这时武烨才发现三兄弟身上的气味......确实有点冲,看来鼻子太敏感也不好。 这时门被人推开,柴志几乎是带着哭腔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人,武烨没想到在此地居然看到了靳塬。 靳塬一进房间眉头便皱了起来,看着武烨说:“怎么还没见到海兽,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柴志拉着靳塬说:“朋友,你快救救武烨公子吧。我柴志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靳塬挣脱掉柴志的手,说道:“救什么救,他现在好的很。” 柴志哭着说:“血都流干了,好什么好啊。” 武烨说:“你怎么在船上?” 柴志才发现武烨醒了,仔细观察一下发现武烨气息平稳,双目精光外放,明显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才不好意思地收住了哭腔,还好都是自己人,不然一个彪形大汉哭成这样太丢脸了。 靳塬冷冷道:“你自己一走了之,害得小姐哭得好伤心,我本来想上船一剑杀了你替小姐出口气,可惜没找到机会下手。” 武烨看着靳塬,双眼突然凌利,眼神如同利箭般直接逼视着靳塬,靳塬不得不避开武烨的视线,但被武烨目光扫到的皮肤仍然有阵阵刺痛感。没想到这次异变后武烨竟然如同变了一个人,实力陡升。 武烨威胁靳塬道:“回去后,替我好好照看白洛,若她受什么委曲,我宰了你。两年后,我自然会重登白府。“ 靳塬哼了一声,出奇地没有还嘴。 武烨问柴志怎么会找到靳塬,没等柴志回答,靳塬就抢道:“这个笨蛋直接跑去找季远侯,当然被别人拦了下来,他站在甲板上求人来救你,别人都不知道他是谁,凭什么帮他。我看他可怜,就下来看看你是怎么惨死的。” 武烨心中一阵温暖,反倒柴志有些不好意思了。 突然房间外传来喧闹声,武烨、柴志和靳塬脸色一变,立刻冲出房间。原本躺在床上的武烨离门口最远,反而最先出门,三兄弟只感觉眼前一阵红影掠过,就不见武烨了。 甲板上已经聚满了人,季远侯站在最上层,他身边多了一个拄拐的人,他没有右腿,抬起左臂指向远方,跟季远侯激动地说着什么。其余人也都朝那个方向望去。 远方的海域上空有一团巨大的黑色云层在缓缓转动,不断有雷电从云层中落下,海水中像隐藏着巨大的生物,被雷电激怒后在海水里横冲直撞,掀起滔天的巨浪向天空的云层卷去,与雷电抗争。 与海客和渔民所描述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在海上航行了快一个月,当所有人都觉得这次可能要空手而归时,海兽终于出现了。 季远侯下令立即减速,全员进入戒备,小心接近那片海域。所有人都万分紧张,生怕被远方的海兽察觉,只有亲眼见到,才会明白这种毁天灭地的巨兽有多可怕,即使定风波这样的 巨型战舰陷入到那片风暴中估计也难以自保。一些胆力不够的人手脚都在瑟瑟发抖,茫然无措。这时候季远侯的声音响彻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原本笼罩心头的阴霾被瞬间震开,一股豪情涌上心头,失去的力气又回到了身体。 武烨远远望向季远侯,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季远侯功力如此深厚,这一声喝令不仅体现了功力的精湛,同时也说明了发功者内心的坚毅和一往无前。 被季远侯感染后,所有人热血沸腾,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微微激动。 武烨等人迅速投入到紧张的备战中,身边的人看到满身是血的武烨,起初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海兽攻击战舰造成人员受伤呢,武烨不好意思解释半天,最后还是披上了柴志的外套才算平息了别人的恐慌。 第六十七章 海兽现身 越接近那片海域,海浪越大,定风波号起起伏伏,所有人的手都不自主地抓紧船体和缆绳。海兽愤怒的咆哮声压过了狂烈的风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武烨看到季远侯已经回到平台下方的指挥室,而那个独腿人却依然站在平台上方,神情激动却又带点畏惧地看着前方。武烨突然明白了他的身份:那个向季远侯献上鳞片的海客。没想到他一直在船上,而且已经失去了一条腿。 武烨朝他喊到:“快下来,那里风浪大,小心掉到海里。” 海客似乎听到了武烨的喊声,朝武烨轻蔑地看了一眼,似乎在嘲笑武烨的怯懦,然后继续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那里,是勇者的战场。 巨大的海浪重重地撞击在船身,一些实力不济的人双手握紧可以让身体固定在船上的东西,指关节已经泛白。 武烨朝柴志喊道先把三兄弟带到房间去,外面风浪大,他们会被颠到海里,柴志让三兄弟牢牢抓紧自己的衣服,摸着栏杆,小心地往船舱里挪动。突然一个巨浪让队尾的人瞬间被弹到空中,落下时被海风吹到了船身外面,武烨不得以松开手中的船栏,顺着倾斜的甲板向他们跑去,来到他们身边时一只手抓住栏杆,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从船身外侧将人捞起放回到甲板上,这位哑巴兄弟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前面人的衣服不撒手。 武烨拉起他们的手臂,用自己的力量将他们固定住,随着甲板上下起伏,然后小心地带着他们进入了船舱,等三兄弟安全了,武烨和柴志再返身来到甲板上,迎接他们的已经是比船体还高的巨浪了,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又湿又腥的海水让大家浑身发寒。站在平台之上的海客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对着远处的海兽大喊大叫,海浪打来,他的拐杖也被冲走了,他紧紧抓住一根柱子,才不至于被一起卷到海里去。 武烨看到另一波更高的海浪快要过来,如果海客再不下来,肯定会被打落到海里,现在人人自危,谁会去救一个掉到海里的同伴呢。武烨立刻朝海客奔过去,双脚交替踩在途中各种飞舞的木桶与碎片上,一把抓住海客,此时海浪已经从头顶落下,海客抓住柱子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不过另一支手臂已经被武烨握住,巨大的冲激力让海客整个人在空中横来了过来,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即使刚刚获得淬炼的武烨也听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指挥室里有人向武烨示意把海客带过来,武烨在狂风暴雨里直接拉着身体还在空中被拉扯着无法着地的海客朝指挥室跑去。 海客到了指挥室依然没有恢复正常,蜷缩成一团像只被惊吓的虾。 季远侯怜悯地看了一眼海客,立刻投入指挥,命人在距离海兽五里左右的地方抛锚,让船稳定下来。然后想办法将船侧的雷弩对准海兽,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武烨问需要他做什么。季远侯看了一眼武烨,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但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让武烨到船侧去看看雷弩准备得怎么样,一定要确保雷弩能准确无误地射出去。 武烨打开指挥室的门,立刻被扑面而来的海水逼的眼睛都睁不开,他一方面需要让自己牢牢地钉在甲板上,一方面还要留心身边的人不要被吹到海里,所以也顾不得狼狈,直接往船体侧身跑去,柴志在途中也被他叫了一道。 定风波两侧各摆了两张雷弩,是专门为此次捕海兽而打造的特型巨弩,张弩时需要五人才可拉动转盘,配备的八只雷戟也都被加持了雷术,在这样雷电轰鸣的天气里,雷戟全身也泛起了雷光,不断有闪电围绕戟身,发出噼叭的爆炸声。 此时船锚已经放下,定风波不再向前靠近,两张雷弩缓缓拉开,雷戟被摆放在轨道上,只等季远侯下令。 就在这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沉重狂暴的乌云突然间消失了,像天空中有张巨大的嘴将它吸走一般,蓝天阳光、风平浪静,刚刚还紧张万分的船员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全身还淋着湿漉漉的海水,一定会以为刚刚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是场恶梦。 与此同时翻江倒海与大自然斗争的海兽也不见踪影,平静的海面如同镜子一般,反射着让人心醉的金色粼光。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松开了刚刚用来固定身体的栏柱和缆绳,走到船舷边探出身子朝远方和海里探望,希望找到一点痕迹或证据来证明刚刚那一切不是梦。 突然,从船底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定风波号直接顶起,好多探出身子查看的人猝不及防掉到了海里。 “它在船下面!”有人在呼喊。 船上的人抛下缆绳,但自己不敢下去救人,只是希望落水的人能够自救。这些陷入困境的还好只是定风波的船员,季远侯随行的门客和响应这次出海的武者都还比较镇定,得知海兽潜伏在船底后,纷纷拿出兵器,找好位置严阵以待。 武烨抓起一根缆绳直接跃向海里,随手抓起一名落水者,待缆绳荡起时再抛回到甲板上。其余的武者看在眼里,却不以为意,这个时候海兽的动向还不明朗,浪费力气去救落入海里的船员,明显是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这样做。只有武烨这种不知深浅的家伙才会在这个时候还同情心泛滥。 嘭,船底再次传来巨响,普通船员们已经各自找寻躲避地点了,毕竟捕杀海兽不是他们能力所及的事情。 两次撞击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武烨荡来荡去,将所有落水的人都一一救起,海兽也并没有将武烨当成攻击目标。 这时,有人指着定风波前方喊道:“看,那是什么?” 第六十八章 战海兽 上 求红票,求收藏 三座黑色的山峰缓缓从水面升起,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山峰,而是海兽脊背上的外壳,当山峰升到定风波同样的高度时,一只巨型的海兽头颅从海里抬起,这只头颅有点像乌龟的头,但头颅上长满了坚硬的黑色外壳,隐藏在海水之下的躯体无法揣测,但露出水面的部分已经有百丈,特别是海兽那两只充血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感觉神识都要被吸走。 武烨第一反应是:这只海兽是有智慧的。 季远侯的门客果然悍不畏死,立刻有十人一脚踏在甲板上,扶摇直上,在空中完成了招式的起手,再借助下坠的重力向海兽杀去。 海兽显然被这群人的挑衅给激怒了,它朝空中的门客发出一声响彻海域的怒吼,肉眼可见的气场从它的甲壳里向外扩散,将门客定在空中,然后它隐藏在海水里的尾巴将这些人直接扫到海里,那条尾巴足有海兽身体的两倍之长,上面布满了斑青色鳞片,被击中的门客身体被砸成数段,鲜血染红了掉落的海水。 季远侯站在众人簇拥的中间位置,沉着冷静地喊道:“侧船身,用雷弩对着它的眼睛。” 海兽一点也不着急,就像猫儿戏耍老鼠一样,看着眼前这船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当船身侧过来时,雷弩进入到海兽的眼中,那通体闪烁着雷光的雷戟让海兽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这种人为加持的雷光与刚刚的天雷有着同样令人讨厌的属性。 海兽朝定风波愤怒地咆哮了一声,一波海浪滚滚而来,船身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倾斜过去。 雷弩的操作手着急地叫道:“船身太晃,没办法瞄准。” 季远侯对身边两位门客吩咐道:“麻烦你们下去,用气机来锁定海兽,给操作手指定方向。” 两位门客迅速来到船侧,他们毫不畏惧地迎上海兽两只山洞大小的血色眼睛,伸手搭在操作手身上,喝道:“收敛心身,听我引导。” 操作手本身也是上品高手,自然明白两位门客的意思,他扶着雷弩闭上眼睛,立刻感受到两位门客传递过来的信息。 海兽庞大而浓郁的杀机自然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两位门客透过这股杀机将海兽牢牢锁定住,只是这股杀机实在太浓重,门客在锁定海兽的同时也被杀机将自身的气息搅乱,气血不断翻滚,仅仅是刚刚锁定不到一呼一吸的时间,身体就已经在发抖,脸色苍白,两道血痕自鼻间流出。 操作手虽然中间隔了一层阻挡,但他逊于“人”阶高手的实力让他也苦于支撑,再加上船体的摇晃幅度越来越大,始终没有办法锁定海兽的眼睛。 “必须要想办法把海兽外露的杀机牵引到别处,不然操作手他们会被杀机拖垮的。” 牵引杀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与海兽正面交锋了,而且还是需要对海兽造成伤害的攻击,才能让海兽收敛气息。 这次是二十名门客同时出击,他们毫无保留,在行动伊始便开始蓄力,务必在一击中倾尽毕生精力。定风波被这二十人的脚步踩在上面,发出了不堪重压的颤抖声。 二十股如虹的气机从定风波飞出,有上品武者,有“人”阶高手,有季远侯收养多年的门客,也有寿宴上仅仅一面之缘的江湖英雄,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海兽似乎也不敢正面硬撼这二十位高手的攻击,将头沉入海底,露出黑色的脊背对着二十位高手。 二十人如同流星坠地一般,狠狠地砸在海兽的脊背上,没想到这只海兽的甲壳如此坚硬,基本上所有人的武器都被崩飞,赤手空拳的武者此时双手已经尽数折断,指骨就这样血淋淋地露在外面。 船侧的操作手身上的压力终于得到短暂的减轻,他捕捉到这丝机会,毫不犹豫地将雷弩射出,雷戟尾部拖着细长的电芒直接射入水中,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射中。 “速回” 一击不成,根本不可能在海兽的脊背上蓄起第二波攻击,尚有余力的“人”阶高手趁海兽还没有反击的间隙撤回到船上。而那些已经使出全力的上品高手们根本没有力气挪动脚步。这时海兽脊背的甲壳突然活动起来,原来这些甲壳不止一层,而是层层叠叠在一起,有些甲壳还能翘起,像嘴一样将上品高手直接吞噬到甲壳里。 当海兽再次抬起脑袋的时候,它的背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二十多人的鲜血融入海兽身边的海水里,只染红了很小的一片。海兽挑衅的眼神望着船上所有人,似乎在嘲讽这群不自量力的愚蠢人类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来到海洋上挑战深海霸主的地位。 此次出海,季远侯的三十三位门客中有七位“人”阶高手,余下的也都是上品武者,两轮攻击后已经折损十二人,助拳的好汉刚刚也被海兽绞杀了十五人,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唯一可寄以希望的是雷弩能对海兽造成重创,可是刚刚射入水中的那只雷戟此时正插在海兽颈脖的甲壳缝隙处,没有命中海兽的眼睛。 操作雷弩的操作手与负责锁定海兽的门客原本趁甲板上攻击的瞬间引导雷弩射出,当海兽杀光了正面攻击的同伴后,再次释放出强大的杀气,让企图锁定它的门客们受到反噬,此时门客的脸上已经是鲜血淋淋,看不见的五脏六腑早被那股杀气绞的稀烂,全凭一口气在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必须给雷弩创造机会,不然这场仗必输无疑。” 第三波进攻很快组织起来,这次季远侯门客中的七位“人”阶高手除了刚刚出过手的,剩下六人已经在蓄力了,助拳的好汉也站出二十人,武烨列在最前方,他手握藏明,所有的精力疯狂地注入到藏明当中,此时有了灵性的藏明已经明白眼前的局势和武烨的想法,心意相通,毫不留情地吸收了武烨注入的精力,藏明通体光芒大盛,原本金色的材质此刻也变得晶莹剔透。 第七十一章 深渊霸主 旁边的食客并没有发现这边年轻人突然流泪的异常,而是兴高采烈地继续刚刚的话题,说到季远侯自然就谈到今年他刚刚在临淄办的寿宴,一位食客声称当时就在临淄,他绘声绘色地给大家描述寿宴的空前规模与奢华精致,众人边听边感叹,不过也有人置疑食堂所说的内容,怀疑道怎么可能有七尺长的玉珊瑚,大家都是海边长大的,别说七尺长了,就连四尺以上的玉珊瑚都很少见到,而且居然还晶莹剔透,光泽照人,不可能,肯定是假的。 这位食客不屑地瞥了置疑者一眼,嘲笑对方的孤陋寡闻,根本懒得去辩解,继续说道:“那天定风波出海时,你们可看到船侧那四门弩弓了?知道吗,那是雷弩,吴越最精湛的手艺工匠花一年时间才造得出两架,它上面放置的雷戟能在白昼下发出雷光,你见过吗?你没见过!” 立刻有人点头道:“我见到了,我见到了,那天我离得近,看到放在弩弓边上那根电棍了,我跟胖子说,他还说我看花眼了,哪有棍子会放闪电的。又不是雷公的电戟。” 众人哄堂大笑。 此时,面色苍白的少年在原地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港口。他面朝的方向,正是定风波号驶向的茫茫海域。 中年的吴道玄不紧不忙地来到他身边,说道:“放心吧,你们兄弟二人没这么容易死的。” 武庸摇摇头说道:“没有人是很难死的。特别在这个无法掌控的乱世里。” 武庸在港口伫立了很久,没有再说话,当夜色降临时带着落寞离开了纪城。 “去哪里?” “临淄季远侯府。” 四周是压抑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一切都是停止的,一切又都在改变中,只不过原本寂静的世界里多了一道颜色,那是个金色的圆球,在阴冷黑暗的深海里,发出微弱的光芒,时而下沉,时而上浮,黑暗中偶尔会有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它不停地攻击着这个金色圆球,却始终没法将圆球击碎,当它累了便消失在茫茫黑暗中,留下孤独的金色圆球在这里,周围无尽的黑暗作为背景,静静浮于其中的金色圆球仿佛弱不经风,却始终坚持。 大海的洋流顺着温差的方向流动,金色圆球在黑暗的深海里不知道悬浮了多久。外出觅食的海兽又回到金色圆球这里,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击,它感觉金色圆球的界壁已经有些松动了,或许下一次就能击破界壁,然后,它要将圆球里的那具尸体彻底碾碎,以发泄失去双眼和同伴的痛苦,它清楚地记得这个人踩在它鼻梁时看它的眼神,那是种死而无憾的眼神,怎么能死而无憾,不可以带着这种满足死去,它要将武烨留着慢慢折磨,让他承受阳光晒裂皮肤、伤口浸在海水里的痛楚,让他感受深海里的没有一丝声响,黑暗永寂的绝望,再一截一截地将他身体咬开,在他面前将手、脚、内脏摆放好,趁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在他眼前一点点吃掉。只是海兽没有考虑到武烨不到它牙齿一半大小的实际情况,失去眼睛后的海兽愤怒地把武烨想像成深海里曾经的对手,它们都有着与海兽媲美的庞大躯体,海兽想将曾经对这些对手使过的手段重演在武烨身上,可是偏偏出现了这个金色界壁,海兽不知道界壁从哪里来,但确确实实地阻止了它所有复仇的计划,恼怒的海兽便将金色圆球拖到了深海里,一直带在身边,只要有时间便不放弃对界壁的攻击,必须要得到这个人的尸体,必须! 海兽攻击累了,不甘心地盘旋在金色圆球周围休息。这时,在海兽的背后,一双巨大的琥珀色眼睛缓缓睁开,眼睛中间那条细长的瞳孔已经超过海兽躯体的大小了,这双眼睛没有什么情感,冷冷地看着海兽和悬浮在海水里的金色圆球。 海兽像察觉到什么不对静,从疲倦中警醒过来,它突然想到一个不好的事情,那就是这些天光顾着对武烨报复,没有注意洋流的流向,此时身处何地?在这片浩瀚无际的海洋中,海兽绝对不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还存在着很多更庞大的深海生物,动物天生的警觉性让海兽一直避开这些深海霸主生活的区域,不会这次误闯到哪个霸主的领地吧? 海兽的背后升起冰冷的感觉,雷戟也无法射透的甲壳与鳞片此刻纷纷张开,海兽僵硬地扭过头,看到了这双琥珀色眼睛。 黑暗中,海兽像一只小虾,没能做出任何反抗,顺着洋流被吸入到无尽的深渊,一同掉入深渊的还有金色圆球。 武庸面前是一处绿树如华盖,芳草似绒垫的优美胜境,三三两两的读书人或倚树而立,或盘腿而坐,高谈阔论,针砭时事,探讨诗歌,武庸走在其中,越看越糊涂,疑惑地问道:“这是季远侯府?” 吴道玄说道:“这是稷下学宫。” 武庸停住脚步看着吴道玄。 吴道玄解释道:”田季这会肯定还在海上没有回来,你总不能去他府上找普通人麻烦吧,冤有头债有主,弟弟有债哥来补,他哥田叔是稷下学宫的祭酒,你看着办吧。” 武庸来到一群坐而论道的学者身边,问道:“田叔住哪里?” 学者们看了武庸一眼,喝斥道:“懂不懂尊师重道,怎么能直呼祭酒名讳!” “一直往里走,山顶上那间屋子就是田祭酒住的地方。”武庸慢慢拿开踩在学者脸上的脚,在草地上擦了擦鞋底。 穿过晨诵林,踏过洗砚池,走上登阁阶,武庸一路看似风轻云淡,其实速度快如疾风,身侧弱不经风的读书人只感觉一阵狂风吹过,纷纷被带倒在地,也顾不得斯文仪态,坐在地上大骂武庸鲁莽无理。 稷下学宫傍崂山而建,宫前夫子河河水清澈,曲折幽深,两岸四季青翠,飞鸟走兽恰然自得,见人不避,处处可见天人合一的和谐景象。 第七十二章 稷下学宫 从各国慕名而来求学论道的学者名家不计其数,齐国原先只是在崂山南面顺着山势建了百人规模的住房与殿堂,供奉着齐国的几位大家,如名家的邓析、惠施、公孙龙都在此著书授业,儒家的孔子、道家的庄子也曾在稷下学宫短暂的住过一段时间,随着这些大家在诸国的名气越来越大,更多的年轻人来到此地,一方面希望能效仿先人,在稷下学宫闯出一番名号,以便到诸国谋求功名,实现抱负,另一方面也是此地汇聚了太多大家经典,学文致理事半功倍,对自己的提升有非常大的帮助。还有一些人是带着朝圣的心情来的,只是想看看哪里是邓析坐过的椅子,哪里庄子曾经讲道用的木案,一凳一案,原本不起眼的物件,经过名家之手,也成了风景。由于聚集的学者越来越多,原本修建的房屋明显不够用了,规模一扩再扩,稷下学宫由崂山南簏扩建到夫子河南岸,为方便通行还在河面上修筑了石桥。所有来求学的人,无论贵贱都可有一席安睡之地,一案研墨之台,只不过需要五六人合住在一个房间里,因为来稷下学宫求学的人实在太多了,管吃管住,全程免费,即便不来求学,解决个人温饱也挺好的,没有管理人员驱赶,想住多久都行。但自从前年开始,由于稷下学宫规模实在太过于庞大,不得以更改了入驻的条件,夫子河南岸新建的宿舍仍是免费供贫寒学子居住,而夫子河北岸,离原崂山旧址更近的区域开始实施租金制,根据离旧址的远近、宿舍的大小收取高低不等的租金,这样一来贫寒学子求学的道路虽然远了一点,但依然没有被阻断,而那些各国的富家子弟也乐意掏些钱求个舒适安逸,皆大欢喜。 稷下学宫的宿舍规模虽然越扩越大,但主要的活动区域始终没有变更过,崂山南簏下有一条玉石铺就的小径,将活动区与休息区隔开,这条路被人称为“举贤路”,一旦踏过此路,举座皆为贤人,无分贵贱,只有贤德高低。 今日恰逢每月例行一次的论道大会,所有在册的学生都齐聚在此,聆听老师教诲,观摩大家论道。 因为稷下学宫有名家的邓析、惠施、公孙龙等人常年久住于此,所以学宫内论道的风气浓重,年轻学者仰慕名家风采,认为天底下最显学问的事情便是论道,在理上压人一头,除了显示才学高深以外,还挺解气的,读书人意见不合,总不能动手吧,也太辱没斯文,不行就坐下来论道,说个三天三夜,理是否越辨越明尚不好定论,但能坚持不倒的人肯定身体素质明显要强一点。附近耕作的山野村民总是说这些读书人本着能吵吵就尽量不动手的原则,少了多少打斗,多和平。 邓析、惠施、公孙龙哪一位不是从吵架起家,吵出名了,吵架就不是普通的吵架了,而是论道,跟这些名家的巅峰人物在一起永远要小心,抱着不要被论死的戒备。不知道孔子、庄子这些儒家、道家的领军人物,当初是不是因为不堪其扰,才选择巡游各国的。 武庸当然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穿过大半个稷下学宫,没看到几个人,跨过举贤路,顺着上山的石阶,很快便到了一块巨大的平台,这里围坐着近千人,左、中、右分成三派,左、右两派的人已经为今天的题目吵得面红耳赤,中间派负责维护秩序,但这些人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笑意,看热闹真不嫌事大,表面上还得假装维持秩序,让双方平复心态,不要产生过激的行为,内心里恨不得他们马上操案子打起来,上个月就是其中一派与自己门派论道的时候,产生了一些过激的行为,现在头上被砸的瘀青还在,往事历历在目啊。 武庸目不斜视,从人群当中直接走过,所有刚刚还在面红耳赤吵的不可开交的人,怪异地看着从他们面前走过的这个年轻人。 这是怎么回事,今天论道还要有人巡场?防止恶性斗殴?难道校方事先得到消息,有人携刀剑凶器到了现场? 左、右两派的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识趣地闭上了嘴。武庸立刻感觉到耳根清静,山风吹来心旷神怡,刚刚想上山捏死田叔的冲动一下子冷却不少,气势懈怠之后武庸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转头朝身边的人问道:“田叔是否在山顶上?” 这......问路的?问路的不知道走边上吗!站中间跟个棍子似的杵着,找骂啊。 一时间漫骂劈头盖脑的席卷而来,所以论道的参与者不遗余力地转移了进攻的目标,要在自己擅长的骂街领域狠狠地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武庸面色越来越阴沉,低头黑脸,双脚微微地离地,慢慢漂浮起来。 离武庸最近的论道者骂着骂着,看到武庸居然飞了起来,顿时像被人捏着喉咙一般,将肚子里的话强行塞了回去。 沉默,像疾病一样迅速传递到四周,所有人又死一般的寂静了,抬头看着悬浮在他们头顶上的武庸,这些人深深明白拳头远比舌头好用的道理。 坐在高台上的邓析满脸愁容,心里叫苦道:“又来了,又来了。” 名家作为稷下学宫最大的学派,一直是恃理行凶,凭着有理说遍天下的信条,在稷下学宫欺儒霸道,号称嘴打儒家大圣,口压道家真人,舌辩法家诸雄。至于墨家、阴阳家这些小众学派,分分钟口水淹死他们。这样嚣张的背后,最大的依仗有两个,一个是名家确实在辩论方面有独特的建树,又热心于教育别人,将爱好与责任集于一身,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另一个更关键,稷下学宫里都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极少由争执上升到拳脚,即使真的动起手来,也不过是抓衣服扯头发的小儿科,双方都觉得这样打架太丢人,宁愿选择低头避让,也不选这下下之策。 第七十三章 逃出生天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不怕流氓来论道,就怕论道的会武术!邓析看到腾空而起的武庸,明白这是个武者,而且似乎不准备在名家擅长的领域纠缠,满座学子眼看就要遭殃,危急时刻,名家的代表人物还是体现了超越常人的机智。 “那里,就在山上,田祭酒就在山顶上。”邓析指着山顶大喊道。 武庸看了一眼邓析,没有继续找论道者的麻烦,直接掠过众人头顶向山上飞去。 等武庸飞走后,众人眼睛都看着邓析,邓析手抚石案正色道:“为人指点迷途,义不容辞。” 崂山顶,灰顶白墙的小屋,柴门已开。 叔文侯手持一柄天青色瓷壶往杯中注水,吴道玄端起其中一只茶杯,望向北面山谷,此时已是深秋,谷中沟壑万紫千红,绚烂至极,半山腰处云雾缭绕,将那片林子沾润的青翠欲滴。 叔文侯斟完三杯茶,便坐下来端起茶杯小抿一口,说道:“道玄兄,有五年没上过崂山了吧?” 吴道玄点点头感叹道:“青山依旧在,几度秋日红。” 叔文侯看着山脚处升腾起的杀气,笑道:“既然这么久没有回来过,就不应该再回来了。你看,给我招惹这么个大麻烦。” 吴道玄摆摆手道:“无妨,一个我的晚辈,带来给你看看。” 叔文侯说:“年轻人,果然有朝气。” 武庸踏在重重密林梢尖上,很快到了山顶,柴门篱笆一时间被武庸的气机引的啪啪作响,武庸气冲冲地看着先他一步上来的吴道玄,又扭头看着冤大头叔文侯。 吴道玄招招手说:“爬上来很累吧,进来喝杯茶。” 武庸没有动。 吴道玄脸上挂不住说:“在叔文侯面前给我个面子,好歹介绍你是我的晚辈。” 武庸依然板着脸,但已经抬脚迈过门槛,只是他的右脚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他蓦然回首望向东北方。 那里,从天际,一道流光溢彩的细线缓缓伸展过来,武庸抬起手,将它握于掌中,再也不肯松手。 叔文侯放下茶杯,轻舒一口气,说道:“进来喝杯茶吧,暧暧心。 武烨睁开眼睛时,恰好金色界壁破碎,化作万千的金砂掉落在脚下,一个白衣的高大男子站在武烨面前,他眼神深邃,仔细看,似乎有无穷星辰在里面缓缓转动。他保持着点破界壁的姿势,安静地看着武烨。 武烨发现男子身上一直在发着淡淡的光芒,将整个环境照亮,他低头看,自己正踩在海兽的尸体上,而男子是悬空站在那里的。 男子伸出手掌,武烨脚下的金砂纷纷飞起,在他手上重新凝聚成藏明。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能到这里来。”男子有些感叹。他的声音与眼神一样悠远,让武烨总有一种面对群山,声音从山谷中传来的错觉。 “现在是什么朝代了?”男子问道。 “周朝。”武烨回答道。 男子思考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有走到那一步,难道这么久气运还没有聚在一起?” 男子看看手中的藏明,说道:“也难怪,外面的人来了这么多,早就打乱了原本的轨迹。” 男子看着武烨说:“既然你被它带到我这里,注定与我有缘,我送你一份造化如何,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便可。” 武烨盯着男子那张令人迷醉的脸,发现他根本没有开口,那又是谁在说话。 声音又传过来,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在说话,又好像就是眼前这个男子的声音。 “你不用如此戒备,我若想害你,你早就跟这个畜生同归于尽了。” 但武烨依然没有放下对这个奇怪男子的戒心,因为他来历实在太古怪了,明明之前在海里缠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像一个大山洞,海兽又是怎么死的,武烨只记得重创到海兽的眼睛,那种伤不足以致死,难道是这个男子杀掉海兽的? “其实以你的伤势早就应该死掉了,若不是这个东西强撑着把你的命吊住,你根本没有机会活着见到我。我看你命不该绝就抹去了你的伤势,现在你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可能还有些突破吧。” 武烨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确实如男子所言,四肢百骸充满了精力,没有一点伤势留下来,难道真的是这个男子所为,这超出了武烨所能理解的范畴,他究竟是谁? “你先听一下我要求你做的事情,再决定吧。” 男子接着说:“如果你遇到一个叫‘道陵’的人,告诉他,有人在此等他即可。” 武烨问道:“只是告诉他这个就可以了?” 男子点点头。 武烨问:“那我怎么出去呢?” 突然四壁晃动起来,男子身形渐渐淡去,大笑声振聋发聩:“你就在我的腹中,送你出去不是小事一桩。武烨,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武烨还没来得及问男子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头顶传来一缕阳光,脚下开始轰隆隆地震动起来,海兽的尸体与自己一道缓缓升起,下一刻武烨便发现自己站在茫茫大海上,海水里传来推力,将海兽的尸体推动前行。武烨盘腿坐在甲壳上,与海兽的尸体一起乘风破浪,海风吹在身上,说不出的舒畅愉悦,原本以为必死的结局,如此却在这海天一色里畅游,武烨闭上眼睛感受着死里逃生的喜悦。 “咦,好像有人在喊。”武烨站起来看向远处,两艘小船在远处的海面上起伏飘荡,三个人在那里朝这边挥手。 海底莫名的推力似乎知道武烨的心意,转向推着武烨和海兽尸体朝小船驶去。 武烨看着柴志与两个哑巴兄弟既好笑,又心酸。定风波号撤离后,柴志与两兄弟执意留下来,说一定要把武烨和另一个兄弟尸体找到,不能让他们葬身鱼腹。季远侯留给他们两艘小船和一些干粮便走了。 柴志三人一等便是半个月,身上的衣物被海水腐蚀后全部烂掉,只余上几块破布缠在头上与腰间,全身被毒辣的太阳晒裂,加上腥臭的海水侵蚀,脸上全是盐粒与不能愈合的伤口。柴志三人看着安然无恙的武烨,又哭又笑,全身被盐过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斑斑,但一点也不痛,真的不痛,实在太开心了。 四人坐在海兽的尸体上,向着纪城方向驰去,天高海阔,有兄弟在身边,任君遨游。 第七十四章 缘来是亲人 满身疮痍的定风波号缓缓停靠在纪城码头,没有了出发时的豪情万丈,更像是受伤的英雄在角落里偷偷包扎着伤口,等待在两旁居民心情忐忑不安,难道是失败了吗?传奇的季远侯也会失败吗,不是带着上百名“人”阶高手吗?海兽有这么强大吗,它会来报复海港吗? 所有人都焦急地看着舢板处,停靠许久的定风波号还没有人走下来。 季远侯看着身边士气低落的随从与同伴们,鼓励他们道:“诸位,我们此战虽然代价惨重,但并不是一无所获,两只海兽一死一伤,齐国海境得到安宁,渔民安居乐业,功不可没。本侯在此先谢过诸位,所有此战中身殁和受伤的人及其家人都会获得大笔的补偿,各位英雄请随本侯回临淄,让本侯表达敬意。” 众人总算有些许的欣慰,原本一同出海的目的就是想攀附上季远侯这棵大树,藉此飞黄腾达,改变命运。今天季远侯当众许诺表态,回到临淄后一定前途光明。 季远侯第一个走下舢板,身后四个随从捧着从海兽背上砍下的巨大峰壳。 围观的居民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其余众人依次走下舢板,接受居民英雄般的礼遇。 纪城郡守跪在木板上,大声谢道:“谢季远侯为民除害。” 居民们纷纷下跪,跟着喊道:“谢季远侯为民除害。” 季远侯将峰壳递给纪城郡守,说道:“烦请郡守修建一座祭庙,将此物镇于其中。” 纪城郡守恭敬地说道:“谨遵侯爷吩咐。” 这时,站在港口高处的居民突然又发出惊叹与呼喊声,指着远方向大家喊道:“快看那里。” 包括季远侯在内,所有人都看向海面。 那里,有一只完整的海兽尸体在徐徐靠近。 海兽尸体上武烨傲然挺立,眼神刚毅,他的身后站着同样如英雄般的柴志三人。 季远侯忍不住笑道:“果然没看错这小家伙。” 纪城郡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里嘀咕着:这个庙得修多大啊...... 再次清醒后的武庸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自从失去与武烨的联系后,他的心智被怨灵牢牢占据,所作所为处处充满了暴戾,不过这也是武庸渴望的,怨灵能带给他所不能达到的力量,他可以依仗这股力量去做很多原本无法完成的事情。而当天际间再次维系起他们兄弟的生命气息后,怨灵开始蛰伏,武庸反而失去了冲动的目标与动力。 叔文侯丝毫不在意武庸上山的冒犯之举,反而邀请他们在山上住下,特意安排他们住在曾经庄子住过的那间院落。每日晨钟暮鼓,书声朗朗,让武庸冷漠的心也受到了一丝丝的触动,山上的院落已经不对外开放了,只有在诸国成名已久的大家才有可能受邀在山上小住一旬半载,像名家的邓析、惠施、公孙龙三人在此已经开馆授徒,才长住于此。 有了这三位吵架,不对,是论道大家在此,其余的诸子百家都退避三舍,非请不入。 武庸的院落在崂山的第二高度,离三位名家的院落尚远,站在门前轩场,整座稷下学宫的风景一览无余,深秋绚烂的风景与学者祥和的气象相得益彰。武庸经常就站在这里发呆,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吴道玄没事就去找叔文侯下棋喝茶,似乎二人交情颇深,有不少的峥嵘岁月可以回忆。 叔文侯、吴道玄此时又坐在门口,用那把天青色瓷壶泡了壶崂山茶,桌上还摆了盘棋,吴道玄执白,叔文侯执黑,不过看局势黑棋大势已去,叔文侯也心不在焉,故左右而言它。 他看着下面不远处发呆的武庸说道:“这孩子心性、资质都是上上之选,你准备怎么培养他?” 吴道玄胜局在望,也不着急催促叔文侯落子,品着崂山茶说道:“他身上的怨灵既是困扰,也是机遇,犹如绝壁行路,走过这一节峭壁,前途必是登天大道,但山风料峭,一个不小心,被怨灵主宰了心智,坠入深渊,也是万劫不复。” 叔文侯拨弄着棋子,有些叹息道:“可惜如今的稷下学宫被名家一家坐大,当年诸子百家共济一堂,风流尽显,气冲云霄的场面已经不复得见了。” 吴道玄说道:“那是你这个祭酒做的不称职啊,庄子来了又走了,孔子来了也走了,卫鞅在稷下学宫连口饭都没混上,就被众人嘲弄一番给气走了,稷下学宫广纳贤才的精神丢失贻尽。” 叔文侯不无感触的赞同道:“有时我也想学庄子那样,带着两个徒弟去周游列国,看一看中原山河,听一听人世箴言。世界这么大,真想去看看啊。” 吴道玄说:“整个齐国就你们四兄弟最累,做什么事情还要藏着掖着,生怕暴露了心机,活的这么累,有意思吗?” 叔文侯笑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庙堂与江湖都被我们田氏占了,能不累吗?” 吴道玄说:“你们啊,贪心不足。” 叔文侯不作辩解,又提起武庸,说道:“能不能把这孩子留在崂山,我准备请庄子回稷下学宫住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对这孩子有所教化。” 吴道玄说:“道家的思想未必能对他有所作用,这孩子信念极为坚定,估计是受他父亲影响太大,有些过于执念了。” 叔文侯犹豫片刻后,说道:“他真得就这样被秦王抓回去了?” 吴道玄摇摇头说:“没那么简单吧,这个王八蛋当年骗我妹妹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多奸诈了,现在自己的孩子也不管,还要我这个舅舅来带孩子,枉我一代画圣,风流倜傥,不知多少少女熟妇暗许芳心,可惜啊,带着他,生活都不好开展了。” 叔文侯脸抽搐了一下,问:“他还不知道你真实的身份吧?” 吴道玄恨恨地说:“这小子跟他爹一样奸诈,说不定早就明白了,故意不点破,讹上我这个当舅舅的了。” 叔文侯哦了一声,起身端着茶壶就走,吴道玄说道:“走什么,棋还没下完了,咦,怎么棋局变了,你这老小子,又偷棋子,你给我回来。” 武庸看着山顶上正在喝斥叔文侯的吴道玄,似有所思。 第七十五章 兄弟重逢 秦晋战事已经全面展开,秦军的先锋水军在祭水遭遇到晋军顽强的抵抗,双方损失惨重,但最终还是被秦国以强大的战舰优势强攻下来,祭水城作为北江上游最大的临江城市,可停泊战船千艘,达到了中型海港的容纳能力,更加古怪的是处于内陆的秦国水军原本只是作为各国开玩笑的一个谈资,没想到此次獠牙初亮,便如此惊心动魄。 各国收集的情报里都没有找到秦国水军的动向,这支庞大的舰队仿佛是从天而降,一夜间摆满北江江面。驻守祭水的智承、智信力战而亡,屠奢退守运城,原本一直被看好的晋国水军所表现的不堪一击,极大的激起了周边各国对晋国的觊觎。 要知道,秦国的水军过去只是个笑语,诸国对他们的评价是秦水军的征途是池塘水沟,一只在水沟里操练出来的水军都能击败晋国,那我们本国的雄兵自然也能打败晋国了。 晋国占据了中原最富庶的区域,大城二十六,小城过百,哪一城不是建立在肥沃平原之上,这里的土壤种什么都能成活,据传晋国的粮仓可供天下人吃一年都吃不完。 粮食,天下的命脉,战争的血液。现在生产血液的晋国不行了,人人都想取而代之。 迟迟没有人动手的原因是秦国最厉害的兵种还没有出现,大秦步兵! 所有人心中都留有着高呼大风,所向披靡的秦军印象,那真是一支令人胆寒而羡慕的军队,他们手持数丈的长矛,像块长满尖刺的顽石一样,走到哪就能定在哪,至死不退一步,身后即是秦土,身前即是战场。 于是所有人都在观望,想知道秦国的步兵要把长矛刺在晋国哪里。 不过真正的大国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在做准备了,作为夹在晋国与其他大国之间的小国一时间人人自危,这时诸子百家中的纵横家们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穿梭于诸国之间,游说各国国君,晓以利害,劝说各国结成联盟,以共同抵御即将到来的混战局面。 季远侯回到临淄后,很快便收到了稷下学宫送来的密谍,他看完密谍后,自言自语道:“难怪如此惊艳了,原来是当年求而不得的武氏兄弟。” 他思考片刻后,叫下人找武烨过来。武烨并没有回到白府,他想着既然决定两年后再登门,那这段时间就专心去为目标而奋斗,其他的事情有白老爷子首肯,不需太担心,只是找到受伤的靳塬,让他带话给白洛一切安好。 季远侯看着匆匆赶来的武烨,说道:“武烨,武止二子。” 武烨本来就没想过还能隐瞒多久,特别是在手眼通天的季远侯面前。 季远侯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了,智者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了,诸国的目标最终还只是智者,你的身份虽然敏感,但不足以再让诸国大动干戈。” 季远侯接着说道:“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弟武庸现也在齐国。” 武烨惊喜地问道:“他在什么地方?” 季远侯笑道:“果然兄弟情深啊,他现在崂山的稷山学宫,你可以去找他,不过你后天一定要回来这是,我要带来你去见一个人。” 武烨点点头,转身便离去。 季远侯看着匆匆离开的武烨,说道:“武止的儿子,个个都不简单啊,老哥说那个武庸差点上山要揍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真好。” 在山顶上发呆了六天的武庸,眼中终于多了一丝笑意,山脚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山上狂奔而来。 “来,来,来,喝茶,喝茶,喝茶。”叔文侯没有季远侯那股浓重的江湖气,可能是身为稷下学宫祭酒,本着为人师表、以身传教的目的,叔文侯永远是温文尔雅,不急不躁的神态,对待武氏兄弟格外的热情与亲切,如同长辈见到同族的晚辈一般。武烨以晚辈之礼向叔文侯鞠躬表达其对武庸这些天的照顾,叔文侯啧啧感叹到虽然是兄弟,但两个人脾气禀性却大不相同,一个气冲冲地上山要揍他,一个恭让谦逊、不失礼节,简直是水火之别啊。 武烨看到端坐在一旁的吴道玄,笑着问武庸这位长辈怎么称呼。 武庸哦了一声,淡淡地说:“哦,他是画圣吴道玄。” 武烨热情地拱手道:“晚辈见过画圣......呃,什么?画圣。”武烨转过头有点疑惑地看着武庸。 武庸装着一幅轻松的样子,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在崩着不想笑,故意轻描淡写地介绍了一下吴道玄。 吴道玄姿势本来都摆好了,就等着武烨大呼仰慕许久了。结果先被武庸拆了台,有点坐不住,然后见武烨看了看武庸,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张口说:“原谅晚辈见识浅薄,不知画圣在此。”明显就是真的不知道画圣这个名号啊,吴道玄此时恨不得去秦国把武止揪出来劈头痛骂一顿,骂他怎么教育孩子的,难道只知道舞枪弄棒,不学点诗书礼乐吗?连画圣的名号都没给孩子说过,这个爹当的太失职了。 吴道玄欲哭无泪地摆摆手道:“坐过来喝杯茶吧。” 两位兄弟并肩坐在一起,很久没有露过笑颜的武庸从眼角到嘴角都流露出真切的笑意。 叔文侯站起来说:“道玄兄,我来陪你到学宫里随处转转吧,不要打扰他们兄弟重逢了。” 吴道玄跟着叔文侯慢慢走下山路,在拐弯处回首望去,武庸抱着腿,将头放在膝盖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听武烨讲话,武烨手舞足蹈,讲着分别后自己随白洛一路远行的各种经历,兄弟二人一直在笑。 晚上武氏兄弟二人并排躺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 武庸说道:“哥,后天我跟你一道去吧,我也想见一下季远侯。” 武烨说:“嗯,以后我们兄弟就不分开了,哥一定找到办法,把你身上的怨灵给除掉。” 武庸有些低落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压制它的办法了,有时候我还需要借助它的力量,反而不想那么早把它拿掉。” 武烨看着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说道:“也不知道曾静怎么样了,上次在漳河失散,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有些担心他。” 武庸摇摇头说:“我在燕国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那个通道被金刀客破坏后非常不稳定,我们还没有到达终点就爆炸了,张仪也没有和我落在一起。” 武烨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这个张仪注定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不用我们去找他,他早晚会跳出来的。到时候,我真的要向他好好讨教讨教了。” 武庸笑道:“哥,你得让我先来,我正好问问他,当初说有办法帮我除掉怨灵,这话还算不算数。” 此时就在临淄城某个豪门府邸的客房里,一个中年男人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他伸出右手想掐指算一卦,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自言自语道:“真是人生处处碰仇家啊。” 随着武庸狡黠一笑,眼睛里映照的繁星顿时像被打乱的湖水一样闪动,他嘿嘿笑道:“哥,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一见未来嫂子吧。” 武烨立刻盖住脸说道:“睡觉。” 第七十六章 政治 夜幕初降,临淄城立刻换上华灯夜景,白天熙熙攘攘的主街上人流并不见少,有些店铺趁着天黑,悄悄在货架上更换了一批白天不能上台面的私货,老板坐在柜台深处,灯光恰好只能照亮他一半的脸,阴影里的表情无法琢磨。 有些卖家在店前左顾右盼,趁着没有人注意像做贼一样溜进店,然后朝阴影处的店老板轻轻说出预先设定的暗号,老板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玩意,朝来者点点头,二人一起走到后堂,店里的小伙子赶紧走到前台,将店门轻轻掩上,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喜欢在晚上进行不是没有道理的。普通商贾如此,豪门也不例外,季远侯府的一个不起眼的偏门偷偷打开,两辆普通的马车依次走出。 季远侯打量着面色不善的武庸,对于武庸表达在脸上的不敬没有丝毫的不愉,毕竟差点让武烨命丧大海,弟弟替哥哥抱不平可以理解。 武庸与武烨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武烨更能够替别人着想,哪怕自己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而武庸只关心自己在乎的人,他的世界比武烨要小的多。 武烨问道:“侯爷不会是要带我们去见齐王或者伯雍侯吧?” 季远侯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武庸冷冷地说:“马车越走,地势越高,临淄城第一高的地方是王宫,第二高的是伯雍侯府。” 季远侯笑道:“吴道玄说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三天都不说一句话,怎么一碰到你哥,话都变多了。” 武庸转过头不理睬。 武烨笑道:“别跟小孩子一样。” 武庸摇头不承认。 季远侯说道:“虽然齐秦两国多年来没有正面交战过,但威武骑武止一直是老夫非常佩服的人,秦国在威武骑出现之前,一直以步兵闻名天下,对阵无敌,机动不足,直到你们父亲武止率领超越整个时代的那支威武骑出现在诸国面前。我年轻时有幸亲眼见过威武骑的雄姿,当时就感觉天下都没有一只军队能阻挡威武骑的马蹄。” 季远侯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可惜这只军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同流星一般划过中原大陆,当年事发后你们父亲失踪,所有威武骑的骑兵也神秘的消失了。不过,我相信他们都在蛰伏,等待破冰的一天。” 武烨说:“侯爷这么期待威武骑重现,难道就不怕有一天它的铁骑踏到齐国的疆域吗?” 季远侯闭上眼睛说:“一生能遇上武止这样的对手,足以。” 马车在伯雍侯府邸停了下来,季远侯等人同样从一个不起眼的偏门进入,四人在伯雍侯府内如入无人之境,道路曲折却没有遇到一个人,很快来到一间亮着灯的房间,这个院落里只有这间房亮着灯,明显是特意在等待他们的。 季远侯推开门,里面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 正中的老者穿着一身明黄色宽袍,满头银发整齐地在头顶束成发髻,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他身侧站着一位眼神锐利,气息强硬的中年男人,他们同时看向进屋的季远侯等人。 季远侯与他的心腹田涣自然是认得的,也不是他们深夜等待的目标。 武烨与武庸进入房间后,立刻感受到屋中不同寻常的气场,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早已等待在此的老者与中年人。 伯雍侯看着武氏兄弟,眼神中有几分审视,也有几分长者的关怀。而中年人的眼光更为挑剔,他在武烨与武庸之间来回扫视,比较一番后眼神落在武庸身上,显然对武庸更加满意。 不等季远侯介绍,武烨便主动上前行礼,恭敬地说道:“武氏兄弟见过伯雍侯。” 伯雍侯看了一眼季远侯,季远侯摆摆手说道:“我可没有透露什么,大哥霸气外露,这些小辈自然就猜到你的身份了。” 中年男人开口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武烨不卑不亢地说道:“武氏兄弟见过田将军。” 伯雍侯长子,齐国大将军田容问道:“哦,难道我也霸气外露吗?” 武烨说道:“田将军常年征战沙场,一身兵戈铁马气息,又深夜出现在田府,自然不难猜到。” 季远侯在一旁笑道:“早说你们父子二人养气功夫还需要再练练,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伯雍侯早就习惯了季远侯为老不尊的行事风格,看着他说道:“东西我给你求来了。” 季远侯眼睛一亮,问道:“在哪呢?” 田容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束起的诏书递给了季远侯,季远侯拿过来直接扔给了武烨,说道:“小子,本侯这次算是还了你海上的恩情了。” 武烨不明白什么意思,季远侯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武烨打开诏书,发现竟然是周室现任天子亲自下的诏文,朱红色的玉玺泥印也证明了武烨的猜测。 武烨问道:“这是?” 武庸看了一眼诏文的内容,平静地说道:“天子召集诸侯平乱,伯雍侯是想给我们一个机会建立军功。” 武烨仔细看了一遍诏文,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诏文中有句极为关键的话:立大功,可封侯。 封侯? 周朝灭商后在文王、武王和成王时期先后封了近二十位公爵,近百位侯爵后,就再也没有发布过封侯的诏文了,如今周室已经势微,且不说现任天子是否真的想借平乱的借口,召集群贤重新划分诸侯势力,即使只是在现有的势力划分框架下想下诏封个新侯爵,恐怕也难以得到各国公侯的支持,那位这份诏书又是什么意思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封诏文只是下给一个人的,那个人就是武烨,唯一的作用就是为武烨封侯提供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虽然各国国君在心里都已经没拿周天子当回事了,但表面上的恭敬还是要有的,有了这封诏书,武烨就等于有了王室的保证,只要他立下平乱的军功,就可以顺利成章地得到侯爵,为什么要得到侯爵呢?武烨很快就想到了与白老爷子的两年之约。季远侯想为武烨谋一个合适的身份,显然侯爵的身份就足以让白府的人彻底闭嘴了。这就是政治家的想法,以武烨稚嫩的处世经验想了一圈才明白过来,果然政治家都是思想复杂的动物。 第七十七章 豪门子弟 但仅仅凭一纸诏书还远远不够,这只是政治家玩弄的手段,手段的背后还需要强大的实力支撑。这些,田氏都能给予。田容看着武氏兄弟说道:“你们兄弟二人的实力比我预想的要低,原本以为武止的儿子肯定都是天才,落地便是上品高手呢,没想到弱冠的年纪,两个人都止步于上品高手境,连我田氏子嗣都比不上啊。” 武烨与武庸并不觉得难堪,反而季远侯开口反驳道:“田氏子嗣娇生惯养,没经历过风浪,真与这两兄弟对上,即使阶数上有压制,但胜算怕也不超过四成。”显然季远侯对武烨在出征海兽中的表现印象非常深刻。 田容说道:“四叔既然对武氏兄弟寄于厚望,不如让田玺等人与他们比一比吧。” 季远侯问道:“那侄儿想怎么比呢?” 田容说:“郑国有十一座大城,就看看谁取的城多吧?” 季远侯说:“田玺他们带了多少兵?” 田容说:“一千而已。” 季远侯哦了一声说:“哦,明天你们兄弟俩去我府上领两匹战马就出发吧,反正都是以一当百的猛人,让他们八百人也没什么问题。” 田容笑道:“四叔这是在激我啊。田玺他们带的可是飞蓬骑兵,给他们一千兵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实在没办法再找能与飞蓬骑兵相媲美的骑兵给武氏兄弟了。” 季远侯说:“给田玺这么锋利的刀,不怕伤到他们自己吗?” 田容看了一伯雍侯,苦笑道:“都说隔代亲,我这即当爹又当儿子的,上下为难啊。” 季远侯也看了一眼伯雍侯,说道:“既然大哥这么心疼孙子,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田氏待客不能太小气啊,这样吧,我从门客里选十个上品武者给他们,再支持一个粮仓,至于兵卒的事情,让他们兄弟自己解决,如何?” 田容说道:“四叔的门客个个都是国士,称得上以一敌百了,还让他们以田氏的名号招兵,四叔有些厚彼薄此啊。” 季远侯说道:“人家爹妈都不在身边,我做长辈的必须要一碗水端平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武庸听到季远侯的这句话,突然眉毛跳了一下。武烨注意到武庸的异常,偷偷作了一个只有他们兄弟才能明白的小动作,示意武庸不要表现出来。 田容说道:“既然四叔都安排好了,那就依您的意思办吧。其实如果他们不是武止的儿子,我还真愿意冒着惹恼国君的风险,给他们一千的飞蓬军,真想看看武止的儿子领兵打仗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田容对季远侯行礼道:“侄儿军务烦忙,就不陪四叔多聊了,先告辞了。”说完便直接离开了房间。 伯雍侯等田容离开房间后,对所有人说道:“这小子说我溺爱孙儿,没他的默许,谁能调动飞蓬军,把责任全推给我这当爷爷的,亏他还是齐国的大将军。” 季远侯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想到当年各国抢人,最终造化弄人,武止的儿子还是到了我们齐国,只希望我们田氏能与武氏可以和平相处,不要落到兵戎相见。” 伯雍侯说道:“事情都交待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季远侯却没有走的意思,一直看着不动如山的伯雍侯。伯雍侯被瞧的一阵心烦,实在拿这个弟弟没办法,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心性还这么活跃,跟小孩似的,无奈地说道:“好了,我尽量居中斡旋,让这个比赛公平一些。” 季远侯立刻拱手告辞,带着田涣与武氏兄弟离开房间,伯雍侯看着这个为老不尊的季远侯,头痛不已。 马车驶出伯雍侯府邸后,选择了非常偏僻的小路赶回季远侯府,深夜的临淄依然热闹非凡,即使是这样冷僻的小路也不缺行人,马路另一头同样普通的马车缓缓驶来,在寂静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马蹄声,两辆马车渐渐接近,季远侯马车的车夫握住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抓紧缰绳,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后面车厢里传来季远侯提醒的咳嗽声,车夫才发现自己的紧张,于是又故作镇定地放松了缰绳,马车擦身而过时,双方的窗帘似乎都被悄悄地掀开了一角,但并不有任何后续的动作,等到进入转角后,再也听不到那辆马车的声音后,车夫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背后已经全是汗水。 车厢里的人显然都注意到刚刚那辆“普通”的马车了,季远侯看着田涣问道:“是最近才出现这些人的吗?” 田涣点点头说:“侯爷出海的那段时间,临淄城就突然多了很多暗哨。” 季远侯有些不甘地说道:“兔死狗烹,国战将至的前夕这样做也不怕寒了心吗?” 田涣说道:“那位或许是觉察到一些蛛丝马迹,不过没有足够的证据,其实这样的暗哨一直都存在,只不过过去他们没有把触手伸到我们这边而已。” 季远侯突然一脸严肃地看了看武氏兄弟,郑重地拍了拍武烨的肩膀,用一种非常亲近的口气说道:“年轻人,好好努力,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以后,田氏说不定还要仰仗你们呢。” 武烨与武庸这下真的是一头雾水了,整晚包括在伯雍侯府与马车上,田氏最重要的三位人物都没有因为武氏兄弟的年少和势力的单薄而轻视他们,反而出奇一致地把他俩推到非常高的位置上,与田氏第三代子嗣竞争,裂土封侯,仅凭两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少年,可以做到这些吗?季远侯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更是让他们不明所以,在齐国如日中天的田氏,目前没有任何颓废的迹象,秦晋混战更是给齐国一个扩大疆土的机会,齐国强,则田氏强,季远侯实在没有任何理由悲观起来。 除非,武烨想到一种可能,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不可能,齐国姜氏与田氏相处多年,人员利益早已纠缠在一起,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他们之间会有什么间隙吗? 季远侯可能觉得刚刚那句话说的太直接了,有点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又补充道:“中原现在是我们的,未来是你们的,最终到底还是那帮当孙子的,北江后浪推前浪,前浪都死在河岸上啊。” 田涣在一旁听的直翻白眼,显然也是吃不准这位“年轻活跃”的侯爷脾气。 第七十八章 忆母亲 季远侯府邸,武氏兄弟上床后都没能睡着,武烨看着睁着眼前看屋梁的武庸说道:“手里捏的是阿丽雅给你的那根木钗吗?” 武庸从怀里掏出那根木钗,说道:“他们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武烨说道:“我一直觉得当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父亲肯定是有难言之隐,这个秘密只有靠我们自己去解开了。” 武庸侧过头看着另一张床上的武烨说道:“哥,给我讲讲娘亲吧,我都记不得娘亲的样子了。” 武烨说道:“我们娘亲啊,是这世间最漂亮的女子了,她一笑,连鲜花都跟着盛开,她一生气,连清风都不敢拂她的头发。你出生的时候,娘亲就天天把你抱在怀里,总是开玩笑说肯定是生错了,明明应该是个女儿的,怎么还是个儿子。你好小的时候,娘亲就给你扎两个小冲天辫了,把你当女孩养,一扎辫子你就哭,娘亲就给你糖吃,你这家伙,一点骨气都没有,有糖吃了就愿意扎辫子......” 武烨说着说着,眼睛越来越亮,像两池荡漾的秋水,微微晃动着月光。 武庸在武烨的轻声回忆里沉沉睡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在枕上。 有人觉得权力与荣耀胜过一切,但有人觉得阖家团圆才是最大的幸福。 郑国东濒溱水,南临颍淮,西靠隗山,北靠南河,位于中原腹地,距当时的“天下之中”洛邑不远。武烨手中的诏书正是从洛邑发出,诏书指出郑国有兵叛乱,乱贼已经攻占颖谷、长葛、许城,危及到洛邑的安全,故召集诸侯勤王,但实际上究竟乱贼是何人,无人得知,也没有人关心,反正有手中的诏书,出兵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第二天季远侯派给武烨的十名门客便到了,柴志虽然还不算正式的门客,但他强烈要求追随武烨,于是也被补充到这十人之中,当然还带着两个哑巴兄弟。 这十人中有六人参加了捕海兽的行动,所以早与武烨相识,他们都非常佩服武烨独战海兽的壮举,加上季远侯跟他们说明了此行的目的,自然非常乐意辅佐武烨,在侯爷众多的门客中想出人头地,机会不仅难得,还要与众人争抢,远不如辅佐一个有希望的新侯。 武烨很快发现这十人中有一个叫蒙越的很特别,他无论是坐还是站,总特别的与众不同,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可能是那种卓尔不群的气质吧。 季远侯配给的门客已经到齐了,同时他们还带来了季远侯的手令,可在齐国任一城提取大量的粮草与千人的军备,剩下的便是招兵了。 虽然伯雍侯与季远侯很看重武氏兄弟,但并没有立刻转化成实际的知名度,某种程度上伯雍侯与他们见面的这件事情是一个永远要被隐藏的秘密。那么在齐国毫无根基、籍籍无名的武氏怎么在几日内招募千名士兵呢? 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很远就朝武烨挥手。 武烨没想到晏婴会在这个时候到访。 晏婴大笑道:“武兄,这次我来了就不准备回去了,准备跟你出去干一番大事业。” 武烨说道:“晏兄不要说笑了,我正在发愁呢。” 晏婴说道:“我来这里就是要帮你解决难题的,你不是为招兵发愁吗,我已经替你招了五百名精兵,现就在城外的校场列队等候呢。” 武烨喜出望外,笑道:“晏兄真是雪中送炭。” 晏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武烨立刻称好,带着众人准备出发,晏婴欲言又止道:“那个,武兄,你最好带着点季远侯给你的军费。” 呃,武烨看着晏婴,晏婴尴尬地看天,嗯,天上果然有朵白云。 到了临淄城外的校场,武烨才明白晏婴为什么尴尬,原本两千人的校场此时稀稀落落地站着数支队伍,站姿松散,神态慵懒,服装更是相差万里,有不知道从哪个渠道买来的仿制甲胄,外形上与齐军普通步兵的甲胄非常相似,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其中的差距,还有穿着晋军胸甲的,这可是真货,只不过明显是二手的,甚至有可能是三手的,胸甲前的刀痕已经有些年月了。只要细心一点,还能发现秦军、燕军等国的盔甲、护具隐藏在人群中,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武烨终于明白晏婴是从哪里拉来的这五百人队伍了,在齐国活跃着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来自齐国周边的小国,为了摆脱耕种的生活,他们选择另一种方式出卖自己的体力:佣兵。通常他们的主顾都是做跨国生意的商贾,护送商品越境运输,与山贼、海盗作战,战力其实还是值得信赖的,只不过忠诚度与纪律性太差,正规军队宁愿招平民入伍,也不愿招这群老兵油子,怕他们带坏军队风气。这个佣兵群体还有个特点,干活前先谈好价钱,必须拿定金才出力干活,没钱免谈。当然了,遇到不讲信义的卑鄙小人,拿了定金回头再杀了雇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不知道晏婴上哪里忽悠了这么一大群佣兵,叫武烨带上季远侯给的军费完全是防止佣兵拿不到定金发生哗变。 佣兵也有分别,来自一个地区的往往会形成自己的团体,所以这五百人当然没有站成一个整体的队列。他们看到真正的雇主出现,只是懒洋洋地侧了侧身子,再没有其他动作。 晏婴朝人群招招手,四个彪形大汉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不屑。 晏婴介绍到:“这位是武烨公子,此次招兵的主将。这几位是佣兵团的首领。” 四支队伍就能凑足五百人,说明这四支佣兵队伍绝对算得上中等规模,所以他们首领摆在脸上的不屑完全可以理解。 其中一个首领开口道:“我是金鳞军的老大邓龙,小子,来之前叫晏婴的这个家伙跟你说过价钱了吧。” 武烨点点头说:“钱我都带过来了。” 邓龙笑道:“小子挺懂事啊,先把钱发了我们再谈合作的事情。” 武烨冷冷地说道:“钱,要多少有多少,但我觉得你们还不配拿。” 第七十九章 召集佣兵 四个首领闻言大怒,邓龙更是挥臂上前,他身形高大,比武烨足足高一个头,居高临下地怒道:“你小子说什么,像你这样的富家子弟,拿着父辈给的一点小钱,想到战场上找点刺激,老子一年少说也见过十个八个,你老爹要是凌烟伯,给你一千飞蓬军玩玩也就罢了,可惜你不是田将军的儿子,光有个有钱没势力的老爹,说话就别这么横,乖乖把钱拿出来,让我们兄弟分分,心情好就带你去鲁国搞个一日游,把我兄弟惹毛了,直接把你绑了,让你冤大头老爹带着赎金来赎你。” 武烨像看个白痴似的看着邓龙,转头问道:“晏婴,你是不是有些事情没跟他说清楚。” 邓龙大笑道:“鬼才相信他的话,就你们这群人,说要去郑国平乱,老子是看他承诺的佣金够丰厚,才愿意带人来瞧瞧的。” 武烨说道:“想拿钱,打赢我就行,要是你们输了,乖乖地跟我去郑国,做好你们佣兵该做的事情,事后我一样按约定给你们钱。你们自己选择吧。” 邓龙炫耀地抖了抖胸前的肌肉,其他三位首领跟着哄堂大笑,没想到眼前这个纨绔子弟居然会提出这样弱智的要求,在他们看来捏死这个小白脸,不比捏死个臭虫困难多少,邓龙说道:“我们四个人当中随便挑一个打你,都是欺负你,还是你到我们的手下里选个对手吧,随便挑,不过你要小心,打伤了你,我们可是不负责的,钱,还得按约定给我们。” 武烨直接用手指着邓龙说:“我就挑你。” 邓龙脸色大变,怒道:“你小子,真是活腻了,不要以为有点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子一拳能打穿三四个你这样的。” 武烨根本不理睬邓龙的臭骂,顾自走到空地上,朝邓龙招招手。 所有佣兵都看到了大名鼎鼎的金鳞军老大邓龙被一个俊俏的小伙挑衅,从外形上基本没有可比性的两个人难道要在此一战?熟悉邓龙的人已经在心里替武烨叹息了,邓龙是佣兵团里比较出名的人物,手下有两百多个兄弟,个个都身经百战,割过人头换酒钱,邓龙自己也成为上品高手多年,功夫非常扎实,能攻善守,皮糙肉厚,简直就是武烨这种花拳绣腿的纨绔子弟克星。 这个纨绔子弟明显脑子还不好,明明带来了不少门客,偏偏还要托大,自己亲自上场,就不怕被邓龙一拳砸进土里吗。 其他三位首领幸灾乐祸地看着邓龙被挑衅,火上浇油地说:“邓老大,不要手下留情啊,这个小白脸一看就是绝顶高手,你得小心点,特别是注意你的后面,小白脸都喜欢走后门,你懂的啊。” 邓龙恶狠狠地回瞪了几位同行,气势汹汹地走到空地,朝武烨喝道:“小子,今天你死定了,老子要把你屁,眼都砸烂掉。” 武烨根本不给邓龙说下去的机会,脚下发力,蹬在地面上,立刻激起浓浓的沙尘,整个人裹着沙尘就冲向邓龙。 邓龙没想到武烨速度这么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这种富家子弟撑死了也只能练到下下品的武技,拳脚打在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所以根本没有提前做好防御。等他看见武烨的异常后,丰富的作战经验还是起到了作用,在武烨出脚的刹那,邓龙将双臂挡在前胸,感觉仿佛被一座大山撞到一般,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两条小臂皮肤处处龟裂,鲜血淋漓。 刚刚还在讥笑武烨的佣兵们被眼前的局势彻底打蒙了,巨人一般的邓龙被一个小白脸一脚踹飞几丈远,双臂还受伤失血,半天没有恢复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随武烨一道过来的众人中有几个没随季远侯出海的门客,原本还对武烨不是太信任,觉得别人对他过誉了,当他们看到武烨的那一脚后,终于觉得这个年轻人并不是被吹捧出来的,确实有他的实力。 武烨站在原地,看着其他三位首领,说道:“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从海里逃生归来后,武烨受到那个神秘男子赠送的造化,感觉到自己的战力已经有了大大的提升,没有人知道他在短短时间内的变化,只以为他还是寿宴上表现出的上品武力,其实武烨给自己的评价是“人”阶,货真价实的“人”阶。感悟的“业火”之力与自己完全融合后,出现了与柴志完全不同的情况,武烨用“业火”给自己加持时,完全不需要启动时间,类似于法咒中瞬发,而且“业火”没有明显的外在形态,别人很难发现“业火”的存在,如果轻视普通外在的武烨,往往会吃大亏,邓龙就是最好的例子。邓龙虽然在上品武者境呆了很久,对战经验丰富,但他没有利用自己的优点,而是选择与武烨对拼,武烨以“人”阶的实力对邓龙的上品实力,已经是碾压之势,何况武烨还偷偷给自己加持了“业火”状态。 三位首领互相嘀咕着,觉得这小子有古怪,邓龙居然被他一脚踹飞了,肯定有什么武技是他们没有看出来的,毕竟现在的强者同以往大不相同了,身体强悍在原来的武学框架下自然是非常大的优势,而在如今,却不那么明显了,比如像武烨的“业火”,甚至比“业火”差了许多的“赤炎”,加持到一个文弱书生身上,也可以与邓龙大战数十回合,直到“业火”的状态消失,邓龙才能重新占回优势。像这种加持的武技还算正常的,若是有什么惊天的大杀招,只要给他本身精力充沛,并且有机会蓄力施展出来,重创邓龙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看武烨好像没有做任何蓄力的动作,那就有些奇怪了,这小子总不至于是“人”阶高手吧。 武烨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快点打吧,一会我还要整顿军纪。” 三位首领很快就形成了统一的意见:一起上。 过程中可以不要脸皮,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 第八十章 浑雄现世 三人将武烨团团围住,武烨站在场地中也不敢太过轻视,毕竟他的临战经验远不如出生入死的佣兵首领那么丰富,此刻他们又极有默契地选择了不要脸的群殴,必须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一人选择正面面对武烨,其余二人分别绕到两侧,将武烨围在中间,武烨趁他们合围的时间,再次给自己加强了“业火”的效果,如果说面对海兽时的武烨,精力还只是一个小池塘,此时他的精力已经扩充两倍以上了,而且每天都还有扩大的趋势,武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跨入了“人”阶,所以才会有这种奇妙的提升,反正每天只要睁开眼睛,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在实实在在上升当中,当日连越两境的“刺颅”或许施展起来不会那么吃力了吧。 武烨这短暂的失神自然被对战经验丰富的三个首领抓住,正面面对的那个人双拳轰出,隐约带着尖利的鸣声,应该也是他自己领悟的一个武技。 左侧的首领同样也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只见他短暂的蓄力后,身躯一震,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般,艰难地逼向武烨,随意他一点点接近,武烨感到四周有股无形的压力在慢慢合拢,他的手脚仿佛在水中一般阻力重重,右侧的首领了完成了蓄力,虽然他最后出手,却是第一个与武烨交锋的,因为他直接从原地消失,武烨右手凭空一挡,右侧首领的身形便在虚空中显形,他的拳头被武烨手臂挡向了一侧,显然他的本领在于突袭,当武烨能够察觉他的动向时,突袭的优势则无法发挥了。 右侧首领没想到武烨的手臂如此坚硬,被武烨硬抗一记后,自己的双手反而瑟瑟发抖,明显被弹的不轻。 当武烨反击掉右侧首领的突袭后,身边的空气已经变得凝滞沉重,动作明显变得生涩,这便左侧首领的能力,他独特的武技在于控制战场,对于整个战局的影响远比一拳一脚更重要,只不过今天他也没有料到仅仅控制这么一片小小的区域就牵制了他所有的精力,换作以往他施展武技后还可以抽出部分余力投入到战斗当中,今天他只能呆在原地,顽强地与武烨对峙,武烨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为了维持凝滞的状态左侧首领已经是满头大汗。 当武烨还在与左侧首领做无形的对抗时,面前那双重拳已经杀到面前,武烨艰难地挪动双臂,以双掌对双拳,重拳与手掌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尖利的鸣声嘎然而止,气流从掌心里紊乱泄出,劲气交锋被消耗后,正面的首领突然发现无法撤回手臂,他绝望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接近,武烨嘿嘿笑道:“你大爷的。”同样是一脚横踹将他踹到邓龙身边。 解决掉正面的攻击后,武烨长吸一口气,身体的力量骤然加强,左侧首领仿佛看到武烨的身体极为短暂的膨胀了一下,一团红光在他周围一闪即逝,自己就被震到一边。 武烨看也不看,右手虚空一抓,右侧首领再次显形,他的手腕被武烨捏在手中,身形魁梧的他却被矮他一头的武烨一只手捏住,画面虽然有些滑稽,但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从手腕处传来的力量有多大,武烨看着他们四人说道:“赶紧整理队伍。” 佣兵们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从他单挑四位首领的实力就说明他的武力绝对跨入“人”阶,或许更高吧,但佣兵们作为最底层的劳力者,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能凭借自己的想像来给武烨定位了。 武烨正准备说话时,门客中走出一个人,正是武烨一直非常关注的蒙越,他走到武烨身边说道:“等等,我也有份礼物送你。” 武烨郑重地看着蒙越,这个人给武烨的感觉非常奇怪,总感觉他身上有某种熟悉的特质。 蒙越朝远处的树林招了招手,十名骑兵依次骑马而出,原本已经有些收敛痞气的佣兵全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十名骑兵的装备与战马可以用豪华来形容,绝不是他们身上的仿制、七手货可以比拟,骑兵的战甲在白日下反射着寒光,马刀虽然藏在鞘里,但依然掩饰不住浓重的杀气,十人十骑,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地走到场地中央,人是沉默的,战马同样也是沉默的。 蒙越手掌朝下一挥,十人动作统一地迅速下马,单膝跪地,大声喊道:“雄浑十骑见过两位少主。” 武烨与武庸顿时眼眶泛红,他们终于知道了蒙越的身份,蒙越此刻也情绪万千,曾经他还年轻的时候,只是站在校场黑压压方阵中的一员,他抬头看着高台上那个男子,用睥睨天下的眼神打量着台下的军队,在高台侧面有两个小孩好奇地探头探脑,偷窥着台下整齐沉默的士兵,男子招了招手,两个小孩如获至宝一般朝男子跑去,小一点的男孩不小心摔了一跤,大一点的男孩立刻抱起弟弟继续朝父亲奔去,男子将兄弟二人一起揽入怀中,瞬间从严厉的将军变成一位慈父,他将兄弟二人面对军队,大声道:“记住,打仗是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只有明白死的可怕,才知道生的珍贵,威武骑的兵不惧死,但谁要拿走我们生的权利,我们必用死来捍卫!” 万人方阵同时发出响彻四野的“威——武——” 两个小孩并没有像同龄小孩那样吓的捂耳大哭,反而睁大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台下的军队,咧嘴笑了起来。 武烨从怀中掏出周天子颁的诏文,大声诵读起来。所有佣兵听完诏文后面面相觑,诏文内容如同给他们的生活点燃了一根火炬,熊熊火焰照亮了他们的未来,在等级分明的周朝统治下,各国阶层结构多年没有变化过,公侯伯爵的后代仍然是上层社会,平民百姓也必须当一辈子底层人,即便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在豪门谋一个门客的身份,寄人篱下而已,富贵二字,能实现一个“富”字已经非常不容易,大多数聪明人穷尽一生心机,也不一定能有个善终,至于爵位,那简直是无法想像的事情,有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谁不想借它来翻身。所有佣兵双目炯炯,看着武烨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第八十一章 出征 武烨再掏出藏明,藏明如有灵性一般自己腾空而起,悬在众人头顶上,武烨朗声道:“今日,吾以此剑为名,誓与诸位同生共死,共建不朽功业。” 这支用利益与忠诚凝聚在一起的队伍终于沿着命运的方向迈出自己的脚步,多年以后人们回忆起这支神奇的军队时都无法想像竟然在组建初期会发生这样的插曲,或许历史选择某个执行人时,并不会安排好一切,历史是犹豫与猜疑的,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看清历史的本意,得到历史的肯定与接纳,成为历史上浓重的那一笔。 齐国与郑国并不接壤,可以从卫国穿行抵达郑国的共城与或延津,也可以选择宋国、陈国或者蔡国进入郑国的东南部进入境内。 季远侯派给武烨的门客显然是经过细心搭配的,有精于情报搜集的,也有善于排兵布阵的,还有精通地理图志的,现在他们归于武烨管理,为武烨效命的同时,武烨也要承担着他们的日常开销,光靠一个裂土封侯的口号显然不足以让所有人对他俯首听命,而且像情报搜集这种工作,也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武烨从内心里非常感激季远侯对他的倾力资助,每日大把大把的刀币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像金银这种原本局限于贵重物品交易的代币,也因为其价值高,易携带,成为了武烨首先的货币。 一两黄金可值万余枚刀币,显然带着几十万刀币去郑国,是一件很蠢的事情,打仗真的很花钱,季远侯资助的黄金每天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不过大把的黄金花出去的同时,情报也源源不断地送到武烨手上,负责情报收集的门客叫做田奚,据说是季远侯心腹田涣亲授的弟子,他手上有一支三十人左右的情报队伍,原本是隶属于季远侯府的,这次也跟着田奚一道过来了,作为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力量,发挥着巨大的能量,原本对此次所谓的勤王平乱,武烨还一头雾水,随着情报不断地充实,武烨对郑国的现况有了非常清晰的了解。 目前郑国确实处于动乱时期,原国君郑庄公长年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对邻近的卫国、宋国、陈国与蔡国屡有骚扰,多次无故袭击他国平民,原因却不是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完全是满足自己嗜血好战的怪癖,更让人感到诧异的是近些年由于周王室的衰落,各国对周王室的态度已经大不如从前,但表面上的从属关系还继续保持着。 各国虽然心里都没拿现任的周天子当回事,却依然在嘴上说着共拥周室,承认自己是周朝的从属诸侯国,年年向周王室进贡,而这个得意忘形,目空一切的郑庄公竟然把周王室这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撕掉了,他不仅截获各国向周王室进贡的贡品,还经常带兵到周王室的都城洛邑去炫耀兵力,诏文里写道“见郑国之兵在城下耀威,虽盛怒而无所止,每思及此,皆以泪洗面”,天子当到这个份上,确实有些令人同情。 由于郑庄公的倒行暴施,不仅周边各国对他怒不堪言,郑国本国的百姓也非常憎恨这位杀戮成性的国君,在一次与宋国的交战中,郑庄公被对方的箭矢射中了大腿,回国一直养伤,没有办法处理国事,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公子姬忽抓住这个机会,号召群臣与百姓反抗自己的老子。 但无奈郑庄公积威已久,敢于真正反抗他的人数太少,谋反篡位的公子姬忽没有冲入王宫,只能带着残兵逃到郑国旧时的都城郑城,郑庄公目前正在养伤,等他腿伤康复,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攻打郑城,擒住这个逆子。 武烨与众门客商讨勤王的计划时,有人提议尽快赶到郑国,在公子姬忽被郑庄公打败之前,与公子姬忽达成盟约,帮助他讨伐郑庄公,结盟的条件就是拿郑国的城池来交换。也有人反对太早抵达郑国,理由是公子姬忽虽然被赶到郑城,但他还是有不少支持他的大臣与百姓,手下也有一支三千人的军队,足以抵抗郑庄公的反扑,至少可以支持两三个月。 应该先观望一段时间,让他们自相残杀,等他们互损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兵,这时候无论选择哪一方作为对方,都对自己非常有利,毕竟武烨的兵力只有区区的五百人,正面交锋的胜算几乎为零,也没有必要做这种好勇斗狠的无脑之举。当然还有第三种意见,有人建议趁郑庄公父子相残的时机,从郑国的外围一点点蚕食郑国土地,先拿下共城、延津或鄢陵,徐徐图之。 所有人都看着武烨,因为他才是这次勤王的主角,自然是由他拿主意,即使是武庸,也只是站在武烨身后,淡淡地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全力支持。” 武烨并没有着急做决定,他觉得局势一直在变化,行动永远要跟着变化走,所以先抵达郑国边境坐观局势进一步明朗再做定夺。 五百人的军队选择了从卫国与鲁国交界的地域行进,鲁国最出名的便是儒家代表人物孔子,此时他并不在国内,而是带领弟子们周游列国去了。鲁国上下都以孔子为荣,尊崇儒家思想,鲁惠公更是周室的宗亲,故世人皆称鲁国是周礼的卫道者,真正的洛邑都城因为多年贫困,很多礼节已经不得已放弃了,只有鲁国还在不懈地坚持着。 卫国则是诸侯国中城池最少的国家之一,偌大的国土里只有三个城池,邺城、城濮与朝歌,其中朝歌便是亡朝殷商的旧都,据说武王伐纣时双方雄兵曾在此惨烈交战,二十万的军队打到最后只活下四万人,在风雨阴沉的天气里,走在朝歌城外的旷野上,还能听到当年大战的呼喊声,孤魂野鬼常年游荡在此,不得轮回。 由于武烨没有得到齐王的文书,军队过境时为避免他国的误会,没有选择入城驻扎,而在就地野营。此时已过霜降,夜间气候非常寒冷,营地帐篷里也生起了小火堆,武烨每天都要与门客们商讨计划,疲于算计,到了晚上一沾床便再立刻沉沉睡去。 第八十二章 千年呼唤 武庸则轻松很多,大部分时间只是表达一下无原则支持武烨的态度,甚至有时候会离开讨论,自己走到远离众人的地方一个人独自发呆,吴道玄这次没有随行,而是选择留在稷下学宫与叔文侯谈天论地,他自己说走了这么多年,有些累了,想停下脚步看看风景。 帐篷外面传来旷野的风声,武庸看了一眼已经沉睡的武烨,自己睡意全无,眼神在夜里格外明亮,如果不是武庸刻意去掩饰,甚至会像狼一样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或许这便是怨灵附身带给他的特别之处吧,随着怨附身的时间越来越久,武庸已经越来越适应夜晚的生活,若不是为了附和大家的作息时间,武庸甚至可以连续整夜的不睡觉,也不会感觉困顿。只有夜晚的世界,才是清晰的,自由的。 武庸轻轻掀开被子,走出了营地,负责放哨的卫兵自然是发现不了刻意隐藏的武庸。武庸也没有离开太远,他坐在一处巨石上,听着风声从耳边经过,夜晚的世界并不是普通人想像的那样宁静,很多不为人知的生物会选择夜间出动,在别人休息的时候,反而更利它们捕捉食物。 风声呼啸而过,似乎有人在低语,武庸闭上眼睛,面朝远方,头顶是万古不变的星空,风声越来越大,远处像有一股巨大的风暴奔腾而至,无数人的怒吼,战马的嘶叫,兵刃相交的碰撞声纷纷袭来,这一刻武庸难得地保持住清明,他知道这都是幻象,怨灵趁着黑夜再次偷偷吞噬着武庸的灵智与生命力,武庸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自从被吴道玄警告后,怨灵虽然收敛不少,但吞噬生命是它的本能,不可能放弃。 这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武庸耳边响起:“是你吗?”声音幽怨绵长,像是已经等待了千万年一般,偷偷吞噬生命的怨灵突然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风吹来的方向。 “是你吗?” “我在这里,你会回来看我吗?” 女人的声音一遍遍响起,怨灵由呆滞变得焦躁,然后愤怒,它并不具备人类形成喜怒哀乐的需要的情感依托,却在此时也像人类一样,充满了愤懑,连进食的本能也抑制不了它想宣泄的冲动。 武庸淡淡地说道:“原来你也会愤怒啊?” 怨灵落在武庸面前,像一团黑色的浓雾,它指着远方,直接向武庸传递自己的想法:“带我去那里。我要去那里。” 武庸摇摇头说:“不可能。” 怨灵冲进武庸体内,想占据武庸的身体,武庸浑身顿时又冷又湿,从骨头里冒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悲鸣,但武庸还是没有失去神智,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被怨灵占领,但付出的代价则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感受怨灵强行附身的痛苦。 怨灵几次尝试后都没有成功,它开始绝望地试图讨好武庸,求武庸能带它去看一眼声音传来的地方。武庸摇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哥勤王结束后吧,既然她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两年了。” 怨灵没有选择,开始蛰伏回武庸体内,连味道鲜美的生命力也失去了吸引力。 武庸自嘲地笑了笑,怨灵为了一个声音执着地想去远方,看似可笑,其实谁不是如它一样,被另一个声音牵引着,只不过所求的人又是谁呢? 风声渐低,有些冷了。 第二天清晨众人收拾营地起程向郑国继续进发,武庸装作不经意地问身边的人:“那个方向是哪里?”武庸指向昨夜风吹来的方向。 “哦,那个地方是朝歌,商纣王就是在那里自杀的,据说他是登上摘星台,带着所有的珠宝,把自己烧死的。唉,可惜了那么漂亮的摘星台也在大火里烧毁了。”那个人叹惜的摇摇头,虽然他也没有真正看过闻名天下的摘星台。 武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歌,有点意思。 郑国与卫国国土之间有一大片平原地带,散布着很多小村庄,武烨的队伍在离共城十里地的湾村驻扎下来,湾村里全是淳朴的农民,他们离自己的卫国国都朝歌很远,一年也见不到一次卫惠公,每次郑庄公带兵打过来时,湾村村民只能逃到山里逃难,郑庄公杀不到百姓就拿村里带不走的牲口与庄稼泄愤,所以村民对郑国都有着极大的仇恨,这次听说武烨等人是来攻打郑国的,非常热情地招待了武烨众人,甚至有人自告奋勇要给武烨带路去打共城,共城令郑厉是个冷血无情的小人,为了拍郑庄公马屁经常邀请他来共城打猎,其实就是来屠戮百姓,为了讨好郑庄公,郑厉养了一群猎狗,每天在稻草人身上绑肉块,教唆猎狗去撕咬,用这种方法锻炼猎狗的凶性,卫国百姓都憎恶地称郑厉为疯狗。 武烨听着湾村村民对郑厉的控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众门客的义愤也被瞬间点燃,纷纷看向武烨。 武烨对自告奋勇的年轻人说道:“你说可以给我们带路?” 年轻人有些激动地点点头说:“我知道共城的地形,可以带你们直接找到疯狗的府邸。” 武烨说道:“你不怕万一我们打输了,会殃及你们湾村吗?” 年轻人摇摇头说:“每天都活在疯狗的恐惧下,早就活腻了。我爸妈都死在疯狗的狗嘴里,如果你们真能打败疯狗,我只有一个要求。” 武烨问道:“什么要求?” 年轻人说:“我要分一块疯狗的肉。” 武烨怔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年轻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说出自己内心的执念后,反而没有之前的激动了,平静地说道:“荣槐。” 武烨让荣槐先出去等着,然后拿起田奚刚刚送过来的情报,这份情报的内容是田玺等人的行踪,田玺这一行人除了已知的一千飞蓬骑兵外,其他都是田氏四侯的子嗣,有男有女,显然这群年轻人并没有把此次郑国之行当作一回事,反而以一种探险与猎奇的心态来郑国旅游一趟。他们大摇大摆地穿过鲁国、宋国与陈国,一路欢歌笑语,马踏寒露,看尽西陆风光。 第八十三章 出色的说客 武烨看了一眼此行的人员名单,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田葭。没想到季远侯这个刁蛮任性的宝贝女儿也在其中,这帮田三代不知是真的家风彪悍,打仗杀人只当是吃饭一般,还是太目空一切,出来游山玩水了。 与这样一群人竞争,头疼啊。 虽然田玺等人早武烨五天出发,但一路游玩,此刻也只到了郑国南部的鄢城外,早就得到消息的鄢城令郑昊一直闭城不出,田玺等人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拿金贵的飞蓬军去正面攻城,鄢城的城墙虽矮,但马匹还是跨不过去的。不过田三代们居然想出一个令人称绝的办法,让武烨哭笑不得。田玺等人雇了十几个嗓门大的家伙,每天穿着重甲在鄢城城墙下破口大骂鄢城令郑昊,骂人内容丰富多样,情报里节选了几段非常精彩的骂文,着实让武烨大看眼界,看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鄢城的百姓每天茶余饭后最大的乐趣就是讨论今天又骂什么新内容了,郑昊一点**龌龊全被公开,包括他与小姨子的私情,以及喜欢逛的青楼,喜欢点哪个姑娘,什么姿势寻欢等等,好事者将骂文全部记录下来,在酒楼茶馆传阅,简直比春‘宫文还精彩。 主角鄢城令郑昊则是干脆躲在府邸里不出门,据说已经卧病在床,气得不轻。 太损了,武烨笑着将情报放下,来到帐外,此时五百名士兵正分成十组进行训练,蒙越带来的十名雄浑骑兵被分为这十组的组长,对原本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的佣兵进行严格的操练,一直处于松散管制下的佣兵自然吃不了这种苦,纷纷吵着要造反,雄浑骑兵随便站出来五人,与佣兵约定,以五对二十,只要佣兵赢了,就停止操练,结果二十五名佣兵被五名还未上马的雄浑骑兵赶得满村乱跑,倒了一地。自此再也不敢闹事,毕竟平时流汗总比战时流血好,而且雄浑骑兵的操练方法沿习于威武骑,秘不外传,各国花重金求而不得,若不是形势所迫,蒙越才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威武骑的秘密,尽管已经是削弱很多的训练方法。 现在蒙越俨然是军队的百夫长,所有军务方面的事情全由他负责,武烨也乐得清静,正当武烨想四处走走的时候,晏婴找了过来,他兴冲冲地说道:“武兄,我有个想法要你商量一下。” 武烨说道:“什么事情?” 晏婴说道:“我想去一趟共城,游说一下共城令郑厉。” 武烨皱了眉头道:“这种人还有争取的余地吗?” 晏婴说道:“其实越残暴的人,内心越胆怯,他只是用血腥的手段来掩盖他的怯懦。” 武烨说道:“我觉得没必要跟这种人谈判。夜晚我跟武庸带着荣槐偷偷混进共城,摸一下郑厉的底。” 晏婴摇摇头说:“武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如果以天下为局,必须要明白政治谈判的重要性,一次成功的政治谈判远比一场战争更重要。” 武烨每天都被门客们争来争去的攻城方案弄的头大,现在晏婴又跑来大谈政客优势,只好点点头说:“随你吧,不过你准备带谁一道去,能否保证你的安全。” 晏婴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武烨摇摇头说:“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晏婴坚定地说:“就我一个人,多一个就不一定能成功了。”说完晏婴就决然离开,不给武烨挽留的机会。 吃过午饭,晏婴便悄然离开。 武烨与武庸并排站在离共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晏婴归来。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共城大门还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武烨捏紧双拳,对武庸说道:“叫上荣槐,天黑后,我们进城。” 武庸点点头。 共城的城墙在诸国城池中算非常低的,仅有三丈高,武烨与武庸拎着荣槐轻松地躲过稀散的哨兵。荣槐轻车熟路地带着武氏兄弟向郑厉府邸潜伏过去。夜幕刚刚降临,共城的百姓就早早入屋休息,街道上没有任何行人了,自然无法与热闹的临淄相比,当他们出现在郑厉府邸屋顶上时,发现今晚郑厉府上灯火通明,好像在办酒宴。 武烨与武庸对望一眼,心中想:“不至于杀了个使者,还要办酒庆祝吧?” 武烨把荣槐留在屋顶,自己与武庸继续朝主厅潜伏,当他们看到厅堂里酒座上的人时,不由地呆住了。 此刻,晏婴坐在主酒案左手边的酒案上,举起酒杯与主案上的男子开怀畅饮,有说有笑,仿佛是相交多年的挚友。 主案上男子一双细长的单凤眼,眯着眼睛与晏婴推杯换盏,左手指着堂前的舞女朝晏婴眨眨眼,嘴角露出淫‘荡的笑容。晏婴一幅心知肚明的样子,摆摆手非常委婉的拒绝了,似乎还知道自己是名说客,而不是来访友叙旧的。 武烨与武庸就这样静静地等在屋顶上,看着晏婴喝酒吃肉,调戏舞妓,谈笑风生,武庸打趣道:“哥,晏婴混的比咱们好啊。” 武烨望着酒案上满满一锅肉,想起晚饭还没有吃,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点点头说:“这年头,动嘴皮子的就是比动刀枪的吃香啊。” 酒足饭饱后,晏婴难得的保持清明,拒绝了郑厉提出与舞妓深入探讨人生的建议,起身离开共城令府邸,郑厉一直恭送晏婴至共城城门外,热情地握住晏婴的双手说道:“劳烦晏先生,一定要转告武烨公子,就说我郑厉愿意弃暗投明,辅佐明主,来日攻打新郑城时一定一马当先,万死不辞。”郑厉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双眼不知是饮酒过多变得红肿,还是与晏婴相见恨晚,真情流露。 晏婴不停地点头道:“一定转答给武烨公子,让武公子明白郑令的赤子之心。” “务必!” “一定!” “慢走!” “不送!” 第八十四章 受降?诈降? 两位“老友”一番虚情假意后各自转身离开,晏婴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脚下虚浮,摇摇晃晃地朝湾村方向走去,没走几步突然从左右蹿出两个黑影,将晏婴架在空中。 晏婴一阵激灵,冷汗从背后滚滚而出,挣扎几下也不得挣脱,只能求饶道:“郑令,你这是酒后失信,岂能杀来使。” 黑影低声道:“你这个见色忘义,贪吃好嘴的无耻之徒,郑令早就看穿你的虚张声势,差我兄弟二人取你的狗命。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晏婴听完黑影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大侠可否稍等片刻,容我向武烨公子禀报完喜讯再取我的狗命。” 黑影恶狠狠地说道:“狗屁快放。” 晏婴说道:“架在空中说不出话,大侠先我下来。” 黑影将晏婴摔在地上,说道:“速速报来。” 晏婴说道:“郑厉外强中干,手下仅有千余名士兵可指挥参战,共城人民早对郑厉不满,明日我们...”晏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鼾声响起。 武烨与武庸对视一眼,没想到晏婴就这样睡着了,武庸笑了笑,朝湾村走去。 武烨急道:“别走啊,总不能让二哥我背着他回去吧,我现在是主帅啊,形象很重要的。” 荣槐小声提醒武庸,武庸拉着荣槐反而脚步加快。 武烨无奈将酒气熏天的晏婴负在背上,轻声说道:“辛苦了。” 晏婴似乎听到武烨的话,咂咂嘴,打了个回味悠长的饱嗝。 呃... 次日,晏婴在床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大呼爽极!武烨在旁咳了一声,晏婴才发现帐内已经站满了人,不禁有些汗颜。 武烨说道:“晏兄昨天游说郑厉,不知结果如何?” 晏婴笑道:“收获颇丰。” 共城令府邸,郑厉盔甲鲜亮,杀气腾腾,纵马来到城内校场,校场上一千名守兵早已列阵多时。郑厉走上高台朗声道:“近日有乱贼侵我郑国,此刻正在湾村驻扎,昨日有乱贼使者前来游说本令,被本令虚以为蛇,骗他们今日来共城受降。尔等刀斧手埋伏在街道左右,待本令一声令下,即刻冲出将乱贼剁成肉酱。汝辈知否?”台下千名守兵振臂高呼。郑厉原本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狰狞,眼中似乎已经看到自投罗网的武烨等人在网中垂死挣扎的画面。 即将进入立冬的季节,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共城的大地上却没有丝毫的暖意,武烨等人浩浩荡荡地从湾村出发,晏婴非常肯定地告诉武烨,今天就是郑厉投诚之日,大家不必再动兵戈,可不费一兵一卒轻松拿下共城。 听到这个消息,全军上下都一阵欢愉,称赞晏婴三寸不烂之舌可敌雄兵过万,不战而屈人之兵。 受降队伍里,武烨与武庸走在最前方,身后就是昨晚与郑厉把酒言欢,言不尽情的晏婴。 郑厉迎着阳光站在共城城门下,远远看到走在队伍前列的晏婴笑意盈盈,心中冷笑道这个不知死活的晏婴,还真以为本令是个胆小如鼠的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就要你身首异处。 虽然心中如此歹毒的腹诽晏婴,但郑厉动作上却没有丝毫破绽,眼神真挚,双眼微红,武烨还未到面前便已大声喊道:“公子烨,在下共城令郑厉今日率共城上下投诚,望公子烨带我等重归正途,中兴郑国。” 武烨见郑厉如此情真意切,也非常动容地抬起手,急步走上前握住郑厉的双手说道:“郑令,让你久等了。” 郑厉眼眶湿润,声音哽咽道:“公子烨英明神武,奉周天子诏书勤王,救我等于水火,此等恩情,无以言表啊。” 武烨也真切地说道:“藏在两侧的刀斧手也都蹲累了吧,让他们出来透透气吧。” 郑厉呆在当场。 武烨换作憎恶的表情,冷笑道:“疯狗令,今日怎么不见你的狗儿子来投诚呢?” 郑厉平日里的狠劲并没有完全丢失,眼前这个俊美的有点像娈男的公子武烨不过是个贪图功名的毛头小子,即使被他识破真相也不足为惧,此刻与武烨近身,擒贼先擒王,拿下武烨再逼众人束手就擒。可是郑厉想抽出被握在武烨手中的双手时发现竟然像被铁圈箍住一般,无法动弹。郑厉虽然平日谄媚无耻,但不代表是个废物,相反,在小小的共城,郑厉绝对是个高手,中品实力加上武具精良,即便抛去共城令的身份,仅凭武力也是可以横着走的主。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想到,与他对峙的武烨也是个实打实高手,还是比他要高出两境的“人”阶高手,栽了,这次彻底栽了。 武烨手中加力,郑厉已经能听到自己手腕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痛苦地僵着身子却无法减少一丝疼痛,只能求饶道:“公子松手,我这次真是投诚了。真的,真的,痛痛痛...” 武烨冷笑一声,没有理会。 郑厉从武烨身侧看到后面的晏婴,连忙大声喊道:“晏兄求我,不是说好接受我等投诚吗?” 晏婴走上前去,一脚踹在郑厉肚子上,骂道:“竟然敢骗你爷爷我,临淄谁人不知道晏婴是骗人的祖宗,你小子还敢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武烨朝四周大声喊道:“郑厉在此将死,刀斧手还不快点现身救主!” 隐藏在四周的刀斧手面面相觑,茫然无措地从街道房屋里走了出来。 郑厉不等武烨开口,连忙大声喊道:“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刀斧,勿伤我主。” 武烨被郑厉的见风使舵给气笑了,拍拍郑厉的脑袋说道:“没想到你想的挺周到啊。来人,把他们的武器全给缴了。” 五百佣兵一拥而上,很快就把一千共城守兵武器全部收缴,并将他们赶到城外看押在一起。 武烨拖着差点痛晕过去的郑厉径直走向共城令府邸,如同拖着条死狗一般,毫不理会郑厉的求饶咒骂。 沿途所有住民全部紧闭门户,透过窗户偷偷看着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郑厉此刻被人拖在地上行走,一路哀嚎不断。 第八十五章 狗房 府邸大门被武烨一脚踢飞,府门早已得到消息的下人全都跑光,只剩下空空一座大院。 武烨问道:“狗房在哪?” 郑厉惊恐地摇头不语。这时荣槐从队伍里走出,带着武烨来到后院,看到一处石室,大门被铁锁牢牢锁死,里面传来阵阵恶狗吠声。 郑厉听到平日里悦耳的狗吠声此时却像催命的追魂铃,原本苍白的脸像死人一般铁青。他如同一滩稀泥瘫在地上。荣槐一把抓住郑厉的头发就往房门拖,郑厉已经吓得六魂无主,全然忘掉自己中品武者的身份,在小小的共城即使抛去共城令身份,中品武者也足以横着走了,然而此刻他却被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少年在地上拖着走,脸面远没如性命重要,郑厉眼泪鼻涕一同流出,不停地开口求饶,铁石心肠的荣槐根本不听郑厉的求饶,在郑厉身上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钥匙,估计是被逃走的下人带走了,荣槐生气地踢了几脚房门,突然发现侧面还有个小门,外面用插销锁住,估计是下人平时喂食的通道。荣槐又拖着郑厉朝小门走去,地上留下一道道屎尿混合的秽物。 武烨等人并没有阻止荣槐用他的方式复仇,出奇一致地沉默旁观着。 荣槐打开插销将郑厉往里塞,郑厉双手撑住墙壁拼命往外挣脱,荣槐毕竟只是个不懂武功的少年,推了好久也没推进去,于是他气冲冲地跑回到人群中,郑厉得以短暂地喘息,脑袋上已经多出好几处被恶狗撕咬的伤口,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更大的灾难将要降临。荣槐高高举起刚刚取来的长刀,准确地将郑厉的右臂砍下,顿时被喷射的鲜血溅了一脸,郑厉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嚎叫声,抱着手臂断口处整个人像虾一样蜷起,荣槐一脚踏在郑厉背上,另一只脚踩住郑厉的左手背,再次高举血刀,可惜郑厉不停地扭动,荣槐足足砍了四刀才砍下郑厉的左臂,其中还有一刀砍在郑厉的头上,若不是郑厉中品武者的体魄,早就脑袋开花,此时半边头皮挂在耳朵上,非常骇人。 荣槐咬住血刀,将失去双臂的郑厉朝小门里塞,在里面等候多时的恶狗们一拥而上,郑厉露在外面的半截身体剧烈的抽动起来,双腿本能地弯曲又卡在门口,荣槐冷酷地从嘴上取出还沾着郑厉血肉的长刀,将长刀当成斧子像伐木一样砍下,一刀一刀将郑厉的双腿砍断,终于完功了,不,荣槐把郑厉塞进去后,还不忘拾起郑厉的四肢一道扔进去,也算给郑厉留了一个全尸,荣槐颤抖着双手将插销重新插上,扔掉血刀,仰面朝天,鲜血与眼泪一道涌出。“爹、娘,孩儿为你们报仇了。” 目睹整个血腥过程的武烨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众门客也不愿在此停留,纷纷跟着武烨走了,很快后院里便只剩满身浴血陷入癫狂的荣槐。 武庸跨过门槛时,回头又看了荣槐一眼,分不清荣槐是哭是笑。 武烨的随从们很快就投入到接管共城的工作中,此刻武烨再次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原本纷繁复杂的公务、浩瀚如海的文书只用一个下午就整理完毕,武烨坐在属于郑厉的位置上认真地听取随从的报告,加上之前谍子们收集的情报,武烨对共城已经非常了解,而且管理方面武烨也自认没有这些饱读经书,经世济民的随从擅长,所以干脆让他们放开手脚尽心尽力地去做,唯一的前提是不要打扰共城百姓。这些追随季远侯的门客一直蜗居在等级结构稳定的齐国,常常自恨满腔才华无处施展,此次随武烨来到郑国终于等到一展抱负的机会,自然比武烨更加用心,他们相信共城只是宏图大业的第一步,未来还有更多更高的功业需要他们去共同创造,看着这个带给他们机会的年轻人,无论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学者还是老谋深算的中年幕僚,从内心里都希望武烨能继续在成为一方霸主的道路上走下去,给他们同时也是给武烨自己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武烨看着门客来来回回地奔走争执,感觉自己呆在这里有点多余,只好知趣地离开了忙碌的府邸,不知道武庸去哪里了,武烨在共城里随意走走,身边经过的共城百姓并没有对这个新来的共城主人投入过多的关注,他们可能并不知道在共城令府邸发生的事情,那个曾经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郑令恐怕此刻已经只剩下一堆白骨了吧。 武烨抬头发现,武庸正站在远方城墙的瞭望台上,寒风将他的衣袂吹起,在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里像一尊孤单的雕像,武烨将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个极为嘹亮的口哨,这是他们兄弟小时候经常用的联系方式,武庸听到哨声果然转过头,原本落寞的脸立刻嘴角扬起,冲着武烨笑了笑,抬脚迈出瞭望台,像踩在无形的台阶上一步步从浮空中走下,注意到武庸在空中漫步的共城百姓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加上武庸飘逸的外形,百姓还以为是仙人下凡,有些虔诚的人已经下跪磕头。在城内四处忙碌的门客也注意到百姓的异常,抬头看到缓步而下的武庸只是略作停顿便继续忙起来。 武烨看着武庸最后一步落下,仍然还高出自己几分,低头发现其实武庸并没有真正的踩在地面上,而是故意悬浮寸许,原本兄弟二人身高就差不多,此刻武庸自然就要比武烨高一点。 武烨笑道:“在上面看什么呢?” 武庸说道:“它总是吵着想去朝歌,我只好站在上面,让它看看那里,答应它处理完郑国的事情就去了结它的心愿。” 武烨说道:“它不怕最后一点执念万一达成了,会烟消云散吗?” 武庸摇摇头说:“飞蛾扑火也未必不幸。” 第八十六章 知我者,公子也 三天后共城彻底被武烨众人接管,局势稳定后门客纷纷建议立刻向虎牢关或延津进发,这次不出意外又出现了分歧,虎牢关作为周室东边的门户,一直是镇守洛邑的重要关隘,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现在还在郑庄公的控制下,与新郑形成对郑城的首尾夹击之势,理智的分析是不宜在这个时候选择进攻虎牢关的,毕竟武烨只有区区五百名士兵,再加上刚刚收编的一千两百名共城守兵也才一千七百人,这些共城守兵的忠诚度完全值得怀疑,极有可能在战场上倒戈一击,所以众人都不倾向于此时向虎牢关宣战。 延津靠近卫、宋两国,守城的郡令是已年近五十的郑墨,辅佐过郑国两代国君,称得上功勋老臣,卫、宋两国对延津一直虎视眈眈,但由于郑墨老成持重,兵法熟稔,利用延津城高墙厚的优势打退卫、宋两国多次的进攻,选择延津做为对手似乎也并不明智。 武烨现在就处于两难的抉择中,众门客似乎只负责出主意,最终的定夺还是看武烨,结局无论怎样责任自然是由武烨来承担。武烨沉思了许久,最终决定向虎牢关进发,反对这个建议的门客立刻不依不饶地要武烨给出他的理由。 武烨不急不慢地说道:“延津看似在卫、宋两国的骚扰下风雨飘摇,其实城防还非常稳固,郑墨在延津百姓的心目中有很高的威望,受百姓拥戴,去攻打这样的城池,即没有地利,也不具备人和,损失必然惨重,而且即使能拿下延津,卫、宋两国的军队很快就会围拢过来,到时候我们就要疲于应付他们,根本抽不出兵力再图谋郑国其他的城池。而虎牢关虽然雄兵险隘,易守难攻,但与它毗邻的洛邑现在已经非常势微,周天子自保不睱,不可能分神来关注虎牢关,另外,北部的晋国也与周王室一样,疲于应付秦国的入侵,也不可能出兵虎牢,所以看似难啃的虎牢关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旦攻下虎牢,我们便有了一座真正的堡垒。” 众门客听了武烨的分析,再次佩服武烨的战略眼光,于是各自散去筹备接下来的恶战,虎牢关被称为周朝第一雄关,无论是守兵还是武器配备都算得上精良,足有与诸国顶尖的军队一战之力,更何况藉借虎牢关的天险,简直是牢不可破的一个铜城铁壁。 武烨回到自己的房中,田奚此刻就安静地等在一旁,手边桌案上堆满了他整理出来的虎牢关情报,武烨从最上层开始翻阅,对于情报,武烨向来是令繁勿简,每一条细节都不愿错过,田奚说道:“公子,虎牢关并非浪得虚名,我们只是侥幸得到共城,但虎牢不是共城,两者有天差地别,公子决策时务必请慎重。” 武烨放下第五本情报,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虎牢关有两万精兵,箭矢四万支,战马一千匹,光是把这些东西搬到共城来,就能堵个水泄不通了。” 田奚说道:“公子难道想重演共城一幕,擒贼先擒王?” 武烨说道:“虎牢关作为军事关隘,里面全是驻兵,几乎没有平民,主将姬郗是位名将,手下也是能人济济,即使真擒了王,军心也不会涣散,很有可能出现新王,到时候只会陷我们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虎牢关,唉...”武烨又发出了一声感慨。 田奚随手拿起一封情报,指了指上面虎牢关众将的名字,说道:“公子你看,虎牢关主将是姬郗,而偏将全部姓郑。” 武烨若有所思道:“先生是在说虎牢关并非像表面那样亲密无间?” 田奚将情报全部打开道:“据谍子回报,姬郗家族是周室的分支,本人是个坚定的保周派,早就对郑庄公的无礼犯上心怀不满,只是限于自己虎牢关守将的身份不便于公开反对,而郑庄公其实也知道姬郗的态度,一直想把姬郗从虎牢关的位置上赶下来,只不过姬郗深得士兵拥戴,郑庄公不敢硬来,他陆续更换了很多虎牢关的偏将,目的是一点点削弱姬郗在军队中的影响,伺机而动。现在公子姬忽叛乱,郑庄公更是需要姬郗在虎牢关与他遥相呼应,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武烨说道:“姬郗此刻是深陷重围,手上有一群随时可能反他的将领,如果我们能争取到姬郗,岂不是可以从内部瓦解掉虎牢关的防御力量。” 田奚点点头道:“现在主要的难题是怎么接触到姬郗。” 武烨立刻想到鲍牙侃神晏婴,此次拿下共城晏婴居功至伟,但事后晏婴并没有表达丝毫的得意,反而像只是干了件小事情,不足挂齿一般。 不过武烨很快就否定了,虎牢不是共城,根据情报描述,光是上品高手就有十人,中品高手有四十七人,至于“人”阶高手就无法探知了,为了查清虎牢关强者的详细信息,还折损了一名谍子,去虎牢关谈判恰似进虎穴与虎谋皮,武烨不想再让晏婴冒这个险。 可是正当武烨断掉这个念头时,门外传来欢快地敲门声,晏婴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张口便道:“公子,又在想在下了吧。” 随着武烨上次做出正确的决定,在门客中威信大大提高,以前晏婴还与武烨以兄弟相称,现在悄悄地换成公子,自己也觉得非常自然顺口。 武烨说道:“这次我不会答应的,虎牢关实在太过于凶险,我怕你有去无回。” 晏婴惆怅地摸摸胡子道:“公子不相信晏某的口才,也低估了晏某的胆量,心碎如此,不如一走了之。”说完转身忧伤地慢慢离去。 武烨拳起右手,随着晏婴的脚步将手指逐根松开,数道:“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第五根手指刚刚松开,晏婴就欣喜地转身过来,说道:“公子是在留我吗,就知道知我者公子也。” 第八十七章 不一样的世界观 武烨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数数而已。” 晏婴低头用脚底在地面上来回磨蹭,故作扭捏地说道:“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你我心中知晓便可。” 田奚面部一阵抽搐,手中的情报差点滑落。 武烨双手掩面,怒道:“滚!” 晏婴哼着小曲在屋中自斟自饮,心情欢畅,对于他这样一个政客来说,没有什么比去游说诸侯更有意义的事情了。这时武庸直接走进来,开门见山地说:“晏先生明天要去虎牢关吧,可否让在下一道随行。” 晏婴连忙摆手道:“二公子不必以身犯险,此举万万不可。” 武庸说道:“哪有让幕僚在外出生入死,自己的兄弟却躲在城里偷生享乐的道理。” 晏婴说道:“即使我答应二公子,大公子也不会答应的。” 武庸低着头用脚底在地面上来回磨蹭,说道:“我哥已经答应了,他说有些事必须去做,有些人也不必一直留在身边,你心我知便可。” “啪”酒壶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是大公子教你的吧。”晏婴满头黑线。 次日清晨,两人两骑踏着薄雾出城而去。 晏婴一路说说笑笑,全然没有把虎牢关生死之行放在心上,武庸虽然一言不发,但也没有忧心忡忡。二人在空旷的道路上策马奔驰。 武庸突然闻到淡淡的胭脂香味从远处传来,不由得放慢马蹄,看了看晏婴。 晏婴似乎没有发现,仍然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二人继续往西边行进了两里地,这时晏婴拉住缰绳问道:“二公子,有没有闻到香气?” 武庸点点头。 晏婴一拍大腿道:“有女人。而且还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去瞧瞧。” 等二人循着香味找到来源时,才发现晏婴的推断只对了一半,的确有女人,而且也非常喜欢胭脂水粉。 但,并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浩浩荡荡的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同向前行,彩幔飞舞,旌旗张扬,所有的马匹绵缎覆身,流苏挂耳,高大雄健,旗手与骑者都是女人,长相英武又不乏妩媚,她们发现从后面追赶过来的武庸、晏婴二骑,打量了一下晏婴,立刻失去了兴趣,有了比较之后,再看看武庸,觉得格外英俊潇洒,旗手们一边保持姿态一边偷偷打量这位俊俏的公子,私下里发出窃笑。而骑在马背上的女子则故意用高傲的眼神审视武庸。武庸淡淡扫过一眼,迎上众女审视的目光,神态自若。 马背上的女子一开始还恼怒武庸的无礼,后来发现武庸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情,欲,才略有改观。 晏婴故意放慢脚步,前后左右的打量美女队列,一边啧舌一边点评,从外形体态讲到生养优劣,还特意指了指第二列棕红马背上的那个女子,给武庸具体讲解一下女人臀部形状与生男孩的关系,趁着武烨不在身边,还大胆描述了一下武庸未来嫂子白洛的体形,晏婴断言白洛第一胎必定是个男孩,武庸再也无法假装风轻云淡,不过比他更不能镇定的便是棕红马背上的女子,晏婴嗓门大又不加掩饰,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自己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怎么能被人如此评头论足,身边的姐妹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于是她转过头怒气冲冲地喝道:“你个下流胚子,乱说些什么东西,老娘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晏婴缩了缩头道:“就事论事,思想不要太龌龊。” 女子又羞又愤,从马背上直接跃起,凌空马鞭抽向晏婴,晏婴伸手想接住马鞭,没想到马鞭从空中绕了一圈直接抽向晏婴的脸部,晏婴轻抚马背,整个人夹着马匹朝一侧移动了寸许,但还是被马鞭末端给扫到,脸上多了一条鲜红的印子。 女子站在武庸的马头上,轻若无物,马匹依然保持着前行姿态,没有察觉。 晏婴摸着火辣辣的脸颊,也不恼怒,估计是这种场面见多了,反而嘿嘿一笑,有种阴谋得逞的意味。 武庸仰着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女子居高临下恶狠狠地说:“与这种人为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看着武庸俊美的面容,马鞭怎么也抽不下手。 女子喝道:“给你个向本小姐道歉的机会,不然我把你抽成猪头。” 晏婴拱手道:“在下言多有失,得罪得罪,还望仙子美人海涵。” 女子见晏婴态度诚恳,也不好再发作,轻轻一跃回到自己的马背上,朝身边的同伴瞪了一眼,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晏婴朝武庸使了个眼神,赶紧加快速度,超过了这支车队。 当武庸与晏婴走远后,车队中央的华丽马车厢帘被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倾世容颜,望着武庸等人的背影嫣然一笑,刹那间仿佛冰封多日的湖面遇暧乍裂,美的惊心魂魄。 车厢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小姐,怎么了。” 绝世女子轻声笑道:“那两个人好有意思,像...像两条狗。”声音如空谷铃声,清脆回转,天籁之音。 武庸与晏婴狂奔了一段路,忍不住拉住马匹问道:“晏先生,你刚刚为何故意激怒那女子?” 晏婴不急着回答武庸的问题,反问道:“二公子,你觉得在下相貌如何?” “呃,其实男子外貌并不重要,才华学识才是关键。”武庸非常善良地回答道。 晏婴笑道:“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你觉得那位女子会主动与在下说话吗?” 武庸想了想又看了看晏婴的脸,鲍牙在阳光里反射着光芒,于是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晏婴一拍马背道:“可就是刚刚,那女子不仅和在下说话了,还主动跳过来,最近的时候只有一支马鞭的距离,一支马鞭啊。”晏婴拿手比划了一下。 武庸被晏婴的逻辑给震惊的无以复加。 晏婴摸着脸上的伤痕说道:“唉,又与一位美女产生了命中注定的纠缠,人生就是这么多幸福的烦恼。” 武庸扶着马背感觉眼前的世界摇晃,仿佛即将崩塌。 第八十八章 冤家路窄 虎牢关雄浑的城门座落在山坳之中,两侧高峰耸立,四周群山环绕,绿树覆盖整座山体,刻意禁止农夫上山砍伐柴木,让山路格外崎岖难走。 武庸与晏婴将马匹藏起,偷偷地潜伏靠近,沿途也发现了一些虎牢关安排在丛林内的暗哨,不过他们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偷偷潜入山中,放哨时也显得漫不经心。虎牢关城前的吊门已经收起,根本无法靠近,武庸与晏婴选择爬上侧面的山坡观察。 这座山坡的树木被虎牢军刻意保护起来,禁止砍伐,武庸与晏婴爬的苦不堪言,面前草木丛生、树林密集,一眼望去根本无处下脚,武庸走在晏婴前面,他所到之处灌木纷纷倒向一旁,自动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虽然已经过了立冬,但二人却爬的满头大汗,到后面武庸也不再浪费精力驱逐灌木,而是用手拨开草丛,老老实实地躬身前进。 冬日白昼短,等二人攀上山峰时天色已黑,山风阵阵将二人的衣衫瞬间吹干。晏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俯身看去,山下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一列列的士兵在营地之前来回巡走,俨然一幅全面备战的状态。 只观察一眼,武庸就明白强攻虎牢关无异于痴人说梦。晏婴四处查看虎牢关的布局,将其牢牢记在心中。 突然武庸发现有一个人走出房间朝山上这里望来,虽然相隔很远,但武庸肯定那个人不是出来随意溜达的,他肯定发现了什么,武庸低声道:“有人发现了我们。” 晏婴望着山下如蚁的人流,说道:“不会吧,相隔这么远,怎么可能发现我们?” 武庸对自己在夜晚的感知非常自信,用手指了指那个人,说道:“那里。” 晏婴顺着武庸的手望去,只看到灯光房屋,似乎那里站着一个人,但只是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无法细辨。 那个人似乎感觉到武庸在用手指着他,竟然朝山峰上笑了笑。 武庸低声道:“这个人非常强,估计在“人”阶以上。” 晏婴说道:“情报里没有探出虎牢关的‘人’阶强者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绝对有‘人’阶强者坐镇。” 那个人并没有告诉来往于身边的士兵山峰上有人,而是饶有兴趣地与武庸对视。 武庸盯着那个人的眼睛,似乎想看透他玩味表情下的真实想法。那个人见武庸没有丝毫退怯,反而觉得更加有意思,张嘴用口型问道:“你是哪里派来的?”即便相隔山峰的高度,这个人相信武庸是能看到的。 武庸也张嘴用口型回答道:“来取虎牢关的人。” 那个人哈哈大笑道:“怎么不下山来坐坐?” 武庸正准备还讽,瞥见山脚下几个黑点在迅速上升,立刻拉住晏婴逃走。 夜晚的山路更加难以落脚,武庸干脆拉着晏婴腾空而起,不再隐藏形迹,在树梢上轻踩枝头一路狂奔下山。虎牢关的人攀上山顶后发现人已经不见踪影,朝山下挥动了点燃的信号棒,山下男子板着脸回到房中。 晏婴只有中下品的武者实力,被武庸拖着一路狂奔下山,离开虎牢关控制的区域便弯下腰剧烈的喘息起来。 武庸回头望去,忧虑道:“虎牢关确实不好破啊。” 晏婴摆摆手道:“二公子不必过虑,明天晏某必然能想到办法进城的,只要进了城,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会劝说姬郗倒向我们。” 二人在黑夜里摸索着往回走,发现自己隐藏马匹的地方突然多出了一个集市,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二人顿时摸不着头脑。 沿着集市外围绕了一圈才找到正门,两个女哨兵手握长戈站在那里,见到外人过来,立刻大声喝道:“什么人,敢私闯营地!” 晏婴上前道:“两位女侠,我们的马匹白天寄放在里面了,可否容我们进去将马匹取出。” 一个女哨兵嘀咕道:“好像是听说营地里多出两匹杂马,你们在此等候,我进去询问一下。” 晏婴连忙拱手道谢。 不一会女哨兵带着古怪的表情出来说:“我们林主事请二位进去,说有事情找二位。” 武庸与晏婴跟着这位女哨兵来到营地内,远远便看见白天那座巨型华丽马车停在营地中央,晏婴顿时头大如鼓,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又碰上这群女人。 帐篷里一位妖娆女子看着站在面前的武庸、晏婴,不停地捂嘴低笑,晏婴低头谦卑地说道:“这位姑娘,可否差人带我们去领走自己的马匹,夜已深,不敢在姑娘闺房里打扰,怕影响姑娘声誉啊。” 妖娆女子笑道:“你这个坏人很有意思啊,上午把我们的香凌妹妹气的七窍生烟,晚上还敢来取马?” 晏婴正色道:“一时误会,上午已经澄清,君子胸怀磊落。” 妖娆女子媚眼迷离,不停地在武庸身上游走,说道:“可惜啊,你们来晚了一步,香凌妹妹一眼就认出那两匹是你们的,下午就下令把它们宰了。” 武庸着急道:“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女子掩胸娇笑道:“怎么,俏公子着急啦?”胸口一片雪白映着灯光有些眩目。 武庸微怒道:“上午是我们做的不对,但已经赔礼道歉,还被林主事抽了一马鞭,怎么说也是两清了吧。” 妖娆女子拍拍胸口假装被吓倒,只是胸前过于汹涌,再细微的动作做起来也是波涛澎湃。 武庸曾经被吴道玄困在小院中与多名风尘女子纠缠暧昧,对这种诱惑多少有些免疫,全然不被吸引。只是身边的晏婴不争气地捂住鼻子,仰头叹息道:“天气干燥,怎么还流鼻血了。” 妖娆女子站起身来,宽松的衣服缓缓滑落,玉肩坦露在外,修长精致的颈脖发出玉质般光泽,她赤足走到武庸面前,轻吐息音:“叫我一声林姐姐,我送你们两匹好马。” 晏婴冲武庸点点头。 武庸立刻没有骨气地说道:“林姐姐。” 第八十九章 千古第一美人 妖娆女子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还一脸正气的武庸突然就如此没有原则的顺从,一点没有预料之中少年应有的执拗。其实她不知道当年在燕国赛乌郡武庸有多么顽强不屈,在吴道玄的淫威下节节失守,武庸领悟了一个痛彻心扉的道理:与女人、小人切不可讲道理,赛乌的大雪掩埋了山河,也掩埋了武庸破碎的节操。 妖娆女子大胆地摸了一下武庸不逊女子肌肤的脸庞,见武庸还是没有反抗,反而有些索然无味。 武庸心想当初比这过分的举动还多着呢,越是反抗,越是让那些风尘女子兴奋,不如将计就计她们反而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在吴道玄这个怪人的监督下武庸始终没有被众女拿下最后的那层堡垒,但已经是千疮百孔,往事不堪回首了。 妖娆女子转过身,将衣服披上双肩,冷冷地说道:“带他们出去领两匹马,快点滚。”女人变脸就是快,刚刚还如糖似蜜,转过身便弃之如敝履。 晏婴牵着送给他们的两匹上等好马,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武庸说:“二公子,刚刚真担心你顾及颜面,与那林主事闹僵。” 武庸摇头道:“知机行事,宠辱不惊,” 晏婴看了看武庸,拍拍肩膀,沉重地说道:“看来二公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武庸立刻想到赛乌郡小院,感觉晏婴的手拍在肩膀上格外温暖。 二人往营地外面走时,经过一个帐篷,恰好里面走出一位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一眼认出上午的两个狂徒,手中牵的还是自己的爱骑,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无耻之徒,白天被教训的还不够吗,竟然敢混进营地盗我爱马!!” 晏婴与武庸手一抖,缰绳落地。 “误会,误会。这肯定是个误会!”晏婴连忙解释道。 香凌唤来一群女兵将二人团团围住,自己从女兵手中抽出长剑便朝晏婴刺去,晏婴只顾躲闪不敢还手。 武庸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便握住香凌的手腕,制止了香凌杀人的念头。 香凌挣脱不掉武庸的手掌,便抬脚踢向武庸的小腹,武庸身前自然形成一道气墙,女子像踢在棉花上一样无法着力。 晏婴躲到一边喊道:“是你们林主事请我们进来,说你杀了我们的马,所以才赔了我们两匹马让我们好上路。你找来林主事,事情便一清二楚了。” 香凌怒道:“赔你个大头鬼,那两匹破马恶臭肮脏,我早就叫人领到营地外面去了,你们分明是看我的坐骑英明神武,起了歹念。” 武庸将香凌推开,冷冷说道:“找来林主事,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香凌怒道:“给我上,先砍残他再说。” “怎么如此吵闹。”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出现,所有女兵放低兵器退到后面。 香凌委屈道:“这两个登徒浪子白天调戏我,晚上还来偷我的坐骑,被我逮个正着,正要拿下他们。桂姨,你要帮我出气啊。” 桂姨看着武庸与晏婴,平静地说道:“我家主有请二位到帐内谈话。” 晏婴说道:“正好,当着你们家主的面,把事情说清楚,我晏婴一世英名不能毁于此地。” 武庸说道:“烦请桂姨叫上你们的林主事当面对质。” 桂姨说道:“林黛已经在家主那里,二位请随我来。” 香凌不甘地叫道:“桂姨。” 桂姨轻声斥道:“不要多嘴,一道过来。” 推开主帐的帘门,武庸一眼便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女子,突然有种被击中胸腔的感觉,灯光、帐篷、营地、马匹一瞬间被拉远至天际,天地间只剩下无尽的虚空,而虚空中静静地浮着一张椅子,椅子上端坐着一位绝世美女,她像漫天星辰簇拥的明月般皎洁,她的眼神像顺着山谷河道流淌的溪水一般流到武庸身上,带着深山的芳香与静谧。恰那间马匹、营地、帐篷、灯光又从天际收回,一一重新回到武庸的眼中,女子与武庸对视的瞬间,分明发现了武庸的刹那失神,浅浅一笑,脸上露出两个荡漾醉人波纹的酒窝。 桂姨说道:“小姐,二人已经带来了。” 女子轻声道:“在下红梦坊的家主袭人,事情我已经清楚了,是我管教不严,给二位添麻烦了。” 始作诵者林黛衣着整齐,低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侧,不敢再招惹武庸二人。 香凌还想说些什么,被袭人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立刻吓得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晏婴大方地摆摆手说:“知道是误会就好,大家是不吵不相识,在下齐国晏婴,身边这位是我家二公子武庸,久闻红梦坊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袭家主被誉为当世第一美人,依在下看完全是讹传。” 袭人哦了一声。 晏婴接着说道:“袭家主应该是千古第一美人,区区当世怎么能概括袭家主的美艳无方。” 袭人掩嘴笑道:“小女早就听闻齐国晏婴口才无双,今日得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 晏婴谦虚道:“哪里,早年年轻气盛博得一些虚名而已。” 袭人说道:“晏先生为何不像邓析、惠施等大家那样,留在稷下学宫,开坛授业呢?” 晏婴摇摇头说:“名家的思想是要思以其道易天下,如果困于小小一座学宫,连天下是如何丰富斑斓也未曾一见,只会平白耗掉自己的锐气,再过一些年,恐怕连下山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闭门造车,这样比较一下,袭家主觉得晏婴选择入世,是不是还是种遗憾呢?” 袭人点点头道:“晏先生高瞻远瞩,小女子的眼光自然无法企及。您称身边这位是二公子武庸,正好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他有三子,其中最小的那个也叫武庸,不会这么巧合吧?” 武庸眼睛一亮,问道:“袭家主认识家父?” 袭人颇有深意地笑道:“呵呵,果然是武将军的儿子啊,当年见你父亲的时候我只是个小女孩,时光荏苒,岁月穿梭,没想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第九十章 我本男儿身,奈何扮红妆 武庸想到下落不明的父亲,神情有些低落。 晏婴问道:“袭家主这是要去哪里?” 袭人笑道:“受晋文公邀请,参加晋国的赏梅游园。” 晏婴疑惑道:“此时距赏梅季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吧,去晋国不过十余天的路程。” 袭人娇嗔道:“女人总是会迟到的呀,何况我们还是一群女人。” 晏婴问道:“袭主事是否要经过虎牢关?” 袭人点点头道:“如果走官道,确实要通过虎牢关,先生何出此问。” 晏婴看了看屋内只有武庸、袭人、桂姨、林黛与香凌,大胆地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袭家主能帮个忙。” 袭人问道:“晏先生先说出来看看。” 晏婴说道:“不知道袭主事能不能让我二人混在车队里进入虎牢关?” 袭人没想到晏婴会提出这个要求,身边的桂姨已经皱起眉头,朝袭人摇头示意不可。 袭人为难地说道:“晏先生,你需知道我们红梦坊是不能参与到诸国的利益之争中,一直保持中立态度也是我红梦坊长期以来立足的根本。” 晏婴略有失落地说道:“既然如此,晏某强人所难了。” 袭人看了一眼武庸,突然转口道:“不过只要晏先生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可带二位进虎牢关,进入虎牢关后二位可自行离开,此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与红梦坊再无任何瓜葛,二位万一被人捉住也不可说出是跟着我红梦坊混进来的。” 桂姨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袭人看了一眼轻笑摇头。 晏婴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没有问题,袭家主尽管说要求吧。” 袭人表情古怪地笑道:“这个要求恐怕有点困难,希望晏先生不要半途反悔。” 晏婴说道:“晏某人说话从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袭人看向武庸,笑容愈加得意,将要求一字一句说出,晏婴呆在当场,武庸面色苍白,好凶残,这以后如何见人! 林黛与香凌俱是面露喜色,朝家主投去感激的眼神。 帐外,林黛说道:“香凌妹妹,还是带到我的帐中吧,我的帐篷够大,可以好好折腾一下。”说完朝武庸抛了个份量十足的媚眼,香凌得意地点点头说:“好,明早就把他们带到你那去,今晚让他们品尝一下煎熬等待的滋味。”说完二人分别回到自己帐中,另有女兵领着武庸与晏婴来到营地外新搭的小帐篷处,这是武庸与晏婴今晚休息的地方。 晏婴躺在简洁干净的被褥上,有些歉意地说道:“二公子,这次真的不好意思,把你拉下水了,真的没有料到袭人会提这个要求。” 武庸翻了个身,有些悲怆地说道:“忍辱负重,不忘使命。睡觉!” 晏婴长叹一声,长夜漫漫,内心无比煎熬。 此时袭人的帐篷里,桂姨叹了口气说道:“小姐,你不应该答应他们的要求。” 袭人调皮地摸了摸齐国楠木制的椅子扶手,说道:“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扎了两个冲天辫,脸上打着腮红,跟女孩子一样,被他哥哥牵着手走过来,好可爱。就想再看一眼他扮女装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阳光还没来得及把露水蒸发,两名女兵便迫不及待地将武庸与晏婴揪起来送到林黛帐中。最爱赖床的林黛破天荒起了大早,与早早赶来的香凌将“刑具”慢慢摆放好,足足摆了两尺见方的空间,高低长短,红粉黛青,香气氤氲。武庸与晏婴被推进帐中,看到二女的眼神,有种活禽被送到厨房的毛骨悚然感觉。 林黛眉头一皱道:“怎么把这个家伙也拉进来了,随便找个地方,给他抹点粉,换身衣服就行了,哦,对了,要是能找到头纱就把他的脸给包上,怎么包?不能见人的那种包法就行了,就说头被驴踢到了,不能见光见风。” 武庸背后的手拼命拉着晏婴的衣袖,晏婴还是被女兵强行拖走,此刻就剩武庸一人在帐中,崩溃了,真的崩溃了。武庸满脑不知想什么,只是嗡嗡一片。 “喂,快过来啊。”林黛拍了拍椅子,叫武庸过来坐下。 武庸有一种悲情赴死的感觉,坐下后林黛与香凌开始忙碌起来。 “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用绀青的眼影好不好?” “不行不行,擦了重换个颜色。” “咦,发钗换到右边是不是更合适一点?” “要不给他涂上鸦青色的唇彩?” “哈哈,你真坏,试试吧,反正死不了人。” 武庸只觉得此地是非人的地狱,此时是轮回的煎熬。 袭人小口尝着刚送上来的温润红豆小米粥,有些期待地说道:“桂姨,你说他化完妆是个什么样子,会是个绝世美女吗?” 桂姨没有回答。 这时帘门被掀开,袭人略带紧张地放下瓷碗。“噗....”便是永远仪态优雅的袭人也无法自持,一口米粥喷了出来,脱口而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站在中央的晏婴穿着一套宽大的女兵服装,如同一名重病患者,头部被缠了无数道粉色纱带,根本看不到脸,晏婴唔唔地说不出话来,于是奋力扒开纱布取出口中塞的软木,长吐一口浊气道:“袭家主,够了吧?晏某一言九鼎,决不反悔,只是不能太过分。“ 袭人连忙叫人把晏婴头上的纱布解开,可是袭人看到晏婴化过妆的脸后,沉思片刻,说道:“还是再围上吧。”不等晏婴反抗,袭人安慰道:“晏先生,请相信我,今日此事还请晏先生多多配合,袭人答应一定将先生送入虎牢关,哎,嘴巴就不要堵上了。晏先生请在外面等候吧,等收拾完毕我们就出发去虎牢关。” 晏婴被送出后没多久,帘门再次被掀开,袭人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武庸在林黛与香凌的牵引下走到袭人面前,此时的武庸眼如曜石,剑眉入鬓,慵懒的侧髻上插着两只彩蝶步摇,使原本英姿勃发的面容多了几分柔美,绛朱色嘴唇透露出高冷的气质,有居高临下拒人千里的感觉。穿着黛蓝色纱裙的武庸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云杉,卓然不群,孤芳自赏。 第九十一章 红粉虎牢 袭人眼神在武庸身上来来回回,眼眸越来越明亮,笑意浓郁,拍拍脑袋故作发愁道:“记得哪位先生说过凡是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些女气,所以逼得我们这些长得好看的女人只能变得妖气了。” 袭人一步一步走到武庸身前,调皮地踮起脚,刚好额头与武庸眼睛齐平,她仰头看着武庸悲愤的眼睛,笑道:“想不到你打扮成女人竟这样好看,不如加入到我的红梦坊吧。” 武庸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只是幽香入鼻,不断地提醒他眼前站在一位绝世女子。 袭人说道:“哟,还挺有骨气,转过来给姐姐再瞧瞧。”伸手去摸武庸的下巴。 武庸突然做了一个让众人始料不及的动作,桂姨已经从原地移动两尺,见没有什么危险才堪堪停下风雷般的身形。林黛与香凌则是惊讶与紧张地张开小嘴半天无法合拢。 武庸拉着袭人粉雕玉琢般的耳朵往上提了提。 袭人如遭雷击一般,双颊绯红,退出武庸的魔掌,上次被人捏住耳朵已经不知道哪年的事情了,袭人胸脯起伏不定,气息急促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武庸终于扳回一城,说道:“当然记得了,你扯我辫子,我就揪你耳朵。” 袭人突然娇羞道:“不好玩了,原来还以为你蒙在鼓里,现在不好玩了。” 林黛与香凌从没见过一直端庄优雅的袭家主露出小女儿的神态,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家主与武庸竟然是旧识?那自己这么恶整武庸会不会被家主迁怒,而且看家主娇羞的神情似乎对武庸有些情愫,早上替武庸妆扮时二女可没有少吃武庸豆腐,越想越害怕,二人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神里深深的恐惧。 袭人说道:“没想到你个小鬼头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居然还跑到郑国来打打杀杀。” 武庸说道:“我也没想到当初一哭就流鼻涕的丫头居然成了当世第一美女。” 袭人面色一变,挥挥手赶紧叫林黛与香凌出去,不然培养多年的威严怕是要被武庸三言两语给毁掉。 林黛与香凌站在帐外战战兢兢,许久香凌突然说了一句:“家主跟这个叫武庸的少年好像一类人哦。” 林黛问道:“什么一类人?” 香凌摇摇头说:“说不清,反正是跟我们不一样的那类人。” 浩浩荡荡、彩幔遮天的华丽车队终于在众女施粉涂脂后起程,朝着郑国第一雄关、周室东边门户虎牢关驶去。 车队在虎牢关吊桥前停住,城头上的守兵因激动而高亢的声音暴露了虎牢关所有雄性生物的心情。 吊桥缓缓降下,出现在城门下的将士们全部鲜衣亮甲,搓手以待,有些别有心机的偏将为了好看,换上夏季的轻薄盔甲以显示自己挺拔的身姿。 袭人在桂姨的牵引下走出马车,款款大方地站在车队最前方,虎牢关最高将领姬郗笑颜大展,主动走上前去拱手道:“未知袭美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袭美人原谅。” 袭人笑道:“红梦坊受晋文公之邀赴约,途经虎牢关,给姬将军添麻烦了。” 姬郗忙道:“哪里,红梦坊能在虎牢关短暂停留已是在下莫大的光荣,袭美人请进城,莫要在外面受了风寒。” 袭人微微欠身施礼,与姬郗并排入城。身后的车队与众女依次通过厚重的吊桥。 两侧望眼欲穿的将士们感觉眼睛已经不够用了,若在往日正常的局势下,将士们还可以藉着外出训练的借口去附近的京城、郑城游玩,喝喝花酒解闷,可是由于郑庄公与公子姬忽的对峙让虎牢关处于风口浪尖,姬郗严禁任何将士无故出城,在虎牢关这种连战马都是公的地方呆久了,众人早就饥渴难耐,如今这么多美丽动人的女人像穿花蝴蝶般依次从眼前经过,如何不让他们激动,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慑于姬郗的禁令与红梦坊的威名,众将士只限于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地步,在脑海中充分发挥并不丰富的想像力以解心头之火。 红梦坊车队中一个女子好心提醒身边那位头缠纱巾的同伴道:“不要紧张,这些人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有袭家主在,他们只敢远远看一眼,你走路小心就好了,看你这痴痴呆呆的样子,别掉到护城河里淹死了...” 红梦坊在虎牢关只作了短暂的停留,姬郗将军恨不得把虎牢关的一草一木全介绍给袭人看看,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车队径直通过虎牢关朝曲沃方向前去,惆怅的虎牢关将士们只能顺着红梦坊所经过的道路追思佳人,轻嗅留香。 车队背后的虎牢关越来越远,城头的哨兵已经变了一个小黑点,袭人伏在车窗上,有点不舍地说道:“没想到多年后的重逢如此短暂,还没好好地跟他聊聊小时候的事情呢。” 一直守候在袭人身边的桂姨也略有感伤地说道:“世事无常,人有悲欢离合,自古不遂人愿。” 袭人转过头悠悠地说:“这个乱世,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桂姨说:“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国的地方便有战争。” 袭人长叹一声说:“都是井中蛙,只看井口大的天,等真的到了那一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自己的浅薄无知后悔。” 桂姨摇摇头说:“生如斯,长如此,都是局中人,怎么能堪透生死轮回。” 袭人又看着渐渐远去的虎牢关,对着来路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到那天,我们一起去找一个只属于我们这类人的世界。” 夜幕降临后,虎牢关的将士们操练结束纷纷回到营地休息,人流渐稀,饲养战马的士兵将草料叉起放在马槽里,搅拌几下后也无精打采地找个地方睡觉去了,白天看到那么多女人在面前经过,实在太刺激了,对于一个久旱求甘霖的寂寞男人来说,没有**不可怕,怕的是**被勾起后却无法排遣。 疲惫不堪的士兵靠着小草垛很快就睡着了。 第九十二章 谋事虎牢 他背后不远处的草料堆悉悉索索地晃动起来,从里面伸出两只手将草料拨开,一个蓬头垢面、满脸草屑的男人朝四周观察片刻,确认没有敌情后迅速从草料里爬出,在他之后另一个头发如鸡窝的男人也跟着狼狈地爬出草料,虽然衣服已经换了回来,但为了不被人发现,二人来不及卸妆便一直躲在草料堆中,待到天黑武庸的感知开始发挥作用时才敢出来。 武庸回头看到晏婴脸上的惨状,摸着马厩的柱子强忍不笑,身体微微抖动,可见勉强的很难受。 晏婴又在脸上揉了揉,原本就青绿红黄的脸蛋立刻像被打翻的彩粉盒一般。 晏婴找到一个蓄水的地方,估计是战马的食用净水,也顾不得那么多,双手捧起便浇在脸上,洗了足足一刻钟才勉强将脸上的脂粉彩妆洗干净,长叹一声来世还要做男人。 黑夜是武庸的主场,在夜色中武庸的感知可以通过黑暗向四处延展,不过昨夜在虎牢关出现的那个人让武庸非常顾忌,怕自己的感知会触动到此人,所以武庸只将感知释放在周围两丈左右的地方,二人凭着记忆躲过来回巡逻的哨兵向姬郗府邸悄悄靠近。 姬郗府邸在虎牢关中部,被兵营紧紧包围,站在府邸最高处可以纵览虎牢关全局。二人找到一侧灯火暗淡的地方偷偷攀上墙头,虽然虎牢关对外的防御极其严密,但真正到了内部还是有很多死角与缺露,原本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关内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重兵把守,虎牢关四面环山,飞鸟想入关都不易,更何况活人,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混进虎牢关。 姬郗今夜总感到心神不宁,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白天见到当世第一美女袭人心潮澎湃所致,后来在府中偷偷与私藏的女子交欢后这种不安感并没有消失,姬郗才明白源由并不在红梦坊,那么究竟是何事呢? 今日再次收到郑庄公的文书,督促姬郗早日派兵进攻郑城,这是本月的第四份督战书了,前几次姬郗一直以邻国虎视眈眈,边关危急为由拒不出兵,引起了郑庄公极大的不满,现在虎牢关名义上的主将是姬郗,但手下重要的位置上都已经被郑庄公换成他的心腹,隐约有架空姬郗的趋势,这虎牢关的主将位置坐的危如垒卵,每夜都无法安稳入睡,姬郗索性拿过一本《邓析子》点灯夜读,身边的侍从早已习惯主将晚睡的作息,点燃了屋中的龙涎香便退到屋外不再打扰。 姬郗翻了几页《邓析子》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拿起茶杯轻轻呡了小口,干脆在屋中来回踱步以解愁思,在郑国诸将中姬郗是个不多见的文臣出身的武将,他尊崇周礼,恪守君臣之道,想到西边近在咫尺的洛邑又是一阵神伤,周室如今羸弱不堪,被诸侯各国欺凌侮辱,完全没有了皇室的尊严,让身为周室分支的姬郗悲愤交加,恨不能带兵到洛邑向周天子表达忠诚,讨伐各国不臣诸侯,然后这些也只是想一想,无法付诸于行动。 姬郗来到窗前,望着楼下营灯闪烁,若有所思,轻声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潜伏在屋外的武庸与晏婴闻言,从容地翻身进到层内,姬郗看着两个陌生的“难民”,显示出久经沙场的老将气魄,镇定如常地说道:“二位是从哪里来?” 晏婴说道:“我等奉周天子之命,前来请姬将军共讨乱臣贼子,匡扶周室。” 姬郗眼睛微敛,冷冷地说:“二位从洛邑来吗?不知如何称呼?” 晏婴从怀中掏出周天子的诏书,恭敬的递给姬郗。 姬郗一边审视着二人,一边打开诏书,读完诏文后神情已经略有缓和,但依然没有放下对二人的警惕。 姬郗说:“二位还没有回答本将的问题,究竟二位从哪里来?” 晏婴说:“我等从共城而来。” 姬郗冷笑一声:“原本也只是个乱臣贼子,何必冒充忠臣良将?” 晏婴摇头道:“将军何必如此偏执,与其听命于一个不尊周室的旧诸侯,不如重新推举一个忠心于周室的新公侯。” 姬郗怒道:“我等受郑公恩惠多年,岂能转向投于你等外贼?” 晏婴说道:“姬将军,我等前来一是奉诏勤王,二是来搭救姬将军的。” 姬郗笑道:“我虎牢关稳如磐石,占据天险,不知二位所说的搭救从何而来?” 晏婴上前一步道:“虎牢关可以坚守,但姬将军未必就高枕无忧。据在下所掌握的情报,郑庄公对姬将军的态度可不是如姬将军所描述的那样和睦,现虎牢关各个环节的重要位置都被郑庄公换成他的心腹,若不是郑城局势危急,恐怕众将早已弹劾姬将军,取而代之了吧。” 姬郗沉默不语,晏婴接着说道:“姬将军,我等虽占领共城,但并无侵略郑国之意,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郑庄公倒行逆行,屡犯王威,难道姬将军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室被一个从属诸侯如此欺凌吗?” 姬郗依然没有说话。 晏婴说:“公子姬忽在郑城孤立无援,手下的将士不满情绪渐涨,若叛乱被平反,恐怕下一个要被动手的就是姬将军你啊。郑庄公多次督促姬将军出兵讨伐郑城,姬将军避而不战,试问战后如何向郑庄公交待?” 姬郗愤怒地看着晏婴,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他的要害,多日来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不就是担心这些吗,此刻心事被一个陌生人揭穿,姬郗有种心事被裸露在外的怒意。 晏婴并不畏惧姬郗的怒火,诚恳地说道:“将军不必盛怒,在下奉我主之命前来与将军商议反郑勤王之事,可答应将军三件事情,其一助将军平定内乱,重新拿回虎牢关的控制权,其二消灭郑庄公与公子姬忽,以彰显周室皇威不容玷污,其三若将军愿意与我主共谋大业,郑国未来的司职上必有姬将军一席之地。” 第九十三章 纨绔子弟 姬郗眼神阴晴不地,一时无法下定决心。 晏婴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等待姬郗作出最后的决择。 姬郗思索良久,艰难地说道:“虎牢关现今局势错综复杂,恐怕只凭二位,是有心无力,难以掌控。” 晏婴说道:“有姬将军作为内应,相信必定可以一举定乾坤。” 姬郗说道:“三日后我会派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去郑城攻打公子姬忽,希望先生的主公能拿出足够的实力与诚意。” 晏婴看着老奸巨猾的姬郗,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姬将军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晏婴走到窗口看着姬郗刚刚观望的营地景象,慢悠悠地说道:“姬将军如果身陷险境,不知道可否自保?” 姬郗也来到窗前,与晏婴并排而站说道:“虎牢关现在有两名‘人’阶高手,都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忠诚度毋庸置疑,只是希望先生不要让姬某等候太久便可。” 晏婴点点头说道:“既然姬将军决心已下,那我等便即刻启程回去复命。三日后姬将军坐等好消息吧。” 说完晏婴与武庸便跃出窗户,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个人,姬郗并没有转头看他,来人静静地站在姬郗身后,恭敬地说道:“这两人昨晚曾经到虎牙峰上窥视关内,被属下发现,可惜让他们逃脱了。” 姬郗望着武庸与晏婴如同两只鸟儿一般沿着山壁向上游去,说道:“郑杉,你觉得我是不是有些轻信他们了?” 郑杉低着头说:“末将只是个庸俗的武者,对于军国大事一窍不通,既然将军做了决定,末将便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姬郗回头望向这个有如自己儿子般亲近的人,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要你去牺牲,反而是想救虎牢关的大部分人,希望共城的那群人不要让我们失望。” 数百里之外,郑国鄢陵城令府邸此刻住着一群陌生的年轻人,他们大部分人已经酣然入睡,府邸四周的黑暗处隐藏着无数暗哨,保护这群年轻人的安全,府邸外围安静地聚集着千余骑战马与骑兵,他们甲不离身,腰挂精良的齐制战刀,刀鞘上雕刻着祥云飞翔图案,在月光下反射着令人心寒的肃穆气息,漫长的夜晚所有人都沉默无声,如同雕塑一般伫立。 原来的鄢城令郑昊的尸首现被挂在城门口,随着夜晚平原吹来的寒风左右摆动,身上破损的盔甲不断地碰撞在一起,像只守望远方的风铃在夜晚响起思念的声音。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城下,她回首望向叮当乱响的郑昊尸体,双眉微蹙,憎恶地说道:“死了也不安生,半夜里在这招魂似的乱响。” 不知是听到她的咒骂,还是因为系尸体的绳子不牢固,尸体晃晃悠悠,居然从空中掉了下来,寂静的夜里发出直达旷野的碎裂声,“妈呀”瘦小的身影被吓得一路狂奔,离开了鄢陵城,朝北边骑马奔去。 第二天早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休息在主屋内的年轻人,他不悦地推开门看到惊慌失措的仆从,训斥道:“慌张什么?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仆从喘着粗气道:“跑了,又跑了。” 年轻人睡意朦胧地说道:“什么跑了?郑昊跑了吗?他尸体都挂城门上了,还能跑哪去。等等...”年轻人突然清醒过来,看着满脸惊慌失措的仆从,一拍脑袋道:“她又跑了?” 仆从拼命点头。 年轻人绝望地掐着自己风流倜傥的脸庞,哭道:“我这个妹妹哟,怎么就这么叫人不省心啊。快去把他们都叫起来,赶紧去找人,有线索吗?” 仆从说道:“据说子时有人听见马蹄向北的声音。” 年轻人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北边,共城还是延津,可千万别碰到他国的军队啊,我的好妹妹你要是有个闪失,我也没法活了,三叔肯定要打断我的两条腿啊。” “快去叫人啊,赶紧起床出发。” 仆从问道:“不留人驻守鄢陵吗?” 年轻人一脚踢在仆从腿上,怒道:“老子田玺打下来的城,谁还敢过来抢,活腻了?” 仆从赶紧连滚带爬地去敲其他公子小姐的房门,一时间府邸骂声四起,鸡飞狗跳。 田玺站在院中,看着睡眼稀松的同伴们,大喝一声:“都把魂喊回来,一个个死去活来的做什么,你们要是有田莞一半的精力就好了。” 一个年纪略小的男子抱怨道:“要是都跟田莞一样,不全偷跑了。” 田玺跳过去在他头上一堆猛敲,边打边说道:“都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只知道吃喝玩乐,耽误了多少时间,真打起仗全躲在后面,一支软绵绵的箭矢掉在眼前都吓的大跳起来,丢不丢人,丢不丢人,原本还想着在郑国打下几座城,回去好在大哥面前抖个威风,现在好了,城才打下一座,田莞跑了两次,她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全都脱不了干系。回去全得受罚。” 旁边的年轻女子道:“这个神经刀估计又犯病了,想单枪匹马堵人家城门前叫阵。害得我们跟她后面收拾烂摊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田玺横着眼骂道:“你给我闭嘴。小心我把你塞到马车底下去。” 女子非常畏惧田玺,不敢再发牢骚。 田玺一行人中真正田氏四侯直系子嗣共有三人,田玺是凌烟伯的次子,田莞是叔文侯的孙女,田葭是季远侯最宠爱的小女儿,虽然三人辈分略有相差,但实际年龄都差不多,此次出征郑国是田玺跟凌烟伯哀求多日才求来的,结果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田氏四侯子嗣中立刻炸开了锅,纷纷在家绝食哭闹,一定要去郑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四位侯爷每天都焦头烂额被烦的痛苦不堪,既然事情由凌烟伯而起,自然得凌烟伯解决。 第九十四章 事不遂愿 四侯施加的压力让凌烟伯只能硬着头皮从手下抽调一千名飞蓬军以保护这些无法无天的年轻人安全,千名飞蓬军在诸侯国中只要不遇到十倍以上的兵力围剿,保护田玺等人全身而退不是难事,所以凌烟伯才放心任他们胡闹去,此外还动用了很多渠道与卫、宋、鲁、陈、蔡等国打了招呼,希望各国国君能念在齐国与诸国交好的情份上对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高抬贵手,暗中扶持一下。 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在这个局势纷乱的情势下,各国国君的约定是否就真的能履约,还有很多敌对国隐藏于大陆的势力并不被发现,如果他们盯上了这支富贵兵团,田玺等人浅薄的人生历练很难防御暗杀偷袭这类勾当。 出发前凌烟伯十分郑重地嘱咐田玺一定要带好这群弟弟妹妹,绝不能任人私自离队,一旦发生意外,唯田玺是问。 在攻下鄢陵城前田玺原本还对自己引蛇出洞的计谋沾沾自喜的时候,仆丛就慌张来报,说田莞小姐一人单枪匹马堵在鄢陵门口破口大骂郑昊,把田玺吓得从凳子上摔下来,要知道田玺之前只是派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堵在城前骂阵,万一被射杀了也无所谓,目的是激怒郑昊出城迎战,这样才可以充分发挥飞蓬军的优势,没想到田莞不满每日骂阵无功,自己亲自上阵,连骂郑昊的台词都是现从那些下人手中拿来的。 结果当田莞站在城下打开台词,看到内容时立刻面红耳赤,这写的什么啊,太露骨色情了,田莞红着脸半天骂不出一个字,只好叉着腰大喊道:“郑昊,你姑奶奶田莞在此,还不出来受死。” 恰好今日郑昊正在城头巡视,看到城下单枪匹马一悍女,在破口大骂自己,身后并无伏兵,于是在城头上冲田莞喊道:“来者何人?” 田莞怒道:“你姑奶奶我都不认识,田莞是也。” 郑昊早就把田玺这支队伍的情况摸清,自然知道田莞的身份,再与田莞的画像一比较,果然是她,立刻叫人打开城门要活捉田莞。 田莞没想到龟缩在鄢陵多日的郑昊居然敢打开城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差点被吓傻的田莞居然还记得自己的营地方向,拼命往回逃窜。 万幸在此时赶来救人的飞蓬军火速支援到位,冲在队伍最前方的郑昊大呼有埋伏,无奈战马不及飞蓬军优良,转身没逃几步就被飞蓬军截杀,全军覆没,糊里糊涂地丢了鄢陵。 事后田莞将攻下鄢陵的功劳全归在自己身上,说话做事格外有底气,再也不怕田玺,完全掌控鄢陵后田莞兴奋的夜不能寐,在床上想像着自己足智多谋,驰骋沙场的英勇身姿,越想越兴奋,最后干脆起床找了自己的随从,要他们立刻跟随自己去攻打延津,田莞被胜利冲昏了脑袋,不代表她的随从都是傻瓜,只凭四个人脱离大部队去攻打延津,真当对方是纸糊的吗? 田莞见说服不了他们,于是转移到另一个话题,说队伍里那个叫田燕的女子总是与她不合,明争暗斗,想修理她一下,可惜她非常机警,身边总是有两个随从保护,从不一人行动,无法下手。 一个随从立刻谄媚地取出一个迷香管说道:“这个东西由齐国谍事司监制,一支剂量可迷晕百人,只要朝她随从的屋里喷上一口,准保他们两天都醒不过来。到时候小姐要做什么还有人能拦得住吗?” 田莞欢喜地接着迷香管,左右端详,又发愁地说道:“可是万一喷的时候自己不小心吸了进去,岂不是也很危险。” 随从又拿出两粒药丸,讨好道:“小姐不用担心,这是解药,放置于鼻孔里,自然不会被迷倒。” “喔!”田莞恍然大悟道,将药丸拿在手上放在鼻孔前面比划了一下,说道:“这么大颗,怎么放得进去啊。我试试看。” 田莞将药丸放入鼻孔,拿着迷香管吹了一口,随从们阻拦不及,吸入迷香后纷纷栽倒在地,田莞得意地走出房间,趁着夜色偷偷逃出府邸,沿途还顺便迷倒了几个不长眼的暗哨。延津,本大小姐来了,颤抖下跪吧! 武庸与晏婴回到共城时刚到正午,城令府邸前绑着两只鹤哀鸣不已,晏婴笑道:“大公子果然会心疼人,准备了两只仙鹤给我们打牙祭,还没吃过鹤肉呢,不知道味道如何啊。我觉得清蒸好点,二公子你觉得呢?” 武庸斜着看了一眼晏婴,头痛不已。 此时武烨正与众人在大厅里议事,见到武庸与晏婴归来,众人哄堂大笑,晏婴奇怪道:“这是怎么了,还没禀报喜讯呢,大家难道未卜先知了?” 武烨笑道:“阿庸,可看到府邸大门前绑的两只鹤了?” 武庸点点头。 晏婴说道:“大公子真会心疼人,上哪捉的鹤来犒劳二公子和晏某,这东西不多见啊。” 众幕僚又是一阵哄笑,武烨说道:“这是卫懿公送给我们的见面礼,怎么样,很别致吧。” 经过一番解释武庸与晏婴才明白事情经过,原来卫国的卫懿公听闻武烨区区五百余人就拿下了共城,想趁共城人心不稳时混水摸鱼,带了一万精兵来夺城,结果事与愿违,武烨手下这五百佣兵经过蒙越的调教,战力陡升,加上共城原有的军备战马,五百骑兵对阵一万卫**队,居然三下两下就冲散了对方的阵形,卫**队简直是一触即散,卫懿公也顾不得风度,抛下战车的爱鹤仓皇逃命,据说这个卫懿公爱鹤如命,但到了生死关头取舍起来还是毫不犹豫啊。 原本卫国的一万人军队列阵在城前,黑压压一片还是给予了武烨等人很大的压力,结果经验丰富的蒙越很快就发现了卫**队军纪涣散、消极怠战的真相,大胆地打开城门率兵出击,结局也证明了蒙越的推测是正确的,一万人的军队如果士气高涨、纪律严明,凭五百人的骑兵想冲阵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如果他们是一盘散沙,被五百精兵冲击后引发的恐慌是连锁性与灾难性的,不断后退逃跑的卫国士兵互相践踏,被自己人踩死的数量远大于被骑兵砍杀的数量。蒙越事后总结道这就是五百只狼与一万只羊的对决,战争开始前结局就定好了。 第九十五章 伏击 好事的佣兵将卫懿公抛下战车的爱鹤系在马后一路拖回了共城,若是让爱鹤如命的卫懿公看见估计要心疼的晕死过去,虽然始作俑者其实是他自己。 晏婴捂着肚子笑完后也将此行的收获详细地禀报给武烨与众人。 武烨望向蒙越,蒙越点点头说:“虎牢关去郑城的道路上有好几处可以设伏的地形,下午我再派几名探子确认一下,选好伏击点,最迟明日整军出发。” 武烨说道:“此次出击意义重大,除了消灭郑国有限的反抗兵力以外,也是坚定姬郗与我们合作信心的一步,我觉得需要全军出发,仅留几人管理共城日常事务便可。” 蒙越没有反对,所有以武力见长的门客纷纷表示赞同,这一路走来实在憋出火了,莫名其妙地拿下共城,然后整天都是辅助文僚接管梳理共城事宜,对于举笔如扛鼎的武将来说,面对堆积如山的户籍册与账目本,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但由于幕僚人数太少,单凭几个有治理才能的人忙里忙外,是头牛也会累死的,所以只好硬着头帮忙,这会听说有阵可以打,沉寂已久的热血终于被引燃,纷纷找蒙越套近乎,一定要带上自己,不然就不是兄弟了。蒙越只好逢人便点头,是是是,好好好,一定一定。 郑宸、郑睿是郑庄公一手提拔起来了郑氏武将,原本在颖谷与长葛担任偏将,后来由于虎牢关形势微妙,被郑庄公先后调至虎牢,替换掉原来姬郗的心腹,一是用来监视姬郗,二是让两人积攒军功以便日后升迁。 姬郗屡抗郑庄公的督战命令,早已让身为郑庄公一派的二人心怀不满,暗中联络了虎牢关其他郑庄公派系的武将,想找个时机颠覆姬郗的主将之位,虎牢关目前有两万兵力,被郑庄公派系控制的约有一万人,其中骑兵约有五千人,而姬郗手下的一万士兵全是重甲步兵,真在虎牢关打起来,自然是适于短兵相接的步兵占据优势,这也是郑宸、郑睿等人没有主动出击的原因之一,此外,姬郗手下有两个非常厉害的人:郑杉与毕堃,是追随姬郗多年的“人”阶高手,这两人奉姬郗为义父,忠贞不二,他们站在虎牢关武力的巅峰,任何人想暗害姬郗都得先过了他们这关,郑宸这一派系的武将全止步于上品武者境,以十围一原本是有胜算的,但肯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高官厚禄虽然很好,但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两个派系明争暗斗多日,最终还是没有撕破脸皮。 郑宸与郑睿是强硬的主战派,一直要求主动出击郑城,拿下叛乱的公子姬忽,可姬郗总是避而不战让他们很窝心,眼瞅着到手的军功不能去拿,心里一直在咒骂姬郗是个缩头乌龟,没想到前日突然召开议事会,姬郗手拿郑庄公的督战书说近日收到郑公‘文书,郑城公子姬忽的叛军军心涣散,正是出击的好时机,要求虎牢关速速出兵,与新郑首尾夹击,平定叛军。谁都知道这份督战书早就到了姬郗手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在这天拿出来,被军功冲昏脑袋的郑宸、郑睿不管同僚的劝阻,自告奋勇担当先锋,率两千骑兵与三千步兵前去攻打郑城,在他们看来虎牢关内部局势微妙,短时间不会出现大的变化,新郑这时出兵攻打郑城,自己再出兵正好从北面形成围攻之势,军功唾手可得,此时不攻待何时。 今日郑宸与郑睿拒绝了同僚的挽留,带着对军功的憧憬,意气风发地朝郑城奔去。正所谓冬风凛冽马蹄急,郑宸与郑睿对视一笑,嘲讽蜗守在虎牢关的同僚胆小如鼠,担心此次出击郑城是姬郗耍的阴谋诡计,要知道军功与风险是并存的,总是这样畏首畏尾,何必来参军,不如回家荫袭祖上家业做个心安理得的纨绔子弟。 探子折返回来,向郑宸、郑睿禀报,前面马上就要到沱河石桥,离郑城只有五十里地了。 郑宸下令道:“全军合并成两队,依次有序通过石桥,随时作好应战准备。”虽然一路平安无事,但郑宸并没有放松警惕,如今共城、鄢陵都被外敌侵战,难保他们不继续行动,所以万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郑宸想了一下,继续下达了一个让他后悔莫及的命令:“着骑兵先过石桥,步兵殿后。” 郑宸与郑睿走在军队中间,前方骑兵训练有素地踏着石板依次而过,两位主将看在眼里自然非常得意,作为骑兵出身的郑宸、郑睿一直作为虎牢关骑兵总副领兵,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支五千骑兵身上,此次出战所带的两千骑兵更是精挑细选的精兵,势必要一举拿下郑城。 当骑兵全部通过石桥后,步兵合并成两个纵队准备过桥时,突然从水底飞出数人,腾空而起,一道璀璨光华直接袭向石桥,坚固的石桥居然被这几人一击毁除,郑宸与郑睿的军队瞬间被分隔成两段。 北面的山坡出现了数百名骑兵,冷漠地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虎牢关将士,一声令下,从山坡上汹涌而下,冲锋途中弓不离手,一轮射杀后对方步兵便倒下近百余人,郑宸与郑睿骑在马上大喊列阵,可惜对步兵阵形不是很熟的二人一时间也想不到适合的阵形来抵御即将到来的骑兵冲击,步兵们三三两两围拢在一起,将长戈持在胸前,企图以此来挡住骑兵的冲击,武烨的骑兵见对方步兵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步兵方阵,战马速度不减,直接朝散乱的步兵阵中冲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回反复冲击,杀伤无数。 这个毁桥断兵之举是武烨大胆设想的,作为已经跨入“人”阶的强者,在武力对比上远胜于郑宸等人,对于战争的理解与战术的运用俨然处于正常思维以上的高度,正常情况下将击毁石桥需要七八个在力量上领悟了独特武技的上品武者,同时蓄力施展力量方面的武技才可能做到,但这样就失去了突然性,郑宸、郑睿等人虽然有些狂妄自大,但毕竟不是瞎子,不会容忍七八个人站在石桥那边蓄势的,而处在“人”阶的武烨与武庸却可以轻易做到这点。 第九十六章 螳螂捕蝉 切断他们的骑步兵相互补充的优势,自然在正面战场上占据了绝对上风,不得不说蒙越训练骑兵的独到之处,原本松散无纪的佣兵这些日子被训练的服服帖帖,作战还异常勇猛,眼看郑宸士兵死伤无数,而自己这边只有几个轻伤,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正面战场的胜利让武烨、武庸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对付军中强者的身上。武烨首先选择的目标便是焦头烂额的郑宸,浑身湿漉漉的武烨在破损的石桥面上用力一蹬,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与浮在空中的水珠,等武烨杀到郑宸面前时水珠才落在地面上。 郑宸大声喝斥着,叫步兵不要慌乱,远处一道强劲的杀气袭来,他心头一紧,很久没有体会到的危险感此时重上心头,他拨出战刀与武烨的藏明正面交锋一记,结果刀毁人亡,半边身子斜斜地从马匹上滑落,下半身还保持着踩在马镫上的姿势。 侧面的郑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眼中的武庸浮在半空中,眼神冷漠,浮在半空中徐徐靠近,途中的步兵被他信手隔空拎起甩入河中,武庸远远地抬手指向郑睿,郑睿与马匹便不由自主地浮起来,危急关头郑睿没有坐以待毙,他踏在马背上高高跃起,马匹在郑睿跃起后直接四分五裂,鲜血洒满四周,郑睿在空中从容蓄力,使出自己的绝学“风满城”,一股飓风在郑睿刀尖生出,飓风迎风便涨,风暴中心无数的虚幻刀剑不停地旋转,相互碰撞交鸣,迸发出如有实质的火花,郑睿使劲全力将飓风牵引向下,目标自然是浮在空中的武庸。 武庸的瞳孔中投射出郑睿整个人内部精力流转的走向,对于即将劈头倾泄而下的飓风,武庸视而不见。 飓风已经将武庸的长风吹得飞扬起来,郑睿没想到会一击成功,他看着飓风将武庸吞没,心中却没有半分欣喜,对方没有什何动作,明显没有把“风满城”放在眼中,当郑睿落在地面后,“风满楼”席卷地面的余劲将几名骑兵绞杀后彻底消失。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郑睿身后响起:“仅仅是这样吗?” 郑睿艰难地回头,与武庸对视在一起。 武庸依然浮在空中,缓缓伸出右掌,一缕极为细微的气流从他掌中生成,像一柄锋利的箭头直接贯穿郑睿的脑袋,临死前郑睿似乎看到那股气流中有无数微小的刀剑在旋转,好像“风满城”。第一次听到风从身体里吹过,果然与耳朵听到的声音不一样。 沱河对岸的骑兵见到爱戴的主将全部战死,却无法伸以援手,骑在马上焦急无比。几名上品高手直接弃马,踏在断桥上横渡过来,柴志、秦珩、林奚等上品高手站在断桥这侧与前来支援的高手缠斗在一起,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只付出了轻伤的代价便全歼了对岸过来支援的武者,剩下的骑兵只能站在对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武庸双手虚抬,郑宸与郑睿的尸体缓缓升起浮在众人头顶之上。武烨的藏明也悬于空中发出尖利的啸音震慑全场,所有虎牢关的士兵见到主帅战死,也无心恋战,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投降。 河对岸的骑兵见大势已去,只得迅速撤离岸边朝郑城方向逃命。 清点完战场后,武烨命人将郑宸、郑睿葬于沱河岸边,并立碑写道“虎牢关郑宸将军之墓”、“虎牢关郑睿将军之墓”,给予了他们最后一点尊严,没有暴尸郊外。 众将士就近在沱河岸边清洗自己的战甲与兵刃,血水顺流而下,很快河流又变得清澈起来,旁边战场上新埋的尸体也是如此,过不了多久也会重归于泥土,不能留下多少痕迹。 武烨等人并没有去追逃散的骑兵,就让这两千骑马做一个游荡在郑国土地上的孤魂野鬼吧。整理装备后,众人开始朝共城方向走去,那里是家的方向,在这个乱世中能有一个地方给你家的感觉,是非常难得与珍贵的,无论在外面流汗还是流血,回到家中关起门,外面的风雪便停关在了门外,门里四季如春。 当武烨等人快到共城时,武庸突然来到队伍前方,举起右手示意所有人止步,所有人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杀,但严明的军纪还没有丢,众人都沉默地呆在武庸身后,没有任何杂音。 武庸盯着共城方向,声音有些颤抖,即便白天与郑宸的军队交战时也不见武庸的心态有什么波澜,但此时,武庸明显内心起了惊涛骇浪,他转头望向众人,双目微红道:“共城出事了。” 没有人比武庸在夜晚看的更远了,武庸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跟众人说道:“城门上挂着方保、王茂、邓玉、李新的尸体。”这四人是留守在共城负责日常管理事务的文臣,白天还是活生生的人,此时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了。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吼道。 “大公子,我们马上回去,看看是谁竟然敢对我们的兄弟下毒手!” “要给兄弟们报仇,把他们碎尸万段。” 众人群情激愤,恨不能立刻飞回共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武烨出奇地没有任何情绪表露在脸上,只有武庸明白,二哥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时反而他表现的最为冷静,因为他不能让仇恨冲昏了头脑,这样不利于他下一步复仇的行动。 武烨策马走到众人面前,冷静地说道:“所有人听命,就地下马休息,等我与武庸查明情况后再作计划。” 众人当然不答应,急不可耐地要求一起杀回共城,与方保等人关系好的武者争执的眼红脖粗,气息沉重。 武烨没有再与众人解释,而是用一种绝对威严的眼神扫视全场,他的精力被源源不断地抽出,所有人都感受到武烨的愤怒与克制,不甘地停下头不再争辩。 第九十七章 薄命红颜 “蒙越,若有人敢私自行动,当场格杀!”武烨扔一下句话,与武庸并排弃马而行,朝共城潜入过去。 众人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即焦急又无奈,军令如山,他们也明白武烨的意思,共城出现了重大变故,对方既然敢把方保等人的尸体挂在城门,必然做好了应对武烨的准备,贸然冲回共城,肯定会中了对方的埋伏,那样对于这只只有五百余人的队伍,绝对是个毁灭性的打击,所以众人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探明情况的武烨与武庸归来。 在黑夜中武烨与武庸伏下身子,借助草木土地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共城靠近。 武庸轻声说道:“前方左侧有两个暗哨。” 武烨点点头,武庸整个人紧贴着地面,像鱼儿在水里一样游了过去,对方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现侧面有一个阴影在靠近,武庸来到他们身后,伸出双掌,两缕“风满城”瞬间从哨兵的后脑穿入,二人没有做作任何反抗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武烨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表情冷酷。 武庸说道:“是宋兵。” 武烨看着共城城门,眉头皱起,杀气源源不断地提升。 武庸看着几乎从没有动怒过的二哥今日如此失控,心中也是非常难受。 沿途二人又清理掉几处暗哨,来到共城门下。 藏明腾空而起将方保等人脖子上的麻绳割断,四具尸体轻轻落下,虽然四人死前都倍受折磨,但却面带笑容,很显然他们认为自己死得其所,从容就义。 看到他们的笑容,武烨终于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两滴眼泪滴在共城的土地上。 武庸将四人尸体轻轻托在空中,等待武烨发话。 此时巡城的哨兵发现城门上的四具尸首不见,立刻跑过来大声喝斥道:“什么人敢夜闯共城,抢夺逆贼尸首,还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武烨冷笑道:“没想到一日不见,共城居然换了城令,不知道如今的城令又是哪位大人物?” 哨兵头目见四具尸体诡异地浮在空中,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人是鬼,壮着胆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共城是我宋国柳陵君的城池,还不快点跪下求饶,也好赐你们一个全尸。”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武烨手握藏明,呵呵一声冷笑道:“好会算计的柳陵君,不知他今夜在城令府睡的可安稳?” 哨兵头目说道:“共城这种穷乡僻壤怎么容得下我家柳陵君大驾,明日等柳陵君的寝具运过来,我们主人才会亲临共城向百姓宣读接纳共城的公‘文...” 藏明光芒大涨,如同白昼光辉一般扫出一道横着的光带,所有被光带扫中的哨兵全部被削成两截。一个响彻共城的声音说道:“叫你们家主子柳陵君收拾好脖子,等我来取他的头颅。” 城令府邸慌作一团。 当夜数十匹战马企图回宋国报信,皆被沿途击杀,无一漏网。 共城外十里地有四座新树的墓碑,在众人强烈要求下刻上了“武国文忠太傅方保之墓”等字号,也算对四人死后的一点告慰。 平原上一支衣甲鲜亮,辎重众多的军队缓缓驶来,步履整齐、军纪严明,行列中央的朱红马车内此刻却上演着截然不同的一出景象。 柳陵君面前绑着一位美丽可人的女子,此时她衣衫凌乱,云发披散,发钗也不知道掉落到哪里,为了躲避柳陵君的魔爪,只能在颠簸的车厢内来回滚动,柳陵君倒是非常喜好这口,女子越是拼命抵抗,柳陵君便越兴奋,他拿出皮鞭狠狠地抽在女子浑圆的臀部,一道血痕立刻出现在衣服裂开的口子里。雪白的皮肤与鲜红的血渍简直就是完美的搭配,柳陵君顿时感到口干舌燥,他拿起身边的天青色宋窑酒瓶轻轻呡了一口特意带来的荷香酒,口中生津,性致大发,他淫邪地看着苦苦挣扎的女子,感叹道上天眷顾,从宋国来的荒野平原上居然还能偶遇到如此出尘绝世的清秀美女,一直对美女有着特殊情感的柳陵君自然宁愿错上,也不错过。 这名看似柔弱娇嫩的女子居然一反常态的性情刚烈,先是破口大骂柳陵君荒淫无耻,又纵马踢打上前捉她的宋兵,无奈之下只好杀了她的坐骑,将她绑的严严实实塞到马车里,外表与行为的巨大反差,让柳陵君兴奋不已,好久没有玩过这样的贞节烈女了,唉,可惜没有带上那瓶门客敬献的“合欢散”,一想到中了“合欢散”之后那些贤淑少女变成淫,娃荡妇的样子,真是很陶醉啊。 现在的女人也太不矜持了,往往一听到柳陵君的大名,就主动投怀送抱,热情主动,比下了药的还亢奋冲动,有时柳陵君反而不太适应,不断提醒到动作小一点,轻一点,本君的腰很金贵的,往事不堪回首,记忆总是美好。 在狭小的车厢内,柳陵君居然找到了一点年轻时偷香窃玉的感觉。 柳陵君用马鞭轻轻撩开女子衣服的破口处,更多隐密的地方一一展现在柳陵君面前。 啪,又是一道血痕,女子眼泪与鲜血混成一团,被打的奄奄一息,再也没有刚刚上车时的强硬与刚烈,此时她透过散乱在眼前的头发,低声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父是青蔼伯,你放了我,我爸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和女人。” 柳陵君贴到女子面前,用马鞭拨开她的头发,关切地问道:“你说你爸是青蔼伯,呵呵,那我父可是货真价实的宋襄公,公爵的儿子配伯爵的女儿,门当户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女子继续哀求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放了我,我父一定奉上重金感谢的。” 柳陵君遗憾地说道:“要怪只能怪你生的太美丽了,你要是难看一点,若许我就会放你一条生路,可偏偏你生得如此好看,又偏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被我碰到,叫我怎么舍得弃你而去,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你应该感激的痛哭流涕啊,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眼神看着我呢?” 第九十八章 再见柳陵君 女子放弃了对柳陵君良知的幻想,咒骂道:“你这个疯子。” 柳陵君勃然大怒,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骂他了,他站起马鞭狠狠地抽在女子脸上。 女子自知没有活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叫道:“我父是青蔼伯,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柳陵君狞笑道:“谁知道你落在我的手里,等本君玩完了,把你往荒郊里岭里一扔,任山狗野猪吃的你只剩一堆白骨,到时候看你爸是否能从白骨中认出你是谁,哈哈。” 女子绝望地闭上眼睛,后悔的眼泪奔涌而出,只怪自己太莽撞无知,一个人偷偷跑出鄢城,连名随从都没带,在荒野上迷失方向,瞎跑乱闯落入这个淫贼手中,连心爱的坐骑“云雀”也被杀了,自作孽,不可活。 柳陵君将剩下的荷香酒全倒入口中,价值连城的宋窑酒瓶被扔在地上摔个粉碎,碎片迸裂又让女子脸上多出几道伤口。 前戏铺垫的差不多了,柳陵君慢慢脱去自己的长衫,搭在座椅上,手中挽着马鞭将女子的脖子套在其中,用力拉起,女子被马鞭勒得几近窒息,双手死死捄住鞭套,身体靠在车厢木制墙壁上站了起来。柳陵君狠狠地扑在女子身上,舌头陶醉地舔在女子脸部的伤口上,全然不顾女子的挣扎与哀求。 另一只手则顺着女子玲珑凹凸的曲线从胸前往下游走,伸入裙摆之下探索起来。 正当柳陵君陷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时,车厢突然震动起来,马车没有征兆地停止不动,柳陵君与女子一起摔在地上,马鞭松开后,女子长吸一口气不住地咳嗽起来。 气急败坏的柳陵君提着裤子,推开车厢门怒骂道:“找死吗,马车都不会赶,坏了本君好事把你给阉掉。” 可惜他面前的马夫并不能回答任何问题了,马夫从座位上软绵绵地掉在地上,额头上插着一只箭矢,柳陵君抬起头看向前方,一群黑色如鹰隼的骑兵正与自己的军队交战在一起,他们高举长刀,杀气腾腾,自己的宋兵被杀的措手不及,伤亡一片。 嗖,一支箭矢射在柳陵君头旁边的车厢门板上,柳陵君顿时感到身上的某处软了下来,他看到射箭的那个男子,此时那名男子满脸阴沉,早没了在邯郸初次相见时的嘻哈不恭。竟然是他,怎么会这么快? 武烨从一开始就盯着主车,当他看到衣衫不整的柳陵君从车厢内探出头时,就知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故意一箭射在门板上,让柳陵君感受一下死亡的恐惧,如果一箭就结束了柳陵君的性命,未免太便宜他了。 武烨眼中已无其他,他踏在战马背上,藏明生出数道光芒,缭绕在马匹四周,所有靠近的宋兵全被一一绞杀。 “保护君上。”马车四周的强者们发现了武烨径直而来,立刻组织起攻势。四名上品强者合在一起,很短暂的蓄力之后,一道天火锁链便出现在武烨四周,战马天生惧火,在锁链当中焦躁不安,却又不敢上前。 一道强大的气息从主车附近升起,武烨双目微敛,是名“人”阶高手。 对方等自己的同伴将武烨困住,才现身出手,一切都在他算计当中。 “渡川!”这名“人”阶高手毫不在意地亮出自己的绝学,反正对方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之前知道自己死在何招之下,地府里也能做个明白鬼。 武烨双臂侧面抬起,四周的火焰锁链居然在武烨的催动下火势变旺,将武烨遮挡在火焰之中。 对方的渡川居然没有顺利地通过火焰,而是与火焰锁链撞击在一起被消耗大半威力,火焰锁链也就此被毁去。 武烨用藏明轻轻一拨,将渡川的精气摧散,朝对方不屑地说道:“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那名“人”阶高手一招无功,略有惊讶地自我道:“宋国孔成在此,贼首报上名来。” 武烨的战马踏出被火焰锁链烧黑的圆圈,向前逼近。武烨根本不屑去回答孔成的话,他的眼中只有柳陵君。 孔成见对方无此无礼,全然不给同是“人”阶的自己半分颜面,再好的修养也无法息怒,他左手兵器再次祭起“云边月”朝武烨浮掠而去,一旦踏入“人”阶,调动自身的精力往比普通上品高手流畅,除非是极为庞大的招式,一般武技完全不需要蓄力时间,信手拈来。 四名上品高手也完成了新一轮的蓄力,此次的招式名为“流火”,武烨头顶上空不远处空气变得炙热,一颗颗流火陨石从空中落下,全砸向武烨,武烨将战马留在原地,整个人在沿途地面、战马、辎重上借力,每次落脚速度便快上一分,流火陨石只能砸中他留下的残影。 孔成对于武烨这个新晋“人”阶的武者充满了鄙夷,觉得武烨根本不明白高手对决的奥义,须知高手对决,最怕的是被对方锁定气机,一旦成功锁定后,便无法轻易躲避对手的杀招,相反,如果能成功隐藏气机,对方无的放矢,自然处处受限,空有汪洋精力,却倾泄不到正确的地方。 在孔成眼中,武烨简直是不知死活,全身的气机处泄,犹如战场上的一颗黑夜明星,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捕捉就能很牢固地锁定他的形迹,刚刚不知他使用了什么诡秘的武技,居然化天火锁链为已用,误打误撞破了自己的“渡川”,不过这次的“云边月”看他如何化解。 武烨进入云边月的范围内,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和几缕鲜血,便冲到了柳陵君车前。原来武烨根本就想过去化解孔成的杀招,而是选择用速度去突破,虽然受到了重创,但他还是来到柳陵君面前,这就足够了。 孔成与上品高手惊慌不已,没想到武烨宁可硬抗一记云边月,也要擒住柳陵君,他们不仅低估了武烨身体的强悍防御,也低估了武烨杀柳陵君的决心。 第九十九章 孰轻孰重 武烨吐出一口鲜血,用藏明点在柳陵君鼻子上,冷冷地说道:“叫他们全部停手!” 柳陵君哼了一声说道:“你敢动本君一根汗毛吗?”伸手准备拨开藏明,结果一声惨叫伴随着鲜血而出,柳陵君的一节手指落在地上。 “你!...”柳陵君没想到昔日一个小小的门客,今天居然敢拿剑伤他。 藏明再动,地上又多了一截手指。 武烨冷冷地说道:“我没什么耐性,你的手指头也不够多。” 柳陵君扶着马车,大声喊道:“全部停手!”不过他一个中品武者的能力,声音根本无法覆盖全场。 孔成奋力一呼,传达了柳陵君的意图,宋兵纷纷放下武器,被武烨的骑兵团团围住。 此战武烨骑兵虽然藉借偷袭,获得了前期的短暂优势,但等训练有素的宋兵组织起防御和骑兵反冲击后,武烨的麾下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已经战死三十四人,重伤二十几人,其他人也负伤累累,毕竟连经两场恶战,早已疲惫不堪。 武烨没有一时冲动杀掉柳陵君,宋兵不是郑兵那样松散无纪,从他们能及时反应并做出反偷袭的举动便可以看出,如果柳陵君死了,这些宋兵不仅不会一哄而散,反而会拼命死战,直至全灭对方或己方被全灭,这样留在宋国的家人或许才可以免于一死。 武烨拎着柳陵君像提着小鸡一样站在马车顶上,环顾四周。低声对柳陵君说道:“你觉得你比这些人的命都金贵吗?” 柳陵君没明白武烨此话的意思,也不知如何回答。 孔成等人围拢过来,另一位“人”阶高手陈旵也放弃武庸,站在孔成等人一起,将武烨困在马车上,但顾忌在他手上的柳陵君,也不敢贸然行动。 武庸身上也沾满了鲜血,有自己也有陈旵的,他走到马车旁仰起头,正好与被拎在空中的柳陵君对视,武庸没有像武烨那样将愤怒摆在脸上,反而越是愤怒到极点,越是冷静。武庸伸出手,一道风满城在柳陵君脑袋上下飞舞,只要柳陵君稍有动弹,或武烨手一滑,柳陵君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被打的稀烂。 孔成说道:“放掉柳陵君,我们可退回宋国,把共城让给你们。” 武烨摇摇头,说道:“柳陵君,你觉得你只值一个共城吗?” 柳陵君耳边一缕散发落下,被风满城直接绞成无数节细小的碎发。 柳陵君气血倒流,满面通红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我已经叫士兵全停手了。” 武烨望向远方,那里有四座新坟。 武烨说道:“如果我要你命令所有人自刎,以换取你的性命,你会下这个命令吗?” 柳陵君说道:“不要以为胁持了我,就可以离间我的军心。” 武烨冷笑道:“真得是不简单啊,我刚刚失掉杀心,你都能察觉到。” 柳陵君低头不否认。 武烨说道:“不过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回共城!”武烨一声令下。 武庸散去风满城时,“不小心”在柳陵君脸上刮了几道伤口,柳陵君咬牙不敢喊痛。 准备离去的武庸发现车厢里趴着一名晕厥的女子,半个身体都裸露在外面,身上满是鞭痕,迟疑了一下,脱下自己的衣服将女子裹起,放在马背上,牵着缰绳跟随着众人往共城走去。 宋兵的武器被尽数收缴,所有人也被下令原地待命,不得跟随武烨军队。 只有孔成、陈旵等武者不甘心,坠在队伍尾端,伺机而动。 武烨毫不在意,拍了拍挂在马匹侧面的柳陵君的脑袋说道:“你的属下挺忠心啊,那么怕你丢了性命。” 柳陵君咬牙道:“想不到邯郸一别,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早知...” 武烨说道:“早知如何,你今日杀不了我,当日未必就有机会。” 柳陵君受制于武烨,再争辩也于事无补,干脆闭口不语。 共城前早已站着一队人马,为首的人是柳陵君座下“人”阶高手宋湫,得知柳陵君被俘后他第一反应便是从大牢中提出一个人,有了这个人便有了与武烨谈判的资格。 武烨看到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田奚,精神萎靡不振,身上全是伤痕,就知道这几天他没少受罪。 田奚感觉到武烨的眼神,居然抬起头朝武烨笑了,原本干净白皙的脸上全是刀割的伤口,被笑容牵动后又裂开流血,却丝毫影响不了田奚发自内心的笑容。 武烨左手罩在柳陵君的脑袋上,像摘瓜一般五指发力,柳陵君头痛欲炸般嚎叫起来。 宋湫见柳陵君被虐,自然不能放任武烨的暴行,取出长剑搁在田奚的颈上,喝道:“速速放开我家君上,不然我立刻斩掉此人头颅。” 武烨松开手拍拍柳陵君的脑袋,这一路柳陵君的脑袋不知被武烨拍了多少次,每次柳陵君都心惊胆战,不知道哪一下是真的用力。 武烨说道:“你的下属好像都不怎么拿你当回事啊,用一个幕僚就想换你的性命,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吧。” 宋湫说道:“不要虚张声势了,田奚可是你手下极为重要的一个门客,没了他,你的整个情报系统就完全瘫痪,以后寸步难行,后果如何,你自己掂量一下。” 武烨摇摇头说:“我怎么看也觉得不划算,田奚的身份地位怎么可以与高高在上的柳陵君相提并论呢,顶多只值柳陵君一条胳膊而已。” 啊!柳陵君一声惨叫,鲜血从左臂喷涌而出。武烨将柳陵君的手臂抛给宋湫。 宋湫双手颤抖地接住柳陵君的手臂,没想到刚刚还和和气气的武烨突然翻脸,居然敢砍下柳陵君的手臂,他难道不怕宋襄公震怒吗? 这次即使是保全了柳陵君的性命,让他落下残疾,回到宋国也难以承受宋襄公的怒火了。此刻宋湫恨不能将武烨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哦,嫌分量不够吗?”武烨问道。 “不过还好,你们尊贵的君上有两只胳膊。”武烨举起藏明。 柳陵君一方所有人异口同声喊道:“停手。”他们实在不能承受柳陵君失去两条胳膊的结果,甚至比柳陵君还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第一百章 合作 柳陵君根本没想到武烨真的敢砍下他的胳膊,短暂的大脑停转后,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他咒骂道:“你给我小心点,等我回到宋国去,一定带领十万大军,踏平共城,将你们挫骨扬灰。” 武烨贴在柳陵君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吧,你回不去的。” 武烨朝宋湫说道:“放人!” 这样的局势下宋湫根本没有选择,他没有想到武烨如此狠辣,武烨并不是真的愿意放弃田奚,但他可以表面上假装不在乎田奚的生死以争取谈判的主动,但宋湫不可以拿柳陵君当筹码,所以从谈判的一开始宋湫注定了被武烨牵着鼻子走。 宋湫说道:“我可以先放了田奚,但你必须也放开我们君上。” 武烨笑道:“你有别的选择吗?”藏明慢慢落在柳陵君肩膀上。 宋湫忙说道:“放人。” 田奚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走向武烨,武庸走上前扶住田奚,说道:“先生受苦了。” 田奚露出笑容道:“士为知己者死。”接着一头栽在武庸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武烨从马上站起,武庸示意道不要紧张,只是睡着了。 宋湫说道:“人已经给你了,该放了我们君上了吧。” 武烨习惯性拍拍柳陵君脑袋,说道:“恐怕你记错了吧,我何时说过会放了柳陵君?” 宋湫急道:“人质交换,你怎么能不讲信用?” 武烨脸色一沉道:“带上你们所有的人,滚出共城。再让我看到一个宋国人,我立刻宰了他。” 共城城门紧闭,宋湫、孔成、陈旵三名人阶高手站在城外,进退两难。武烨不时挑逗众人紧绷的神经,今天扔一条大腿、明天扔一条胳膊,众人拿到手上一看才发现是猪腿、羊腿,虚惊一场,侥是人阶高手的体质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几日下来,每个人都眼眶深陷,哈欠连天,只能站在城外大骂武烨不是东西。 不知哪个阴损的家伙出了个主意,专门截杀共城外出劳作的平民,将人头垒在城门前,以表达他们愤怒的内心。 武烨所有人都拍桌子大骂宋湫等人无耻至极,上品高手尚且不屑与普通人动手,三名人阶高手居然追着平民砍杀,哪里还有一点强者的风度可言。 这一天共城来了个不速之客,他避过宋湫等人的眼线,直接来到了共城令府邸。 武庸皱着眉头看向此人,正是当天在虎牙峰俯视营地时遇到的那名男子:郑杉。 郑杉在武烨等众人面前神色从容,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轻轻吹散杯中热气,说道:“看来你们惹了不小的麻烦啊,城门前三个人阶高手好像都是柳陵君的手下,难道你们得罪了柳陵君?那我们的合作恐怕还得再商量商量了。” 武烨笑道:“想不到你们也怕宋国,看来我低估了姬将军的英雄气概。” 郑杉说道:“宋国人强马壮,苦者军名震天下,不是你一个小小共城能抵抗的,如果你自身都难保,还怎么与我们谈合作。” 武烨说道:“郑将军与我到城头便知道我的底气何在了。” 郑杉放下茶杯,与武烨一起来到共城城头。 城外宋湫等人皆有所感应,也从帐篷中走出仰头看着城头之上。 武烨突然大声喊道:“郑杉将军,你虎牢关与我携手,宋国指日只待。” 郑杉赶紧退到阴影之后,不让城下的宋湫等人看到自己。岂料背后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推到墙头,月亮恰好穿好乌云,月光照在郑杉脸上,被宋湫等人看的清清楚楚。 郑杉愤怒地回头,看到假装东张西望一脸无辜的武庸。郑杉怒道:“武公子,你这样强人所难不好吧,而且你不会认为这点小伎俩就真得能把虎牢与共城绑在一根绳子上吧。” 武烨坏笑道:“为了坚定郑将军的决心,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武烨挥挥手,城楼角落里亮起两根火把,火把下有个大水缸,里面泡着一名年轻男子,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郑杉看清男子相貌,整个人像被冷水浇过一样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郑杉激动地说道:“你是个疯子!” 武烨认真地说道:“疯子总比傻子好,深陷困局还不奋力抗争,难道真的听天由命吗?” 郑杉退后一步道:“你这是要把虎牢关往火坑里推。” 武烨步步紧逼道:“涅槃方得重生!” 郑杉说道:“那你如何对抗十余万宋国精兵?” 武烨说道:“齐国早有吞并宋国之意,只要宋襄公敢出兵共城,齐国必然可以藉借宋国助郑乱周的借口,趁虚而入攻打宋国。到时宋襄公要面对齐国的庞大兵力,哪里还有功夫对付我们小小的共城。” 郑杉说道:“攻打共城根本不需要宋国举国之力,只要两万宋兵便可,你们能守得住吗?” 武烨说道:“所以需要姬将军尽快下定决心,我等助姬将军早日拿下虎牢关,姬将军再投桃报李,援助我共城抵抗宋兵,唇亡齿寒,一荣俱荣。” 郑杉吸了几口气,咬牙说道:“真不明白姬将军为什么会同意与你们合作。” 武烨笑道:“其实郑将军一出现在共城,我就明白姬将军已经下定决心了,郑将军你有点矜持过头了。” 郑杉气呼呼地扭过头不搭理武烨。 武烨不以为意,问道:“姬将军有什么计划吗?” 郑杉说道:“两日后,你们必须高手尽出,我会派人想办法把你们弄到关内,到时候给你们虎牢关所有郑庄公心腹分布的地图,只有一夜的时间,杀光他们。” 武烨摇摇头说:“这么简单?” 郑杉说道:“我们的人不会出手,因为需要控制所有士兵,防止兵变。” 武烨说道:“好,一言为定。” 郑杉不愿再做停留,迅速地从城西离开,赶回虎牢,临走前忍不住看了一眼泡在缸中的柳陵君,一直闭眼的柳陵君此时刚好睁开眼睛,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郑杉,无尽的怨毒让郑杉打了个冷颤。 第一百零一章 生不如死 深夜里静悄悄的城令府邸,所有人都安然入睡,只有几名哨兵恪尽职守地巡逻着。 一扇房门被推开,极窄的缝隙里钻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她紧贴墙壁向外走去,来回巡逻的哨兵并没有发现她。 她偷偷来到武烨所住的院子,观察了一下情况,发现所有房门都紧闭,于是偷偷来到院子东面的那个屋子前,她呼吸急促,极力克制自己情绪的波动,从怀中掏出白天偷偷藏起来的匕首,一咬牙,轻轻推开房门。 木门发出吱的一声,她赶紧四处张望,发现并没人听到,于是踮着脚尖跨过门槛。 屋中桌子上面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除了一个缸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女子一步步走向屋子中央的那个缸,手中的匕首折射着灯光照亮了缸口。 有水声从缸里传过来,柳陵君回过头桀桀怪笑,似乎早就知道田莞会来,他双眼赤红,面色铁青,跟恶鬼一般嘲笑着田莞的怯弱。 田莞没想到当日那个淫贼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匕首啪地落在地上,自己也吓的倒坐在地上,动弹不了。 柳陵君发出沙哑的声音说道:“还是女人心软,你是来救我的吗?” 田莞咬牙道:“我是来杀你的。” 柳陵君说道:“让我得到解脱也是一种解救,动手吧。” 田莞根本不敢靠近柳陵君。 此时她脚旁的匕首自己浮了起来,慢慢飘到田莞面前,在田莞背后想起一个温和的声音:“你既然下不了手,何必到这里来。” 田莞回过头看见武庸从黑暗中走出,这个年轻的男人把她救回到共城后,并没有跟她说任何话,只是每日让婢女把饭菜送到房中,并为田莞换好伤药,除此之外,武庸再没有给田莞任何关注。 田莞一直以为自己被武庸忽略了,所以她才可以偷到匕首来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只是没想到一切都在武庸的掌控之下,他甚至知道田莞根本没有勇气下手,所以故意放田莞进屋。 武庸伸出手,田莞看了武庸一眼,默默地拉住武庸温暖的手掌站了起来,站在武庸身边总算恢复了些力气,刚刚被柳陵君的惨状吓得四肢发软,半天都没有力气起来。 田莞低声问道:“如果我杀了他,会不会给你带来很大麻烦?” 武庸点点头,说道:“至少目前还不能杀他。” 田莞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牌,说道:“这是我的信物,你派个人把它交到齐国的青蔼伯手中,你的麻烦就可以解决了。” 武庸看了一眼玉牌,摇摇头说:“不用你操心,好好养伤,麻烦我们自己会解决的。” 田莞不甘心道:“我要还你一个恩情,你必须接受。” 武庸没有理睬田莞,拉着她走出了房间,房门在他们背后自动关上,里面又传来柳陵君沙哑的笑声。 田莞被武庸牵着手,一路从武烨的院子走回自己的房间,田莞只感觉脚步太快,路程太短,当武庸松开手时,心中若有所失,田莞惆怅地推开窗户,发现武庸正坐在远处的屋顶上眺望远方,于是也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武庸的身影。 你看月亮时,我在看你, 你看月亮时很近,我看你时很远。 第二天田莞的下巴重重地磕在窗台时才从睡梦中醒来,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发现武庸已经不在屋顶了。她赶紧出门去找,与送水进来的婢女撞在了一起,婢女连忙低头认错,说道:“二公子说了他在城头,小姐用完早饭可自己去寻他。二公子说了,必须吃完早饭才可去找他。” 田莞只能悻悻地收回已经迈出门槛的腿,乖乖回到房间。 共城城头上武烨、武庸、蒙越、柴志、秦珩、林奚等精锐尽出,站在城头气势如虹。 相比之下城门前的宋湫、孔成、陈旵三位人阶高手则全无高手风采,这几日神经紧绷,总担心下一刻从城头上扔下的是柳陵君的尸体,虽然他们也觉得武烨不敢这么做,但只要想到武烨砍下柳陵君胳膊时的果断与凶残,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明天就要去虎牢关,是时候与宋湫等人来个了断了。 武烨第一个冲下去,他将藏明持于胸前,剑尖吞吐着金色剑气,仿佛藏明突然变成数丈之长,真剑未至,剑气已经贯穿战场。 孔成双拳郑重地带上了成名武器“满皇城”,拳套关节处的尖刺泛着幽蓝光芒,他双拳朝武烨隔空挥去,使用了重逾千斤的绝学“奏九天”,虚托的双臂青筋虬立,如同担起一座小山般吃力,一寸寸往上抬起,与当日邯郸城祖释、祖相兄弟使的山来山去颇为相像,只是明显孔成的奏九天消耗的精力更为庞大。 武烨在半空中被强大的托力硬生生抗住,借助城头的俯冲优势也只能勉强与奏九天僵持片刻,随着孔成大吼一声二重天,武烨便被抬高一分,三重天,武烨再次被抬高,四、五、六重天接连而至,武烨口中一股鲜血喷出,但仍然无法阻止自己被抬高,奏九天每加一重天,压力增加一倍,看上去好像武烨居高临下压在奏九天之上,而身处其中的武烨反而感觉天地倒转,孔成更像是居于上面的那一方,自己全身骨骼都被压的咯咯作响。 到了九重天时,武烨已经比城头还高,不过孔成也不好受,为了维持奏九天的威力,精力如灌海一般汹涌而出,瞬间已去一半,不过孔成相信武烨年纪轻轻,纵然会一些奇技淫巧,与自己实打实的比拼精力深浅,还是有些不自量力的。 武烨看到孔成额头上汗如雨下,咧嘴艰难地笑了一下,满嘴白牙全是血丝。 孔成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果然下一刻武烨消失在感知中,怪异的是孔成明明看到武烨就在城头上空,却偏偏无法锁定他,失去目标后奏九天带着轰隆雷声从武烨身边腾空而去。 是那柄短剑有问题!孔成看着藏明从圆形界壁状幻化回短剑形状,武烨从界壁中走出,刚刚正是界壁状的藏明隔绝了武烨的气息。 第一零三章 死战 不等孔成反击,武烨如风雷般劈空而下,藏明直接杀到孔成头顶,仓猝之下孔成只能以满皇城迎击。 自从上次在季远侯的寿宴上藏明觉醒后,威力与日俱增,一般的兵器遇之即溃,孔成的满皇城被藏明击中后,立刻龟裂数道裂痕,反而与剑锋接触的地方没有缺口。 孔成后退数步,双拳顿于胸前颤抖不已,完全没想到这一剑居然不逊于奏九天的前几式。 武烨朝孔成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手麻就揉一下,别死要面子。” 孔成哼了一声。武烨满不在乎地双手互揉了一下,刚刚孔成硬抗一记藏明,也让他虎口裂开,武烨揉完之后又舒展了一下筋骨,放松的姿态仿佛在校场练习一般,不过武烨确实把孔成当作一个不错的练习对象,砥砺武道必须要从生死一线间觅得突破,置之死地而后生。 活动开了之后,武烨几步踏上前,藏明横着扫出,剑身业火大盛,孔成手掌旋转,云边月浮掠而去,将业火遮入朦胧月色中,不过满皇城不可避免地再次与藏明交锋在一起。这正是武烨所想要的结果,孔成作为老牌的人阶强者,无论是精力与杀招都远胜于武烨,武烨唯一的优势便是藏明这柄神器,果然满皇城又添几道裂痕。 孔成心痛不已,退后几步,使出另一式“俯千里”,精力有如实质一般在满皇城四周凝聚,避免与武烨的藏明直接接触。 武烨也催动精力,业火缭绕全身,藏明的剑气在业火中穿行,整个人化成杀招。俯千里遇到业火如同雪遇骄阳,立刻消融。孔成一退再退,等到武烨前进之势衰竭时,两拳合拢,左右两侧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挤压住武烨。 武烨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藏明在孔成胸前由下往上划过。孔成的满皇城虽然护住了胸口,却终于不堪重创碎成数段,掉落在地上。 孔成满脸涨红,没想到陪伴自己二十余年的爱兵毁于今日,他怒吼道:“你要为它陪葬。” 精力几近干涸的武烨笑道:“你的杀招都沿袭于宋国苦修行者,虽然学到了他们的武道,却没学到他们的禅心,这些年你的满皇城怕也是沾满了无辜平民的鲜血,今日我替天行道,先毁掉你的恶兵,再取你的狗命。” 孔成的精力远比武烨雄厚,当武烨快要干涸时,孔成仍留有一成余力,他当然不会与武烨一样,临死前还求个口舌之快,虽然没有了满皇城,但双拳还在。 孔成双拳直接砸向摇摇欲坠的武烨,武烨原本暗淡的双眼突然精光外泄,一道无可匹敌的剑气从手中挥出,“看你如何挡我”武烨大喝一声。 怎么可能?孔成心中不敢相信,原本油尽灯枯的武烨怎么还能使出这样的杀招? 天地似乎收敛成一线,当中只有藏明在穿行。 这不是人阶之剑,是地阶之剑,孔成至死前也不明白武烨从哪里得到的浑厚精力来催动这招。 刺颅,越境之剑。 武烨从孔成分成两瓣的身体当中穿过,滴血不沾衣衫。 战场的另一面,武庸浮在空中,风满城将宋湫围绕在其中,随着武庸手掌起落,风满城渐渐收缩,虚幻的刀剑在宋湫面前盘旋飞舞,刀光剑气似要贴到宋湫脸上。 宋湫并不着急反击,他将名剑“雪寒”抬起,剑尖随着风满城的韵律轻微起伏,当雪寒与风满城的韵律共鸣的刹那,雪寒猛然插入风满城中心部位,宋湫用力一扯雪寒,风满楼竟随着雪寒一道被拉扯过去,雪寒在宋湫头顶划出一道圆满的弧线,风满楼沿着弧线像风潮一般被甩了出去,气流排空,声势浩大。 宋湫嘲笑道:“无知小儿,就凭你那点浅薄的认知也敢牵动天地本源的力量。” 武庸表情冷漠,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湫,刚刚宋湫用他对于天道的理解,轻松化解了风满楼,这是一种以巧破力的能力,利用雪寒与风满楼产生共鸣的通感,将风满楼吸引在雪寒之上,再轻松推出,风满楼失去与武庸的联系自然无法长存。 武庸双手再次抬起,风满楼起势。 宋湫不屑地看着武庸,同样的招式再来多少次也是失败,只会平白浪费自己的精力,然而宋湫很快脸色就变得不自然了,他看到武庸身前身后无数道风满楼升起,彼此之间或快或慢,缓缓围绕中心的武庸转动起来,武庸踏在浮空中,一步步朝宋湫走来。 以巧破力看来是行不通了,宋湫持雪寒正面迎向武庸,接近时雪寒暴涨,犹如大片雪花飘落将此地冰封,武庸的脚步也被迫停止。 宋湫缓缓升起,与武庸持平,将雪寒刺向武庸胸前,雄厚的精力足以支持禁锢此地,同时还可以行动自由。 武庸祭起如此多的风满楼,肯定没有余力再做其他动作了,至少宋湫是这样认为的。 当雪寒将到刺入武庸身体时,武庸背后一道威严虚影显现,它右手两指轻轻捏住雪寒的剑尖,令宋湫无法再近一寸,浓重的黑气顺着雪寒向上,直接袭向宋湫。 “这是什么?!”宋湫反应极为迅速,当机立断放弃雪寒,但仍有一缕黑气缠上身体,宋湫想伸手去抓,但黑气顺着指缝溜出,直扑宋湫咽喉。 宋湫双手扼住咽喉,却对没有实质的黑气无可奈何,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怨灵死气时,已经来不及调动本身的阳力来反抗。 武庸背后的虚影左手指尖一缕黑线慢慢延伸至宋湫咽喉,与纠缠在那里的黑气贯通在一起,宋湫的生机便源源不断地顺着这条致使锁链消逝。 宋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皱褶,转眼间便由精力充沛的中年人变成一个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老人。 失去支持的雪寒禁锢也很快消失,风满楼再次旋转起来,一道道风满楼打在宋湫身上,汇聚成声势浩大的龙卷风,由地面向天空呼啸而起,等它消散后宋湫便再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第一零三章 入虎穴 武庸在空中摇摇晃晃,一头坠向地面。 武烨轻轻伸出手臂扶住武庸,兄弟二人并肩站在城前,面前是荒野千里,背后便是家园。 被十余名上品高手牵制的陈旵看到孔成与宋湫先后丧命,再也顾不得风度,发出强大的气浪将众人弹开后,大声喊道:“手下留情,我愿投诚。” 武烨与武庸对视一笑,说道:“叛徒神气什么,投诚用得着这么大场面吗?” 陈旵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当日攻打共城的罪魁祸首宋湫已经毙命,陈旵并没有与武烨等人有太大的过节,原本以为此次与柳陵君共赴共城可以捞个不小的军功,甚至能封个城令当当,住个深宅大院就心满意足了,可惜遇上凶残的武烨等人,只能认栽。 眼下柳陵君的情况,比死人好不了多少,即使救下柳陵君回到宋国,以柳陵君狭小气度必然会迁怒于自己,恐怕性命也不保,只能委曲求全暂居武烨麾下,以求短时间的安宁。 武烨斜着看了陈旵一眼,说道:“收拾好战场,到城令府邸找我。” 叛徒就要有被人使唤的觉悟,众人转向离去,留下陈旵一人。 城门打开后,田莞站在城头之下,认真地看着武庸,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 武烨识趣地远离武庸,与众人挤眉逗眼地从田莞身边经过,田莞全然不见,当武庸经过时田莞伸出手臂,但武庸并没有停留,直接走了过去。 田莞赶紧追上去,拉住武庸的手臂。 武庸身体僵硬了一下,原本缭绕全身的怨灵黑气瞬间收敛入体内,只不过田莞是看不到这骇人的一幕,她只感觉武庸的手掌突然变得温暖起来,牵着她慢慢往回走。 当晚,十五人乘着夜色离开了共城。 田莞找到田奚的房间,掏出一个只有田氏子嗣才能拥有的玉牌,田奚接过玉牌后立刻跪下双手高举玉牌道:“见过田莞小姐。” 田莞说道:“你派人带着玉牌去鄢陵找田玺,他手下不仅有一千飞篷军,还有数十名明中暗里保护他们的高手,要求他立刻驰援共城。” 田奚却没有回应。 田莞生气道:“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田奚抬起头看着田莞说道:“二公子早已知道小姐身份,嘱咐过我们不许向田家发出任何救援信号,属下不敢抗命。” 田莞怒道:“你究竟是我们田家的人,还是武家的人?分不清自己身份吗?” 田奚平静地回答道:“属下自然是田家的人,但更是二位公子的士。” 士,为知己者死。 田莞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田奚突然狡猾地说道:“不过,如果田玺公子他们自己找来共城,主动帮助共城御敌,那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田莞一跺脚拿着玉牌转身离去,门外传来话音:“那你还不赶紧让他们自己找过来。” 姬郗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郑杉与毕堃,眼神笃定,他面前是来回搬运武器的士兵们,又到了每季度例行的清点与保养武器的时间,士兵们除了要保养自己的盔甲、兵器以外,还要将库房的箭矢、盔甲搬到场外进行保养,抹上防锈蚀的桐油,珍贵的刀剑另外用特殊的剑油反复擦拭,并用吸油纸最终除去表面的剩油,以保证武器存放很长时间也不会被锈蚀。 郑庄公的心腹站在校场另外一侧,眼神并不十分友善地看着姬郗。郑宸与郑睿的死,让他们如鲠在喉,只是找不到姬郗确凿的把柄,不然他们早已一拥而上将姬郗从主将的位置上拉下来,姬郗那边有两名人阶高手也是让他们十分忌惮、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双方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隔场对望,虎牢关弥漫着浓浓刺鼻的桐油气味,似乎也在预示着一场巨大的灾难将要到临。 场中低头劳作的士兵当然不知道主将们的勾心半角,只顾埋头给武器上油,也许是桐油气味太重,一名士兵被刺激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今天的桐油怎么感觉怪怪的,气味好特别。”不过他的声音很微弱,很快就淹没在数千人的方阵中。 保养工作一直持续到夜晚,虎牢关灯火四起,将校场照得明亮如昼。姬郗早已回到自己的府中休息,郑杉与毕堃也不知所踪。除了有职责在身的将领需要监督士兵干活以外,其他将领皆是各自回房休息,盯着看一群士兵保养兵器甲胄,实在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情。 武烨等十五人站在虎牙峰上,看着下面灯火通明,眉头皱了起来,众人耐心地等在身后,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保养工作终于到了尾声,士兵们起身陆续地将武器与防具往仓库里送。这时突然几名千夫长走了出来,将士兵们拦住分成几组,分别带到不同的库房,让他们把武器归拢到指定的库房中。 负责监督士兵保养的将领此刻正靠在椅子里呼呼大睡,没有发现这点异常。 士兵们辛苦了一天,等装备全部送回仓库后便都赶紧回到自己的军营里倒头睡觉。 校场上的灯火依次熄灭,虎牢关渐渐暗了下去。 武庸看到郑杉的房间灯也熄灭了,这是他们的暗号。他朝武烨点点头。 众人顺着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慢慢潜下,落在了谷地的虎牢关土地上。 收割的时刻将要到来。 按着郑杉提供的地图,十五人兵分三路向前进发,可是当众人准备分开行动时,武庸低声说道:“等等。” 众人立刻收拢在一起,看着武庸。 武庸面色凝重地说道:“有蹊跷,你们回到崖下,我与武烨先前看看。” 武烨问道:“什么情况?” 武庸说道:“那间房没有人。” 武庸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房间,里面亮着灯,如果没有人,为什么还要亮着灯?明显是为了造成有人在屋内的假象。 武烨与武庸连续接近几个被标记的房间,都没有人。二人准备退回去的时候,突然通道上灯火大亮,一群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人大声喝道:“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地出来见个面吧。” 第一百零四章 拥虎入怀 灯火之下竟然是郑杉,他身后站着的全是郑庄公派系的将领,数百名士兵将通道前后团团围住,屋顶上也立刻布满了弓箭手,锋利的箭矢直接对着武烨等人。 武烨摇头叹息道:“姬将军真是看错了你。” 郑杉激动地说道:“我一直把姬郗当父亲看待,可他是怎么对我的?这些年他一直压制我的升迁,让我在一个小小的偏将位置呆了五年,还不允许我去其它地方担当将领,他就是想让我成为他的附庸,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郑杉是人阶高手,不是他的棋子,凭什么一辈子被他摆布。” 郑杉越说越激动。 武烨叹息了一声,似乎在为郑杉感到深深的遗憾。 郑杉冷笑道:“死到临头,就别惺惺作态了。”宣泄完情绪后,郑杉高举手臂朝下一沉,无数箭矢像雨点一般将武烨众人笼罩其中。 当然对于武烨这样的人阶高手,普通士兵还不足以造成致命的伤害,两轮箭雨过后,郑杉走在将领的最前列,当他抽出鞘中的“渺志”时,虎牢关突然杀声大振,火光四起。郑杉身后刚刚还站在一起的将领们也缠斗一团,杀得你死我活。 郑杉诧异地看着突然反戈的将领们,停下了脚步。 此时,姬郗一步步从通关另一头走来,他平静地看着郑杉,没有说任何话,但眼神中满是掩藏不住的失望。 郑杉失态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姬郗回答道:“你不要挣扎了,毕堃已经带领两千士兵把所有的兵营都控制住了。” 郑杉反驳道:“区区两千士兵怎么可能控制住一万多人?” 姬郗说道:“那一万多人的手中握的全是涂过松油的武器,如果他们不投降,一支火箭便足以要他的命,你觉得对于他们而言,是你的将军位置重要,还是他们的性命重要。” 郑杉挥动着渺志,退后了几步,愤怒地说道:“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下。” 姬郗没有否认。 平定好兵变的毕堃也来到了姬郗身旁,他用惋惜的眼神看着郑杉,这个昔日并肩作战的好友,此刻却变成了背叛姬将军的罪人。 四周的弓箭手与士兵见到姬将军到场,局势瞬间扭转,立刻撤到一旁,扔掉武器等候发落。 武烨等人直接越过失魂落魄的郑杉,参加到郑庄公派系将领的内斗当中,有了十五名高手的参战,真正的郑庄公派系将领很快被杀的落花流水,顽强抵抗的皆被一刀砍下头颅,及时弃械投降的被捆在一旁,等待姬郗发落。 郑杉神情黯淡地摇头说道:“我不甘,我不甘。” 姬郗最后看了一眼郑杉,转向离去,走向阅兵台。武烨等人也逐一跟在身后,似乎谁也没有在意到郑杉这个人,他选择了背叛姬郗,此刻却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最后离开的是毕堃,他将手中的匕首扔到郑杉脚下,便再也没有回过头。 点将台下是惶恐不安的虎牢关所有将士,这一夜的风波不少人还蒙在鼓里,而刚刚叛乱的参与者们,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方都需要一个人来宣判他们未来的命运。姬郗即将走上台的时候,背对着武烨说道:“听说你有四名幕僚在共城被柳陵君的手下杀了,你在共城附近给他们立了碑。” 武烨看着姬郗一夜之间似乎苍老的背影,默默地点点头。 姬郗自言自语道:“一个重情义的人,想必也是一个守承诺的人。虎牢关所有人的性命都系于你一人身上,担子有点重啊。” 武烨轻轻说道:“把命交托给别人,不如由自己做主,路,我给他们铺好,选择朝前还是朝后走,就看他们选了。” 姬郗听到武烨的话,脚步停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阅兵台,面朝台上万千张慌张、稚嫩、失意、憧憬的脸,仿佛看到了未来,这些人的命运在历史的洪流里滚滚前行。 虎牢关,正式纳入武烨的版图。 武烨回到共城,伤愈后的田奚在房间里给武烨慢慢介绍这些天收集回来的所有情报,姬郗不仅率虎牢关所有将士投诚武烨,还修书一封给延津城令郑墨,二人同为郑国老将,镇守郑国东西走廊多年,私交甚好,更关键的是郑墨也是一位坚定的拥周派和具有郑国官员少有的道德良心。相比前共城令郑厉,郑墨对本城及周边村落的百姓极为宽厚仁慈,不仅多次拒绝郑庄公来延津“巡边”,也不安排“打猎”,郑庄公早就心怀不满,但延津不是虎牢,郑墨经营延津多年,上下早已成一块铁板,郑庄公安排的心腹无一例外全被灰溜溜地排挤回新郑,有些蠢货敢胆借郑庄公名号与郑墨叫板的,下场就是坐着马车来上任,拄着拐杖去退休。 郑墨的回信非常委婉,虽然回绝了姬郗的劝说,但言语间也表达了对共城与虎牢关目前情况的默许,至少不会奉郑庄公的命令攻打二城。 关于郑庄公与公子姬忽的父子恩仇大戏继续上演新的戏码,郑庄公发现自己的爱宠潘姬所生的儿子居然不是自己的,潘姬被略施刑惩后招供出通奸的人正是公子姬忽,原本以为喜当爹的郑庄公没想到居然是喜当爷,愤怒异常的郑庄公做出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他把刚刚满岁的小孩烹而食之,还分了一碗肉羹给潘姬,等潘姬吃完才告诉她刚刚碗里是她的亲生骨肉。可怜的潘姬被这个残忍的消息活活逼疯,扑向郑庄公想与他同归于尽,猝不及防的郑庄公被咬下半块耳朵,勃然大怒将潘姬丢到汤还未冷的鼎中,要将她与她儿子一样同鼎烹之,可以鼎下薪柴已尽,没办法生新火,满身浸透油脂的潘姬又被内侍们从鼎中捞了出来。 呆滞的潘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所有人看到潘姬,都在心中默默叹息道:“这女人疯了。” 得知这个噩耗的公子姬忽据说当场吐血,发誓要为儿子和潘姬报仇,父子二人不愿再保持冷战的现状,大战一触即发。郑庄公向长葛、许城、城颖再次强硬调兵,抗命不从的城令以军法处置。 公子姬忽则向京城、颖谷求援,希望有良知的将领可以共举义旗,讨伐暴虐郑公。郑国仅剩的兵力源源不断地向新郑与郑城进发,估计最终会形成十万人兵力的大决战。 第一百零五章 大战前夕 武烨听完田奚的介绍,笑道:“十万人?” 田奚点点头说:“数字是谍子们反复确认过的,但根据情报分析,这里面只有三万人是各自的嫡系,其余的兵力全是被强迫硬召过来的,忠诚度非常值得怀疑。” 武烨说道:“父子打仗怎么跟街头混混打架一样,拉了一堆人来虚张声势。 田奚笑道:“公子姬忽如今是骑虎难下,原本以为可以一呼百应,拿下躺在病床上的郑庄公,谁知道残疾的国君比储君还是个大。” 武烨说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放弃对郑国其它城池的蚕食,先拿下郑庄公或者公子姬忽?” 田奚摇摇头说道:“公子说的对,也不全对。” 武烨问道:“为何?” 田奚说道:“消灭其中任何一方,郑国现存的势力都会选择倒向剩下的那一方,无论是郑庄公还是公子姬忽,都是郑国名正言顺的统治者和继位者,所以不管他们哪一方幸存下来,接下来就是要对付我们这些外来的人。” 武烨接着问道:“那么先生有什么高见呢?” 田奚说道:“应该尽快让他们打起来,被他们强征的士兵还没有完全驯化,很容易发生临阵脱逃,这一阵肯定打的非常混乱,我们兵力薄弱,浑水摸鱼是最好的选择。” 武烨头疼的拍拍脑袋说:“兵力......有什么办法可以迅速增加兵力呢?” 田奚说道:“招兵!” 武烨眼睛一亮,随即又平静下来说道:“郑国内乱不断,平民壮丁都被郑庄公和公子姬忽征召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人呢?” 田奚手指在地图上滑动,落在了晋国与周王室的境内,说道:“秦晋交战以来,晋军节节败退,晋国大量被侵占的西部地区平民纷纷逃到晋国东部生活,但晋国东部是魏氏的领地,晋国西部是韩氏领地,两大氏族长期不合,魏氏的人将韩氏领地上逃命来的平民全部驱逐出魏氏领地,现今游荡在晋国东南部和周王室境内的晋国流民有六万人左右,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如果把他们召集过来,可以给我们兵力极大的补充。” 武烨担心道:“可以我们目前所掌控的区域,能容纳这么多平民吗?” 田奚说道:“这一点公子不用担心,共城与虎牢关之间全是平原,土地肥沃,非常适于耕作畜牧,可容纳十余万人生活。” 武烨点点头说:“那就烦劳先生派人去做这件事情吧。” 田奚看着武烨,说道:“公子,你应该明白虽然流民有六万人,都真正可以转化为兵力的不足十之二三,耗费我们这么大的精力去安顿他们,是不是值得呢?” 武烨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蓝天白天,说道:“我从小就跟着父亲一路逃亡,知道颠沛流离的辛酸,所以我能做的,只是在乱世给这些普通人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处所。” 田奚颇有感触地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武烨问道:“这句话是哪位大家说的?” 田奚说道:“孟子。” 武烨讪笑道:“让先生见笑了。” 田奚却说道:“公子身体力行,与孟子思想光辉可相题并论,并无高低之分。” 武烨说道:“先生以后还是少跟晏婴呆在一起,这吹捧的功夫与日见涨。” 田奚表情严肃地说道:“晏婴先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所感所言皆由本性而发,属下只是学着晏先生做人的自然本性,说出了内心真实感想而已。” 武烨一噎,摆摆手道:“先生,戏过了。” 田奚哈哈一笑,走出了房间。 田奚在走廊上拐了几个弯,又来到一个房前,田莞正托着下巴趴在窗户前看着天空发呆,看到田奚来了,生气地问道:“怎么这么久田玺他们还没有过来?” 田奚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下人,于是没有进屋,而是直接走到窗户前轻声禀报道:“小姐,田玺公子身边有很多人在暗中阻挠消息的传递,甚至故意带着公子小姐们在新郑与延津之间来回游荡,做无意义的寻找。属下怀疑小姐之所以能从鄢陵偷跑出来,也是这批人有意为之。” 田莞表情黯淡下来,一言不发,素不相识的武庸将她从生死关头救回,而朝夕相处、血脉同源的田氏子嗣,却有人想致她于死地,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想了,找武庸去,田莞关上窗户。 校场上所有士兵正在操练,虎牢关那边调拨了三千步兵过来帮忙驻守共城,此时的共城已经五百名骑兵与五千名步兵,规模上虽然还不是太起眼,但质量上经过蒙越的调教,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郑兵实力。对于蒙越的训练方法,武烨曾经问过是不是沿袭威武骑的传统,蒙越笑着说武止将军是个有奇才的男子,这套方法就是由他所创的,威武骑也正是藉借此法,才成为名震天下的无敌军队。蒙越蛰伏多年,一直在等待重新爆发的机会,终于等到武烨与武庸的到来。 武烨又问道曾经的威武骑去哪里,武止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件事。 蒙越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威武仍在,总有一天会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武庸坐在校场的角落里,手掌间不断有微型的风满楼生成,湮灭。他收起手掌后,闭目思索了一会,再次摊开手掌,一片乌云在掌上生成,明月从云中穿行,微型的云边月里似乎还有雷电闪烁。 武庸研究了一下云边月,似乎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合起手掌将云边月湮灭在掌中,重新回到思索的状态。 每一次大战中,武庸都可以通过对方体内精力流转的方式找到他们所有杀招的奥秘,这也是武庸一直在变强的原因,现在武庸掌握了白氏商船上那两个神秘老人的浮空、郑睿的风满楼、孔成的云边月,其中两个神秘老人的浮空能够偷得实属侥幸,这两个老人的实力绝对在地阶之上,若不是借助夜晚的优势,武庸极有可能被老人发现。 第一零六章 大军来袭 同样被大哥武起馈赠的二哥武烨却没有这种能力,似乎兄弟二人各自走着不同的武道之路,武烨一直在生死之间寻得突破,他自己在海战中领悟的刺颅威力巨大,配合神器藏明越境击杀地阶强者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武庸心中一股暖意升起,在这个乱世中,只要兄弟在一起,有什么困难是不可战胜的呢?又有什么事情可以把兄弟分开呢? 武庸关掉这些杂念,重新思索起孔成的杀招。云边月缓缓重现在武庸掌中,这个微型的世界每个细节都如此真实,又非常虚幻,武庸将手掌翻转,微型世界也随之震动起来,月亮在乌云背后发出皎洁的光芒,缓缓转动。武庸心中一动,想起孔成的奏九天,他突然想到将奏九天加持到云边月会是什么情况。 “嘿,在干嘛呢?”田莞走到武庸背后,拍了一下武庸的肩膀。 “嗵!”被加持奏九天的云边月骤然失去精力维持,开始摇摇欲坠,武庸手掌被云边月巨大的下沉力吸住,整条右臂都差点被撕裂,还好武庸反应迅速,及时切断了与云边月的联系,而失去精力的云边月却诡异地没有立刻消散,明月带着呼啸的星辰之力重重砸在地上,整个校场的地面仿佛都震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向武庸这里,武庸气血翻涌,满面通红,僵坐在原地恢复许久,才缓缓转过身,看着田莞。 田莞则被刚刚明月砸在地面上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看到武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委屈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练功,哪有人坐着练功的啊?”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 武庸站起身,手掌随意扬起,一片乌云便朝田莞飘去,恰好罩在田莞头上,顿时电闪雷鸣,雨点淅淅沥沥地落在田莞身上。 田莞刚想躲开,武庸故意阴着脸说道:“不许动。” 田莞只能呆在原地,任雨点将自己淋湿。 于是在艳阳高照的天气里,所有人都看到校场的角落里一个漂亮的女子在淋雨的滑稽场面。 只是随着雨点不断落下,情况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田莞穿的是非常轻薄的冬袄,被雨水淋湿后贴在身上,将玲珑凹凸的曲线全部展现在武庸面前,田莞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现状,犹豫踌躇之后鼓起勇气看向武庸,眼神中充满期待。 武庸被田莞逼视得非常尴尬,终于也发现了田莞的特别,远处早已看出端倪的将领,吹起口哨朝武庸竖起大拇指,二公子果然会玩,在校场上玩起湿身的情调,虽然冬天远没有夏天合适,但能有这份追求与能力,还是让众人羡慕不已。 武庸黑着脸撤掉乌云,田莞还是火辣辣地看着武庸,贝齿咬住朱唇,欲说还休的表情。武庸头大如鼓,脱下自己的外套将田莞连头一起罩在里面,说道:“回去换身干衣服。” 田莞在外套里嗡声说道:“你把我头套住,我怎么看得到路啊。” 武庸牵起田莞的手臂,田莞欢天喜地的做个“盲人”,任由武庸牵着自己走。 那天,是你用一件外套,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周宣王六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一场大雪悄然而至,田莞拉着武庸来到城头,看着平原上白茫茫一片,兴奋地搓着手说道:“好美啊。” 天空中飘飘撒撒的雪花将天地妆扮成素白一片,掩盖了山河,也掩盖了人迹。田莞将身子俯出了城墙,深吸一口气说道:“要是我掉下去,你能接住我吗?” 武庸被田莞强拉过来看雪,已经很不情愿,外面全是看着田莞作死的样子,安静地说:“接不住。” 田莞笑道:“我不信。” 武庸干脆沉默不回答。 田莞狡黠地看着武庸,身体朝外面倾斜的更厉害,撑在城墙上的双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城下坠去。 田莞面朝天空,满怀希望地看着武庸,可惜并没有等到期望中的温暖怀抱,她开始隐约感觉背后的地面似乎比想像中要坚硬的多,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等她睁开双眼时,才发现自己漂浮在空中,离地面只有几寸的距离,长发凌乱地散在白雪上。如果真的掉在地面,不死也是重伤。田莞偏过脑袋,看到武庸的脚就在旁边。 武庸冷冷地说道:“下次自己找死,别再想有人救你。” 田莞躺在雪地里,顽皮地笑道:“有你在身边,我想死也死不了。” 武庸扭过头,朝远处走去。 田莞赶紧拍掉身上的雪追上去,跟在武庸身后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来找我吗?” 武庸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田莞的话。二人一前一后在雪地里留下四行脚印渐行渐远。 走了三个多时辰,雪花开始浓密起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田莞跟在武庸身后走得非常吃力,她透过飞舞的雪花看见前方似乎蹲着一个人,赶紧拉了拉武庸的衣袖提醒他。 武庸并没有回应。直到二人走到蹲着的那人跟前,田莞才发现是武烨。 武烨蹲在四座新坟前,依次给四个酒杯斟酒,斟完一轮便拿起酒壶自己喝上一口,然后将四杯酒分别洒在雪地上,用业火煲热的共城特制松酒在雪地里散发着浓浓的醇香。 武庸俯下身接过武烨手中的酒壶,再次给四个酒杯斟满,自己浮了一大口,将四杯酒洒下。 武烨望向东方,低声说道:“快要来了。” 武庸平静地仰起头,满天风雪纷纷扬扬地散下,他没有刻意遮挡,雪花很快在三人身上积成厚厚一层。 扑......正当兄弟二人深沉的时候,不知道田莞怎么把酒壶偷偷拿到手中,学着武庸那样仰头畅饮,结果醉倒在雪地中。 武烨站起身,全身的雪花像炸开一样四散飞去,头也不回地往共城走去。 武庸看着趴在地上的田莞叹了一口气,将田莞抱起在漫天飞雪中慢慢返回,只是雪花再也落不到他与田莞的身上。 第二日,两万宋军兵临城下。 第一零七章 地阶强者的威力 下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宋军就在共城不远处安营扎寨,声势浩大。 武烨与众人围坐在议事厅里,传阅着谍子收集来的情报。此次宋军可谓兴师动众,四千骑兵,一万六千名步兵,上品高手五十名,人阶高手十名,谍子根据敌营传来的气机判断,肯定还隐藏着一名地阶强者,不知道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宋离还是素未谋面的宋渊。 柴志的两个哑巴兄弟将议事厅里的炭火烧的很旺,众人都脱下棉服,围坐在火炉周围,有说有笑,全然不把眼前的危急形势放在眼中,作为主心骨的武烨、武庸、蒙越、田奚四人也是笑容满面。 蒙越说道:“郑厉虽然是个厚颜无耻、凶残无德的人,但至少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那就是把共城的城墙修的够厚实。此战我们就坚守不出,看他们能奈我何。” 众人呵呵一笑。 蒙越继续说道:“不过大家要小心对方隐藏的地阶强者,这种超强的个体武者往往有决定战局的作用,特别是大公子和二公子要特别小心,如果被他盯上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有人问道:“这位神秘的地阶强者会是谁呢?” 田奚说道:“宋国现在有两位地阶强者,一位叫宋离,出身于宋国鼎鼎有名的苦修行者,据说他举手投足有开天辟地的无穷威力,曾经单拳截江,谓为奇观,不过此人一向淡泊名利,经常带着徒弟周游列国,宋襄公几次召他议事,都由于找不到人而作罢。所以我觉得这次不太可能是宋离。“ 田奚拿起松酒呡了一小口,接着说另一个地阶强者:“宋渊是宋襄公极为依仗的国之重臣,不仅是名武道强者,还在经世治国上有着卓越的才能,担任宋国大司马一职。” 幕僚中有人问道:“宋渊也干过单拳截江的猛事吗?” 田奚不紧不慢地说过:“宋渊有过千里一剑。” 众人哗然。 “当年宋国还未强盛时,鲁国屡犯宋国边境,宋军不敌装备精良的鲁国,节节败退,战火燃至葵丘城下,宋国都城商丘日夜可闻鲁国战马嘶吼之声,这时游学归来的宋渊年轻气盛,站在商丘城头挥出惊天动地的绝世一剑,剑气恢弘,当时在场的人只感觉一道白虹向天际窜去,然后葵丘的宋、鲁两国士兵就看到从天而降的无敌剑气如天崩一般直接坠向鲁国兵营,鲁军所有强者竭力护住主将曹刿,结果付出了十二名上品武者的代价才将这一剑接住。从此宋渊名动列国,被宋襄公奉为上宾,担任了宋国最年轻的大司马。”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一剑越城,击毙十二名上品武者,简直不可想像,而且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如今的宋渊是否已经跨过地阶的门槛,直奔逍遥无束的天阶而去?实在无法揣测。 武烨拿起酒杯,笑道:“先生莫要涨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这宋渊若真是在宋军阵中,且看我也送他一剑。” 田奚说道:“怎么个送法呢?” 武烨说道:“送他去千里之外。” 众人哄然一笑,酒尽人酣,趁着酒兴来到城头观看正忙碌准备的城外宋军。 宋军强人纷纷有所感应,一齐聚到军营前,抬头注视着武烨等人。 武烨虽然嘴上开着宋渊的玩笑,但心里却是十分忌惮这位深藏不露的地阶高手,用蒙越的话说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也不知蒙越怎么总结出这些言浅意深的话,比诸子百家所说的玄而又玄的名言,通俗易懂多了。 武烨的目光在宋国强者之间一一扫过,果然都是非常棘手的人物,五十名上品武者、十名人阶高手,仅仅是卖相就足以震慑一个小国,何况背后还有两万精兵。这场仗不好打啊。 当武烨打量宋兵时,所有宋国强者纷纷站到两侧,一位青衫中年人缓缓走了出来,相隔数十丈远,却一眼锁定住城头上的武烨。 “正是宋渊。”田奚小声提醒道。 武烨额头汗如雨下,没想到刚一照面,就被宋渊以眼神锁住,宋渊霸道的精力如山峦般压在武烨身上,武烨不动声色地咬牙坚持,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武烨的异常。 这便是地阶强者吗?拥有着脱离人类本体的强大力量,如果说人阶是人类自我觉醒的开始,那么地阶便是契合天道的更高境界了。 天差地别,有天地为鉴,人只是俯仰在天地间的蚍蜉,如何与撼动天地。 正当武烨快坚持不住时,武庸伸出手臂扶在武烨肩膀上,一股奇妙物感觉在兄弟之间传递。 宋渊正面的压力突然失去了目标,仿佛泄入到无穷的虚空中一般,无论宋渊如何加大精力的输出,武烨、武庸都像两个无底洞,将宋渊的精力一点不剩的吸收干净。 对面的宋渊也发现了问题,他眉头微皱,思索了一会,轻松地抽身而出,武烨与武庸同时呼出一口浊气。 蒙越看着宋军正在紧张地忙碌修筑工事,说道:“最迟明天,宋军应该就会攻城了。” 武烨眼中只有宋渊,这个令人头疼的地阶强者如何处理,是决定整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宋渊突然走出宋军军营,他双脚交替踏在虚空之上,越走越高,很快便超过共城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武烨众人。 宋渊的声音像惊雷一般轰隆而至,但宋军军营的人却不受影响,明显宋渊只是针对武烨等人。 “将我家柳陵君公子交出,可饶共城平民不死,留尔等全尸。”宋渊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情感。 武烨笑道:“那家伙早就死透了,可惜你们没赶上送他一程。” 宋渊冷冷地说道:“柳陵君气息虽弱,但始终未曾熄灭,必定还活在世上。尔等宵小,怎敢放弃这张底牌。” 武烨说道:“那有请宋先生进共城,自己找一找你家公子吧。” 宋渊沉默不语,他虽然能感应到柳陵君的气息,但不能确定藏在共城何处,不好随意出手,万一武烨等人狗急跳墙,真得动手杀了柳陵君,自己回去可没办法向宋襄公交待。 第一零八章 我舅是画圣 武烨等人将自己的小人心态表达的非常明显,手握柳陵君这张底牌,将无赖进行到底,不彻底攻下共城,这帮人是不会就范的。 宋渊是个极有风度与修养的人,除却惊人的武道修为,对于生活的精致要求也一直为风雅的宋国人称道,其居所“天水阁”全木制结构都由宋渊亲自设计,景色曲折幽深,别有洞天,令人流连忘返。此刻面对武烨这群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就是无赖”的人,心中怒火大盛,抬起右手就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武烨手持藏明,高声道:“在下不才,想向宋先生请教一下剑道,还望宋先生不吝赐教。”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人都停住脚步,放下手中的活,看着说出此话的武烨。 宋军军营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是疯了,根据情报显示,这位共城的新主人只是刚刚晋升的人阶强者,前不久跟季远侯出海猎杀海兽时只有上品武者的境界,奋死搏杀海兽,掩护众人撤退,得到季远侯的青睐,给了他一队人马,没想到这个叫武烨的年轻人竟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从哪个假印贩子手里买了张伪造的周天子诏书,屁颠屁颠跑来郑国勤王,更可气的是踩了狗屎运,没废什么力气先后拿下了共城与虎牢关,一时间气焰高涨,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敢向地阶强者宋渊挑衅。 宋兵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宋渊与武烨,毕竟亲眼目睹地阶强者出手的机会太少了,虽然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新晋人阶强者,但寥胜与无,而且必须屏气凝神,不得分心,万一宋渊出手秒杀了武烨,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眨了眼睛,恐怕得后悔一辈子。 武烨身边的人纷纷站开,在宋军人眼中自然是怕祸及池鱼的行为,心里对这群忝为共城统治者的家伙更加鄙视。 宋渊停下了手掌上的动作,等待武烨的行动。 武烨干脆站在城墙上,手中藏明迸发出无数金色丝线,精力不断被压榨出来,浓郁到如有实质的地步。 宋渊极有风度的点点头,对于一位新晋人阶的年轻人能有如此精湛的精力纯度,确实非常难得,然而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单是宋渊这种地阶强者对于战斗的理解,就高出武烨太多,像武烨这样过于直白的蓄力招式,有可能因为根本无法锁定宋渊而放空。 不过武烨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当他双目也泛起耀眼的金色光芒时,蓄而不发的剑势终于出手了。 所有人那一刹那都感觉天地忽然间息声了,只有光的存在。 “不对。”当武烨出手时,宋渊面色一变,这一剑的气势绝不是人阶强者所能发出的,有诈。 但宋渊已经来不及回避,只能硬抗这一次暗含星辰之力的剑招。 金色剑尖如洪潮一般涌向宋渊,宋渊的宽袍瞬间鼓胀起来,被金色剑气压扁,宋渊不得不向退了二十丈,宽袍再次鼓胀。 啊,宋渊竟然被武烨一剑逼退十丈,所有宋军都惊讶万分,死一般沉寂。 观战的共城士兵则欢欣鼓舞,大喝助威。 剑气得理不饶人,咄咄逼近,再次再宋渊逼退十丈,宽袍第二次充沛起来。 剑气行进三十丈后已然衰竭了大部分的威力,当宋渊准备反击时,城头的武庸与武烨同样双目赤金,第九重天祭出。 宋渊的宽袍再次被压扁,而且这一次足足退了三十丈才止住退势,飘逸的宽袍上已是千疮百孔,风度全无。 宋渊将蕴含奏九天的刺颅剑气终于化解消散后,面色铁青,没想到兄弟二人联手,居然祭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剑,让他退足六十丈才勉强撑住,在宋军面前颜面尽失。 宋渊面色不变,但内心已经怒火冲天,六十丈的距离他瞬息可至,却走了足足近百步,巨大的气流漩涡在宋渊头顶上生成,气势愈演愈烈,还未融化的雪块纷纷被卷起,在漩涡的中心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雪块,雪块又不断被压缩,挤压成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晶。 当宋渊走回原来的位置上时,他抬手指向冰晶,漩涡在他的牵引下缓缓移动,仿佛天穹也在倾斜,将要压在共城城头,共城城前十里方圆的积雪全变,只剩眼前如拳头大小的冰晶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这一式,已经技穷的武烨、武庸如何去防,或是防无可防。 当宋兵已经为破城欢呼时,突然在旋涡冰晶与城墙之间出现了一张画卷。 宋兵的欢呼戛然而止。 那真的是一幅画卷,画的是千里峰火相传。 小小一张画卷,却硬生生抗住了如有天倾的漩涡冰晶。画卷中的峰火台一座接一座的飞出,飞蛾扑火般撞向漩涡中心的冰晶,当最后一座峰火台也飞出后,冰晶表面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啪,一个清脆的破碎声,冰晶裂开,一片雪片从当中飘落。 空白画卷也在空中兀自旋转着掉在地面。 吴道玄面泛红潮,气喘吁吁道:“总算及时赶到。” 宋渊看清来人后,面露尴尬,竟然是画圣吴道玄,对于同样爱好书画的宋渊来说,吴道玄是一位值得结交和尊敬的大家,宋渊家中收藏了很多吴道玄的画作,闲时还经常拿出来品鉴一番,二人私交也不错,没想到在今时今日相遇。 吴道玄怒道:“姓宋的,欺负我吴家没人吗?” 宋渊摇头道:“道玄兄何出此言,为何偏袒这两个年轻人。” 吴道玄看了一眼武氏兄弟,冲宋渊说道:“这两个小子长得跟我一样英俊潇洒,这么明显的理由,你说我为什么偏袒他们?” 武烨与武庸面色古怪,宋渊更是不明所以,说道:“道玄兄,从未听你提起过有子嗣...” 吴道玄打断宋渊的话,说道:“外甥像舅,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宋渊被呛在当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吴道玄觉得还不过瘾,将随身带来的厚厚几捆画卷全放在城头,挑衅地看着宋渊。 第一零九章 会说话的晏婴 宋渊看着吴道玄手边的如山画卷,倒吸一口凉气,需知在吴道玄的控制下,一幅画卷足以抵挡地阶高手一次攻击,在消耗完这些画卷之前,自己是不可能伤到共城一砖一木。他黑着脸,慢慢降回宋军军营,不理任何人,回到自己的帐中。 武烨与武庸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吴道玄。 吴道玄摆了摆手道:“别看了,你们舅舅我就是这么玉树临风,你们兄弟二人这么好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还好不像你们那个粗糙老爹。” 有了吴道玄这样一个便宜舅舅的突然助阵,共城的危机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地阶强者宋渊自从连吃武烨、武庸与吴道玄两次暗亏后,自觉威信全无,一直在帐中不出。当然他既然不动手攻城,吴道玄也不好再去发难,双方的最强者达成了某种妥协与牵制,剩下普通人之间的战争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吧。 第一轮攻势在午后发起,四座垛楼被宋兵付出了近百人生命的代价硬生生推到共城城下,当垛楼底部牛皮之下的步兵想撤回到本营时,被城头上扔下的燃烧球点燃,燃烧球体里的火油直接泼在宋兵身上,瞬间将宋兵变成火人。 望着城下哀号逃散的宋兵,共城守兵还不及怜悯,就看到第二波宋兵顶着防火的铁盾冲到垛楼下方,沿着垛楼内部的楼梯向上攀爬,宋兵的垛楼高耸坚固,顶部距城头只有两丈的落差,爬上来的宋兵再借助攀钩可以很轻松地登上城头。 可是当宋兵从垛楼顶部的出口爬出时,迎接他们的是数桶熊熊燃烧的火油。 火油直接流入垛楼内部,里面瞬间变成人间炼狱,浓浓的黑烟伴随着非人的惨叫从垛楼里传出。 共城的守兵也不自主地捂住鼻子,不忍去闻。 宋兵阵中的上品高手不顾箭矢凌厉,靠着自身强悍的防御力,抓住垛楼外部的木柱直接向上游弋,汹涌的火焰不时从里面喷出,上品高手全被薰的灰头土脸。 城头上方严阵以待的共城高手们自然本着落井下石的精神,让守兵重点照顾一下这些上品高手,火箭、火油、石块、铁刺全部朝向上攀爬的上品高手砸去。共城量产,品质优异,一次使用,终生难忘。 五十名上品高手中有一半人连共城墙头还没摸到,就怪叫一声,松开垛楼外体木柱朝下跌去。 柴志看了直摇头,颇有感触地说道:“向上爬,总是这么艰难啊。” 凭借共城守兵紧张有序地泼油、掷石块、射火箭几大法宝轮番演示,宋军留下近千具尸体和四座被烧成残骸的垛楼,不甘地退去。 此次宋兵的主将宋骧面色铁青,坐阵强人宋渊一直闭门不出,丝毫不给他这位主将面子也就罢了,在双方地阶强者都不出手干预的情况下,折损近千名宋兵却无功而返,便实在有些交待不过去了。 小小的共城,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守城物资,火油、石块、铁刺全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扔,根本没有弹尽粮尽的意思。 拿宋兵的人命跟共城的火油换,实在不是笔划算的买卖,经过下午这场浴火奋战后,胆怯的宋兵看到自己军营的灯火,也下意识地绕着走,真是被烧怕了。 共城经过一场大捷后,气氛高涨,众人又习惯性地聚在厅堂里共用晚膳。 没有舞女助兴的吴道玄,觉得食之无味,只是随便吃了几口肉,便放下了筷子。 武烨与武庸一左一右,围在吴道玄身边,盯着这位今日救他们于危急的“舅舅”,眼神中充满疑问。 吴道玄被两个外甥盯的有些不自在,自己斟了一杯酒,朝两个外甥说道:“不坐下来陪舅舅喝杯酒。” 武烨取过酒杯,先饮而尽。 武庸远比武烨更熟悉吴道玄,二人一起横穿燕国,相处了两个多月,吴道玄多次出手救武庸于生死之间,感情已经非常深厚,只不过武庸生性外冷内热,从未开口谢过这位突然出现,又始终陪伴在身边的长辈,今天吴道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出现在共城城头,公开坦白了与武烨、武庸的关系,武庸感觉内心的堡垒突然像轻微地传出一个破裂的声音,回想与吴道玄呆在一起的两个多月,那种无时不在的安全感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 自己跟二哥武烨并不是孤独地行走在这个世间,他们也有亲人,有亲人的感觉真好。 武庸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再倒满一杯,又是一饮而尽,如此反复,一共喝了十六杯,一杯即是一年,十六年的酒,今日一起喝完。 吴道玄连续喝完武烨与武庸敬的酒,醉眼迷离,看到角落里有个极为标致的小姑娘,偷偷地看着自己,嘴角上扬,招手道:“来来来,小姑娘,到舅舅这里来。” 武庸脸一黑。 田莞大大方方地站在吴道玄身边,也举起酒杯,说道:“青蔼伯之女田莞见过画圣吴先生,先饮为敬。” 吴道玄难得地没有暴露本性,看了一眼武烨与武庸,对田莞笑道:“小姑娘,别叫得这么生分,叫我舅舅就行了,我猜猜你是谁家的媳妇。” 田莞得意地笑了,眼睛瞟了一眼武庸。 吴道玄一拍桌子称赞道:“臭小子果然有我吴家的天赋。才分开一个月不到,就勾搭上叔文侯的孙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南河后浪推前浪,后浪还比前浪高啊。” 田莞一点也不羞赧,坐在吴道玄这个为老不尊的长辈身边,一口一个舅舅地哄吴道玄开心。 厅堂里众人也跟着起哄道:“既然今天有吴前辈在场,不如就把事情给定了呗。” 武庸面色更黑,此时晏婴走到武庸身边,拍着武庸肩膀说道:“二公子,信我晏某一句话,田小姐长得漂亮,体形匀称,绝对是生男娃的好兆头。” 田莞笑到一半戛然而止,终于满面羞红。 第一一零章 相逢未正时 武庸咬着牙说道:“我知道。” 晏婴感到武庸一丝杀机,识趣地收回手臂,自言自语道:“晏某多嘴了,二公子当然看的比我仔细...” 武庸走到田莞身边说道:“跟我出来。” 田莞向吴道玄求救,吴道玄还没开口就被武庸瞪了一眼,习惯性地缩了下脖子,说道:“年轻人的事,我长辈不好插手啊。你们自己处理吧。” 田莞只好低着头,乖乖地跟着武庸出去。 武庸经过武烨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晏婴也如此评价过白洛。” 武烨立刻笑容凝固,怒视晏婴。 晏婴假装若无其事,拦住送食进来的下人,问道:“这是什么肉,如此之香啊。” 下人说道:“厨子说看到火油烧起来这么烈,就用来烤了肉串,给各位大人品尝一下。” 呃......有人忍不住跑到墙角干呕起来。 共城外的宋骧喝了一夜西北风后,痛定思痛,第二天一早便吹起了进攻的号角。这一次六座垛楼同时推进,十名人阶高手和三十余名上品武者尽数全出,杀气腾腾,誓要拿下共城。 武烨等人也全数出现在城头之上,不敢掉以轻心。 当这十名人阶高手升空时,数百名弓箭手箭矢齐发,雨点般的锋利箭矢像堵墙一样逼近人阶高手。武庸推波助澜,将奏九天加持到箭矢当中,猝不及防的人阶高手被硬生生地压低下去,伴随着咒骂声不得不退回地面。 蒙越对战场的调度极具创新手段,昨天见到武烨与武庸联手竟然将宋渊逼退,于是就想到利用武庸的奏九天与弓箭手搭配的绝妙主意,竟然又出奇效。 人阶高手刚落到地面,头顶上便跟来了熊熊燃烧的火油,人阶高手狼狈地气息外泄,将火油从头顶上轰飞。 原本以为有人阶高手掩护,宋军的三十几名上品武者在垛楼外侧爬的正欢,结果被自己人自下而上轰飞的火油溅了一身,上方没有了掩护,石块与箭矢又接连杀来,上品武者苦不堪言,想躲到垛楼里面,脑海中不禁想起昨天火油滚进垛楼内部的惨剧,脸色变幻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武烨众人继续发扬着落井下石的传统,大声指挥道:“泼那里,对对对,那里有三个白痴。” “唉,你泼的不准,我来我来。” 人人都互不谦让,争先恐后。 宋骧在军营中再次痛心疾首,武烨麾下虽然强者数量只有自己一半还不到,但他们服从指挥,行动统一,懂得利用守城的特点集中力量出击,将优势最大化。 而反观宋兵,上品武者大多没有战争经验,攻城时不懂进退。人阶强者各自为战,不听指挥,相互之间甚至还有胜负之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唯一的地阶强者,此次攻城的最大依仗宋渊,一直呆在帐中不出,碍于他身份特殊,宋骧不好直接发火,再次派人去请宋渊出面,以定局势。 宋骧亲兵第四次来到宋渊帐外,恭敬中带着一丝焦躁,毕竟城前惨死的都是自己的同伴,再怎么敬畏宋渊,心中也难免有几分不满,难道普通士兵的命就如此卑贱吗?宋兵被大火烧身后四处奔跑哀号的景象让这些身处后方的亲兵不忍直视,这名亲兵声音不自觉高了很多:“宋将军请宋渊大师出阵迎敌。” 里面没有回应。 亲兵再次高声喊道:“宋将军请宋渊大师出阵迎敌。” 还是没有回应。 当亲兵准备说第三遍的时候,自己突然像被海浪冲击一样飞向远处,全身酸疼不能站起。 宋渊一脸怒容站在帐外,望向同时出现在城头的吴道玄,大声喝道:“道玄兄,可敢与我出城一战?” 吴道玄大声道:“战就战,怕你不成。” 宋渊直接飞向远离共城的方向,吴道玄手捧几幅画卷飘然追去。 那名亲兵在地上挣扎许久才勉强站起来,望着宋渊离去的方向,自嘲地摇摇头,果然,在这类高人的眼中,根本瞧不上自己这种卑微的小兵。 四周投来怜悯、愤怒等复杂的眼神,亲兵不再理会,慢慢回到主将宋骧身边。 宋骧重重哼了一声,宋渊将他派去的亲兵直接震飞,等于不给他主将的面子,此刻又与吴道玄飞到远处,所以才将不满的情绪表露出来。 亲兵望向城头上与守兵并肩奋战的武烨,眼神中除了仇恨,还多了一丝说不清楚的感触。 当宋骧正为迟迟无法攻上城头而恼怒时,突然从军营后面传来震天的嘶叫声。 有敌人偷袭? 可是武烨等人都被困在城中,后方怎么会有敌袭? 当宋骧回过头时,看到了令人心寒的那个标志:祥云飞翔。 怎么会有飞蓬骑兵? 田玺等田氏子女皱着眉头绕过战场,由众多高手护送来到共城城门前,田玺仰头在城头上四处搜索,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挥手道:“田莞,我在这里,我们来找你了。” 回应他的是一波熊熊燃烧的火油。 保护他们的高手将火油拨开,但面色已经不好看了。 田莞则在城头指挥着守兵:“那里那里,看到没有,一群酒囊饭袋,对,就射他们。” 守兵也不是傻子,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田玺等人是来相助,而不是攻城的。迟疑地说道:“大小姐,你指错人了吧,他们像是来找你的,还跟你打招呼呢。” 田莞说:“不可能,你看为首那小子长的猥琐样子,怎么可能是好人。给我,我来泼。” 田玺被从天而降的火油吓的不清,整个队伍顿时闹成一团,所幸保护他们的随从都身经百战,从容应对。 田玺怒道:“田莞闹够了没有,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再这样,我可要向二叔告状了。” 田莞眼圈一红,骂道:“你个没脑子的东西,姑奶奶被坏人抓去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来救我,要你有什么用。” 田玺解释道:“我们一直在新郑附近搜索你的下落,还与郑庄公打了几仗,得知你在共城被围困的消息,立刻来支援你了。” 第一一一章 生死相搏 田莞骂道:“就你这个傻瓜,被人牵着鼻子跑,你们当中有人就是想我死,故意给你假消息,让你找不到我。” 这句话一出口,田玺队伍中立刻有人变了脸色,田莞所说不是没有道理,以田玺随从的情报能力,在小小的郑国寻找田莞的下落怎么可能一直无功而返,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从中作梗,其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田玺阴冷地扫视了一眼身边众人,这些人大都是田氏分支的后代,地位远不如田玺、田莞、田葭尊贵,按理说是绝不可能有暗害田莞的胆量,但事无绝对,谁敢肯定就没有哪个疯子一时神经错乱。 田玺说道:“田莞,这个事情我们回头再说,先让我们进城吧。” 田莞又是一顿臭骂:“你天天喝西北风喝傻了吗?这么多宋兵,我怎么放你们进城,你们先把宋兵赶走再说。” 田玺身边的一位年长随从赶紧在田玺耳边轻声说道:“少主,宋军有两万之众,飞蓬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田玺赶紧朝田莞喊道:“外面太危险,我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田莞说道:“没得商量,支撑不了你们就跑吧,反正这帮宋兵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田玺望向眼前被火油烧死,石块砸死,掉下来摔死的宋兵,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先退到安全的地方。” 年长随从说道:“少主,怕是退不了了。” 田玺眼睛一横说道:“老子想退,谁还敢拦。” 年长随从指了指远方与飞蓬军厮杀在一起的宋兵说道:“宋军已经杀红眼了,怕是我们能退得,飞蓬军却退不得了。” 这支千人的飞蓬军可是凌烟伯的心头宝贝,若是有一点闪失,恐怕回去得家法伺候。 田玺咬牙道:“那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帮忙啊。” 年长随从迟疑道:“少主,我等要负责少主和小姐们的安全,不得轻意离开啊,战场上杀机四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少主们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田玺抽出华丽的战刀,恶狠狠地说道:“年纪一大把,怎么胆子比我还小。不怕死的跟我冲,他奶奶的,我们田家打仗还没怕过谁呢。” 田玺一马当先冲向宋军。 所有随从都大惊失色,一时间气机暴涨,精力如海般在田玺身边筑起两道壁垒,防止被人偷袭。 田玺队伍里自然不乏有勇气的儿郎,身体里流淌着的田氏血液在这一刻被田玺激发,纷纷挥舞战刀,夹马驱前。 所有负责保护这帮田氏之后的人阶强者、上品高手差点要哭出声来,小祖宗们啊,这不是闹着玩的,对面有两万人,光是站着不动给你们砍,刀砍卷刃了也未必能砍完。 很快田玺等人就深陷在宋兵包围圈中,已方的人阶高手也不过十三人,宋军阵中的十名人阶高手倾巢出动,死死咬住这十三人不松口,攻不进城去,还奈何不了你们这群在城外的人,真当我们宋兵是来旅游的吗? 失去人阶高手的保护,很快田玺队伍中就有人被箭射伤,差点跌落马下,田玺高声喊道:“大家靠在一起,别被他们逐个击破。”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就射中田玺胸前,还好田玺胸甲坚固,铛的一声将羽箭弹开,不过自己也不好受,胸口像被巨锤砸过一般。 田玺的队形被宋兵压迫的越缩越小,根本无法冲出来,数百名弓箭手一齐瞄向这里,一轮箭雨劈头盖脸地射向他们。 田玺阵中一名人阶高手不顾自身安危,催动所有精力,将这轮箭雨全部揽入怀中,可还没等他松开手臂,一把长剑自他背后刺入,剑尖在胸前穿出,精力在他体内爆炸,可怜这位人阶高手至死也未能留个全尸,只剩下残缺的下半身和稀烂不堪的肠子挂在上面。 田玺眼睛一红,吼道:“你们都得死!” 轰隆声由远及近,飞蓬军发现田玺身陷围困,在战场上绕了一个大圈前来解救。 飞蓬骑兵,冲击无双,便是人阶高手也不敢正面撼其锋芒,纷纷避让。来不及撤离的步兵被飞蓬军一轮踏过,全部尸首异地。 飞蓬军将领田轹朝田玺喊道:“少主速速离开战场,我等掩护你们撤退。” 田玺怒道:“退他奶奶的退啊,爷爷我今天跟他们宋兵卯上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田轹急道:“少主,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再这样顽抗下去,只会拉着更多人送死。” 田玺吼道:“可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居然敢杀老子的人。” 田轹带着飞蓬军逛了一圈,再次展开一轮冲击,将田玺身边的宋军差不多全部杀尽。 但相对于两万的兵力来说,这点杀伤只能勉强算伤其一指,连断一指也算不上,越来越多的宋兵围拢过来,誓要将田玺等人葬送在此地。 田轹再次策马来到田玺身边,声色俱厉地说道:“少主,听末将一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不撤退,恐怕今日我们都得交待在这里。” 田玺看了看同伴,全部都伤痕累累,气喘吁吁,坚持不了多久,果断地说道:“撤!” 飞蓬军负责断后,与宋军人阶高手纠斗的已方高手也边打边退,朝田玺等人靠拢。 在田玺队伍侧面有一队普通步兵趁飞蓬军断后,人阶强者还未靠拢的间隙,偷偷靠近了田玺队伍,田玺等人只顾撤退,并没有把这队步兵放在眼中。 岂料步兵在五十余步距离时突然纷纷暴起,原来是宋军上品高手伪装,等接近田玺等人后,不再隐藏气息,各种杀招源源不断祭出。 田玺看着宋军凶神恶煞般杀来,此刻身边再无可伸援手之人,短暂的恐惧之后大喝大声:“你爷爷的。”一人冲到队伍侧面,将所有人挡在身后。 当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闭上眼睛后,却没有等来想像中的剧痛,他疑惑地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情况,耳朵已经被人揪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臭小子,姑奶奶不叫你死,你竟然敢自己找死。” 第一一二章 飞蓬的渊缘 田玺眼圈一红,说道:“你大爷的,谁叫你不让我们进城,不如在外面死了算了。” 田莞松开手,不再怒气冲冲,说道:“刚刚局势实在太凶险,我也没有办法,这会快点进城吧。” 田玺看到武烨、武庸等人挡在面前,与宋兵打斗在一起,二话不说,带着人冲向已经打开的共城城门。 待在城门附近的女眷早已被接入城内,田玺、田莞等人第二批入城。武烨、武庸且战且退,与田玺方的人阶高手、上品武者一道退向城门。 城门正在缓缓关闭,还有千骑飞蓬军未入城。 武烨朝田轹喊道:“将军,速速领兵进城,城门即将关闭。” 田轹见武烨不顾共城安危,开城救人,心中十分感激,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也不做过多推辞,扬起战刀率飞蓬军再次掉头,以一个极大的弧度冲击向宋军,千名飞蓬军像被系在绳端的巨锤一般,将宋军砸得人仰马翻,飞蓬军冲击的轨迹终点便是共城城门,整个冲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凝滞。 田轹在快要进城时,回首望了一眼还在断后的武烨与武庸,眼神复杂。 “放箭!”城头上千箭齐发,为武烨、武庸截断最后一股宋兵。一向沉默寡言的武庸难得地大喝一声,为这波箭雨加持上奏九天,当箭矢落地时,大地也为之一震,宋军兵潮被生生扼断,兄弟二人从容进城。 城外,烽烟依旧! “哎呦,轻一点,痛痛痛。”田玺皱着眉头趴在床上,田莞将伤药抹在田玺后背的刀口上,火辣辣的感觉让田玺失声叫了出来。 田莞骂道:“现在知道痛了啊,冲锋的时候不是挺英雄吗。原本背后是个狗熊啊。” 田玺又叫了一声,说道:“姐姐,你下手这么重,比宋兵还狠啊。” 田莞一巴掌拍在田玺伤口上,痛的田玺差点跳起来,田莞骂道:“叫什么叫,这点小伤又死不了人。” 田玺生不如死,突然问道:“今天最后入城的那两个人不会就是大伯说的武家兄弟吧?” 田莞说道:“就是他们啊,怎么了。” 田玺说道:“他爷爷的,哎呦,别打别打,我不是骂人,是感慨,骂人跟感慨语调是不一样的。” 田莞问道:“感慨什么?” 田玺说道:“那个叫武烨的,好像挺讲义气的,开城门救我们不说,自己还以身犯险为我们断后,我都有点不是那么讨厌他了,说好别打啊。” 田莞的手停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怒道:“你凭什么要讨厌他,他们兄弟招惹你了?” 田玺说道:“当然招惹了,这个武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打我未来嫂子的主意,我这次来郑国就是想坏他好事的。” 田莞一听到八卦消息,立刻来了兴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快说说。” 田玺哼了一声说道:“我也是听门客说的,这个武烨是白洛姐在秦国认识的朋友,认识一下也就罢了,居然厚着脸皮一路跟着白洛姐,从秦国来到齐国,当上了吃软饭的小白脸,后来被白洛姐推荐给四叔,硬是加塞到出海捕海兽的队伍中,也不知怎么拍得四叔马屁,居然让四叔给了他不少门客到郑国发展势力,这个小白脸模样长得还可以,就是野心太大,吃这么多,也不怕自己撑死。” 田莞悠悠地说道:“我觉得武烨人挺不错的,待人和气,做事周密果断,有大将之才。” 田玺不服气道:“有点小本事算什么,就他一介平民,怎么配得上白洛姐,我大哥才是与白洛姐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田莞问道:“那你觉得他弟弟武庸怎么样?” 田玺一脸迷茫:“谁,没注意啊,啊!痛痛痛,松手松手。” 田莞气呼呼地问道:“注意到了没有。” 田玺拼命点头说道:“注意到了,注意到了,这武庸可比他哥厉害多了,长得又帅,都快赶上我这么玉树临风了,武功又高,进城前那一声狮子吼,功力精湛,是佛门中人吧。” 田莞恨不得找把刀把田玺剁成肉泥,一瓶药全倒在田玺背上,摔门而去。 田玺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莞姐上完药之后,伤口反而更疼了?” 伸手一摸后背,发现手掌上全是鲜血,一声惨叫响彻小院。 共城城令府邸附近的一处普通宅院里,两位而立之年的男子正坐在院中树下品茶。 田轹脱去甲胄,换了一身青衫,如同学者一般儒雅有礼,根本看不出是铁血铮铮的飞蓬军将领。 他对面坐的人是蒙越。 蒙越端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笑道:“荒野小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茶,田将军将就一下。” 田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说道:“没想到蛰伏多年的蒙先生最终会选择这样一个年轻人。” 蒙越说道:“田将军你知道我的身份,在我心中没有一天不在想重振威武骑昔日的雄风。如今上天将武将军的两个儿子带到我面前,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沉默下去。” 田轹放下茶杯说道:“这两兄弟本心不错,这个年纪能达到人阶境界,资质也属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共城上下能够被他们兄弟凝聚在一起,众人齐心,无坚不摧。” 蒙越听到田轹夸奖武氏兄弟,比夸自己还开心,说道:“能得到田轹的称赞,很不容易啊。” 田轹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你我不能并肩战斗,日后说不定还要兵戈相向。” 蒙越说道:“将求沙场死,若有一天真得与田将军在战场相见,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田轹说道:“不管日后如何,还是要感谢这些年你为飞蓬军做的贡献,没有你的暗中帮助,飞蓬军无法成长为今天这支战无不胜的雄师。” 蒙越摸了摸下巴,狡黠地说道:“战无不胜?呵呵,日后我的雄浑骑兵出世,看你还有没有勇气说这样的话。” 第一一三章 富贵不可养 田轹眼睛一亮,有如贪婪之人见到珍宝一般兴奋地说道:“雄浑骑兵?” 蒙越一字一句地说道:“没错,地平江动城,天阔风浮秦的雄浑骑兵。” 武烨很快就收到仆人来告状的消息,说田氏这群权贵子弟嚣张霸道,对下人辱骂殴打,将送过去的饭菜全扔在地上,叫嚣着共城怠慢了他们这群贵客,要见城令大人。 武烨刚刚与田奚、蒙越商量完接下来的守城事宜,知道守城用的火油、石块等物品只剩三分之一不到了,如果宋兵再发动两次大规模的攻城战,共城守兵就只能与宋兵在城头短兵相接了,这样近身肉搏的消耗战是武烨不愿看到的,在他眼中每一个士兵的性命都无比重要,远比火油、箭矢这种物品珍贵。当武烨听到仆人来禀报田玺方无理闹事的消息后,眉头一皱,但依然是不动声色地说道:“让他们派个人过来。” 仆人为难道:“公子,他们要求你过去谈谈。” 武烨走到仆人身边轻声耳语一番,仆人吃惊地看了一眼武烨,说道:“公子,这样不妥吧。” 武烨拍拍仆人肩膀道:“放心去办,出了事有我。来福,我看好你哟。” 仆人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说道:“公子,小人叫旺财。” 武烨摆摆手说道:“名字不重要,关键是我看好你这个人。” 傍晚时分,天降流火,吴道玄的衣袍尽烂,重重跌在共城城内,武烨、武庸赶紧去搀扶。 吴道玄带出去的几摞画卷全部耗尽,自己也狼狈不堪。被武烨扶起后,说道:“看样子与宋渊算是友尽了,此生不可能再踏入宋国半步。” 武烨见吴道玄虽然样子很惨,但依然精力充沛,便知道二人仍是互相手下留情,没有真的起杀心。 武烨问道:“宋渊现在如何?” 吴道玄笑道:“那家伙比我还惨,我们一路打到宋国的开封城,他生怕在宋国人面前丢了面子,又跑到卫国的境内找我打,嘿嘿,这老小子,估计到处找衣服换呢,被我的星火照江陵给罩住,头发都给他烧光,哈哈。” 武烨发愁地看着为老不尊的舅舅,武庸咳了一声说道:“进屋换身衣服再笑吧,你现在也不比他光着身子强多少。” 吴道玄尴尬地收住笑声,四周看了一眼,还好来人都被武烨派人挡住,得以保全了画圣的颜面,最终外人只知道画圣吴道玄与宋渊打了整整一天,未分胜负,却不知两位高人打到“赤诚相见”。 晚膳时,依照惯例武烨等人还是聚在一起边吃边讨论目前形势。 怒气冲冲地田玺突然冲出厅堂,朝武烨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我们田家的人锁起来。” 同在厅堂的田玺方高手听闻此言,纷纷站起,靠拢在田玺身旁,戒备地看着刚刚还欢坐一堂的武烨。 武烨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情绪好像有些焦躁不稳定,容易伤着人,锁在房间里比较安全一点。” 田玺拿出刀指着武烨说道:“姓武的,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吗,你不过是白洛姐的一个小小门客,竟然敢欺负我们田家的人,我今天不把你剁成八块,你还不知道我田家锅有多大!” 武烨站起身,说道:“小孩,做事别这么急躁。” 这时田莞也来到厅堂中,拉着田玺说道:“田玺,你做什么,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把刀拿出来了。” 田玺说道:“还要怎么弄清楚,这个家伙明显就是狂妄自大,把我们掳到共城,就私自拘留我们的人,以此来要挟我们,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武烨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这群权贵子弟,嚣张滋事,我替你们父母好好管教你们一下,免得以后捅更大的篓子。” 田玺呸了一声,说道:“你算哪根葱,也配教育我?” 武烨说道:“你要是不服气,就跟我来,好好看看你们这群人的作派。” 田玺哼了一声,说道:“来就来,我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田玺跟着武烨来到同伴被看守的院子前,远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与碗碟砸在地上的声音。 院子门口站着一队士兵,手持武器不准里面的人出来。 武烨带着田玺站在门口,院内的人并没有发现武烨与田玺,依然骂骂咧咧,将装有食物的餐盘砸在地上说道:“就拿这喂狗的东西给爷爷们吃吗?” “本大小姐要吃上等的鸡脯肉,知道吗?”一名女子用指头戳着婢女的脑袋,发泄没有精美食物的怒火。 一名仆人额头已经被砸破,血流不止,却不敢得罪这些身份显赫的年轻人,不停地低头赔不是,说这些食物已经是最好的了,城令大人武公子吃的也不过如此。 一个年轻人呸道:“什么武公子,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家伙,吃完白家的软饭,又来吃我们田家的晚饭,谁不知道他手下的这帮人是我们田家季远侯赏给他的,目的就是叫他好好为我们田家卖命,知道不知道,现在我们这群田家的主人到了,不仅不知道奴颜谄媚,还把我们困在这里,给些狗粮打发我们,等我们回到临淄,一定向季远侯告他一状,看这个姓武的跳梁小丑还能蹦跶几天。” 武烨听在耳中,并没有生气,这场面他早已预料到,反而田玺面色涨红,狠狠地瞪了一眼向他告状的同伴,这位同伴战场上负了伤一直在敷药,包扎结束后发现同行的人都被困在这座院中,门口有士兵把守,自己又进不来,所以才去找田玺告状。 护短的田玺什么情况都没了解,直接去武烨拔刀相向,此刻才明白是自己的这帮人娇生惯养,无理取闹,还恶意伤人,只好尴尬地收起长刀,走到院中。 被关了半天的田氏后代,见到带头老大田玺来了,立刻向田玺哭诉武烨如何虐待他们,不给他们自由行动,用狗粮来污辱他们。 第一一四章 退敌 田玺忍不住骂道:“你爷爷的狗粮,老子晚上吃的也是这玩意,你在骂我是狗吗?” 哭诉的人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 田玺用刀鞘在他们头上挨个拍过去,骂道:“吃不了苦,就别哭着吵着跟老子出来打仗,享福回家享去,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战场,渴饮敌血,饥餐贼肉,能有份热乎东西吃就不错了,谁再挑三拣四,老子马上把他扔出城,就当给宋兵们加点晚餐。” 一物降一物,这帮纨绔子弟、千金小姐对武烨的下人大呼小叫,在田玺面前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田玺觉得还没训够,说道:“把餐盘的东西全给我吃了,吃不完不准休息。” “啊,这些东西都掉在地上弄脏了,还怎么吃啊。”几位小姐抱怨道。 田玺眼睛一横,说道:“怎么不能吃了,自己扔下去的东西,沾了灰也要吃光。” 武烨走上前去说道:“不用了,我已经命下人重新做好晚饭,等院子打扫干净就送过来。” 田玺不耐烦地说道:“我教训手下,不用你来插手。” 田莞狠狠地敲了一下田玺脑袋,说道:“当大哥很威风是吧,武大哥说什么老实点听着,别那么多废话。” 田玺被敲得眼冒金星,乖乖闭嘴。 武烨笑了笑,独自离开。 田玺埋怨道:“田莞姐,你不能涨人家威风,灭自家颜面啊。” 田莞望着随武烨一同离去的武庸背影,心里想到刚刚武庸那张明显不高兴的黑脸,生气地说道:“你们这群烂泥真是扶不上墙,懒得管你们。conad1();”说完也离开小院。 武烨与武庸再次出现在墙头,城墙上站满值夜哨的守兵,经过两天的战斗,所有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充满疲惫,但并没有人放松警惕,时刻提防着宋兵的偷袭,等待换班的守兵干脆就在城头找了一块平地凑合睡觉,以求能多睡一会。 守兵看到新的城令大人登上城楼,纷纷打起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武烨走到城头正中央,盯着宋兵军营,明亮的眼眸里全是星火点点。轻声说道:“田奚已经把田玺等人的遭遇全数密报给凌烟伯等人,估计最迟明天下午齐国的军队就会到共城,我们只需要挺过明天上午便可以了。” 武庸摇摇头说道:“不用了。” 武烨问道:“难道宋骧今晚要攻城?” 武庸用手指了指宋兵军营说道:“今晚他们必走,宋骧肯定也收到齐军入境的消息了。你看那里。” 武烨顺着武庸所指方向看去,那里虽然黑漆漆一片,但隐约能看到黑影涌动,尽管宋军的撤退选择在黑暗中进行,但在夜幕之王武庸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武烨轻声说道:“凌烟伯这次来,田玺他们肯定要跟着回去了,以后想见某人,恐怕也不容易见到了。” 武庸哦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兄弟二人极有默契地选择沉默。 这时田莞找到城头,看见武庸与武烨并肩站在一起,蹑手蹑脚地靠着城墙走过来。 武庸早就发现田莞,只是没有揭穿她拙劣的隐匿技法。 武烨更是没有点破。 田莞唬地一声,出现在二人面前,笑道:“吓一跳吧,哈哈。conad2();” 武烨拍拍胸口,平淡地说道:“嗯,确实吓了一跳。” 田莞不满意地说道:“表情太呆板,一点诚意也没有。” 武烨笑着问道:“上次听你说田葭也跟着你们一道来郑国了,怎么没见她在队伍里。” 田莞眼睛盯着武庸,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个姑姐是瞒着四叔公偷跑出来,早就被申姨给捉回去了。” 一想到那个比男人还强悍的申姨,武烨背部就隐隐作痛,勉强笑道:“姑姐,这是个什么称呼?” 田莞叹了口气道:“按辈分,我们得叫田葭姑姑,她觉得我们喊姑姑把她叫老了,非要我们喊姐姐,可这样不是乱了辈分吗,于是她别出心裁地发明了姑姐这个称呼,逼着我们必须这样喊。” 武烨揉了揉太阳穴,这个田葭确实让人头疼。 武烨找了个借口,就下了城楼,留下武庸与田莞独处。 田莞趴在城墙上,看着缀满星辰的夜空说道:“你说有没有一座高台,很高很高的那种,站在那里,伸出手就可以摘到星星。” 武庸没有说话。 田莞不满地看着武庸,说道:“还在生田玺的气吗?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那家伙就是个头脑简单,又护短的人,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你要是真跟他置气,他会把你拉到与他一样的智商高度,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活活气死你的。不要生气啦。” 田莞拉起武庸的手臂,撒娇地来回晃动。 武庸突然转过头,看着田莞,说道:“我带你去摘星星吧。conad3();” “什么?”田莞没有立刻明白武庸的意思,但武庸已经用行动告诉她这句话的意思了。 武庸一步步踩在无形的虚空阶梯上,带着田莞向星空走去,越走越高,二人周身沐浴在星辉之中,那一刻,星辰只在指尖。 这世上,曾经的确存在过一座高台,高耸入云,站在上面,可摘星辰,名为摘星台,毁于一场大火之中。 吴道玄仰躺在院中,望着渐行渐高的武庸与田莞,自言自语道:“不愧有我吴家人的风采,泡个妞都如此创意无限。唉,突然觉得呆在这个世界好寂寞啊,好想回去看看,玲玲、冰冰、圆圆,所有美女们,你们还好吗,还记得我吗?”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此间相隔已是千山万水,不知何日才能重归故土。 吴道玄面带微笑,安然睡去,眼角悄然滑落两滴眼泪。 第二天清晨,空荡荡的宋军营地只剩下用作掩饰的帐篷,宋骧带着一万余名残兵败卒,灰溜溜地滚回了宋国,等待他的将是宋襄公无尽的怒火和同僚无情的嘲讽,不过他也不用太伤感,因为很快宋国就会遇到共城同样的遭遇,而且下场比共城还要惨,因为宋国的对手是齐国。 printchaptererror(); 诸国之战 乱入的章节1 《国王的回归》 这几天轮回写不下去了,就写个其他的小故事,共有三章,玩dota的朋友应该知道写的是哪个英雄了,故事是受那多的《爸爸,爸爸》启发的,是个悲剧。反正也没什么人看,看心情上传了。 国王的回归-奥斯塔里昂篇 “当我再一次醒来时,多希望还能看到你蓝水晶般清澈的双眼。” 回归的道路并不平坦,昔日并肩作战的好友变成冷漠的敌人,他们以为我是对权力的眷念才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而那些躲在阴间角落里的夜魇种族则欣喜若狂,以为夜魇的永夜暗潮终于将来临。 其实,你们都错了。 曾经的奥斯塔里昂留。 奥斯塔里昂帝国在这片大陆已经存在近百年了,相对于凡人那短暂且可笑的寿命,这个帝国存在的时间确实有些太久了,奥斯塔里昂大帝亲手创造了这个奇迹,一次又一次抵抗住北部夜魇种族的进攻,成为人类与其他和平种族的英雄。 但也许是制造了太多的杀戮,奥斯塔里昂大帝被夜魇最强大的法师施下了诅咒,这个恶毒的诅咒并没有影响到大帝本人,而是施加给他的后代。 奥斯塔里昂大帝身上流淌的只是凡人的血液,虽然这让他取得的成就更加让人惊叹,但这也成了他后代的悲剧,每一个奥斯塔里昂大帝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便受到了夜魇的诅咒,活不过两岁。 当奥斯塔里昂大帝与他美丽的皇后泰恩达第三次站在摆满洁白玫瑰的棺木旁时,伤心欲绝的皇后晕倒在奥斯塔里昂大帝的怀中。 孤独的皇宫里永远缺少孩子的笑声,这是奥斯塔里昂大帝心中无法朝外人言语的痛楚,每当漫长的梅雨季节来临时,奥斯塔里昂大帝便会独此一人来到三个孩子的墓地前,为他们撑上黑色的雨伞,一言不发,如果没有人来打扰,他会站到整个梅雨季节结束后,干燥的北风吹拂大地的那天。conad1(); 伟大且善良的人,不应该受到命运如此不公的待遇。这一天,伟大的宙斯来到了沉寂的奥斯塔里昂皇宫。 “亲爱的老朋友,为什么整个皇宫都陷入在深深的低落之中?”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你今天要到来,没有准备隆重的欢迎仪式。” “奥斯塔里昂,你我之间还需要那些虚伪烦琐的礼节吗?” “老朋友,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那些被打怕了的夜魇种族难道又有什么动作,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穿上盔甲上战场了,不过,如果有需要,我还是会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不,老朋友,这些年你的付出已经够多了,是时候我们为你做一些事情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宙斯微笑着张开手,一窜闪动的雷电在他手中跳跃着。 奥斯塔里昂对这个场面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宙斯被贬为凡人,但他大部分的神威并没有丢失,凭借对雷电出神入化的操控,凡人宙斯成了夜魇种族的恶梦。 宙斯朝地面狠狠砸下一道闪电,充满了魔力的电流在光滑的黑矅石地面上如同流水滴到岩石一样向四周滚动。 奥斯塔里昂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老朋友,你这是在做什么?害怕我的王宫里有夜魇的眼线?” 宙斯认真地说道:“不要多疑,老朋友,接下来会有一位客人到来,我这样做,既是为了保密他的行踪,也是为了你好。” 奥斯塔里昂问道:“这位尊贵的客人是谁?” “你好,勇敢而尊贵的奥斯塔里昂大帝,请不要介意我的突然到访。conad2();”一道宏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无数细小的能量光球在宙斯身边的空地上出现,疯狂地波动着,然后空间像突然出现了裂隙,能量光球向裂隙中央倾泄而去,紧接着从裂隙里也传出来无数飞舞的光带,光带中央是一个璀璨的晶莹球体,或者说是一个充满了纯净能量的眼睛。 奥斯塔里昂不由地站起来了,他们虽然从未谋面,但奥斯塔里昂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这个存在于所有位面的远古旅者,有关于他的传说甚至比天辉大陆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 “老朋友,你真是为我带来了一位尊贵无比的客人。”奥斯塔里昂朝这位客人微微欠身,接着说道:“我该如何称呼您呢?我听说过很多关于您的传说,在那些位面中,您有着不同的名字,我应该用哪个称呼才能表达此时此刻我对您崇敬的心情,是神圣之眼,精灵守卫还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灭绝者呢?” 客人的声音中带着温暖的亲切感:“奥斯塔里昂大帝,请叫我艾欧吧。” “伟大的艾欧学者,您来到我的帝国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如果有,请尽管开口,这是我的荣幸。” 艾欧说道:“不,奥斯塔里昂大帝,不是我需要帮助,而是你,你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奥斯塔里昂爽朗地笑道:“艾欧学者,您是在开玩笑吗,我有什么地方需要向您这位渊博的学者求助?难道是请求您告诉我如何彻底杀掉夜魇火山里那个家伙的办法吗?” 艾欧说道:“奥斯塔里昂,你是一个勇敢且充满正义的人,你建立了辽阔的奥斯塔里昂帝国,驻扎在抵抗夜魇暗潮的前线,这些年你为天辉子民带来了和平与幸福。你付出的太多太多了,但是上天给予你的,却如此不公。” 奥斯塔里昂的眼神低落下去,他明白艾欧说的是什么。他抬起手臂制止艾欧继续说下去,黯然地说道:“伟大的艾欧学者,我知道您经历了很多事情,如果您想用丰富的人生阅历来劝慰我,还是不必了,我已经看开了,人生总是会留有遗憾的,您看,我有生之年估计也没机会攻打到夜魇老巢了,所以遗憾是不可避免的,我没有放在心上了。conad3();” 艾欧说道:“庞大的奥斯塔里昂帝国没有一位优秀的继承人,不仅仅是奥斯塔里昂家族的遗憾,也是天辉大陆的损失。” 奥斯塔里昂叹了口气,说道:“艾欧学者,我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嘛,不用担心帝国,勇士,总会在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艾欧向前移动了一些,五颗光球在他身边环绕,说道:“可是,一位流淌着奥斯塔里昂血脉的人,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奥斯塔里昂有些不高兴了,他的语调渐渐高了起来,艾欧学者难道不知道在子嗣这件事情上他的无奈与伤痛吗,已经有了三次不愿回首的痛苦记忆,为什么还要重提。 “可是,我又能如何?!” “不要生气,奥斯塔里昂,今天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你提供帮助的。”艾欧平静地说道。 奥斯塔里昂怔在原地,半天才说道:“艾欧学者,我不明白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艾欧说道:“通过宙斯的描述,我穿越了无数的位面,翻阅了如海般的古籍,终于找到了施加在你孩子身上那个恶毒诅咒的真相,并且有信心来破除它。” 如果艾欧有人类的体形,奥斯塔里昂肯定早就死死握住他的肩膀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奥斯塔里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 艾欧解释道:“这个诅咒通过对你血脉的锁定,延续到你后代的身体里,它是如此微弱,以至于无法用法术找到并加以净化,而且它对你也无法造成,因为你太强大了。但是你的子嗣不行,他们没有你这样强大的力量,诅咒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们的生命。” 想到三个孩子临死前的痛苦表情,奥斯塔里昂眼睛湿润了,他拥有着可以与夜魇最强大的恶魔一战的能力,却对于孩子的痛苦无能为力,作为一位父亲,他无法原谅自己。 “不要难过了,奥斯塔里昂,这不是你的错。在某个位面的古籍中,我找了相同的记载,被施以诅咒的那个人,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是怎么破除诅咒的?”奥斯塔里昂紧张地问道,他决定只要艾欧说出条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到。 “位面穿梭可以暂时躲避诅咒的追踪,如果运气好,降临的那个位面不支持这个诅咒的暗黑魔法规则,你的孩子就可以在那里安全的成长。” 奥斯塔里昂眼神闪烁。 艾欧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着急,我会是他最好的老师,把我的毕生所学全教授给他,让他有足够的力量,依靠自己来压制诅咒,或许等他步入少年就可以返回这个位面了。” 奥斯塔里昂沉默不语,双拳紧握,即使面对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夜魇大军时,他也未曾有过如此的犹豫。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宙斯拍拍奥斯塔里昂的肩膀说道:“不如问一下泰恩达她的意思吧?我相信她会给你正确的建议。” “也许你说的对。”奥斯塔里昂叹了口气。 女人,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生物,这条定律不仅仅限于人类,精灵、地精、人马,甚至于巨魔,当灾难降临时,种族里的女性总会爆发出难以想像的坚强与耐力。 喜欢沾花染草而被妻子贬下凡间的宙斯,对于女人自然有着他独特的理解。 已经经历了三次伤痛的泰恩达皇后在得到艾欧学者肯定的回答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答应了艾欧的建议。 她拉着奥斯塔里昂的手,深情地说道:“王,我知道你很为难,害怕我受不了再一次相同的打击。可是,你能理解我是多么想为你留下一个子嗣的心情吗,我多想看到我们的孩子在阳光下奔跑,他不畏惧空气,不畏惧风和水,和其他孩子一样快乐健康的生长。跟你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我见过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也相守了最深爱的男人,我本不应该贪心了。但是,我真不忍心看着你整个漫长的雨季,站在墓地里为孩子们撑伞。” 泰恩达的眼泪令人心碎,重重地滴在光滑的地面上,也砸在奥斯塔里昂的心上。 “艾欧学者,请用你无上的法术与渊博的知识来帮助我们夫妇吧。” 高傲的奥斯塔里昂单膝跪在地上,此刻他不再是令夜魇种族闻风丧胆的奥斯塔里昂大帝。 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printcha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