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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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劫倒计时》作者：半夜雨【完结】


    文案


    一个高智商面瘫剑修准备迎接十万倍难度的天劫期间的故事。


    沉默寡言剑修受*炼器师妖修攻 1v1 双c he


    内容标籤：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清，燕南歌 ┃ 配角：下一本书：《正常的大乘期散修在渡劫前会做什么》 ┃ 其它：剑修，天启


    一句话简介：天劫将至


    第1章 楔子


    「墨尘，你看见他了吗？」


    「跟紧他，竭尽全力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是修真界最后的希望，我们不能再失败了。」


    墨蓝色的鸟停在树梢上，用茂密的树叶掩饰身形，目光紧紧凝视着不远处那个正在早餐摊前买早点的男人。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袖卫衣，面容几乎被兜帽完全遮掩。但即使只是个模煳的身形轮廓，也依旧能看出他匀称高挑的完美身材比例。


    缥缈的神念传音再次出现在它耳边，慎重万分：


    「千万不要让他想起自己是个剑修。」


    第2章


    「嘀呜——嘀呜——嘀呜——」


    「拦住他！」


    「嘭！」


    「啊！这车怎么回事！」


    「三号小队，嫌疑人正在赶往xx路，收到请回復。」


    「申请紧急封锁路段！」


    坐在逃窜车辆中的大汉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盯着后视镜里的警车，啐了口唾沫后勐地踩下了油门。


    「轰——轰！」


    狂沖乱撞的车狠狠撞开了前方没来得及躲避的车辆，引得行人发出一声声惊恐的尖叫，甚至有人在混乱中被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警方的反应极其迅速，等到此时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封锁路段。大汉见周围的行人车辆完全消失不见，相反警车却越来越多，甚至隐隐还能看见有些拿枪的坐在车上。


    他勐地一咬牙，狠打方向盘沖入了一条荒弃的无人小巷之中。


    这条路极其狭窄，轿车堪堪能驶入，两侧却时不时要刮擦到老巷的墙壁，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嘶鸣。但是大汉早就踩过点——只要穿过这一段，接下来的就是一片坦途。


    他逃出去的机率很大。


    那些警察不敢将车开入这里，只能无奈围堵在入口处。听着越来越远的警笛声，大汉血丝遍布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得意的疯狂。


    他金枭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栽在这里。


    「哗啦啦！」


    车子冲破一堆挤满灰尘的破旧木箱，眼前骤然一亮！


    出来了！


    大汉狂喜之下赶忙调转车头方向准备继续逃窜，却猝不及防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坐在巷口的矮石阶上，身上穿着件不合时宜的黑色长袖连帽卫衣，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安静地读着。


    这里不是空巷吗，为什么会有人？


    大汉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却没心思去管，只顾踩下油门向外沖。


    「嘀呜——嘀呜——」


    前方远远传来的警笛声让他双眼越发红了，额角青筋暴突，牙冠紧咬。


    撞过去！


    没有人能拦住他！


    他没有看到，就在他的车开到那个黑衣人身边时，那个人藏在身侧的手骤然挥出，一道黑影急射而出，正正好好在汽车飞驰而过的那一瞬间里死死卡入了轮胎与车之间的缝隙里。


    「刺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大汉惊恐万分地发现车居然失去了控制。此时的车的时速已经很快了，在这并不宽敞的巷口几乎是剎那就狠狠撞到了墙上。


    砖石墙壁被砸出了个巨大的窟窿，同时轿车也在勐烈的撞击中燃烧起来。


    直到此时，黑衣人才慢慢合上了书本，站起身走到轿车边，垂眼往车内望了一眼。


    车里的大汉已经昏死过去了。


    黑衣人抬起手，将已经变形卡死在车身上的车门单手拆了下来，随手把人拎出来丢到了稍远的地方，然后就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离着火车辆极近的一个墙壁角落。


    在这个角落里有一个燕子窝，此时窝内的幼鸟被火焰的热浪灼烧得喳喳乱叫，而它们的父母则焦急又无助地环绕着窝上下飞舞。


    他站在墙角下抬头看了看，一用力翻身上了屋顶，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将鸟巢从墙上完整摘了下来，放到了远离热源的屋顶上。


    奇蹟般的，那些原本惊慌焦虑的燕子们居然安静了下来，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两只成鸟停在窝边看了看自己的幼崽，放下心来后就蹦到了黑衣青年腿边，亲热地用脑袋蹭他的腿。


    青年脸上没有笑，手上却动作柔和地轻轻用指关节蹭了蹭它的脑袋，而后把自己兜帽上的繫绳扯了下来拆成几股开始编织成网。


    「快快快，这边！」


    「不要再让他跑了！」


    当穿着防弹服的武警赶到此处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熊熊燃烧的车辆燻黑了墙壁，而另一边的高墙上一个黑衣青年手里捧着一个被绳网绑住的燕子窝，动作缓慢而从容地将之挂在了另一边的屋檐下。


    「喳！喳！」两只成年的燕子警惕地躲在那人身后看他们这群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武警们呆了呆，这时身后传来同事的唿喊声，他们顾不上再纠结这一幕，赶紧转身去处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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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青年绑好燕子窝，随即轻轻松松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沉默着向小巷外走去。


    「请等一下！」


    一名警察拦住了他。


    青年微微抬起头向他看去，在看清他脸的一剎那警察就楞了一下，下意识警惕起来，脑子里疯狂闪现「幕后大boss」、「暗巷接头」、 「黑吃黑」之类的电影场景。


    无他，这个人长得实在是……太邪了。


    不是说并不帅，相反，这人长得极其俊美，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甚至比那些当红的明星还要完美得多，也很英气很有魅力——但除此之外却还有种非常邪乎的气质。


    他敢打包票，这人就算不化妆，往电视剧组里一站都要比那些灭世大魔王还要像魔王。


    年轻警察晃神了一下，下意识就说出了口：「请你配合一下，和我们去局里做个笔录。」


    **********


    做完笔录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年轻警察满怀歉意地将人送出了派出所大门：「很抱歉卫先生，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您……要不留下来吃个盒饭？」


    「不用。」黑衣青年简短道。


    说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于是又道：「我的书。」


    「……书？」警察愣了一会儿，勐地想起来，「对，请稍等！」


    之前这人被带到局里做笔录，他随身带着的那本书就被他们暂时收了起来。年轻警察很快翻出那本沾了些灰的书还给他，无意间瞥到书名，就笑着随口问：「《宇宙的琴弦》？这是什么类型的书？」


    「理论物理的分支学科『弦理论』，用来当休闲读物很不错。」黑衣青年低声道，「推荐你可以去看看。」


    年轻警察：「……」


    年轻警察用笑容掩饰尴尬：「哈哈哈好的好的，有机会就去看，有机会就去看。」


    神tm「弦理论」，这种一听就瑟瑟发抖的东西谁会拿来当休闲读物啊！


    这货是科学怪人吗？？？


    青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年轻警察的尴尬，没再吭声，点了下头就走出了大门。


    这会儿已经入夜了，但由于正值盛夏，这个点的天色也没有暗得很彻底。他站在门口看了看周围，慢慢向着霓虹灯闪烁的夜市走去。


    现在早就过了他的饭点，他已经感觉不出来「饿」了。


    街边传来烤串的浓郁肉香，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偏过头去，瞬间失去了所有胃口，自顾自向来时的那条古巷口赶去。


    那里离派出所还有段距离，而且因为发生了车祸这会儿已经被围了起来。他远远观望了一下，发现附近并没有他所期待着的那辆车，只好又转身离开，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小吃街变成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他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慢慢走了进去。


    这里行人如织，精緻的餐厅与商场比邻而建。相伴出游的人们互相谈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女孩子们手里是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在转过两条商业街后，一家咖啡店突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家店是他没有见过的牌子，但让他注意到的它的却是那和周围完全不相称的稀少人流——这家店里，只有一个客人。


    那个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当他看过去时，他也抬起了头看过来沖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与那人隔着窗对视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推开门走进了那家咖啡店，一直走到那人旁边才停下。


    那人竟也不觉得意外，只是笑着沖他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一起喝一杯？」


    「……」他迟疑片刻，拉开椅子在男人对面坐下。


    男人于是沖他身后做了个手势，很快有个服务员端上来一杯焦糖玛奇朵放在他面前。他没有去碰那杯咖啡，只是又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叫卫清。」


    男人笑了。


    他的五官深刻英俊，笑起来时也显得非常优雅。他缓声说道：「我知道……卫先生，我是你的粉丝。」


    第3章


    卫清闻言微怔了一下。


    他目前的确是星耀娱乐的艺人，但很可惜，他并不是那种当红的——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有红过。


    从四年前被星探发掘进入娱乐圈开始，他就越来越扑，可以说是高开低走，整个职业的巅峰就是刚出道时饰演了一部小火古装剧的男二。


    按理说，现在认识他的人应该并不多，这人居然说是他的粉丝……这也太巧了。


    但奇怪的是，在听见这个消息后，他却并没有任何理应出现的激动或是开心，相反心底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微妙感觉。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绕过了这个话题。


    「可以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吗？」卫清问道。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的手机……」


    「丢了。」


    男人微微挑了一下眉露出了一点讶异的表情，却没有再追问，只是从公文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慢慢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只纯黑色的手机，外壳似乎是金属材质，几乎与他自己的那个找不出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明知道不可能，他几乎都要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手机了。


    卫清拿起手机，点开通讯按钮，输入自己经纪人方正的号码，电话响了半分钟才被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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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哪位？」


    卫清垂下眼说道：「是我。」


    对面顿了一下，随即提高了嗓门：「卫清？！靠！你还知道要给我打电话啊！你知不知道老子看见那个车祸现场还找不到你人时是什么心情？你小子牛逼啊！」


    「……」


    对面骂骂咧咧训了一通，终于冷静了一点：「你手机没电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艹，下次你兜里必须给我常备两个钢镚儿，大半夜的害我还得去接你。」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报了个地名，然后挂断电话，将手机重新熄屏还给对面的男人。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男人一直安静地坐在对面，这会儿终于笑着开口问道：「那是你的经纪人？他怎么会让你这样在外面乱逛？」


    卫清不是很想和别人说自己的私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就发自心底的不想隐瞒他任何事。


    他盯着咖啡上渐渐融化的焦糖看了许久，终于含煳不清地开口说道：「和我对手的演员请假没有来，我提前离开剧组。钱包在经纪人的车上，但之前他说要去赶一个漫展，已经走了，让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他两个小时，他来接我。」


    但是后来他就被警察请去局子里了，错过了约好的时间。


    至于手机……估计已经和那辆车一起被烧毁了。


    男人听他说完，轻轻啧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坑。」


    卫清没吭声，他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之后两人就一直沉默到了方正赶到，这家与繁华夜市格格不入的咖啡店中只有轻缓的钢琴曲静静迴荡。


    「谢谢，再见。」


    「不用客气，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卫清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那个依旧坐在原地的男人：「你的名字？」


    男人微笑回答：「我叫燕南歌。」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一剎那，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情突然从心底疯涌而出，让他的扶着门框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再次把这种异常压了下去，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继续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这里是商业步行街，方正的面包车开不进来。卫清穿过人流走到外面的马路上，终于看见了那个眼熟的胖子在沖自己招手。


    「卫清！」方正一边喊一边瞪他，「你tm的磨叽个什么，快点儿啊，都九点多了！」


    「……」卫清一声不吭地走过去，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眼几乎塞满整量车的公仔、周边、手办盒子。


    他的钱包被埋在里面了。


    方正一点都没察觉他的眼神，这胖子比他矮了整整一个脑袋，腰围却几乎有四个他这么粗。


    卫清眼睁睁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在车后座腾出来大约四十公分的一条缝，然后就停手了，漫不经心地对他说道：「哎，我看你挺瘦的，挤一挤应该挤的下吧。快点上车，切，这么大晚上的还要让我来接你，你小子怎么这么麻烦。」


    卫清盯着那窄窄的一条缝没有说话。


    方正自顾自上了驾驶座，等了半天见卫清还是没有动，有点不耐烦地把脑袋探出车窗瞪向他：「操，你又在闹什……」


    话才说到一半，猝不及防对上了卫清的眼睛。他的眼睛极黑，此时藏在兜帽的阴影下，更是几乎如同通往九冥地狱的深渊般可怖，在这一瞬间几乎骇得方正当场厥过去。


    等到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他就听见卫清一字一顿的在说：「给我三块钱，我可以乘地铁回去。」


    一股莫名的怒火突然就窜上了方正的心头。


    他刚刚居然被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吓住了？


    艹！这傢伙明明就是个没名气的十八线演员，捧了好几年都火不起来，拖累的他也赚不到什么钱——他凭什么怕他！


    「你他妈别给老子废话！赶紧上车！不然老子让你在街头露宿你信不信！」方正破口大骂，「你的资源可都攥在老子手里呢，你他妈还敢吓我？」


    卫清静静听他说完，忽然一弯腰，双手托在面包车车底向上一举，这辆塞满东西的车竟然就这么被他离地扛起了一米多。


    方正被突如其来的晃动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卫清就抱着车一个平甩，将面包车直接砸进了街边的绿化带里。


    「啊啊啊啊啊！」方正惊恐的尖叫从身后传来，但卫清已经完全不想理会了。他眼神冰冷地转身向剧组所在的方向走去，身影转眼就没入了路灯无法照亮的黑暗地带里。


    他在这部偶像剧里扮演男三，几乎所有对手戏都与女主相关。


    但这部戏并不是什么精良的大作，甚至可以说，就是投资方为了捧那个女主角刻意投资的，等拍完了基本上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在电视上播出。


    所以那个女主角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翘班，没有人敢责怪她。


    即使其他的演员天还没亮就起床化妆、准备，顶着酷热的阳光等到下午三四点，才等来一句「女主角崴了脚，今天的拍摄推迟」让所有准备都作废，也只能老老实实去迁就那个受到投资方青睐的女主角。


    这就是方正为他接的资源。


    这种资源，有，还不如没有。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咖啡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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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歌慢条斯理地喝着剩下的半杯黑咖啡，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时，另一边的面包车正好砸到了绿化带里。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突然笑出了声。


    再次划亮手机屏幕，燕南歌看了看自己的通讯录，只见第一行的联繫人被标註为「阿清」。


    他虚按着那个名字，语气似是责备又似是在笑：「你弄丢了我送给你的手机？」


    现在当然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燕南歌于是嘆了口气，手指下移，拨通了排在第二的那个号码。


    「燕董，您有什么吩咐？」


    燕南歌微笑着说道：「星耀娱乐有个叫卫清的艺人，找个理由让他转到伍田名下。和他同经纪人的几个艺人，你也安排一下。」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听出了什么，试探着问道：「那他原来的那个经纪人……」


    燕南歌温和道：「就让他暂时远离这个社会静一静吧，他有点浮躁，需要一段时间充实自己。」


    「……」电话对面的人嵴背一阵阵发寒，「好的，燕董。我这就去办。」


    「记住，我们是遵纪守法的生意人。」


    第4章


    天色未亮，十几个剧组的员工就扛着大大小小的拍摄器材赶到了拍摄场地。


    「哎，估计今天又是白忙活。」


    「行了，别抱怨了，人家好歹也是按天给工钱的，能偷懒还不好？」


    一群人小声抱怨着走近大门，其中一个眼尖的突然察觉了不对劲。


    「你们快看！那边是不是坐了个人？」


    「卧槽谁啊，不会是乞丐吧？」


    等走近了他们顿时都愣住了。


    只见坐在门口台阶上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卫衣，一双长腿半曲着，身体斜靠在门框上睡得正沉。清晨的湿气让他的衣服有些潮湿，头上的兜帽软软地垂下来遮住了他半边脸，让他无端看起来多了几分委屈无辜。


    「我的天，这不是演男三的那个卫清吗？」


    「对啊，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我记得他昨天因为……早早就走了，怎么……」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个人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别往外说啊，我听朋友说他那个经纪人——就是那个姓方的，喜欢逼着艺人出去卖。要是艺人不愿意就会明着暗着使劲折磨排挤。时间久了他手下的人能逃的都逃光了，剩下逃不走的……要么妥协了同流合污，要么就……」


    他没说下去，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睡着的卫清。


    周围的人都懂了，忍不住跟着嘆气。


    「哎，这个圈子可真乱啊。」


    「这卫清也是不容易，这都没妥协。」


    「这也太惨了啊，都算虐待了吧？」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声音，静悄悄地开了锁进门没有吵醒他。


    「说起来这卫清看着凶，其实人可好了，前几天看我腰疼搬不动器材还特地来帮我搬，让我去休息。」


    「对对对，他也帮过我！」


    「我也是！」


    「不是，我怎么听说卫清以前……」


    「咦，卫清你醒啦！」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看向门口，只见卫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这会儿正安静地站在门口远远看向他们这边。


    人群中一个大叔笑着站起来沖他招手：「卫清，来一起吃早饭吗？我买了肉包子，分你两个吧？」


    卫清看了看他，微微摇头拒绝，慢慢走到了拍摄场地边的临时化妆间里，从自己的柜子里抽出一打资料。


    那个向他打招唿的大叔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着包子和油条就大步走了过来，热情道：「来吃一点吧，你肯定还没吃过早饭吧？不吃饭身体要垮掉的……咦，你这是想考大学？」


    卫清应了一声，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沓复习资料，平静道：「娱乐圈毕竟没办法混一辈子，还是早点为以后打算的好。」


    四年前才十七岁的他已经被忽悠进了娱乐圈，那之前身为孤儿的他一无所有，根本负担不起学费，连高中都没读完，更别说大学了。


    他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进入娱乐圈，但是现在——


    他知道自己无比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看似光鲜实则藏污纳垢的地方。


    那大叔听见他这么说，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居然又露出了一种让他不太能理解的怜悯神色，无比恳切地将手里的油条塞给他：「加油！吃吧吃吧，不吃东西哪有力气读书，就当我感谢你昨天帮我扛假山了！」


    卫清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等到离开那大叔的视线范围，他垂眼看了看手里的油条，慢慢凑到嘴巴却又停住。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食物的诱人香气让他久未进食的胃剧烈抽搐着叫嚣渴望。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咬下去。


    已经六天了。


    他要确认一些事情，不能在最后功亏一篑。


    半分钟后，卫清将塑胶袋扎紧，又用餐巾纸裹了两层后把油条藏进了柜子角落里。


    另一边，大叔送完早饭回到人群里，沖大家感慨卫清有志气。刚刚话说了一半被打断的人忍不住了，再次开口说道：「你等等！」


    大家莫名奇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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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偷偷觑了卫清离开的方向一眼，压低了点声音：「你们别被表象骗了，我听说卫清这个人以前私生活很乱的，进娱乐圈之前在夜店里陪酒，进了圈后也经常搞潜规则走捷径……后来私生活太乱，得罪了金主才被封杀掉了。」


    「真的假的，别不是你在瞎编吧？」


    「不可能吧，他看着不像这样的人。」


    「是真的！」那人忍不住提高嗓门强调了一声，很快又反应过来，压低声音继续说：「你们是不是觉得对卫清这个名字很陌生，也觉得没见过他这个人？那就对了！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儿，脸也不是现在这样的……」


    他举起手机给大家看他搜到的照片。


    「看看这个，星耀娱乐的签约艺人『韩麟』，三四年前演过一部古装剧的男二，小火过一把。这个就是他。」


    大家半信半疑地围拢过去看。


    「差别好大，但仔细看看，好像还真是一个人啊。」


    「气质也不太像，手机上这人瞧着就是清秀大男孩，卫清真人那感觉……刚认识那会儿他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差点给吓僵了。」


    「这是整容了？会不会是亲戚什么的？」


    「……我还是不太信。」


    「就是啊，而且虽然他平时挺好说话，但我总觉得他骨子里挺傲的，做不来这种事。」


    「我也不信……」


    「……」


    「吃饭吃饭，等会儿要干活呢，别聊八卦了。」


    「嗯，吃饭吃饭。」


    **********


    「你等会儿让詹姆斯给你画个不明显的淡妆，方哥帮你打听了，李总他就喜欢天然的。」方正拉着自家新签的小歌手说话，脸上带着暧昧的笑，「你争气点，只要能让李总看上你，你的选秀冠军可就稳了！」


    他旁边那个长相还算秀气的青年眼神微闪，点了点头。


    两人正窃窃私语，突然走廊对面走来一个人拦在了他们面前：「方正，你跟我来一下。」


    方正愣了一下，等看清那人的脸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他认识，是人事部部长的助理！


    为什么这人会来找他？


    方正战战兢兢地跟在这人后面，越走心里越凉。这就是去人事部部长办公室的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部长。」


    那人敲了敲门，得到应答后用嫌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打开门示意他进去。


    方正浑身僵硬，一进去就对上了人事部部长冰冷的目光。


    「我收到一份举报文件，是关于你的。擅自离职、收贿、强迫艺人陪酒□□……呵，没想到我们星耀里还藏着你这样的毒瘤，是我的失职。」


    「证据就在这里，你可以看看。如果你拿不出能为自己脱罪的合理解释……」


    方正抖着手翻开文件，没看两页就直接瘫软在地。


    完了。


    两个小时后，正在片场看书的卫清被一个场务叫过去接了通电话。


    「餵？是卫先生吗？这里是星耀人事部，你的经纪人方正已经因为某些原因被辞退，请你现在立刻回公司一趟办理手续，我们会为你分配新的经纪人。」


    卫清愣了愣，有点不敢置信。


    那个嚣张的胖子居然这么容易就栽了？


    第5章


    卫清向之前请他吃早饭的大叔借了三块钱车费，然后用最快速度赶回了公司。


    星耀娱乐是华国娱乐圈最大的娱乐公司，分公司遍布全国，甚至就连国外也有不少。巧的是卫清所在的这座城市正好是星耀娱乐的总部所在之地，财大气粗的星耀娱乐在公司周围盘下了一整片小区当作员工宿舍。


    他平时就是住在那里。


    公司总部到片场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也是这个原因，当方正发现剧组定的酒店房间很不错后，还特地和制片方商量着取消了给他定的酒店——


    然后方正就能在私下里额外收到每天一百五十块的入帐。


    这事他还偷偷录了下来，打算过段时间手上资料齐全了就着手对付这胖子，没想到还没等他动手这人就栽了。


    卫清根据记忆来到公司人事部办公室门口，叩响半掩着的房门。


    「请进。」


    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卫清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桌前背对自己的那个人。那是个体型有些微胖的男人，在听见动静后回过头来看向他这边，露出了一张皮肤有些微黑的敦厚脸庞，看年龄大约在三十岁上下。


    由于方正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卫清对这类体型的人有点神经过敏。


    「这位就是你的新经纪人，他叫做伍田。」人事部部长沖他介绍道，「之前方正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很抱歉没有及时发现这个害群之马，希望以后你能在伍田的手下获得新的发展。」


    卫清抿唇点了下头，再次将目光放到了伍田身上。


    他看见这个人沖自己点了点头，敦厚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点拘谨。


    貌似是个性格还不错的经纪人。


    卫清微微躬身，对他伸出了右手，礼貌道：「您好，我是卫清。」


    垂下的帽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能看见伍田在他鞠躬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受宠若惊。但当他看见伍田偷偷在衣摆上擦手汗的动作时还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人是在紧张。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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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田双手握住了他伸过来的右手，声音下意识有点结巴：「您、你好，我是伍田，很荣幸能成为你的经纪人，希望我的工作能让您满意！」


    人事部长见状笑道：「方正被辞退后我正在考虑怎么安排他手下的艺人，没想到伍田居然立刻自告奋勇跑过来和我说想要当你的经纪人。我可是被他吓了一跳呢，我想你们一定能相处得很愉快。」


    闻言卫清微微挑眉看向这位伍经纪人。


    伍田的眼神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憋了半天，突然双眼含泪地哽咽：「我、呜……卫先生，我是您的死忠粉！好多年了！您能给我一个签名吗？」


    卫清：？？？


    伍田激动得有点上头，一颗脑袋红得和小龙虾一样。他勐地一扯西装露出里面被肚腩撑平了的白衬衫，热泪盈眶地摸出一支油性马克笔：「签在这里可以吗？请签得大一点！」


    卫清：「……」


    他抱着一言难尽的心情给新上任的经纪人先生签了名。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个一直没混出头的过气演员——微博五万粉丝中有四万九的殭尸粉，坐飞机从来没人接机，往大马路上一站根本连口罩墨镜都不用带……


    所以这个死忠粉是哪儿冒出来的？


    人事部长大概也觉得伍田这模样有点丢人，抽搐着嘴角隐晦赶人：「原来是这样吗，你们可以私下里好好交流感情，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伍田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卫清离开了人事部的办公区。


    「卫先生，听说您正在拍摄一部偶像剧？」伍田一双不大的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热切道，「我查过了，这部片子没什么潜力，角色也不算出彩，对您没好处。我建议您解约。」


    他说完顿了顿，见卫清没吭声，于是又小心翼翼道：「我为您联繫了罗几师的表演培训班，他同意为您加一个名额，今天就能插班进去学习。另外我还为您物色了一个很不错的角色，我觉得很适合您，大约是一个月后能进组。」


    卫清沉默了许久，终于在伍田忐忑的眼神中低声道：「可是我现在的工作没做完。」


    伍田「呃」了一声，迟疑：「您、您难道很喜欢这个角色吗？」


    卫清：「……」并没有。


    说实话他进剧组十多天，与剧组的其他演员相处得并不愉快，也非常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既然已经接下了这份工作，做不完就停下他会很难受。


    这大概能算是一种强迫症。


    伍田搓了搓手：「如果您是顾忌违约金的话……不用担心，那家给的酬劳本来就不多，我为您找的新角色报酬是它的好几倍，您不会吃亏的。」


    听见他这么说，卫清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两眼。


    他的长相天生透着邪气，此时沉黑的眼睛定定看过来，即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伍田顿时有些慌：「怎、怎么了？」


    卫清认真说道：「你真是个好人。」


    伍田看着他顶着那张邪气凛然的脸说着无比诚恳的话，一时竟分不清他是真的在夸他还是在说反话。


    卫清看着他懵逼的表情，想了想，努力挤出一个表示友好的微笑。


    伍田瞬间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


    最终那边剧组的工作由伍田代为处理，当天就解了约。


    而卫清在与自己的新经纪人告别后直接就按照他给的地址前往了那个星耀娱乐内部的培训班。


    曾经他也是上过培训课程的，他十七岁被带入娱乐圈，之前没接受过任何科班培训。方正为了让他尽早开始赚钱就挑了个极其速成的老师教他，从专业术语到表演技巧，整个流程下来没超过半个月。


    后来他也了解过一些星耀娱乐内部的常驻指导——


    方正给他找的那个人其实是个关系户，根本自己就没什么真材实料。


    而这位罗几，则是星耀娱乐最老牌、最优秀的指导老师之一，曾经□□出的影帝影后不下十指之数。


    「你就是卫清？」罗几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盯着他的兜帽皱了皱眉，「把帽子摘了。」


    卫清顿了顿，抬手将帽子摘下。


    原先他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瞳仁的颜色显得极深，让罗几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待此时卫清脱下帽子，他才察觉这不舒服的感觉居然不是因为阴影的缘故。


    这人的眼睛和头髮都是无底深渊般的纯黑色。当与他对视，就会有种连灵魂都要被彻底看穿的可怖错觉。


    罗几深吸口气，勉强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他在培训班其他六人的注视下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剧本抛给卫清，冷声道：「你以前的作品我已经抽空看过了，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你的表现完全不合格！」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动黎总亲自吩咐下来让你进我的班的，」罗几沉着脸喝道，「但是如果你只有那种水平，绝对跟不上我授课的进度！」


    「现在给你十分钟的准备时间，把我给你划出来的片段在全班人面前演绎一遍。这里的人都是跟了我至少两个月的科班演员，你的表现是好是坏，他们都能一眼看出来。如果你怕丢人不想表演，可以现在就离开。」


    卫清看着众人眼神中的鄙夷，眼睛微微眯起。


    他没去做过什么令人不齿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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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显然这里的人都不这么认为。


    罗几的语气极其严厉：「如果你选择表演，却连『勉强合格』都做不到，那就请你自觉离开这里！」


    「我罗几教不了一个门外汉！」


    第6章


    罗几的怒喝声迴荡在空旷的教室内，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众人的唿吸声，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卫清慢慢收回目光，打开手里薄薄的剧本，向其中的内容看去。


    这是个没什么特别的青春校园剧片段，而他要扮演的则是剧本中的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卫清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看得出来，罗几非常讨厌他。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角色绝大多数人无论学没学过表演，都能按着自己的经歷演上一演——然而他是个早早就迫于生计从高中辍学的孤儿，根本没经歷过什么青春校园生活。


    加上演员的演绎，其实很大程度上都局限于外貌给人的第一印象。


    相性合适的角色能让演绎事半功倍，但如果外貌气质与所要演绎的角色差异过大……那无论再怎么出众的演技也无法真正表现出角色的「灵魂」。


    所以在圈子里就有这么一种说法：


    真正能在演员的道路上走得远的人，他不一定长得有多好看，但一定会有一张可塑性很强的脸。


    毫无疑问，他在这一项上面是很吃亏的。


    卫清平静地合上剧本，看向冷冷抱臂用不屑表情睨视自己的罗几，开口道：「看来您对教导我非常反感，那么我尊重您的意见。」


    他出乎意料平静的反应让罗几愣住了。


    在罗几的预料里，被这么羞辱刁难，这人要么会直接大闹一场，要么会忍气吞声按照他的要求表演一场，要么就是被气跑后背地里再去找他的靠山告状。


    原本罗几就只是打算刁难一下这人，压一压他的气焰方便以后管教的，毕竟是高层亲自吩咐下来的任务，就算是再讨厌也总不能不教吧？


    他在星耀娱乐担任指导老师这么多年，怎么制服这些自诩有靠山的刺头实在是太有经验了。但这个卫清——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罗几傻愣愣地看着卫清走过来轻轻把剧本放回桌上，微微偏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的睫毛很长，此时微微垂落着，掩在其下的漆黑瞳孔波澜不惊，仿佛有种万物不流于心的超然与冷漠。


    在这一瞬间，罗几甚至都已经无法再看清其他的任何东西，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寒意从嵴髓里窜遍全身，让他产生了自己已经死去的错觉。


    「咄。」


    突兀响起的敲门声勐地拉回了罗几的神智，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纷纷向门口看去，就见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正端着杯咖啡斜倚在门框上。


    罗几看见那人的脸顿时抽了口气：「燕先生！您……怎么来了？」


    那人看了看他，笑着说道：「我泡咖啡正巧路过这里，一时起意想来看看。怎么，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


    罗几有点尴尬：「没，没有，是一点误会。」


    卫清看着那人微眯起眼。


    这人他认识，甚至是昨天才见过。


    燕南歌。


    那个在奇怪咖啡店里请他喝咖啡，还自称是他粉丝的男人。


    燕南歌像是没察觉他的目光似的，迈步走进了房间。他和上次见到时一样，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蓝色西装，整个人显得身高腿长，优雅又英俊。


    「突然想起有件事情忘了和您商量，」燕南歌笑了一下，「最近我发现，公司里有很多经纪人的行为非常『出格』，于是就让人查了一下，抓出了一批蛀虫。」


    「他们手下那些被耽误了的艺人，我让人安排着分批去公司里老资格手下进修作为补偿了，过段时间您可能还得多带几个学生，您可要对他们好点啊。」他半开玩笑似的问道，「您不会觉得太辛苦了，不想干吧？」


    罗几愣愣地摇头。


    燕南歌松了口气，又笑起来：「说起来今天好像就有一个学生要来找您了？您看见他了没有？」


    罗几脸色一僵，偷偷瞄了眼一旁的卫清：「啊……见、见到了，您放心，我会好好教他的。」


    「那就好。」


    说完，燕南歌又举了举杯子沖他示意了一下：「罗老师您辛苦了，不如我请您喝咖啡……或者您喜欢喝茶？」


    罗几干巴巴地笑：「燕先生您太客气了。」


    燕南歌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而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多看卫清一眼。等他走后，卫清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变了，尤其是罗几，态度平和了不少，眼底还有些愧疚尴尬。


    卫清看见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嗨，我哪有不愿意教你，卫清……你去那边坐着吧，好歹也是个入行好几年的演员，我想演技也不会差……」


    罗几说到这里实在是燥的慌，说不下去了，眼神有些窘迫。之前他而故意刁难卫清，这会儿知道了是误会，但要让他一下子改变态度也还接受不太了。


    卫清让他为难，安静地坐到了他指的位置上，眼睛往门外瞥了一眼。


    在其他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燕南歌正站在那里，凝视着他，在与他对视时沖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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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


    晚上六点多，卫清从星耀娱乐公司大楼中离开，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然而在走到一半时，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一半，里面的人敲了敲车玻璃吸引他的注意力。


    卫清往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俊脸。


    「卫先生，燕某能有这个荣幸请你共进晚餐吗？」燕南歌温声邀请。


    卫清硬邦邦地拒绝：「抱歉，我还有事。」


    燕南歌不以为意，开着车慢腾腾跟在他身边：「卫先生，好歹我刚刚还帮了你，别那么绝情啊。」


    卫清一声不吭，微低着头闷头像前走着。兜帽挡住了他的表情，燕南歌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抿紧的薄唇。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一点，手肘撑在车窗上，又说道：「东区派出所那边在一辆烧毁轿车的底盘缝隙里找到了一部手机——据说那手机的材质很特殊，被拿出来后奇蹟般的完好无损。」


    卫清勐地剎住了脚步。


    「真的不愿意赏个脸吗卫先生？」燕南歌也跟着停下车，再次发出邀请，「我们可以边吃边等我的助理将手机送过来。」


    卫清站在两米外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微微眯起，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车后座上。


    这辆车的隔音效果极好，在关好窗后就只能听见车内音响放出的轻缓古琴曲。在后座的中间还有个做工精緻的镶边檀木桌，上边摆着一盘切好的橙子。


    卫清盯着那盘橙子看了几秒，目光又移到了开着车的燕南歌身上。他没有去问手机的事，在许久的沉默后，突然出声：「我们之前认识？」


    「你是我的偶像，我当然认识你。」


    「那我呢？」


    「那就得问你自己了啊，卫先生。」


    卫清于是又沉默下来。


    半个小时后，车在一家高档法式餐厅前停下。


    卫清看着他停好车，下车后又想来替自己开门，没让这人得逞先一步自己下了车。


    燕南歌的身高与他相仿，此时站得距离不过半米，他能直接从这人带笑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从昨天开始，这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让原本平稳的轨道勐地拐了个弯。


    这一切就像是被计算好的一样。


    而这人，似乎也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意图。


    你到底是谁？


    第7章


    与此同时，将一切事物交接完毕的方正抱着自己的东西狼狈地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正巧路过一个休息室，模模煳煳听见里面有人在聊天，一个熟悉的名字让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你们真信那个卫清没有后台？」


    方正的手指一颤。上一次和卫清不欢而散时不知道怎么的把车子开到绿化带里，不得不赔了几千块的惨痛经歷浮现在眼前，让他心底泛起几分怨愤，下意识屏住唿吸凑到门口偷听。


    「我觉得……你看罗老师都信了啊，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那个『燕先生』也出现的太巧了，我觉得他就是来给卫清撑腰的。」


    「不会吧，那些金主哪里会对自己的情人这么上心，还带亲身上阵的？」


    「这也是说不定的事啊，没准人家就喜欢这种调调呢。」


    「你也太污了！」


    「我哪儿污了……」


    方正听到这里唿吸越来越急促，耳边嗡嗡作响。


    他就说卫清那个小子最近为什么越来越不听话……原来是找到新后台了！


    那自己被突然开除，肯定也是那个金主为了卫清动的手脚，不然自己混了这么多年手脚做的也干净，怎么可能这么毫无预兆的就被人举报了！


    方正的牙咬得咯咯作响，眼底翻涌起怨毒的怒火。


    卫清……你给老子等着！


    *********


    燕南歌定的餐厅是一家独栋的三层建筑，在外面看着就非常典雅豪华，等进去了……


    就发现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


    卫清坐在桌边，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大厅，又审视了一下远处穿着制服待命着的二十来个服务人员，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没有人？」


    燕南歌动作优雅地将餐巾抖开：「因为我想和我的偶像一起吃一顿无人打扰的烛光晚餐。」


    他慢条斯理地顶着卫清难以置信的眼神把餐巾铺好，才补充道：「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贵，毕竟这家餐厅是我开的。」


    卫清：「……」


    卫清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好这时候第一道餐前菜也上来了。他下意识想做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但刚拿起餐刀，鼻端就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腥味。


    这味道并不浓郁，只是混在植物和油的香味中，如果是其他人坐在这里或许都闻不出来。然而卫清的感官要比正常人敏锐得多，几乎是瞬间就将之分辨了出来。


    他握着餐刀的手又放下，垂着眼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燕南歌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微变，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好像是鹅肝酱和一些别的东西……是这家餐厅的特色蘸酱。你不喜欢吃这个？」


    卫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吃荤。」


    「是这样？」燕南歌站起身，拿走他和自己面前的蘸酱碟，「那我去和后厨说一声，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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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等离开卫清的视线范围后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厨房的人见他进来，顿时有些迷茫慌张，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向他看来。


    燕南歌却没理其他人，只是直直走到了其中一个金髮碧眼的大厨面前，勐地攥住他的领子将人单手提了起来，然后在一片惊唿中把人一路拽到了厨房后的换衣间里。


    「你在做什么？」燕南歌脸色难看地用法语逼问，「我记得我早就和你说过，今天绝对不能出现荤腥。」


    「我……我没有安排荤菜啊……」金髮大厨错愕又惊慌。


    「你觉得鹅肝酱不算荤菜吗？」


    大厨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对、对不起，酱是学徒提前批量调制的，我、我忘记了……」


    燕南歌盯了他半晌，吐出一口气，松开手冷声道：「之后注意点，要是再出错，你就回老家卖面包吧。」


    他拿着两碟黄油回到座位边，看着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的卫清，开玩笑似的说道：「这黄油只是牛奶提炼的，在你这儿不会也是禁食名单上的吧？」


    卫清安静了片刻，看了他一眼：「不是。」


    「那就好。你为什么不吃荤菜？你是佛教的？」


    卫清平静地回答：「不，我只是同情这些被屠杀取肉的生灵。」


    「这样啊，」燕南歌笑起来，「看来我得陪着你吃素了。」


    闻言卫清往面包上涂黄油的动作一顿，再次轻轻放下刀。他凝视着燕南歌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此时燕南歌也在看着他，他的眼睛和卫清不一样，是一种很漂亮的红棕色。傍晚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斜照进来，让这双眼睛看上去像是流动着的岩浆一般耀眼。


    「我吗？」燕南歌微笑着给出答案，「我曾经是星耀娱乐的总监，不过前几年已经离职了，现在不过是个没实权的董事会成员而已。」


    卫清与他对视了片刻，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他不太相信这人说的「没实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在星耀娱乐里担任顶级指导多年的罗几怎么会这么怕他。


    但他也懒得多问，有些事如果对方不想说，那无论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两人对坐着吃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上最后一道甜点时燕南歌的助理赶到了，把装在密封袋里的手机送了过来。


    燕南歌看着他检查自己的手机，故意逗他：「咦，卫先生，我们的手机是同款啊。」


    卫清：「……」


    燕南歌保持微笑：「好巧。」


    卫清觉得这男人有点变态。


    他已经不信这真的是个巧合了。


    然而出于礼貌，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又看了这人一眼。


    对面的燕南歌什么都没察觉似的继续吃甜点，然后从容地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卫清也放下餐具，沉声道谢：「多谢款待。」


    「不用客气。」燕南歌顿了一下，挑眉问，「已经快九点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卫清完全不想和他说话，摇了下头自顾自往外面走去。


    片场离他的住处并不远，但他昨天之所以没从片场回宿舍而是在门口坐了一晚……原因是他的钥匙在钱包里。


    而钱包在方正的车里，被他和压在上面的那堆手办一起连车丢进绿化带里了，到现在都没拿回来。


    原本他打算在下课后直接去找锁匠换锁，然而那家锁店八点半关门……现在已经超时了。


    显而易见，身无分文的他今天又睡不到床了。


    餐厅里的燕南歌目送着卫清带着一身低气压走远，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他抬手轻叩了一下桌面，轻声唤道：「墨尘。」


    一只墨蓝色羽毛的鸟悄然出现在他手边。


    燕南歌探手从包里夹出一个巴掌大的灰色钱包，递了过去：「在他回到小区前送到门卫室，让门卫还给他。麻烦你了。」


    墨蓝色的鸟叼起钱包，张开双翼腾空而起，瞬息间又再次消失不见。


    燕南歌目送着它的身影消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手肘撑在桌上，目光放空。


    挥退了前来询问他是否需要服务的服务员，他漫不经心地拨通了一个电话：「他发现异常了。」


    电话对面的人一愣，严肃道：「怎么回事？您发现什么了？」


    「我记得你们是设定让他『每天六点、十一点、十八点感觉飢饿』。」


    「是的」


    「但在我邀请他吃饭之前，他显然已经至少超过五天没进食或喝水了。」


    「什么？！」


    「他想证明什么你心里清楚。要继续这么下去，我估计他要不了几天就能把所有东西都想起来了。」


    「……我会去查的，感谢您的提醒。」


    燕南歌挂断电话，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看了一会儿，轻嘆了口气，笑了。


    「阿清……真不愧是你啊。」


    第8章


    次日清晨，卫清从床上睁开眼，坐了起来。


    昨天他回到小区时已经接近十点了，没想到门卫居然会主动喊住他，把他的钱包还给他。


    这东西原本应该在方正那里，这位前经纪人的品性他早就有所了解了，也已经做好方正装傻把他的钱包扣下，拿里面的钱去赔给交警的准备了。毕竟之前是他把车丢进去的，让他来付这个代价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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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居然会原封不动的被还回来？


    卫清十分怀疑这件事里也有燕南歌动的手脚。


    他正在卫生间洗漱，突然门铃被人按响了。


    来人是他的新经纪人伍田，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女人。


    伍田笑得有些憨，指着身边的人介绍道：「卫……卫先生，这是您的新助理杨丽，我带她来认识一下您。」


    「叫我卫清就好。」卫清说完偏头看了看这位助理，伸出右手，「你好。」


    杨丽模样看上去大约三十岁上下，头髮干练地盘在脑后，脸有些方，总体气质挺和气。这会儿她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僵，眼神游离着不敢看卫清的脸，但还是很礼貌地伸手与卫清握了握。


    「杨助理是我们星耀娱乐的老资歷了，跟过很多艺人。」伍田介绍道，「现在当红的叶泊你知道吗？杨助理之前就是跟过他一段时间。」


    他说完见杨丽还是僵着没反应，赶紧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杨丽这才勐地回神似的一哆嗦，磕磕巴巴挤出个笑：「啊……您好，往后请多指教。」


    卫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微顿，微微侧过身将两人让进屋，问道：「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伍田愣了一下，抬起手里的餐盒，小心说，「我带了早饭打算和您一起吃，您……」他说着眼神往厨房瞟了一眼。


    卫清说：「我熬了粥。」


    伍田有点回不过神来。


    卫清看着他，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转身走入厨房，将电饭煲打开。


    里面的绿豆粥盛出来刚好一海碗装满。


    伍田直到看着他将粥碗和三个小碗摆放到餐桌上都还懵着，好几次下意识地想去摸手机。


    卫清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和他们解释：「我昨天晚上睡前准备的，定时今天早上六点熬好。如果你们不够吃，可以配一些。」


    于是伍田和杨丽就被牵着鼻子在餐桌对面坐下来。


    这间公寓大约有六七十平，是卫清一个人居住。星耀娱乐原先分配的宿舍当然不至于条件这么好，只是卫清后来自己又另加了点租金，这才从集体宿舍换成了这套。


    房间的墙纸是纯白色的，地上铺着带流云浮雕的白色瓷砖，客厅的沙发窗帘都是深灰色，整个屋子里除了窗台上的几盆仙人掌就没其他靓丽的颜色。


    沙发靠枕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长方形茶几的边缘完美贴合瓷砖的方向，一套紫砂茶具规规整整摆放在茶几正中央……


    这间屋子的布置简直严谨到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伍田咽了口唾沫，看着卫清神色自若地一勺勺喝粥，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说道：「那个……卫、卫清，我给你申请了一个营养师，还有等会儿公司安排我们要去第二人民医院体检……那个……您准备一下，我们先走了？」


    卫清喝粥的手一顿，蹙起眉头：「不行。」


    「八点钟有罗老师的课。」他严肃说。


    「我已经帮您请好假了，您、您总不能放医生的鸽子吧？」伍田结结巴巴地棒读。


    卫清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伍田满头大汗，这是同意了吗？


    他真的有点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赶紧拉着杨丽道别离开，约好半个小时后在小区门口见。


    等出了大楼，一直很没存在感的杨丽终于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小声说道：「那位就是你说的『修仙界第一强者』？这气势……我都不敢看他。」


    伍田哭丧着脸：「你别说了，我现在心里难受。」


    杨丽莫名奇妙地看着他。


    「你别看那位什么都没说，」伍田沮丧道，「其实他心理清楚得很，早就看出来我在撒谎了……完蛋，我在那位大佬心里的形象肯定已经毁了。」


    「哪有这么玄乎？」


    「你不懂！」伍田抱着凉掉的早饭特别惆怅，惆怅着惆怅着又有点气，「他们和我说逐光剑君可能已经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了，必须阻止他继续试探下去，但现在明明——他有吃东西啊！该不会是他们猜错了吧！」


    杨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伸手摸了摸他一脑袋的硬茬以示安慰。


    「哎，我现在得赶紧通知一下他们，看看这情况……还能不能救回来。」


    ……


    卫清刷完了碗，擦干后放回碗柜里。


    和外面一样，碗柜里的碗也是分门别类叠得整整齐齐，一点歪也没有。


    他收拾好东西后，又走到客厅电视柜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测力装置，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用两根手指捏着，慢慢往下压。


    「嘀——」


    电子屏上显示出的字样是【985.42kg】


    卫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手指一翻，又把仪器关，重新放回柜子里。


    这个仪器是他偷偷找人定制的，无论是精度还是硬度都很高。


    而在半个月前，这个仪器第一天到他手里时，他就已经用过了。


    那会儿测出来的数值是【985.40kg】


    然后他连着三天没有进食，再次测量出的数值是【985.41kg】


    再然后，他把水份补充也断了，结果数值误差依旧没超过0.05kg。


    截止到昨天，他已经反覆测试过五次，可惜第六次被燕南歌打断了，没能测成，他干脆也就放弃了，将作息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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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绝食看起来对他没有太多影响，但要忍耐每天三次长达一个小时的飢饿……也不好受。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类能在半个月不吃不喝后还或者，甚至还能依旧保持着巅峰水平的体力。而人类双手握力的最高纪录也不过在三百公斤左右，还远不及他两根手指的力道。


    这结果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异常了。


    现在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身份。


    该不会他曾经被什么生物实验室抓走做成了改造人，然后又因为某种原因被洗去记忆放回来了吧？


    还是他想多了，这就是简单的基因变异？


    卫清想了一会儿，得不到答案，于是就暂时把疑惑又放到了一边。


    他平静地又换好一件深色的宽松帽衫，准备下楼去找伍田他们。


    那两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愿意说。


    他虽然好奇，但也不愿意动用什么违规手段来得到答案。那就先这么耗着吧，他不是很着急，也暂时没察觉那两人对他有什么恶意。


    至于他当初为什么会做这种测试——


    直觉。


    他没有察觉什么明显的异常，但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且也毫无理由的坚定相信自己的感觉。


    记得从小时候起，他的力气就一直比正常人大。这种差异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他想要保持低调，于是就没让周围的人察觉。


    此外他对过去的很多记忆有些模煳，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人类的大脑就註定了会遗忘很多不重要的细节。


    周围的一切一切都在告诉他，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异常。


    但现在，燕南歌的出现也多少证明了一点他的直觉。


    卫清很清楚自己虽然平时很少表现出来，但脾气其实并不算很好。


    至少以燕南歌那种说不清是调戏还是挑衅的接触方法，要是换个人来做，他早就动手了。怎么可能忍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


    而燕南歌的态度……他总觉得更类似于「早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的有恃无恐。


    所以，在他那段「正常」的记忆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9章


    「你有很严重的低血糖症状。」


    卫清：「……」


    然而医生在他的盯视下依旧面不改色，表情特别痛心疾首：「我的天哪，你是一个星期没吃饭了吗？看看这血糖含量……你还没死真是个奇蹟。」


    卫清冷静说：「低血糖的外在表现是头晕乏力、眼窝凹陷等，我完全没有这些症状。」


    医生严肃地说：「可是你的身体数据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要相信科学。」


    卫清：「……」


    卫清放弃争辩。


    他相信科学，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太科学。


    医生一边写病歷一边说：「这样，我给你开两瓶葡萄糖，你去挂水，同时再吃点东西——」


    「不行。」卫清说，「挂水太浪费时间了，我还要上课。」


    医生：「……」这么多年，只见过要求开假病假单请假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爱上课的学生。


    他噎了半晌，一瞪眼把笔拍到桌上：「胡闹！你说你是要命还是要上课？」


    卫清毫不迟疑：「上课。」他真的觉得自己没病。


    医生：……卧槽，至于吗？


    他眼睛一瞥，与旁边的伍田不动声色地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伍田心中了悟，赶紧上来帮腔：「医生，我们挂水我们挂水，别……别听他的，他就是怕打针。」


    卫清：「我没有。」


    伍田讪讪一笑，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儿上的冷汗。


    夭寿哦，他当初就应该死撑着不答应接下这份工作，敢和这位正面顶嘴的，也就只有那些啥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了吧。


    ……


    在卫清的坚持下，两瓶葡萄糖被换成了一大瓶。


    来给他扎针的是个护士大妈。大妈抓着他的手，用酒精棉签擦了擦他手背的皮肤，突然长嘆了口气，羡慕道：「小伙子，你皮肤真好，用的什么护肤品啊？」


    卫清沉思片刻，觉得洗手液应该不能算护肤品。


    那边大妈还在说：「肯定是很好的牌子吧？看你这皮肤白的哟，连毛孔都看不到。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讲究，连男生都知道护肤了，像我女儿……」她说到这里时不经意地瞥到了卫清藏在兜帽下面的反派脸。


    大妈：「……」


    护士大妈瞬间噤若寒蝉，僵着脸乖巧扎针。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了，扎了好几次针都扎不进去。正常人的皮肤都很薄，这针一扎就进去了，只有扎歪的可能，哪里会扎不进去？


    但是这年轻人的皮肤明明摸起来比正常人还要光滑细腻，但真扎起来……简直就像一块有弹性的铁板一样！


    卫清刚开始还没意识到问题，但见这位女士都快急哭了，这才迟疑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其他人的点滴基本上都是几秒扎完，根本不像这位女士一样纠结半天。


    他蹙了下眉，低声说：「我来吧。」


    护士手一颤，迷茫地看向他。


    卫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针给我，我来。」


    一直站在旁边擦汗的伍田都傻了，他们没说这位大佬会扎针啊，不会以为就是随便把针插进去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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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还没等他阻止，那边卫清：「好了。」


    伍田：「……」


    大妈愣愣的看了看针孔，眼睛慢慢瞪圆：「原来您也是学医的啊？」


    伍田：不，他不是啊！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位居然会扎针！卧槽这位的人设难道不该是初中文凭的花瓶学渣吗？？？！！崩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卫清：「刚和旁边的护士学的。」他顿了顿，又不经意似的问道，「这点滴支架应该不是很贵吧？」


    护士大妈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这是院里批发的，也就十几块钱。」


    卫清嗯了一声，转向伍田：「可以现在送我回去吗？我可以边上课边挂水。」


    伍田嘴角抽搐，硬着头皮：「您就好好休息吧，一天而已……您现在乘车不太方便。」


    卫清沉默片刻，掏出手机，用支付宝给伍田转了一百块钱。


    伍田听见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下意识低头去看，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他一脸懵逼地抬头，却正巧看见原本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卫清已经扛起点滴支架瞬移般冲到了打开的窗户边，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卧槽这里是三楼啊啊啊啊啊啊！！！！


    卫清成功在八点半之前赶回了星耀娱乐公司大楼，只迟到了大约半个小时。


    鑑于医院和这里的距离不远，他是跑回来的。


    「嗡嗡嗡嗡……」


    卫清在电梯前停下脚步，把手上拎着的架子挪了个位，这才顾得上把已经震了一路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卫先生！」伍田快要哭了，「您到底在做什么啊！您有看到周围人惊悚的目光吗？会上社会版头条的哇！」


    卫清：「艺人有曝光度是好事。」


    「……这不一样！」伍田真的哭了。


    卫清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迷茫中又觉得有点愧疚，但比起上社会新闻头条，他还是觉得旷课这件事更难受一点。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没别的事能做，只好默默听着伍田哭。


    直到他已经快走到教室了伍田才缓过气来，打着嗝丧气道：「我让杨丽去找您了……她会到时候会帮您把支架带回来的。」


    「……」卫清：「好。」


    其实他是想把架子买下来的。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教室里有人在说他的名字。卫清脚步一顿，手扶着门把没有推门。


    门内压低的声音继续传了出来，这声音换其他人来在这里是听不清的，但他的听觉要比正常人灵敏得多。


    「那个卫清好嚣张，这才来第几天啊就翘课。」


    「人家有后台嘛。」


    「这种人，我真不信他没有金主。」


    卫清听了一会儿，神色平静地推开门。听见动静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下意识看向门口。


    只见来人身高腿长，穿着一身和昨天类似的兜帽衫把半张脸藏在阴影下，肩上还扛着一个不知道是啥的棍状物体，用一双深邃的黑瞳静静看向屋子里的人。


    他站的角度有点偏，屋子里的人只能看见支架的下半截。顿时刚刚说了他坏话的人就有点怂了，心虚地想是不是刚刚的话被这人听到了，现在扛着根棍子来打人。


    不至于吧？


    卫清却没理他们，只是将目光投向正坐在房间内侧喝茶的罗老师。


    罗几：「……卫清你回来啦？」


    体检这事是星耀娱乐高层通知下来的，罗几自觉挺通情达理，不会扣着人不放，于是这会儿看见卫清就有点懵。


    体检原来这么快的吗？


    只见卫清顿了顿，向前迈了半步，面无表情地一个九十度鞠躬，那「棍状物体」的上半部分就暴露在了众人眼前，顶端的吊瓶还因为他的动作而剧烈乱晃，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众人：「……」


    卫清声音歉疚：「对不起，我迟到了！」


    第10章


    罗几表情古怪地看着门口九十度鞠躬的卫清，心里升起了一丝微妙的虐待病患的尴尬。他咳了一声，放下茶杯站起来，走过去示意卫清跟自己来。


    「你们继续练习。」罗几回头叮嘱了一句，然后就带上门将卫清拉到了旁边的休息室里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卫清疑惑地抬头看他，就听这位中年老师嘆气道：「你生病了就好好呆在医院，没必要硬挺着来。」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点怀疑卫清是不是有后台的话，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了——能做到带病还坚持上课的人，就算有后台又怎样？认真努力的人理应得到回报。


    说到底他讨厌的只是那些仗着自己有后台就胡乱折腾打压其他人的傢伙罢了。


    罗几想着态度不由更为软化了一些，亲自给他倒了杯温水，劝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养好了身体才能更好地学习啊。」


    卫清看了看被塞到手里的水杯，有点感动。


    他看着罗几，诚恳说：「您真是个好人。」


    罗几：「……」什么鬼，好人卡？？？


    他一脸懵逼，下意识抬头看向卫清的眼睛。


    有那么一剎那，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杀手正眼神冷酷地拿着一把剑往自己眼睛里刺去。


    冰冷的剑锋穿透了他的瞳孔与大脑，隐隐约约的幻痛伴随着从未体验过的巨大恐惧一同席捲了所有感官。罗几瞳孔一颤，赶紧偏开眼睛再不敢与卫清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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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


    罗几勉强镇定了心神，深吸口气，皱眉说：「卫清，其实我依然觉得你不适合来我的班。」


    卫清闻言愣了一下。


    这句话和他第一天见到罗几时就听过类似的，但他听得出来这次并不再是罗几因为偏见而想要赶走他。


    「为什么？」他冷静地问。


    罗几嘆了口气，拿出手机调到录像界面对准卫清：「这样，你表演一段，就按照上次我给你的那个剧本，台词忘记了也没关系，用表情表达也行。」


    卫清沉默片刻，摘下了兜帽。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原先狭长而锋利的眉眼因此而显得柔和了一些。细碎而柔顺的黑色碎发散落在额上，堪称完美的五官轮廓被窗外照射来的阳光点亮，整个人都仿佛像是在发光一般。


    「你好像需要帮助哦，」卫清说着露齿一笑，「女孩子的力气小，要不我送你去宿舍吧？」


    「好了。」罗几结束录制，坐到卫清身边把屏幕给他看。


    卫清收了表情向手机屏看去，就见屏幕里的他用正常的表情正常的语气说着正常的台词，但明明是处在阳光照射下，那双漆黑的瞳孔却还是一点光亮都无，被白皙的皮肤一衬就更显诡异了。


    说实话，居然有种病娇蛇精病的感觉。


    「发现了吗？」罗几指了指屏幕，「你的表演和镜头感都没有什么问题，至少比我看过的那些资料里进步了很多，可见这段时间里是下了功夫的。但你表现出的角色就是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罗几说到这里顿了顿：「冒昧问一句，你是整过容吗？我看你前几年拍的戏里长得和现在不太一样，虽然整体没现在好看，但是也没这种邪乎的气质。」


    「没有。」


    得到答案后罗几又嘆了口气：「你这种非常有偏向性的长相能在很大部分弥补在部分角色演绎时的演技欠缺，但戏路方向却也被严重限制了。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故意往这个方向整过了，毕竟这样对演技很差的花瓶明星来说还挺有效的。」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情况。」罗几头疼，「一般来说一个人即使长得很有特点，但用化妆也多少能压住一些，再练练演技……也就差不多了。你却……」


    「建议你还是专门接一些反派或者内外反差的角色吧，如果实在不甘心就只能去整容了。」罗几最后说道。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终于，卫清慢慢眨了下眼，说：「谢谢。」


    罗几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却听他又说：「我会退出娱乐圈的。」


    罗几：「……」


    罗几：？？？！！！！


    罗几惊悚：「不是，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答案的？我不是在暗示你退圈啊！」


    「我知道。」卫清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毫无波澜，「长成这样不是我的过错，我不会去整容。但没办法做到最好我会很难受，所以干脆退出娱乐圈是最好的方法。」


    他的表情平静到让人觉得可怕：「我不喜欢这种没有明确标准的工作。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其他人的喜好和心血来潮上，太肤浅脆弱了。」


    罗几被震住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后他才艰难出声：「别啊，燕先生把你交给我指导，结果我指导了没几天你就退圈……他会觉得我欺负你的。」


    「为什么怕他？」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罗几难以置信，「那位可是星耀娱乐的灵魂，他用十七年将星耀娱乐从一家二线唱片公司一路推上了王座，就算现在他已经从一线退了下来，不管事好几年了，但娱乐圈里还是有他的传说，就算你不认识他的脸，但『燕南歌』这个名字，只要不是山顶洞人就该知道！」


    卫·山顶洞人·清：「……」


    半秒后卫清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所以燕南歌现在几岁？」


    罗几不满地纠正：「你怎么可以直唿他的名字？尊敬点啊！至于年龄……具体的不知道，但怎么的也该上四十了吧。」


    卫清想起燕南歌那张看起来才二十几岁的俊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这一瞬间，他之前的怀疑又动摇了，开始觉得自己的记忆其实没有问题。


    他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儿，今年实岁二十一。


    燕南歌比他大二十多岁。


    再考虑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亲切感、燕南歌对他的态度、新经纪人伍田害怕中隐隐带着讨好的态度……


    所以那位燕先生，该不会就是他从未谋面的亲身父亲吧？


    第11章


    最后卫清暂时压下了和星耀解约的想法。


    不过主要原因倒不是为了罗几，而是他与星耀娱乐签的是十年约，如今过去了四年多，还剩下接近六年。按照合约，如果他想提前解约就必须支付一百万的违约金。


    这些年他虽然存了些积蓄，但做这一行日常开销也不低，要承担这笔费用也挺勉强的，最好还是再存些钱为以后做打算。


    既然现在不打算解约，那上课还是得好好上。


    然而罗几堵着教室门不让他进去。


    「病号就好好回去休息！这样，我给你发一份书单，你先看着，看完再来上课好不好？」


    卫清：「……」


    他在罗老师苦口婆心的劝阻下败退了，扛着点滴支架默默向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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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点滴瓶摇摇晃晃，路过的员工纷纷用诡异的目光往他这边偷看。


    刚开始那些人的注意力还在点滴架上，但看着看着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就钉在了他脸上，卫清还注意到有几个小姑娘因为这个原因一脑门儿撞到了墙上。


    他微微低下头，再次将兜帽拉上。


    周围顿时传出了几声微不可查的嘆息。


    「我的天哪，原来公司里还有这样的帅哥吗，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新来的吧，估计还没出道。」


    「 啊我死了！又帅又邪气，老娘的心脏要爆炸了啦！」


    「你小声点啦，人家会听到的。」


    「听到就听到，我又不是在说别人坏话。」


    ……


    卫清走到公司大门外时杨丽还没有赶到，为了避免麻烦，他只好找了个花坛角落慢慢等。


    此时正值盛夏，即使还没到中午，阳光也已经将路面晒得微微融化。


    卫清坐在树荫下，对照着罗几给的书单下载书籍。


    正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抹白影。卫清打字的手指一顿，随即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一只白色的猫咪正蹲坐着看向自己。


    那是一只有着少见紫眼睛的猫，看模样有点类似于狮子猫，除了眼眶周围一圈类似于眼线的黑色绒毛外，通体就没有一根杂毛。


    卫清与它对视了片刻，慢吞吞地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两秒后他又把手拿出来，手里的手机换成了一个橙子。


    白猫耳朵一抖。


    卫清把橙子剥好，掰了一瓣递过去。


    白猫试探着靠近一步，又停下看着他，粉色的小鼻子微微耸动像是在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白猫终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蹲到卫清脚边把橙子叼了过去，一边啃一边盯着他看。


    卫清：「……」


    卫清：「喵。」


    白猫抖了抖耳朵，张嘴就回了一声低音炮：「哞呜嗷！」


    卫清愣了一下。


    猫是这么叫的吗？


    他的心情有点迷，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猫这种生物产生了什么想当然的误解。他掰了一片橙子送到自己嘴里，试探着用手背摸了摸白猫的脑袋。


    小傢伙没有躲开，甚至还主动把头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唿噜声。


    卫清的眼底漾起一抹笑意。


    「卫清？」


    熟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卫清偏头看去，果然看见了燕南歌。


    这人今天穿着一件短袖运动体恤，薄薄的弹性面料贴在他身上，把他的身材勾勒得格外清晰。


    卫清莫名感觉有点头皮发麻，错开目光不去看他：「燕先生。」


    燕南歌低低笑起来，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又扫了眼他扛着的吊瓶：「你生病了？为什么坐在这？」


    「……等人。」


    「你为什么不看我？」


    卫清：「……」


    「难道是被我的八块腹肌闪到了吗。」


    卫清被这突如其来的骚话呛了一下，沉默半晌后无比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又为什么在这。」


    燕南歌笑着回答：「哦，我来找我离家出走的儿子。」


    闻言卫清心里一震，还没等他分辨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就看见旁边那傢伙沖地上的白猫勾了勾手指：「儿子，过来。」


    白猫沖他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他。


    燕南歌啧了一声：「你看看它，卫先生，以后你千万不要养这种小坏蛋，看到了就第一时间丢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白猫勐地回头瞪燕南歌，身上柔顺的毛全炸了起来，看上去就像随时会扑上去挠花他的脸一样。燕南歌却一点也不怕它，还伸手戳了戳它的脑门：「为什么跑出来了，嗯？不是叫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吗。」


    他和白猫胡闹了一会儿，才和卫清笑着介绍：「这是我家的崽，你可以叫它十吨。」


    白猫听见这个名字整只猫都不好了：「哞呜哇！！！」


    卫清看着这一幕，原本有些乱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但最终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远处车流穿行不息的马路上有一辆计程车停在了路边，紧接着才见过一面的杨丽从车上下来了，往周围张望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他。


    卫清看着她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突然出声：「燕先生。」


    燕南歌应了一声，偏头看向他。


    「我听说你已经四十多岁了？」


    燕南歌开玩笑似的回答：「不止四十多，其实我已经是个五百多岁的老妖怪了呢。」


    远处的杨丽已经把手机举起贴到了耳侧。


    「你为什么要帮我？」卫清低声问。


    虽然没有全部明着说出来，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很明显了。


    从方正被开除、新经济人的照顾、突然分配过来的助理杨丽、时间安排恰到好处的新戏、罗几的指导名额……


    伍田只是个普通的经纪人，他没有能力做到这种地步。


    身边的人安静了片刻，突然闷闷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就像大提琴的共鸣一样震得卫清耳朵有些发麻。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啊，卫先生。」


    卫清睫毛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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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杨丽的电话。


    卫清把手揣进口袋里，站起身，声音异常平静地说：「我等的人到了。」


    燕南歌没有追着让他给出回应，只是依旧笑着坐在原地：「好的，再见卫先生。」


    卫清应了一声，抬步向小树林外走去。


    明亮的阳光没了树荫的遮挡，终于披洒在他的身上，在他冷色调的卫衣上镀上一层暖光。


    直到灼热的温度透过口袋外层的布料传到他手背上，卫清才缓缓松开蜷紧的手指，让那种从心底升腾起的麻痒感从指尖退去。


    真是糟糕了。


    第12章


    转眼间时间便过去了一个星期，卫清按部就班地跟随罗几学习表演，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而夏季惯有的颱风也正巧在这周经过了楚华市。


    「轰隆隆——」


    勐然炸响的雷声让伍田一个哆嗦，随即使劲捂紧了身上的雨披。


    狂风卷着雨滴狂舞，冰凉的水珠挡也挡不住地向雨披内灌来，甚至雨衣都几乎要被颳走。伍田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他忍不住掐了个手诀，临到关头还是松了手，继续认命地护着怀里的防水文件袋向小区里沖。


    终于，他进了大楼。


    伍田回头看了看外面恶劣的天气，扯了扯自己湿光了的衣服，认命地瞪着死鱼眼去乘电梯。


    他是专门来给卫清送剧本的，没想到走到半路就突然下暴雨了。


    早知道他干脆把扫描电子版发过来得了，这天气简直就不是能让人出门的。


    「叮咚。」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伍田正要说话，却在看见门内人的一剎那勐地愣住。


    开门的人是个非常清秀的少年，他的瞳孔是浅茶色，五官线条看上去挺柔和，脸颊有些婴儿肥。他形状漂亮的红唇微微抿着，一头柔顺微卷的栗色头髮非常蓬松，这会儿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这张脸绝对能让绝大多数的小姑娘母性泛滥，尖叫着想把他抱进怀里揉搓。然而伍田的脑子里却全是「卧槽」。


    他没有走错啊！为什么这里会有个不认识的男人！难道这位大佬终于老树开花悄无声息的给自己找了个恋人吗？！！


    伍田大脑宕机了两秒，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是？」


    那人沉默片刻，抬手从脸上撕下来一层东西：「是我。」


    伍田：「……」


    伍田看了看卫清那张邪气逼人的俊脸，又看了看他手上那层「□□」，无言半晌勉强笑道：「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化妆。」卫清侧身，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是化妆吗？」伍田都不知道该说啥了，这位管这叫化妆？这都能算换脸了，也太他妈硬核了啊！


    「我试过普通的化妆。」卫清蹙眉解释道，「效果不是很好，所以只能试试改变脸形等改造空间更大的方式。不然我的戏路受限太大，会很麻烦。」


    伍田干笑两声：「真厉害，刚刚我都没看出那是张面具。哪儿买的，价格不便宜吧？」


    「没超过一百。」卫清说，「其实没有那么有效。如果带着这个做表情，会很僵硬。」


    伍田也不太了解这行，只是觉得这价格似乎便宜过头了。他也没追问，只是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卫清：「这是之前和您说过的那个资源，剧组今天把剧本片段发来了，您下个月初可以去试镜，不出意外这个角色会是您的。我就不进去了……身上都湿透了，我得赶紧回去洗澡。」


    卫清于是没有留他，抱着剧本回了房间粗略看了一遍。


    这是一部古装仙侠剧，主角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年轻鲛人，名为「符灵橼」。


    不过送到他这里的剧本中并没有完整阐述主线，只是给了和他在剧中将要扮演的角色相关的剧情。


    这个角色是主角所在门派的大长老。


    这位大长老是一个剑痴，一生所学皆为剑道，性格公正不喜弯弯绕绕，也极其偏执护短。在最开始时主角和门派中的其他人一样敬仰这位大长老，但在他妖族身份暴露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大长老想要抽出他的「鲛人骨」铸剑。


    鲛人骨是承载鲛人所有力量的地方，失去鲛人骨的鲛人活不过三日。且抽骨过程极其残忍痛苦，必须要在鲛人清醒时进行，大长老此举完全就是要致符灵橼于死地。


    但在这位大长老心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根深蒂固，完全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


    而他也正是男主黑化的源头，他的思想代表了整个人族的主流观点，实力也是无可争议的强大，甚至到结局时都有出现。


    毫无疑问，这个人物是贯穿了整部电视剧重要角色，总结一下就是反派boss。


    卫清面无表情地合上剧本，心情有点不太好。


    他垂眼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卫生间的半身镜前，凝视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镜中的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剑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樑下方是颜色略有些浅的薄唇，原本漆黑的瞳仁此时因为带了美瞳而呈现出浅茶色，头上那顶蓬松的假髮配着他现在没带面具小了一圈的脸显得有点违和。


    他试图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镜中的人回给他了一个瘆人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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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


    卫清的心情更差了。


    屋外的风颳得越发勐烈，雨点像是想要砸碎玻璃似的连绵不断拍击上来。没关严实的窗缝中渐渐传来若有若无的鬼哭似的声音，卫清皱眉来到声音传来的位置，目光不经意间却看见了外面窗台上的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只比他的手掌大一点点，看形状是只鸟。此时它正蹲在窗台内侧和玻璃的夹角里，即使被吹得羽毛乱翘也依旧显得淡定无比。


    卫清轻轻敲了敲那只鸟靠着的玻璃。


    那只鸟感受到震动，过偏头定定地看向窗内的他。


    外面的天色有些昏暗，卫清也看不太清这只鸟的模样。他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缝，邀请那只鸟进来避雨。


    狂风裹挟着雨滴疯狂从那条缝隙灌入室内，很快就打湿了窗帘和一大片地面。那只鸟没有去看那条缝隙，只是注视了他很久，最后勐地张开双翼从窗台上俯冲而下，顶着暴雨消失在夜幕中。


    卫清怔了一下，将窗户重新关上。


    他觉得那只鸟似乎有些特殊。


    就在这时，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卫清本以为是伍田忘了事情又回来了，没想到打开门后却看见了一个销声匿迹了一个星期的傢伙。


    来者浑身湿透，还在向下滴水的黑髮被飓风吹得乱糟糟的，但在看见他后，脸上却露出了和往常一般无二的从容微笑。


    「卫先生，请问你愿意收留一个没带伞的可怜人吗？」


    第13章


    卫清抵着门框，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门外的燕南歌。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短袖上衣和一条同样紧身的黑色长裤，这会儿被雨水打湿，虽然没透出里面的肉色，却把流畅完美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格外清晰。


    他见卫清盯着自己不说话，随手把贴在额上的黑髮全部撸到了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水珠顺着他的眉骨缓缓滑落，最终沿着那修长的颈项没入了领口里。


    卫清沉默了许久，十分冷静地说：「进来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燕南歌挑眉：「回答了就让我进去？」


    卫清：「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


    「哦，好啊。」燕南歌笑道，「那你问吧。」


    「我在咖啡店向你藉手机之前，我们互相认识吗。」卫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似乎之前就问过这个问题了？」


    「回答。」


    「好吧，如果你非要问的话。」燕南歌注视着他的眼睛，深情说，「是的。」


    卫清还在意外他干脆的承认了，就听见燕南歌继续道：「你上辈子和我就是恋人，我们失散了我一直找不到你，直到最近，我才在一位天师的指引下发现了你的转世……」


    卫清听着听着额角就蹦起了青筋，一言不发地把门勐地关上。


    燕南歌似乎早有预料，没等他真把门扣掩饰就强行把手塞进了门缝里：「等等！别关门啊！」


    卫清没捨得用力，咬牙道：「你松手。」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燕南歌死扒着门框，一点大佬的尊严都没有，「别关门！」


    卫清把门缝拉大了一点，冷冷地看着燕南歌。


    要是这傢伙这次再耍他，他宁可拆门框也要把这人丢出去。


    门外的燕南歌却没憋住笑出了声，他红棕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注视着卫清的眼睛嘆道：「这么多年了，你的反应还是这么可爱。」


    燕南歌慢慢收住了笑，目光有点复杂地看着卫清，停顿了片刻才低声说：「你忘记了，我们曾经一起在康奈尔大学进修了三年，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形影不离。」


    卫清皱起眉头：「可是我没有上过大学，我甚至连高中都没有读完。」


    燕南歌笑了一下，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你没有发现自己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吗？如果你发现了，就该知道，有这样学习能力的人根本不用担心学费，你甚至可以靠奖学金和各种比赛的奖金养活自己。」


    卫清与他对视着没有说话。


    燕南歌的眼神非常坦然，一点都不像是在说谎。他苦笑着说：「虽然听上去很离奇……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卫清的脑子有些乱，他无法捕捉到燕南歌说谎的痕迹，甚至就连他的直觉都告诉他这是真的。


    卫清深吸口气，问：「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我不能说。」燕南歌沉声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个理由，但是这个答案不能由我来告诉你。」


    卫清与他对峙了整整两分钟，终于缓缓后退了半步，让开了门。


    燕南歌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意，进门后扫了一眼卫清扶着门的位置，啧道：「你手劲可真大。」


    卫清下意识跟着他看了一眼，这才察觉自己刚刚居然无意识的把门捏出了一个坑，现在门变形得连关都关不上了。


    卫清：「……」


    燕南歌：「没关系，这个我会修。」


    卫清偏头看向他。


    燕南歌微笑。


    这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贵族，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合该在宴会场上握着红酒杯优雅摇晃，一点都看不出像是会做这种粗活的。卫清却没有质疑他，只是一声不吭地把门虚掩上，从衣橱里翻了一套新的衬衫长裤丢给燕南歌：「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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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歌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在关门时隐约看见卫清走进了厨房。他笑了笑，手指虚虚在门上勾画出一个图形。


    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一道蛛网般的流光罩住了整个浴室。


    燕南歌弯腰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同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卫生间，目光落到某处时眼角抽了一下。


    「啧。」


    燕南歌靠坐在洗手台边，抬手一抓，一台手机就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燕家主？您有什么事吗？」


    「让慕容珏接电话。」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很快另一个人的声音传了出来：「燕南歌？你找我做什么？」


    燕南歌长嘆了一口气：「你居然把他的马桶给拆了。」


    「……」


    「你们难道觉得这样能阻止他注意到这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吗？」


    对面有点恼羞成怒：「我们这种人早就辟谷了！就算吃东西也不可能会去上厕所！不这么做根本没办法让他不注意到这个问题啊！」


    燕南歌：「莫非你还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公共厕所都剷平？」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你们的计划本来就通篇漏洞，」燕南歌燕南歌懒洋洋道，「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们把漏洞补上了，记得和『官方』的人串下台词，别又露馅了。」


    「……你做了什么？」


    燕南歌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他的眼睛能看穿谎言，只有实话实说才万无一失。」


    「不是，等等，你现在在哪！你……」


    燕南歌没理他，果断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回虚空里。


    当他从浴室里出来时，正好卫清也端着一碗东西从厨房里出来了。燕南歌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是姜汤？」


    卫清把碗放到他面前，言简意赅：「喝。」


    燕南歌感慨：「阿清你真好，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


    卫清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转身回房间把剧本拿了出来，坐到沙发上研究。


    然而总有一道一直凝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分心。


    终于卫清放下剧本，抬头直直对上了餐桌边的燕南歌视线。


    燕南歌一点都不隐瞒自己在用卫清就汤的事实，他单手撑着腮侧笑道：「阿清，你看书的模样真是太迷人了，有你在旁边就连姜汤都不辣了。」


    卫清有点受不了：「闭嘴，要么出去。」


    他听见燕南歌又笑出了声。


    这人果然是故意的。


    过了一会儿，燕南歌喝完了姜汤，自己去把锅和碗刷了，又找他要了修门的工具。


    「叮——」


    尖锐的金属撞击音传来，卫清蹙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燕南歌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把门锁拆了下来，这会儿正拿着一把小锤子敲击那块凹陷变形的地方。


    燕南歌的身影挡住了卫清的视线，他看不清燕南歌手上的动作。


    在第一声撞击音后停顿了两秒，忽的一串急促又富有节奏的敲击音连绵响起，配着屋外隐隐约约传来的雨声竟如编钟奏乐般有种奇异的美感。


    短短数秒后，敲击声骤然一停。


    卫清勐地回过神来，就看见燕南歌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沖自己笑了一下。他侧身让开一点，温声说道：「我修好了。」


    完好无损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从来没被破坏过一样。


    第14章


    卫清下意识放轻了唿吸，放下手中的剧本，起身走到门边。


    那个被他捏出了凹陷的地方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被破坏过的痕迹了，甚至就连表面凹凸不平的粗糙纹理都能与旁边完好的地方相匹配。


    正常情况下，金属必须要在高温加热下才能进行塑形处理，否则即使强行扭转回了原状，也会因为反覆弯折而出现强度降低、容易断裂情况。更何况这大门不止是金属，在它的表面还镀了一层漆——但即使是这层脆弱的漆，也完全没有在刚刚的捶打下出现任何肉眼可见的损伤。


    这样的技巧已经不是随便练习练习就能达到的程度了。


    「如何，是不是一模一样？」燕南歌笑着问。


    卫清伸手轻轻拂过被修復的那块区域，低声评价：「鬼斧神工。」


    他收回手看向燕南歌：「我以为你只是个厉害的商人。」


    燕南歌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一点：「其实我会的可多了，商人只是副职。」


    「比如？」


    「比如我煮饭也很好吃。」燕南歌肃容邀请，「吃夜宵吗卫先生？请让我报一碗姜汤之恩。」


    卫清：「……艺人不能吃夜宵。」


    他看着燕南歌遗憾的眼神，有那么一两秒动摇了一下。


    事实上，艺人不能吃夜宵是为了避免长胖，但他本身是怎么也吃不胖的体质，就算吃了夜宵也不会怎样。


    然而对他来说，吃夜宵会不会长胖不是重点，重点是「艺人不能吃夜宵」并且「其他艺人都在遵守这个规定」。


    卫清偏开了眼睛，淡淡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燕南歌思索片刻：「明天早上？」


    卫清：「……」


    燕南歌补充：「夜宵不能吃，早饭总能吧？」


    「不行。我只有一间卧室，没有第二张床可以给你睡。」


    燕南歌用特别单纯无辜的眼神说：「我们可以睡一张床啊，大家都是男人，不用担心男女授受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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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冷冷道：「你这话说的就像是那些骗无知少女上床的渣男一样。」


    「那是不可能的。」燕南歌一本正经地说，「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更别说和别人上床了。」


    卫清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这男人简直特别迷。


    没有女朋友、没有过对象、没有**经歷……在正常男人的观念里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过有人和自己朋友吹嘘自己的「女朋友」、「男朋友」、「炮友」有多少多少个——


    就好像没有这些，他们就会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似的。


    不过他自己其实也不怎么正常。


    因为他现在居然被这位燕先生萌到了。


    卫清下意识地想要把兜帽带上，但等到抬起手了才想起自己现在穿着的是睡衣没有兜帽。他的手顿了一下，最后只好顺势整了整衣领，转身向房间里走去：「沙发借你。我有备用的被……」


    突然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把他圈在了怀里。


    卫清身体一僵，说到一半的话勐地卡住。


    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燕南歌鼻端喷吐出的气息在脸侧拂过。环在腰侧的手并没有用力，他随时都能轻松挣脱开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连低头看看都做不到。


    「卫先生……」燕南歌低沉悦耳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响起，「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啊。」


    「我是星耀娱乐的董事，在员工宿舍区根本不会缺住的地方。」


    「我什么都会一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我也没有过什么『前任』，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轻轻笑了一声：「卫先生，我喜欢你，你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只有渐小的


    卫清僵硬了许久，哑声道：「燕先生，你不觉得进度太快了吗？」


    燕南歌低笑：「一点也不快。」


    熟悉的麻痒感再次从心底蔓延开来，让莫名的躁动在心底翻腾不休。卫清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开口：「好。」


    燕南歌：「那我们明天就去挪威结婚好吗？」


    卫清：「……」


    卫清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扒开，反手抓住燕南歌的衣领一拽，单手把人离地一路提到了沙发上，然后用这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和沙发换走了那本十页不到的剧本。


    「哐！」


    新晋男友燕先生被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客厅里。


    房间里，卫清背靠在门上，深吸了口气，用力扯了扯头髮。


    他真是疯了！


    门外传来了两声压抑不住的笑声，随即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外。


    「卫先生，」燕南歌在门外说道，「真的不结婚吗？我已经准备好和你一起共度余生了。」


    卫清没有吭声，天生显得冰冷漠然的黑瞳中却染上了一丝笑意。


    他真是疯了。


    ***********


    「铛——」


    夜晚十一点的时钟发出一声轻缓绵长的敲击音。


    燕南歌合上手里的书籍，将之放回书架上。他抬步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拧开门把手，推开了门。


    卧室的装修和外面一样简洁干净，单人床上卫清正直直躺在正中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小腹上。


    燕南歌看见他老干部似的睡姿，有点想笑。


    他慢慢踱步到床边，垂眼凝视着卫清的睡颜。


    卫清醒着的时候气势特别强，看人就像是随时带着杀气。这会儿睡着了却也没好多少，看上去就像个正在装睡随时准备暴起的兇徒。


    但燕南歌很清楚，一旦过了晚上十一点，这个人就怎么吵也不会醒了。


    他半蹲下来，低下头缓缓凑近卫清的唇角——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碰到的前一秒，燕南歌眼神勐地一变，微眯起眼看向窗户的方向。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亮光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剪影投在了窗帘上。


    燕南歌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


    窗外，在倾盆而下的大雨中，一只墨蓝色的鸟正站立在窗台上，眼睛透过那条缝隙冷冷盯着他。


    燕南歌与它对视着，唇角扯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晚上好啊，墨尘道友。」


    第15章


    墨蓝色的鸟目光冰冷疏离地与他对视着，身影没动，一道在灵魂中响起的声音却传到了燕南歌耳边：「请您跟我来一下。」


    它张开双翼向远处飞去，似乎完全不担心燕南歌不会跟过来一样。


    燕南歌半眯起眼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抬手拉开了紧闭的窗户。风裹挟着雨点疯狂想从那道缝隙中涌入室内，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挡在外。他动作轻巧地翻上窗台，抬步跨出了窗。


    就在他的身体穿过那层屏障的霎那，他身上的衣服突然从宽松的休闲款式变为了他来时穿着的贴身黑衣。


    雨点落在他的身上，没多久就将他的衣服全部打湿。燕南歌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只是回身将窗户轻轻再次关严。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沉的卫清，随后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下一秒，他的身影在半空中骤然化为一只纯黑色的燕隼，顶着雨幕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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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沉的夜色与暴雨成为了最好的掩护，没有人能发现这两道从城市上空一闪而过的黑影。他们像闪电般瞬息万里，眨眼间就到达了城外无人的荒地上。


    墨蓝色的鸟率先降落到地面上，身影骤然拉长化为一个身着墨蓝云纹长袍的青年。他的容貌颇为清俊，长发如缎带般披散在身后，雨水像是无法触碰到他一样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墨尘回视着重新化为人形的燕南歌，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燕家主，你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吗？」


    燕南歌挑眉：「什么？」


    墨尘紧紧皱起眉头：「卫剑君的情况关联到整个修真界的命运，你却不断插手捣乱，我十分怀疑你的意图。」


    燕南歌嗤了一声：「我哪里捣乱了。」


    墨尘说道：「你不断把不合常理的事情摊开在他眼前，难道不是故意想破坏他身上的封印。」


    「要是这种程度就能让封印崩溃，那不是好事吗？」燕南歌冷讪，「更何况这些问题本来就存在，我不过是早些帮你们戳破罢了。」


    墨尘面色不愉：「燕家主，即使你再恨他也不该如此冲动行事。最后一个机会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做主给卫剑君的，如今那些资源早已耗尽，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第二份能给你。」


    闻言燕南歌微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发笑：「我恨他？你在胡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没有胡说。」墨尘拢袖冷声道，「谁都知道如果逐光剑君没有出现，这个机会就是你的。你因为不甘心迁怒他很正常。」


    燕南歌脸上的笑慢慢消失，棕红色的眼睛漠然地与墨尘对视着。他偏了下头，语气里带上了点厌倦：「你们真是闲得无聊，有被害妄想症就该早点去治。我和阿清当了两百多年道侣，要害他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墨尘沉默了片刻，道：「最后一份资源被封存得极好，正常情况可以再保存上千年。但是传说中还有一种失传了的秘术，可以将刚死不久的修士体内灵力抽出，将其修为转嫁到血亲或者同门身上——而你正是修真界最有可能復原出那种秘术的人。」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了，就是在说如果燕南歌提前害死了卫清，那其他人也可能会因为怀疑不把机会给他。但如果用传说中的那门秘术转嫁卫清的修为……那修真界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第二个比燕南歌还要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捏着鼻子任由燕南歌获得这个机会。


    而燕南歌虽与卫清没有血缘关系，也并非修习同种道术的同门，但道侣这样的亲密关系却完全足以弥补这一点。


    燕南歌的声音低沉而压抑，缓缓开口道：「你这么说，不怕激怒我吗。」


    「你我同为出窍期。」墨尘答道。


    夜色下，燕南歌漂亮的红棕色虹膜颜色渐渐转深，危险感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向墨尘压迫而去，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墨尘面色微变。


    「我知道你们是被那个傢伙吓怕了。」燕南歌眼神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但我和那个叛徒不一样——甚至都是我亲手处决了他。」


    「希望你能尽快丢掉这种愚蠢的怀疑。」


    燕南歌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却听见身后的墨尘再次出声：「你和那个人很像，一样的傲慢，一样的偏执，一样是完美的伪装者……不，你甚至比他还要可怕。」


    燕南歌脚步一顿。


    「卫剑君太年轻了，只有与你出生在同一年代的我们才最清楚你的本性。」墨尘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没有异心，那就请按照约定，不要插手这件事。」


    燕南歌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化为原形隐入夜色之中。


    ************


    卫清睁开眼，从客厅里飘来的清爽香气让他有点茫然。


    他换好衣服走出门，一眼就看见了餐桌上摆放着的整整齐齐的早餐——一共六碟小菜，一大碗小米粥，此外还有一盘切好的橙子。


    「早安，卫先生。」燕南歌从厨房走出来，随手将脱下来的围兜挂回门背后。


    卫清下意识看了眼时钟。


    六点零三分。


    这人到底几点起来的？


    燕南歌走过来把他按坐在餐桌边，一边给他盛粥一边笑道：「昨天说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赏个脸？」


    在燕南歌期待的注视下，卫清默默夹起一片醋腌白萝蔔放进碗里，端起碗就粥吃了下去。


    卫清：「……」


    燕南歌看见他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微妙眼神又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在桌对面坐下，手肘撑着桌面饶有兴趣地问：「感觉如何？」


    卫清由衷地称赞：「很好。」


    燕南歌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卫清安安静静喝完了半碗粥，却发现燕南歌只是一直盯着他看，面前的粥一口没动，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吃？」


    燕南歌长嘆了口气：「因为我一想到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都见不到你，就心塞得吃不下饭。」


    卫清一怔：「发生了什么？」


    「我要去塔米拉王国出差，」燕南歌拖长腔调卖惨，「阿清，那边天气可热了，你说我要是中暑怎么办？」


    「……」卫清迟疑着说：「多喝热水？」


    第16章


    多喝热水这四个字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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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相顾无言，燕南歌突然就憋不住笑了起来。卫清面无表情地看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觉得莫名奇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在星耀娱乐公司门口遇到过一次的白猫。


    如果燕南歌要去国外出差，那只白猫还有人照顾吗？


    不过仔细想想，燕南歌也不一定是一个人住，家里说不定还有亲戚保姆之类的，这也不用他多担心。


    燕南歌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抬手按了按额角：「阿清，你真是……把左手借我一下。」


    卫清蹙眉看了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一言不发地把手递了过去。


    燕南歌捏着他的指尖，在手心上瞧了半天，一本正经地说：「卫先生，您的手相很好，无论是生命线还是感情线都长而顺，可以看出你能活很久很久，而且事事顺心。」


    卫清保持沉默。


    燕南歌挑起眉：「你不信？」


    卫清：「……嗯，我信。」


    燕南歌于是嘆了口气：「你这语气不就是不信吗，看来我得多找点证据出来给你看……」他说着将卫清的手拉近，头也低下来了一些，卫清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鼻息拂过自己手指的感觉。


    卫清有些轻微的晃神。


    燕南歌的睫毛很长，此时垂着眼，就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挡住了他的眼睛。头上柔顺的黑色短髮带着点天然的捲曲，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出了无比鲜明的对比，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迷人。


    就在此时，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迅速回神。


    燕南歌居然在亲他的手心！


    卫清就像触电了一样勐地抽回手，燕南歌也没有强行抓着，很轻易就松开了。他站起身，淡淡的笑意在英俊的眉眼间扩散开来：「好了，我该走了。对了，虽然塔米拉和华国有八个小时的时差，但……要记得看简讯啊，我亲爱的卫先生。」


    卫清神色如常地和他道别，藏在桌下的左手却用力握紧。


    那种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渐渐撩起一片无名的火，一路从掌心烧到了心里。


    大门关上的声音想起，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卫清乱七八糟的思绪渐渐回笼，这才察觉自己攥紧的手上居然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慢慢松开拳头，抬起手看去。


    一枚银白色的素戒不知何时被套在了他的中指上。


    卫清凝视着那枚戒指，许久都没有动，最终只是再次缓缓攥紧了手指。


    **********


    「迎宾仪仗队准备好了？快点让礼炮就位，国王的贵客就快来了！」


    「去接人的车队到哪了……快到了？还有五分钟？哦上帝，快快快，准备准备！」


    「这边花篮是怎么回事？有一朵花焉了啊！赶紧换掉！」


    ……


    无数皮肤棕黑的官员与士兵来来往往，塔米拉国王居住的宫殿前被布置出了无比盛大的迎宾通道。


    终于，在数千人的翘首以盼中，车队护卫着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停在了通道末端，紧接着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塔米拉的老国王在身边护卫的掺扶下赶紧大步走了过去，哆嗦着手给了那男人一个拥抱：「哦！我亲爱的朋友，好久不见了！」


    男人笑着回抱了他一下，用塔米拉的语言流利地回道：「好久不见，很高兴能与您再次合作！」


    国王大笑着将人领进宫殿。


    周围站得笔直的士兵和官员目送着国王陛下和那人相谈甚欢地消失在门内，不由得心下一惊。


    他们塔米拉是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石油大国，与众多国家都有深厚的关系，在国际上的地位可一点不低。


    而他们的国王陛下年纪已经很大了，最近几年身体也越来越差，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早已决定了要传位给他的第三子。


    要知道他们塔米拉的现任国王帕斯达特尼六世，可是个即使见了米国总统也能毫不弱气平等谈话的强硬派，但国王他却布置了这么郑重的欢迎仪式，并且硬撑着苍老虚弱的身体亲自等在门外，无比热情地去和那个年轻男人攀谈……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然而国王的地位在塔米拉至高无上，既然国王没有说，那他们也不敢多嘴去问。


    ……


    第二天傍晚。


    卫清刚下课不久，此时刚刚煮好了一碗青菜挂面，正在边听新闻联播边吃晚餐。突然他听见主持人的声音顿了一下，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晚间新闻的主持人脸上神色有些错愕地念道：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国际新闻：世界石油大国「塔米拉」的国王「帕斯达特尼六世」于今日下午18:12分去世，享年89岁……】


    【其王位由其第三子「帕斯达特尼·卡多曼拉·斯癸尔尼瓦」继承，为「帕斯达特尼七世」，并接手其父与华国燕氏财团签订的大规模石油开採利用合约……】


    【以下内容为现场播报。】


    画面切到了一片铺满不知名黄色花朵的现场，华丽的皇宫周围沾满了赶来哀悼的人群，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痛。


    一位主教模样的人正在国王安详的遗体前祷告，离镜头不远的地方，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塌鼻子外国男人也一脸哀痛地看着高台上自己父亲的遗体。


    突然外国男子转身握住了身边一个英俊华国男人的手，表情严肃地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火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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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下面有工作人员紧急配上的翻译：


    「燕先生！父亲与你的约定不会作废。我以帕斯达特尼七世的名义发誓，塔米拉和华国的友谊永远不会断绝，你永远是塔米拉最尊贵的客人！」


    「我们塔米拉的石油，就都交给您了！」


    画面定格在他与旁边那人的脸上。


    卫清：「……」


    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与您的父亲相识多年，他曾多次和我提过您的名字，他确信您会是个出色的国王。原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卫清：「……」


    卫清看着屏幕中燕南歌带着哀伤的脸陷入长久的沉默。


    所以这就是燕南歌说的「出差」？


    第17章


    关于这条插播新闻的事情在一个星期的发酵后到达了顶峰。


    【我的天哪，塔米拉的人是疯了吗，把全国的石油开发交给华国的私人企业！】


    【楼上不要激动，那燕氏可不是完全的私人企业……】


    【米国那边已经提出抗议了，要我说塔米拉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妥协的，别高兴的太早。】


    【艹，楼上是无脑米吹吗，真扫兴！】


    ……


    【话说都没人觉得那位燕先生很帅吗？有没有人认识他呀？】


    【指路隔壁→#扒一扒那个豪门爸爸#。】


    【刚从隔壁回来，卧槽，我之前居然都不知道华国还有这么牛逼的家族。】


    【两百多年的老牌豪门，水陆空运输领头老大、房地产大亨、华国最大矿产开採提炼出售一条龙企业、半国企工业机械生产商、水利工程建设……爸爸，还有你不会做的吗？】


    【这位出镜的燕先生好像是燕氏家主的小儿子啊，我记得他之前在星耀娱乐当总监来着。】


    【给楼上递话筒】


    【人家不但有钱。。。还帅。。。柠檬经常围绕着我。。。】


    【噫呜呜噫帅到这样家世已经不重要了啊！这个颜我可以！】


    【一言不合发帅照#截图##截图#】


    【呜呜呜萧萧老公对不起，我要爬墙惹】


    【大家看，这是我老公！！！#截图#】


    【楼上滚粗，老公是我的！】


    卫清面无表情地把手机熄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黑掉的屏幕，半眯着眼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这些天来，燕南歌几乎已经刷屏了整个网络，当然还有一些人的关注点放在了塔米拉的决策上。


    但无论他有意无意，都已经看到过太多次逮着燕南歌新闻截图疯狂舔屏的无节操网友了。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卫清的手指在手机侧面的按钮上摩挲着，终于轻轻按了一下，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一张锁屏的图片。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夜空的背景，明亮的星光散布于天际，与楚华市灰濛濛的夜空不同，显得格外深邃。而在照片的左下角，一个人影正沖镜头露出迷人的微笑，没拿手机的那只手还卖萌似的比了个心。


    卫清盯着照片上的燕南歌看了许久。


    这张照片是在五天前发来的，据说是想让他一同「欣赏塔米拉王国的美丽夜景」。


    然而无论是拍照的人还是收照片的人都心知肚明夜景根本不是重点。


    就在卫清盯着燕先生的自拍走神时，在他不远处的一群保安正疯狂地用眼神交流着。


    保安a：刚刚逐光剑君看我了！怎么办，他是不是发现我们的不对劲了？


    保安b：自信点，我们肯定没有露出破绽！


    保安c：啊啊啊啊那边有个傢伙好像要去上厕所！卧槽卧槽他从逐光剑君面前走过去了！


    三个保安无比紧张地屏息看着那边。


    卫清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路过的人，最后落到了三个保安身上。


    三个保安下意识挺胸收腹，眼观鼻鼻观心。


    卫清收回了目光。


    保安们齐齐松了口气。


    保安a：我觉得我们混进来也没什么用啊，要是阻止人去上厕所……那不是暴露得更快！


    保安b用看傻子的眼神：我们就是来凑数的，这不是有墨尘大佬在吗。


    保安c：不慌不慌，就算他发现了不对，不也还有「官方」背锅嘛！


    「下一个，23号卫清！」


    卫清听见喊声，收起手机起身向试镜的房间里走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三个保安一眼。


    三个保安瞬间满头冷汗。


    卫清走进屋内，正对着大门坐着一排七八个人，他都不认识。其中一个稍年轻些的地中海沖他挤出了个微笑：「星耀娱乐的卫清是吧，你可以开始表演了。」


    卫清对着台上微一鞠躬，抬手慢慢摘下了兜帽。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房间里的所有人全都静了下来。


    对面那人的面容原本隐藏在阴影之中，只能看清下半张脸的时候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有点奇怪。然而此时他黑沉的眼睛慢慢抬起，无比冰冷而恐怖的气势就如海啸般压垮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智，让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卫清缓缓抬步向前走去。


    他明明还是穿着那一身简单的深色卫衣，但所有看到他的人却都产生了一种幻觉——


    这个人穿着广袖长袍，衣摆随着他的走动而随风翻卷着。他就像是主宰生死的神灵，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每一步前行都宛如踩踏着黄泉逆行而上，没有人能阻挡住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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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唇边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原本就有些狭长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种让人能从灵魂深处开始战慄的危险感终于彻底溢了出来。


    低沉而带着嘲弄的声音从他口中漫不经心地响起：「鲛人？」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冷然地俯视着前方的「鲛人」，右手并指如剑，自下而上斩出：「敢混入魂剑宗，真是好胆色。」


    这一斩的动作并不快，但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感，就仿佛真的握着一柄长剑在一点点破开某种坚韧的存在。当他的手指遥远略过评委席时，坐在中间的一个人突然抬手去拿角落里那人的水瓶。


    这人的手臂刚刚好挡在卫清手指点向的地方。


    而这时卫清已经重新放下了手，眼底冰冷的神色褪去，原本显得无比危险的气势再次收敛起来，平平静静地再次一鞠躬：「我表演完了。」


    一众评委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其中剧组的导演看着他喃喃道：「你……好的，卫先生你可以回去等我们的通知。」


    卫清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房间，从开始试镜到结束全程没超过三分钟。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导演才深吸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何时出来的冷汗，笑道：「这星耀娱乐指定的男二比我想像中好多了，虽然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样……但的确挺合适。我就说星耀不会自砸招牌嘛，何编剧你可是多虑了哈哈哈……」


    他说的何编剧正是之前抬手去拿水瓶的那个人，听见导演这么说，他笑了笑：「我也觉得他不错。这是上午最后一个了吧？」


    「还有两个……不过现在时间也晚了，推迟到下午也行。」


    众位评审互相合计一下，便通知剩下的人先休息，纷纷结伴出去吃饭了。直到此时何编剧才松开压在桌上的手，只听「哐当」一声，实木的桌子一角竟然掉了下来，截面光滑无比。


    何编剧目光莫测地盯着那个桌角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这里是外勤组何峰，编号wa-239，申请连接总部主机。」


    「我发现了一个在野的高危异能者，能力等级至少在a级以上，目前看来似乎能力与『撕裂空间』或者『风刃』有关。」


    「不，他看起来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是的，他叫『卫清』，是星耀娱乐的艺人。」


    「希望检察署能尽快派人来进行接触。」


    第18章


    卫清从房间里离开，助理杨丽就立刻拿着水瓶迎了上来。


    今天伍田没在，据说是他手下的其他艺人闹出了点么蛾子必须尽快处理，所以就只有杨丽陪着他来。


    不过这也无所谓，以前方正还是他经纪人的时候，他经常是一个人跑公告的。


    「您试镜的怎么样？」杨丽跟着他问，「现在准备回去，还是您想要去哪里逛逛？」


    卫清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于是两人就一併向停车场走去,准备开车回公寓。然而走到半路时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他们：「卫清，导演请您过去一下。」


    「导演找我？」


    他才刚刚试完镜，导演现在找他，难道是已经决定好人选了？


    卫清直觉有哪里不太对，但还是跟着这个工作人员走了。没想到在他们走到饭店包厢门口时，杨丽被拦了下来。


    「对不起，您不能进去。」工作人员的语气很客气，但阻拦的动作却极其强硬，「导演要和卫清先生单独聊聊关于剧本的事情，现在还没有签订合约，所以为了以防泄密，您不能跟进去。」


    杨丽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愣了愣，迟疑看向卫清。


    卫清说：「你等我一会儿，或者可以先回去不用管我。」


    工作人员立刻接口道：「应该要花不少时间，这位女士等在这里不方便。」


    卫清闻言顿了顿，对杨丽说道：「那你先回去吧，结束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杨丽的表情却变得有点古怪，欲言又止了片刻，只是道：「那……您自己小心点，我先走了。」


    卫清目送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推门进了房间。


    这是个装修颇为豪华的包间，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桌上的菜早就上齐了。然而卫清环顾了一圈，却根本没有看见工作人员口中的「导演」，房间里就只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他认识，之前他去面试时，这个人就坐在导演旁边。


    「卫清你来了，」中年男人沖他招手，「快过来坐。」


    卫清看着他：「请问您是？」


    中年男人油腻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个和气的笑：「我是晨曦娱乐的部门经理李弘民，你大概不知道这部电视剧就是我负责的。」


    《归海》这部剧是难得的大制作电视剧，除了娱乐圈霸主星耀以外，华国排行第二的经纪公司「晨曦娱乐」也有参与投资——甚至由于导演也是晨曦娱乐的人，基本可以说这部剧就是以晨曦为主的。


    卫清还是站在门口没有动：「听说裘导找我。」


    中年男人见他一直不过去，眼底闪过一抹不快。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卫清脸上，这点不快就立刻被痴迷取代了：「裘导临时有事，把要和你商量的事託付给我了，快来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卫清蹙了下眉，不动声色地绕了小半圈，在中年男人对面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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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想那个中年男人见他选了个这么远的位置，立刻起身走过来坐到了他身边：「哎呀，你坐那么远，我们说话多累啊，坐近一点嘛。」


    卫清看着他没吭声。


    这人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脸，身体微微倾过来一点，搭话：「哎，卫清你为什么一直带着兜帽？这大夏天的不热吗？」


    卫清沉默片刻，答道：「怕吓到别人。」


    其实这不是主要原因，他长得凶归凶，但会这么容易被吓到的也没多少人。他在外面会一直带着兜帽，是因为不喜欢让别人对他的脸发花痴，外加也不想把头髮露在外面。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短头髮看上去很奇怪。


    但这些理由他懒得和这人解释。


    中年男人嘿嘿笑起来，贪婪地看着卫清俊美的面庞，意有所指地说：「怎么会吓到别人呢，你不知道刚刚我看你表演的时候心跳的有多快，我觉得你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红的！」


    他说完半天没等到卫清的回应，只好再次主动开口：「嘿嘿，卫清啊，这《归海》可是我们晨曦娱乐今年的压轴大制作，很多人都争着想要进我们剧组呢！尤其是还没定下来的男二，就连现在当红的叶泊都来和我说情想要争取……」


    卫清慢吞吞地开口：「我听说，男二是由星耀娱乐指定的。」


    李经理嘿然道：「星耀娱乐和我们约好男二必须是他们公司的艺人，但可没规定一定得是谁——你说如果我和星耀高层说他们现在指定的人选不合适，那他们当然会换一个人来演男二啊。」


    他见卫清没吭声，以为他是被自己吓住了，赶紧再接再厉地诱哄：「你在星耀混得不容易吧？那里竞争大，你又没人罩着，太辛苦了啊。不如来跟着我，我能给你很多优秀的资源……」


    李经理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卫清的手，却被卫清避开了。他面色一沉：「你……」


    卫清站起身来，冷冷道：「抱歉，我先走了。」


    李经理勃然色变！


    星耀娱乐是个非常奇葩的公司，他们的总裁黎楚是业界里出了名的龟毛，他自己特别讨厌潜规则那套，连带着也不允许星耀娱乐里的其他高层搞这种东西。所以星耀的艺人基本上都不会有本公司里的金主，李经理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卫清说这些。


    「你不想要这个角色了吗！」李经理气急败坏，「你给我站住！」


    他一边吼着一边就想要强行去扯卫清的手，却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脸就狠狠砸到了菜盆子里。


    卫清单手抓着他后脑勺的头髮，将人死死按在菜盆子里。李经理被强行闷住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肥胖的身体不断挣扎扭动，将附近的好几盘菜都扫到了地上。


    瓷盘碎裂的响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工作人员，他推开门往里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快放开李经理！」


    卫清勐地回头，兜帽下那双黑沉冰冷的眼睛瞬间吓住了想要冲进来的工作人员。


    那人色厉内荏地扶着半开的门，随时准备逃跑：「你、你赶紧放了李经理，不然、不然我就报警了！」


    卫清一言不发，随手拿起一个碗掷向门口。


    被他掷出的碗宛如一道闪电般瞬息而至，撞击到门上的沛然巨力将工作人员和门一起狠狠撞退，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门外的惊唿声四起。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数秒内，等做完，卫清又垂下眼，将李经理提了起来甩到了一边。


    「啊啊啊啊啊啊！」李经理沾满菜汤的脸被烫的通红，倒在地上后一边惊恐地往后爬一边惨叫。


    这个人是疯子！疯子！


    卫清却没去管他，只是拉开抽屉，把备用筷子从包厢的柜子里拿了出来。


    他做这所有一切的时候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就似乎是和以往一样平静一般，拿着那一把筷子慢慢走到李经理身边。


    李经理瞪大双眼，惊恐无比地缩在墙角仰望着他，巨大的恐惧甚至让他喘不过气来。


    从这个角度，他能完整地看见卫清那张吸引了他的脸。这张脸是英俊的、邪气的、危险的，在让人畏惧的同时又有着能让人疯狂的魅力。当他坐在台上看他表演时，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这个人，隐秘的征服欲就慢慢被催生出来。


    他想要让这个人臣服在自己身下。


    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卫清的半张面容藏在阴影下，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李经理狼狈的身影，却又好像空空洞洞什么也没看进眼里。他抬起手，反握着一根筷子狠狠刺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9章


    被动静吸引过来的服务员和顾客们聚集在门外探头探脑，却没一个真的敢推门进去阻止的。


    之前那个被门撞飞的人现在还缩在走廊里呢，他们可不敢重蹈覆辙。


    门里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没了，但不知道是什么的闷响居然还在不断传出。


    其中一个服务员哆嗦着嘴唇小声道：「你说我们店里……不会死人吧？」


    然而还没等他的同伴答话，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所有人被惊得后退半步，一声尖叫已经卡在了嗓子眼里，还有些人甚至已经拔腿开跑了。


    卫清看着门外鸡飞狗跳的场景，抿了下唇，拦住离得最近的一个服务员：「抱歉，请问弄坏了你们房子的墙壁和地板需要赔偿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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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服务员原本看见他朝自己走来，满脑子都是「吾命休矣」，可惜被吓得腿软跑不动，没想到居然听见他这么说。


    服务员茫然地看着他：「……啊？」


    卫清：「……」


    卫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只能把人领进房间让他亲眼看。


    服务员大着胆子跟进去，一眼就瞧见了房间角落里摊着的那一坨——


    只见一个挺着硕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缩在墙角一脸被玩坏的表情，而他本来就不怎么宽松的衣服硬是被扯出了几条边，此时正被人用筷子钉在墙和地板上，两腿中间还有一滩液体，看着居然是被吓尿了。


    这筷子还钉的是v型，而且还丧心病狂的在衣袖裤腿两边每边各钉了四个，完美保证他挣脱不出来。


    服务员看着那胖子衣服上整整齐齐特别对称的筷子，心情有点诡异。


    这钉的人特么的该不会是强迫症吧？


    说实话这场面和他想像的差多了，原本以为至少也要见血，但看那胖子身上一点伤也没有服务员心里的恐惧也就散了许多。他盯着那边看了许久，忍不住抽着嘴角看向身边表情肃穆的卫清：「这位先生，您是怎么把筷子钉进墙里的？」


    卫清：「……」


    服务员压低声音悄悄问：「您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吧？」


    我的天，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啊。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


    等卫清把损坏建筑物的钱赔完回来，就发现那个包间门口居然已经挤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挤都挤不进去。


    然而之前有人已经报了警，卫清现在也不能走。他在人群外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燕南歌打了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sorry……」


    卫清沉默片刻，垂眼挂断了电话。


    过了没几分钟，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他的经纪人伍田。


    「卫先生，您没事吧？」伍田的声音有些焦急，「杨丽和我说您被导演叫到包厢里去了，那些人的态度不太对……」


    卫清半靠在走廊的墙上安静听他说完，低声开口道：「经纪人，请帮我安排一下解约事宜。」


    电话对面说话的声音一卡，伍田错愕万分：「卫、卫先生，您说什么？您想解约？」


    卫清嗯了一声。


    「不是，卫先生，现在还没到时间，您、您要解约就必须赔付一百万啊，还有公司的培训费……您的积蓄应该不够吧？」


    「不用担心，」卫清沉声说道，「我前几天自学编程去接了几个外包，钱已经凑够了。」


    电话那头的伍田眼皮狂跳：……编程？卧槽这大佬一言不合就给自己加设定啊，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那边伍田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劝阻理由，这边卫清已经看到警察赶到了现场，于是就和伍田说了一声挂断电话。


    报警的人原本是以为事情是行兇伤人那种程度的，就在和警察阐述案情时说的有点可怕，害得警察们都做好了动武制服歹徒的准备。然而现在看看那被钉在墙上的人除了表情不太对，也不像是有受多大伤的样子。


    估计最多也就是口头警告一下，也不至于拘押扣留什么的。


    来的警察里居然还有个熟人，正是之前在小巷里抓捕逃逸罪犯时把他带回警察局让他配合调查的那位武警同志。这位年轻武警显然也还记得卫清，看见没自己什么事，就干脆抢了自己同事的活跑来和卫清说话：「是你啊卫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卫清语气生硬：「他威胁我和他上床。」


    武警同志：「……哈，哈哈是这样啊，没事，这样你估计不会担责任，等会儿做个笔录就能走了。」


    年轻武警觉得有点尴尬，他偷偷瞄了几眼卫清的脸，在心底咋舌。这人长得好看是真的，但一点也不女气，里面那胖子居然会想和他上床……


    他身为一个混在直男堆里的钢铁直男，对这种事情真的是想像不能。


    早就听说娱乐圈乱，看来还真不假啊。


    过了一会儿。


    武警小声：「卫先生，你是不是真的会武功啊？上次看你从那么高的墙跳下来安然无恙，现在你居然还能把木头筷子戳进混凝土墙里。」


    他说着说着眼神里带上了点亢奋：「那难道是武学的最高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卫清：「……」


    年轻武警眼神亮亮的：「大侠你收徒吗？或者你要不要来我们队里当教官呀，我可以和上级推荐你的。」


    卫清：「这不是武功，我只是力气比较大。」


    年轻武警满脸不信。


    卫清面无表情地道：「根据墙面物质密度与木头硬度对比计算，在一定厚度与角度条件下木筷有可能完整钉入墙中。你可以仔细看看，墙上的那些木筷入墙深度都没超过这个极值。」


    年轻武警一脸懵逼：啥玩意？？？


    卫清补充：「关于这部分计算，在高中物理课本里就有教了。」


    年轻武警尬笑：「哈哈哈是吗，我物理学得不太好呢。」


    神tm高中物理，你怕不是对高中物理有什么误解啊！何况这种东西是算出来就能做到的吗？？？


    第20章


    在半个多小时的折腾后，李经理终于从墙上被弄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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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经理居然一点要找卫清麻烦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主动表示都是误会，他也没受多大伤，根本不管警察提议的要他去医院验伤一下。


    全程卫清都只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在他被允许离开饭店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左右。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


    卫清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拳头抵住额头，深深吸了口气。


    燕南歌的电话依旧打不通，要知道现在就算是飞机上都不需要关机了，而且燕南歌就算是在沙漠里骑骆驼时都能和他正常通讯，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地方会导致燕南歌「不在服务区」。


    「先生，您的金桔柠檬茶。」


    服务员将饮料放在他手边，卫清将杯子移到面前，用吸管捞了一块冰塞进嘴里嚼碎。


    沾了柠檬微酸的冰块在口中碎裂开来，变成一粒粒冰碴将口腔冻得有些麻木。但这种凉意也将他心底翻涌着的烦躁感压了下去，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


    在他的身后是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人家的肚子好痛哦，不知道是不是冰淇淋吃太多了啦。」


    「亲爱的你要去……超市吗，我给你买暖宝宝，贴上就不痛了。」


    「好呀，亲爱的你真好。」


    卫清眉头微微蹙起，端起杯子将里面的冰饮一饮而尽。


    大约十分钟后，伍田赶到了这个他们约好的见面地点。


    「卫先生，您、您……」伍田气喘吁吁地在卫清对面坐下，脸上神色有点复杂，「您一定要退出娱乐圈吗？」


    卫清抬眼看了他片刻，嗯了一声。


    伍田咬了咬牙，哀求：「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卫清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冰块撞击在玻璃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动。就像闲聊似的说道：「你不想让我退出娱乐圈。」


    伍田点头：「对，我是您的粉丝，如果您退出娱乐圈，我就没办法看到您了。」


    卫清平静反问：「不是为了方便监视我？」


    伍田闻言一愣，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的绷紧。他注视着卫清的眼睛，真诚笑道：「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监视您。」


    「有人说，人在撒谎的时候不敢注视对方的眼睛。」卫清慢吞吞道，「但事实上，只有在试图让别人相信自己说辞的时候，人才会专门去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伍田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


    冰块撞击玻璃杯发出的脆响一下下迴荡在空旷的室内，卫清忽然笑了一下：「伍田先生，请说些什么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伍田张了张嘴想狡辩，却在卫清的目光压迫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卫清在生活中几乎从来不笑，他不是面瘫，至少在演戏的时候如果需要他做出什么表情，他都能很好地表现出来。


    他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漆黑的瞳仁中没有分毫笑意。唯有他唇角微微上翘的那一抹弧度和「笑」这个字搭边，但正是这样，他的笑看起来才越发可怕。


    「到处都是不合理的地方，到处都有人在盯着我。」卫清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察觉到威胁，所以一直没有说破。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喜欢这种感觉。」


    他举起杯子，将一枚冰块倒进嘴里咬碎。


    冰块破裂的声音不大，但伍田的背上却渐渐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的大脑里乱作一团，就听见卫清继续说道：「从大约一个月前，我就发现了。我会感觉到飢饿却不会因为飢饿而变的虚弱，我永远不会想要上厕所，每天的作息规律也像是机械程序一样精确。」


    「我可以做到许多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但即使我表现出来，其他人对此的反应也远比我预计中的平淡得多。」


    「而且还有人刻意想要掩饰这些异常。这些人里，也包括你。」


    卫清看着伍田，这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渐渐支撑不住低下了头。


    「你说你是我的粉丝，但你对我的态度并不是正常的粉丝对偶像，而是夹杂了更多的惶恐和畏惧。你发现了我长时间不进食的事实，于是转头就找理由说我低血糖，还用『营养师』这种理由逼迫我开始进食。」


    「我的模仿能力让我能够轻易根据影视资料锻鍊出足够的演技，根本不需要冒着得罪人的风险非要请一个表演老师指导。让我去那个演技培训班其实不是燕南歌的主意吧，而是你们在为我『突然变好的演技』找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


    「我对比过我曾经的那些剧照和宣传照片，即使是最相似的一张，与我的外貌相似度也不会超过九成。也许你会说这是p图的缘故，但事实上我发现了那些无法用p图来解释的骨骼共性——超过八成照片里的『我』左侧颧骨比右侧突出三毫米，右侧眉骨相较于左侧略微内倾，上门牙与下门牙的错位大约为一点五毫米，还有左肩宽度……」


    「但在现实中看，我的身体结构是完全对称的。」


    卫清继续说道：「而且那些有可能导致难以控制后果的事情，都会莫名奇妙的不了了之。」


    「我曾经把方正的车丢进绿化带里，但是事后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的手机出现在嫌犯车底的车盘夹缝中，警察对此毫无反应；甚至当我对以上那些事情产生怀疑后，我也经常会毫无意识地将它们再次忽视——于是我利用今天的这次突发事件做出了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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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筷子将那个不怀好意的经理钉在墙上，假装是控制不住脾气，想给他一个教训。我控制了力度，他受到的伤最多只是几个不严重的淤青，我最多会被拘留五到十天，至于后续报復，只要我退出娱乐圈他就无法影响到我。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后手。」


    「但是他不知道这一点，却什么都没做就『怂』了。」


    卫清定定地看着伍田，一字一顿地说：「怂得很彻底，怂得一点也不正常。」


    「此外围观的人也很奇怪，他们居然没有对我这种与众不同的力量表现出太多的恐惧……也没有人试图拿出手机拍照片或视频发到网上炫耀自己丰富多彩的见闻。」


    说到这里时，卫清停顿片刻，黑沉的眼睛安静盯着伍田：「我觉得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


    伍田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再开口。


    终于，卫清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淡淡道：「算了。」他的目光扫过咖啡店外的一棵梧桐树，目光在某处顿了顿。


    树上的那只墨蓝色羽毛的鸟与他对视片刻，缓缓低下头，随后张开双翼飞走了。


    卫清付完帐，沉默地走到了大街上。


    突然，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不——」


    只见在马路中央，一个抱着气球的小女孩正呆愣愣地看着朝自己撞来的轿车。


    那辆轿车被裹挟在车流之中，当司机看见那个突然沖入马路上的小女孩时，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卫清下意识往那边看去，表情微变。


    下一瞬，在他的大脑对这种场面做出分析之前，他就已经在本能的趋势下直直冲入了车流之中。


    第21章


    周凯是一名户外主播，无论是美食还是旅游观光他都有涉猎。身为一根老油条的他早就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在大庭广众下满嘴跑火车。


    「大家看过来看过来！」周凯得意洋洋，「嘿嘿，嘿嘿嘿，看到了吗？这是什么？」


    他把一个头那么大的蛋筒冰淇淋举到脸旁边：「这是你们爸爸我排队两个半小时买到的楚华市特产xx巨无霸冰淇淋！」


    弹幕里飘过一片密密麻麻的字。


    周凯无视掉周围路人看过来的古怪目光，在原地转了一圈：「让我们找一个能坐下来吃冰淇淋的地……」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刺耳至极的汽车鸣笛声从不远处炸响！


    周凯吓了一跳，赶紧拿着手机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见一个小女孩正抱着气球站在马路正中央，疾驰而来的轿车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三米！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一声惊唿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而就在悲剧即将发生的前一瞬，一道黑影宛如蛟龙般一闪而过，将小女孩勐然拉离原地。


    没有人来得及做出反应，甚至就连坐在车里的司机也只看见车窗前重新变得空无一人。但喜悦的情绪还没有来得及升起，司机的脸色就又变了。


    刚刚他为了躲避那个小女孩下意识勐打了方向盘，但现在周围都是高速行驶的车辆，他这么一转弯直接就要撞上旁边的车辆了！


    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会引起连环相撞的！


    「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车子勐地震动起来。司机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车辆连环相撞的爆炸声。


    完了！


    然而过去了数十秒，司机都没有听见更多的撞击声，他哆嗦着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的车辆居然全都完好无损，只是纷纷踩下了剎车。


    他一脸茫然地握着方向盘，渐渐的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唿声。


    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没有人能看清。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短短两秒内，普通人的视觉神经甚至都来不及跟上那道黑影的速度。


    但现在，那道黑影已经停了下来。


    他半跪在高高的门架式交通标牌上，垂落的兜帽挡住了面孔。明明只是不足碗口粗细的金属横栏，他却蹲得极稳，让人一点都不用担忧他会摔下来。在他怀里，获救的小女孩还紧紧攥着她的气球。


    就像是电影中永远不会迟到的超级英雄。


    喧闹的马路在这一瞬间居然安静得鸦雀无声，终于，一声兴奋至极的尖叫打破了沉默，随即所有人才从失声状态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将热烈地掌声送给那位英雄。


    「啊啊啊啊啊啊！」


    「太棒了！干得漂亮！」


    「啊啊啊啊我一定是在做梦啊啊啊！！！」


    「英雄！英雄！啊啊啊啊啊啊！」


    「天哪！那一定是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


    卫清听着周围人们尖叫着喊出的欢唿，藏在兜帽下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刚刚被吓蒙了小女孩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开始哇哇大哭，滚落的泪水打湿他颈侧的一块衣服。卫清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站起身沿着横栏走到了马路边缘。


    横栏离地足有五米，但卫清轻而易举地就跳了下来，甚至落地时都没有发出多大动静。


    「甜甜！」一个女人勐地扑了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吓死妈妈了！」


    卫清半蹲下将小女孩放到地上，但小女孩却紧紧拉住他的衣袖不松手。女孩的母亲好不容易从差点失去女儿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连忙握住卫清的手不停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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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路人忍不住指责道：「你现在知道害怕，刚刚怎么不管好自己的女儿？差点引起车祸了！」


    「就是啊！」


    「算了，别指责人家了，她现在也吓得不轻呢。」


    卫清在周围人热烈的目光中沉默着，等到小女孩松开了袖口就不动声色地后退，想要悄悄熘走。然而他并没有成功，虽然现在的话题并不是关于他，但周围所有人其实都在偷偷看他。


    虽然有兜帽遮挡，但人们依旧能看清楚他削薄的唇线与高挺的鼻樑。


    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人们对卫清生出了无比强烈的好奇心与好感，人群外围还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卫清微低着头，将兜帽缘拉低了一点：「抱歉，请让一下。」


    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路，没有去强行骚扰他。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马路对面，一个男人已经在机缘巧合之下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共享给了他上百万的观众们——


    「……我的妈呀。」周凯好半晌才合拢自己长大的嘴，「我的那个神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啊！」


    「乖乖，你们看到没有？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武林高手！」他对着摄像头咋舌，「我还以为这些东西只有电影里有啊？」


    这时给卫清让路的人群似乎反应了过来，忽然唿啦啦地追了过去，求籤名求合照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卫清：「……」


    卫清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


    墨蓝色的鸟穿过一片迷雾，来到了一座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古城之中。它降落在古城中央的一座庭院外，化作人形躬身行礼：「家主。」


    庭院中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墨尘，你怎么回来了？」


    墨尘垂眼道：「逐光剑君已经察觉了异常，与伍田摊牌了。」


    温和男声沉默片刻。


    「把所有布置撤回吧。让他们都回来。」


    墨尘蹙眉：「可是家主……」


    「不必多说。此事，再行商议。」


    「……是。」


    **********


    卫清花了五分钟甩掉所有刚入团的狂热粉丝们，躲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中准备绕路回家。


    刚没走出几步，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的脚步顿了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阿清。」燕南歌低沉悦耳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让卫清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卫清沉默片刻，说道：「刚刚，你的电话打不通。」


    他听见燕先生嘆了口气：「是的，因为我一下飞机就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了，刚刚才被放出来。」


    「嗯？」


    「他们觉得我以私企和塔米拉达成合作不行，所以就把我带去『商量』了一番。」燕南歌嘆气，「卫先生，我觉得我受到了惊吓，想要一个热情的拥抱作为安慰。」


    卫清向前走的脚步一顿，意识到了什么。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卫清回过头，就看见巷口正有一个人单手拿着手机，斜插着裤兜沖他露出微笑。


    「下午好啊，我亲爱的卫先生。」


    第22章


    卫清挂断电话，看着燕南歌一步步走近。


    十几米的距离几乎眨眼就没了，燕南歌也没像他说的那样等着卫清去抱他，而是主动张开双臂揽住了卫清，将头埋在卫清颈侧。


    卫清慢慢抬手，回抱住了他。


    「阿清，你看上去不太高兴。」燕南歌声音很低，「有谁惹到你了吗？」


    卫清垂下眼沉默片刻。


    「有很多奇怪的人在监视我。」他说得很慢，「燕先生，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燕南歌微微偏过头，在他耳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回答：「你和他们的关系，就是我和他们的关系。」


    他说完又恢復了正常的音量，语气含怒：「你说什么，居然有人监视你？」


    卫清的声音冷了下来：「不要装了。」同时他用手指在燕南歌后背上写道「他们看不见这里？」


    他们现在还是抱在一起的姿势没有分开，如果是正常人，用这种语气说这样的话，动作应该是拉开距离直视对方的眼睛。


    所有反常的举动中都包含着信息。


    燕南歌轻轻点了下头。


    他们的对话不可能有太多的间隙时间，所以压低声音对话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对话的同时再写字交流。这需要一心二用的能力，但两人显然都能做到。


    卫清勐地推开他，按着他的肩将人逼退到了墙上：「还是你把我当成傻子？」


    燕南歌的声音里透着点压抑：「卫清——你难道认为我会对你不利？」


    卫清的声音越发冰冷：「你就是在对我不利。」


    燕南歌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可能会伤害你，你不要胡闹。」


    卫清冷笑一声：「不说？算了。用这种理由接近我……好算计。」他说着勐地在燕南歌耳边的墙上砸了一拳，没有用全力，但墙壁依旧发出了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闷响。


    燕南歌配合地闷哼一声，漂亮的红棕色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人。突然，他按住卫清的后脑勺把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也抹去了，一个吻落在了卫清唇上。


    卫清的眼睛勐地瞪大，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犹如滚烫的岩浆般疯狂烧灼开来。在最初的愉悦过后，再次翻涌上来的却是一种很奇怪的排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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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页

    卫清下意识偏头躲过了燕南歌的进一步动作。


    燕南歌看上去没有多少意外，在卫清反抗的下一刻就松开了手，安静地看着他。他少见的没有笑，只是神色淡淡的靠在墙上，用恼火又压抑着痛苦的口吻继续念着台词：「这么一点小问题也会让你对我动手？卫先生，你太让我失望了。」


    卫清紧紧抿着唇，与他对视了片刻，一语不发转身离开这条小巷。


    他强迫自己忽视掉刚刚怪异的感觉，一点点回忆起刚刚在对话的同时悄悄用文字交流的内容。


    「他们是敌人？」


    「部分。但我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些人。」


    「我失忆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半，还有一半是为了你自己。」


    「那现在我要做什么？」


    「迷惑他们，掩护我。」


    「我已经和伍田摊牌了。」


    最后一句燕南歌没有回答……不，他回答了。


    他说：「这是小问题。」


    卫清抬起眼，不远处一个等车的路人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这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有点错愕地收回目光，赶紧起身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而长久以来，那道若即若离的目光——那位有着深蓝色羽毛的盯梢者，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卫清不知道自己这么仓促地摊牌会不会造成麻烦，可惜他如果不摊牌，就根本无法避开无孔不入的监视者和燕南歌联繫。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否的确与燕南歌有私下里的计划，无法确定燕南歌说的是真是假——


    但他愿意去相信这个人。


    他相信他们的默契与亲近不是假的。


    从燕南歌那里得到的消息和他自己判断出来的能够吻合，那些周围的监视者的确不一定是敌人，他们的态度很奇怪，憧憬、崇拜、敬畏、恐惧……很多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藏在表面的伪装之下。


    这样奇怪的态度让他根本无法窥探到幕后之人的目的。


    然而现在他最担心的一点却也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记忆会不会被再次篡改。


    有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


    不过既然现在他能做到这一步，那么就算他再次失去记忆，只要有燕南歌在，相信事情也不会变得太糟。


    而与表面平静的现实生活不同，一则叫做「百万观众同时目睹武林高手救人现场」的视频被传到了网上——就是这个放在平时都没人会多看一眼的 「老套标题诈骗」，却在短短数小时内就被顶上了二十四小时热搜榜第一。


    视频最开始是一个皮肤微黑青年的脸，从他头和冰淇淋的缝隙里可以看见一个小女孩追着飘飞的气球跑上了马路，紧接着是刺耳的剎车声和尖叫。


    在短暂的混乱后，屏幕对准了街道，正好拍下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名穿着深色连帽卫衣的人勐地从马路对面冲到小女孩身边，而后又如黑色闪电般带着小女孩高高跃起。


    隐约间甚至可以看到，他在跃起前还抬腿勐踹了那辆因为试图避开小女孩而偏离轨道的轿车一脚，将之踹离地面数尺距离，强行使其回归原本的轨道。


    周围的车辆由此缓冲成功剎住了车，没有酿成更大的事故。


    黑影高高跃起数米，就如蛟龙升天般勐地腾飞而起，而后稳稳落在了上方不远处的门架式交通标识横栏上。


    他半跪着，修长的腿弯曲成一个无比优美的弧线，整个人就宛如力与美的化身，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天哪！这真的是真的吗？不会是什么电影的拍摄片段吧？】


    【是真的！这是一个主播偶然拍下来的，直播的时候一百多万观众都看到了！】


    【我的妈啊，活了二十几年都不知道真的有人能带个人跳五米多高。】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


    【跪求视频里那位大侠的联繫方式！】


    ……


    「首领，请您看看这个。」


    带着面具的男人漫不经心接过了下属呈上来的手机，看着视频的内容眼神平静无波。他看完后将手机丢回了下属手中：「只是一个新的觉醒者？这种小事需要专门报上来？」


    下属半跪在地，低头说道：「首领，我们查出这个人曾经出现在『金枭』出事的现场，还被警察带去做过笔录。」


    首领的眼睛微微眯起。


    「当时我们以为他是一个无关的路人，所以没有多加关注。」下属严肃道，「现在看来，他恐怕和金枭被捕一事有关。就算他现在不是『官方』或者『秘境』的人，这个视频一出绝对也会……首领，万一他发现了什么……」


    首领沉默片刻。


    「把他抓回来。如果不行，就让他消失。」


    「是。」


    第23章


    在摊牌后过了整整三天，卫清都没等到那些人的后续反应。


    他只看到了网上自己救人的那段视频越来越火、越来越火……


    第一天，网友还在正正常常地在惊嘆他一窜五米高的「武功」。


    第二天，视频截图表情包和剪辑出的鬼畜视频开始百花齐放。


    到了第三天，卫清已经完全不想去看手机了。


    「咚咚咚。」


    卫清将目光从手里的书上移开，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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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半眯着眼看着他不说话，就见燕南歌冲着他一挑眉：「放心，附近没人。」


    卫清于是侧身把他让进了屋。


    燕南歌来的时候带着他的那个公文包，等进了屋就从包里拿出来了厚厚的一沓纸放到了茶几上。


    卫清给他切了盘橙子，眼睛扫过那叠纸的封面，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是什么？」


    「《归海》的完整剧本——就是你去试镜的那部电视剧。」燕南歌笑笑，「我是来『说服』你不要解约的。」


    卫清：「你能够和他们联繫。」


    燕南歌并不否认这一点：「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卫清沉默片刻，问：「双重间谍？」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燕南歌懒洋洋笑道，「这种身份可不怎么讨好啊，卫先生，你会怀疑我吗？」


    卫清答道：「不会。」


    燕南歌笑了一声，捻起一片橙子咬了一口，顿时皱起鼻子：「我的天，这是什么劣质的味道，我可怜的清清大宝贝居然在靠这种东西解馋吗？」


    卫清当作自己没听到那个噁心的称唿，冷静道：「嫌弃就别吃，二十块一斤，很贵的。」


    燕南歌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红棕色瞳仁蒙上了一层雾气：「卫先生，你居然凶我。」


    这男人明明是在用小可怜的委屈语气说话，偏偏却长手长脚的摊在沙发上，一只胳膊还架在沙发靠背上，笑得带点无赖的痞气。


    卫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燕南歌与他对视了片刻，突然拖长腔调呻.吟了一声，抬手半遮面：「啊，卫先生你真好看，我快要被你的无与伦比的魅力闪瞎了！对不起，我怎么能嫌弃你给我切的橙子呢？明明能有幸被你触碰过的东西，就算是坨化肥都比钻石还金贵。」


    他真诚道：「虽然我已经没资格嫌弃这些橙子了，但是！它们真的配不上高贵的你。卫先生，请允许我把我在澳洲的甜橙种植园送给你，那样你就能每天都吃到最新鲜的成本价甜橙了。」


    卫清：「……」


    卫清终于忍不住了：「你好骚啊。」


    燕南歌倒在沙发上笑岔了气。


    他在卫清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笑了足足有几十秒，终于又恢復了正常，坐起来恢復一本正经：「好了不开玩笑了。阿清，我会在这里停留十到二十分钟，等我离开时，你已经被我暂时劝住，决定留在娱乐圈了。明白吗？」


    卫清问道：「他们会信？」


    「因为是我做的，所以他们会信八成。」燕南歌说着勾起嘴角，自嘲道，「不过那些蠢货大概会以为我用了什么『无耻下作又卑鄙』的手段给你洗脑，之后可能会来找你不动声色地打探我到底做了什么……不过无论如何，你都可以借这个理由重新回到他们为你制定的轨道上，继续和他们周旋下去。」


    卫清能够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但他始终不明白一点：「为什么你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的确，燕南歌已经告诉他了很多事情，但仔细回忆一下，就发现他什么都说的模模煳煳点到即止。他绕过了所有真相，只告诉他「现在要做什么」，也分毫未透露他、燕南歌、监视者之间真正的关系。


    燕南歌眼底的笑意淡了一点：「因为我如果说了，他们就会知道。」


    他看着卫清：「你发现那些人嘴都很严，对不对？因为一旦想要透露出什么——甚至只是动了这种念头，就会被强行阻止。我虽然能够硬抗，但却很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就只能去找漏洞钻空子……」


    「这种空子就是『不要去想』。」 他指了指额头，「所以当我在你面前，在和你说话时，我也不知道完整的事情经过，我能告诉你的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能明白吗？」


    卫清沉默了几秒，说：「你很厉害。」


    燕南歌又笑了起来：「那当然，我们可是最好的搭档。」


    他们在两秒后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花了五分钟串供，然后卫清把燕南歌送出了门。


    「对了，」燕南歌临出门前突然回头补充，「我已经找理由重新回星耀娱乐任职了。」


    卫清：「……所以？」


    燕南歌：「所以你准备好被金主爸爸包养并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关照的准备了吗？」


    卫清一字一顿：「再见，燕先生。」


    燕南歌一脸无辜地继续调戏：「啊还有，你真的不要那个水果园吗？如果用私人飞机送的话只要半天就能到，而且还能不同品种的橙子轮着吃一年都不重样呢。」


    最后卫清亲自送燕南歌回了地下室，还贴心地保证了他昂贵的手工高定鳄鱼皮鞋没被走道上廉价的灰尘弄脏。


    -


    然而在第二天早上，他还是收到了一箱从澳洲寄过来的橙子。


    -


    卫清暂时没空去陪燕先生继续胡闹，因为就在橙子送到后没多久，伍田就带着《归海》剧组的合同上门了。


    这位经纪人先生看着他的目光有点不安，等见他接过了合同安静看起来，终于放松了一点。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道：「卫先生，您看这合同……可以吗？」


    卫清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伍田瞬间噤若寒蝉。


    他不知道燕南歌到底是怎么让这位改变主意的，但他也不敢问，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抱着合同来履行经纪人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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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翻看完合同淡淡道：「签吧。」


    伍田大松口气，立刻把笔递上，生怕他反悔。


    「那个，卫先生……」伍田收好合同，小声道，「那个最近很火的救人英雄就是您吧？」


    卫清抬眼看着他没吭声。


    「公司和剧组都觉的这是个帮您扩大名气并进行新剧宣传的好机会，已经组织人手帮您加了把火，让您的身份被扒出来，」伍田眼观鼻鼻观心，干巴巴地说，「您明天请准、准备好配合公司的动作，并在网上进行直播承认身份。」


    第24章


    「卫先生，时间到了，您那边怎么样了？还有我之前发给您的直播注意事项……」


    卫清有条不紊地检查了一遍所有直播设备，随便敷衍了一声，挂断电话。


    直播间的屏幕亮了起来，紧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弹幕。


    卫清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层层叠叠看得累，干脆就把弹幕关掉了。


    沉默了两分钟后他再把弹幕打开，果然这会儿已经少了很多。


    【怎么回事啊，卡住了吗？】


    【主播怎么不动？】


    【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里真的是那位高手的直播间？】


    【房间里开背灯还带着兜帽，脸都看不清，这也是真牛逼。】


    ……


    卫清观望了片刻，终于打了个招唿：「诸位下午好。」


    弹幕刷的一下就又爆炸了。


    【卧槽槽槽！！！诈尸了！！！说话了啊啊啊啊啊！！！！】


    【高手！收徒吗高手？】


    【主播看我！看我看我！！！】


    【啊啊啊啊啊高手的声音也好好听！！！！耳朵要怀孕了！！！】


    卫清：「……」


    卫清悄悄把伍田给他的稿子调出来了，瞄了一眼，棒读道：「大家好，这里是演员卫清，我将要出演电视剧《归海》的男二，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猝不及防被广告煳了一脸的观众：？？？


    同样守在电脑前看直播的伍田整个人都懵逼了：等等，等等哇！他不是都说了要委婉、不动声色的插入广告了吗？那是让你在最后念的啊！为什么您老现在就说了啊啊啊啊啊？？！！！


    卫清一点也不知道伍田有多崩溃。平时他就不怎么爱说话，对着摄像头自言自语感觉更怪。


    加上直播来的很仓促，他今天一直在鼓捣刚送来的直播设备，也没来得及去研究正常直播要干什么，所以这会儿在念完这短短的稿子后就又沉默了下来。


    在思考了半分钟后，他对着满屏幕的问号说：「稍等，我去看看别的主播要做什么。」


    说完屏幕就啪的黑掉了。


    观众：什么鬼？？？


    卫清一脸严肃地在首页随便点进了一个直播间。


    这个直播间的主播是个蛇精脸的女士，卫清进来时她正在搔首弄姿：「……哎呀，谢谢【美人啵一个】的星际战舰呢，么么哒~」


    卫清在沉默中右上角点叉。


    第二个直播间里是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男青年，他正低头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过了一会儿。


    男青年举起手，把手心那一坨米黄色的颗粒碾碎成渣，展示给观众：「这是我们小白六月份的第一次排泄出的便便，没事没事，还是和上个月一样健康。」


    他说着提起一只白色的竹鼠，一脸和善：「小白已经五斤重咯，你们看看，很漂亮的！」


    卫清：「……」


    他果断切到了第三个直播间。


    这回的主播是个画着烟燻妆的男人，他正拿着一只棉签努力把自己七彩色的口红抹均匀，满脸的亮粉和修容阴影让他面目全非。


    卫清盯着他看了片刻，若有所思。


    半分钟后他回到了自己的直播间。他的观众们这会儿还都没缓过劲来，弹幕上还在一个劲吐槽他。卫清假装无事发生过，说道：「我们来直播化妆。」


    【老子是来看武林高手的，你特么的告诉我直播化妆？？？】


    【武林高手化妆……我觉得我有点幻灭】


    【……我在考虑要不要走，艹，这是在直播什么鬼玩意，耍我们玩吗？】


    【表面力拔山兮气盖世，背地里悄摸摸化妆做个精緻的猪猪男孩？】


    【妈耶，就我一个人意识到他终于要露全脸了吗？】


    ……


    观众正在吵着，就看见这个迷迷的主播从隔壁搬过来一堆一看就和化妆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东西放到一边，然后把一块比头还大的木头放在桌面上：「材料。」


    他又拿起了一把刻刀：「因为这里隔音不太好，为了避免扰民，我只能用刀刻。不过你们可以用电动木工凿和电动抛光机。」


    放下刻刀后又拿起了一堆装在玻璃试管里的不知名溶液：「这是用来调和硅原胶的溶液，我自制的。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把配方给你们。」


    又拿起一个桶：「二十斤石膏。有点多，五斤就够了。」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通操作搞懵了，然而还没等回过神来，就毫无预兆地看见卫清把兜帽摘了下来，还开了檯灯。


    霎时间，吐槽的弹幕画风又是一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哎呀屏幕有点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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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古人诚不我欺。这么邪气的长相居然是救人的正派大侠吗？】


    【这个颜我可以！】


    【awsl】


    【得了吧，说不定关了美颜又是个妖怪。】


    【ls有毛病吗？！！我救人英雄你都要黑？】


    ……


    卫清调整了一下镜头的位置，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拂过木头的表面。这是块形状不怎么规则的木料，是他之前用过剩下来的。他当然也可以用之前就已经雕刻好的，但他并没有忘记这次直播的目的——


    做实他武功高手的身份，用「救人」来炒一波热度。


    卫清不喜欢这种行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厌恶。但他也分的很清楚，现在他的目的只是「按照轨迹走下去」。


    所以就算这样会让他的善举不再那么存粹也无所谓。


    卫清将菜刀轻轻抵在木料表面，面上的神色依然平静无波。


    「咯啦——」


    菜刀瞬间一切到底，人头大的木头上出现了一个无比光滑的平面。


    他的动作快到就像是在胡乱噼砍，而原本坚硬的木料在他手中就宛如豆腐般脆弱，三两下就被切成了一个椭圆，甚至还能勉强看出眉眼的形状。


    在二十三刀后他把菜刀换成了刻刀，同样在木头上划过——


    「沙沙沙……」


    木头碎块和粉末如雨点般落下，他的动作轻松得完全不像是在雕刻，而是像在拂去木头表面的浮灰。那只握着刀的手没有一丝一毫颤抖，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就像是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的宝物，能将最精确的事物完美呈现出来。


    弹幕渐渐安静了下来，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却不降反升，渐渐突破了百万。


    翻模、二次雕刻、打磨抛光、吹塑、上色、手工植入毛髮、肌肤纹理塑造……


    两个小时后，当卫清将一张无比逼真的□□从木雕上揭起时，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到达了惊人的三百万。


    经过了两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卫清的动作却依旧从容。他用两指夹着那张面具，在摄像头面前展示了一下：「最后一步，试戴。」


    「这一步本来需要用到胶水，」卫清仰头将面具贴在脸上，一点点压平，「但是洗起来有点麻烦，所以今天就不用了。」


    他说完后就已经低下了头，将脸对着摄像头。


    只见那张英俊又邪气的脸已经变为了一张严肃又端庄的国字脸，只是在某些细微处还能看出丁点违和。


    卫清看着摄像头审视片刻，下结论道：「没上妆的话，还是看得出来不自然。」


    观众们已经被大佬的精湛技艺震惊了。他们的眼力没有卫清好，隔着屏幕也看不出来他说的不对劲，然而彩虹屁还没发出来，就听见卫清语气淡定无比地继续说：「但是没关系，开个美颜就看不出来了。」


    观众们看着白了一个色度的画面，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卧槽等等，高手你刚刚居然是……没开美颜的吗？！！


    第25章


    继卫清救人的视频之后，#直播惊现易容术#这个话题再次让他成功在二十四小时热搜上霸榜。


    然而这位处于话题中心的人物却没有再过多关注网络，而是收拾着东西准备出远门。


    「剧组拍摄地点是在山里？」


    卫清将书籍塞进背包里，应了一声：「是自然保护区。」


    《归海》中，故事始于荒泽。而主角所在的门派也是位于常人难以抵达的世外仙境，所以剧组专门申请了一个月的自然保护区使用权，准备一次性把这部分的内容拍摄完毕。


    他扮演的男二就是这个门派的大长老，当然也有不少戏份得在那里拍摄。


    燕南歌嘆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盘剥好皮切成块的橙子走到卫清身边，问：「阿清，吃橙子吗？」


    卫清把包的拉链拉上，侧头看了看，伸手去接，却接了个空。他有点疑惑地看向燕南歌，就看见燕南歌一只手背在身后，眼里带着挑衅的笑意，沖他微微挑了下眉。


    卫清眼睛微眯，将手里的包放回沙发上。


    下一瞬，他勐地前沖，眨眼间就从静止加速到极限，瞬间便出现在燕南歌的身侧探手去夺盘子。


    然而燕南歌只是后退半步，收手翩然旋身，卫清拉近的距离就被拉开。卫清右脚在地面轻踏，前沖的方向再次悄无声息改变，再次拉近了距离。


    两人的交锋速度快到了极点，几乎在室内留下道道残影，却诡异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明明燕南歌手中盘子里的橙子是切开的，但在他的动作中却没有半点果汁洒落出来。


    终于，卫清将他逼到了房间的角落，燕南歌再没有躲避的地方。卫清抿着唇勐地探手去抓，伸到一半却猝不及防被燕南歌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一扯带偏了方向。


    卫清收不住速度，直接撞到了燕南歌身上带着人退了半步，手才撑到墙上站稳。他蹙眉道：「你作弊。」


    燕南歌故作诧异：「是吗？」


    说完他松开了握住卫清手腕的手，沿着嵴背划下最后停在他的腰上，微微低头笑着问：「那你要不要惩罚我呢？」


    卫清偏开视线，想要站直身子，却被燕南歌强行箍住拉了回来，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耳后。


    「阿清……」燕南歌低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拖长的腔调里带着缠绵与笑意，「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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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僵了好几秒才慢慢眨了下眼，迟钝地问：「……去哪？」


    「你说呢？」


    安静了片刻，卫清推开他站起身，拎着自己的背包走到大门前。他的手扶在门把手上，开门的动作却又停了下来。


    「等回来后再搬家。」他说。


    燕南歌抱臂靠在墙上，目送他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开。他看了看手里还满着的果盘，无声地笑了起来。


    思索片刻，他回到沙发边坐下，喊道：「十吨！」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快点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燕南歌轻啧了一声，终于改口：「燕云泽，行了吧，嗯？」


    一只白猫的身影悄然出现。它正蹲坐在餐桌的一角，长长的尾巴从桌边垂下，尾巴尖幅度很小地一下一下勾着，紫宝石般的眼睛静静盯着燕南歌。


    燕南歌对它勾了勾手指。


    白猫悄无声息地跳下桌，走到燕南歌脚边，又蹲坐了下来。


    燕南歌拿起一片橙子放到它嘴边，看着白猫张嘴咬住吃下去，又拿了一片餵它。等它把一整盘都吃完，他才抱起白猫颠了颠，长嘆口气：「哎——」


    白猫歪着脑袋，抖了抖耳朵疑惑地看着他。


    燕南歌幽幽道：「怎么才九千八百六十三斤二两半呢，这得再餵多少橙子才能名符其实？」


    白猫瞬间炸毛。


    ……


    卫清独自坐地铁来到了火车站。


    剧组规定的抵达时间是在五天后，如果自行开车前往的话只要半天就能抵达。只是在摊牌后，伍田和杨丽就有些躲着他，他就干脆自己提前坐车去剧组，省得到时候难受。


    「请自觉排队取票……」


    卫清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排到了队伍最后面，抬手看了看表。


    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足够。


    这车票虽然公司不报销，但领了可以拿去抵税。虽然抵掉的钱不算多，但也聊胜于无。


    「哎呦！你怎么推人啊？」


    身后一个人突然向前倒，卫清侧身让了让，下意识扶了一把。那个大妈站稳后却没道谢，只是继续逮着后面满脸惶恐的小伙子骂：「你这人怎么回事哦？挤什么挤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吗！」


    小伙子憋得脸色涨红：「我没有推你！是你自己没站稳！」


    「居然还狡辩！」大妈尖叫着破口大骂，几乎把小伙子骂哭了。周围的人纷纷皱眉看着她，却没一个上来制止。


    卫清眉头皱了起来，悄悄侧身，屈指一弹。


    一道指风在大妈张嘴时勐地灌入她口中，将她骂人的话一下子堵了回去，然后开始接连不断打嗝。那个小伙子见状松了口气，赶紧趁机悄悄熘走了。


    卫清这才松开了眉头，继续安静排队。


    与此同时，百米之外，火车站二层的餐厅里。


    「目标身份已确认。」一个坐在窗边面貌平平无奇的男人耳机中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那个穿着米黄兜帽衫、带着口罩的人就是『卫清』。」


    男人放下咖啡杯，神色平静地拿起自己横放在身边的长雨伞，目光沉冷地看向下方人群中的卫清，低低回应道：「狙击就位。」


    又过了几秒。


    「43号已靠近目标十米内。」


    「收到。十秒后开始执行。」


    远处的卫清对这些动作一无所知，他拿到了自己的车票，背着包开始按照编号寻找自己所乘列车的站台。


    然而才刚刚走出两步，他突然察觉到有一道风声在耳边响起，立刻下意识地躲开回头看去。


    那是个长相颇为端正的中年男人。


    男人没有拍到他的肩也不恼，只是笑了笑，举起手里的证件，压低声音说道：「卫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卫清半眯起眼看去，只看见那证件上写着：【超自然事件检察署外勤执行官wa-2 谭寅】


    ……


    男人压下伞尖，黑着脸深吸口气，沉声道：「发生意外，任务中止。」


    沙哑的声音轻轻问道：「为什么？」


    「我们被『官方』的人抢先了。」男人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而且我认识他旁边的那个人的脸——那可是a级执行官里排行第二的『幻术师』谭寅！」


    第26章


    超自然事件检察署？


    卫清沉默片刻，盯着谭寅的眼睛，缓缓开口：「我没听说过，华国还有这个部门。」


    谭寅温声说道：「是的，我们曾经是个保密组织。」


    「曾经？」


    谭寅将证件插回上衣内袋里，又笑了一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更多的事我们可以到地方了再说，这里人多耳杂……而且你也许不知道，还有另一波人藏在暗中盯着你，如果你继续这样乱逛，可能会有危险。」


    在听到「 有另一波人藏在暗中盯着你」这句话时卫清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伍田他们。他半眯着眼与谭寅对视片刻，抬起了右手：「谭先生，能握个手吗？」


    谭寅惊讶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抬起手和他相握：「当然。」


    卫清一言不发，慢慢收紧了手指。


    在最开始的时候，谭寅的面色还很平静，然而当卫清的握力增加到1000千克时，谭寅的表情微微有些变了。


    1109kg


    1280kg


    1356k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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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页

    ……


    谭寅的脸色有点扭曲，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卫先生！」


    卫清立刻松开了手，低声道：「失礼了。」


    1507kg，这是最后的结果。


    他曾经测试过自己的力量，一根手指的力量恆定在985kg左右，而这次是以整个手掌发力，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也会大得多。虽然到不了五倍这么夸张，但单手握力至少也能到五千斤左右，也就是2500kg。


    而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假装……那么他真正失去反抗能力的界限是在800kg左右。


    光论□□力量比他弱了很多。


    但也足够证明这不是个骗子了。


    卫清掏出手机，谭寅神色一紧：「你……」要干什么？难道他是那边的人？


    「抱歉。」卫清用带着歉意的声音说，「我退个火车票。」


    谭寅：「……」


    ******


    半个小时后，卫清乘坐着一辆他叫不上来牌子的车离开了楚华市。


    随着车渐渐远离城市，周围的景色也渐渐变得荒凉起来。他静静注视着窗外的景色，神色平静，也没有开口询问任何事情。


    坐在他旁边的谭寅一直在悄悄打量着这个新出现的觉醒者。


    这个卫清，所有的反应都太镇定从容了。从他表明身份开始，到现在乘车前往未知的地方，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亦或是恐惧。那双沉黑色的瞳孔中就仿佛一潭幽深的死水，没有任何外力能让他出现半点波澜。


    而且……作为一个「新觉醒者」，他也太过强大了。


    谭寅是个主修精神力的异能者，他的□□力量在a级中基本上就是垫底的，甚至一些强悍的b级都能在这方面压制住他。然而再怎么样，他也是a级，而且他能感觉到，卫清的精神力也绝对不弱。


    在他们的记录中，即使是最顶级血脉的半妖，在刚觉醒时也只能发挥出接近b级下限的实力。


    这绝对不会是个新人。


    但谭寅也能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在异能者名单上见过他。


    盯着那张俊美到不似真人的面孔，谭寅无比肯定这一点。


    这种极有特点、而且让人一眼便永远无法忘怀的容貌，不可能会有人能忘记。


    卫清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谭寅：「请问还有多远？」


    谭寅下意识回答：「大概两个小时。」


    卫清闻言沉默了片刻，问：「能把后座的灯打开吗？」


    司机闻声抬手按了一下，后座车顶上暖黄色的灯就亮了起来。卫清道过谢后就将背包打开，取了一本书出来，翻到书籤所在的那页垂眼开始阅读。


    他们这种人并不怕在车上看书会伤眼，谭寅看了看他手中书的名称：「……黎曼zeta函数理论？」卧槽这是什么魔鬼书籍。


    卫清淡淡应了一声：「嗯，虽然黎曼猜想还没有被证明正确，但很多基于此发现的弱猜想和数学工具也已经足够有趣了。」


    谭寅干笑：「……真是独特的爱好。」


    这个卫清不是高中都没读完吗？按照他们查到的记录，学习成绩也不算优秀，真的能看懂这种书？


    但看卫清的模样，也不像是在不懂装懂。


    谭寅有点怀疑他们调查到的卫清身份的真实性。


    在两个小时的静默中，车子终于驶入了山中一座防守严密的军事基地。


    这座基地被藏在一座高耸的山峰之中，而外围岗哨则几乎与树木山林融为一体。如果从高空俯瞰，几乎完全看不出来这里的异状。


    卫清默默打量着这座基地，跟随着谭寅站到了经过生态伪装的大门前。


    一道机械的电子音突兀响起。


    「身份识别中……」


    「欢迎回来，谭寅中校。」


    「嘀，发现陌生面孔。请提交外来者进入许可。」


    「身份确认成功。」


    「嗡——」大门悄然打开，耀眼的白炽灯管从山体内传来，铭刻满诡异纹路的走廊缓缓呈现在他们眼前。


    谭寅笑着回头看向他：「卫先生，这里就是超自然事件检察署的一座分基地了。」


    卫清与他对视一眼，收回目光，抬步向通道内走去。


    无形的力量如同水流般扫过他的身体，卫清感觉到，在自己走入这段通道后，空气中渐渐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物质——


    那些看不见的物质就仿佛有着极强渗透力的水，悄然划过他的皮肤，慢慢向着他的体内渗透。然而他却没有在这种物质中感受到半分阻塞，甚至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此欢唿雀跃。


    就像是离了水的鱼终于回归了湖泊的怀抱。


    卫清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这种物质外界并不是没有。


    只是太稀薄了，就仿佛那些弥散在空气中的水汽，如果不去注意，根本就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谭寅笑了起来：「卫先生，感觉到不同了吗？」


    卫清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谭寅正微笑着，抬起的手指上正有一条细小的火焰环绕着他的手指翻飞，凝神望去，能看见那火线隐隐约约凝成了一条蛟龙的模样。


    这不是幻觉。


    但也不会是现代的科技能够做到的。


    谭寅看着他眼中终于浮现出的细微异色，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居然升腾起了几分得意。他脸上的笑容加深，张开双臂笑道：「欢迎来到异能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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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卫清凝视着谭寅掌中翻飞的火焰蛟龙，突然抬手张开五指。


    呜——


    一声细细的嘶鸣响起，渐渐的，一团扭曲的空气在他掌中显现。空气团翻涌扭曲，当达到某个零界点之后忽然膨胀开来！


    「嗷——」


    一条无色的蛟龙勐然从空气团中蜿蜒而出，张口发出一声从虚无中响起的长哮！


    只是在短短数秒之内，无色蛟龙就从手指粗细变化到了水桶粗细，盘绕着将卫清护卫在内。无数飘散在空气中的神秘物质疯狂地聚集而来，就宛如遵从君王号令的忠诚僕从，没有分毫迟疑。


    卫清眨了下眼，已经凝聚到十余米长的蛟龙悄然消散。


    他收回手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谭寅：「这是什么？」


    谭寅熄灭了手中的火焰蛟龙，脸色非常僵硬。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锋利而危险：「你到底是谁？」


    卫清平静答道：「我是卫清。」


    「不可能！」谭寅的瞳孔中亮起了淡淡的幽蓝色光芒，厉声呵道：「没有任何一个异能者能够在第一次接触天地元力的时候就做到这一步！」


    卫清察觉到他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悄悄摸上了唿叫器，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他有点失望：「所以你们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情况？」


    谭寅咬紧的腮帮子抽搐了一下。


    这傢伙到底怎么回事，反应不太对啊？


    卫清不用他回答，看他的反应就全明白了。他张开嘴正想说话，却突然察觉到有十几道气息正在飞速靠近，于是说话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


    「轰隆隆……」


    地动山摇的动静如同推土机般哗啦啦冲到了他们近前，掀起一片烟尘。卫清半眯着眼看去，就见来者是一群长相颇为奇特的类人生物。


    类人生物们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谭寅：「……老谭，这咋回事？」


    听到谭寅发出的警报时他们还觉得有点惊悚，谭寅可是外勤部a级中排行第二的强者，整个华国官方有记载的人里能无伤打赢他的都不会超过一百个。如果不是敌人有什么特殊能力克制谭寅，那他们……恐怕会受伤。


    然而看见他们赶到，谭寅也没有立刻要求动手。


    卫清与领头那位对视片刻，下意识：「牛魔王？」


    领头那类人生物：「……」


    类人生物愤怒地一甩尾巴：「小子你瞎啊！看清楚好不好，老子只是长了对角，哪儿像传说中丑的一比的牛魔王了！」


    卫清：「……对不起。」


    经过这么一出，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谭寅绷着脸，额角都在抽搐。末了他深吸口气，看向卫清：「所以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卫清摇了下头：「我以为你们能为我解惑。」


    也是，他就不该抱有太多期待。


    之前他周围的那些人，所有的行动都在表明不想要他察觉自身的异常，不太可能会主动接触他。而那种躲躲藏藏若即若离的态度……也不像是官方组织应有的行事风格。


    但这所有的一切毕竟都是在同一个世界里发生的，多少都会有些相关联。


    至少他能在今天了解到一部分关于自身「异常」的真相。


    谭寅皱眉打量了他一会儿，眼中幽蓝的光芒重新黯淡下去。他对旁边围着的那些同事比了个手势，那些围着卫清的类人生物就退到了一边，但还是隐隐围着他，随时准备出手。


    「跟我来，我们先带你去测试一下你的异能种类。」谭寅说。


    卫清跟随着他们来到了一间特别现代化的屋子前，站在门口看了看那些透明的钢化玻璃幕墙，又回头看向谭寅。


    「进去吧。」谭寅沉声道，「什么都不需要做，在中间那个圈上站十分钟就可以了。」


    卫清沉默片刻，抬步向屋内走去。


    他没有感觉到危险。


    「哧——」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后，唯一的入口也被缓缓升起的玻璃门堵死。卫清平静地站在圈内，与玻璃对面的那些人对视着。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脚底的地面下升起，轻柔地探查着他身体的情况。那力量没有任何攻击性，卫清没有阻止，任由它去探查。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门外的那些人脸色都变了。


    厚重的玻璃挡住了他们的谈话声，穿过来的声音已经变得沉闷微弱，而且失真得几乎完全听不出原本的句子。但卫清能看懂他们的唇语。


    那个长着牛角的男人在大喊：「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纯种的人类！」


    卫清的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十分钟之后，玻璃门自动打开。卫清迈步出了房间，而外面那些还在争执着的人看见他出来后不由都收了声，纷纷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盯着他。


    「你……」谭寅蹙着眉，欲言又止片刻，最后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只能先说检测结果，「你是个纯血统的人类，异能种类是『风』，亲和度在a级以上。」


    卫清其实刚刚看他们讨论时就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还是配合着问道：「这个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牛角男人没忍住插了一嘴，然后又被谭寅瞪闭嘴了。


    谭寅组织了一下措辞，终于开口解释：「你大概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拥有特殊能力的存在一般是分为两种——我们叫他『血脉传承者』和『后天觉醒者』，而这两种人都被统称为『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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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血脉传承者，一般都是指拥有强大妖兽血脉的半妖，当然也有少部分是修为高深到拥有灵智的纯血妖兽，而后天觉醒者就是那些没有妖兽血脉的人类，或者是拥有的妖兽血脉太过弱小无法带来任何特殊能力——这不奇怪，毕竟人类在本质上也不过是聪明一些的动物罢了，没必要把自己和妖兽划分得那么开。」


    「显而易见，血脉传承者天生就能拥有超越正常人水平的力量，而后天觉醒者则必须通过刻苦的修炼才能变强，而且根据现有记录，觉醒者的力量上限也只不过是总排名『a537』，在所有a级中近乎垫底。」


    谭寅盯着卫清的眼睛，眼底又闪烁起幽蓝的光辉。他一字一顿的说：「而你，一个新、出、现的觉醒者，就刚刚探测到的生命场强而言，排在a19。」


    「也就是说，在全华国有记录的现存异能者中比你强的，只有22人。」


    第28章


    半妖，觉醒者。


    卫清半眯着眼睛，片刻后问道：「为什么是『异能者』，而不是华国传说里的『修仙者』？」


    「事实上，异能者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有特异能力的存在』。」 谭寅回答道，「早在千余年前华国就出现过明确记载的词彙『奇才异能』，这个词我们已经用了上百年了，不是近代才改的。而你说的修仙者……」


    他的表情变得有点无语：「这词是现代小说里自己造出来的吧？」


    「我们从来没找到过任何与修炼相关的典籍。而且根据一位已经活了四百多年的前辈所说，即使是在天地元力还没有稀薄到如今地步的两百年前，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没有出现过『仙人』。既然世上无仙，又有哪门子的仙道可修。」


    「……」卫清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能感觉到哪里都不对，但具体问题出在哪儿却又说不出。


    卫清在消化完谭寅的说辞后，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木。他从谭寅刚刚那段话里找到了一个重点：「所以这几千年……从来就没有人找出任何修炼的方法？」


    牛角同志大声纠正：「不是几千年！是有史以来就没有过！」


    这回他喊完后谭寅没有瞪他，而旁边另一个从没有开口过的翼人也跟着补充道：「不止是我们，其他几片大陆的异能者们也都没有找到可行的修炼方法！」


    这群人信誓旦旦地说着，所有人都在用一种「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的表情看他。


    卫清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不，一定有哪里不对。


    有哪里不对？


    他突然后退了一步，眼前的一切突然如烟雾般消散，紧接着周围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看见原本站在数米外为他解说的谭寅正面色冰冷地站在离他数十米开外的地方，瞳孔已经变成了幽蓝的色泽。


    他看见那些模样奇异的半妖们围绕在自己周围，地面上一股无形的气劲正从他们身上蔓延而出，缠绕成一张模样玄妙的图阵，沿着自己的双腿缓缓向着他的身体攀延而上。


    他看见那些雕刻在天穹之中的道道纹路亮起，周围那种让人感到舒适的特殊物质正在飞速消失，紧接着沿着地面的纹理传入到周围那些半妖的体内。


    谭寅端正的脸上神色一派肃穆，此时正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居然这么快就挣脱了。」


    卫清目光黑沉，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他说着迈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就像有无数双手在用力扯着他，想要将他压趴在地上。


    谭寅的脸上再不见半点温和，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天启』的人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试图打入我们检察署，但除了那些毫无底线的暴徒，我想不到有第二个势力能瞒过我们笼罩整片华国疆域的监察，让你成长到如今的程度。」


    无比沉重的压力几乎让卫清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撕碎，他已经动不了了，那些无形的气劲几乎已经爬到了他脖子的位置，将他完全捆束住。


    淡淡的血腥味从喉间漫出。


    但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依旧未曾出现过半点恐慌或是痛苦之色。


    他闭了闭眼，说的很吃力：「我……触犯过华国的法律？」


    谭寅冷漠道：「虽然现在没查到，但等抓住你，我们会慢慢查清楚的。」


    卫清声音更轻了几分：「那你们这样做，不违法？」


    华国法律禁止非法□□，禁止在无逮捕证的情况下抓捕嫌犯，禁止对非犯罪中的嫌疑人使用暴力……


    他背过华国的法律条文，认同它的公正，所以也愿意去遵守。


    另一名半妖代替谭寅回答了他，语气轻蔑地说道：「谁管它，我们存在的时间远比华国建国时间更长，现在能给那些凡人面子只是因为天地元气日益衰竭……」


    「闵寒！」谭寅喝止了他。


    半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但还是没继续说话了。


    然而就在这时，卫清慢慢抬起了眼。他漆黑的瞳孔如同深渊，脸上的表情异常冰冷。


    「喀拉——」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周围的所有人表情瞬间僵硬。


    只见一道道裂纹出现在地面上，那些传送着天地元力的纹理被断口切断，没了后援的镇压图阵瞬间衰弱了下来。卫清的动作依旧迟缓，却无比坚定地抬手，并指刺向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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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声音，没有烟尘。


    悄无声息的，山峰的顶端被破开一个半径一米的豁口，直直穿透数十米的岩土，让山外的阳光洒落进来。那些铭刻在基地墙面上的奇异符文被破坏，以破洞为中点重新黯淡下来，而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力场则随着那些特殊物质的外逸而再次衰弱。


    谭寅脸色大变，眼中幽蓝光芒连闪，强悍的精神力向卫清压迫而来，企图将他再次拖入幻境。


    然而这次卫清的动作却没有分毫停滞，他慢慢向那个说出「谁管它」的半妖走去，随着他的脚步一道道如同利刃切割而出的豁口凭空在半妖身上裂开。


    「啊！！！」


    与此同时，超自然事件检察署总部，一只正半眯双眼立于水中的白鹤突然转头看向楚华市的方向，而后勐地化为一道流光向感应到异常的位置冲去。


    它的速度极快，几乎只用了十几秒就跨越了近百公里的距离来到了位于这座城市的分基地上空，在看到那个山顶上巨大的破洞时眼底闪过了一抹不可思议，紧接着赶紧俯冲入山洞之中。


    洞内精心雕刻的防御符文全部被损坏，而那些驻守在这里的异能者此时已经东倒西歪躺了一地，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着深深的裂口。白鹤大惊，赶紧掀起一道飓风拦向那个唯一站立的人，同时一道意念炸响：「住手！」


    卫清抬头向它看去，在视线对上的剎那白鹤只觉得仿佛有一柄利剑瞬间击溃了它的飓风，紧接着向它刺来。


    白鹤惊得浑身羽毛根根炸起，勐地拉升高度闪避，尾羽却还是被那道剑芒削断了一截。它狼狈地后退了一点，惊惧不已。


    自从它达到如今的修为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他忌惮了。


    但是今天这个人……它觉得要是继续交手下去自己绝对会死！


    「请等一下！」白鹤连忙传音，「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该死，这人不会是天启的底牌吧？要是那样就完了！


    卫清漠然道：「误会？不，我只是在用你们习惯的方式来教一群无知者怎么去尊重『法律』。」


    「我们有遵守法律！」白鹤急声喊道，「我们是华国官方承认的部门，一直有遵守法律——您看华国多年来难道有什么异能者作乱的消息吗？那都是我们出手管理约束的！」


    卫清动作一顿。


    的确。


    在他的记忆里，在公众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有关于超凡力量的消息出现。即使他们有能力压下消息，也不太可能把手脚做得这么干净。


    他勉强压制住心底翻涌的厌恶，冷冷盯着白鹤：「毫无理由的攻击我，试图对我进行暴力镇压，还声称不用管凡人的法律……这些你怎么解释。」


    白鹤愣了愣，愕然道：「这不可能！我们……」


    它说到一半突然愣住，过了一会儿才有点心虚地再次开口：「那个……他们是不是……将您错认成「天启」的暴徒了？」


    卫清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又是天启。


    那到底是什么？


    第29章


    白鹤看见他似乎没有继续攻击的意图，于是试探着落到了地上，悄悄将一只羽族半妖挡在了身后，查看了他的伤口。


    很快它松了口气，因为那些伤口都不致命，以半妖的恢復能力，修养个几天就能缓过来了。


    卫清整理完思路，再次看向那只白鹤：「你的身份。」


    白鹤立刻答道：「我是最近负责坐镇总部的白檩，在检察署的s级里排行第三。」


    卫清没有觉得意外，这白鹤的确要比地上那些半妖更强一些。他淡淡问道：「比你强的其他两位是谁？」


    「是黑山大王和龙蟒前辈。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妖兽。」


    「黑山大王？」


    「他本体是一头五米高的四牙野猪。」白檩连道，「他觉得自己的种族不够有气势，就让我们叫他黑山大王。」


    卫清眯起眼睛：「所有s级都是妖兽？」


    白檩以为他不满了，羽毛又被吓得炸起来了一点，硬着头皮磕磕巴巴解释：「最近两百年天地元力衰退，基本上就只有力量传承自血脉的大妖后裔能成长起来……其他那些需要后天修炼的……我们资源有限，最多能提供他们修炼到c级，接下来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立功才能分下去一些丹药作为奖励……」


    卫清听见「修炼」这个词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眼神似笑非笑地扫过躺在地上因为精神力反噬而晕过去的谭寅。


    他随手拉起兜帽重新扣在头上，抬步走出这片坑坑洼洼的区域：「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白檩看看地上那些半妖，眼神有些不安。卫清知道它在担心什么，淡淡道：「都活着，伤不是很重。」


    白檩于是松了口气，赶紧迈着修长的小细腿跟着卫清走。


    这基地卫清也是第一次来，当然不知道有哪儿适合谈话。他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看着跟来的白鹤说：「讲吧。」


    白檩懵懵的：「讲、讲什么？」


    卫清：「……修炼的事。」


    白檩疑惑：「修炼的事？前辈您这么强，这个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呀？」


    卫清沉默地看着白檩不说话，白檩被他盯得害怕，暗骂自己没事多嘴什么，赶紧补救：「修炼就、就是吸收天地元力淬鍊身体，或者储存起来，有天材地宝的辅助能修炼的快一些，没有就慢一些。然后我以前听说修为从低到高可以分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出窍」这五档，我现在就是出窍期，对应的等级就是dcb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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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问：「为什么用英文字母，你是外国迁徙来的白鹤？」


    「不是的。」白檩老老实实回答，「因为我们和其他大洲上的异能者交流时，他们说这么叫一点也不能直观的表现出强弱，而且全世界就我们自称修士太特立独行了，所以我们就改掉了，和他们保持统一。」


    卫清：「……」


    卫清无言半晌，换了个话题：「『天启』是什么？」


    白檩抖了下羽毛，传递过来的意念里带上了点愤愤不平：「天启是一群疯子的组织！那些混蛋无恶不作不择手段，简直是最可恶的强盗！」


    它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扑腾着翅膀继续骂：「我原本在自己的巢穴里好好修炼，结果天启的人突然杀了进来，抢光了我收藏的天材地宝还想抓我去当炼器材料！那些混蛋！混蛋！」


    「我有好几千个后裔被他们杀掉了！那群暴徒！他们居然还拿那些还没出壳的无辜幼崽做荷包蛋！呜，简直太残忍了……」


    卫清：「……」


    虽然他很同情它，但……至少九成的人类都这么做过。


    虽然那些人煎的是孵不出来的鸡蛋就是了。


    「此外那些暴徒还贩毒、抢劫、拿活的异能者和凡人炼器炼药……他们好像有和我们不同的修炼方法，其中一种是拿人类天生强大的灵魂点燃做成人造金丹和人造元婴，让很多没有大妖血脉的人加入天启后能迅速拥有不逊色于血脉传承者的力量。」


    「他们的首领是最强的s级异能者，西方那边有十几个s级联手围攻他没一个活下来。另外他们设立了分基地的国家里也会有个分部首领，他们逮着机会就会追杀半妖和妖兽……最近十几年他们也会去抢军备库，然后去挑动人类战争以获得更多生魂。」


    这种在旁人听来远比煎荷包蛋触目惊心的话白檩却说的轻描淡写。


    卫清感觉到了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


    他看出来了，这些「异能者」是真的不在意与自己无关人的生死，这种冷漠，这种漠视法律，这种自认高人一等……


    卫清慢慢深唿吸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似乎漫不经心：「所以你们是被天启逼着团结到一起抵抗他们？」


    「对啊，」白檩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随口说，「现在凡人也厉害了，我们就商量着一起去找了现在的国家领导，说好他们出钱出地给我们建立修炼的地方、按我们的要求刻好聚灵符文、帮我们寻找培育资源……我们平时就用自己的力量帮他们解决一些他们解决不了的事。等天启的人出现了他们还会出军队用加持过符文的飞弹枪械帮我们对抗，用监控找找人，很划算啊……」


    卫清垂下眼沉默了片刻。


    这白檩有点呆呆愣愣的，不怎么精明。


    稍微试探一下就说漏了嘴。


    他们这个「官方承认」的「超自然事件检察署」，根本不是为了维护规则与和平而建立，而只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甚至他推测，这些异能者可能都没对那些对修士一无所知的国家领导们说清楚天启的危险性，可能都用上了幻术洗脑——


    不然这只能用数万乃至于数十万普通军人生命去填力量差距鸿沟的承诺，没理由会被轻易许诺出来。


    垂落的兜帽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卫清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感谢你为我解惑。」


    他问的这些不是什么机密情报，在他展现出这种实力的情况下，白檩撒谎的机率不大。


    但他有种感觉——这个「官方」，其实也就是一个对事情一知半解的杂牌军。


    凭藉直觉他能够分辨出，那只曾经监视了他许久的墨蓝色不知名鸟类，就远比白檩强悍。


    而在白檩口中，唯一拥有如此水准异能者的势力就只有天启。


    卫清的眼神越发冰冷。


    那么，那些一直监视他的人，会是来自于天启吗？


    第30章


    这个念头出现了不到两秒，就被卫清否决了。


    因为燕南歌曾经说过「 你和他们的关系就是我和他们的关系」，也说过「那些人中只有一部分是敌人」。


    从中可以推断出，燕南歌有五成的机率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如果再参考一下伍田和其他一些人对他的态度，这个机率就能提高到九成。


    这样高的概率基本上已经能当作事实来看了。


    同时考虑到他能够压制检察署中排行第三的白檩，而检察署虽然在天启面前处于弱势，但毕竟也能稍微抵抗一下。那么他就算真的是天启的人，恐怕在组织里的地位也不会低。


    而天启是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恐怖组织。


    作为其中的高层，肯定也不会是个好人。


    卫清绝对不相信自己会和那种人同流合污，真要让他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他宁可当场自杀。


    所以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世界上拥有超凡力量的势力分为三个：位于不同大陆上的「杂牌军」，「天启」，还有最后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的神秘势力。


    其中杂牌军的力量最弱，但是与数量庞大的普通人类有较为紧密的联繫，而且也比较活跃，位于明面上。不知道有没有被天启的间谍渗透过。


    天启的力量很强，可以独自匹敌所有杂牌军并逼得他们不得不联手并向他们看不起的普通人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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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页

    最后一个神秘势力，非常低调，有很大机率是他和燕南歌归属的地方，整体实力恐怕不逊色于天启。而从燕南歌透露给他的「部分，但无法确定是哪些人」这句话看来，这神秘势力恐怕现在也不是很太平，而他的失忆可能就和这个原因有关。


    基于此，还有一个猜测——


    渗透神秘势力的「敌人」，就是「天启」。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依据的，除了上面那些基本已经确定的证据以外，卫清的另一个理由是他对自己的了解——他不相信自己在得知有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组织之后还会无动于衷。


    他必然会选择与天启为敌。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能肯定一定就没有第四个神秘势力存在，也不能确定燕南歌口中的混在监视者中的「敌人」到底是不是天启。


    另外还有一点也引起了他的关注，那就是天启组织的名字。


    天启，这个词往往被解释为「上天的启示」、「神下达的旨意」，但在基督教的《启示录》中，这个词还被延伸出了另一个意思……


    末日将至。


    卫清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他收回思绪，站起身，对面前的白檩说道：「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今天的事就此揭过。」


    白檩愣了愣，无措道：「这……可是近年来天启的活动越发频繁，我们没办法继续掩饰异能者的存在了。之前我们已经商议过要逐渐对普通人公布异能者的存在……」


    卫清淡淡瞥了它一眼，白鹤顿时收声。


    ********


    卫清离开这座基地后再次赶往车站。所幸现在也不是放假时间，车票还有不少空余，他就直接买了最近发车的一班继续赶往剧组所在之地。


    之前虽然被谭寅半路拦住带去了异能者基地，但事实上花费的时间也不算多，他买了特快列车票后赶到剧组宾馆时也不过只比原计划晚了两个小时。


    剧组安排给他的房间是两人间，与他同房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青年，在开门时那人正背对着门口，插着耳机坐在床上打游戏，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靠靠靠靠靠！那个貂蝉在搞什么鬼！送人头吗？哇擦老子要举报他！」


    「啊啊啊啊啊！！！！好疼啊好疼啊！卧槽卧槽卧槽死了死了死了啊啊啊啊！！！」


    「哈哈老子又復活了！冲压！我大李白永不言败！」


    卫清：「……」


    卫清没有打扰这位沉迷游戏的小同志，默默放好行李去了卫生间洗漱。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距离他上床睡觉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原本他算好留给自己收拾东西的空余时间已经不够用了，行李只能留到明天再收拾。


    卫清花了十分钟洗漱完毕，关水后听见外面的室友还在大唿小叫，想了想没有出去，靠在洗手台上给燕先生打了个电话。


    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接了起来，燕南歌低沉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了起来：「喂，阿清？」


    卫清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燕南歌的声音就已经再次响起：「怎么这么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卫清仰起头，后脑勺抵在浴室墙壁冰凉的瓷砖上。又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我在车站，遇到了一个叫谭寅的异能者。」


    燕南歌的唿吸微滞。


    「他带我去了『超自然事件检察署』的分基地。」卫清的陈述缓慢而平静，「发生了一点冲突，我打了他们一顿。」


    燕南歌低低笑了一声，却没插嘴，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了一些关于『异能者』的事情，还有天启。」


    「我觉得检察署里的那些异能者，不是什么好人。」


    「……」


    过了片刻，燕南歌确定他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了，终于出声道：「我们叫那些人『官方』。」


    「也说不上不是好人……」燕南歌说，「他们也只是一些想要自保的被害者罢了。」


    卫清有点意外他居然能说出来这些信息，他问道：「你见过他们？」


    这问的当然不是燕南歌以那些不能去想的隐藏身份活动的时候，而是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果然，燕南歌笑了一声：「是的，你以为他们建基地的钱是哪里来的？上面的人不想公布天启的存在，害怕引起恐慌，所以他们就召集了拥有最庞大财富的那些人，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产业而自愿掏钱……而我也是那些被薅羊毛的人中的一员。」


    卫清正感觉有点微妙，就听见燕南歌嘆了口气。


    燕南歌：「哎，而且我还在不同国家被连着薅了六次。我真的好惨啊，能拿出手的嫁妆又因此少了整整一百八十分之一！阿清你可不能因此嫌弃我。」


    卫清：「……嫁妆？」


    燕南歌毫不犹豫张嘴就来：「就是我们结婚时我的陪嫁嘛。」


    卫清：「……」


    卫清挂断了电话。


    他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


    早就知道燕先生脸皮厚如城墙还喜欢明着……但不到那傢伙真的说出来，他还是想像不到燕南歌的脸能有多厚。


    卫清深吸口气，站直身体想要出去，却无意间瞥到镜子里的自己耳尖有些泛红了。他的睫毛微颤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沾了点冷水给自己降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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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页

    半个小时后沉迷游戏的小同志终于结束了他的膀胱局，这才发现旁边的床上多了个人。他一脸懵逼地凑够去偷偷瞄了一眼，顿时惊了：「卧槽『高手』？！」


    我他妈居然没第一时间打招唿！还让偶像看到我沉迷游戏？！！


    啊啊啊好丢人啊！！！我不要活了啊啊啊啊啊啊！！！！！


    第31章


    「……十一！」


    「卫十一！」


    一枚飞来的小石子砸到了他头上，他慢慢抬起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不远处站着四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穿着粗麻衣，头髮乱七八糟的用布条绑着，为首的一个正抛接着一枚小石子，好像想要再扔一次。


    另一个孩子拉住了他，埋怨道：「卫九，你在干什么啊，那可是你弟弟。」


    「就是，他才四岁，都还没有开始修炼，你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卫九嘁了一声：「又不是一个妈生的。而且这傢伙根本就没机会开始修炼吧？」


    「也是，不过听说他是顶级变异灵根呢。」


    「真可怜啊……」


    卫九更不屑了：「就算是顶级灵根又有什么用？现在修真界已经没有风属性的灵石能给他修炼了，真算起来这破风灵根还比不上我的相生三灵根呢。」


    他安静地坐在门槛上看他们议论自己。


    卫九见他没有反应，觉得无趣，手里的石子又朝他扔了过来。这次石子落在了他胸口上，没有上一次那么疼。


    「傻子。」卫九骂了一声。


    他还是没有动作，但周围的那几个孩子却看不下去了：「卫九，你别欺负他啦，他又没碍你什么事。」


    「谁说没有！就是他娘抢走了父亲的宠爱，娘和我这几年都分不到多少资源了！」卫九愤愤道，盯着他的眼睛里含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一个花魁生的小杂种，这么大了都不会说话，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卫家的种！」


    「别说了卫九，要是让你父亲听到了就完啦！」


    「就是，走吧走吧。」


    卫九在其他三个孩子的拉扯下走远，他安静地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远处的院墙转角后，伸手摸了摸额头。


    苍白的皮肤上沾上了点点血沫。


    他随手将血擦在衣摆上，蜷缩起身子将半张脸埋进膝盖里，继续盯着街道的尽头看。


    终于，那道熟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他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那个方向。


    没过多久，一个容貌妖冶美丽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身上穿着华丽繁复的织锦广袖长裙，额上绘有一片艷红妖娆的桃花瓣，绛色唇脂衬托得她越发肌肤如玉。


    他勐地站起身向她跑去，伸手想要去拉女子的袖口：「娘亲……」


    「嘭！」


    女子勐地挥袖推开了他，居高临下地蹙眉看着他，眼神冷漠。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院落走去，只留下一声漠然的话语：「没用的东西。」


    他跌坐在地上，看着她消失在门后，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入眼一片鲜红。


    很痛。


    许久之后，他眨了下眼，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坐回门槛上。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


    「天哪！这、这是……筑基！」


    「卫十一筑基了！」


    「不可能！他这才几岁……你们看他的眼睛！」


    「这是……」


    「不可能吧……」


    「快通知家主！」


    ……


    「世间几多纷争污浊，愿你能长守道心，不染凡尘。从今往后你就叫『卫清』罢。」


    ……


    「十一，不，阿清，快到娘这里来！」


    「阿清，我是父亲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那个，你也知道你又有两个弟弟出生了，你去和家主说，今年给我……们的资源增加五成好不好？」


    「听说卫九因为欺负过你，被他父亲罚去跪祠堂了！」


    ……


    「你愿意当我道侣吗？」


    「如你所愿。」


    ……


    黑色长袍拖曳在地，阳光洒在上面，反射出淡而瑰丽的紫色虹光。


    那人背对着他，黑色的长髮披散在袍子上，只用一根金线编扎了脸侧的少许在脑后。


    他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出声喊道：「燕……先生。」


    那人回过头来，微笑着看向他：「嗯？」


    那个笑容温柔又优雅，一双红棕色的眼中却只有疏离。


    他沉默良久，原本想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可以看你书架上的古籍吗？」


    「当然。」那人微笑着，「您请自便。」


    说完那人又背过身去，弯腰捧起一个木匣渐渐走远。他下意识抬起手，却又顿住。片刻后他慢慢攥紧手指，垂下眼不再看那人离开的方向。


    ……


    卫清勐地睁开眼，盯着宾馆的天花板，过了足有十几秒才眨了下眼，神智渐渐回笼。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来，抬手按在额角，又渐渐握拳滑落抵在左胸口上。


    刚刚他似乎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卫清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着的压抑酸涩，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在他解锁屏幕的时候，时间刚刚好跳到了六点整。


    今天醒的似乎有点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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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页

    卫清没有多在意，毕竟电子产品的计时也不一定是绝对准确的，差个十几秒很正常。他偏头看了眼旁边床位上的剧组同事，发现那个青年正睡得四仰八叉，被子有一半在地上，口水还沿着嘴角滑落沁湿了枕头。


    卫清：「……」


    他悄无声息地换好了衣服，离开了房间。


    现在时间还早，剧组也还没有开拍。很多人甚至都还没有赶到这里，这就使得这个地处偏僻的宾馆显得越发冷清。卫清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找到有卖早饭的地方，想了想就随便找了片小树林开始绕圈。


    在绕到第三圈的时候一个人叫住了他：「嗨，前面那个小伙子！」


    卫清停下脚步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来者是个精神矍铄的白髮老大爷。


    这位老人头髮花白，体型偏瘦，五官轮廓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出众风采。他负手踱步过来，眼神好奇：「你在做什么呢？我看你都绕着树林走了三圈了。」


    卫清沉默片刻：「晨练。」


    老大爷笑了一声：「哦？那一起吧。」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起绕着树林转圈。


    在又走了两圈后，老大爷再次开口了：「哎，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啊，我叫卫安，小兄弟你呢？」


    「卫清。」


    「哈哈哈哈，那我们是本家人啊。要不干脆我们结拜当兄弟得了。」


    「……」


    「开玩笑的，说起来小兄弟你怎么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啊？」


    「……做了噩梦。」


    「噩梦？什么噩梦？你要不要和老头子我说说？」


    「……」


    「不想说就算啦。老头子先走了，小兄弟我们有缘再见哦。」


    「嗯，再见。」


    老头背着手走远，等离开了卫清的视线范围后，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半眯着眼睛看向一片阴影。他冷笑一声：「这不是燕戈燕家主嘛，你躲在这儿是想偷看谁啊？」


    短暂的寂静后，燕南歌从树后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衬衫，脸上还挂着一贯从容优雅的微笑。


    「好久不见，卫家主。」


    第32章


    在面对燕南歌时卫安脸上分毫不剩与卫清相处时的亲近和善，他花白的剑眉高高挑起，眼神犹如刀锋般犀利。他腰背笔挺，冷冰冰地凝视不远处的燕南歌：「怎么，你冷落了我家阿清这么多年，突然装成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是想做给谁看啊？」


    燕南歌沉默了一下，歉然道：「之前是我眼瞎，不过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并不是在假装。」


    卫安露齿而笑，一嘴白牙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光：「骗鬼呢？你们姓燕的都一肚子阴谋诡计，当年……」


    他刚说了个开头就突然收了声，硬生生改了句子：「我一直都怀疑你是不是趁我们不注意给阿清那个傻小子下了药，不然他怎么会一意孤行非要和你这个冷血的渣男结契？」


    燕南歌笑了笑：「您用词挺新潮的。」


    卫安：「……」


    卫安额头上蹦起了青筋：「我是在骂你！你就这反应？」


    燕南歌：「我也觉得我挺渣的，您骂的对。」


    卫安无话可说。


    丫的，这傢伙神经病啊！


    卫安在脑子里默背了两遍基础剑诀让自己冷静下来，黑着脸说：「算了，现在也不是和你算帐的时候……」他说着眼神有点凝重，「刚刚阿清和我说，他昨晚做噩梦了。」


    燕南歌蹙起眉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燕南歌沉声道：「应该不是天劫，不会那么快。」


    卫安也皱眉：「那就是『天启』在捣鬼了。」


    燕南歌垂眼道：「看来『官方』也被天启渗透了。」


    卫安嗤笑：「那个指望着靠凡人保护自己的破组织，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吧？」


    燕南歌安静了片刻，重新抬眼看向卫安。他说：「秘境里也已经不安全了。」


    卫安眯起眼睛，逼视燕南歌：「那你呢？」


    燕南歌与他对视着，脸上少见的没有分毫笑意：「我是我，他是他。」


    「但你是他出生时间仅差三天的同胞弟弟。谁都知道你们曾经形影不离。」


    「他已经死了。」燕南歌平静地说，「是我亲手杀了他。」


    短暂的寂静后，卫安率先移开了目光。他转过身向远处走去：「既然阿清相信你，那我也暂时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


    某处秘境核心。


    「墨尘……真的要这么做？」慕容珏有些迟疑地看着手中的阵图。这是最近几天，由精修此道的出窍期修士赶制而成，能够在原本的封印基础上进行加固。


    身着墨蓝云纹长袍的青年神色冷肃：「家主，现在另两位家主不在秘境，您若是再犹豫恐怕就没机会了。」


    慕容珏嘆了口气，温声道：「我知道，只是在想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也许燕家主提出来的方式会更……」


    墨尘打断他：「家主，燕南歌不可信。」


    慕容珏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将手中的阵图抛出。


    「罢了，此事事关修真界存亡，还是稳妥为好。」


    阵图在离手的剎那就化为一片虹光，无数繁复又充满秩序之美的符文漂浮而起，慢慢融入他们面前的一片深蓝色湖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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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页

    「嗡……」


    细如蚊蝇的嗡鸣声响起，随着符文融入湖泊中渐渐又平歇下去。平静无波的湖泊表面掀起了淡淡的波澜，又很快平歇下去。


    与此同时，还在绕着小树林转圈的卫清突然一个踉跄，勉强扶住身边的一棵树才没摔倒。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耳畔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他瞳孔放大，隐秘的刺痛感从大脑中传来，在这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


    「咯啦啦——轰！」


    被他扶着的那棵树不堪重负地被连根推到，失去平衡的卫清随之一起倒在了地上。


    由虹光组成的符文悄然浮现，一点点爬满了他的皮肤。


    卫清双手紧握，青筋暴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失控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隐约中他似乎看见燕南歌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最终却被黑暗吞没。


    燕南歌看见卫清忽然倒在地上顿时一惊，他快步跑过来，在看见他皮肤上浮现的那些符文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轻轻碰了碰卫清的脸颊，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然后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状，把被卫清推到的那颗树扶起来种了回去，把地上的坑填平。


    半分钟后，那些浮现的符文渐渐消失，卫清的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出现了一张英俊的面孔。


    「你没事吧？」男人沖他伸出手，有点担忧地问。


    卫清下意识将手伸过去，借着男人的力道站了起来。他用指关节按了按发麻的太阳穴，眨了下眼，模煳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蹙着眉回答：「我没事，可能是中暑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握着那人的手，赶紧松开，低声道：「失礼了。」


    男人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没关系，不用客气。」


    卫清闻言抿了下唇，慢慢抬眼看向他。


    这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看外表不会超过三十岁，五官深刻英俊，有点像是混血儿。


    而那双棕红色的眼睛就宛如皇冠上最璀璨的珠宝，瑰丽到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卫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叫卫清。」


    男人微笑着回应：「我知道，卫先生，我是你的粉丝。」


    卫清有点迟疑：「……粉丝？」


    「我看过你救人的视频，很帅。」男人笑道，「能遇到你是我的荣幸。」


    卫清点了点头，犹豫了半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问道：「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燕南歌。」


    卫清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实在是憋不出来另外的话了，只好侧过身，低声说道：「谢谢，再见。」


    燕南歌目送着他走远，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红棕色的眼睛里色泽一点点加深，数秒后又迅速恢復原状。


    「慕容珏……」燕南歌又笑了起来，眼底的神色却无比冰冷，「你真是……好本事啊。」


    ……


    卫清回到房间里，现在时间不过早上八点还不到，他那位室友翻了个面儿，还是睡得死死的。


    他没去吵那人睡觉，自顾自拿了套换洗的衣服出来，轻手轻脚进了浴室，打算去沖个澡把刚刚摔在地上时弄脏的衣裤换下来。


    然而就在开水的前一秒，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到自己上臂内侧有两个不起眼的黑点。卫清动作顿了顿，抬起手臂仔细看去。


    那是用汉字写着的两个小字「恺撒」。


    卫清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不会认错的，那是他自己的字迹。


    第33章


    恺撒？


    卫清盯着那两个小字，伸手轻轻摸了摸。


    不是纹身，只是用墨水写上去的，如果不仔细看估计就只会以为是痣或者黏在皮肤上的线头了。


    写在这种地方……肯定只会是留给自己看的。


    那这是什么意思？


    人名？暗示？谐音？


    卫清沉思片刻，不动声色地开水洗完了澡，披上浴袍走出房间。他的室友还是没有醒。


    他坐到了自己床边，抬手拿起自己的包，随手翻看了一下。


    包里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沓剧本和一本书。


    卫清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把包拿在手上细细摸了一遍。


    没有夹层。


    他又拿起自己的钱包，摸了一遍，在触碰到某个硬物时动作突然一顿。


    手指弯曲，将那个硬物勾出来放在手上。


    是一枚戒指。


    一枚银白色的素戒。


    卫清凝视着这枚戒指看了很久，隐约想起这好像是很久以前，自己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一个比自己年岁稍长的男孩送给自己的。


    他又将戒指放回钱包里，接着如法炮制的把每一件衣服都摸了一遍。


    没有异常。


    最后他拿起了自己的剧本和那本书。


    那本书是他在闲暇时用来阅读打发时间的，名字叫做《黎曼zeta函数理论》。


    其实他并不喜欢数学，但他却买了很多高深的数学书籍。


    卫清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买的。


    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误，而自己手臂内侧的「恺撒」和这些数学书里就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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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页

    书籍保存的很好，书页平整，没有任何笔记。


    卫清翻看了两页，动作突然一顿，再次倒回第一页。


    他发现在某些字母和符号的下方有一道几不可查，看上去像是用指甲掐出来的划痕，如果连起来念的话，是【kxrfkhckdq，fkdrcludqvklmldqmldqfkdvkx，zd-2wdqblq。】。


    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从拼音还是任何一种他知道的语言。


    卫清目光微闪，突然想起了自己手臂内侧的那两个字。


    恺撒。


    恺撒密码。


    这是最常见、简单的一种加密手段，起源于罗马共和国时期。加密方式是将二十六个字母以排列顺序进行一定量的偏移，即当偏移量为1时，字母a将表达为b，字母b将表达为c；偏移量为25时，字母a将表达为z，字母b将表达为a。


    而目前来说最常见的偏移量是3。


    那么上面那段字母的解读就是：


    【huochezhan，chaoziranshijianjianchashu，wa-2tanyin。】


    火车站，超自然事件检察署，wa-2谭寅。


    卫清目光微闪。


    他记得这件事，也记得自己曾经和谭寅去过他们的基地，并和他们起了冲突。


    但既然这里会出现这么一句话，就意味着他的怀疑并没有错，他的记忆一定出现了偏差，而他之前就有所预料了。


    而从这种提醒自己的方式来看，恐怕还有一波人在盯着他，试图阻止他发现这一点。但从他留下的信息没有被抹去这一点来看……那些人也不算无孔不入，说不定敌意也不强。


    卫清慢慢继续往下翻。


    他很快发现这些解读出来的内容都是一些类似于日记的内容，而且非常简练，一般只有几个关键字。


    在翻过很长一段后，他终于发现了一处和自己记忆中不同的东西。


    「电话，yannange知道，guanfang，六次，jiazhuang- 1/180」


    燕南歌？是刚刚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所以他们是认识的？


    从之前的「日记」上来看，这句话应该是说他打电话给「燕南歌」说关于异能者的事情，而「燕南歌」知道那些人的存在，并说「guanfang、六次、jiazhuang- 1/180」。


    guanfang……官方？


    卫清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古怪。


    该不会是在说燕南歌被官方抢了六次钱然后嫁妆少了1/180吧？


    卫清：「……」


    卫清选择跳过这一行，继续往下看。


    然而这就是最后一句了，而且看时间，应该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卫清手指轻轻在书页上点了点，用同样的方式在最后加上一句。


    【20xx.7.11，失忆。】


    然后他从刚刚换下来的衣服里找出了手机，想要看看自己的通讯记录。


    出乎预料的是，手机居然打不开，而且似乎也不是没电这么简单的问题，因为即使插上了充电线也没有亮起。


    行吧。


    简单粗暴的手段。


    没关系，既然他会用这种方式留下信息，那肯定不会只留下一份。家里那么多高数书可不是白买的。


    卫清放下手里的书，又拿起剧本在手里翻了翻，这剧本就不像刚刚那本《黎曼zeta函数理论》一样干净了，上面有很多他写的笔记和人物分析，暂时也看不出有没有异常。


    而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铃声突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卫清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看见对床的那位室友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顶着鸡窝头表情呆滞地傻坐了几秒，眼看着就要再躺下去，动作忽然一僵。


    室友僵着脸，一卡一卡地看向他。


    卫清：「……」


    室友：「……」


    两人相顾无言半分钟，室友突然浑身一个哆嗦，「哐当」就从床上滚了下来。卫清正想把他扶起来，没想到这傢伙居然就地滚三圈后直接趴在了他面前：「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卫清：「……」


    卫清面无表情地拽着后领把人提了起来，摸了摸他额头。


    室友委屈：「师傅，我没有发烧，我是认真的！」


    卫清：「37.6摄氏度，低烧。」


    室友下意识吹彩虹屁：「……哇，大佬你好牛逼啊，这都能摸出来的吗？」


    吹完一波他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这特么是人类能做到的事？他记得自己偶像是武林高手不是人型测温计吧？


    然而有些人为了学武功就是可以不要脑子。


    他抹了把脸，摆出一副无比真诚的表情：「高手！请收我为徒吧！我也想像你一样牛逼！」


    「……你先吃药。」


    第34章


    半小时后，卫清把一杯兑好的温水递给了室友。


    这偏僻的宾馆周围根本找不到卖药的地方，就算用饿了么点外卖，人家也超出配送范围了。


    室友吸了吸鼻子，感动地看向卫清：「师傅你真好！」


    卫清：「我不会武功。」


    「不可能！」室友一点也不信，认真地说，「高手，我和你说我家可有钱了！我爸爸是寰宇游戏的老总兼大股东！寰宇游戏你知道吧？就是华国最大的游戏运营商，世界五百强排行前两百的那个！只要收下我，每年多少学费都可以给您！」


    卫清：「……」看来这小子是来娱乐圈玩票的。


    他从兜里摸出来一个橙子，一边剥一边慢吞吞说：「我真的不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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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页

    这不是说谎。


    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与「武功」相关的存在，他只是一个做着正常体能训练就突然拥有了强悍力量的艺人。


    这显然并不可能，但既然他的记忆是如此……


    那就必须是如此。


    至少无论心里怎么想，对外他要表现出的状态就是「我只是做了普通体能训练就成这样了」。


    理由很简单，从刚刚那本书上得知的消息中看来，他之前也意识到了自身的记忆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将自己的行程以这种隐秘的方式进行记录。


    从日记的内容来看，他必然也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这个事实。


    然后在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记忆就被洗去了。


    而且很可能就是在刚刚，他晕倒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


    那么如果他想将自己的记忆保留更久一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暴露自己已经发现了异常。


    即，假装完全相信自己被篡改过的记忆。


    所以他现在就是一个突然拥有了超凡力量的凡人，并且他坚信这一点。


    卫清把橙子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室友：「要么？」


    室友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结果就听卫清继续说：「熬夜伤身，易导致体弱多病。多补充点维生素。」


    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夜生活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某病号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高手，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吧？我叫孙祁阳，今年二十四岁，现在的职业是游戏和美食主播。特别特别嚮往华国功夫！」


    「……」卫清假装没听懂他的疯狂暗示，「嗯，卫清，二十……三。」


    孙祁阳愣了愣：「哇，高手你居然比我还小吗？」


    卫清吃完了橙子，又给孙祁阳把水添满，然后就换了外出的衣服，打了个招唿离开了房间。


    他现在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得尽快想完，没力气和孙祁阳多掰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卫清也没有走得太远，关上门后就靠在了走廊对面的窗台上。这间宾馆的房间是单排的，开了门外面就是明亮的窗户，往外能看见一片一望无际的青翠山川。


    他深吸口气，半闭眼睛将记忆一点点调出来仔细分辨。


    现在能够确认正确的信息还太少了，要等他回去查阅自己家里的那些书籍后才有机会推测出更多答案。


    但他显然也不能无缘无故回去，毕竟昨天晚上他才刚到这里，而且车票可也不便宜，突然回去很可能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


    那么他就只能等到拍摄结束，或者发生「意外」不得不和剧组解约回家。


    等到剧组拍摄完毕所需要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如果稍微拖沓一点，恐怕他的戏份杀青得要两三个月。这么长时间他一点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表演得分毫破绽也无。


    必须提前回去。


    可是这「意外」绝对不能小，如果只是三五天就能好的小毛病，那他是解不了约、回不了楚华市的。


    ……要不把自己的腿打断？


    卫清：「……」


    卫清迅速把这个自残的傻缺念头压回了脑海深处。


    合理解约的事情暂时找不到结果，但事实上他还隐隐约约抓住了另一条线，那就是——燕南歌。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是认识这个人的。


    偏偏他的记忆中却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有八成机率，是篡改了他记忆的人不希望他记得燕南歌，甚至是希望他远离这个人。


    所以燕南歌肯定知道些什么，也肯定能告诉他一些「真相」。


    卫清轻啧了一声，睁开眼睛，环抱双臂，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了敲手肘。


    也不是没有办法接触燕南歌。


    在他的记忆里，他钱包里那枚素戒是他幼年时期在孤儿院里，一个从人贩子手里被救出来、短暂借住孤儿院的富家少爷送给他的，而那个富家少爷似乎就姓「燕」。


    他可以找机会问燕南歌这枚戒指是不是他很久以前在孤儿院时送给他的。


    这段记忆不一定是对的——不，可以说很大机率，这段记忆就是错的。


    排除戒指的成色较新的理由外，他既然一直留着这枚戒指，就肯定是很重视它的，但他曾经却又多次将钱包留在前经纪人方正的车上任由钱包处于随时可能丢失的危险中。


    所以他肯定是最近才把戒指放到钱包里的。


    同时，他没道理会反覆无常把这枚戒指不停更改储存位置。


    综上所述，他得到这枚戒指的时间不会很久。


    但即使知道是错的，他也会这么和燕南歌说。


    如果燕南歌真的和他推测的一样，愿意告诉他一些什么，那他多半就会认下来。


    ……


    两公里外的山脉深处。


    一个有着金黄色兽类眼睛的女性半蹲在粗壮的树梢上，一只眼睛眯起，另一只眼睛紧紧贴在枪械的远视镜上。


    她的手端的极稳，即使树林间的风将树木吹得不断颤抖，她的枪口也依旧指向那个背对着窗口的身影没有分毫挪动。


    「哎呀呀，就是那个穿卫衣的小帅哥吗？」她笑着舔了舔唇，「奴家有点捨不得了呢。」


    「郢漆，首领让你杀了他。」


    她嘟了嘟嘴：「噫~好残忍呀，真的不能把这个小帅哥吸纳入天启吗？奴家想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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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违背首领的意志？」


    她咯咯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好吧，好可惜呢，小帅哥对不起了呀。」


    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


    「再确认一遍，目标的生命场强是否在s级以下？」


    「不要紧啦。」她的声音甜腻万分，犹如情人的低喃，「奴家用了首领亲自改造的灵能枪械，就算是那头该死的龙蟒都受不住这一击呢。」


    她的笑容越发甜美：「他死定了啦。」


    「咔嗒。」扳机扣动。


    同一剎那，卫清的瞳孔勐然扩大，一种无比恐怖的感觉瞬间袭上他的嵴背，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慄。


    不躲开就会死！


    第35章


    从未感觉到的强烈危机感一寸寸蔓延开来。


    几乎在大脑对这种死亡预警进行反应之前,他的本能就已经让他侧身躲避。然而只是一剎那，他就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勐地止住了躲避的动作。


    前面就是他的房间,而和他同一房间的孙祁阳……还在床上。


    如果他躲开了,孙祁阳就会死！


    卫清甚至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那种在异能者基地里曾经用过一次的力量就再次被调动,在他身后构成了一面屏障。


    然而在那个基地里他能做到这一步是因为藉助了那里储备的天地元气，而这次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呲啦——


    从察觉到危险到危险降临，时间不过只过去了毫秒不到。一种无比灼烫的感觉穿透屏障直直照射在了他的嵴背上,又宛如针扎般迅速穿透到他的皮肤之下。


    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的疼痛。


    直到此时，攻击才真正落到了他撑开的屏障上。


    卫清的身体勐地一震,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跄了半步，脚下的地面被踩出了蛛网般的裂纹。无比刺目的光在他身后亮起，在被屏障抵挡住绝大多数后，却还是有微不可查的一些漏了出来，悄然擦过他的颈侧,落到了宾馆的混凝土墙壁上。


    似乎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它是安静的。


    然后下一秒,坚固的墙壁就仿如被灌注了岩浆的积雪般迅速消融。最开始只是一个细小如针孔的洞,赤红色的燃烧痕迹围绕着它慢慢向周围侵蚀，转瞬间针孔就变成了数米长宽的巨大豁口，紧接着又将天花板和地面也灼穿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卫清看到躺在床上的孙祁阳正一脸懵逼地睁开眼睛。


    但在他睁眼之前,房间另一边的墙也已经被余威不减的攻击烧空了。他的床位正好贴着内侧的墙，于是在他睁眼的同时,被烧空了的地板再也支撑不住床的重量,孙祁阳连人带床直接侧翻着掉出了墙外。


    卫清能看清他惊恐扭曲的表情，却已经没有余力去救他了。


    「轰——」


    迟来的爆炸声终于响起。


    ……


    郢漆通过远视镜看着那边的情景, 「哎呀」了一声，纤长的手指一弹，枪枝换成了散射模式。她笑眯眯地扣下了扳机，欢快地喊道：「哇！任务失败了！奴家要撤退了！」


    数百道比刚刚那道攻击削弱了一个层次的光柱向两公里外的宾馆笼罩而去。郢漆打完这一枪立刻收枪撤退，边跑边笑嘻嘻说：「哎呀，这可不是奴家不尽力呢~小帅哥居然连奴家全力一击都接下来了呢，这是你们的消息出错了啦。」


    「郢漆，你确定？」


    「奴家什么时候说过谎嘛。」郢漆的身影犹如闪电般穿梭在树林之中，「要不是奴家用宾馆里的其他人拖住他，那小帅哥现在恐怕已经追上来……啊！」


    突然间，在她前进的道路上土石飞溅，一个足有轿车大小的双角蛇头勐然破土而出，一双冰冷的竖瞳死死盯向她！


    「发生什么……」


    「快让宏靳来接……啊！去死吧！！！」


    ……


    那道突如其来的攻击持续了三秒终于弱了下去。


    卫清勉强转过身，看向攻击来的方向，眼前已经出现了模煳的重影。他的皮肤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撑裂了一般，不断有细小的血珠从皮肤下渗透出来，又汇成一股蜿蜒流下。


    一片光点在远方亮起。


    卫清的瞳孔骤然紧缩。


    上百道光在寂静中悄然而至，它们不再是对准他的，却将整座宾馆都笼罩在内。如果这些攻击落实了，这座宾馆、这座宾馆里的人都会被蒸发一空！


    卫清眼神冰冷，抬起手对向那些光。


    噗、咯啦……


    血色的烟雾如火焰般在他的右臂上裊裊燃烧而起，而后化为细线慢慢填充入尚未来得及消散的屏障之中。随着这些力量的补充，屏障迅速扩张开来，将宾馆整个笼罩在内。


    绝大多数的攻击都被挡住了。


    但那些攻击来得太快，在真正降临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作为余波的「光」落到了宾馆外墙上。


    咯啦……咯啦啦……


    轰！！！


    被加热到超高温的外墙勐然崩碎开来，随着最后的爆炸整座建筑开始了垮塌。卫清一直支撑着的屏障终于消散，勉强在被废墟埋没前从外墙破洞跳出去，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他强行稳住了身形，死死盯着攻击的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向那里走去，脚步渐渐越来越快。


    那片山林突然升腾起一团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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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微微躬身，下一瞬，脚下的大地被踩踏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整个人化为一道利剑向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是谁。


    是谁！


    长达两公里的距离仅仅数息间就化为乌有，在抵达无比接近山脉的位置后卫清勐然蹬地，藉由巨大的反震力腾跃上了百米高空。


    他看见一条只剩半截的百米巨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无数树木巨石随着它的挣扎如烟尘般四下飞溅。在那身体的断口处，灼烧的痕迹看起来和刚刚落在墙上的攻击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而更远的地方有一个相比起来极其渺小的人影，她面前正有一片开在虚空中的「通道」，她正抱着一把枪械向那漆黑的通道中走去。


    卫清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哪个人影。


    就是她。


    他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慢慢握紧，随着他的动作，他掌中的一片空气骤然扭曲，隐隐约约能看出来一把剑的轮廓。


    握住无形之剑的手悄然刺下。


    大音希声。


    这一剑静悄悄的出现，静悄悄地落下。没有像之前那些攻击一样光芒万丈绚烂无比，反而就如同斩断了一切光明般黯淡，所过之处空间被扭曲出层层波浪般的纹路。


    像是黑色的彗星。


    更像是天罚。


    就连时间和距离都臣服于这一剑之下，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做出反应。它穿透了那个人的胸膛，然后余势不减地没入了那个通道。


    通道骤然崩溃，女人的上半身消失了，但双腿和大半截枪械被空间斩断，留在了这里。


    卫清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无力地从高空落下。


    「哗啦啦……」


    他落下的身影砸断了层层茂密的树枝，眼看就要砸落到地上，那只巨蟒突然窜出来用身子垫了他一下，然后小心翼翼把他放到地上。


    大约十几秒后，卫清咳嗽了一声，再次睁开了双眼。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不断袭来，他勉强支起身子，在发现自己的右手撑空了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换了左手完成这一动作。他擦了擦快要流进眼睛里的血，抬眼看向面前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蟒头，黑底白纹，一对斜指向后的锥刺形长角从头顶生长而出。此时它正低头安静看着他。


    没有恶意。


    卫清半眯着眼，与它对视着。


    巨蟒缓缓低下头，吐出一个瓷瓶放在卫清面前，然后语气恭顺地传音道：「前辈，这是一瓶我珍藏的疗伤圣药，也许能恢復您的手。」


    卫清没去看那个瓶子，只是盯着它，问道：「龙蟒？」


    超自然事件检察署的白鹤曾经说过，排行在它之上的s级一共有两个，一个是「黑山大王」，另一个是「龙蟒前辈」。


    眼前这巨蟒，实力明显要远远强过白鹤。


    「是的。」巨蟒回道，「您可以叫我霍临泽。」


    卫清又咳嗽了一声，血沫从他嘴角淌下，他喘了口气，撑着地面站起了身。他看向远处女人留下的断腿，低声问道：「她是谁。」


    「是……天启的一名s级。」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是却比他希望知道的简陋了太多。


    「没有别的？」


    巨蟒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压抑：「天启是绝对的强势方……我们甚至找不到他们的根据地在哪里。甚至在他们的成员自行暴露身份之前……我们都无法确认……」


    卫清闭了闭眼睛，半晌后才缓缓睁开，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他捡起药瓶，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龙蟒犹豫了片刻，出声叫住了他：「前辈！」


    卫清脚步一顿，偏过头静静看向它。


    「前辈，您是从……秘境里出来的吗？」龙蟒小心地问。


    见卫清没有吭声，它只能强忍紧张继续说下去：「我和检察署里的那些后辈说，我活了四百多年，但事实上我已经六百多岁了……在现今明面上还存活的妖修中，我是唯一一个完整参与过两百多年前那次修真界动盪的。」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和天启为敌的不只有我们，还有……秘境中的那些上仙。」


    它低下头闷声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放弃了，也不会牵头组织起检察署。」


    卫清只是看着它不说话。


    「您的事情，我已经听白檩说了，我很抱歉他们得罪了您。」龙蟒的语气中透着卑微，「我……知道其实很多妖兽、半妖的思想有问题，已经走上了邪道，不值得庇护。但我将他们组织起来自保，其实也不是为了他们——天启会寻找拥有天赋的人吸纳，但他们更加青睐本来就有修为的那部分。如果不加以控制，天启强大起来的速度回更快，他们也会更肆无忌惮。」


    「我只能尽我所能阻止这一切。」


    卫清看了它一会儿，哑着嗓子道：「你比白檩聪明很多。 」


    龙蟒微微抬起巨大的脑袋看向他。


    「至少我看不出来你有撒谎的痕迹。」卫清停顿了一会儿，「所以，你想做什么？」


    龙蟒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将一个装在塑胶袋里的证件交到他手上。


    「我们并不愿意牵连到凡人的生活，」它说，「但天启越来越肆无忌惮，我们已经无力阻止他们了。」


    「要不了多久，天启、还有我们这些存在都会被迫曝光在所有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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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检察署的s级证件，全世界通用。能帮您在世俗界中解决很多麻烦。」


    它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请您……不要也倒向天启。」


    卫清沉默了片刻，艰难地单手拆开塑料封套，将证件拿出来看了看。


    那是一个和谭寅那本很像的证件，但仔细看来却还有些微差异。


    他盯着着照片栏上，明显是从之前直播视频截图中抠下来的自己的脸看了许久，淡淡道：「我收下了。」


    龙蟒的眼睛一亮。


    「整理一份天启的资料，发给我。」卫清回过身，再次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是！」


    龙蟒目送着他远去，头一次在令人窒息的绝望中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它盯着卫清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已经看不见了，才将自己断在地里的半截身体拖出来，再次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


    「快！快点救人！」


    「灭火！快点，这边还在……啊！救出来一个！担架！」


    「医生呢？快来快来！人快要不行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赶紧跑过来，检查了那个伤员一下，手颤了颤：「……担架放下吧。」


    救援人员意识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


    医生闭了闭眼，艰难道：「他……八成身体已经被高温烧熟……大脑也……」


    已经没救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救援工作艰难开展着，许多受难者在被挖出来前就断了气。


    「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爆炸……」


    「听说最近有剧组要在附近拍戏，好多工作人员都提前来了，结果……哎。」


    「作孽哦。」


    突然一个人无意中看见了远处一个慢慢走进的人影，下意识喊出声：「哎，那边有个人！」


    人们下意识看过去，等看清来者的模样顿时失了声。


    那是一个衣服上全是豁口的男人，他几乎全身上下都已经□□涸的血迹涂满，右臂几乎齐根而断，血液随着他的脚步一滴滴的落下，在大地上沁出点点痕迹。


    医生率先反应过来，赶紧小跑过去想要为他包扎，但在看清那人面容的剎那忍不住惊唿出声：「是你！」


    卫清看了他一眼。


    医生表情复杂地张了张嘴，最终一声不吭地带着他走到了救护车旁，准备为他紧急止血。


    卫清没有按照医生的示意躺倒车里的病床上，而是坐在救护车敞开门的后车厢地板上，安静地望着远处忙碌的人们。


    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需要抬上车抢救了，只是人们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而已。


    他已经尽力了，但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他从硬抗第一次攻击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出手拦截之前，那散射攻击的高温余波就已经先一步夺走了那些人脆弱的生命。


    只差了万分之一秒，这放在平时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的时间。


    但就是晚了一步。


    他拦住了攻击的主体，没让那些力量波及到与宾馆在同一直线上的成千上万的生命，却救不了宾馆里那些同样无辜的人。


    卫清下意识攥紧手中的药瓶。


    这是能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圣药，却无法给那些人使用。他们的体质太脆弱了，即使勉强服用，也只会因为受不住药力爆体而亡。


    「卫先生……」


    卫清偏头看向一旁正在帮自己处理伤口的医生。


    医生的声音有点哽咽：「您的手……伤口撕裂的很不整齐，无法缝合，恐怕需要再切除一部分。」


    之前卫清救人的视频火遍全网，医生也看过，甚至他也是卫清的粉丝。没想到转眼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卫清听见他的话，表情却分毫未变。


    他看起来依旧平静：「那就切吧。」


    医生张了张嘴，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敬佩。


    「有了有了！这个人还活着！」


    「快快快！」


    远处传来一阵骚乱，过了一会儿，一个躺在担架上的青年被抬到了隔壁救护车上。


    「唉，这个人是在外面被发现的，居然连人带床一起摔出了宾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他被发现时正被压在床和地面之间呢，而且在最贴近地面的位置。有这么一层缓冲，就没被烧伤得太严重。」


    「真好运啊。」


    「快通知他的家人吧。」


    卫清看着孙祁阳被抬走，下意识牵了下唇角，最终却没能笑出来。


    天启。


    卫清无声默念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白檩的控诉。


    「天启是一群疯子的组织！那些混蛋无恶不作不择手段！」


    「我有好几千个后裔被他们杀掉了！」


    「太残忍了！那群暴徒！」


    当轻飘飘的话语在眼前变为现实，这血淋淋的一切都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也出现在了现场。他们听说了卫清的情况，立刻找过来向他询问情况。


    「卫先生……听说您在变故发生时不在现场？」


    卫清抬眼看了面带怀疑的警察一眼，拿出龙蟒刚刚给自己的证件，沖他们示意了一下。年轻警察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身后那个级别更高的老警察立刻变了脸色，把自己的下属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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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有这种特殊的部门存在，也知道，一旦事情与那个部门搭上关系，就已经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


    ************


    三天后，卫清被从这座偏远小镇的医院转到了楚华市第二人民医院。


    在做手术时还发生了点意外，卫清的身体强度超乎常理，医生们切不动。于是最后是卫清自己动手的。


    术后第二天，他的经纪人伍田找了过来。这个相貌敦厚的小胖子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不敢置信：「卫先生……剧组那边说要和您解约，而且居然还要让您赔付违约金！」


    卫清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那个不过手指长的小药瓶。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给他们。」


    如果因为演员的原因要和剧组解约，那演员理应赔偿违约金。虽然正常情况下，演员意外残疾了，剧组出于道义都不会做的这么难看。


    伍田愣了愣，错愕道：「可是违约金……您可是男二啊，就算现在还没开始拍……违约金也有三十多万呢。」


    卫清眸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有钱。」


    伍田：「……还是写小软体赚的？」


    卫清：「嗯。」


    伍田无话可说，只能如实去和那边商谈。卫清翻手将药瓶收起，半眯起眼看向窗外。


    此时夏已过半，八月中毒辣的阳光从天上降临人间。


    那灼热的阳光在医院白色的被单上腾跃燃烧着，恰似那日从背后而来的，刺目的光。


    ……


    「李经理，卫清那边同意支付违约金了。」秘书接完电话，走过来恭敬地汇报导。


    李弘民闻言嗤了一声，原本还有点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眼神变得有些阴鸷。


    这么容易就服软了，那个卫清果然没有后台。


    他脸上浮现了轻蔑的神色，对助理吩咐道：「去，把那些资料放出去。」


    助理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在为卫清感到可惜。


    她不是卫清的粉丝，但也听说过他的义举，对这个人有几分好感，并不想帮李弘民去害他。


    但为了生活，她也没办法，只能按照李弘民的吩咐去做。


    只能怪卫清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到了李弘民头上。


    李弘民不知道自己的助理在想什么，他打开电脑的一个文件夹，看着里面的匿名邮件，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定格在了夹杂着憎恨和恐惧的扭曲表情上。


    从来没有人敢让他李弘民丢这么大的脸！按着头砸到菜里、被用筷子钉在墙上、害他被那么穷鬼看笑话！


    该死！那个下贱的戏子，为什么不能乖乖跟他，被他堂堂晨曦娱乐的部门经理看上，难道不是他的荣幸吗？


    李弘民眼神疯狂，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怨毒的狞笑。


    有胆子这么得罪他……就别想再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


    他在电脑前守了整整一天，看着那些黑料被顶上热搜，无数网友被水军引导着开始一起谩骂那个该死的傢伙，眼睛里渐渐泛起了血丝。


    对，就是这样！


    他快意地看着那些新闻，嘴角咧开恐怖的弧度，无声大笑。


    #红遍全网的「高手」私下竟如此不堪！#


    #卫清夜店陪酒图曝光#


    #演员卫清谎报年龄，竟是为了掩饰过往劣迹！#


    #卫清高中班主任亲□□料：卫清因偷窃被高中劝退。#


    #xx孤儿院：wq有偷窃的习惯，被发现后自行脱离孤儿院。#


    #是救人还是做戏？#


    #道德败坏！十六年养育之恩，竟一次也未曾回去探望。#


    ……


    看到了吗，这就是得罪我的后果！


    而另一边，星耀娱乐中一场低调的人员变动正在发生。


    星耀娱乐的总裁黎楚亲自迎出了公司，目光狂热：「燕先生，欢迎回来！」


    燕南歌微笑着朝黎楚点了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黎楚用力挺直腰板，「能为您打理星耀娱乐，是我的荣幸！」


    燕南歌摇头失笑，嘆道：「这么多年了，你小子还是老样子。」


    黎楚抿着唇，笑起来：「您也是。」


    他是燕南歌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十九年前燕南歌收购了星耀娱乐，而他也已经在星耀娱乐渡过了整整十三年的岁月。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和星耀娱乐共同前进，将这个二流的经纪人公司推上华国神坛，所有的机会都是燕南歌赋予的。


    他崇拜这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快要四十岁了，岁月的痕迹已经找上了他。虽然以现代人的寿命也算不上老，但和燕南歌比起来，他却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了。


    而燕南歌却仿佛格外受时光的眷顾。


    在两年前燕南歌卸下总监的职务，将一切权力都交给他时，他还以为再也没机会和自己的偶像共事了。没想到居然有一天燕南歌还会回来继续担任总监！


    黎楚想着却又有点忐忑：「燕先生，您……是对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吗？」所以要回来亲自掌控大局？


    「没有，」燕南歌的语气有点玩味，「如果我想给人走后门，你会生气吗？」


    「不会！您的决定我无条件支持！」


    燕南歌笑了笑，正在这时，特别助理敲门进来了，递上了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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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监，您要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另外我们在调查李弘民时还发现，他最近在让人在网上散布关于卫先生的不利消息。」


    燕南歌闻言挑了下眉，示意助理将文件交给黎楚。


    「晨曦最近几年，也不安分了啊。」燕南歌随手在桌上的笔架上拨弄一下，拿出一把美工刀递给黎楚。他盯着黎楚的眼睛，微笑着说：「剩下的交给你，可以吗？」


    黎楚毫不迟疑地点头道：「没问题。」


    他抱着文件回到自己办公室，慢慢翻看起来。


    然而越是看他越感觉到心惊——以这份里的内容，都足够送李弘民去坐牢了！


    思索片刻，黎楚突然想起刚刚那个助理说的「卫先生」。他打开电脑，正准备搜索一下，就在看到热搜前几条时顿住了动作。


    卫先生……卫清？


    他仔细阅读了一遍那些新闻的内容，然后给公司的公关部打了个电话：「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公司的艺人被黑你们就干坐着不动？」


    「对面买水军？那你们不会也买水军怼回去？」


    「再找藉口你们就集体辞职吧。」


    他训了对面一顿，最后说：「让人过来一趟，我这里有一份文件……」


    与此同时，总监办公室里的燕南歌正垂眼看着自己电脑的屏幕。


    屏幕的界面是一个群聊。


    【东流（元婴）：南三省郊区，三人已就位。】


    【霓云（元婴）：岭北五人已就位】


    【燕八（金丹）：墨行省郊区，十八人就位】


    ……


    当消息刷到第一百九十二条时，燕南歌的手终于搭上了键盘。他脸上依旧带着笑，眼底的神色却比万年冰川还要寒冷。


    【燕戈（出窍）：动手。】


    在消息发出的一剎那。


    沙漠、孤岛、山脉、城市、地底……世界各地鲜为认知的秘密地域里千余名形貌各异的人行动了起来。


    悬于高空的卫星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身影，让现代人们无比信赖自豪的一切科技探索手段，在他们面前都形同虚设。


    其中人数最多的一支队伍足有上百人，他们犹如幽灵般在森林中前行，瞬息间就将包围圈缩小到了五公里之内。


    「就是这里？」


    「是的，逐光剑君的剑意在华国七芸镇外出现过一瞬，而后突然跨越大半个星球出现在这个区域……这里很可能是天启的核心成员宏靳所在之地。」


    「希望他们还没有逃走。」


    一个人突然笑了起来，他眼里带着杀气缓缓上前，人类的躯体骤然膨胀开来，化为一头近十米的狮头玄龟，头顶长长的鹿角如刀锋般尖利：「好久没能接触到灵气了啊，现在……就借天启这帮该死的傢伙，好好爽一把！」


    巨龟人立而起，旋即双腿借落下的力道轰然砸落！


    嘭！


    瞬间，一个直径长达百米的巨坑出现在它脚下！


    无比恐怖的冲击波扩散开来，附近山林中的飞禽走兽纷纷惊慌逃窜，而远在数十里外城市里的人类都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


    而在巨坑的正下方，一个深藏地底的秘密基地中，无数人神色错愕惊恐地抬头看去。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糟糕，是，是敌人！」


    人群中一个全身长满银色鳞片的少年目光阴沉地盯着上方，脸色异常难看。他的左腹有一道拳头粗细的贯穿伤，差点让他直接丧命。


    「该死的，郢漆你要害死我了。」少年喃喃自语，忽然身形一幻，出现在远处一道紧闭的大门前。


    「嘀。」


    他调动精神力开启了房间的权限，身影连闪，又被第二道门禁拦住。在足足三道禁制过后，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这是一间完全由金属构成的房间，数以万计的透明容器正排列在房间内，容器内被填充了大量浑浊液体，而液体中更是有无数动物的、人类的、半妖的尸体浮浮沉沉。


    细微的特殊能量被从那些尸体中淬鍊出来，通过容器上方的管道连接向最中央——


    而那些管道的目的地，无一不是一个被密封在透明容器里的女性。


    她正是郢漆。


    郢漆的半截身子已经没了，胸口碗口大的空洞已经穿过了她的嵴椎，此时那些从尸体中提炼出来的力量正被缓缓注入她体内，一点点修復着她的伤势。


    少年抬手一拳砸破了容器的玻璃，顾不上去管那些随之外溢出来的力量，扛起昏迷中的郢漆就想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呲啦——」


    一道剑光瞬息而至！


    少年脸色大变，立刻在身前开闢了一条空间裂隙将剑光送走，紧接着就立刻又挥手开闢出另一条通道，想要带着郢漆遁入其中。


    但仅仅只让他将半条腿迈入通道，第二道剑光就再次降临！


    「该死！」


    少年眼底闪烁着凶光，毫不犹豫地把昏迷中的郢漆拉过来挡在身前，同时自己趁机跳入通道。


    第三道剑光却来得更快！


    「呜啊啊啊啊！」少年哀嚎的声音从空间通道那头传来，紧接着，通道入口关闭了。


    数秒后，紧闭的大门被破开一道能够容人通过的口子，两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密室中。他们目光怜悯地扫视了那些容器中的尸体，其中一人语气厌恶：「天启果然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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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宏靳又跑了。」


    「不要紧，这次燕钺前辈也在，他会抓住那傢伙的。」


    「先肃清这里吧。」


    「好。」


    ……


    半小时后。


    「嘀嘀。」


    燕南歌睁开眼再次看向屏幕。


    【燕八（金丹）：墨行省郊区清扫完成，诛杀s级成员一人，活捉天启成员两百零三人。】


    【卫凌（元婴）：林鳍山脉清扫完成，敌人碎婴自爆。三人重伤。天启成员被波及死亡……】


    ……


    【都鳄（出窍）：北域地底基地清扫完毕。天启核心成员「郢漆」已死亡，「宏靳」成功活捉，已押往万剑城。】


    燕南歌平静看完，打字道：【不错。受伤者回秘境调养一个月。】


    此言一出，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哇，能回秘境一个月！好羡慕！】


    【哎，我怎么就没受伤呢。】


    【天启估计又能安分一段时间了吧？】


    【听说「官方」里居然有人以为天启安分下来都是他们的功劳？】


    【你还有闲心去关注那群二傻子？真闲。】


    【喂，在秘境外又不能修炼，闲还怪我咯？】


    ……


    燕南歌没再关注群里的事情，关上电脑，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想要去看看卫清。


    ********


    第36章


    伍田在给剧组回完消息后就消失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终于再次出现在卫清的病房中。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卫先生，您看见网上那些……了吗？」


    「看见了。」卫清平静道。


    伍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于是松了口气。他说：「您不用担心，公司已经在处理这件事情了，只是……」


    他的目光落在卫清的断臂上，眼底闪过了压抑不住的震惊。他顿了一会儿，涩声道：「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退出娱乐圈吗？」


    娱乐圈里几乎没有任何明星是有身体残缺的。


    甚至可以说，从身体残缺的那一刻起，这个人的星途就已经断了。


    卫清听见他的话后眼睛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今天他一直在看龙蟒整理好发过来的「天启」相关资料和记录，内容太多了，到现在也不过刚看完五分之一不到。


    资料上，那一场场令人惊骇欲绝的惨案在他脑海里浮现。


    这是一场战争，也是施暴者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掀起的屠杀，他无法置身事外。


    卫清闭了闭眼，轻声说道：「不，帮我安排通告。」


    伍田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卫清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黑沉一片，让人无法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的声音不大，却似乎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压迫感：「请帮我安排行程，我要成为最红的明星。」


    天启喜欢猎杀他们这些人，也已经对他下过手了。在这次的失败后，可能暂时回将对付他的事情押后，转而去对付别人。


    但如果他成为最耀眼的明星，所有的行程都被曝光出来，无时无刻不在天启眼前晃悠，那他不信天启能忍住不对他下手。


    而现在，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只要天启敢再出现在他眼前……


    他就会让那些傢伙有来无回。


    伍田被他这种和以前截然相反的态度弄懵了。


    他可一点没忘, 当初卫清对娱乐圈那种排斥又嫌弃，好像一找到机会就要退出娱乐圈的样子，现在这么积极想要红……简直太吓人了好吗？


    但问题是……


    「可是您的手……恐怕能接的角色就更少了啊。」伍田犹豫着提醒道。


    原先卫清的气质就让他的戏路不宽了, 现在再加上身体残缺, 那些剧本就更不会挑他当演员了。


    卫清轻轻摇头：「红, 不一定必须是演员。」


    伍田一愣。


    卫清凝视着他的眼睛：「偶像明星、模特、歌手, 没人规定只有演员能红。」


    伍田觉得更加惊悚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自己乱七八糟的脑子理顺，门口突然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伍田在卫清的示意下去开了门，等看清门外人的脸, 伍田顿时有点结巴：「燕、燕先生？」


    燕南歌沖他笑了笑：「我来看看卫先生。」


    伍田木木呆呆地将人让进房间，而卫清这才看见这人手上居然拿着一支红玫瑰。他的目光在那朵玫瑰花上微顿, 而后转向伍田道：「你先出去一下吧。」


    燕南歌有点讶然地微抬了抬眉梢，等伍田出去把门关好后，他走到卫清身边将花放下：「卫先生？」


    卫清盯着燕南歌的眼睛，将手放进兜里，拿出了那枚素戒：「在孤儿院时, 有人送了我一枚戒指。那个人是你吗？」


    燕南歌闻言微顿了一下, 很快恢復正常, 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你就是那个小孩？」


    卫清眼神微闪了一下。


    他将戒指在指尖把玩了片刻, 戒指不经意间掉在了被子上。他没有捡起戒指，而是看着燕南歌问道：「燕先生，您还记得当初为什么会将戒指送给我吗？」


    「……」燕南歌无奈地笑了一下, 「抱歉，我不记得了。」


    卫清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这样, 那这枚戒指就还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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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就抬手作势要将戒指递还给燕南歌。燕南歌没有接, 而是说：「既然送给你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卫清没有坚持。在安静了片刻后, 他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这会儿也只是浅浅的一点笑意藏在眼睛里：「燕先生，来探病怎么送玫瑰？」


    燕南歌沉思片刻：「嗯……因为我喜欢你？」


    卫清没露出意外的神色：「你是在表白吗？」


    燕南歌毫不迟疑地承认：「没错。」


    「……燕先生，你好急。」


    「不算急吧。」燕南歌严肃道，「我都没有直接问你要不要和我去瑞典结婚。」


    卫清：「……」


    燕南歌：「所以结婚吗卫先生？」


    卫清：「……」


    看这个熟练度，这人恐怕已经说过这句话不止一次了。


    而且按照这种第二次见面就直奔主题的没耐心程度，估计还是那种每次都差点成功，但拖着拖着就没下文了的那种。


    卫清心情微妙，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忍心。


    但如果答应，他就暴露了自己已经察觉不对劲的事实了，所以他只能说：「不。」


    燕南歌：「……」


    卫清：「……」


    两人互相对视半分钟，燕南歌嘆气道：「好吧，那我先走了。再见，卫先生。」


    卫清目送他走出房间，没过几秒伍田又回来了。


    「卫先生，刚刚您和燕总监……」伍田有点好奇。


    卫清脸上的笑意早已收敛起来，淡淡应道：「没什么。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吧。」


    他看着刚进来没几秒的伍田又一脸纠结地出去了，这才面无表情地摸上那枚戒指，慢慢收拢手指，将那枚放在被子上的戒指握紧在掌心里。


    燕南歌看不到它。


    伍田也同样看不到。


    之前燕南歌表现的很像，但他一直盯着那人的眼睛，发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手掌上短暂地飘移了一下，并没有第一时间盯上那枚戒指。


    但这也可能只是个意外，于是他就做了第二次试探。


    结果，燕南歌是真的看不见。


    而伍田进来时这枚戒指就放在他的被子上，这么一枚亮闪闪的银色素戒放在纯白色的被子上还是很显眼的，伍田却一眼都没往这里瞟。


    所以这枚戒指到底是什么东西？


    ……


    另一边，地下停车场。


    燕南歌独自坐在车里，垂眼盯着自己的手许久没动，忽然笑着嘆了口气。


    一枚与卫清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银色戒指缓缓出现在他的手指上。


    这其实不是真正的戒指，而是用一种特定秘术固化而成的东西，修真界往往称唿它为「魂丝」。它代表的是一种承诺，只有和承诺紧密相关的人才能看见。而魂丝也并不像契约一样具有什么强制效力，仅仅代表着起誓者内心深处还承认这个承诺。


    他在卫清面前会封闭一部分记忆，这个承诺的内容也包括在内，所以他在那个时候是不知道卫清在说什么的，只是在配合他而已。


    燕南歌收回视线，将车子启动，踩下油门离开地下车库。


    前些天他去找慕容珏麻烦的时候那傢伙说过，这次卫清的记忆不再是旁人提前设定好的了，而是为了减少被发现的可能进行了取捨，让他在忘记一部分「不该有」的东西后，对自己的记忆自行补全。


    他原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卫清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察觉到异常。


    但在今天踏入病房，与卫清对上视线的第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燕南歌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心跳却有些快，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慢慢燃烧着，汹涌的热意让他无比兴奋。


    那样一个举世无双的人物，怎么可能是能被旁人掌控于股掌之间的傀儡。即使表面上看上去顺从又无害，也不过只是那人愿意去这么做罢了。


    他居然花了那么长时间才醒悟过来。


    燕南歌半眯起眼睛，唇边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刚刚他和卫清在那里东拉西扯了一通有的没的，看似什么都没有说，但其实已经把所有东西都交流完毕了。


    【在孤儿院时，有人送了我一枚戒指。那个人是你吗？】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的相遇在小时候。


    【抱歉，我不记得了。】


    ——别人不知道你的准确记忆。


    【既然这样，那这枚戒指就还给你吧。】


    【既然送给你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藉此理由开始联繫，明白？


    ——明白。


    【来探病怎么送玫瑰？】


    ——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所以结婚吗卫先生？】


    【不。】


    ——不要暴露他已经发现自身记忆偏差的事实。


    最后的半分钟沉默是在无声的互相确认：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还有什么漏洞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所以计划开始执行。


    这些信息，他和卫清都看得出来——但也只有他们看得出来。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第37章


    在一个小时后, 卫清已经离开医院回到了自己宿舍里。


    虽然截肢手术后一般需要住院三个星期以观察伤口癒合情况，但如果病人坚持要出院，医院也不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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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经歷过跳窗事件的伍田深深知道, 这位大佬想做什么, 自己也拦不了。


    卫清其实并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健康胡闹。


    他手里有龙蟒给的圣药, 之前挂下了一点粉末试效果, 推算出整颗吃下去治好他的手问题应该不大。


    但如果一个断了手的人突然长出了手……估计网友就不会只是兴奋大喊「高手」这么简单了。


    而且他故意不恢復自己的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吊着天启让他们赶紧趁自己「虚弱」来袭击自己。


    至于这个「虚弱」是真是假，就有待考量了。


    卫清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 直奔书房将自己那些藏书取出来一一翻阅。


    出乎预料的——书里「秘密日记」记载的内容，最早的一篇也不过是在四十天前。


    在那篇日记里, 他隐晦地暗示自己：淖约若处子，乘云气。


    这句话是在《庄子·逍遥游》里的，两句中间漏了一段。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然后这日记就断了数日，接下来再出现时, 是在一本《宇宙的琴弦》上。


    在那个时候, 他已经再次失忆了, 藉由自己留下的丁点线索, 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他不需要进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经歷五谷轮迴，却会在某个时间点开始感到飢饿；每天睡眠和醒来的时间都精准到秒, 体重从来没有变过，即使长时间不进食都不会变得虚弱。


    再然后, 燕南歌出现, 他知道更多东西。


    卫清皱眉合上最后一本书，垂眸凝视着膝上的书籍静静思索。


    如果这些书籍不是有人故意留下用来误导他的话, 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他失忆的总次数不会超过五次，而且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而联繫到他最近接触的一些事情，他基本上能够肯定，自己出身于「秘境」。


    另外，他在秘境中的地位也必然不低。


    天启那么坚定的想杀他，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会失去记忆？而且以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就是秘境的存在。


    不……


    在最开始时，他们还试图隐瞒一切超凡力量的存在。


    只不过是后来发现做不到，所以就放弃了。


    所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大量的细节和推测交接缠绕在一起，将笼罩在真相上的迷雾一点点擦去。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卫清深吸了一口气，将书本放回书架上，转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紧闭的窗帘。


    窗外是独属于人间的繁华。


    在某一瞬间，他好像听见有谁在用温和苍老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


    「世间几多纷争污浊，愿你能长守道心，不染凡尘……」


    的确，人间的繁华下掩藏着令人作呕的污浊。但又有谁能真的不染凡尘？


    卫清抬手按上擦得清澈透亮的玻璃窗，指尖氤氲的热气模煳了视线，远方高楼与马路上的灯光化作一片星云，显得遥远又虚幻。


    他知道这只是错觉，因为甚至都不需要怎么用力，掌下的这层玻璃就能碎裂开来，而他只要迈出一步，就能触碰到那片星云。


    但最终他的玻璃还是完整的，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这种感觉隐约有点熟悉。


    可惜他想不起来。


    卫清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了修好的手机，开机上网。


    这个手机之前因为不明原因坏了，之后被拿去修过后，里面的内容就已经被清空了。


    在微博打开的第一瞬间，他就看见了主页推荐里舖天盖地的关于自己的新闻。


    卫清随意扫了两眼，眼神分毫未变地把那些黑他的新闻拉到了一边，随手点开摄像头靠着窗户自拍一张，并配以文字：【家中静养。】


    毫无疑问，这还是冲着天启去的。


    他靠着窗景就能判断出到底是哪一层哪一户，天启应该也能做到。至于网上的那些言论……


    说实话他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挺好的。


    毕竟黑红也是红，只要曝光率够高能让他吸引到天启的注意力，那就怎样都行。


    卫清自拍完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去书房开了电脑。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搬出去住了，而且最好是那种四周带花园的独栋别墅……现在住在大楼里，虽然他也有自信能保护好其他住户不受到波及，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这个靶子还是独自住远一点比较好。


    而楚华市的房价可不低，即使是在偏僻的郊区，一座独栋别墅的售价也至少在一亿以上。


    他的钱还不太够。


    卫清打开了一个软体，密密麻麻的复杂代码出现在他眼前。


    ……


    早已退出了微博的卫清并不知道，此时网络上的风向已经一点点扭转过来，而在一个黄v认证的大号转发了一条消息后，整个微博直接陷入了瘫痪状态。


    【燕南歌v：很抱歉直到现在才认出了你，对于曾经的那件事我很感谢。不知道您能抽个时间来和我一起吃个饭叙叙旧吗？//@星耀娱乐-卫清 #图# 家中静养。】


    这条消息迅速被得到吩咐的众位娱乐圈大咖转发，如同病毒一般疯狂扩散到了华国每一个角落。


    吃瓜群众们对这两个人都不怎么陌生，一个是登上过新闻联播的「塔米拉最好的朋友」，身价巨富的燕氏二少燕南歌；另一个是不久前为救小女孩踹飞汽车阻止连环相撞车祸、并带人飞上五米高标牌的高手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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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见这条消息后所有人都惊了。


    【卧槽，什么情况？燕爸爸和高手认识？】


    【该不会是那个……英雄救美？？？】


    【我仿佛嗅到了瓜的味道】


    【就我一个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


    在所有人翘首以盼了整整一天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让他们觉得惊悚的事实。


    卫清把这位大佬通传全网的真挚邀请——完！全！无！视！了！


    第38章


    卫清是在那条微博发出后的的第三天才意识到燕南歌已经行动起来了的。


    之前他在自拍完后, 为了专心把代码收尾就给自己断网了，手机也搁了静音。他觉得要是真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伍田也知道他住在哪里, 总归不会真失联。


    ……理论上是这样。


    卫清看了看自己的微博, 在沉默中翻出了手机。


    未接来电三个, 两个伍田, 一个广告推销。


    卫清：「……」


    也许伍田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吧。


    而在这三天里，燕南歌成功让全华国人跌破眼镜，甚至这个影响还逐渐扩散到全球——


    在第一条消息被无视了后, 第二天早上燕南歌又发了第二条消息：


    【燕南歌v：卫先生需要养伤，让您出来吃饭是我唐突了。请问能让我亲自上门拜访吗？//@星耀娱乐-卫清】


    五个小时后, 第三条：


    【燕南歌v：您也许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忙，请至少允许我知道您的联繫方式吧。//@星耀娱乐-卫清】


    又七个小时后：


    【燕南歌v：是我唐突了，毕竟已经那么多年没见面了，不该这么唐突的。卫先生，这是我亲手做的草莓蛋糕, 可以有幸请您品尝吗？#配图#//@星耀娱乐-卫清】


    第三天早上：


    【燕南歌v：#九十九朵红玫瑰#//@星耀娱乐-卫清】


    第三天下午：


    【燕南歌v：#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五十克拉粉钻大钻戒#//@星耀娱乐-卫清】


    网友们都疯了, #燕南歌玫瑰卫清#、#燕南歌表白#、#燕南歌同性恋#、#高端舔狗#、#世界首富燕氏#这类的词条直接血洗了全网, 就连外国都没能倖免——


    因为燕南歌在第三天的时候直接在每个大洲人口超过一千万的国家里, 用当地的燕氏财团麾下公司的官博挂了相同的消息。


    吃瓜群众直到这一天才真正意识到了燕氏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庞大。


    【世界级大佬疯狂倒贴……我酸了。】


    【卧槽这是什么新品种的卑微舔狗，我已经不敢直视yng这三个字了。】


    【大佬就是大佬，舔狗都舔得这么有气势！#狗头##狗头##狗头#】


    【死基佬, 噁心！】


    【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个鸡蛋大的钻戒是真实存在的吗？#幽灵##幽灵#】


    ……


    卫清看完燕南歌的一通操作，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半边脸。


    燕先生这波操作的效果是真的好, 直接又高效, 他的名字现在上到八十下到八岁，估计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但骚也是真的骚。


    至少这么没脸没皮自毁形象的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他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在心里默默称赞了燕先生一句「狠人」，勉强平復下心绪，给燕南歌的最后一条消息回復了一句：


    【星耀娱乐-卫清v：钻戒？//@燕南歌：#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五十克拉粉钻大钻戒#//@星耀娱乐-卫清】


    他发完刷新了一下，发现燕南歌秒回了。


    【燕南歌v：卫先生我发现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你愿意和我去瑞典结婚吗？#配图：手持玫瑰和一对钻戒的自拍#//@星耀娱乐-卫清】


    卫清：「……」


    卫清梗了两秒，受不住了。


    他不用看评论区都能猜到网友们会炸成什么样。虽然他不在乎名声，也知道这么继续配合燕南歌炒热度能达到更好的效果，但最后他的羞耻心制止了他继续胡闹下去。


    现在这种，也已经够让他在天启那边刷爆存在感了。


    【星耀娱乐-卫清v：私下联繫，手机开机了。//@燕南歌】


    在这条消息发出去后，燕南歌既没有再发微博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卫清也就暂时把这事儿放到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刚码完的代码，给寰宇游戏去了封邮件。


    孙祁阳在他回楚华市的那天就醒过来了，把卫清出手救了他的事情和他父亲说了。那位寰宇游戏的大股东就只有孙祁阳一个儿子，十分宠爱这个孙家的独苗苗，得知消息后立即联繫了卫清说要感谢他。


    而卫清也就藉此机会和寰宇搭上了线。


    寰宇那边似乎有些忙碌，卫清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覆，就退出了邮箱，转而开始查找适合自己参加的综艺。


    燕南歌现在虽然帮他一次性把热度炒上了天，但如果他之后没有持续曝光，过不了几个月就又没人关注他了。


    电视剧、广告和电影那边交给伍田在留意，而综艺的录制和播出周期比较短，他可以先接一部分这方面的来维持热度。


    正好现在他的曝光度非常高，基本上不会有综艺会拒绝他——就算真的拒绝，有燕南歌在背后疏通关系，估计也不会有剧组不松口。


    在将所有种类的综艺节目看过一遍后，卫清顶上了一种非常适合他的综艺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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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野求生。


    但是这个综艺在华国几乎没有做得出彩的，所有做这个题材收视率高的节目，基本上都是在外国。


    卫清垂眼沉思了片刻，下了决定。


    就是这个。


    荒野求生的主要拍摄场地在野外，远离市区人群密集的地方。即使在拍摄期间天启找到了他，他也能稍微放开手一点，不用太担心人质问题。


    保护一个剧组的人是要比保护一整个城市的人轻松许多的。


    而且天启的基地遍布全世界六个大洲，他无论是去哪个国家拍摄都无所谓，完全在天启的势力范围内。


    卫清给伍田去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决定。


    「荒野求生？」伍田想了想，说道，「好的，我去联繫那边。给您定下三个月后，下一季的常驻嘉宾名额可以吗？」


    卫清蹙了下眉：「不，要最近的。」


    伍田安静了一会儿，艰难道：「我觉得……您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比较好？」


    这位大佬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昨天才做了截肢手术啊？！这特么的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急？您身体好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吧？？！


    卫清的声音压低了一点：「要最、近、的。」


    他越虚弱，天启来找他的概率越大。


    如果等到几个月后伤势痊癒了，他的行踪再怎么光明正大，效果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了。


    所以，绝不能拖。


    第39章


    在三天后, 伍田和剧组交接完毕，将结果汇报给了卫清。


    一共有三个荒野求生类拍摄组表示有与他签约的意向，其中两个一开始还不怎么愿意, 在得知燕氏愿意出资将卫清参与的节目转播到全球各个视频平台后, 才松口了。


    而卫清最终选择了其中全网直播的那个。


    这档节目的名称叫做《逃离死亡线》, 是档近年来非常火爆的节目。节目组会邀请不同的野外生存大师以及退伍特种兵参加直播, 在节目过程中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二十四小时跟踪拍摄并同步投放到视频网站上。


    在节目完结后，这些直播视频才会被剪辑成一小时的精华版放映。


    而卫清要参加的这一期，《逃离死亡线》的主题是「脱离险地」。


    即, 三位自愿参赛的明星会和三位生存大师一起被投放到三处不同险地，明星是「迷路的旅人」, 而野外生存大师则将作为救援人员带领他们成功逃脱。


    最先逃脱的一组会得到荣耀和一笔额外的奖赏。


    卫清接下的身份自然就是这一集中的「迷途的旅人」。


    这个拍摄组计划拍摄六集，固定参赛的生存大师只有一位，但三位「旅人」则是从头到尾都不换人。他们现在已经拍完了四集，还剩最后两集集没拍。


    伍田原本是不会将这个剧组考虑在内的，然而问题是, 三位明星中有一人在逃离过程中腿上擦破了一道十公分长的口子, 当即就不干了, 和剧组闹着要退出, 就连上一周准备播出的那一集都因此而停播了。


    剧组没办法，在听说卫清有意找此类节目时立刻就主动联繫了伍田，表示了签约意向。


    这也是唯一一个在听说燕氏的条件前就愿意和卫清签约的剧组。


    卫清花了半天就搞定了合同, 当天下午就乘坐飞机赶往了拍摄所在地。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降落, 请您回原位坐好, 并系好安全带……」


    卫清睁开眼睛，微微蹙眉看向窗外明亮的阳光。


    他遇到了一个问题——他没办法倒时差。


    他的生物钟是在早上六点自动醒来, 晚上十一点立即犯困，但除了这七个小时，其他时间都不会觉得疲惫。在上飞机前他还想试试能不能将时差倒过来，但现在看来……这种犯困对他来说和吃东西是一个性质，根本没得商量。


    现在是当地时间早上六点二十八分，华国时间二十三点十七分。


    他已经开始困了。


    「……先生，卫先生？」


    他迟钝地回头，正对上伍田微胖憨厚的脸。


    「卫先生，您不舒服吗？」他有点疑惑，随即又自己转移了话题，「我们快点下飞机吧，剧组来接的车应该已经到了。」


    卫清顿了顿，发现飞机已经降落在地了，于是解开安全带站起身。


    不要紧。


    在他的直觉示警的那一瞬间，他就能恢復清醒。


    睡眠时间并不真的是他的弱点。


    卫清一路浑浑噩噩的乘着剧组的车来到拍摄组扎营的地方，翘首以盼的导演在车子停下的一剎那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哦！欢迎，欢迎，我的朋友，你们终于来了！」


    伍田和这位大鬍子的白人寒暄了几句，导演发现卫清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卫清先生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不太会说英语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卫清慢吞吞地用英语回了一句：「我没事。」


    导演摸了摸头，觉得这傢伙似乎有点孤僻。他说：「我们的直播已经推迟整整七天了，每多一天就要增加一大笔费用。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今天就开始拍摄？」


    他说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卫清刚刚才下飞机。


    卫清花了两秒理解完毕这句话的意思，回答：「可以。」


    导演大喜过望，觉得这位来自华国的外国友人十分和蔼可亲，好感度瞬间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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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被带去认识了一下和自己一组「野外求生专家」，以及另外两组的四个人。


    另外还有三个负责拍摄的摄影师。


    然而事实上，由于太困了，卫清根本没记住他们的脸。


    ********


    「嗨，鲍里斯，新来的伙计可真高冷啊。」泰格小声对自家摄影师说。


    摄影师抱着一台摄像机和一架小型拍摄无人机，耸了耸肩：「那你可得小心点，要是让他受伤了说不定会闹得比上一个还厉害。」


    泰格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他做了下心理准备，挤出笑脸沖对面不知道在看哪儿的卫清招手：「朋友，认识一下，我是泰格，你同组的队友，接下来半个月我们可得好好相处了啊。」


    卫清看着窗外出神。


    泰格：「……」


    泰格更牙疼了，又转头对摄影师说：「完了，他不理我。华国明星都这么不理人的吗？」


    摄影师安慰他：「……说不定他只是英语不好呢，看开点伙计。」


    他们窃窃私语了两分钟，卫清终于回过神来。


    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两人：「你们好，我叫卫清。」


    泰格：「……」


    摄影师：「……」


    两个胳膊有大腿粗的壮汉噤若寒蝉，看着卫清的脸陷入惊恐。


    救命！这位真的是华国明星不是什么黑道头子吗？


    又过了几秒。


    卫清：「我现在有点犯困，不过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泰格勉强挤出微笑，假装自己信了。


    卫清见状又沉默下来。


    他现在正在努力抵抗睡意，没力气去分析队友的心理状态。


    按照时间推算……他还有整整五个半小时要撑。


    ********


    与此同时，华国星耀娱乐总部。


    「晨曦娱乐已经将放出谣言的李经理开除了，现在正在联合我们公司的法务部向法院递交材料，准备立案。另外，」特别助理将文件交给燕南歌，恭敬道，「发邮件的人也已经查到了。」


    燕南歌接过文件看了看，哼笑一声：「方正？果然是他。」


    他随手将文件放回桌面上，道：「去把李弘民和方正的所作所为放出去，我不希望再看见网上那些黑料。」


    「是。」特助低头应声，「那方正要怎么处理？据说他最近在『淘货网』上面开店，倒卖手办。那是华国最大的购物网站，我们不好插手。」


    燕南歌低笑起来，笑容优雅又温和。他温声说道：「不用担心。」


    「燕氏持有淘货网……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第40章


    20xx年八月二十号, 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记住了这特殊的一天。


    【今天早上我打算在淘货上网购一些东西，结果好傢伙，一打开app就跳出来个荒野求生直播推荐……吓得我以为我精神错乱把视频网站的图标看成了淘货……】


    【点开视频网站a, 首页置顶推荐《逃离死亡线》直播；点开视频网站b, 开屏强推《逃离死亡线》；点开没有置顶推荐的c, 我以为就该没有推荐了吧？嗨, 我还是太天真，人家程序猿硬生生熬夜改代码肝出了个推荐位推《逃离死亡线》。#微笑再见#】


    【卧槽，一觉醒来仿佛和世界脱节, 怎么到哪儿都是《逃离死亡线》，怎么到哪儿都是那个姓卫的？】


    【燕爸爸不愧是大佬, 追星方式也这么与众不同呢（=皿=）#】


    【特么老子都快被那个直播广告洗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无孔不入的广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的电脑中病毒了。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我的脑子中病毒了。#手动再见#】


    【你们看今天的新闻联播了吗？那个燕氏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革新碳基晶片研制成功，背后那大楼上挂的巨幅宣传海报简直秀我一脸。】


    【……别提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操作。】


    【尼玛的, 碳基晶片研究成功这种划时代的成就, 被他这么一搞我都激动不起来了。】


    【你们不懂了吧, 不是这种能让整个世界高精电子产业大地震的成果, 怎么能让新闻直播传遍全世界每个国家呢？#狗头##狗头##狗头#】


    【燕氏都不管管那个yng？不是说他只是燕氏家主的第二个儿子？怎么就这么由着他发疯？？？】


    【这大佬被下降头了吧？卧槽我还以为我是活在古早风味的言情小说里。】


    【生活永远比小说精彩呢#微笑微笑#】


    【让你们欣赏一下什么叫做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广告。不用谢我，哦呵呵呵呵#218个国家碳基晶片发布会背景广告截图图集#】


    【燕爸爸你醒醒啊, 舔狗是没有未来的！】


    ……


    燕南歌勾着唇角看着网上的评论，动作慵懒而从容。他一点都不像网上网友说的那样追星追到脑壳坏掉, 反而冷静得像是一个旁观者。


    一个人, 想要让全世界都认识他，一般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自己成为一门必修课的名字, 比如马克思主义思想概论。


    但这种方法显然成效太慢了。


    所以作为一个拥有无比庞大财力的存在，他还能用另一种剑走偏锋的方法替卫清作弊。


    信息轰炸。


    除了那些捆绑强塞的广告之外，他甚至还派人去山区赠送物资并附赠了一打卫清参加节目的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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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页

    现在一天过去，他可以肯定，世界上超过八成的人都已经对「卫清」这个人印象深刻了。


    这是对「天启」的挑衅。


    燕南歌垂下眼，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天启是一个很噁心的组织。


    在「那个人」死后，天启虽然已经失去了与修真界正面对抗的能力，却变得如同霉斑一样除之不尽。它生长在修真界这条因为经歷了太过漫长岁月而逐渐腐烂崩溃的巨轮上，一点点侵蚀着它最后的生命力。


    「嘀嘀嘀……」


    闹钟的铃声打断了燕南歌的思绪，他微微挑起眉，随手点开了卫清所在的直播间。


    视频一开，爆炸似的弹幕瞬间涌出。


    【我倒要看看这刷屏了一整天的到底是啥玩意。】


    【啊……卫清真的好帅啊】


    【哎嗨，荒野求生啊，是不是要吃虫子啊？】


    ……


    各种乱七八糟的弹幕连绵不断，燕南歌扫了两眼就随手关掉了，认真看屏幕角落里的卫清。


    卫清站得很挺拔，面无表情目光平静。他冰冷锋利的眉眼直勾勾盯着前方，就仿佛正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


    燕南歌：「……」


    燕南歌不动声色地把这个画面截了下来，存进自己的收藏夹里。


    难得能看见卫清困到发懵的样子。


    超可爱。


    而此时正在直播现场的泰格和摄影师却完全体会不到燕南歌的心情。


    事实上这两位肌肉勐男都快被卫清这位队友吓尿了。明明卫清都没做什么，但只要他那双幽深无比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他们的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各种恐怖场景。


    「我是泰格·鲍里斯……我们现在被困在了特司马大森林里。」泰格对着摄像机，勉强让自己忽视掉卫清给他带来的精神压力念着台词，「我旁边这位是我刚救援到的队友……来自华国的卫清。」


    摄像头向卫清偏移了一下，卫清还在盯着某一处看，完全没理泰格。


    泰格硬着头皮继续说：「这位华国朋友不太爱说话，不过……只要他能跟上我的步伐，他就会是个好伙计。我相信我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带出这片危险的森林的。」


    他一边说一边拨开茂密的灌木向前走去，余光瞥见卫清迈步跟了上来，顿时松了口气。


    「特司马是个危险的地方，是的，我早就听说过她的凶名了。」


    「棕熊、野猪、沼泽、毒虫……甚至还有鳄鱼，如果我们不小心，也许就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当我听说我们的目的地是这里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上帝祈祷——哦，我还有两个孩子在等我回家呢，我可不能死在这里。」


    「我们必须要小心那些棕熊和野猪……特别是要避开河流和沼泽，那些善于伪装的猎手要是给你一口，那在那些史前巨兽的『死亡之舞』下，谁都救不了你。」


    ……


    泰格絮絮叨叨地说着，同时小心分辨着方向，领着卫清和摄影师向前走去。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低矮的灌木，此时高大树林遮天蔽日的树冠让视野变得昏暗模煳。


    一开始泰格还担心这个还受着伤的独臂华国人会跟不上，然而在一段时间后，他就意识到——这傢伙走得比自己还稳。


    泰格开始有点庆幸自己分到了这个队友了。


    他早就听说过前几期的「生存专家」们私下里说，那些为了人气来的明星有多难搞——甚至很多人都因为那些傢伙的拖累而受伤了。


    要知道这个节目之所以火……就是因为它是绝对真实的。


    没有做戏，没有剧本，一切的场景都是绝对的真实。


    虽然拍摄组也做了一些保障措施，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嘉宾死在节目里过，但泰格知道，曾经有人在下了节目后，伤口恶化截肢了。


    然而这个节目的报酬和奖金也是真的高，所以才要前赴后继的人愿意赌一把。


    泰格想着，同时半蹲下来指着地上的一道凹痕说：「这个爪痕，是一头成年棕熊的。你们看它比我的头还大，不过不用担心，这个痕迹至少也是一天以前的了，棕熊应该只是路过这里……」


    他不知道，另一边能看到无人机拍摄的俯瞰全景的观众们，全都惊恐无比地尖叫着。其中一条加红加粗的弹幕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快逃啊！棕熊就在你们身后！」


    然而现场的三人看不见弹幕，依旧毫无所觉地缓慢前行着。


    在他们身后不到十米处，一头体长超过两米的猎食者，正死死盯着这群森林的外来者，锋利的犬齿闪烁着寒光。它越来越近，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凶光。


    下一秒，一座黑色的小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以完全不符合它庞大体型的可怕速度朝那入侵了它领地的人类扑去。


    首当其冲的正是那个独臂的华国人！


    所有观众齐齐尖叫出声，他们看见那个依旧搞不清楚状况的华国人迟钝地回过头，满脸茫然地朝半空中的棕熊看去。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要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那瘦弱的残疾嘉宾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轻描淡写地将手挡住棕熊的巨爪前。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似乎只是一条残影划过，棕熊巨大的身子就毫无预兆地在空中拐了九十度角，翻滚着朝一边飞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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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众们惊恐的尖叫被硬生生卡回了嗓子里。


    后知后觉的泰格和摄像师：「……」


    摄像师木着脸将摄像机转了个方向，只见那头飞出去的棕熊撞断了四棵树后终于落了地，但依旧余势不减地疯狂翻滚着将地面犁出两道深沟，悽厉的哀嚎能把人都给震聋。


    全网观众：「……」


    卧槽，华国功夫？？！


    第41章


    直到那头棕熊被抽飞出去半分钟后, 卫清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棕熊这种级别的大型勐兽说到底也只是普通动物罢了，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甚至就算他站着不动让棕熊攻击，棕熊都伤不了他。


    当然这种连危险都算不上都突发事件, 就更不可能让他的直觉报警了。


    卫清努力把精神集中了一点, 转身向棕熊的方向走过去。


    这头大傢伙撞断了四棵树又飞出去几十米远, 现在终于停下来, 却已经趴在地上动不了了。它看见卫清朝自己走过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发出了恐惧的哀鸣。


    卫清抬手虚虚按在它的身上, 一寸寸摸过去。


    嵴骨断裂，助骨断了至少五根, 可能断骨还插进了内脏里。


    他能察觉到它的生命力正在迅速衰弱下去。


    卫清垂下眼，与棕熊泛着水汽的惊惧眼神对上了。


    它很虚弱，而且快要死了。


    如果是正常状态，他不会用这么大力气，但现在他太困了, 控制不好力道。刚刚的动作都是凭藉本能完成的, 在他回过神来之前, 这只棕熊就已经飞出去了。


    卫清半蹲下来, 从衣服里扯出来一枚小玉瓶，用大拇指抵着瓶口的木塞，看着棕熊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希望你的运气足够好。」


    这个瓶子里是龙蟒给他的药, 能让他的断臂重新生长出来。这种药的效果不是当今社会的科技水平能达到的，但由于药力太强, 也基本上不可能给普通人用。


    之前那场火灾很多人濒死, 他没办法救他们。那些人全身的皮肉几乎都熟了，要救几乎就得让全身的血肉全换一遍, 这样药的用量就不能太轻，但这种用量却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受住的。


    但这头棕熊不一样，它只是骨折和一些皮外伤，真正需要重新生长的部分不多。加上棕熊的体魄比人类强……或许可以试一试。


    他从圆形的丹药上刮下了非常少的一点，捏开熊嘴强行餵到了喉咙里。


    没过多久，他听见了非常细微的声音——棕熊体内的骨骼在重新生长，身上在地面被磨出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着，而这个过程中棕熊的喉咙里不断溢出痛苦的哀鸣。


    「嗷吼！」


    伤势已经基本癒合，但那种生长的噼啪声依旧没有停下来。


    卫清站起身后退半步，静静盯着它。


    「呜——」


    棕熊在地上疯狂翻滚起来，五官渐渐淌出道道血丝。


    终于，在半分钟后，它的挣扎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重新站了起来。它的模样已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身上的毛髮掉了几乎一半，一动就如同小山般扑簌簌落到地上。而在那些掉了毛的地方，一层新长出的灰黑色绒毛覆盖了皮肤。


    卫清的目光在它额头上多出的两个鼓包上顿了顿。


    这是要长角了？


    他伸手在大傢伙的头上摸了摸，秃毛棕熊哆嗦了一下，用惊恐的小眼神盯着他。


    而这时，躲得远远的泰格和摄影师终于又靠近了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卫清：「嗨，兄弟，你的力气……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华国功夫？」


    卫清：「……」


    卫清懒得解释，随便含混煳弄过去了。泰格看着这头在卫清面前变得无比乖巧的棕熊啧啧称奇：「上帝，这头野兽撞断了四棵树都还能站得起来……咦，它怎么掉了这么多毛？」


    他和摄影师讨论了半天这个问题都没得出结果，而卫清这会儿困意已经又上来了。他半眯着眼恍惚了一会儿，突然翻身上了熊背，把兜帽带上仰面躺了下来。


    棕熊吓得全身僵硬。


    看到这一幕的泰格：大兄弟你在做什么？？？！！！


    卫清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声音含混地说道：「我睡一会儿，你们走吧，它会带着我跟你们一起走的。」


    卫清说着拍了拍身下的棕熊。


    泰格：「……」


    两个大汉心惊胆战地走了一段路，崩溃地发现那头棕熊居然真的稳稳驮着卫清跟他们走，乖巧得像只机械熊。泰格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碎了，他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对镜头压低声音说道：「救命，华国人这么可怕的吗？还是他其实是传说中的大德鲁伊，能和动物说话的那种？」


    他们看不到弹幕，当然也不知道，这会儿他们所在的这个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已经远远超过另外两组，甚至由于燕南歌全球同步直播的操作，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歷史记录上任何一次直播在线观看人数的记录了。


    【……我服了，这特么是传说中的驯兽师吧？】


    【这不科学！为什么棕熊会比我家狗子还乖？？？】


    【躺在活的野生棕熊背上睡觉……尼玛这其实是魔幻电影的宣传片吧？】


    【燕大佬喜欢的明星也这么与众不同#doge#】


    【我不信！那头熊一定是后期p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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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床真舒服，到冬天还会自动发热#微笑再见#】


    【世界观碎了一地】


    【世界观碎了+1】


    【世界观碎了+10086】


    ……


    这个直播的信息量已经大到了众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吐槽的程度。但相比起外国观众还在纠结卫清抽飞棕熊的那一幕，华国人毕竟知道卫清之前踹飞汽车救小女孩的事迹，他们更加惊讶那头熊遭此重创居然还能爬起来……


    然而无论怎样，网上的事情都暂时与森林中的三人无关。


    泰格努力辨认方向走了三个多小时，託身后那只巨兽的福，路上没有任何小型野兽敢来招惹他们。但很快他又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片森林位于赤道附近，热带雨林气候的多变天气在短短半小时内就将艷阳高照的大晴天变成了乌云密布的阴天。


    「……见鬼，我敢打赌，这里就要下雨了。」泰格咬牙切齿，「哦，该死的，没有太阳……我该庆幸我们现在不在红树林附近吗？不然等大雨把积水涨上来，那些生活在沼泽泥水里的大傢伙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他观察了一会儿，泄气：「好吧，我们先找一个避雨的地方，等明天再出发。哎，那两组恐怕要超过我们了……」


    「避雨？」


    泰格听见声音愣了愣，惊喜地看向熊背上的卫清：「嗨伙计，你醒了？」


    卫清从熊背上下来，看着平静的森林，心底暗暗嘆了口气。


    现在已经是华国时间的早上六点了，他的睡眠时间结束了。


    天启却没有趁这个机会来袭击他。


    可能是因为他的困意来得不正常，天启以为他是装的？


    卫清压下思绪，看向泰格：「你说要避雨？」


    这个白人大汉点头，遗憾道：「我没有预料到这场雨，我们恐怕来不及制作躲雨的帐篷了……该死的，希望体温不要流失太多。」


    卫清沉默了片刻，忽然神色淡淡地伸手把旁边的一颗三米高的棕榈树拔了起来：「那撑伞吧。


    第42章


    泰格和摄影师一脸痴呆地看着他手里的棕榈树。


    在长达十秒钟的寂静后, 泰格终于嘴角抽搐地捂了捂脸：「……麻烦您了。」


    卫清点了下头，反手在秃毛棕熊的身上拍了拍，让它离开。他看了看摄影师确定他带了雨衣, 就沉默的扛着树走到泰格身边。


    刚刚强撑着困意, 思维比较迟钝, 他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 那头棕熊的突然来袭击他们这件事本身就有点奇怪。


    首先泰格本身是一个水准受到拍摄组认可的野外生存专家，而来这片丛林之前他也肯定做过功课。如果他能说出「那只棕熊应该只是路过这里」这种话，那心里估计已经是有超过九成把握了。


    那他们所处的地方……真的就不太可能是任何熊的领地。


    而生活在密林深处的熊一般是不会无缘无故把人类这种体型交大的陌生生物当成狩猎目标的。


    卫清有一点怀疑这头熊是不是被谁动过了手脚, 但也很有可能这只是他多疑了，那头熊来袭击他只是因为凑巧心情不好。


    ……


    暴雨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 等雨停后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不可避免的湿了。卫清随手把树种回了土里，接着他们就继续上路了。


    摄影师没有继续跟着他们，而是在原地等待直升机准备和同事换班，于是暂时他们的直播设备就只剩下了泰格手里那个摄像机。


    「哦……见鬼的。」泰格看着面前出现的一片水洼，神色懊恼, 「红树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从这上面过。」


    这片是一片非常浑浊的水域, 沉积在水下的淤泥让水的深浅无法用肉眼观测。而水面上密密麻麻的树木根茎如同拱桥般突起, 交错缠绕着能让人从上面走过去。


    「这里有非常、非常多的鳄鱼, 那些可怕的杀手潜伏在水底，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就会狠狠窜上来咬住你的手臂……要不是时间紧迫，我可不愿意靠近这里。」泰格对着摄像机说着, 忽然顿了顿，看向身后的卫清, 「对了哥们儿, 要是我等会儿被鳄鱼咬住了，你可要救我啊。」


    【哈哈哈哈哈生存专家向被救援者求助哈哈哈哈哈, 这个画风怎么不太对？】


    【泰格：我的队友是根大腿，我要抱紧他（惊喜.jpg）】


    【一开始：泰格：兄弟我来救你了！


    现在：兄弟救我！】


    【哈哈哈哈哈这真的是荒野求生吗？不是华国大佬装逼秀？】


    【上帝，我翻墙去华国看了，这个卫清真的是超有名的武林高手啊！华国全网火的那种！我之前居然都没有听说过他！】


    【想去华国学功夫】


    就在直播间里弹幕刷屏的同时，树林里的卫清歪头看了看水面，认真提醒：「一百米内有三条鳄鱼，记得躲开它们在的地方。」


    泰格：「……」


    泰格的脸色犹如便秘。


    他知道水里可能有鳄鱼，但这毕竟和真的确认这里有鳄鱼是不一样的。鳄鱼很少会去追着猎物咬，所以如果你不是倒霉到正巧在它的攻击范围内，你就能当它不存在。


    有些强悍的生存专家的确可以把鳄鱼宰了吃肉，但那前提是鳄鱼在浅滩或岸上，要是它是在现在这样的水里……和它打就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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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页

    泰格干笑了一声：「好的，那么它们在哪里呢？」


    卫清指了指他身后两三米的地方：「最近的在那里。」


    泰格差点跪下，哆哆嗦嗦回头看了半天，终于在水底淤泥里看见一截像是枯木似的鳄鱼鼻子。


    「……」泰格全身僵硬地回头，干笑，「要不我们还是绕路吧？」


    救命啊！


    这比赛的胜利者奖金的确诱人，但也要有命拿啊！他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可不想把小命搭在这里。


    卫清：「……过来。」


    泰格疑惑地走过去，结果卫清一弯腰，直接单手箍着他的腰，像是抗树一样把人抗了起来。


    泰格：？？？


    随着视角的改变，泰格手里的摄像机垂了下来，画面正好对上了卫清的后背。他的上衣穿的是宽松的兜帽衫，这会儿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若隐若现的漂亮腰线就露了出来。


    不像穿白衬衫时透的那么明显，但也隐约能看见那细窄的轮廓了。


    泰格猝不及防地被扛起来吓了一跳，根本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他反应过来后努力抬起了头，手里的摄影机也跟着抬起来了一点：「卫清，你……」


    【啊啊啊啊啊！！！腿！大长腿啊啊啊啊！！！】


    【卧槽，之前泰格一直在拍他自己的大脸照和上半身，我居然没发现卫清的腿这么好看的吗？】


    【啊啊啊啊尼玛快给老子把镜头移回去啊啊啊，看不见大长腿了！】


    【截图成功~】


    【卧槽，前面那个截图成功的，你是单身了五十年吗？？！】


    【腿！】


    和上半身的兜帽衫不同，卫清下半身长裤的材质比较薄，被打湿后就直接贴在他腿上了。泰格的镜头位置特别微妙，刚刚那么一晃而过，意外就扫到了他的腿。


    然后好端端的糙汉风求生节目就变成美颜舔屏节目了。


    不过幸好，这诡异的画风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下一秒，卫清就直接扛着泰格窜出去了。


    屏幕里只能看见「唰唰唰」往后飞快倒退密集树根和水面。


    【……轻功？】


    【救命这种东西都真的有吗？】


    【啊啊啊啊！帅炸了！！！】


    观众从细微抖动的倒退画面中根本感受不到泰格亲身体验到的震撼，卫清扛着他一个体重接近两百磅的大块头，从树根上飞掠而过的姿态却轻盈又平稳。


    他看不见前方的场景，却能很好地看清卫清每一次在碗口粗树根上踩踏过的动作。


    修长的腿绷得笔直，足尖轻轻用力，每一次都刚刚好有一根树枝恰到好处的树根出现在他脚下。每一次落下他都能向前窜出接近五米，而被他借力过的树根却都只是往下一沉，没有任何一根断裂。


    而在十数秒后，泰格甚至还没来得及从这种震撼中回过神来，卫清就已经带着他跨越了长达数百米的距离来到了对岸。


    「走吧。」卫清放下了泰格。


    他本来不是很想帮泰格作弊的，毕竟说好了嘉宾就是用来当青花瓷拖油瓶看的，求生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来。他这种暴力平推太破坏游戏性了。


    但这种决定是在他能够全程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做出的。


    在接下这个综艺前他并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不能倒时差，那么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他有点担心自己会误杀路过的野兽。


    卫清不是很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他觉得自己必须找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这一集就先莽过去吧，等两周后下一集开播时再好好遵守游戏规则。


    「目的地是那个瞭望塔？」


    泰格还没从刚刚那一幕中回过神，愣愣地点头。


    「还有二十二个小时。」卫清看了看天色，「够了。」


    泰格勐地回过神来，瞧着他的眼神有点惊悚。


    不是，等等，大佬你想干什么？！！


    第43章


    说二十二个小时足够就肯定够用。


    事实上, 当卫清扛着泰格赶到目的地时，时间只不过刚刚过去了三个小时，这还是他担心泰格吃不消特意放慢了速度的结果。


    早早等候在瞭望塔上摄制组成员们在看见卫清时表情都极其诡异, 在裁判硬着头皮念完优胜者恭贺词之后导演就把卫清拉到一边去谈话了。


    大鬍子导演哭丧着脸：「卫清先生,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作弊了吗？」


    说着他就把自己的手机直播拿出来给他看。


    【？？？？什么情况？】


    【卧槽刚刚发生了什么？泰格你tm的居然把摄影机丢下了？？？】


    【刚刚那个是人类吗？！！】


    【我开始怀疑那些世界冠军的水平了。】


    【卧槽这就是华国功夫？】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航拍摄影机还没追上他们啊？？？】


    【直升机追不上一个徒步穿越荒野的中国人, 你们买的怕不是一百年前的老古董吧？】


    【前面的你傻吗, 一百年前根本没有直升机】


    【证件备好，已上飞机。嘿嘿嘿华国我来啦！】


    卫清沉默着看了片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得不承认, 在上次的意外后，他几乎完全没有心情去投入什么娱乐节目, 即使现在来参加这个综艺也只是另有目的罢了。


    他低声道：「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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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一秒钟收了苦瓜脸，搓着手咧嘴笑：「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您只要稍微放慢一点节奏，让摄影组能跟得上就好, 其他的部分都很完美, 很有特色！您继续保持就好, 不用给别的队手下留情嘿嘿嘿。」


    卫清：「……」


    合着这也是个戏精。


    在和剧组交接完毕后, 卫清离开了这个瞭望塔，等到至少两天后其他两组也完成了这次探险后剧组才会重新联繫他来这里拍摄最后的一些画面。


    而这两天就是他的休息时间。


    乘车来到小镇中的旅馆门前后，收到消息等在门口的伍田就立刻迎了上来：「卫先生, 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


    卫清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背包一起交给他：「我去买点东西。」


    伍田愣了愣, 赶忙道：「卫先生, 有什么需要的我去帮您买吧，您看您的伤还没好呢。」


    卫清摇了摇头：「临街的水果店, 很快的。」


    闻言伍田也不再说什么，拿着包回了房间找杨丽，但心里还有点迷煳，觉得这附近好像没有什么水果店啊？


    其实卫清说的「临街」是指之前乘车时路过的一个水果摊，距离这里大概有接近两公里的距离，实在是算不上近了。然而这里是乡下，不像城市商业街那样店铺众多，除了那个临时水果摊外，固定的店铺得要在至少五公里外找了。


    他花了一点时间徒步走到目的地，这会儿的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


    水果摊的老闆是个眼睛不太好的老伯，见这个时候还有人来买自己的水果，很高兴地操着一口带口音的英文表示给卫清打九折。卫清随意挑拣了一些橙子，正在掏钱付帐，突然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孩童的哭声。


    他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正被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抱在怀里哄着。


    那中年男人面色看上去稍稍有些不耐烦，但哄小女孩的声音却很柔和；而小女孩也紧紧箍着那男人的脖子，没有一点挣扎。两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正常的父女。


    「咦，是派特家的安妮哭了吗？」老伯也听到了哭声，嘟囔了一声，「这小姑娘平时挺安静的，怎么哭成这样。不会是又掉牙了吧？」


    卫清没吭声，付好钱拎着水果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但只是走出去了两步，又再次停下来，回头看向那个小女孩的方向。


    有点不对劲。


    刚刚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没仔细看，但他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那个小女孩的动作有点奇怪——太稳定了，就仿佛不是一个被人抱在怀里走动的人，而是一尊泥塑的蜡像。


    抱着女孩的男人已经走到了转弯口，背影一闪即逝。


    卫清半眯起眼睛，犹豫片刻，不动声色地绕了个弯，认准方向从另一条路跟了上去。


    ……


    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小女孩上了一辆面包车，等关上车门后拍抚着小女孩的动作顿时一变，一个手刀下去，哭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驾驶座上的人通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把抽到一半的烟丢出车窗外，一边关窗一边启动车子：「你小心点，之前那两个被你失手打断颈椎挂掉了，你没忘老大怎么罚你的吧？」


    高大男人不以为意：「放心，这回我肯定掌握好了力道。」


    司机没再说什么，耸了耸肩。


    「就是这个小鬼，居然有顶级天赋？」高大男人摆弄了一下小女孩细瘦的胳膊，瞪着眼睛不忿道：「该死的，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就有这么好的资本，老子却只是个最低等的四系亲和。」


    「顶级天赋又有什么用，过两天这天赋就不是她自己的了。」司机漫不经心搭话，「对了，你把她家里人处理干净了没？」


    「这不是废话吗，几个凡人老子还解决不了？」高大男人嗤笑，「全部烧干净了，一点渣都没剩，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的。」


    他说着从前排车座的网兜里摸出来一盒烟，嫌弃地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司机听见他的动静立刻明白了他在做什么，大声骂道：「艹！你他妈别在车里抽菸啊！」


    高大男人根本不理他，打了个响指，指尖腾起一道小火苗把烟点上了。


    「你他妈！」司机破口大骂，「烟挡我视线了！」


    男人翻了个白眼，随手把车窗降下来了。


    「艹！屏蔽魔纹必须要保证车厢封闭才能完全起效！你快把车窗关上！」


    「你烦死了，屏蔽不开又怎么样，那帮和凡人合作的傻逼『官方』又发现不了我们，他们那破烂探测器要等人满十岁了才能搜索到拥有天赋的人，这小鬼才六岁而已。」


    「我说快把窗关上！」


    争吵中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就在车后大约三百米的地方，一个身影如幽灵般穿梭在车道旁荒木丛生的矮山间，悄然和疾驰的车辆保持同步。


    卫清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正微微眯起，幽深的瞳孔中泛起无尽冷意。


    这个距离，他如果集中精神是能够隐约听见车里的动静的。


    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态度……


    天启？


    第44章


    面包车行驶了大约十公里, 前进路线越来越偏僻，最终脱离了公路进入山区。


    卫清一直远远坠在面包车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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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 车轮压过落叶泥土的声音消失了。


    卫清瞳孔微微一缩, 慢慢放缓脚步走到面包车声音最后出现的地方。这里看上去和周围的树林没有什么区别, 高大的乔木密密麻麻地生长着, 零星的落叶枯草散布在泥土上，而面包车留下的车辙就这么突兀地断了。


    他在车辙印末端的地方半跪下，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土地, 而后沿着车辙的方向一点点向着前方摸索。


    唿——


    卫清的动作顿了一下，蹙眉抬手在空中虚抓。


    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分明有感觉到什么难以描述的东西, 就在这里。


    卫清思索片刻，再次低下头去看地上的车辙，在长时间的凝视后，他发现那些被轧出的痕迹居然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自行復原。他伸手将车辙印挖开，在向下大约半米后, 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顿时目光一凝, 又慢慢将坑洞扩大了一些, 让那个硬物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枚大约巴掌大小的青黑色石头，被人为雕刻出了一个犹如蚯蚓一般缠绕扭曲的形状，看着有点类似于他在「官方」基地那里看见的符文。


    他的手在裤兜里的手机上停顿了一下, 最后还是没有将之拿出联繫那些人——超自然事件检察署不怎么靠谱，他不信任那些傢伙。


    而且……他觉得自己似乎认识这个符文。


    然而和他的感觉违背的是他无论怎么回忆都无法想起任何准确的内容。如果对比一下之前发现的那些他丢失的记忆, 也就是说, 他认识这个符文的过程无疑与那些一直出现在他身边却从未表明过身份的人有关。


    卫清沉默地盯着那枚石头，黑沉的眼底情绪翻涌。


    之前发现自己的记忆被篡改过的时候他没有觉得多生气牴触, 就似乎潜意识里就觉得这是他自己同意的事情一样。但现在，一种莫名的怒意忽然像海啸般汹涌而来。


    当初他没能救下之前宾馆里的所有人，现在也救不了那个被抱走的小孩，甚至就连打电话联繫燕南歌求助都做不到——因为他手机里燕南歌的联繫方式被一併格式化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简直荒谬。


    所有的情绪压抑在胸腔里无处抒发，卫清咬紧牙关，撑在地面上的手用力攥紧，手背上绷起几道青筋。一种细微的刺痛突然出现在大脑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涨破皮肤破壳而出一般，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太过激动导致血管破裂了，却在下一秒，一抹深蓝静悄悄地占满了他的视野。


    寂静、黑暗、凝滞不动。


    宛如在一瞬间从树林中坠入深海，看不到光，听不见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带着莫名的滞涩感。但与此同时，更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却在眼前闪现，一切缓慢到极致，却又迅疾到转瞬即逝。


    喀拉……


    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


    ……


    【「阿清，来这里。」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向自己招手的老人，同时收了剑向那边走去。


    老人满头华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挽成髮髻用白玉冠束起，一袭浅蓝色剑袍平整合身，让他看上去精神极了。老人等他走到近前，屈指敲了敲面前的石刻笑道：「阿清，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看着石刻上扭曲的纹路，迟疑道：「阵基？」


    「对。」老人笑起来，「整个秘境全部被一座上古流传下来的阵法庇护在内，这就是其中一座阵基。不过这次燕氏进行维护时发现这一枚阵基即将磨损失效，就把它替换了下来。被我知道后就要了过来。」


    他有点好奇地看着那块石刻，伸手触碰了一下那些纹路，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被纹路中一闪而过的金光吓了一跳。


    「这个可不能乱碰。」老人见状笑了，「这可是原始道纹，乃为天道亲撰，即使不灌注灵力也有倾覆山河之能。」】


    ……


    顷刻间，一切异象又再次消失不见。


    卫清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依旧是那片人迹罕至的树林，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唯有脑海中突兀多出的一段记忆碎片证明着刚刚的一切。


    在短暂的怔愣后，他轻吐出一口气，垂眼再次看向那枚埋在土中的石刻。这个东西与记忆中石刻上的「道纹」有几分相似，但却是极其拙劣的仿制品，充其量不过能发挥一些将车辙痕迹抹除的效果，绝没有能力让一辆面包车凭空消失。


    他重新站起身，静静凝视着那片让他感觉到异常的虚空。


    刚刚突然出现的记忆太过零碎，他依旧找不到如何处理这种情况的方法。直觉告诉他如果要强行撕裂开一个通道是可以做到的，但那种打草惊蛇的方式很可能会让被绑架的小孩陷入危险境地。


    而如果不这么做，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等在这里，看看下一辆车是怎么在这里突然消失的。


    然而那样又很可能会导致他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


    卫清有点焦躁。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又是一阵引擎声从远处传来。他目光微闪，立刻将地上挖出的坑洞填平躲到了一旁的树上，目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多久，一辆和刚刚那辆车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包车出现在了树影之间。而就在车即将驶入这片区域时，那片给他带来异常感觉的空间突然扭曲着扩张开一个圆形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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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的眼睛微微眯起。


    面包车驶过他所在的树下，很快半个车头已经没入了那凭空而起的入口中。卫清不再犹豫，立刻从树上一跃而下，如同轻盈的飞鸟般悄然落地，而后快速攀住了面包车的底盘，凭藉腿和手强行将自己固定在车底。


    嗡——


    一瞬的空间错乱感后，周遭的一切忽然改变。


    背后凹凸不平的泥土变成了光滑如镜的半透明琉璃，车轮嵌入两侧地面的凹槽，骤然缩减的离地距离让他在猝不及防间差点撞到地面上。


    因为车子的遮挡，他看不太清外面的场景，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从缝隙中透进来的绚烂光辉。


    「嘀，ru67903号小队已回归。」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精神瞬间紧绷。


    短暂的安静后，车门开启的声音响起，两个人下了车，似乎操作了一番。


    「确认任务完成，请尽快将试验品送往a78号仓库。」


    两道脚步声渐渐走远。


    然而还没等卫清松一口气，那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发出的声音让卫清心中警铃大作：「发现车中第四个生命体徵，疑似外来生物。」


    「判断中……准备清除。」


    暴露了！


    第45章


    在声音响起的下一秒, 阀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同时周围的环境在飞速变暗。


    卫清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神色冷峻地细微调整了一下身体位置, 眼睛透过车底缝隙往外面唯一的光源看去。


    那些光是从正在关闭的车库门外传来的。


    「咔哒。」


    大门彻底落下, 室内陷入了一片漆黑。


    卫清保持在车底没有动, 因为以那道声音所说的内容判断, 他的身份有一定可能性还没有暴露，而如果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激甚至直接沖入自己一无所知的外面，反而更容易坏事。


    黑暗中, 机械摩擦的声音响起，很快停在接近地面的位置。


    卫清忽然头皮一麻, 立刻压制住心跳和血液流动，同时一用力直接从车底窜到了车侧面。几乎就在他离开车底的剎那，一道刺眼的雷射骤然出现，从车轮中间穿过没入了房间的另一端。


    雷射束慢慢在两排轮胎间平移，卫清眯起眼睛盯着那道光看了片刻, 忽然伸手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橙子抛向车底。


    「哧啦——」


    一声短促的声音后, 浓郁的焦煳味传入鼻端。


    卫清收回视线, 慢慢爬到车顶躺下, 然后在自己额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文。一层冰霜瞬间覆盖上了他的皮肤表面，将他的体温与外界隔绝。


    雷射在来回扫射三遍后停止。


    数秒后，机械音再次响起：「外来生物清除完毕。开始清扫残余杂质。」


    卫清暗松了口气, 他没有猜错，那个智能并没有真的发现他的身份, 只是当做是车子从森林里带进来的普通动物。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从这里出去了。


    ……


    与此同时, 秘境核心。


    数十人聚集在被迷雾笼罩的深蓝色湖泊边，急促的争吵声能让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大跌眼镜。


    「为什么这里会突然起雾！」


    「我就知道你们这帮慕容家的杂修只会瞎搞！你看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当初就不该相信你们说能搞定的话！」


    「有本事你来！」


    「你看看这道封印补丁, 叠加的道纹与基础有超过四十六处冲突，这就是你们擅自主张的后果！」


    「你白痴吗？四百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妈的吵死了都给老子闭嘴啊！」


    「你、你怎能口吐如此不雅之言！」


    燕南歌双手拢于袖口内，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一群修士互相吵得不可开交。过了片刻卫安头疼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燕南歌身边嘆了口气。


    「燕家主，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燕南歌笑着看了他一眼，故作惊讶道：「卫家主怎么问我呢，我哪儿有资格发言。」


    「……」卫安狠狠瞪了他一眼。


    过了许久，卫安又嘆了口气：「这事儿真是越来越像一场闹剧了。」


    燕南歌笑：「难道不是本来就是一场闹剧？」


    「也是。」卫安看着那片深蓝色的湖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骂道，「结果最后还是你这个混蛋看得最明白。」


    半晌后，卫安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他的声音像是在怀念也像是在感慨：「如果当年的那件事没有发生过该多好。」


    燕南歌神色未变，保持着微笑没有应声。


    卫安说完又顿了顿，看向燕南歌，一字一顿地问道：「燕戈，你当真没有争夺那个位置的意思？」


    燕南歌嘆气：「没有，为什么你们都不信呢。」


    「我们被困于此方世界，修炼所需物资无以为继。唯有依仗先祖所留那有限的一些，最终修为也只能被迫停留在出窍巅峰。」卫安的声音有些发沉，「而站上了那个位置，别的不说，至少能拥有数千年的寿命。多少人为此针锋相对，燕戟甚至因为没能得到这个名额走火入魔掀起腥风血雨。你却说你无意于此，让人如何能信。」


    「活得久又如何，千年后一切亲眷旧友皆化尘土，到头还要为什么『传承』去熬一场短则数年长则数千年的天劫。」燕南歌慢条斯理道，「我猜阿清也是这个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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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安闻言脸色微变，深深看了他一眼，咬牙道：「所以你自己不愿意承担天劫的风险，就要唆使我家卫清去做？」


    燕南歌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偏过头与他对视。


    「我与逐光剑君相识不过二百三十年又一，而你与他相识之日远在我之前。他选择了这条路，难道不是你们卫家的责任？」


    卫安沉默了下来。


    燕南歌垂下眼睛，片刻后又看向不远处吵闹的人群。他听见卫安哑着声音问他：「他这是在送死，你不能阻止他吗？」


    燕南歌没有说话。


    他也不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但逐光剑君卫清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爱憋在肚子里，光做不说。


    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阻止那傢伙了。


    ……


    卫清躲在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里，屏息透过通风口往下看。


    下方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有两个士兵在来回走动着。


    他注视着那个士兵，眼底泛着冷意。


    这个士兵已经很难再称之为「人」了。他们的身体上被植入了大量机械构件，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有非常明显的、深可见骨的割裂伤。


    一路走来，他看见了不下十个这种怪物，它们长得不尽相同，有些的脸部生长着如同鳄鱼一般的厚皮，有些甚至还全身长满不知道来自于什么生物的杂乱鳞片。


    他在它们眼中看不到属于智慧生命的神采，而仅仅只有玩偶一般的空洞呆滞。


    这些士兵绝对不是「人」，甚至都不能算是「生命」。


    卫清收回目光，手指虚虚按在身边的墙壁上，找到一块合适的区域指尖一道锋利的能量闪过。


    一块方形的金属被切割了下来，卫清托着它慢慢转身，倒退着进入另一条通风管道中，然后再将切下来的方形严丝合缝地卡回去。


    他之前就是用这个方式离开车库的，但这种方式显然很容易被人发现。即使他做了一些掩饰，但……这里也不是外界那样的普通地方。


    卫清在黑暗的通风管道中抬起了手，微弱的火光在他的指尖亮起。他在金属的切割缝上抹过，金属就被再次焊死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在最初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什么科幻小说里的实验基地。雷射武器、生化人、悬浮机器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黑科技。


    然而在看清它们身上的符文后，他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科技的产物。


    而是和他所拥有的力量一样的「超自然」产物。


    第46章


    卫清沿着通风管道一路拆拆拼拼, 大约摸索着前进了半个小时，从通风口看见的场景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走廊。


    他透过通风口的缝隙向下方看去。


    只见在银白色的未知金属墙壁上，数百扇合金门严密地关合着, 而在每扇大门的门口都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静立把守。


    这些门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然而实验室的上方并没有与走廊处的通风口相连, 甚至就连稍微薄一点的墙壁都没有——这也不奇怪, 反而如果通风口相连或者墙壁阻隔很容易突破, 他反而不得不怀疑这个通风口就是特意留的陷阱了。


    在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其中一扇门被打开了。


    那合金门居然也不止有一层，在最外面那个最正常的起落式门内又有一层宛如机关组合般极为复杂的门, 而在这层门旋转着收入墙内后最里侧一面闪烁着繁复符文的光幕才终于出现在眼前。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卫清看见他手中正牵着一条长绳, 而随后从门内走出来的是一长串被长绳拴住脖子的「士兵」。


    卫清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点。


    这些「士兵」就和他之前在走廊上看见的一样，全身上下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丑陋的鳞片和羽毛植入皮肤，眼神空洞无神，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身上还没有被安装上那些机械构件, 导致某些个体看上去缺胳膊少腿有些残缺。


    「餵, 这里是82号实验室, 新一批实验体已经培育完成了, 存活率百分之二十一……什么？你嫌低？你们把这些素材的灵根剥离得那么彻底，我们培育难度很大的好不好……」


    卫清听见他和对讲机里的谈话声心里一颤，有了一种异常可怕的猜想。


    这些士兵……难道都是被绑来的那些小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士兵被拉扯着走远的背影。


    之前听见那辆面包车里人的谈话声在他脑海里再次浮现：


    「你小心点, 之前那两个被你失手打断颈椎挂掉了。」


    「过两天这天赋就不是她自己的了。」


    「全部烧干净了，一点渣都没剩, 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的。」


    「这小鬼才六岁而已。」


    ……


    彻骨的寒意慢慢爬上了他的嵴背, 卫清死死盯着那个白大褂离开的方向，一种酸涩刺痛的感觉堵在他的喉间, 让他居然觉得一时喘不上气来。


    天启的人是暴徒、是一群毫无底线的魔鬼。


    他以为他已经知道这些傢伙有多该死，但眼前的事实还是在一遍遍告诉他：不，你想像到的不及事实的万一。


    有多少人为了一己私慾抛弃良知加入天启，又有多少孩子为此被绑到了这里，剥夺了一切改造成这样没有自我意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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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眼中，这个时代甚至可以称得上千年未见的和平，人民生活在法制之下，战争远离生活，血与硝烟被贸易竞争取代，各国领导人的官话就是冲突的最高表达形式。


    又有谁知道，在这波澜不惊的水面下还有这样残酷的一面存在？


    大脑中的刺痛感再次出现，零碎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卫清咬紧牙关，悄无声息地继续在通风管道中前进。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幻，出现的是一排被光幕笼罩着的铁栏杆。


    通风口的角度不太好，他看不见铁栏杆内的情形，只能听见数以百计的孩童的哭泣声。


    卫清闭了闭眼，继续前进。


    他要将所有的还倖存着的孩子救出来。


    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错过，很可能天启就会将这批孩子全都转移离开。但即使他能够做到找出所有的倖存者，要想将他们一併带走的难度也高到了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那些小孩太脆弱了，他甚至没办法做到将他们全部堆在一起扛走……那样最下面的孩子就会在他把他们带出去之前被压死。


    怎么办……


    卫清迟疑着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这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浮现的记忆里有燕南歌的一些信息，他解锁了屏幕，将音量调到最低。手机上的信号现在显示的是无，但神奇的是电话依旧成功拨打了出去，可惜燕南歌的手机却关机了。


    他犹豫了片刻，又给「官方」那边发了简讯，要求联络龙蟒。


    他不敢在这里发出声音，因为他不确定外面那些东西会不会发现这些异样。而那些人显然没有他和燕南歌之间的默契，不用文字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对面没有回应。


    卫清只得暂时将这个问题压后，继续在周围搜寻。


    ……


    而此时在外界，也已经有人发现了卫清的失踪。


    伍田满头大汗地在原地转圈，不停拨打着卫清的电话，但结果却全是「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伺服器。」


    杨丽无措地看着他，安慰性地给他倒了杯开水。


    「救命，大佬又在搞什么么蛾子……」伍田都快哭了，突然脸色一变。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通话中？不是不在服务区？


    然而等他再打，提示音又变回了不在服务区。


    伍田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抖着手挂断了电话。杨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怎么了？」


    「逐光剑君恐怕是进到了什么结界里……」伍田的脸色苍白，「他的手机是燕家那位做的……能突破绝大多数阵法的阻隔，所以他能联繫外界，但我们联繫不上他。」


    他勉强冷静了一下，视死如归地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数分钟后，秘境中。


    深蓝色湖泊上的迷雾比之前还要浓郁了几分，而就在众多修士争吵得越发激烈之时，大地忽然一阵颤动，一株色泽如玉的竹节忽然破土而出，顶端很快化为人形看向修士们所在的方向。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修士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看向来者的方向。


    玉竹化为的人影面色严肃：「诸位道友，伍田传来消息，逐光剑君失踪超过两个小时，疑似进入了『天启』的秘境投影区域。」


    话音刚落，现场瞬间化为了一片死寂。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人突然激动地喊道：「怪不得封印突然松动了！不行，他不能插手天启的事情，该死的，慕容家的人你们看看你们干了什么好事，为什么要让他去做什么红尘练心，谁都知道这就是你们这帮傢伙没事找事，你看看、你看看……」


    他的话就像火星一样点燃了压抑的氛围，众人瞬间再次吵成一团。燕南歌眼神沉了下来，默不作声地转身就走。


    卫安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你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燕南歌面无表情地道，「但我总会知道的。」


    第47章


    在四处搜寻过后一共发现了七处关押了「实验素材」的区域, 其中两处关着的正是那些被抓来的小孩，而其余五处则是各种各样的野兽。


    从声音辨别，这里至少还有一百三十个孩子没有惨遭毒手。


    卫清从衣服领口里扯出一个挂坠, 单手抵着将瓶盖顶开, 仰头将里面的一枚药丸吞入腹中。


    这是龙蟒赠送给他的一枚丹药, 之前为了引诱天启对自己动手他一直没用。不过现在不得不用了。


    丹药入喉后迅速化开, 变成一道灼烫的热流融入血肉中，又沿着血管飞速扩散开来。没多久他的右手伤口处就传来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麻痒刺痛，紧接着骨骼先一步生长起来, 刺破了刚癒合了一点的伤口向外延伸。


    卫清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冷静地计算着时间。


    他已经初步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行为规律。大约在三十分钟后会有人来给这些孩子送餐, 而根据那些白大褂的说法，餐后两个小时他们就会挑出五十人送去实验室。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让他做准备了。


    此时下面就是其中一个关押孩子的地方，这里的关押人数比较少，大约只有七八个。这个数量他还能勉强带着他们走，他打算将这些孩子救出来后立刻走直线和另一批孩子会和, 然后竭尽所能地将他们平安送到之前进到这个空间时的空间节点处, 再把他们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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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会尝试着强行封闭这个空间入口, 然后……


    期待「官方」或者燕南歌能赶在他撑不住之前赶到这里。


    这是个极其粗糙莽撞的计划, 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甚至还将希望寄托在了根本无法确定的运气上。


    他很清楚，最稳妥的方式是继续等待, 观察这里的情况后悄悄退出这个基地，等联繫了帮手后再进行救援。


    但如果他这么做了, 那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被杀害的孩子该怎么办？


    当然, 还有另一种一劳永逸的方法。


    把这些暴徒杀光。


    只要杀光这些毫无人性的恶魔，他就能安全地将所有孩子和那些同样被当做实验素材的动物带走, 也不必担心会有人被再抓回来。


    然而他的本能却在制止他这么做。


    卫清的心里有点乱，表面上却依旧冷静，安静地潜伏在通风管道中等待时机。


    终于，一道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


    安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小声抽泣着。


    她的脸上已经因为泪痕而裂开了几道小口子，眼睛也红肿生疼，身体因为长久地用变扭的姿势缩着而有些发麻。在三天前她还愉快地在家里拆生日礼物，但就是那一天，一个突然闯入她家里的恶魔将一切都毁掉了。


    「妈妈……」


    她无助地低声唿唤。


    忽然那道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安的身体因为惊恐而颤抖起来——这几天里，每次这个脚步声出现后，与她同样被关在这里的孩子就会被带走几个，等再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装在罐子里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战慄着抬起头瞥了一眼房间对面的那些「罐子」。


    那是一些由金属和透明玻璃组成的容器，里面充满了粘稠的液体，而一些被划得遍体鳞伤的人正闭着眼睛漂浮在容器内。他们的血与容器内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显得恐怖又噁心，而最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体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着……


    安感觉到了绝望，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就是轮到自己了。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到了门口，拿出一个东西将光幕关掉，然后开始输入密码将监狱门打开。


    然而就在她推门的一剎那，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瞬间将她压倒在地，而后干脆利落的一掌击晕。


    安的眼睛瞬间瞪大。


    那道黑影站起身来，抬头向她们看来。那人的目光在触及那些「罐子」时似乎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向她们伸出了手：「过来，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她听见另一个男孩用颤抖的嗓音问道：「你是来救我们的警察叔叔吗？」


    那人沉默片刻，应道：「是的，过来吧。」


    安无法形容自己在这一瞬间的心情，她只是觉得……这个人一定就是传说中那位最伟大的超级英雄。


    她狼狈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那人看见她后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说：「抱紧我的脖子。」


    她又有点想哭了。


    还没等她真的哭出来，忽然一声巨响勐然在耳边炸开，而后刺耳的警报声中，她看见周围的景象飞速后退，而后一切都模煳成了看不清的虚影。


    挂在青年手臂上的几个同伴被吓得尖叫连连，周围不断飞溅的碎片和倒退的场景有种做梦般的惊险感，她却意外的没有多害怕。


    也许是这三天里已经把所有的恐惧都耗尽了。


    她最后只是怯怯地在他耳边说了声：「谢谢。」


    这一声道谢被淹没在了轰鸣的撞击声和警报声里，就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安有点沮丧，但她不知道，卫清其实已经听见了。


    他只是来不及回应。


    根据计算好的直线距离，他带着七个小傢伙之花了十秒不到就横穿了数十道金属墙壁的阻隔来到另一个监禁区域。万幸和计划中一样，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目标，守在这里的守卫依旧只有几个「士兵」。


    卫清迅速将所有看守打晕，然后并指刺穿光幕，双手将铁栏杆用力扯开一个口子，把七个小傢伙进去和那上百个孩子在一起蹲好。


    此时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响了数十秒，而墙壁上那些终于反应过来的雷射枪终于完成了转向，对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卫清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血色的火焰腾烧而起，他的皮肤上渗出了点点血珠。周围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静止，卫清的手缓缓抬起，火焰化为长剑，裹挟着万钧之力沖霄而上。


    嗤……


    只是很细微的一声后，血剑所指的方向只剩一片虚无。


    他随意一挥手，血剑崩碎成上万流光，四散着击碎了所有刚刚启动的武器，也将一些赶来的士兵击退出去十几米。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剎那之间，卫清放下手后立刻回头，单膝半跪下来，双手勐然刺入地下，而后用力上抬！


    咯啦——


    刺耳的金属撕裂音响起，牢房内的孩子尖叫着发现地面居然在颤动着倾斜过来。


    血焰再次出现，一点点融入地面，将整个牢房加固为一个整体。


    轰！


    终于，整个牢房被完全从金属建筑上撕裂了下来，卫清低吼一声，强行将这个上百米长宽的金属牢房连同里面的孩子一起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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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没有办法等这些孩子自己慢慢走，也没办法一个人抱着几百个人跑……


    那就把整个牢房作为容器一起带走！


    第48章


    「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着一对暗金色竖瞳的女人半跪在高楼之上, 单手按着耳麦，凝视着下方混乱的场景。在她背后，一个漆黑的空间通道慢慢张开, 随后一个模样与她三分相似的人从中走了出来。


    「基地防御措施瘫痪？」女人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忽然嘻笑起来, 「那就让我们可爱的孩子们去拖住他呀……」


    在她刚刚说到一半的时候, 刚刚离开空间通道的那人已经张开四肢从百米高空一跃而下，柔韧的身躯犹如猎豹般在耸立的建筑间借力腾跃，化为一道幻影朝那个移动的巨型牢房冲去。


    「……记得拖半分钟哦, 奴家很快就到啦。」暗金色竖瞳的女人笑着说完了这句话。


    她挂断了通讯，舔了舔红唇, 慢慢抬起放置于膝上的枪械，对准了牢房的中央。


    「你会救他们吗？还是选择自保呢？」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点，眼底的疯狂和狂热忽然爆发，「嘘……不要说话哦，用你的行为告诉我吧。」


    卫清的瞳孔剧烈收缩, 勐地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这种熟悉的恐怖感……是之前在旅馆时被枪击时的那种感觉！


    他记得当时自己已经将那个人的嵴椎从胸部击穿了, 难道就连这样的伤势都能修復吗？


    还是说天启其实有不止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卫清来不及思考太多, 举着从建筑上撕下来的牢房勐地向目的地跑去。这个百米长宽的金属巨物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灵活性, 而那些正在房间里尖叫哭泣的孩子更是让他不敢有太过激烈的动作。


    而周围还有敌人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狙击。


    现在的状况要远远比在旅馆里那次还要危险，但是——


    炽热的光在身后亮起，卫清勐地屈膝, 带着牢房高高跃起。血色的烟雾化为屏障，在他的身后扩张开来, 将整个牢房和其中的孩子都保护在内, 而当那些「光」落在屏障上时，那无比巨大的推力瞬间将他们推向入口处！


    「啊！」


    「救命啊！」


    「妈妈！」


    孩子们无法稳定住身形, 齐齐向着一个方向翻滚砸落，但在他们即将撞到别人身上时却突然发现有一道风将他们温柔地裹住了，他们仿佛栽入了一团棉花做的床里一样。


    金瞳女人从瞄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喃喃自语：「是那个傢伙？」


    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扩大，疯狂地笑起来：「是那个傢伙，是那个傢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杀了一次，这次终于轮到你了！」


    卫清神色冰冷，借力飞跃了数百米后再次降落在地面，双腿陷落在地面上犁出两道长长的沟壑，而后一用力将腿从地面中拔出，再次向着入口处奔跑。


    前方距离目的地还有三百米的距离，而周围包抄上来的士兵也渐渐出现。他们手里枪械的子弹源源不断地向他这边倾泻而来，但是威力远远不如那道光，被他轻而易举地挡住了。


    然而他的身上，某些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已经有骨骼暴露在外。


    沁出的血液将他的衣服染得潮湿，但在它们滴落之前，就已经蒸发成血色雾气融入屏障内。


    卫清的眼神却一如以往的平静冰冷，瞳孔缩小到极致。


    眼前的空间骤然扭曲，一把无形的剑凭空出现，而后静悄悄地向前刺出。


    只是一剑，一道长达百米的裂缝出现在面前，而掀起的余波直接震飞了围拢过来的士兵。


    卫清抓住牢笼的底部，将之向裂缝里掷去。


    「嗡……」


    百余名孩童连同整个牢笼一起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卫清却没有放松。他在丢出牢笼的剎那就瞬间回身，铺展百米的屏障瞬息间回收到仅仅遮住他一人的程度。而就在这时，第二道「光」也降临了。


    「轰！」


    卫清蜷曲着身体，冷冷注视着攻击发出的方向，也和牢笼一样消失在了裂缝中。


    在极短暂的空间错乱感后，周围科幻般的建筑变为了一片荒凉的森林。


    卫清看了一眼身后的牢笼，确定笼子里的小孩全都安然无恙，就立刻回身，抬起手双掌合十。


    百米裂缝飞速缩短，几乎在半秒之内就缩短到了不足五米的长度。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高三米的「士兵」勐地从裂口出冲出，怒吼着扑向卫清。


    卫清毫不犹豫地抬掌将之击退回裂缝之内。


    但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它就又抓住最后的机会不顾一切扑了上来。


    这次它已经来不太及了，按照估计它会在上半身刚刚爬出裂缝一半的时候被重新闭合的空间裂缝切断。


    本来卫清不该犹豫的，这个怪物已经不是人了，它已经失去了灵魂，成为了一种另类的机械。然而在基地中看见的那一幕幕忽然在卫清脑海中闪过，哭泣哀嚎的孩子、催生失去灵根的尸体的「罐子」、被改造完毕的士兵……


    它曾经也是个无辜的小孩。


    卫清因为这个念头迟疑了很短的一剎那。


    就是这一剎那的停顿，士兵畸形的头颅瞬间爆开，脑浆和血液混合着飞溅，一个浑身占满有机粘液的金瞳女人突然从它的胸腔里破出，手持一把匕首勐地刺向卫清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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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距离太近了，卫清反应了过来，但消耗太过的身体却已经跟不上思维，只是勉强避开了心脏的要害，然后匕首刺入他的小腹一侧，又从后腰处穿出。


    他瞬间反制住了女人，折断了她的四肢丢到一边，而后继续封闭了出口。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很快发现了不对，那把刺入他腹中的匕首居然融化了开来，变为暴烈的能量肆虐开来，破坏了他的每一根血管。


    卫清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而倒在一旁的女人看着这一幕疯狂大笑：「哈、咳、哈哈哈，痛不痛啊？哈哈哈哈哈，我上一次也这么痛，啊哈哈哈哈哈！」


    「……」卫清沉默地看着她，黑沉的瞳孔里情绪莫名。


    女人的金色竖瞳妖冶而疯狂，她的身体慢慢炸开血雾，然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光。


    自爆。


    就像是投下的一枚飞弹，爆炸的冲击波摧毁了周围的数座山头，然后被一层带着淡淡绯红的风重新压制了下来。


    强烈的能量波动让世界上每一个国家的能量检测装置发出了警报，也让正在寻找卫清的人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被封锁的空间中。


    金瞳女人泄愤般的咬了咬自己的枪械，嘟囔道：「郢氿也死了，哼。」


    她身后的空间通道里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向空间通道里拖。女人探手过去扯了一把，从空间通道里扯出来一只墨蓝底色的云纹广绣，啧啧赞嘆道：「你这衣服料子不错呀，给奴家也裁一件呗。」


    袖子被抽了回去，而后她整个人也一併消失在了空间通道中。


    ……


    燕南歌追踪着这边的能量波动赶到，入眼处是一片被荡平的荒土，唯一完整的是一个百米长的牢笼。他眼神微变，目光在周围搜寻，最后停在了笼子角落处背对这里的半个人影上。


    他快步走到那人身边，脚步却在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勐地顿住。


    卫清听见他的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来。


    他半靠在金属栏杆上，身后的孩子们哭闹不断，有几个离得近的还在扯他的衣服想和他说话。但他一直没回头，因为他的正面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


    原本就是深色的卫衣此时正贴在身上，勾勒出的身体曲线却异样的干瘪。他原本俊美的面孔已有半边变得血肉模煳，白骨裸露在外，显得触目惊心。但在看见燕南歌的时候他仅剩的一只眼中却少见的露出一点笑意。


    燕南歌沉默地看着他，慢慢走过去，将他从孩子们的拉扯中解放出来。


    卫清被他抱在怀里，完好的半边脸颊贴在燕南歌的颈侧，轻轻喘了口气后低声喊道：「燕先生。」


    燕南歌抱着他一声不吭。


    「……交给你了。」卫清的声音越发轻了。


    燕南歌垂下眼，片刻后牢房中的上百个孩子忽然感觉到睏倦，没几秒就齐齐进入了梦乡。卫清知道他做了什么，低低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零星的光点从伤口处飘散而出，而那些流淌出的血液也随之慢慢蒸发，化为薄光消失在空气中。终于他的整个身体都消失了，留下的所有血迹、内脏碎片都消失无踪。


    燕南歌垂眼看着怀里的一套干净衣物，沉默了数秒，将之叠好放进自己的储物空间内，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牢笼，挥手将之连同其中上百幼童一齐收了起来。


    此时，秘境之中。


    深蓝色的湖泊突然剧烈沸腾了起来，无数金色的符文瞬间崩碎开来，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渣响。


    数十位修士们的争吵同时戛然而止，错愕地看向湖泊。


    「哗啦！」


    迷雾中响起一道破水而出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从迷雾中走了出来。那人身上的水汽正在飞速蒸发，却还未来得及干透，因此有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他的发瞳皆为纯黑，眼尾因为微微上挑而显出三分邪气。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顿时周围静得可怕。


    片刻的寂静后，终于有人声音艰涩地开口了。


    「逐光……剑君。」


    第49章


    卫清沉默着与他们对视着。


    他的视线从人群中那些并不算熟悉的面孔上扫过, 又在那几个亲近的人身上停顿了片刻，最后一语不发地分开人群向外走去。


    人们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看见卫清反手抽出了别在腰带上的短刀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口时顿时心下一紧。其中一人下意识就喊出了声：「逐光你要干什么！」


    血液从手腕中流出, 却在滴落之前就化为了一片血雾, 而后在他身旁凝集成一个人形。卫清将短刀入鞘, 停下脚步在伤口上轻轻抹过。


    伤口几乎在眨眼间就癒合了, 他将沾染在指尖的最后一点血弹出融入血影，而那个影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着，几乎只用了数秒时间就变成了一个与他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 只不过却是缺失了右臂的现代人打扮。


    「卫清！」那人急了，「你不能去！你忘记因果律了吗？」


    卫清闻言微微仰起头, 半眯着眼睛看向天空。


    这里是秘境，没有太阳，看不到星云；阵纹的流光在天际环绕，如星子散布的符文若隐若现。他沉默了数秒后低低笑了一声，说道：「修为超过出窍期者不得杀生, 如若沾染恶果, 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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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呢喃般的一句念完, 卫清回过头看向他们, 黑瞳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平静问道：「但是你们知道『天启』的所做作为吗？」


    那人辩解道：「我们有尽力阻止，每三个月我们都会组织人手去清除一波天启的基地，但……」


    「那就是知道了？」卫清语气淡淡地打断他。


    「你明明知道天启根本无法彻底根除！」那人恼怒道, 「我们杀了一批，过几天天启就会再冒出来一堆, 就算杀死天启復生的宿体, 过几天他又会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生。除非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全杀光，不然就只能等天启自己随着时间消亡。我们已经尽力了！」


    卫清等他说完, 盯着他的眼睛咬字很慢地说：「你们和我说，你们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天启。」


    「我相信了你们，但现在我看到的却和你们说的不一样。」


    他停顿了一会儿，看着突然哑了的人：「慕容家主，如果你觉得你们尽力了却做不到，那么请告诉我，让我来解决。这本来就是我们修真界无法推卸的责任不是吗。」


    慕容珏脸色有点难看，半晌说不出话。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响起：「无论我们能不能压制天启，你都不应该插手这件事。逐光剑君，您有属于您的责任。」


    来者身着一袭墨蓝云纹长袍，如绸缎般的黑髮披散在背后，清俊的脸上神色一片冷肃。


    墨尘。


    这是一位有一半燕氏血脉、姓慕容的出窍期修士，也是他的朋友。


    而在他答应封印记忆去「红尘炼心」的时候，也是墨尘被选出来跟着他进行「贴身保护」。


    卫清听见他的话后垂下眼睛安静了一瞬，然后道：「你们要求我封印修为，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红尘炼心，就是为了避免我察觉到天启的状态吧？」


    修真界资源枯竭，如今最后一点剩余只够供一个人突破到出窍期以上，而这个人选就是他。先辈修士早已预料到了事态可能会发展到这一步，于是就以生命为代价融于此方世界的天道，确立了「因果律」。


    这个因果律并不是凡人口中的什么「辩证唯物主义」，而是在上万年前就已经确立下来的，用来保障天珩剑宗传承不绝的一道天罚。


    它约束的对象就是如他这样特殊的，由整个修真界仅剩资源全力供给出来的修士，而对其他人的要求只有一个——不得擅动那些上古流传下来的珍贵修炼资源。


    然而，即使这道天罚对他约束得再严格，其他人却还是会因为他过度的强大而畏惧怀疑他。


    卫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同意他们拙劣的藉口，去完成那个「红尘炼心」。


    要知道这种程度的红尘炼心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他之所以愿意去做，只是为了向这些人证明自己没有异心，不会去伤害他们。


    一开始他很配合，用身外化身的秘术滴血造出一个躯体，又分出微弱的一道神魂以便配合他们封印自己的记忆，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他的本体自愿沉睡在阵法核心中，所有意识的承载都只是依靠那一滴血牵起的微弱联繫。


    然后他就被送到了a国，身份是一个长居f国的华侨学生，在康奈尔大学研读物理学。


    最初的发展就像所有人预料中的一样，他平平静静地学习、跟导师跑项目、和自说自话跑来同样装成学生的燕南歌一起泡图书馆，第三年的时候还考了博士。


    但就是在那一年，他发现了被修真界隐瞒的异常。


    他本能地唤醒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应对，却被守在他沉睡之地边上的修士发现制止，而后再次封印记忆紧急更换了环境，伪造新身份送往华国。


    ——很可惜，他已经唤醒的力量却成为了他提醒自己的突破口。


    虽然在外界无法得到灵力补充，他的一切力量来源都只有自己当初用来制造身体的那滴血，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于是在那之后，他只用了两个月就回到这里，记起了一切。


    记忆中那宛若地狱的一幕幕场景交替闪过，卫清闭了闭眼，不再听他们分辨。他抬手悄然划过，空中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空间通道，新出现的化身立刻沖入空间通道抵达外界，其他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逐光你疯了！」慕容珏惊怒交加，「你知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空间通道缓缓消失，卫清没有吭声，转身向外走去。


    「你难道忘记你的承诺了吗？！」慕容珏在他身后大吼。


    卫清的脚步一顿，那道已经被融入灵魂的深刻记忆骤然被这一句质问勾起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百八十一年前的冬天。


    他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坐在床边的卫安捧着一碗汤药，想要餵给床上的那个老人。


    老人的头髮已经全白了，却还是和百余年前初见时一样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身上也严严实实穿着那身浅蓝色剑袍，就仿佛随时准备从床上跳下来演练几招剑诀，一点也不像个已经连路都走不动都老人。


    「去，别浪费珍贵的灵药，老夫不喝！拿走拿走。」老人嫌弃地把卫安的手推开，又看向他招手，「阿清，你过来。」


    他走过去，在老人手边蹲下。


    老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脸上的皱纹几乎要将他的眼睛都挤没了，皮肤已经彻底失去了活力，松松垮垮的没有一点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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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清你这眼神，怎么看上去快要哭了呢？」老人打趣了他一句，随即又对卫安道，「臭小子你出去，让你爹和你师弟单独说会儿话。」


    卫安的声音有点哑了，但还是笑着回应道：「爹你就是偏心阿清，就不能让我多陪陪您吗？」


    「不行，快给我滚，你个没出息的臭小子。」


    卫安只好摸着鼻子出去了。


    等到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后，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样，阿清，你最近修炼还顺利吗？」


    他张开嘴想回答，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发不出声。他努力深吸了口气，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嗯。」


    老人半晌没说话，他低着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终于，老人再次开口了：「阿清，你……真的决定了吗？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接的。」


    他答道：「这是我生命的意义。」


    「不……你不能只为了其他人而活啊。」老人嘆气，「你也总得为自己想想，虽然你是近千年来天赋最出众的修士，但这也不能成为他们逼迫你去承担这个责任的理由。」


    「他们对我很好，也有恩于我。我认为他们是我的亲人。」他说，「我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


    老人沉默了许久，笑了笑：「如果决定了，那就不要后悔啊。」


    他在房间里陪老人说了会儿话，房里的檀香燃完了一柱半。


    那也是他最后能听见他说话的一柱半时间。


    卫清从久远的往事中收回思绪。


    身后那一道道恐惧又带着疏远的目光扎在他的背上，难以忽视。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回答道：「我没忘。我承诺过的事情，绝不反悔。」


    第50章


    这么多年过去, 卫清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目光了。


    他也并不怪这些人这样对待自己，毕竟无论是谁，在面对一个能够轻易夺走自己性命的人时都会本能的有这样的态度。


    而那些在他的誓言中, 被他认定为「家人」的那些修士……


    其实已经只余寥寥数人尚还在人世。


    他年少成名, 自四岁那年展露天赋被卫老家主带走收为义子后, 几乎就是过得一帆风顺。想要什么典籍秘术立刻就能得到, 缺少什么修炼资源也会很快有人想方设法找到送来，遇到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困惑只要随便拉住一个前辈，都能得到他们耐心和蔼的解答。


    这一切都是四岁以前的他无法想像的。


    他的亲生父亲是卫家的旁系子弟, 天赋平平，但依仗这个身份已经足够在凡人中被称为「仙人」了。


    三百多年前修真界的情况还没有恶化到如今的地步, 修士们还被允许在外界使用金丹期以下的灵力秘术，他的父亲就仗着这一点大肆在凡人面前显威，吸引了无数美女对他投怀送抱——他的母亲也是这其中的一员，而且在他出生时，他的父亲已经纳了十三房小妾。


    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 从他开始记事到展露天赋, 他一共就只见过父亲一面, 而那一次也只是父亲来找母亲, 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他。而他的母亲也因为他的灵根问题十分嫌弃他，动辄打骂。


    当然，这些事情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很多, 毕竟那会儿他真的太小了。至今唯一还记忆犹新的只有一幕……那是他四岁生日那天，他强行吸纳了从树林里拔到的一株火属性灵草, 成功引气入体。


    他很高兴, 以为告诉母亲就能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于是早早的就等在院门边希望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能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在等待的时候, 路过的卫六向他砸了两块石头，额头磕破了一块皮……对了，那时候他还叫卫十一。


    父亲的大多数孩子都是这样取名的，从一排到十几，只有天赋好的那几个有另外精心取的名字。


    然后那天等到母亲回来时，他刚拉住她的衣袖就被随手推倒在了地上。


    于是这个好消息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也许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也有可能仅仅是因为发生在他筑基前不久，凑巧被记住了而已，总而言之这就是他对自己还与母亲同住时唯一留下的完整记忆。


    此后到卫家主身边接受教导后，那些长辈们和蔼的态度让他不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能够随意出入卫氏家主住处的修士基本上在修真界都是顶尖的人物，而这些人不像他突破到出窍期时尚还未满百岁，能修炼到这一地步时早就已经三四百岁出头了，以出窍期修士寿七百来算，剩下的时间也就只有两三百年。


    随着他的长大，那些对他很好的「亲人」越来越少。


    而如今用恐惧目光盯着自己的人，即使年龄可能比他还大，但对他而言这些人却都只是故人的子嗣。


    他不愿意对这些人苛责太多。


    至于承诺……


    他是向那些已故之人许诺的，所以无论现在还活着的这些后人如何作为，他都不会反悔。


    在场的众位修士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在听见他说不反悔后都略微松了口气。


    他们其实都和这位逐光剑君不是很熟，这位常年闭关修行不像其他出窍期修士一样活跃，性格看上去也很冷漠孤僻，加之那张脸一看就不像好人，他们几乎本能就觉得牴触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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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珏这会儿也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深吸口气试图和卫清商量：「逐光剑君，你看你也不能对天启动手，不如把化身收回……」


    「不劳慕容家主费心，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帮他解决。」


    一道声音忽然从人群外传来。众人闻言脸色纷纷露出异样，卫清也忍不住微挑起眉看向那里。


    只见燕南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外，与卫清对上视线后沖他露出一个微笑，而后转头看嚮慕容珏，慢条斯理道：「修为超过出窍期者不得杀生、不得沾染恶果，没关系，我可以替他杀。而且只要逐光是在『阻止他人为恶』，就算他打断那些罪者的手脚也不算沾染恶果——我说的对不对？」


    慕容珏哑了片刻，有点动摇了，憋了半天说不出话。他身边的墨尘正想出声，燕南歌却早有所觉地看了过去，似笑非笑抢先开口：「墨尘，慕容家主尽管有些嘴拙，但心里总是极为明事理的，你看他正在认真思考我的提议，你就想利用他对你的信任来干涉他的判断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吗？」


    墨尘瞠目结舌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驳，慕容珏就忽然开口了：「好了，我自有判断。」


    他一脸严肃地对燕南歌说道：「你是对的，天启的恶行我们不能无视，之前我也只是担心逐光剑君的安危失了方寸，既然有此万全之法我定当支持。」


    他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去看一直站在远处置身事外的卫安：「卫家主，你觉得如何？」


    卫安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然后也站直身体大义凛然地道：「我也贊同您的判断。」


    妈的，慕容家的蠢货。


    墨尘见事情已经确定，眼神微微一暗，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燕家主真是好口才，我自是明了家主的果断与明理乃为天下少有之英豪，又怎会妄图干涉他的判断？您倒是妄度君子之腹了。」


    燕南歌就像是没有听懂他在拐着弯骂自己，嘆气道：「我只是觉得在族长说话时下属不应随意插口，所以稍稍提醒你一句以免你无意中失礼，墨尘道友竟没能听出我的好意？慕容家主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这个位置，才华出众自是不必多说，我怎会怀疑他能被旁人轻易干涉判断？」


    墨尘瞥了一眼明显又被燕南歌这个老阴逼忽悠过去的慕容珏，咬牙不说话了。


    燕南歌笑了笑，面上一点不见得色，走到卫清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沖众人歉然道：「我们得去商量一下讨伐天启的事宜，就先走一步了。」


    待两人离开众人的视线，燕南歌才忽然笑了，凑到卫清耳边低声问道：「如何？」


    卫清垂落的睫毛微颤了一下，正想说话，目光却突然瞥到两公里外，山脚下村落里的一个人，动作勐地顿住了。


    燕南歌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卫清沉默片刻，盯着那个人与自己七成像的脸，一字一顿问道：「那是谁？」


    第51章


    燕南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也看见了那个人。他说道：「那是『演员韩麟』，你在华国使用的就是他的身份。」


    卫清的瞳孔微微收缩。


    「韩麟，原名韩龙涛。孤儿院出身, 十六岁时因为偷窃和打架伤人被驱逐出孤儿院。」燕南歌淡淡道, 「离开孤儿院后他利用自己还算出众的容貌进入一家不正规的夜店, 靠陪酒小赚一笔钱后立即拿着自己的积蓄去进行了微整形, 具体包括：隆鼻、开眼角、割双眼皮、修饰脸型等。他运气很好，成功了，拥有了一张更加出色的脸。」


    「在某次出门买化妆品的时候, 他幸运地被当时正好面临失业危险的方正遇到了。方正看中他的脸，韩龙涛渴求金钱, 两人很快达成交易，韩龙涛与星耀娱乐签订了长达十年的卖身契，而方正动用手段帮他压下了曾在夜店的经歷，并替他『认识』了一位有钱的富婆，过上了『富人』的生活。」


    「而为了让他尽快出道, 进入那些有钱人的视线范围, 也为了彻底掩饰他的过去, 他改名为『韩麟』, 并将自己的年龄加大了两岁，包装成一个拥有良好出身的『高冷绅士』出道。」


    「然而很可惜，韩麟再怎样伪装本质也只是个孤儿院出身、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夜店陪酒而已, 富婆很快察觉了他的真实一面厌弃了他，他也再也没有在娱乐圈混出头过——直到三个月前, 一群来自秘境的人找到了他。」


    燕南歌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因为后面的事情即使他不说，卫清也已经明白了。


    三个月前, 他身处a国，发现了天启的存在，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并由此串联起了此前发现的种种异常。


    秘境的人来不及再凭空伪造一个完善的身份给他，为了弥补这个漏洞，他们找到了这个外貌与他有七成相似的演员韩麟，许诺了一些东西后让他把这个身份让了出来，而后稍加修改后直接让他成为了「演员卫清」。


    也是因为行事仓促，所以这个身份的疑点要比之前那个多得多——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无论韩麟的行事作风与他有多大区别，这个世界上都的确有这么个人存在。


    所以这个身份也实实在在的迷惑住了他两个月时间。


    卫清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他沉默了许久后，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他们让一个凡人牵扯进这件事里？」


    将身份借给他使用这件事并不是明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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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撇去他的身份与天启的恩怨可能给韩麟带来的危险，光是因为身份替换带来的气运牵扯就很可能会要了韩麟的命。当然，如果韩麟一辈子生活在秘境中，不去做任何危险的事，他也有很大机率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他们说服韩麟的条件是什么？」


    燕南歌听见他的问题后牵了下嘴角，像是在嘲讽似的漫不经心道：「那小子自己要求成为国际巨星，还希望和我们一样成为修士，就这样。」


    卫清抿起了唇。


    既然他们答应了韩麟的要求，那就证明一点。


    韩麟根本没有修炼天赋。


    修真界的资源早已贫瘠到了几乎无以为继的程度，这个世界原本只能支撑到修士修炼到元婴巅峰，再要往上突破就只能离开这里去上界。但上古年间天珩剑宗战败逃亡至此地，被敌对势力封印无法离开，就只能靠当年从上界带来的资源勉强支撑。


    如今天珩剑宗已经从记载中「剑仙百余，其余散仙人数上千，更有大乘期修士不下万数」的辉煌沦落到只剩他一人是大乘期剑修的程度了。


    这不仅仅是后人不争气的缘故，更多的原因都在那个封印上——


    那将整个世界封锁在内的庞大阵法，不止是断绝了天珩剑宗脱离之路，还极其恶毒地将世界内的灵气全部借阵法抽离出去。剑宗的众多前辈即使立刻施展阵法在世界内布阵抵抗，也只能做到将灵力全部封锁在「秘境」内，而无法抵消世界外封印的威力。


    然而即便如此，上万年过去，世界内的灵力也依旧一点点流失着，他们能够使用的修炼资源也越来越少……


    而在两百年前那场毁灭性的变故发生后，秘境修士也终于被逼到了绝路，原本就极为严厉的律令再次被修改到更加严苛的地步。


    即：


    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在秘境外动用灵力者必定当场抹杀。


    所有无灵根的婴儿，无论出身如何必须送出秘境作为凡人抚养。


    所有成年前未能筑基的修士必须停止修炼，自觉离开秘境。


    所有百岁前未能结丹的修士必须封印金丹停止修炼。


    所有四百岁以上未及元婴期的修士必须以金丹起誓不得泄露秘境信息，并停止修炼自觉离开秘境。


    就是这五条不近人情的铁律让秘境又勉强维持了两百多年的稳定。


    那么既然有那么多出身三大家族嫡系的孩童都因为资源短缺而无法修炼，那些人又怎么会同意让一个外来的、品行不端的凡人轻易占去这宝贵的资源？


    所以韩麟一定是一个即使身处秘境也无法修炼的「无灵根者」。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因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赶时间」理由，被牵扯到了修真界的恩怨中，几乎再也不会有机会能拿回自己的身份了。


    卫清看着远处山下村庄里的韩麟，低声问道：「你没有阻止他们？」


    「我劝过，但慕容家的人坚称这是我在捣乱，想破坏你的『炼心』，而你的兄长卫安也保持沉默两不相帮。你知道的，燕氏内部有不少人因为燕戟的事对我有意见……」燕南歌说着摇头嘆了口气。


    卫清垂眼看着那个方向，片刻后抬步跨出悬崖，脚下出现一把无形的透明长剑，化为一道流光向村落疾驰而去。


    他想去见见韩麟。


    第52章


    「韩麟, 你昨天的活没干完，领队让我警告你，要是今天不补上缺额, 你这个月的修炼资源就又没有了。」


    韩麟挤出笑脸连连应是, 等那人走远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这里和他想像的一点都不一样！


    当初那些人找到他的时候, 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要转运了, 他接触到了这个世界隐藏的真相。那些修真者意外的好说话，甚至同意让他也加入他们开始修炼……但是为什么他还要每天帮忙做些粗活去换修炼资源？


    难道不应该像是修仙小说里那样门派免费配给多少份额，等到门下弟子强大起来后在要求回报吗？


    现在他能做的工作比起这里的其他人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每个月能拿到的修炼资源也寥寥无几。但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连这寥寥无几的修炼资源都用不掉！


    为什么他没办法吸收那什么「灵气」？该不会是那群傢伙拿假东西煳弄他吧？


    韩麟咬牙扛起一袋怪模怪样的谷子向规定地点走去。


    这里面据说都是些灵种……但他根本没办法从中偷点出来自己吃，因为袋子上有封印, 而如果整袋私藏，也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搜查出来！


    而且这个「修真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听这里其他人闲聊的内容，貌似这整个世界的修真界就只有三大家族，而这里的所有人全部都是属于这三大家族的，除了一些入赘或嫁进来的人外, 就只有他一个外姓人！


    修真界难道不该是强者为尊、无数门派林立、为追求成仙大道心思单纯吗？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核聚变发电机、仿真人机器人, 能变成小机器人的手机这类科幻的东西啊！


    在这里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身为「现代人」的优势, 甚至因为孤陋寡闻而闹过不少笑话。


    这些总人数也只有几万的「古人」居然能把科技发展得比外界那七十亿人口加在一起还快！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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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吃力地扛着袋子往前走, 终于来到了存放灵种的仓库。这间仓库足有百余名高，全体由不知名的金属构筑而成，如果让不知情的人来看完全就和想像中的修真者搭不上边。


    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 这次站在仓库大门边的不只有以往那个青年看守，在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看守对那个人的态度非常恭敬。


    韩麟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身穿一袭青灰素色对襟长袍, 简单的白色布制腰带将宽松的外衣收束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在那人转过脸之前，只是一个静立的侧影就让他有种挪不开目光的感觉。


    而就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 那个人也偏过头看向他。


    韩麟在看清他容貌的剎那整个脑子都在发木。


    这是个模样很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不过和他自己一样二十岁出头，高鼻薄唇，剑眉斜飞，一双极其迷人的眼睛如同无底深渊般漆黑幽寂。


    他很英俊，却英俊得让人觉得危险。而如果光看五官的话，这个人与他自己有七八成像，让韩麟在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自己的容貌也是这样的惊艷。


    韩麟甚至控制不住的产生了幻想——不会他就是这个人的亲生兄弟吧，却因为种种阴谋算计流落在外成了一个凡人孤儿，失去了他本来应该有的一切？


    ——在这一刻他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容貌也不是这样，他整过不止一次容，而如果是他本身的样貌，与这个人的相似度不会超过三成。


    更何况他也并不知道，卫清的出生时间与他足足相差三个世纪，而卫清的亲生父母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过逝了。


    他们会长得有几分相似，完全就是整容医生随机发挥出来的结果。


    卫清不知道他脑子里转过了什么念头，他在看见韩麟肩上的麻袋后有点疑惑，看向身边的看守。


    看守当然明白他在疑惑什么，立刻压低声音恭敬道：「我们不能将珍贵的资源免费给他，不然其他付出劳动换取资源人会有意见。但我们这里也没有他能做的工作，只能把每天出仓配给的低阶灵植中从储物空间里拿五百斤出来分装好给他搬运象徵一下。」


    秘境资源有限，而且在根源上，这个世界的修士都同出一源，类似「天启」这样的叛徒只是极少数。他们不可能真的像那些修仙小说里一样免费发放资源，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天才能获得一些特权——


    但那也不是无偿的，他们是天珩剑宗传承的守护者，在接受了这种特权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将未来作为交换许诺给了未来的新生儿们。


    「你是谁？怎么长得和我这么像啊？」韩麟直勾勾盯着卫清问。


    守卫见他如此无礼顿时脸色一变想要呵斥，但卫清却在他之前开口了，他只能又把话憋了回去，用眼神怒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我是卫清。」卫清顿了顿，又道，「借用了你身份的人。」


    韩麟愣了愣，他还沉静在刚刚的幻想中没回过神来，还在震惊狂喜自己的猜想居然是真的，但好在他也没有傻到极致，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落，韩麟干巴巴笑道：「啊，原来是您啊。」


    之前那些人也没告诉他要占用他身份的人是谁，要拿他的身份做什么用。而秘境里连不上无线信号，电脑电视的联网费极其昂贵，他根本承担不起。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用了他身份的正主。


    卫清察觉了他一开始的古怪反应，但也没有多想。他看着这个一无所知就被扯入这个泥潭中的人，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地说道：「他们用来说服你将身份借给我的条件，我想听你自己说一次。」


    韩麟眨了眨眼，快速回答：「他们说会让我也成为长生不老的仙人，还有说等你用完了我的身份会让我成为所有人都认识的世界第一巨星，成为亿万富翁……」


    「你不要胡说八道！」看守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呵斥道，「我们只答应给你一个成为修士的机会，以及让你成为国际巨星，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多！」


    韩麟转了转眼珠，小声嘟囔：「没有多少区别。」


    看守抽了抽嘴角，用所有涵养把窜起来的火气压了回去，没骂这个贪得无厌的混帐。


    卫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你原本的身份我恐怕不能还给你了。」


    他用这个身份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直播中石锤确认的武林高手、「官方」挂名检察署s级外勤人员、意外断臂的残疾人士、单枪匹马潜入天启基地救出上百孩童……


    这个身份已经背上了太多危险，虽然已经的确勉强能算得上世界闻名的「国际巨星」了，但如果还给韩麟只会害了他。卫清不想这么做。


    他看着有些急眼的韩麟，继续道：「但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在a国康奈尔大学研读物理学博士的f国华侨。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将博士学位拿到后以这个身份回华国发展，一样可以成为国际巨星。」


    韩麟愣了一瞬间后立刻狂喜，康奈尔大学的博士！他终于能摆脱如今这个连高中都没毕业就辍学的身份了吗？


    卫清看他激动的点头，松了口气。


    他认真道：「既然你同意，那我过两天会整理好我写的二十八篇论文以及一些参考书送来给你，希望你能在拿回这个身份前把那些内容都理解背熟。对了，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去书库拿一本20xx年x月的《science》，里面第二篇就是我写的论文，你可以先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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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麟：？？？！！


    第53章


    韩麟懵逼了片刻, 见卫清要走，立刻又扑上去拉住了他衣袖：「等等！」


    卫清低头看他。


    韩麟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比这个人矮了半个头，他不知道怎么的心底闪过一丝难堪, 但很快就被其他情绪压过去了：「那个、我、我要背二十八篇论文？不背不行吗, 反正都只是在娱乐圈发展, 学歷根本不重要吧？」


    「……」卫清无奈, 「所以只是背和理解就够了，不需要你有继续顺着我的思路研究下去的能力。如果你不愿意背，我只能另外伪造一个和你比较相称的身份。但那会额外消耗修真界的资源, 你恐怕得额外付出一些代价。」


    韩麟尖叫起来：「你们答应我的！怎么能这样！」


    一旁的看守实在听不下去，皱眉开口：「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们答应会让你的身份是国际巨星,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你自己会不会被人拆穿是你的事情。剑君前辈让你去了解这些东西是为你好，如果你不去背到时候被人拆穿，这也不算我们违背承诺。」


    韩麟瞬间哑了，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们。他死鸭子嘴硬：「我有脸就可以了！有一张漂亮的脸就能……」


    「好了。」卫清震开他的手, 「不想背也没关系, 的确在华国当明星用不上那些东西。」


    「等……」


    卫清唤出魂剑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当他御剑回到山路上时, 燕南歌还在原地等他。见卫清脸色不太好看, 燕南歌也不意外，他早知道那个韩麟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也不必如此费心，那韩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卫清摇了下头没说话。


    他的确是觉得亏欠了那个叫韩麟的人, 才会想要在某些方面给他一些补偿。要知道在他的观念里，将自己的研究成果让给别人, 并帮着那个人骗其他人这就是那个人的成果——即使只是作为身份背景使用, 也能算得上撒谎欺骗了。


    这么做让他不太舒服，如果不是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


    燕南歌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你根本没必要烦恼啊，答应韩麟的是慕容珏他们，你即使不管这事，也没有违背承诺啊。」


    卫清依旧没吭声。


    燕南歌半眯着眼睛看了闷头往前走的卫清一会儿，忽然加快脚步追上他，单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圈在怀里，故意道：「哎，卫先生，你和我在一起还这么垂头丧气的，是在嫌弃我吗？」


    卫清没料到他的动作，有一点僵硬：「……没有。」


    燕南歌笑着道：「是吗？但我觉得你就是在嫌弃我啊。」


    卫清：「……」


    卫清有点头皮发麻，轻轻推了推他环在自己肩上的手，勉强道：「别闹。」


    燕南歌的表情震惊又难过：「你觉得我是在胡闹吗？嘤，卫先生你果然是嫌弃你可怜的道侣了。」


    卫清被那一声「嘤」雷得头皮发麻，雷得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暂时忘掉了。他花了两秒才把这种羞耻又……的感觉压制下去，然后抓住燕南歌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把他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


    修真界只有他一个大乘期修士，无论燕先生的真实境界有多高，比手劲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然而他把人扯开后，一抬头就对上了燕南歌那双泪眼汪汪的漂亮红棕色眼睛。


    卫清：「……」


    卫清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不，这只鸟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明明在三年前燕南歌还很正常，是他失忆这几年耍他耍上瘾了，一时改不回来？


    燕南歌半眯着眼睛笑，趁他偏开头没看这边，又悄悄伸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他察觉到手底下的人整个人都绷紧了，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低头贴近卫清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卫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嗯？」


    卫清这次安静了足足五秒，才硬邦邦道：「松手。」


    燕南歌抱得更紧了：「不要，你果然是嫌弃我，呜呜呜。」


    卫清：「……没有嫌弃。」


    燕南歌：「真的吗？」


    卫清闭了闭眼：「……嗯。」


    燕南歌一本正经道：「如果你和我去瑞典结婚我就相信你。」


    卫清闻言沉默了片刻，抓住燕南歌的手再次将他扯开，而后一闪身出现在了五米外。这次燕南歌抱他不是像搭他肩膀那次一样没使劲的，所以卫清扯开他时用的力道也要大得多。


    燕南歌的手腕上明显红了一片，脸上不着调的表情也渐渐沉了下来，红棕色的瞳仁颜色一点点加深，与五米外的卫清对视着。卫清冷静地与他对视，道：「别玩了，燕先生。这个游戏一点也不有趣。」


    燕南歌慢慢勾起唇角，眼神却有些危险：「游戏？」


    卫清平静道：「我已经恢復记忆了，没有『演员卫清』那么好逗，也没有兴趣陪你玩角色扮演游戏。到此为止吧。」


    燕南歌声音很沉：「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我不知道。」卫清眼神漠然地与他对视。


    闻言燕南歌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又一点点恢復成原状。他微笑道：「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了？」


    卫清没有再接这句话。他定定地盯着燕南歌的眼睛，就如申明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实一样说：「道侣是在修行路上相互扶持的伙伴，大部分人都会在这相伴中发展出另外的感情成为伴侣，但也有一部分人的关系终其一生都只停留在『道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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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我们就是后面这种情况。」


    燕南歌沉默片刻，笑了起来：「你确定？但你明明喜欢我。现在我回应你了不好吗？」


    「那是以前。」卫清没有否认，只是道，「但是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话音一落，场面顿时显得有些僵持。


    两人隔着五米对峙着，气氛极其压抑。终于，不知多久后，燕南歌迈步缩短了这段距离，在离卫清不到半米的位置停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笃定开口。


    「你在撒谎。」


    第54章


    燕南歌伸手用力攥紧了卫清的衣襟, 直直盯着卫清的双眼：「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卫清漆黑的眸子里不见半点波澜：「谁都会有点秘密。」


    燕南歌被他气笑了，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咬牙道：「卫清, 你别忘了你已经答应过要当我男友了。」


    要求当男友这件事, 其实燕南歌说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康奈尔大学的图书馆里, 第二次是在星耀娱乐的员工宿舍里。


    两次他都答应了。


    「你从来不违背自己的承诺, 难道轮到我这里就能随意反悔？」燕南歌的声音里压抑着风暴。


    卫清眨了下眼，而后慢慢道：「答应你的时候，我没有完整的记忆, 被熟悉感迷惑了。而且交往本来就是一个磨合的过程，中途发现不合适分手也是常态, 只有结婚才算得上承诺。」


    燕南歌笑着，卫清却听到他咬紧的牙「咯」的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结婚才算得上承诺……他当然知道。之前卫清还在康奈尔大学读书的时候，他还想慢慢来，没想到慕容珏那些人突然横插一手，他之前那两年和卫清培养起来的进度算是作废了。


    他意识到卫清离正式恢復记忆恐怕没多久了, 只能强行加快进度, 想要在他恢復记忆前订下来。


    可惜, 还是没来得及。


    「所以你是想说我们不合适, 你要跟我分手？」


    卫清漠然道：「没错。」


    燕南歌抓住他衣襟的手力气不自觉加大，深唿吸了一下后强行压抑住了情绪。他脸上略微有些扭曲的笑终于恢復到了平时的状态，低低笑出了声：「红尘炼心……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个幌子, 其实他们就是想看看你的『真实』心性是怎么样的。在那段时间里，你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从心』的。承认吧, 你喜欢我, 你愿意和我交往、和我共度一生。」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卫清，语气越发温柔：「你在顾忌什么, 告诉我，嗯？」


    卫清歪了歪头，声音里带上了疑惑和怀疑：「燕先生，你真的很奇怪。明明之前我们当了两百多年的道侣，你对我的态度都不远不近客客气气，就像正常的合作研究伙伴。为什么三年前你的态度就突然变了？难道真像他们说一样你有什么阴谋？」


    这明明是非常伤人的话，但燕南歌却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颜色变深的虹膜甚至已经恢復漂亮的红棕色，笑着喟嘆道：「阿清，你这说话方式还真是气人啊，和我学的？」


    卫清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微颤了一下。他蹙眉看着燕南歌，冷声道：「燕戈，我也不想怀疑你，毕竟两百年的道侣多少也有些感情了。你……」


    他说到一半忽然被迫停住，眼睛勐地瞪大。


    燕南歌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抓住他衣襟的手上移到了他的下颚上，强硬地掰开了他的牙关吻了上去。卫清在这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当他回过神来想要反抗时，燕南歌却已经撤开了。


    卫清尝到嘴里有一股血腥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唇，指尖顿时染上一抹鲜红色。他盯着指尖的血色哑了片刻，愣愣地看向燕南歌。


    燕南歌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上带着血迹。


    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你……为什么要咬自己？」


    燕南歌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因为我捨不得咬你。」


    他说完慢慢收敛了笑容，目光深深地看着卫清：「这可不是被不喜欢的人强吻后该有的反应啊，卫先生。」


    说完他也没有等卫清的回应，松开了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


    「你暂时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多少也猜得到。」燕南歌慢慢说着，「你很了解我，对吧？」


    天空中符文的光芒倒映在燕南歌红棕色的虹膜上，让那双眼睛看起来清澈又危险：「有很多人怀疑我会像燕戟一样背叛修真界，他们说我和他曾经是形影不离的亲兄弟——当然，我是不会像燕戟一样做这种对自己根本没什么好处的事情的。」


    「不过至少有一点，他们是对的，」燕南歌笑着，眼底却压抑着令人心悸的疯狂，「我和那个傢伙是同一窝的亲兄弟，我和他一样偏执又恶劣，如果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不顾一切去追求。」


    他顿了顿，又放低了声音：「阿清，我会等到你自愿告诉我。在这之前，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没能扛过天劫，那我也会下去陪你。」


    燕南歌说完后纵身从山路一侧跃下，化为一只纯黑色的燕隼眨眼间消失不见。


    卫清垂眼沉默着，在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在扯自己的裤腿。他低头一看，就见一只紫色眼睛的白色长毛猫咪正蹲在自己脚边，歪着头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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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扯出一抹笑意，蹲下身，将它抱进了怀里。


    「嗷？」


    「没什么……」


    远处的山脚下，一个女人正抱着自己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紧张地等待着宣判。


    旁边负责检查的男人放下了手，摇头道：「很遗憾，没有灵根。」


    女人神色巨变，紧紧抱着孩子「噗通」一声跪下，眼泪沿着秀美的脸颊滚落：「不，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拆散我们母子，呜呜呜……」


    男人蹙起眉头：「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们给了你选择。你可以自己放弃修行去外界陪你的儿子，没有人非要拆散你们。」


    女人闻言身体微微颤抖着，在另一人来抱她怀中的婴儿时却没有再死抱着不松手了。婴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哭了起来，男人却没有迟疑，带着同伴和他转身就走。


    「对不起……」女人捂着脸，跪在地上哭着，却没再看那个孩子。


    「对不起……浩浩……」


    「对不起……」


    山巅上的卫清偏过头，将半边脸埋在白猫柔软的毛髮里，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白猫说话似的轻声开口：「如果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没有再为此哭泣的资格了。你说对不对？」


    白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趴在他的肩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头髮，半眯起眼睛胸腔里发出表示愉悦的「唿噜」声。


    第55章


    「杨丽, 他回来了没有？」伍田快步走进宾馆大门，看见站在大厅门口的女人立刻迎了上去，急声问。


    杨丽无奈摇头。


    伍田一跺脚, 转身又要冲出宾馆, 脚步却在看见门外走进来的人时勐地顿住。他瞪大眼睛, 胖脸上洋溢起喜悦：「卫先生？」


    卫清看了他一眼, 伍田迎上来的脚步就瞬间停住，一股本能的恐惧让他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不、不对劲……这个眼神……


    「慕容行伍？」


    一道仿佛从灵魂中响起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伍田的脑海里，他身体颤了一下, 不敢置信地看向卫清，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人。


    这是灵魂传音！他的记忆恢復了！


    卫清收回目光, 从伍田身边经过，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带着杨丽回去吧，跟在我身边可能会有危险。」


    伍田在原地杵了半天，什么都不敢说，连房间里的东西都不要了直接拉着杨丽离开。


    卫清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 没有什么反应, 直接进入了电梯中。


    高阶修真者灵魂强大, 每个人都能做到过目不忘。他是认识这两个人的, 之前有几次他在得到特批能够在秘境祭祖时进入秘境的人群中见过他们。


    伍田本名「慕容行伍」，是这一代慕容家主慕容珏的侄孙，而杨丽则是卫家旁支的一个后裔。这两人都没有灵根, 而杨丽要是不借着和伍田的关系甚至都没有资格去秘境。


    也许伍田因为出身，知道的东西会多一点, 但他们也不会真的清楚修真界那些持续了上百年的恩恩怨怨。


    他进了房间关上门, 背靠着门站了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气。


    明明知道不应该, 但他居然有点怀念起之前失忆的日子了。


    卫清收回思绪，并指在面前划开一道空间裂隙，将自己的手机从里面拿出来。


    这个手机其实是燕南歌亲手做的，两年前在a国时燕南歌租了一间实验室，当着他的面用各种原材料焊接塑形调配化学药剂，手工做出来了两部手机，其中一部就送给了他。


    秘境中灵力干扰电磁信号，任何与无线电相关的功能都不能用，他也没有依赖手机的习惯。当初不记得燕南歌的真实身份觉得很神奇，但现在看看也不过理所当然。


    燕氏保管着天珩剑宗所有的炼器传承，而燕南歌是燕氏万年来最顶尖的炼道天才。


    他网购了一批材料，收货地址填的是星耀娱乐的员工宿舍。


    等他回国后，他准备用那些材料给自己做一个机械义肢，毕竟现在的断臂状态在外界多少还是有点不方便。


    当然，如果不是顾忌到凭空控制其他东西行动太引人瞩目了，断臂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修真界规定，秘境外不得使用灵力。但事实上因为这个世界本身的承受修为上限就只有元婴巅峰，所以如果真实境界在元婴期之上，那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动世界法则来达成类似于使用了灵力的效果。


    而使用灵魂之力，这对于在元婴期就能够元神出窍的修士来说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天启。


    天启不一定会遵守修真界的规定。


    如今这个小世界中灵力入不敷出，每在外界使用一点灵力，这个世界里的灵力就会被抽离一点。他们都极力避免着这一事情的发生，但天启却不会顾忌这么多。


    留在秘境中的本体向卫安要来的资料，通过阅读记忆源源不断共享到了这个化身的意识中。


    天启，即修士「燕戟」。上一任燕氏家主，燕戈的同胞兄长。


    其曾为修真界公认天才，当时有过半数的出窍期修士有意将冲击渡劫期的机会交给他，但由于燕戟所修为「炼道」，极其倚重对外物的研究，而修真界如今拥有的高阶材料寥寥无几，因此此事一直拖延未定。


    燕戟两百五十七岁时，修真界达成共同意见：若燕戟以出窍期之身参悟至大乘期巅峰，那就将这个机会交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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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仅三年后，「逐光剑君」卫清初露锋芒，以四岁之龄突破至筑基期，并觉醒了传说中能够看穿一切虚妄的「天地瞳」。


    此后又仅用九十年就突破至出窍期，震惊了修真界众人。剑修修心，不重外物，众修士当即决定将突破至大乘期的机会给予卫清，全力支持他提升境界。


    而这一年，燕戟三百四十六岁，真实境界为大乘初期。


    燕戟表面上并不在意自己的机会被抢走，只是表示遗憾并继续如往常般修缮修真界大阵。


    五年后燕戟突然发难，秘境大阵早已被他动了手脚，大量阵基与灵材同时被夺，而燕戟则带着灵材四处逃亡躲藏，曾试图以亿万凡人之命强行提升境界，终因「因果律」失败。


    八个月后，燕戈亲自出手镇压了处于虚弱状态的燕戟，并在秘境中将之公开处刑剿灭其神魂。


    修真界追回了部分被夺的阵基和材料，但已经难以修復如初。修真界元气大伤，笼罩整个星球的完整秘境被迫分为三个独立秘境，分别由三大家族看守。三个秘境被命名为：天阳城、万剑城、无光山脉。


    而燕戈因大义灭亲与帮助修復修真界大阵之举重新获得了修真界的信任，继任燕氏家主。此后其多以道号「南歌」为名。


    但原以为神魂俱灭的燕戟却并未彻底消失。


    在处刑一事过去数年后，修真界察觉外界有一个新势力悄然崛起。该势力自称为「天启」，经查探为燕戟当年被抓前留下的残党。


    修真界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随意遣人剿灭了该基地后便将之抛在脑后。不想天启却屡次出现，加入者皆忠心无比，甚至部分秘境内修士也被发现是天启的成员。


    秘境修士这才意识到不对，展开调查后意识到：燕戟在被抓前就意识到了自己无望突破，以特殊方法效仿先人，在被燕戈处刑前便已将神魂融入世界法则，成为了天道的一部分。


    在发现这件事后，已经继任燕氏家主的燕南歌就因为「疑似在处刑时动手脚放任燕戟融入天道」而再次被修真界的众人列入了怀疑名单里，至今依旧有许多人防备着这位燕戟的亲生弟弟。


    融入小世界的世界法则其实并不是非常难的事情，任何一名合体期以上的修士都有这个能力做到，例如上古时期天珩剑宗的前辈定下确保传承不绝的「因果律」，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的确能在某种意义上达成不死不灭、干预万千生灵意志的可怕成就。然而一旦进行了这一步，修士就已经不是原本那个人了，他只会剩下最后的执念对世界法则进行扭曲，直到那执念被磨灭殆尽，他就会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甚至很久以前，在天珩剑宗还在上界时，就听说过一种刑罚是将罪人的神魂抽离，镇压入小世界的法则中，让他被自然磨灭。


    而根据天启这些年的行为模式，修真界众人已经基本确定，燕戟留下的执念就是「阻止逐光剑君渡劫成功」。


    他想要证明当初那些人将这个机会给了卫清是他们的错误，他想要让那些言而无信的傢伙后悔，他想要拖着整个天珩剑宗的传承为自己陪葬。


    卫清垂下眼，将眼底的情绪波动压抑在心底，没有表露出来。


    也许，当年的出窍期前辈们若是没有将这个机会给他，而是如同约定的一样给了燕戟，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生灵为此死去。


    也许，当年若是没有做出这个承诺、没有让燕戟看见这个希望，修真界就不会变成如今千疮百孔的模样。


    也许，当年他若是没有偷偷跑出自己居住的区域，在那片陌生的树林中遇到那个总是挂着吊儿郎当笑容的青年……


    可惜没有「也许」。


    年幼的他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偶然来卫氏族地拜访的燕南歌，修真界的前辈们给燕戟开了张空头支票，最后这个机会在燕戟达成约定的条件前就被给了修为还低的他。


    所以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这般难以挽回的程度。


    卫清不知道这算不算造化弄人。


    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个阳光灿烂的秋天里，他躲在树丛的阴影里看到两个容貌相似的黑袍青年相伴着路过树林。


    其中一个黑袍青年注意到了他，趁着同行的其他人交谈时走了过来，蹲下身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小孩，你怎么蹲在这里？」


    他仰起头，看见了那人如同宝石般清澈的红棕色眼睛。金色的阳光照在那人的虹膜上，让那双漂亮的眸子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那样夺目、那样耀眼。


    那人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类似于橙子一样的灵果，压低声音对他说：「我最近学会了一个新的秘术，能把灵力的属性剥离削弱，这样做出来的伤药中灵力比较平和，就连刚开始鍊气的人也能用了。」


    灵果在他掌心腾起的火焰中化为了一小团不足拇指大小的丹丸，而后青年将丹丸递给了他。


    与这人容貌相似的青年很快察觉了身边少了人，皱着眉严厉呵斥道：「燕戈，你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被唤作燕戈的青年于是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他藏进树丛里，站起身满不在乎地走回去：「没什么。」


    他躲在树林中，握着丹丸，目送着那三人走远。


    这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他人生中，收到过的第一份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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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歌就是他想要追逐的那道光。


    第56章 燕南歌那个傻子


    卫清收回发散的思绪, 从床头的随身背包中抽出一本空白笔记本和记号笔，靠坐在床头开始梳理目前已知的信息。


    燕戟背叛天珩剑宗的时候他才刚刚突破到出窍期不久，其他人为了保护他, 没让他插手追捕燕戟之事。


    而在那之后, 由于秘境遭到破坏, 被勉强修復后的阵法稳定性极差, 数百出窍期不得不常年镇守阵眼维持其稳定，但随着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另一个问题也出现了——


    修为在合体期之上的修士不再能随意出入阵法。


    所以他的本体已经足有近两百年未离开秘境了, 三年前初以化身入世时着实为外界的变化惊讶了一番。


    当然即使以化身出入，在外化身的修为上限也有个度。之前封印记忆时他不过是随意造了一具身体, 论强度只不过是相当于普通的元婴期修士，而此时所用的身体却是刚刚好卡在那道界限上，能够动用的力量和天地法则也远比之前强得多。


    此外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现在拥有完整的记忆。


    自诞生之日起，他修道三百二十载, 虽然因为不得杀生并未有太多实战, 但至少技巧、剑诀、感悟他一个不少。


    没有记忆时只能凭藉残存的些许本能战斗, 而现在……他相信即使只用相同的身体强度, 也能发挥出数十倍于之前的威力。


    而且像他们这种高阶修士其实并不是完全凭藉技巧战斗的，在不能够动用灵力的外界，他们要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更多的是比拼对法则的感悟。


    而这一部分不显露于外的实力在秘境里被称之为「真实境界」。


    例如秘境中, 明面上唯一一个修为超过出窍期的修士只有他一人，但如果要以真实境界计算, 合体期修士至少也有数十位, 而燕南歌的真实境界更是早已能够与他不相上下。


    这个世界能够承担的修为上限仅在元婴巅峰，因此任何一个出窍期以上的修士都有能力调动一部分天地法则来达到类似于使用灵力的效果, 区别只是效果强弱而已。


    相比起来，天启那边的「修士」基本上都是通过邪道速成的，真实境界甚至可能比修为还要低得多。


    然而问题就在于：天启并不在乎灵力流失，他们会肆意在外界动用灵力进行破坏。


    卫清蹙起眉头，笔尖在「灵力」这两个字上画了个圈。


    灵力对于修士来说，就像石油于之的凡人，必不可少且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可替代之物。而在天珩剑宗的计划中，必须有一人突破至仙人境，然后借无穷无尽的天劫之力破开外界封印的封锁……


    「啪！」


    卫清骤然回过神，这才发现手里的水笔已经被他无意识捏碎了。


    他默了默，随手把水笔恢復原状继续写。


    【消耗灵力储量】、【引诱杀生】、【策反秘境修士】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天启最有可能实行三个的方法。


    第一个消耗灵力储量，是因为突破至仙人境需要动用大量灵力堆积修为，如果这个世界的灵力含量低于了突破至仙人境的底线……那就不用考虑天劫破阵能不能成功的问题了，因为天劫根本就不会降临。


    第二个引诱杀生，也就是天启可能会在他面前做出各种各样的突破他想像的邪恶勾当，让他克制不住出手杀死天启的成员，然后借天珩剑宗自己设下的「因果律」来削弱他的实力，而后趁机杀死他。


    第三个策反秘境修士，这里主要分两种。一是指那些和他关系较好的亲友，比如卫安、墨尘还有那些老前辈；二是指一些镇守阵法核心的出窍期修士。


    这三点基本上都可以说是阳谋。


    卫清放下笔，盯着纸面上的寥寥数行字，低低嘆息了一声。


    破坏永远要比保护容易得多，尤其是在被保护者往往不会全都配合的情况下。


    燕戟死前将神魂融入天道，形成了无法抹去的天地恶念。他自己的确已经死了，但是他的执念还在，任何一个产生了能与他执念共鸣的情绪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宿体」，让他重现人间。


    他的修为还是不够高，没有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危险源。


    根据天珩剑宗的古籍中记载，抹消修士融入世界法则后形成的「天地恶念」或者「世界意识」的方法，除了等它自己磨灭，还有一种是让高出那个修士至少一个大境界的修士出手。


    可惜燕戟当年的境界已经有大乘初期了，而他现在也不过只是大乘期巅峰。


    所以现在的应对方案，就只有被动地等待，并在此期间尽量减少天启造成的破坏。


    只要能撑到他破除封印，一切就能结束了。


    卫清垂下眼，修长的十指交握在一起，黑瞳里没有什么光，看起来一如往常一样平静而深沉。


    ……其实他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不是对的。


    如同笼中鸟般被囚禁于这个小世界中的他们无法得知当年上界的仇家是否还蹲守在外，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也许当他们自己破开了那层封印前往上界后，那些仇家就会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抢走天珩剑宗的传承；也许那些仇家不在了，但又有新的恶狼顶上他们这些捧着宝藏的肥羊……


    而且就算不想这么远，他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走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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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天珩剑宗最后一个破除封印的机会，但却不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从数千年前开始，数以百计的前辈修士前赴后继地踏上这条路——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失败。


    这个世界被上古大能封印住了，就连天劫都无法轻易锁定渡劫者。


    但是天劫无可避免，它就会不断加强、不断叠加，直到终于能够锁定那个渡劫者……然而在这雷劫的强度提升的同时，与它一同降临的「内劫」也会一次次加强。


    内劫，即「问心之劫」，同样也被一些人称之为「心魔」。


    至今为止，所有试图勾动天劫破除封印的修士都是死在了这问心之劫下。


    有的人迷失在心魔之中悄然死去；有的人陷入疯狂，被因果律惩罚削弱后被其他修士击杀；有的人修为跌落，留下只言片语后暴毙而亡……


    他们承受的是千倍万倍于常人的天劫，支撑时间最长的一位足足扛过了十七个月又二十三天，最终还是失败。


    那些修士唯一留给后人的，只有很少的几句描述，而他作为下一个要去闯天劫的人选，当然也看过那些人留下的影像。


    「那是……那是地狱……」


    「这是一条死路……放弃吧。在我的天地瞳燃烧殆尽之前……杀了我。」


    「前三个月只是梦魇，你惧怕的事情会不断在你眼前上演，你会开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第四个月开始，你的五感会逐渐被蒙蔽，时间的概念也开始变得模煳……第……轮迴……咦？这里是哪儿？我不是正在上学吗，写不完作业会被老师骂的！」


    「别问了，杀了我……快杀了我，啊！！！」


    「喵~汪汪汪！吱吱……吱吱吱……」


    ……


    不是所有获得了能突破到大乘期资源的人都去渡劫了，也有很多人最终卡在大乘巅峰无法突破，或者胆怯了，假装自己突破不了，享受完两千年的悠长寿命后悄然故去。


    但最终，还是有那么一些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为后人披荆斩棘。


    其实天珩剑宗的传承在他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卫清没有办法理解前辈修士那种死守传承、即使所有人为之陪葬也绝不外泄的想法。


    他也不知道那些前辈们在接下这个几乎必死无疑的任务时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的。


    唯一他能确定的是，当那些时日无多的老人们用期盼又担忧的目光看着他，说出「你愿意接下这个责任吗？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时候，他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那个他视为至亲的老人问他：「阿清，你真的决定了吗？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接的。」


    是的，他已经决定了。


    不是因为秘境众人栽培他就是希望让他去承担这个责任而迫于道义接受；也不是单纯的为了报恩或是盲从长辈摆布。


    在很久之前，他陷落在无助又绝望的深渊里无法动弹，是燕南歌给了他一根烛火，让他触摸到了温暖和光明。


    而随后那些，因此而发现了他并对他伸出援手、让他的这点随时可能熄灭的烛光成长为无比耀眼灯塔的，是当时秘境中对他释放善意的每一个人。


    当年的他被拉出了他所认为的泥沼，现在，他也想要将那些曾帮助过他的人拉出他们所认为的困境。


    但他也的确是在为自己而活。


    不然他就会像之前的所有先辈一样，慢慢熬到两千年的寿数极限，将把握提升到最大，然后再去扛起这个重担，而不该像如今一样不顾所有人反对的宣誓自己将在十年内开始渡劫。


    他为自己想要的未来安排好了完善的计划，并且坚定不移地执行着。


    直到燕南歌那个傻子莫名奇妙对他表白之前，他的计划都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漏洞。


    想到这里卫清有点气又有点纠结。


    他真的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反正在他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就差不多是：


    你暗恋你男神多年，表白一次后男神把这当成了结拜要求同意了，答应后却态度未变甚至隐带疏远。某日你跑去开了个例会说明了一下未来规划，男神旁听完后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你，并在你执行规划任务时突然态度大变反过来向你表白求婚并声称「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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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一边生闷气一边继续想约束天启的对策。


    天启目前的灵力大多数只是当初秘境崩溃时外泄的那些，总体而言相较于秘境是处于弱势的。而由于其存在的特殊性质，所有行动的目的性也很强，不可能像活人一样有太多弯弯绕绕。


    之前那些遍布全球的动作应该只是为了引得他出手，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其实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高调活跃在荧幕前，告诉天启：我从秘境中离开了，就在这里，如你所愿。


    而在救出那几百个小孩耗尽那个化身里所有力量的时候，天启应该就已经知道他恢復记忆了。


    那么接下来那些傢伙不再会试图引导他去「杀戮」，而是会来些更直接的……


    「叮铃铃……」


    卫清拿起手机看去，来电号码他还记得，是「官方」总部的主机。


    他迅速将电话接起凑到耳边，下一瞬，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算不上熟悉的笑声：「哟~小帅哥，你还记不记得奴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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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声音……是那个藏身在士兵胸腔里偷袭他的金瞳女人！


    她居然还没死？！


    第57章


    在辨认出电话里那个声音的剎那, 卫清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漆黑的瞳孔中亮起一点星屑般的光，周遭的一切都骤然间缓慢到近乎禁止的地步。


    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间，顺着那根仿佛只存在于虚幻之中的「线」逆流而上, 最终在不及一毫秒的时间内锁定了线的终点。


    然后他伸出了手。


    而此时, 电话那头的女人连第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在她口中发出最后那个音节的同时,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在她的身后凭空出现, 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就抓上了她的后颈。


    「……啊！」


    女人惊恐万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在即将被锁死的前一瞬奋力挣扎, 凭着捨弃一块后颈的皮肉强行逃至数百米外惊悸地看着那里。


    那只手出现的地方空间异常地扭曲着，随即一个黑髮黑瞳的独臂男人出现在那里, 目光平静无波，明明看不见什么傲慢的神色，却能让与他对视的人不由自主地退让。


    卫清手掌慢慢握紧，那块从金瞳女人后颈上撕下的皮肉被碾成一团肉泥从他指缝中流淌而出。随即一团火焰将肉泥灼烧殆尽，片刻后就连血迹都不剩下了。


    这里是一片山脉中, 而不远处, 半座基地的废墟凄凉地被土石掩埋着, 数百不知名的人类与「半妖」正倒在废墟间, 气息全无。


    在他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蟒头，黑底而白纹，一对斜指向后的锥刺形长角此时已经断了一根, 而那原本连接着头颅的身体此时已经断成了数十截，被丢得到处都是。


    之前金瞳女人就坐在它的断角上。


    而这条巨蟒正是华国超自然事件管理组织的创立者, 曾经在他断臂后赠送过他一枚灵丹。


    他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有好感的「官方」成员了。


    卫清抬眼看向不远处剧烈喘息着的女人, 仿佛对这里的一切无动于衷地道：「反应挺快。」


    「你……你果然已经醒了，但……怎么可能……」女人死死盯着他, 漂亮的脸蛋因为恐惧而扭曲着，「你明明是修的光暗剑道，怎么可能……」


    卫清迈出一步，身影眨眼间出现在女人身前。女人尖叫着后退逃远，用刀抵在自己手里拎着的白鹤脖子上：「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傢伙！」


    卫清漠然地看着她，淡淡道：「别装了，这只是你的一个化身吧。」


    女人闻言嘟了嘟嘴，脸上惊恐的表情缓缓收敛起来，娇笑道：「哎呀呀，被发现了呢，剑君大人好聪明呀，奴家喜欢你呀~」


    卫清抬起手，一柄透明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斜斜指向地面。


    「这就是传说中逐光剑君的『魂剑』吗？」女人眨着眼打量那柄长剑，居然丝毫也不畏惧，「好可怜，堂堂剑君居然已经沦落到找不到材料铸剑的地步了呢，居然还要将自己的魂魄分出一半来铸剑……呜，奴家好心疼你呢……」


    她说完脸色又是一变，笑嘻嘻问道：「剑君大人这是想干嘛呀？不顾我手里这小傢伙的生死了吗？那就快来杀了奴家吧~」


    卫清没理她，忽然问道：「墨尘是你们的人？」


    「墨尘是谁呀？奴家不认识呢。」女人无辜眨眼，「小帅哥你要介绍给奴家吗？」


    「……」卫清沉默片刻，原本半垂着的剑尖终于抬起，指向女人。


    墨尘果然背叛了。


    正常情况来讲，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是」或「否」，而对于会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来说，无论得到的答案是哪个，结果其实都一样了。


    回答「否」，那么肯定是天启想要为墨尘打掩护，不然根本没有必要否定。


    回答「是」，也许就是他误会了墨尘，但如果女人说了实话，那么墨尘就基本上不会再出现在秘境，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冒着巨大风险继续待在秘境里没有多少好处。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在此之外的第三个回答。


    不认识。


    这是个看似完美的回答，因为墨尘本身并不是太厉害的出窍期，虽然也算境界颇高，但秘境中能胜过他的人也不少。天启的某些人记不住他似乎也不算多奇怪……


    但真的不奇怪吗？


    不，这简直太反常了，因为墨尘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而天启的最终目标就是对付他。


    天启的高层不可能不认识墨尘。


    所以这个回答只能是他们在试图继续隐瞒墨尘的身份。


    当然，如果这个女人本身是个脑子一根筋的蠢货，那么上面那些分析就是无效的。可惜她不是。


    卫清不相信，一个能想到藏身在士兵体内利用他的本能迟疑来偷袭他的人、一个会懂得攻击他想要保护的目标来影响他行为的人会是脑子空空蠢货。


    他还记得自己认识墨尘的时候，墨尘还是燕氏的一位年轻出窍期；等他们成为朋友时，墨尘却已经声称自己不喜炼道转投慕容氏门下了。


    而这就正好发生在那场导致秘境崩溃的灾难时期。


    也许墨尘的背叛在那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卫清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女人看见他的反应，惊讶地抖了抖手里的白鹤：「咦，你不管它的死活了吗？这可是白檩哎，你认识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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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页

    卫清毫不迟疑地一剑刺出，剑气快到女人几乎反应不过来，直到几乎刺入她眉心才堪堪被她低头躲开。


    她的头髮连着头皮被削掉了一块，脸上却还是笑眯眯的，手下微微用力，昏迷中的白檩那修长的脖子被切开了一半，鸟头可怜地垂着，鲜血染红了它白净的羽毛：「看来你真的不管它了啊，好狠呢~你不愧疚吗？哎呦，奴家可真没有想到原来拼死都要潜入基地救那些小孩的逐光剑君，恢復了记忆居然是这样的人呢！」


    卫清漠然地再次挥剑：「我当然不会管它——」


    「因为你手里的这个傢伙就是天启的首领。」


    第58章


    金瞳女人完全不是卫清的对手, 事实上在她给卫清打电话之前就已经做好被杀的准备了。


    「呜啊啊啊！！！」女人悽厉地惨叫着，剑气在她身体中不停撕裂她的筋脉血肉甚至于灵魂，没超过五秒这具身体就嘭的炸成一团血雾消失不见。


    而卫清在刺完那一剑后就再没有管这个金瞳女人, 手中的长剑一分为三, 将白鹤死死钉在地面上。


    白鹤闷哼一声, 睁开眼睛看向了卫清。它的眼神和卫清上次看见它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带着玩味和赞许：「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运气不好，我『看见』了。」卫清平静道。


    「看见？」白鹤想了想恍然道，「是『天地瞳』？对了, 当初促使他们将最后一个机会给你的愿意就是因为你拥有天地瞳啊。」


    卫清目光沉沉地盯着它，白鹤却混不在意地摇头晃脑, 感嘆道：「化身天地探因果之谬，真实虚妄存于一念之间……你这双眼睛，虽然没能觉醒完整的天地瞳，但的确也有一部分逆转因果预知未来的能力了。难怪你能发现我。」


    它说完又歪头看向卫清的黑瞳，笑道：「好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啊。」


    卫清面无表情地折断了它的爪子, 然后开始把它的羽毛一根根拔下来。


    这已经无疑是一种折磨了, 每一根被强行拔下来的羽毛根部都带着小块的血肉, 但白鹤却还能饶有兴趣地继续和卫清说话：「你这是因为杀不了我而用别的手段泄愤吗？还挺疼的, 对了你之前怎么敢杀郢炦？你不怕她那个是本体吗？」


    卫清冷冷道：「我已经三百多年没吃过肉了，今天运气好遇到一只能下得去口的长腿白毛鸡，正好开开荤。」


    白鹤：「……」


    卫清冷笑：「放心, 我会把握好分寸，只割一部分肉下来不会让你死的。」


    白鹤一时无言, 眼睁睁看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口陶锅, 把刚刚折下来的爪子剥了皮丢进锅里。


    「我说，你吃自己道侣的哥哥就这么没有心理障碍吗？」白鹤看着他拿出一把刨刀想来刨自己的腿肉, 声音终于有点变了调。


    「放心，你是白檩，燕戟早就死了，」卫清认真道，「我分得清，不会有心理障碍。」


    接下来的场面一度血肉横飞、鸡叫四起，最终肉汤飘香，卫清盘腿坐在地上用餐巾纸擦拭刨刀上的血，而旁边是骨瘦如柴的半只白檩。


    白鹤被他折腾得只剩半口气，颤抖着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卫清：「你……比我想像中的狠多了。」


    卫清沖他露出一个愉悦的微笑：「嗯？可能是平时忍久了，偶尔放松一下就有点做过火。要不等会分你两口汤补补身子？肉就别想了，那是我的。」


    白檩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周围是被屠戮一空的「官方」成员，血腥气瀰漫在四周，卫清歪头打量周围片刻，眼睛突然亮了：「正好秘境里的材料稀缺，这里这么多妖物的尸骸，带回去给燕先生炼器正好。」


    他站起身转了一圈，把所有的尸体都翻出来收到储物空间里，然后回来看了看陶锅，满意道：「好了。」


    卫清将火熄灭，端起锅把汤倒进碗里，用一把做工精緻的汤勺舀起一点，含进嘴里半眯着眼睛品尝。半晌后他舒服地嘆了口气：「真好喝，我都没那么讨厌你了。」


    白檩沉默地看着他喝完整锅汤，又把熬烂的肉都吃掉了。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母亲总是嫌弃我天赋不好，后来她后悔了，哈，她难道以为我还会原谅她吗？」


    「卫九那个混蛋以前老用石头打我，还骂我傻子、杂种……哈，也不看看谁才是杂种。」


    「死老头老是关着我，不让我报復那些人……」


    「慕容家的那群混帐总是给我找麻烦……」


    「这些年什么都不能做，憋死我了。」


    卫清一边喝汤一边和白檩这个仇人吐苦水，他拍了拍白鹤还算完整的脑袋，似笑非笑道：「这些话我都不敢和别人说，难得能找到说话的人。哈，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把我的话泄露出去那些傢伙也不会相信吧。」


    最后他又倒了倒锅和碗，把最后一点点汤底接到勺子里，犹豫了很久才把勺子递到白檩面前：「喝吧，我答应了要分你一口的。」


    白檩盯着他看了很久，调动最后一丝力气，自爆了。


    卫清举着勺子，汤汁在自爆的冲击波中被洒落在了地上，与那浸润土地的鲜红色河流融为一体，终于与白鹤的残躯一同消失不见。


    白檩死了。


    但是天启还在。


    它是天地恶念，寄生在天地法则之中，无论多少次，只要找到合适的宿主，它就能捲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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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页

    卫清的指尖燃起火焰，将勺子和锅碗燃烧成灰烬。他站起身，如来时一样抬步走入扭曲的空间中，再次回到了远在另一个国家的乡野旅馆房间里。


    这里和他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实际上他也就离开了这里大约半个小时而已。而在确认房间里无恙后，卫清抬手掩住口鼻，慢慢走到卫生间，趴在洗手池边吐了。


    刚刚喝下去的大半锅汤，以及那些被嚼碎吃下去的肉，几乎一滴不剩地被他吐了出来。卫清烧掉那些固体残渣，喘着气打开水龙头接了点水漱口，然后又开始干呕。


    明明胃里已经没有东西了，但是那种要命的噁心感还是挥之不去。


    卫清靠着洗手台的台壁滑坐到地上，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


    刚刚他所做的那些，如果能骗过「天启」，那他就赢了。


    是的，他刚刚，全部都是在说谎。


    对卫清来说，说谎欺骗是非常恶劣的事情，他一般绝对不会去做——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说不了谎。相反，凭藉着敏锐的观察能力和完美的肌肉控制，他能将一切神态动作都演绎得惟妙惟肖。


    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庆幸自己长了这么长恶人脸，能在无形中为他的表演增加几分可信度。


    发现白檩是天启的首领，不是因为什么「天地瞳」，这东西至少要成为剑仙后才能勉强催动，现在他的修为就只能等待它自己在偶然间窥探到部分未来。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尽量避免让天启察觉到他的判断来源是哪里罢了。


    而事实上，「白檩」的异常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出现了——那就是它的「傻」。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一个能在如今这般灵气枯竭的世界上修炼到出窍期的修士，他可以善良，可以残暴，可以憨直……唯独不可能傻。


    妖修的智慧程度在成年并修炼到元婴期后就会迅速增长，直到逼平、甚至可能达到反超一般人类的程度。


    白檩显然已经成年了，那么以它的修为，还会那样呆傻只可能是因为魂魄不全，或是装的。


    被天启的意志寄生就会导致魂魄不全，同时一般情况下天启的意志不会出现，只会让剩下的残缺魂魄主导身体，这非常符合白檩的情况了。


    此外龙蟒没来得及通知他，以及白檩在龙蟒尸体边被金瞳女人抓住也是个破绽。


    之前白檩能够短时间横跨两个基地来阻止他破坏基地，就证明白檩是会一点空间法则的。而这只白鹤说的话里可以听出，它自私又薄凉，没有丝毫同理心，留下来帮龙蟒导致被擒基本不可能。


    但他的确没有逃掉。


    而那个金瞳女人的确不弱，但本质上她也只是天启用邪法堆起来的「伪修士」，想将龙蟒快速斩杀到来不及向他求援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有熟人偷袭。


    所以他就能合理推断，是「白檩」偷袭了龙蟒。


    至于怎么知道白檩是天启的首领……


    一是要悄无声息地偷袭成功龙蟒，实力也定然不俗，那么白檩至少也得是天启高层。


    二是金瞳女人的态度，卫清看的出来，那女人虽然作势要杀白檩，但动作里还带着点迟疑和小心。


    三是因为「天启」曾经是燕戟，他本体就是只飞禽。


    所以他就赌了一把，猜这傢伙是天启的首领。


    他猜对了。


    然后接下来的计划就能够开始执行。


    天启想要不顾手段扰乱他的心境、诱导他杀生，他并不希望看到有更多的凡人被无辜牵扯进来，于是只能让天启误认为他其实本性就是个恶魔，根本不会在乎凡人的死活。


    但之前他保护凡人的行为做的太明显了，随便演戏天启肯定不会信。那么他只能真的做点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动摇这一印象……


    然后趁白檩收到冲击，把自己前后不一的原因推到唯一的差别，也就是过往记忆上。


    满心怨愤的人被迫装好人，对自己讨厌仇视的人不能报復，压抑时间久了变成变态也不是什么不能想像的事情。


    可惜这毕竟只是个短时间速成的仿佛，相当于强行给那个傢伙洗脑，破绽当然有，但好在天启如今只剩下了执念，没有活着的时候那么精明阴险了。


    他还是有成功的机率的。


    卫清深吸口气，将神色恢復平静后站起身走出卫生间。


    另一边秘境中，卫清的本体垂眼看着那一具具尸体沉默了很久，挥袖在一旁的空地上开闢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将之一一送入土中安葬。


    在掩埋到龙蟒的时候，他的眼神忽然一动，掌心虚按在它巨大头颅的眉心，紧接着一个盘在一起的蛇形虚影从蟒头中脱离，出现在他掌心。


    卫清惊愕地看着这一条小蛇。


    这是龙蟒的元神。


    它沉睡着，躲避过了白檩和金瞳女人的目光，如果没有人发现它，也许数年后它就会在沉睡中自然消散。而那时它就真的死了。


    但是现在……它还活着。


    卫清从怀中取出一枚核桃大小的灵珠，将这团元神封入灵珠温养。


    白猫看着这一幕，好奇地凑上来嗅了嗅那枚珠子，卫清就松手将之给了白猫：「保管好，别弄丢了。」


    闻言白猫的眼神立刻严肃起来，认真地「嗷」了一声。


    看见它这副模样，卫清的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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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第59章


    在白檩自爆后半月, 天启渐渐沉寂了下来。


    也许之前它是想要藉机瞒过卫清，然后潜伏入秘境进行计划，但现在都已经作废。直到下一个天启的「宿体」出现并成长起来之后, 天启才会再度凝聚为一体。


    而卫清留在秘境里的本体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查找秘境里积累下来的资料, 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天启的信息。


    「秘境修士在离开三大秘境之前会被刻下「禁言咒」, 因此无法对外泄露任何修真界隐秘信息……


    部分有意愿者会以「异能者」之名加入各国『官方势力』。华国官方势力的组织者为妖兽『龙蟒』, 名曰霍临泽……」


    卫清将视线从手中的竹简上移开，看向身边的雕花木窗。


    窗外有一道熟悉的气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窗门, 抬眼就看见了停在窗外茂盛老树上的那只黑色燕隼。


    那只燕隼也在用棕红色的眼睛回视着他。


    燕隼是一种勐禽，但是比起常人印象里的「鹰」, 他们又显得格外无辜乖巧。而那只燕隼的羽毛和一般燕隼不同，是纯黑色的，蹲在树梢的阴影中非常不起眼，蓬蓬松松的羽毛让他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一只大号的燕子。


    卫清与它对视了片刻，朝树上的燕隼伸出手。


    黑鸟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但是还是张开双翼从树上跃下, 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了卫清的手指上。


    「燕先生。」卫清低声喊道。


    黑鸟动了动翅膀, 瞪着他不吭声。


    卫清用指腹摸了摸他脸侧的绒毛, 结果被黑鸟张嘴咬了一口。这种勐禽的喙上都有倒钩，要是真用力了能给人刮掉一条肉，但卫清被咬的这一口非常轻, 比起攻击反而更像是在闹脾气。


    卫清垂下眼睛凝视着他，柔声问道：「你发现了哪些『叛徒』？」


    燕南歌恨恨地又啄了一下他的虎口：「你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卫清沉默了片刻, 问道：「你明明之前两百一十七年都不喜欢我, 为什么非要在最后三年里改变心意？」


    「这只是……」


    卫清打断了他：「你研究灵力属性改变的秘术时，我们曾经发现过一本残缺的秘术——它能将一个修士体内的灵力抽出, 将他的修为转嫁到血亲或者同门身上。我已经把它修补完善了一番，你可以先拿去看看。」


    「如果我失败了，你就抽出我的灵力吧。即使你不想去尝试渡劫，也能让你多活一千多年。」


    燕南歌听他说完后愣了一会儿，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听上去有点咬牙切齿：「你早就计划好的？」


    卫清平静地回答道：「这是最完美的方法了。」


    当年修真界的最后一个名额明面上是卫清和燕戟他们两个在争，但事实上，暗地里支持将这个名额给燕南歌的也大有人在。


    燕氏兄弟出生时间相近，而在炼道上的天赋也相差无几。而且也许是燕戟肩负着燕氏家主责任的原因，修炼速度一直要比自己的弟弟稍慢一线。


    只是燕南歌的行事比较低调，一直没有表现出要和自己的兄长争的意思，所以最后大家也就没有扯上他。但在很多人心中，「以出窍期之身参悟至大乘期巅峰就给予其名额」这一条，对燕南歌也是适用的。


    如果当年没有他卫清出现，说不定最后真的会有人打着为修真界大义的名义跳出来，强行把这个名额塞给燕南歌。


    所以燕南歌境界完全足够撑起他这身修为。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燕南歌身形勐地膨胀开，化为人形一把提起卫清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危险，「啊，这就对了，我就说为什么我们明明不是修炼同一种道法，你的灵力怎么居然能和我有那么高的相似度——是你故意在模仿我对吧？」


    他拎着卫清凑近到眼前，死死盯着那双沉寂漠然的黑瞳，强忍怒气冷笑起来：「原来你这个混帐那么早就计划好要去送死了！」


    「我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撑过……」


    燕南歌抓着他往墙上一砸，房屋发出嘎吱的呻.吟，吼道：「那你就多等几年！这么着急去渡劫做什么！你才三百二十岁，你还有接近一千八百年可以慢慢磨练心性！那么长的时间难道不够你……」


    「那你怎么办？」


    燕南歌的声音一下子卡住。


    卫清被他往墙上砸了一下，虽然以他的体质并不会觉得多疼，但是却被燕南歌的气势震住了。他直到燕南歌语气急促地说完一大段话才回过神来，慢慢开口道：「你只剩下一百年不到了。」


    凡人满寿一百二十岁，前二十年用来成长，后一百年渐渐老去。而修士与天争命，能将那用来衰老的一百年拖到最后再经歷，而之前则会停留在最巅峰的状态很久很久——这也意味着，如果修士的面貌再次开始变化，那么他的时间就只剩那属于衰老的一百年了。


    出窍期修士寿七百，燕南歌今年五百七十六岁。


    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经歷那最后的百年倒计时的。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状况，是因为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燕戟」。


    无论那个人多么罪孽深重，燕戟都是他的血亲，而「因果律」的严苛是不讲任何情面的。那么背负着这份被因果律判定的「罪」的燕南歌，只要他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他就一定会受到因果律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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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歌的寿命因此被削减了二十四年。


    卫清本来以为自己还有二十四年才要开始执行这个计划。


    可惜了。


    他终止了这短暂的走神，俊美邪气的面容上表情非常平静，看着燕南歌的眼睛里甚至带着淡淡的暖意。


    他说道：「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你，时间会替我见证你的辉煌。」


    「只要你不喜欢我，这就是完美的计划。」


    燕南歌死死盯着他，观察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然而无论怎么观察，卫清都是那么一副平静的样子，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好像也没有觉得有多少不甘难过。


    「你……」燕南歌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你这个傢伙……怎么这么傻。」


    他松开了卫清的衣襟，额头抵着卫清的额头，声音嘶哑地呢喃道：「太傻了……但是我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有很多人说他的天赋比燕戟好，希望他站出来去抢那个位子，但当年他真的没有多少想要去争的欲望，也不能理解自己兄长为什么能对那个位子那么执着。


    曾经他不懂燕戟怎么能因为失去那个名额就做到那一步。


    因为不懂，所以直到燕戟猝不及防地毁掉了他平静的生活，丝毫不顾忌自己兄弟处境的就把他这个无辜的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夕间所有亲朋好友都用戒备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都派人盯着他，将他软禁在燕氏族地中。


    直到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要和他结为道侣。


    那个人声称这是为了近距离盯梢他，劝走了其他用戒备眼神盯着他的人，又搬到了他的住处，在几百年里都像是个来借住的普通友人一样和他相处着。


    有时候他会注意到那个人在盯着自己看。


    他被这个一脸冷淡的剑修骗住了，以为那真的是在盯梢自己。


    直到三年前，这人突然盯着他问道：「你进入最后的一百年了？」


    然后就在当天下午，有人突然跑来通知他去议事堂。


    当他踏入议事堂的那一刻，他看见那人跪在堂内，将一把短剑架在颈侧，用那种他无比熟悉的平静语调说道：「抱歉，但我会在十年内开始渡劫。」


    在那一刻，议事堂内修士们的激动怒骂声都渐渐远去了，他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突然想通了一切——这人就是个傻子。


    一个什么都不愿意往外说、从来不朝别人发火、总是一个人默默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的傻子。


    这个人明明有着天生邪气的面容，看上去那样冷漠疏离，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温柔、耀眼。


    他记不清那时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只记得当回过神来时，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燕戟能做到这一步。


    他和燕戟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他们的性格里也沉睡着相同的偏执与疯狂。


    燕戟疯狂地想要得到那个位置，而他在那一瞬间才找到了自己能够为之不惜一切的存在。


    他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一见钟情。


    他们认识了三百多年，也做了两百多年的道侣，但却是他第一次看穿那人的伪装，看见那枚被尘埃掩埋着的绝世珍宝。


    燕南歌抵着卫清的额头沉默了下来，两人的唿吸声是静谧的书房内唯一的声音。


    良久，燕南歌低低笑了起来，拉开了一点距离盯着卫清的眼睛说道：「阿清，我不管你有没有把握撑过天劫——反正如果你没撑过去，我就立刻自杀去下面陪你，听到没？」


    「你是我的，就算死了也只·能·是·我·的。」


    卫清安静了一会儿，偏开头「唔」了一声。


    燕南歌知道他这算是答应了。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捏着卫清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卫清疑惑地看着他。


    燕南歌挑眉：「你为什么一直叫我『燕先生』？」


    先生这个词听起来总是带着点疏远陌生的感觉，燕南歌有时候也会被卫清带偏喊对方「卫先生」，但是总也有喊「阿清」的时候。


    但卫清不是，这人喊他一直都喊「燕先生」。


    卫清：「……」


    燕南歌：「嗯？回答。」


    卫清偏开头，目光不是很明显地游移了一会儿，耳尖红了一点点。过了两秒他终于小声地回答：「……因为是『这是我先生』的先生。」


    第60章


    在如约拍摄完成求生综艺第二期后, 「演员卫清」停止了一切公告活动，仅每日以的公开直播的野外露营在视频平台上路面。


    在次年开春时，一个叫做「韩麟」的康奈尔大学物理学博士毕业生回到了华国, 与星耀娱乐签约进入了娱乐圈, 并在演绎了一部偶像剧后一炮而红。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卫清已经和燕南歌一起合作拔除了天启的十三个基地。


    时光荏苒, 转眼就是七年。


    卫清坐在石阶边，手里拿着一把钢梳给趴在他膝上的白猫梳毛。燕南歌从他身后的树林中走出来，坐到了他身旁。


    「解决了？」卫清问道。


    燕南歌应了一声, 随即道：「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傢伙。」


    从七年前天启的上一任宿主「白檩」死亡后，他们一直没有发现天启的下一任首领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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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先辈留下来的资料, 任何一个出现心灵破绽的生物都有可能被寄生于天道的恶念虏获，成为它的宿体。但这也太过笼统了，在宿体有所行动之前很难真的确定其身份。


    「不要紧，天启的恐怖之处在于能悄无声息地侵蚀人的心智。只是他一人……」卫清低声说着，慢慢将梳子上的白毛拿下来。


    燕南歌看了他一眼, 嘴唇微动。


    卫清没看他, 只是微不可查地朝点了点头。


    趴在卫清腿上的白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软绵绵的肚子朝天露了出来, 用粉色的小肉垫去够卫清的袖口。燕南歌见状笑了起来，伸手抓住白猫长长的尾巴，逆着撸了一把, 瞧着它尾巴上原本被长毛遮住的秃斑啧道：「哎，秃了。」


    白猫瞬间瞪圆眼睛, 用控诉的小眼神盯着燕南歌。


    卫清眼底也浮现了一点笑意, 帮它把毛又梳顺了。


    「一晃眼这小胖墩都两百二十七岁了。」燕南歌把它捞过来，捏了捏了肉乎乎的小胖脸, 啧道：「居然到现在才成年，一成年就出窍巅峰……也太让人嫉妒了吧？」


    「毕竟是返祖的灵兽后裔。」卫清低声道。


    妖修的天赋强弱，除了看个体差异外，种族也是非常重要的关键依据。其中最顶尖的一批妖兽，天生地养，自诞生起每一寸血肉毛髮都堪比稀世灵材。


    它们的寿命要远比其他种族的生灵漫长，成长发育得也格外缓慢，但只有成功活到成年，就必定成为为仙人境的顶尖强者。因此它们也被称为「仙兽」。


    上古时期天珩剑宗的守山长老中就有一只成年灵兽名为「踏虚」，而他膝上这只白糰子就是那位长老的最后一只血脉后裔。


    它是在他们结为道侣那年初春诞生的，它的父亲意外亡故，而母亲又因为难产离世，卫清就收养了它。


    燕南歌捏着它的小爪子把玩了一会儿，遗憾道：「唔，成年后就能化为人形了，而且也会聪明很多没这么可爱了。对了，它本名叫什么？」


    「云泽。」卫清道。


    燕南歌「唔」了一声：「没有姓氏？」


    卫清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它亲生父亲姓燕。」


    燕南歌眨了眨眼睛，慢慢抬头看向卫清：「亲爱的卫先生，其实你不用刻意强调它姓燕是因为什么的。」


    卫清：「……」


    「你的强调反而让我想歪了怎么办？」燕南歌眼神无辜地说，「比如说你因为它和我一个姓才爱屋及乌什么的——」


    他盯着卫清面无表情的脸和泛红的耳尖，半眯着眼睛凑到卫清身边，用胳膊搭在他肩上暧昧道：「卫先生，我不会猜对了吧？」


    卫清：「……」


    卫清假装冷静并试图转移话题：「你看云泽它掉了好多毛。」


    燕南歌眼睛也不眨地接道：「没错，掉得都快秃了。」


    「嗷呜哇！！！」


    卫清硬着头皮继续：「用这些毛做个毛毡吧。」


    燕南歌沉思：「然后给秃毛小胖墩做件衣服把毛穿回去？」


    「嗷嗷嗷！嗷！」白猫愤怒地啃燕南歌的手。


    卫清终于也被他俩逗笑了，但笑了一会儿眼底的笑意又渐渐淡了。


    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川宁静一如往昔，清晨的金色阳光从远山后冒出头来，将大地镀上一层灿烂的暖光。


    卫清低声说：「时间到了。」


    燕南歌的动作一顿，白猫趁机在他手上留下了两排牙印。燕南歌没再管它，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要不再准备几年吧？」


    卫清没回答，仰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燕先生，我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天珩剑宗战败了，带着传承被迫躲入小世界。无数前辈大能用性命确立了小世界的因果律，逼着后辈无法分裂内战。他们把整个小世界里的灵力都集中到了这个星球上，让传承的火焰不至于熄灭——但是也困住了我们自己。」


    他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微笑道：「我这双手，已经握了三百二十三年的剑了。他们说我是天生的剑修，但谁又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拼命修炼的动力只是为了让母亲看我一眼。」


    「从筑基后，他们让我只能吃辟谷丹，让我背一大堆戒律，说是要杜绝我沾染上任何一丝怨气因果的可能性。他们说我是修真界的希望，他们请求我一定不能让天珩传承断绝，他们用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灼热眼神看着我——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这样？如果天珩的传承断绝了，难道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吗？」


    卫清蜷起手指，用力捏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意义。」


    他说到这里时声音有些暗哑，燕南歌伸手握住了他握紧的拳头，暖意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卫清偏头看了看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后来，老家主七百岁了。」


    他说的是上一任卫家的家主，也就是卫安的父亲、他的师傅。


    「他曾经……那么强大，到了那一年，却已经站不起来了。我直到那一天才真正意识到我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的。」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我爱的人因为『灵力匮乏』这种可笑的原因而被迫停止修炼，一个个地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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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不想再像个无能的傻子一样，明明有想做的事却被压着不能去做。」


    「因为我想要自由。」


    「我们就像是笼中的鸟雀，天珩的传承是唯一一把有可能打开门上那把锁的钥匙。」


    「也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天珩的传承消失与否，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对我来说——至少我愿意为了打开这把『锁』而不惜一切。这就是我生命的意义。」


    卫清停了下来，转头凝视着燕南歌的眼睛，笑了起来。他说：「这是我第一次把这些东西和别人说，你能听我说完真是太好了。」


    燕南歌却有点笑不出来，看着他不说话。


    卫清垂下眼，第一次主动吻上燕南歌的唇。他没有加深这个吻，只是将唇贴在燕南歌的唇瓣上，片刻后缓缓松开，将额头贴在燕南歌的额头上。


    「天劫结束后，我们就把事情全丢给我哥，别管什么天珩剑宗的传承了怎么样？」


    「好。」


    「你说上界会不会变化很大？我在古籍中看见了好几个想去的地方，要是没了就太可惜了。」


    「就算没了也可以找新的，我们的时间还长，我可以陪你慢慢逛。」


    「说定了？」


    「说定了。」


    卫清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最后消失不见。


    而在秘境之中，另一个卫清离开了所住的洞府，一步步来到秘境大阵的边缘，伸手虚按在那层缭绕着金色符文的屏障上。


    「逐光！」闻讯赶来的修士忍不住出声喊道。


    很快有人阻止了那人，那人也安静下来，没有再出声了。


    卫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漆黑的眼睛里再次变得平静无波，虚按的手微一用力，脆弱的屏障瞬间破碎开来。


    在这一剎那，浓郁的灵气从秘境中逸散而出，瞬间席捲了整片大陆，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凡人们纷纷愕然发现，自己的手机、电视、电脑……一切通讯信号瞬间被切断了。


    卫清抬步迈出正在崩溃的阵法，被阵法模煳掉的感应迅速清晰起来，他仰起头，目光冰冷无比地凝视向天空，解除了全部对修为的压制唿唤天劫。


    来吧，这是最后一战了。


    赌上天珩剑宗最后的希望，赌上这可笑而扭曲的命运，赌上他所拥有的一切，不惜一切代价去博一个亿万分之一可能的奇蹟。


    无怨无悔。


    第61章 慎点


    「哒、哒、哒……」


    卫清睁开眼睛, 视线缓缓聚焦。


    耳边是以恆定规律跳动着的时钟声，更远的地方是汽车行驶过路面的轰鸣。


    这里……是哪。


    卫清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却发现头脑昏昏沉沉的, 浓重的疲惫感不止在身体上, 还从灵魂深处不断涌上来。模模煳煳的片段不断在眼前不受控制地闪现, 他没有办法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唔……」


    卫清抬手捂住脑袋, 这种感觉就仿佛连续做了几年的噩梦醒不过来一样，昏沉恍惚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


    忽然一杯橙汁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卫清下意识接了过来，而后愣了一下, 转头向旁边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燕先生。


    「你终于醒了。」燕南歌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喝点橙汁吧。」


    燕南歌红棕色的眼睛颜色变得有些暗沉，脸上少见的没有笑。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凝视着卫清，清俊的脸因为逆着光，有大半都淹没在阴影中。


    卫清握着玻璃杯, 与他对视了片刻, 慢慢道：「燕先生……我……发生了什么, 天劫……天劫结束了？」


    燕南歌沉默了一会儿, 垂下眼低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这次你要冷静点。」


    卫清从他的语气中读出了不详。


    燕南歌抬眼看向他，每一个字都说得缓慢而清晰：「你在第三个月的时候点燃了右眼的天地瞳，强行从幻境中挣脱, 但此时天劫还没有破开世界外的封印，你只能再次陷入幻境。但仅仅半个月你又再次点燃仅剩的一只天地瞳, 可惜天劫还是没能降临——」


    卫清缓缓瞪大眼睛, 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燕南歌。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已经与记忆中不甚相同了。他的眼角出现了淡淡的细纹, 鬓角出现了几根白髮。


    「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精神恍惚错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平静下来，然后突然沉睡不醒。」燕南歌平静阐述着，他看着卫清的眼睛，「现在已经是你陷入沉睡后的第七年了。」


    第七年……


    卫安……


    卫清勐地抓住了燕南歌的袖口，急问道：「我哥他……」


    「去年。」


    燕南歌偏开头，打断他说：「去年，新一任的卫家主上任了。」


    卫清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耳边在嗡嗡作响。


    燕南歌沉默了一会儿后勉强扯出一个笑，摸了摸他的头：「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你还想再尝试一次吗？」


    卫清一动不动，燕南歌没得到答案，笑了一下，自问自答：「也是，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想要再经歷一次的。喝点橙汁吧。」


    卫清机械性地举起杯子凑到唇边，食之无味地喝了一口。


    失败了……


    失败了？


    火烧般的痛苦从心脏上灼烧开来，让他连握着杯子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只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的，但很快他就察觉到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渗透入他的身体，疯狂侵蚀着他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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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勐地吐出一口血来，手里的杯子掉到地上，橙汁洒了一地。他茫然地抬头看向依旧平静坐在椅子上的燕南歌，身体无力地倒回床上，血源源不断地从口中涌出。


    燕南歌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你怎么能失败呢，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


    卫清剧烈喘气着，但蔓延上胸腔的灼烧感让他根本无法唿吸：「橙汁……」


    「我下毒了。」燕南歌淡淡道，「放心，我亲手炼制的，绝对能杀死你。」


    他坐在床边，就像一点也不担心卫清临死反扑似的：「你希望我活下去的吧？如果可以，真不想自己去承担这个苦差事啊，可惜世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卫清倒在沾满血迹的床上看着他藏在阴影中似悲似怨的脸，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水汽。


    燕先生……


    怎么办啊……燕先生……


    你真是太坏了。


    好累……


    好累啊。


    要是这是真的该多好。


    眼前的场景悄然破碎，短暂的空茫后，一阵剧痛突然笼罩了全身。


    「呃啊啊啊啊啊！！！」


    卫清被一股巨力勐地压跪在地上，刺眼的雷光穿透眼皮灼烧着他的视网膜。被雷击的灼痛和麻痹一起攻击着他每一根神经。他强撑着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那张逆着光的脸。


    雷光渐渐散去，卫清勉强抬起头，看见了挡在自己上方的燕南歌。


    那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什么皱纹，但是从后颈处蔓延至脸侧的焦痕却触目惊心。


    「阿清，坚持一下……我们快要成功了……」


    「站起来，一起……抵抗……咳咳……」


    燕南歌的血滴落到他的脸上。


    卫清默不吭声，安静地盯着天空上浓黑的雷云。


    「轰隆隆——」


    雷光再次亮起，然而就在即将噼落的一剎那，周围的一切再次扭曲，所有的一切骤然间破碎。


    然后再次出现新的场景。


    破碎。


    再出现。


    再破。


    ……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也许有上百次，也许有上千次。终于，眼前出现了不一样的场景。


    头顶上是无比灿烂的阳光，而在身上是一片枯黄的落叶。清新的草木香气在鼻端环绕，远处孩童的笑声渐渐逼近。


    卫清有点疑惑地转了转头。


    这里的东西不太对，实在是太大了。就连身上的这片落叶都大得像是一艘船一样……


    他变成什么东西了？


    这时远处的唿喊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隐隐约约听见那些人在喊「卫十一」。


    这个名字？


    他有点疑惑地探出头去，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粗麻布衣的黑髮小孩正抱着头向这边疯狂逃窜。


    「卫十一！给我站住！」


    「哈哈哈哈，小杂种去死吧！」


    一块石头勐地被投掷过来，「嘭」地砸在小孩的后脑勺上，小孩的脚步一个踉跄，失去平衡勐地向前扑倒。


    卫清眼睁睁看着「卫十一」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倒下，明明是那么弱小的一个幼童，但是在这一刻的他眼中，却是避无可避的庞然大物，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竭尽全力想要避开，身体却一动不动。


    「噗嗤。」


    被整个压碎的疼痛褪去，卫清勐地睁开眼，这回在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孩子。


    这个孩子也在看着他，眼神闪闪发光。


    在他的眼睛里卫清看见里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只再平凡不过的麻雀。


    「哥哥，这个真的能吃吗？」


    「肯定可以！等哥哥把它烤熟了，两条腿都给囡囡吃。」


    「哥哥最好了！囡囡最喜欢哥哥了！」


    卫清恍惚了一下，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在此时闪现。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燕戟刚刚背叛，他也还没有来得及和燕南歌结为道侣。


    因为担心燕戟掀起的动盪引起的后果太严重，他背着其他人，制造了一个化身从秘境里悄悄出来看了一眼。


    路过的第一个城池正在闹饥荒，而城中贫民区的一片废墟中，两个小孩正聚在一起，用嚮往的语气商量着要吃刚刚抓到的麻雀。


    大一点的男孩说：「等哥哥把它烤熟了，两条腿都给囡囡吃。」


    小姑娘就笑了，孺慕道：「哥哥最好了！囡囡最喜欢哥哥了！」


    就是现在吗？


    他变成了那只被吃掉的鸟？


    这个心魔幻境是在惩罚他当时袖手旁观了吗？


    男孩把他按在地上，举起一块石头砸下。砸断了他半边脖子。


    「哇，好多血啊。哥哥它好可怜……」


    「囡囡乖，别看。等哥哥弄好了就给你吃。」


    卫清的意识渐渐模煳。


    可是他如果救了那只麻雀，那么失去了难得食物的这两个孩子……就很可能会饿死吧。


    所以这到底是在指责他什么呢？


    难道还指望他能去救每一个不幸的人吗？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那么多。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他救得了的、他来不及救的……


    那么多那么多。


    都要让他去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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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可笑了啊，凭什么一定要让他来付出？如果一定要阻止不幸，那个哥哥不是正在阻止自己的妹妹被饿死吗？那只麻雀为什么不谨慎一点，用它上天赋予的翅膀保证自己不被吃掉呢？


    这些都是世界运转的自然规则啊，不是什么无意义的屠杀或者折磨。


    明明这些都是与他没有多少关联的事情。


    明明他真正想要拯救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明明他已经拥有了能够去试着保护他爱的人的力量。


    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呢？


    场景变幻，他又出现在另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手里，被捏着往嘴里塞。


    噗嗤。


    「哇，竹虫的味道好噁心。居然还会喷黏哒哒的汁水！」


    「白痴，嫌弃你别吃啊！饿死你得了！」


    太可笑了。


    放这种画面给他看有什么用？凭什么用这种事情来指责他？


    是这个世界自己孕育出了这些弱肉强食的生物，是自然选择了让一些生物必须依靠杀死另外一些生物而活。


    觉得不好干脆让所有生物都靠光合作用而活啊，现在跑来和他这个旁观者抱怨……不觉得滑稽吗？


    不知道多少次，连死亡时的痛苦都渐渐麻木。


    卫清平静地睁开眼，眼前居然久违的出现了燕南歌的脸。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燕南歌蹙眉看了看他，转头对旁边的人说：「熟了七成，而且婴儿体质和灵魂都太弱，救不了了。」


    旁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咬牙说道：「虎毒不食子，这家人怎么能……」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燕南歌摇头道：「饥荒时人们易子而食，这家人……罢了，送这个婴儿安息吧。」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渐渐喘不过气来，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啊，好像，的确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呢。


    ……


    燕南歌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盘膝坐在一片空地上的卫清，搭在扶栏上的手已经无意识的将金属栏杆捏得变形了。


    卫清的身上接连不断地裂开一道道血口，浓稠的血液浸透了白衣，而后渗透到了身下的泥土中。但因为大乘期修士的体质，这些伤口癒合的也很快，只是一两秒就会消失不见了。


    燕南歌忽然一拳砸飞了栏杆，背过身去闭上眼睛深唿吸。


    卫安听见了这里的动静，偏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没出声。


    「该死……」燕南歌眼睛赤红，背对着那片空地咬牙道，「我后悔了。」


    卫安皱着眉又把刚移开的视线转了回来：「什么？」


    「我当初为什么要放弃争夺这个位置……」燕南歌的表情有点扭曲，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腕，「我就不该觉得让给燕戟也无所谓，我怎么能让……」


    「燕家主！」卫安低喝一声，「你冷静一点，我们选择阿清是因为他的天地瞳，当初就算你没有退出竞争，这个机会也大概率会是他的。而且这也是阿清的选择，你……」


    「你闭嘴！」燕南歌吼道，「你他妈到底有没有把卫清当成兄弟？你没看到他现在已经……这些年假惺惺的代表卫清指责我，你……」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帮不了他！」卫安突然爆发了，勐地举起剑鞘向燕南歌砸去，「你丫的现在这副要死要活的嘴脸早干嘛去了？艹你大爷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今天打不死你老子就不姓卫！」


    周围其他修士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位秘境顶尖的大佬突然间毫无形象地抡起袖子肉搏，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干啥。


    慕容珏一脸懵逼地看着那边打起来的两个，一脑子浆煳地对身边的人小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墨尘目光闪了闪，淡淡道：「可能是压力太大，崩溃了。」


    慕容珏咋舌：「原来燕南歌也会崩溃？我还以为他永远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微笑脸呢。」


    墨尘不置可否，趁着周围人都在看燕南歌和卫安，悄悄后退了一步。


    而后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而远处看似正在打架的燕南歌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慕容珏所在的方向，见那里只剩了慕容珏一人，勐地挥袖震开卫安，而后在卫安还没来得及再次攻上来的霎那化为原形，瞬息间消失在原地。


    卫安打红了眼，见他忽然逃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往周围看了看，这才发现附近所有的修士都在往自己这边瞄。


    卫安：「……」


    妈的，燕南歌那个老阴逼。


    自己失态不行还要把别人拖下水一起丢脸。


    然而事实上，由于事情发生得太快了，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


    「唿——」


    墨尘从空间通道中走出，出现在了一间破旧的房屋之中。这座房间处于秘境边缘的角落里，很少会有高阶修士来此地，而此时，一个面容与卫清有七成相似的青年正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静静看着到来的墨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到来。


    这人正是韩麟。


    墨尘面无表情与他对视数秒，化为原形落到了他手边的桌子上。


    韩麟抬起手，双手握着一只粗毛笔，而后一拧。毛笔居然从中裂开了一条缝，而后随着他的选择慢慢分为长短不一的两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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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根细长的锥刺末端正连接在稍短的那截笔尾上，随着青年的动作，这根锥刺也随之显露出来。


    这赫然是一把藏在笔中的刀。


    如果让秘境里的普通修士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早在「韩麟」同意与卫清互换身份的那时起，刀这类器具就已经被从他身边彻底隔离了。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盯梢，严格杜绝一切他有可能做出的「杀生」举动。


    理由很明显，就是担心这个与逐光剑君有气运牵扯的人会做出什么影响到逐光剑君的事情。


    当然，一般情况下，韩麟是不可能影响到卫清那边的，因为「气运牵扯」这个东西本质上也还是「因果律」的一个分支，同样是天珩剑宗的前辈们为了约束后人而设立的。


    它的本质就是为了阻止某些有为恶意愿的修士手段高超，能够矇骗天机借他人的身份来为恶而不影响到自身。


    而这条因果律对此的解决手段是：任何曾借用他人身份的修士，往后双方所获的「罪」将必定在一定程度上与对方共享。


    这个「一定程度」，不包括吃肉、拍死蚊子、杀戮无自我意识的低级生命体这样的小罪，但如果是类似于杀人这样的大罪，那就必定会共享给对方。


    也就是说，如果韩麟现在杀了人，那么在「因果律」的判断里，不是「韩麟杀了人」而是「卫清和韩麟都杀了人」。


    然后卫清作为一个「修为超过出窍期」的修士，就会因为杀生的罪而被因果律惩罚。


    韩麟握着笔，将锥刺的尖端抵在墨尘的咽喉上，正准备刺下。


    然而就差那么最后一点距离，他的身体却再也没办法动弹分毫。


    「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


    燕南歌推开窗，半趴在窗台上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屋内的一人一鸟。他的目光在韩麟手中的笔刀以及化为原形的墨尘身上转了两圈，最后落在了韩麟的脸上，脸上笑意越浓，眼神却瞬间冷到了极致。


    「新的『天启』果然是你啊。那么现在，我该叫你韩麟还是……『燕戟』？」


    「韩麟」沉默了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了微笑：「空间束缚秘纹，我居然没有察觉。看来我胸无大志的愚蠢弟弟也涨本事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燕南歌，唇边挑起了一抹似是讽刺的弧度：「好久不见，燕戈。」


    第62章


    燕南歌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了他半天, 奇道：「你居然真的能保住自己的记忆，怎么做到的？」


    燕戟含混地笑了笑：「你猜。」


    燕南歌也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你猜我猜不猜？」


    他们以这种仿佛小孩子赌气似的态度对峙了一会儿，又几乎是同时收了笑容。燕戟目光深沉地凝视着燕南歌：「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燕南歌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很简单, 从你的目的逆推过程, 计算出最有利的选择, 再排除掉不可能选项——剩下的除了韩麟还有谁呢。」


    燕戟挑眉道：「不是还有你吗？」


    闻言燕南歌冷哂一声：「你还真是从一开始就算好了要让你可怜的弟弟背锅啊。」


    「不过你的本事也比我预料的大得多, 」燕戟淡淡道，「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洗掉身上的嫌疑——为什么？你是我形影不离的同胞兄弟，我们有无比相似的性格、经歷、修为；而且你甚至要比我孤僻得多, 在修真界里根本没有任何能无条件相信的朋友。」


    燕南歌歪头看着他，听到这里时又瞥了眼同样被定住的墨尘：「你以为你让墨尘一直带节奏黑我, 我就只能认命帮你背锅了？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呢。」


    说着，他又故意深深嘆了口气：「说起来你也是真的心狠，墨尘对你一心一意，你居然还能毫不犹豫的把他害成这样。你是把他得知你死讯时的心态都算进去了吧？哦，可能也算好了我的行为, 墨尘看见我把你切片的时候估计都要恨死我了, 是不是你接下来的行为就要顺利多了？」


    燕戟嘆气：「是是是, 你说的对。这些都是我的算计。」


    燕南歌半眯起眼睛：「你怎么突然这么配合, 难道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吗？」


    燕戟无奈道：「你想多了。我们毕竟是兄弟，现在既然我已经输了，那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他顿了顿, 真诚地看着燕南歌的眼睛：「燕戈，卫家那小子就凭藉一双眼睛, 夺走了我们的位置, 你难道真的甘心吗？」


    「逐光剑君是最完美的人选了，虽然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将这个机会抢过来——」燕南歌看着燕戟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的笑容, 继续冷冷道，「看见我心爱的道侣年纪轻轻就要受这份罪，我都要心疼死了好么。」


    燕戟刚扬起一点的嘴角忽的僵住，愣了几秒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真的是燕戈？」


    燕南歌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不好意思，为了避免总是想起你这个噁心的人渣倒胃口，在下现在叫燕南歌。」


    燕戟咋舌：「好难听的名字。」


    燕南歌笑得更灿烂：「你以为你的名字就好听了吗，阉鸡？」


    燕戟严肃道：「你怎么能嘲笑爹娘起的名字，阉割你真是太不孝顺了。」


    燕南歌呵呵：「你当年炸掉燕氏祖坟制造逃跑机会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爹娘呢？另外我叫燕南歌谢谢，脑子不要了可以捐给火锅店……哦，还是算了，这种泡在福马林里腐了五百多年的生化武器会造成大规模中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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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戟沉默了片刻，轻松的脸色慢慢转冷，「你把看守的人都杀了？」


    燕南歌依旧趴在窗台上笑：「嗯？发现自己找不到空间束缚秘纹的发起点在哪儿，就打算拖时间等你的『傀儡』来救你，结果人怎么也等不来，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从脚边的地上提起三个昏迷的人，叠罗汉似的对准了挂在窗台上。等做完这事，燕南歌又似笑非笑地看向脸色阴沉下来的燕戟：「好不容易等到看守的三个人都是你的傀儡——不容易哦？」


    「……」燕戟冷冷道，「你果然长本事了。」


    燕南歌站直身体，漠然道：「你错了，我一直是这样。」


    他们隔着一扇窗对望着，明明是毫无相似之处的面容，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神。


    他们是相同的，但又那么不同。


    燕南歌棕红色的眼睛颜色慢慢变深，最终几乎变成了纯黑的色泽。燕戟看见这一幕后脸色慢慢变了，最后近乎于失声尖叫地喊出来：「天地瞳！」


    燕南歌漠然地看着他。


    「天地瞳！你、你也拥有天地瞳……难怪……难怪……」燕戟双目失神地喃喃道，而后突然装若疯狂地大笑起来，怨毒无比地盯着燕南歌的眼睛，「我就说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会比你慢一步！我就说为什么你能在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去研究些根本没有用的玩具后还能处处压我一头！」


    「凭什么！我们明明是亲兄弟，我们明明出生时间只差三天，凭什么你就拥有这种东西！」燕戟嘶吼道，「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那么多人认定了你比我优秀，凭什么……」


    嫉妒。


    自卑。


    憎恨。


    负面情绪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里滋生着，将燕戟一点点推向深渊。


    也许他也曾经挣扎着，想要抵抗自己疯狂的想法，那样努力的去拼搏，想要得到「燕戈」得不到的东西，想要证明自己能够比「燕戈」优秀。


    但是，当修真界将那个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证明」给了「拥有天地瞳的卫清」，他终于崩溃了。


    那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却不是让他变成这样的唯一原因。


    燕南歌看着他疯狂的笑着，沉默了很久，终于慢慢开口：「天地瞳，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仙人之眼』，任何一个在天劫中重塑仙胎的修士都能够拥有。」


    「我们是仙人的后裔，所有人的身体里，都继承了一点属于仙人的特质。」


    他看着燕戟，一字一顿说道：「如果你没有做出这样的事，那么等到封印被破开，你也有能成为仙人，你也能拥有天地瞳。到了那个时候，你难道还没自信赢过我吗？」


    燕戟安静了片刻，哑着声音说道：「但是我怎么会知道，他会为了你，强行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渡劫。」


    他仰头看着窗外的燕南歌：「你为什么能这么好运，能让他那样的人为你做到这一步。」


    燕南歌垂下眼睛笑了一下：「谁知道呢。」


    命运就像是对他们开了一场荒谬之极的玩笑。


    在所有人都失去了那么多东西后，它才跳出来嘲讽他们：没想到吧，如果当初你们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啦！


    燕戟很久没有发声，当燕南歌再次抬起头看他时，他才发现燕戟居然在哭。


    泪水顺着燕戟的脸颊滑落，他看着燕南歌，呢喃道：「我一直在想，如果上天愿意给我点启示就好了，那样我就能赢过你了吧。」


    他勾起唇角，轻轻地道：「可惜……」


    那双眼睛慢慢黯淡下来。


    而于此同时，世界各地，所有隐藏着的、被「天启」蛊惑了的傀儡们，全都慢慢停止了动作。


    一些受影响较轻的人逐渐清醒了过来，遗忘了自己曾经疯狂的效力于「天启」的事情；更多已经被彻底腐蚀的人永远地陷入了沉睡。


    天启消失了。


    而且再也不会出现了。


    燕南歌平静地看着那个人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悄然消失，收回视线，回到了卫清渡劫的那片区域。


    他凝视了卫清的身影一会儿，用手肘撑在栏杆上，俯下身，双手捂住了眼睛。


    卫清猜到了韩麟会是「天启」的新宿体，但他毕竟不了解燕戟，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而他虽然也猜到了几分，却直到看见那个拥有燕戟记忆的「韩麟」时才真正确定了这个猜测。


    现在，那个人浑身浴血地静坐在那里，承受着他无从得知的痛苦。


    但如果燕戟没有害他陷入被所有人怀疑的境地，他也许有机会能代替卫清来承受这一切。


    这本来就是当年他因为胆怯而推卸掉的责任。


    对不起。


    请你一定要安然无恙的醒来，让我有机会补偿这份亏欠。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忽然有人惊唿出声：「快看！」


    燕南歌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卫清依旧坐在那里。


    然而奇怪的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身上已经不再有新的伤口出现了。


    第63章


    燕南歌目光紧紧地锁定住卫清的背影,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燕南歌！」卫安见他回来，立刻走了过来传音问道，「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刚刚这人打架打一半突然跑了, 乍一看好像是情绪失控, 但事后仔细想想其实哪儿哪儿都不对。燕南歌随手丢了个留影玉给他, 眼睛依旧看着卫清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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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的卫清还是一直没有动, 也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燕南歌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心魔劫本来只是会勾动修士内心深处潜藏的「弱点」，以此构筑幻境来检测修士是否真的有获得天地法则承认的资格。它的筛选门槛并不算高，根据古籍记载, 只要不是那种纯粹用天材地宝堆上去的大乘期一般都不会死在这一步。


    真正危险的是与心魔劫同时降临的雷劫。


    随着修为的提高，血肉之躯渐渐难以承受修士庞大的力量, 大乘期的这一次天劫就是让修士从「凡」蜕变为「仙」的关键。修士歷劫，以天降之火锻铸无垢仙胎——这天降之火，指的就是雷劫。


    然而在卫清这里，所有的一切却都反了过来。


    根据记载，天劫一般在半天到三天内就会全部终止, 最长也不应该超过五天。然而此时天劫被世界封印所阻, 而作为天劫附属物的心魔劫也因此无法结束, 甚至因为渡劫者的「不配合」行为逐渐从「考验」变为了「惩罚」。


    从卫清引动天劫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一个月了。


    早就远远超过了那所谓的正常范围。


    那么到了现在, 本该无甚大碍的心魔劫也变为了致命的利器。


    就好像修真界有种东西叫「幻阵」一样，幻觉也是能杀人的。凡人吸毒产生幻觉会跳楼自杀、拿刀自残，而对于能以意志化剑伤人的卫清来说, 他如果被幻境迷惑，魂剑就会随时响应他的思维将他刺伤。


    而且最糟糕的是, 时至今日他已经是最后一个大乘期修士了, 修真界再也不能像之前的那些前辈一样多供出一个大乘期来人为镇压他自伤。


    之前那个撑过了十七个月的前辈就是靠着其他大乘期帮他镇压伤势才撑到了那个时候，可惜最后还是崩溃了, 燃尽天地瞳强行醒来放弃了渡劫。


    如果以这种方式来看，卫清现在不再出现「自伤」其实是件好事，至少不用担心会伤着伤着就没气了。


    然而问题就在于从第七个月开始卫清的身上就已经陆续出现自伤的状况了。现在停止也不可能是意味着他突然就悟了，境界瞬间拔高变得能不被迷惑。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在幻觉中，于是主观的否定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


    这就意味着，即使他真的撑到了天劫破开世界封印降临时，他也会在天劫下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杀死；而即使侥倖扛过了天劫的改造……他也会把真实的世界认定为虚幻，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醒来。


    燕南歌曲起指节，将中指上的银白色指环咬进嘴里，依旧死死盯着卫清的方向。


    这种情况，其实燕南歌早有预料了。


    甚至可以说，无论是燕南歌还是卫清都心知肚明，最终一定会变成这样。


    因为根本不可能有大乘期修士能撑过至少十七个月的心魔劫还保持清醒。


    并不是靠着什么虚无缥缈的「意志坚定」、「坚守本心」就能做到的，就例如再意志坚定的凡人都不能赤身裸体的在零下两百度的房间里存活；再忠诚勇敢的士兵都没法在吃了过量的致幻药剂后守口如瓶；再怎么思念死去的亲人都没办法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


    天珩剑宗的前辈制定下这个计划留给后人时，本就没有考虑那个去渡劫的人能不能活下来，因为只要强制让那个人撑到天劫降临时所有目的就已经完成了。在他们看来为天珩牺牲是种荣耀，并不觉得这个计划有什么不对……


    当然活在万年后的他们当然无法认同先辈的观点。


    但他们还愿意继续执行这个计划而不是认命去好好享受最后一百年，原因当然是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这个希望就是「天地瞳」。


    这双继承自仙人的眼睛能窥破一切虚妄，虽然以大乘期的修为还无法真正催动它，如果强行使用绝对会导致这双眼睛毁掉——但至少以此为代价，修士还能醒来。


    所以现在卫清还有一次机会。


    只要他能扛住，扛得足够久，扛到至少天劫降临之后……然后再在恰当的时候使用天地瞳。


    那么他们就赢了。


    在无数绝望中，唯二的好结果只有两种。


    一，使用时机稍早，卫清在天劫结束前使用了天地瞳，撑过天劫后虽然失去双眼但活了下来。


    二，成功撑到天劫结束后，又在寿命耗尽之前使用了天地瞳醒来。


    燕南歌的手指已经被他自己咬得渗出了鲜血，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他曾和卫清一遍遍强调他一定会和他同生共死，因为他知道卫清会相信他，为此不惜一切地活下来。


    燕南歌确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是他利用了卫清对自己的感情，也是他在逼这个温柔又固执的人去更久地承受这些苦难。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想要和这个人更久地在一起。


    「诸位！」一个修士从天空中落下，脸色难看地对在场众人传音道，「外溢的灵力已经逐渐散尽，凡人的那些电子工具已经逐渐恢復运转了。」


    「我方才在世界各地巡查了一遍，很多国家已经逐渐将目标锁定在我们所在的位置了，他们似乎认定我们就是『天启』想要用核弹攻击这里……」


    闻言在场所有修士的脸色都有点难看。其中一人面色不善道：「一群凡人而已，我们随便去个人精神控制一下领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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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疯了吗？」立刻有人呵斥他，「那些国家高层领导人的运势都与国家相连，你去强行左右他的思想就等于同时动摇整个国家所有人的『运』，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因果律降临！」


    「那布置一个幻阵或防御阵法隐藏我们……」


    「逐光剑君正在渡劫，任何影响他与天劫之间感应的东西都不能用！」


    「该死，要是能用灵力我还怕他区区一个核弹？」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燕南歌撑着扶栏站起身，目光沉冷地看向这群人：「都给我闭嘴。」


    他的灵魂波动瞬间压过了众人的争执，众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错愕地看向他。


    燕南歌深吸口气，眼中的暗色慢慢褪去了一点。他摸了摸流血的伤口，有点烦躁地扫视了一圈：「这事你们不用管了，我来解决。」


    众人面面相觑，缩在人群中的慕容珏忽然又冒头喊了一声：「你说你行你就行？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


    「呲啦——」


    燕南歌忽然一步踏出，在所有人都无法反应过来的时候穿梭空间来到了慕容珏的身前，单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拎起来与自己对视。他棕红色的眼睛在瞬间化为纯黑色，眼底的狠戾丝毫未加掩饰。


    「我忍你很久了，慕容。」燕南歌微笑着说道，「我可不是阿清那样的好脾气，再挑衅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64章


    燕南歌五指扣在慕容珏的喉咙上, 周围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竟一时无人敢出声。


    慕容珏清俊文雅的脸在此时因为惊恐而扭曲着, 完全不见平时的温和淡定了。他的喉咙因为被卡死发出细微的「呵呵」声, 不断传音向燕南歌求饶。


    燕南歌没理他, 依旧温声细语地微笑道：「你总是在各种时候莫名奇妙地跳出来高谈阔论, 非要别人都看着你顺着你你才满意。啊，我得承认你的确有些时候挺好用的——但更多的时候简直烦得要命。」


    「你知道吗，」燕南歌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点, 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我一直在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如果没有的话干脆掐死得了。」


    慕容珏脸色完全变了，哀求地看着燕南歌。


    燕南歌松开了他的脖子，又温柔地帮他把衣襟恢復平整：「嗯，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他看着慕容珏的眼睛, 无辜地歪了歪头：「你知道的, 一般会当面说出来的狠话都不会真的去做, 对吧？」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起要来阻止他，甚至在燕南歌偏头扫视过来的时候他们全都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安安静静的目送他离开此地。


    卫安站在人群外看完了这一幕, 想了想，悄悄跟了上去。


    当他找到燕南歌的时候, 这人正半跪在地上对着一个土坑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开口问道：「你是真的想杀了他吧？」


    燕南歌没有抬头看他, 漫不经心地将坑里的一个东西挖出来插到一边，而后才反问道：「你说呢？」


    卫安皱眉呵斥：「燕南歌，你到底在想什么？阿清正处在紧要关头，你难道还想将修真界……」


    「叮——」


    燕南歌放下手里两块还在震颤着的金属，轻笑一声：「卫家主，我总觉得你其实没有那么在乎阿清……别急着反驳。」


    「你看，你现在指责我的态度和曾经那么多年里也没什么区别——但现在你『亲爱』的弟弟正面临着生死危机，你怎么就一点也不慌呢？」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说是你城府比较深，和我一样是个老阴逼。然而我这些年非常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最终的结论是：你的确没有那么在乎阿清。」


    「你会对他好，会为了他着想，为他表现得难过，但程度就仅限于看见一个普通朋友了……而且有些你感同身受不了的遭遇，你还是硬装出来的『在乎』。你的表现更像是『政治正确』，而不是出于私人感情的关照和偏心。」


    燕南歌垂下眼睛，修长的手指拂过一枚雕刻繁复的精緻符文：「你是个好家主，也是个好的掌权人。你比慕容珏那个蠢货聪明得多，也比我公正、得人心。但你真的算不上一个好的亲人。」


    「我在意识到他对我的感情时疑惑了很长时间，」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他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我？」


    卫安听他说完脸色没什么变化，依旧皱眉看着他：「我倒挺想听听你的歪理邪说的。」


    燕南歌终于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


    「因为我赠送给他那枚疗伤丹药的行为是他至今为止接受到的唯一一份，不含任何目的性的善意。」他说。


    卫安的眉头动了动，疑惑道：「什么丹药？」


    燕南歌沉默了片刻，嘆道：「算了。」


    他将最后一枚石刻放入清出的凹槽内，然后将掌心贴在所有石刻中心的空缺上，瞳孔颜色慢慢变深。


    卫清是一个活得很明白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能分辨出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里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那么孤独。


    他知道自己会被卫老家主选上，活得好的生活是因为自己的天赋；他知道卫安对他的「亲情」也是建立在「为了让他更好地为天珩剑宗献上灵魂」上的；他知道周围的人并不真正相信他，只是在畏惧他的力量，并期盼着他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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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最强的那个。


    他也是最后的希望。


    同时，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或早或晚，或是为了别人，或是为了自己。


    早在天珩剑宗被锁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早在上一位去尝试渡劫的修士死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如果有一头鹰出生在动物园中，那它从来就不曾拥有自由飞翔的权力。鹰唯一能为自己做的，就只有去尝试着挣脱那横亘在天幕上的网。


    而和他同笼的鸟雀，努力剩下几口粮食去餵饱唯一的一只「鹰」，只期盼着鹰撕裂牢笼后他们也能跟着逃走。


    显然鹰是很可怜的，因为其他「同伴」照顾他只是为了让他有力气替他们去拼命，根本没有谁是真的在单纯关心它。


    卫清就是那头动物园里的鹰。


    但燕南歌宁愿相信，他只是把一生的坏运气都在这三百多年里用尽了，而从此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是自由的。


    出窍期的精神力顺着那埋藏在底下的符文蔓延开去，以无比可怕的速度扩散到了一个难以想像的广度。卫安察觉了这种诡异的波动，脸色微变：「你做了什么？」


    「嘘——我在制造一个修士的『网际网路』。」燕南歌的手指顺着地上的纹路一点点划过，而他的精神力则顺着隐藏的轨迹笼罩了整个星球。


    这是连正常的大乘期修士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从两百多年前开始经营『燕氏』，海底资源开採、水利工程、採矿业、房地产建筑业、机械制造业……」他低声说着，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猜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精力去参与这么多行业？」


    卫安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与此同时，各国领导人的表决会议上，关于使用核弹攻击那个被掌握超自然力量危险分子占领地区的提议终于以唱票的方式得出了最终结果。


    「这怎么可能！」r国首相震惊地看着那个堪称一面倒的票数，面色狰狞地拍案而起，回头瞪向周围的数十名当世强国的最高领袖。


    「为什么会是不通过！」他怒吼道，「不是都说好了要联手解决那些麻烦的吗？！」


    数十人中除了少数几个面露迷茫左顾右盼外，其余所有人居然都平静无比。塔米拉的年轻国王平静道：「当然，如果有麻烦的话，我们会联手的。然而经过我们的判断，我们一致认为——那些人是无害的。」


    「你们都疯了吗！！！」r国首相大吼。


    万里外的燕南歌抬起手，在两百年间逐步悄然埋遍整个世界的「阵骨」随着这最后一步激活甦醒了。在三大秘境外，一个无比广阔、笼罩了整个星球的奇特增幅阵法开始勾动天地法则悄然运转。


    他嘴唇动了动，而身处会议现场的数十名领袖眼底闪过微不可查的属于机械的电流微光。包括卡米拉年轻国王在内的数十人与万里外的燕南歌在同时开口，用各自国家的语言说了一样的话：


    「我们很清醒，这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65章


    r国首相嘴唇颤抖, 瞪着眼睛在这临时反水的几十人脸上扫过：「你们……你们……」


    一名金髮碧眼的老者肃容回视他：「请坐下吧，我们已经达成了统一意见，此时就此作罢。」


    同步将他的话翻译给众人的翻译们脸上的神色也带着惊诧与疑惑——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 而很难想像如果没有他们, 这十几位说着不同语言的领导人能怎么完成交谈。


    「67:13, 反对率超过百分之八十。相信你们不会做出什么违反联合国公约的事。」另一人说道。


    「我想可以宣布会议结果了。」


    「违反决意结果的人将受到众国的联合制裁。」


    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让人群中那些不知情者感觉荒谬又无措, 其中一人愣了许久终于反应了过来，尖叫道：「你们难道被那些魔鬼洗脑了吗？！」


    和他交好的一个领导人笑道：「当然没有，我们只是知道了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东西……放心, 我会和你们解释的。」


    核导攻击计划在最后关头被紧急叫停。


    而在刚刚恢復了一些的通讯信号的电视上，世界排名前列的国家同时向恐慌的民众们正式公布了「修士」的存在。民间一片譁然, 但很多人却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由此各种群魔乱舞的状况层出不穷。


    卫安看着新闻的内容，不敢置信地看向燕南歌：「你到底做了什么？！」


    燕南歌却对他的问题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凡人以智慧创造文明，文明以秩序得以长久，而秩序又决定了他们的效率……他们不得不选出一个核心来决定群体的前进方向与道德底线, 这就导致那个渺小的『核心』却能决定庞大群体的近乎所有力量。控制住他们, 凡人的国家对我们就毫无威胁。」


    卫安隐隐觉得嵴背发麻：「但你明明没有……如果用意志干扰那些核心的运势, 不可能不触发因果律！」


    燕南歌凝视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卫清, 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当然，我也没能完全绕开因果律的惩罚——不然你以为我被扣掉的二十多年寿命真的完全是因为燕戟？」


    卫安倏地愣住。


    燕戟是罪人, 诛杀他是因果律的「正义」。即使燕南歌是他的血亲，也不应该会因此受到太多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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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很久以前就……开始着手做这件事了？」卫安艰难地问。


    燕南歌轻笑一声, 喟嘆着笑道：「对啊, 从两百多年前，你们禁止我插手修缮维护秘境阵法开始……我就藉口这个原因进入外界开始准备了。」


    「藉口发展工业, 将阵法拆解开，一点点铺就到大地到每一个角落。将凡铁升炼成能撑在灵识的材质，一边建筑新的阵基一边维护旧的阵基——然后到了某个阶段，我突然发现没有那些凡人国家高层的配合是不行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最好解决的是哪些世袭制掌权的国家，制造一个傀儡打入掌权者的血脉后裔中，然后逐步取代他成为新的掌权者。」


    「然后当傀儡现有的身份『老了』，就将他的核心取出，再装入另一个新准备好的『年轻』傀儡体内，让他成为新的掌权者——例如塔米拉的国王，传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代了。」


    「选举制的就比较麻烦，我只能伪造一个身份，让『傀儡』合理地成长起来，然后去和那些凡人公平竞争……这个方法不太稳定，经常出意外，成功率一直都没办法超过七成。」


    不过也够用了。


    「是那些人选择了我成为他们的核心，而不是我在强行扭曲他们的意志。」


    所以即使是因果律也没办法强行惩罚他，只能逮着他在执行计划中打了擦边球的地方，勉强扣了他二十来年的寿命。


    卫安听懂了，毛骨悚然的感觉挥之不去。他看着燕南歌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呵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种背着所有人悄悄控制了整个世界的做法……这个傢伙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还能是因为纯粹好玩吗？！


    「做什么……」燕南歌笑起来，「当然是在防着你们这群蠢货被燕戟忽悠得要来对付我啊。」


    闻言卫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燕南歌在修士中的地位非常尴尬，而卫安很清楚，这全都是因为燕戟。难道燕南歌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没有，相反他一直安安分分，甚至在年轻时还把帮助弱小当成乐趣。


    但问题就在于，他的亲生哥哥燕戟，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比他还要安分向上、和善带人、交友广泛。


    所以当燕戟背叛后，谁都不再相信燕南歌了。


    他们开始以怀疑的眼光看待他，下意识的疏远他，试图找理由「处理」掉这个隐性炸.弹。


    就连他卫安也一直在用有色眼镜看这个人。


    甚至就算燕南歌此时这么坦诚地说了自己的想法，他都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说辞。


    燕南歌也没有指望能靠着谈话就让卫安倒向自己，嘴炮真的不会像那些影视作品里一样那么管用——虽然确实比不说话效果好的多。


    即使是之前他去见「燕戟」时，看似是用一张嘴就说服了那傢伙，但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他必须先行推算出天启的新宿体是谁，然后再要在关键时刻制住他，让他看不见任何反击的希望。


    其次，燕戟自己本身也必然开始动摇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起源于嫉妒与绝望，燕戟以为修真界剥夺了他最后一丝希望，执念由此而生。然而当他察觉到，如果自己当初什么也不做，安安分分等到现在也依旧能获得机会——反而是自己当初的决定毁掉了这一切——在这个时候，『后悔』会第一次动摇他的信念。


    于是「天启」不得不将执念的重心转移到毁掉卫清上。


    但随着他越来越看清卫清有多坚决偏执，他的悔意也会逐渐加深，相应的「天启」才会在那七年里阴差阳错的选择了最被动，也是对世界影响最小的观望。


    而燕南歌也是在这时候才隐约摸清了他的想法。


    然后再最后，摸着这根脉络给燕戟的天平上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虎头蛇尾被嘴炮终结了的战争。


    这是一首从一开始就被註定了结尾的悲哀乐章。


    而在这首乐章里，只有一个最有力的音符正在追逐着希望与自由，他是唯一的变数，他是唯一的光。


    燕南歌凝视着那道安静的背影。


    今天是卫清开始渡劫的第十七个月又二十三天，这个数字也是歷史上，支撑时间最长的那位修士试探出的极限。


    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天劫都有可能会降临。


    四季轮转，转眼已是三年。修士们紧张期待的心情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麻木，甚至很多修为较低的修士已经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而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夏天。


    「听说要来颱风了？」一个护法的元婴期修士一边嗑瓜子一边和同伴唠嗑，「要不我们给逐光剑君支个帐篷吧？」


    「哎，要不是不能设阵法影响剑君，哪儿有这么麻烦。」


    「我记得仓库里还有……」他说到一半突然听见一阵隆隆的雷声，下意识问道，「咦，颱风提前来了？」


    同伴半晌没答话，他疑惑地转头，眼角余光却瞥到天空上有什么黑色的东西，赶紧转头看去，下一秒眼睛慢慢睁大。


    在那灰蓝色的天空上，一道细长的黑色裂缝正慢慢扩大，而从裂缝中，道道电弧时隐时现。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死死地盯着那条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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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啦！


    裂缝忽然如同被击碎的玻璃般破碎开来，而后滚滚黑云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入，剎那间便将整片天空吞没。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雷龙在云层中盘绕，所有的气机完全锁定了下方盘膝静坐的卫清。


    短暂的寂静过后，忽然一声暴呵唤回了所有人的神智。


    「快退开！天劫降临了！」


    第66章


    浓墨重彩的黑如同泼在宣纸上的墨汁, 黑得不可思议不似云朵，只有极其边缘的一点点才能看出那微小的浅色晕染边缘。


    阳光被完全隔绝在云层之后，半个世界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唯有当那盘旋在云中的雷龙在云间露出一鳞半爪时, 才会骤然有那么一瞬间, 世界被刺目的光照亮。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


    方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租借的小屋里, 没捨得开灯, 借着窗外的昏黄的夕阳余晖开始啃昨天剩下来的半袋面包。


    从四年前那次突然全球信号崩溃开始，这个世界的经济体系就发生了巨大的动盪，无数企业倒闭、无数人因此失业。


    信息变成了一种异常珍贵的东西, 人们不得不开始重新启用书信和有线电话，股市变为了空谈, 网络仿佛重新成为了幻想中的东西。而因为导航指挥装置的作废，飞机和跨海航运也成为了高危行为被迫终止。


    直到去年，他才从广场的喇叭中听说，各国科学家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由于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种古怪的能量波动，导致所有无线信号都被彻底干扰废弃。


    这个世界在一夕之间就变为了无比陌生的模样。


    当然, 这其实对他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了, 因为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已经落魄到不得不去干些底层的活计来谋生, 这使得他在变化出现之后的生活变化并不大。


    如果有认识曾经那个身为星耀娱乐经纪人的他的人在这里, 一定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形枯瘦脸色蜡黄的人就是当年那个体重两百多斤的胖子。


    方正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年到底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了。


    正当他两眼放空地啃着干巴巴的面包时，忽然间窗外黑了下来。他茫然又惊惧地看向窗外，一道忽然炸亮的雷光刺地他眼睛生疼, 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他瞠目结舌地看见一片黑暗以可怕的速度吞没了整片天空，而黑暗中闪现的光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极暗与极亮之间的转换几乎没有任何间隔, 他根本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忽然,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在远方出现。


    那是……什么！


    大约五秒钟后，光柱消失不见, 天地又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方正并不知道，就在他茫然地看着那无比遥远的「光」的时候，就在那光柱落下的地方，在那片被各国认定的「禁区」里，有数以万计的修士恐惧又激动地看着那道光。


    「天劫！」


    「天劫降临了！」


    「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他们激动疯狂的吼声被淹没在了雷劫降临时的轰鸣之中，天雷噼开这方空间时的余波灼伤了他们的皮肤，但没有人在意这些，他们只是状若疯癫地一边向远处逃窜一边贪婪地吸纳着那随着「裂缝」一道出现的狂暴灵力。


    多久了，他们被迫停止修炼，被限制着不得在秘境外动用灵力。


    明明是强大超然的修士，却比凡人还要束手束脚。


    几乎就是在短短数秒间，上百人的身上就出现了突破境界的迹象，数十名出窍期修士开始向合体期迈进，可以预见在数年后他们就能彻底摆脱这个困了他们漫长岁月的门槛。狂喜与憧憬让他们根本无暇去思考那个引来天劫的人该怎么办——只有一人除外。


    燕南歌死死盯着那道将卫清淹没的雷劫，黑髮被辐散出的高温烤焦了一点，但他丝毫没空去管自己的状况。


    终于，第一道雷劫散去了，此时周围的修士已经为躲避天劫的余波逃得一干二净，原地只留下一片被融化的熔岩湖泊，而周围数里都已化为焦土。


    燕南歌立即施术挥开大片的岩浆，终于在深处看见了半埋在焦土中的卫清。他面色微变，跳入坑中半跪在卫清身边。


    只见卫清依旧闭着眼睛安安静静沉睡着，然而在他面向天雷的那一片皮肤上焦黑和鲜红混成一片，显得异常狰狞。


    他受伤了！


    但是这不应该……这只是第一道雷劫，就算因为拖得太久威力有所加强、就算卫清现在没有抵抗，也不应该会将一个大乘期修士伤成这副模样！


    很快燕南歌就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渐渐阴沉了下来，仰头死死盯着天空。


    因果律。


    这个东西本来应该是会在封印破除后自行消散的，然而他们对这个东西了解不深，没能意识到那天地意志也是有惯性的，让它真正消散需要时间。


    而此时，因果律依旧发挥着它的作用。


    天劫降临不可避免的「杀生」了，而因为它与卫清的联繫，也有一部分的「罪」被算到了卫清头上。


    因此因果律便依照着规则开始对这个违规的修士执行处罚，削弱他的力量。


    燕南歌铁青着脸将药物送入卫清口中，同时力量沿着自己铺设的阵法扩散开去，刚刚从裂缝中涌入的灵力支撑着他将这覆盖了整片大陆的阵法催动到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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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以亿万计的生灵被他以空间秘纹送到了阵法范围之外，一时间阵法边缘处人、动物、昆虫混乱不堪、尖叫声此起彼伏。燕南歌却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忌那么多了，只拼尽全力去赶在第二道雷劫降临之前遣走更多的生灵。


    「轰——」


    第二道光柱落下，同样身处雷劫中的燕南歌身上大面积烧伤撕裂，他的身体只停留在出窍期巅峰，距离大乘期还有不短的距离，这差距很难在一时半会儿里补回来。


    而卫清的气息也再一次衰弱下去一截。


    燕南歌掏出大量囤积的灵药给卫清和自己服下，眼底燃烧着怒火与刺骨的寒意。


    该死，该死的。


    他们这些后人不知道，但那些构思出「因果律」的天珩剑宗先人们难道也会不知道吗？


    他们就是想杀了这个渡劫的人！


    为什么？难道是担心这个经歷了心魔漫长折磨的人会在脱离了「因果律」的束缚后发疯对天珩的传承不利吗？所以就想干脆乘机除掉这个不稳定因素？


    真是好狠的手段，真是噁心到家了。


    燕南歌抱着卫清安静沉睡的身体，沉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天空上酝酿着第三道雷劫的黑云，唇角缓缓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没关系，尽管来吧——就让我们比比看，是谁的手段更高明。


    当年卫清曾因为想将自己的修为送给他而刻意将自己的灵力与他靠拢，而此时它却成为了燕南歌插手卫清天劫的纽带。


    那个被卫清补全的秘术在此刻发动，将他们的气机与修为紧紧联繫到了一起，也欺骗过了那没有丝毫自我意志的天劫，让它将他们两个同时锁定。


    燕南歌调动着卫清与自己的灵力，在空中布置出密密麻麻的阵纹，它们交错排列着，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们完全保护在内。阵纹不断堆积着、增强着，渐渐从外面已经看不清两人的身形了，只能看见厚厚的扭曲阵纹漂浮在空中。


    而就在大约三个小时的酝酿后。


    第三道雷劫降临。


    第67章


    耀白色的雷霆没有任何花哨, 犹如笔直的光柱般落下，吞没了方圆半里的每一寸空间。


    它接触到了燕南歌布下的第一层阵纹，而几乎在同时, 阵纹就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雷霆甚至都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削弱。


    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最后一层。


    燕南歌感应着那越来越接近的灼热, 弯下腰伏在了卫清身上。


    此时身后的天雷是唯一的光线来源, 他的影子被投射在卫清的身上，让他染血的面容大半隐没在黑暗中，唯一还被照亮着的半边侧脸上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 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神色间看不见痛苦。


    那样神秘又美好。


    燕南歌有那么一瞬间下意识勾起了唇角, 但紧接而来却是难言的酸涩。


    天雷落到了他的背上，在一开始的距离疼痛后紧随而来的只有麻木。他一动不动地挡在卫清身前，周围的焦土被再次融化，渐渐没过了他的掌心。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 天地再次暗了下来。


    燕南歌喘着气, 勉强摸出所剩不多的灵药, 开始恢復自己背后严重的伤势。


    天劫的残余力量还在他的身体中流窜, 不断破坏着他的经络与骨肉。灵药的修復力正与它抗争着，两者拉锯战中产生的痒痛不断袭来。


    燕南歌的额角因为痛苦而绷起了青筋，但他看下身下那人的目光却依旧柔和。他低低笑了起来, 呢喃道：「阿清……看到了吗，我们成功了。」


    「你终于自由了。」


    「我想看见你哭, 看见你笑……以后不要再忍着了, 好不好？」


    「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可以去……那棵将根铺满整个世界的树还记得吗？我们到上界后可以一起去找它……它应该和玉竹一样是植物化形的妖修吧……」


    「四年了, 可以醒来了……」


    燕南歌咳出一口鲜血，一边笑一边把唇边的血渍擦去，而后在卫清的唇角落下一个吻。他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卫清的脸颊，低语：「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撑不过第四道天劫了，不过不要怕……我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的。」


    他勉强支撑起残破的身体，转头看向高空。


    一座庞大的浮空岛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正上方，无数光纹流转，密集而坚实的阵列构成了屏障，为他们撑起了一顶保护伞。


    那是——天阳城。


    自两百年前的那场动盪之后，秘境一分为三，其中有两城一山。


    卫氏剑修镇守地表，先祖之剑尽皆收藏于此，因而谓之为「万剑」；燕氏族人所居之地为一浮空岛，常取太阳之炎以淬鍊金精，是以取「天阳」之名；另有一片秘境沉于海底化为深海之嵴，交由长生之兽独自看守，其名为「无光」。


    如果原始的秘境没有破碎，那么卫清为了沟通天劫，就只能将这笼罩了整个星球的大阵关闭，到了此时也根本来不及、甚至是无法将之重启用以防御。


    然而现在秘境有三个。


    虽然没有原始秘境那么强大，但是卫清离开秘境时只用关闭其中一个秘境的阵列壁垒，还有整整两个秘境可以依靠。


    也许这就是至今为止，命运对这个孤独灵魂的唯一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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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卫安站在远处的山巅，遥望着那挡下第四道雷劫的天阳城沉默不语。


    「燕南歌在做什么！」慕容珏愤怒地指着天阳城，「那可是先辈留下的财富，我们在上界庇护自身的依仗，如果毁掉了该怎么办！我看他就是居心不良，无缘无故的突然蹦出来说墨尘是天启的叛徒……谁知道那段留影是不是他自己伪造的！」


    卫安沉默了很久，开口道：「你可以闭嘴了，不然小心我揍你。」


    慕容珏倏地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卫安。


    卫安又瞥了眼他，面无表情地跳下了山巅，找了个地方开始盘膝修炼。


    燕南歌说的对，他不是个好的亲人。


    也许在很久以前，他还只是「卫安」的时候，他真的将卫清当成了自己年幼的兄弟来照顾，但人总是会变的。


    所以卫安成为了恪守公正的卫家主，而卫清，也从那个会笑会闹会生气的小孩成长为了沉默寡言的逐光剑君。


    但，无论如何，卫清就是他的弟弟。


    他看着他长大，变得比自己强了，然后独自走上这条坎坷的路。


    终于那个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小孩熬过了黑夜，离他追逐的光明未来只差一步之遥了。


    如果要让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这里，会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卫安不愿意看到那一幕。


    「燕南歌……一切都交给你了。」


    ……


    第68章


    天阳城作为上古时期大能修筑阵法的部分核心，其伟力不是如今天珩剑宗后裔可以匹敌的。也因为如此，单靠燕南歌一人去支撑整座浮空城的所有秘纹还是非常勉强，在连扛三道雷劫后天阳城的阵纹已经黯淡了下来，浮空高度也降低到了离地不足百米的位置。


    燕南歌脸色苍白，身上的伤势已经靠着药物恢復了七七八八，可体内的灵力却也即将告罄。


    他抱紧了怀里的卫清，咬破指尖以心血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空间秘纹。


    「轰隆隆——」


    雷劫酝酿的声音不断迴荡在上空。


    这是第七道雷劫了，也是雷劫降临的第三天。


    上古修士渡劫，少的只有三道雷劫，而至多者也不过渡九重雷劫。


    相传雷劫次数越高代表着修士潜力越高，能引动九重雷劫者万中无一，然而在此时这喜兆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轰——哧哧嗤——」


    第七道雷劫落在了天阳城上，这座无比庞大的浮空城再次缓缓下沉，而防护阵法崩毁的声音也在接连响起。以血写就的空间秘纹缓慢吸收着离散在空中的灵气，在天阳城即将接触到燕南歌嵴背的剎那，终于达到了最低的运转门槛。


    唿——


    阵法的光芒亮起，两人消失在原地。锁定了他们气机的劫云察觉了异常，迅速开始向着星球的另一半偏移。


    而此时，离开了空间通道的燕南歌正带着卫清向深海潜去，去寻求那个几乎没有人去过的海底秘境的庇护。


    「哗啦——」


    海水被无形的力量分开, 燕南歌的身形不断穿梭在虚空与现实之间，每次出现都会下潜近百米的距离。然而这个距离正在不断减短，不仅仅是因为燕南歌的灵力即将消耗殆尽, 更大的原因却是无光山脉外围阵法的压迫。


    上古时期阵法笼罩了整个星球, 无论是高空还是地底, 尽皆是「秘境」的笼罩范围。然而在地表与高空的阵法遭到破坏时, 这些深藏海底的阵基却侥倖逃过一劫，因而此地的残阵才是三大秘境实际上的最强。


    只是这部分的阵法……由于所处环境问题维修难度颇高，所以早就被先祖们封死了, 一般修士根本进不去。即使是燕南歌这样真实境界极高且精于炼器之道的出窍修士，要进去也得花好一番功夫, 何况此时还要带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一道光突兀地穿透上万米的海水，在他们背后闪了一下。


    燕南歌向上方瞥了一眼，暗暗咬紧牙关，继续向下潜去。


    天劫是不受任何人操控的规则，它有一定的恆定规律。通过前几次雷劫降临的时间和强度, 燕南歌已经大致算清楚了下一道雷劫的状况。


    大约还有四十七分钟, 第八道雷劫就会落下。


    而他带着卫清进入阵法, 即使是最顺利的情况, 也至少要花去一个小时。如果镇守无光山脉的那位不愿意让他们进去，那他就只能尝试着强闯，需要花去的时间就更长了。


    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希望。


    即使雷劫的雷并不是普通的雷电, 并不会被海水削弱太多，但这阵法也不是凡物, 他们被压制住的同时, 雷劫也必然会被削弱一部分的力量。


    所以是生是死……最后只能看层层削弱后到底是哪一方技高一筹了。


    「嗡——」


    剧烈的波纹震盪开来，暗色的符文渐渐浮现在数千米外的下方。燕南歌死死盯着那里, 护着怀里的卫清一点点撑开那阻挡在前的力量，向着下方潜去。


    忽然，就在那黑暗无光的深海之下，在那些古朴符文的环绕下，点点如同星河般连成一串的光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燕南歌的瞳孔勐地收缩了一下。


    在那些光出现的同时，燕南歌感觉到有无数道「注视」落在了自己身上，就像是在表示无声的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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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


    「离开这里」


    「离开……」


    在灵魂深处响起的低喃声虚幻又缥缈，燕南歌被这凝聚的上万道精神波动影响得动作一缓，但随即很快又集中精神再次向下前进。


    那些低喃渐渐染上了怒意。


    燕南歌不管不顾，强行沖入一层警戒范围。


    「轰——」


    远远观望着这边状况的修真者们都看见整片大洋都不自然的震颤了起来，海浪乱七八糟的向四处扩散着，久久未能平息。


    而就在不久之后，第八道雷劫降临。


    接着又是第九道。


    天雷的高温将海水蒸发为了浓重的雾气，靠近海水錶层的某块区域甚至还在沸腾着，氤氲的雾气升腾为云，覆盖了方圆数千里的海面。


    终于，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劫云渐渐散去了。


    一道阳光穿透黑暗的天空，洒落在了海面那低矮的白色云层上，将之镀成了辉煌的金色。


    一个又一个先前远远避开的修士靠近了过来，围拢在那道阳光的数千米之外。也许是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他们在看见那道灿烂的光时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心情也是复杂难言。


    喜悦当然是有的，但他们期盼的事情毕竟在数天前就已经发生了，到现在冷静下来，所有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出现了其他的情绪。


    封印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们能好好的在上界站稳脚跟吗？天珩剑宗曾经的敌人怎么样了呢？以及……那两位生生承受了这般恐怖雷劫的，还活着吗？


    他们不知道。


    甚至大多数人此时都是悲观与乐观的两种想法在脑海里搅成一团，都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等个什么结果。


    卫安御剑来到这片海域上空，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外静静凝视着那被光照亮的地方。


    此时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开始向着合体期转变了，外界大量灵力的灌入在短短时间里就将这整个世界填满，修士们终于不用再为了节约那一点灵力而拼命压制自己的修为。


    而作为代价，是他们不得不去面对那未知的上界，与不知是否还存在的敌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卫清和燕南歌这两个分别代表剑道和炼道巅峰的强者庇护当然是件好事，但他的理智却在示警——卫清承受了远超他极限的心魔劫，很可能已经分辨不出现实与虚幻。


    现在外界封印破除，先辈留下的因果律也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作用了，如果卫清活下来了，却发狂对他们不利该怎么办？


    卫安隐隐意识到趁现在卫清还虚弱直接除掉他是最稳妥的方法。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远远凝望着那片海域。


    「哗啦啦……」


    细微的水声响起，数万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唿——」厚重的水雾被从中心驱散开来，两道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一人身着墨色长袍，背上背着另一人，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却很亮。


    卫安看着看着，唇角微微上扬，眼底的神色变得柔和。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脸色骤然一变，只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燕南歌两人身后，手中握着的短剑毫不留情地向卫清的后心处刺去——


    「住手！」


    第69章


    短剑划过一道弧光毫不留情地刺下。这种程度的攻击原本是无法伤到燕南歌的, 然而此时他的状态都极差，反应不由就慢了一拍，在偷袭者通过空间穿梭的手段逼近到了三米之内时才反应过来。


    燕南歌眼神瞬间沉郁了下来, 立即纵身向前扑去试图避开这道攻击。


    「嘶——」


    短剑切割空间的嘶鸣声响起, 划破了燕南歌的袖口, 堪堪擦着他的皮肤掠过。然而一次攻击落空后来者却依旧没放弃,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就再次飞身上前。


    燕南歌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心知情况不妙，在半空中强行调转身形将自己与卫清的位置对调, 同时也面朝那个突袭者看去——


    在看清来者容貌时他的瞳孔顿时一缩。


    而在这时，短剑的剑刃已经递到了与他不足半米的距离, 以他现在的灵力和精神力全部枯竭的状态绝对没办法完好挡下这一击。


    燕南歌面色冰冷，双臂交叉挡在身前，一层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翎羽出现在他的双手上，打算硬接这一击。


    然而就在那短剑即将触及燕南歌手臂的剎那，一道白光忽然闪现, 直直撞开了短剑后余势不减, 继续将来者撞飞数十米砸入海面。两者相撞时激起的冲击波掀得燕南歌衣袍翻飞,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一圈环形海浪扩散开去。


    突然出现的白影在击飞了来袭者后速度慢了下来，凭空而立，挡在燕南歌身前呲牙朝着那个被砸入海里的人低吼, 沉闷如滚雷的吼声在海面上激起细小的波纹。


    「唰！」


    卫安御剑停在了燕南歌身边，他不精通空间之道, 加之之前的事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 是以直到此时才终于赶到此地。他蹙眉看着那片海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那个是……」


    燕南歌沉着脸吐出一个名字：「墨尘。」


    卫安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燕南歌深吸了口气, 一字一顿道：「他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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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燕戟留下的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大量被天启寄生过的人灵魂湮灭，而在他们的探查中墨尘也的确是死了的。


    但现在看来，恐怕当时墨尘是在装死。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例如曾经卫清带回来现在还在珠子里的那条龙蟒，当初就是用假死骗过了天启的人捡回一条小命。


    之所以卫清当初能发现异常，完全是因为大乘期巅峰剑修的强悍神识能完爆龙蟒，然而放在燕南歌身上就不适用了——他虽然境界不比卫清差，但总归还是个出窍期，神识也未经蜕变，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完全碾压与自己同境界的墨尘。


    卫安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转头盯嚮慕容家族的方向：「当初墨尘的尸体我们交还给慕容家族处理了，是慕容珏那个傢伙……」


    怪不得前天慕容珏还在为墨尘打抱不平，这蠢货怕不是又被墨尘忽悠了在包庇这个叛徒呢。


    燕南歌沉着脸没有说话，卫安看了看他背上的卫清，又转头看了眼蹲坐在一旁虚空中的白猫，摇头道：「那傢伙恐怕已经逃走了，修真界有能力压制住他的就那么几个，还没几个精通空间遁术的。你现在状态不好，我先护送你回万剑城调息，追捕的事情就等你恢復巅峰状态了再说吧。」


    燕南歌死死盯着下方的海面，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他们很快回到了卫清在万剑城居住的别院，将依旧沉睡着的人安置在洞府房间后卫安很快就离开去质问慕容珏了，而燕南歌则是一边恢復灵力一边将别院的防护阵法重启。


    等再次回到房间内时，白猫正蹲在卫清的床边，歪着头看床上的人。


    燕南歌看见这一幕脚步顿了顿，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嗷？」白猫抬头看他，眼神里透着不解。


    为什么爹爹还没醒过来呀？


    燕南歌笑了笑，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坐在卫清身边：「会醒的，你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听见他这么说，白猫又没心没肺地高兴起来了。它甩了甩尾巴，脱落的毛毛飞得满屋都是。


    它已经快成年了，最近体型长大了很多，毛也变得有点秃，不是很好看。


    这样的话，正好在爹爹醒来的时候就能给他看见自己最漂亮的最强壮的模样啦！


    ……


    卫安面色黑沉地大步走入慕容家族的府邸，直奔慕容珏的住处而去，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卫家主？」慕容珏早得到消息，这会儿看见卫安提着剑冲进自己院子里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来，「您怎么……」


    「哐！」


    卫安一剑砸断大门口那两人环抱粗细的雕花石柱，一把提起慕容珏的衣襟冷声质问：「说，墨尘是怎么回事。」


    慕容珏懵了懵，强装镇定干巴巴道：「什……什么？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这次别想再煳弄过去了。」卫安眯起眼睛，花白的剑眉向上挑起，「墨尘还活着，而你在包庇他。」


    慕容珏哑了片刻，硬着头皮道：「燕南歌莫名奇妙的就说墨尘背叛了我们，还灵魂攻击想要杀他，我当然不能说出去让你们伤害墨尘啊。」


    卫安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他妈知不知道那傢伙到底干过什么！」


    慕容珏闭着眼睛瑟瑟发抖，但是这次却是难得的硬气，死咬着不松口：「但墨尘他明明就没有被天启控制！他是正常的，是燕南歌在诬陷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先不说，」卫安冷着脸呵斥，「你没有看到他刚刚想杀了阿清？」


    「那也没有什么错。」慕容珏咬牙坚持道，「没有人能撑过天劫的折磨，逐光剑君已经死了，就算还能醒来，难道你想看到他发疯的样子吗？」


    「墨尘只是想给他留个体面罢了！」


    第70章 是我杀的


    明月高悬洒下遍地鎏金, 晚风在树林间轻声吟唱。


    燕南歌将卫清在天劫下损毁的长袍修补好收起，走进屋内垂眼看了看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


    此时天珩剑宗先辈留下的因果律已经彻底失效了，卫清先前被压制住的力量也渐渐恢復原状。以大乘期修士的自愈能力, 他之前受的伤早就好全了……


    不, 按理来说卫清现在已经是「仙人」了。


    然而燕南歌却发现, 他的气息并没有比渡劫前强太多, 只是比正常大乘期高一点点。


    他也一直没有醒来。


    相反——


    燕南歌神色莫测地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一道电弧在他的皮肤下流窜而过，几道细小的红痕随之出现, 但很快又消失了。在电弧流窜过的这个地方，他的肉身强度微不可查地提升了一点。


    渡劫的人好像变成了他。


    天劫原本就不是什么处罚, 它只是筛选并帮助那些达到界限的生灵跨过最后一道门槛。如果不是他们的处境这样糟糕，事情根本不至于落到这一步。


    当然以他出窍期的修为远远还没有达到那个门槛，正常来说至少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来吐纳灵力将修为提升到与境界相近的程度他才会开始渡劫。之前替卫清挡劫时也动用了不少手段削弱天劫的威力，真正落到他身上的雷劫其实只有大约百分之一左右。


    不过就这么一点雷劫余波，居然都让他的修为无声无息的提升到了合体期, 真不愧是能替修士锻仙胎的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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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歌放下手, 将掌心附在卫清的额发上, 眼神变得柔和。


    不要紧, 天劫并不是只有渡劫时会降临。高阶炼器师完全能做到「引天雷而藏于器」，想来等阿清醒来后再替他引雷劫锻仙胎亦非难事。


    燕南歌红棕色的眼睛颜色一点点加深，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扩大。忽然他张开双臂向后跨出一步。


    一道空间裂隙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张开, 将他的身影吞没后又瞬息间消失不见。


    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布置了大量防御阵纹的华丽府邸。燕南歌抬手漫不经心地在阵纹上一划而过, 那些散发着强悍威压的阵法竟然就这么分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细缝。


    燕南歌抬步向细缝处走去, 在即将触及裂缝的霎那化为了原形从中一闪而过，而后又继续以人形向内走去, 整个过程快到几乎无法看清。


    他穿过了长长的迴廊，来到尽头处一间修炼密室外停下了脚步。


    一张绘满精緻纹理的符纸从他的广袖中飘落，在触及地面的剎那无数无形的「藤蔓」蔓延开来，眨眼间就将方圆百米笼罩在内。


    瞬间，风声、虫鸣、夜枭的叫声……所有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过了片刻，门被从内打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来慕容珏警惕疑惑的脸。他看见门外双手拢于袖内对自己微笑的燕南歌时明显有些诧异：「燕家主，您怎……」


    他的话戛然而止，动作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把匕首被燕南歌握着插进了他的心脏。


    燕南歌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微笑道：「晚安，慕容家主，祝你好梦。」


    古怪的力量沿着匕首的刀尖扩散开来，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侵蚀了慕容珏的全身，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就瘫倒在地，用交杂着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盯着燕南歌：「你……你……」


    「嗯？」燕南歌分外无辜地歪了歪头，「怎么了，慕容家主？」


    慕容珏大口喘息着，口中不断溢出血沫：「你……杀……」


    燕南歌往旁边走了半步，躲开慕容珏伸过来试图抓自己衣摆的手。他笑着道：「疼不疼？疼也没办法呀。」


    他说着，又从袖中抽出了第二把匕首，在慕容珏惊恐绝望的目光中慢吞吞地，将它刺入了慕容珏的丹田。


    即使是在做着这种事情，燕南歌的眼睛也依然清澈又无辜：「看着你一直像个小丑一样发疯，我真是太不忍心了啊，只能好心给你个体面了。」


    慕容珏闻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挣扎着传音：「对……不起……我今天……」


    燕南歌笑着用脚尖踩住慕容珏喉咙上的匕首，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缓声道：「是什么给了你道歉就有用的错觉？」


    他脚一用力，匕首开始倾斜，随着他的力道慢慢向上剖开慕容珏的脖颈。当然，以慕容珏的修为这种伤势他也不会死得太快：「因为因果律造成的虚假和平？还是因为这些年无论你怎么作都还安然无恙？」


    「你……杀我……不怕其他人……发现……」慕容珏艰难地在他脚下挣扎着。


    燕南歌脸上的笑淡去，冷声道：「发现又怎样。」


    「放心，你是第一个，很快墨尘就会下去陪你。」


    言毕，第三把匕首毫不迟疑地刺嚮慕容珏的识海。


    噗嗤。


    浓稠的鲜血混合着白液流淌出，慕容珏瞪大双眼，气息迅速衰败下去。燕南歌垂眼盯着他的尸体看了片刻，随手打了个响指唤出一缕太阳金炎将慕容珏的尸体烧成灰烬，而后转身离开了此地。


    还有一个。


    他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扩散开去，连通了那遍布整个星球的阵纹。


    一道藏匿在海中的异样波纹在他的探查中无所遁形，霎那就被锁定了位置。燕南歌以那个地点为坐标，在穿梭抵达那个地点的剎那就将那片海域的空间冻结，而后直直盯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墨尘看见他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冷冷道：「你是来杀我的。」


    燕南歌笑道：「你很明白嘛。」


    「我知道的，你就是个疯子。」墨尘凝视着他，声音低了下去，「和他好像……也是，毕竟你们是兄弟。」


    燕南歌隐约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古怪，但也懒得深究，拿出一把锥刺半眯起眼道：「看来你也准备好去陪燕戟了，真有趣，我还以为你会再给我添点麻烦呢。」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儿戳中了墨尘的笑点，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眼神阴鸷古怪地看着燕南歌：「陪燕戟？你倒说对了。我只后悔没能杀掉你们。」


    他本来就打不过燕南歌，唯一的机会就只有渡劫后他们松懈的那一瞬间。


    可惜还是失败了。


    他的天赋远不及燕南歌，明明是同一年出生的，但他却直到燕南歌成为出窍期后足足一百多年才终于也爬到了这个层次上。此后没有了外界的约束，他就更加追不上这个人的步伐了。


    不会再有机会了。


    墨尘看着燕南歌无动于衷地握着锥刺走进，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骄傲又偏执的傢伙。他没有挣扎，任由燕南歌将尖利的锥刺扎入自己心脏，忽然抬手抓住了燕南歌被金属护腕包裹的手臂。


    「那傢伙……真会演戏……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他那么嫉妒你……」血从墨尘的唇角流下，他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燕戈，你可真是个冷血的……混蛋，他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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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尘阖上了眼，身形慢慢缩小，最后化为了一只墨蓝色羽毛的鸟被穿在锥刺之上。


    燕南歌漠然将它烧成飞灰，收起锥刺再次消失在空间通道里。


    ……


    「不好了！慕容家主失踪了！」


    因为灵力充斥了整个世界而忙于提升修为的众修士直到大半个月后才震惊地发现了这个事实，紧急召集了那批最顶尖的存在来询问，却发现燕南歌迟迟未到。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一齐前往他居住的别院。


    然而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在他们抵达别院的时候燕南歌居然就正坐在别院花园的亭子里喝茶。


    「燕南歌！」卫安率先出声问道，「你没有收到我们的传讯？」


    燕南歌抿了口茶，慢悠悠道：「收到了。」


    「那为什么不来？」卫安皱眉。


    「因为我知道他已经死了。」燕南歌放下茶杯，平静看向众人，「是我杀的。」


    第71章 你还认得我吗？


    燕南歌出人意料的坦白让在场的所有修士都瞠目结舌。人群中最冷静的还是卫安, 他盯着燕南歌的眼睛肃容问：「我想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解释？」燕南歌漫不经心地哼笑了一声，「我处理掉一个背叛天珩剑宗的叛徒以及他的同伙——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众人一圈：「还是说他想杀逐光剑君的事……你们都想假装眼瞎没看到？」


    这话说的委实一点也不客气，立即修士们眼底都多多少少出现了不愉的神色。其中一些慕容家族的人尤为不满, 但由于忌惮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挑衅。


    眼下的情况十分纠结, 燕南歌做的事情在修士们看来实在是太肆无忌惮太过火了一点, 而且这种商量都不和他们商量就先把人干掉的做法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慄。


    然而燕南歌说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加上……他们可能打不过这傢伙，所以到底要不要为了两个死人得罪燕南歌也是个问题。


    在一番纠结之后，修士们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有可能打得过燕南歌的人。


    卫安：「……」


    被所有人盯着的卫安表面上一脸淡定, 实则内心里特别无语，不断暗骂这些胆小怕事又爱折腾的墙头草。


    他想了想, 伸手拈了拈鬍鬚，就像是看不见旁边人的眼神暗示似的淡定道：「唔，原来如此。」


    众修士：……？？！！！


    卧槽没了？您老不应该表个态谴责一下这傢伙吗？万一他以后突然发疯也对我们伸出魔爪怎么办？


    燕南歌瞧着他们五彩纷呈的表情，欣赏着欣赏着突然就憋不住笑出了声。众人听见他笑，都觉得莫名奇妙还有点恼, 目光又都转到了燕南歌身上。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事实。」燕南歌说, 「就算你们最后决定对我这个杀人犯做什么裁决……也来不及了。」


    他挑了挑眉, 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因为我其实早就不在这里了。」


    看着众人莫名奇妙又有点惊疑的神色, 燕南歌笑得更开心了：「嗨，你们不会真的到现在都没发现坐在这里的『我』只是一道幻影吧？」


    闻言众人脸色都变了，有心急的直接就探出神识扫视「燕南歌」, 这才发现这人竟只是一道灵力虚影，承载的只有一缕微不足道的意识。严格来讲这虚影更本算不上什么生灵, 也和燕南歌毫无联繫了——它的性质更类似于和燕南歌性格一模一样的智能ai。


    卫安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阿清呢？你把他带走了？」


    「当然了。」虚影笑道, 「难道还要留在这里等你们中哪个忘恩负义的傢伙打着大义的名号来让他『解脱』吗？」


    虚影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微妙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我』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完成了所有收尾工作, 带着阿清和那只傻崽子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精通空间法则，这么长时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你们发现得居然能比我预料的晚那么多。」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应该说是你们太迟钝了吗？」


    面对着无言的众人，『燕南歌』站起了身，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敛了起来。他眸色冷然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明明只是个毫无攻击力的虚影，却让所有人下意识偏开了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从今往后，逐光剑君将会是自由的。这些年他所付出的一切早已足够还清天珩剑宗传承的恩惠了，而事实上——你们也只是受惠者，根本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不要再来打扰他。」


    ……


    梦中千百世轮迴已过，虚幻与现实难以明辨，再睁眼时只觉恍然隔世。


    他慢慢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在白玉雕琢而成的房樑上停留许久才重新聚焦。他的身体因为太久没有移动而有些麻木虚弱，一时间有些使不上力。


    在原地又躺了一会儿，他才坐起来，偏头打量四周。


    这里是一个非常宽阔的殿堂，白玉为柱，长明灯漂浮于屋顶下方，一条长长的走道贯穿了他所在的地方，而走道两侧是数以千计的金甲傀儡，各个都散发着可怕的威压。


    忽然，一道陌生的气息从敞开的门口靠近过来。


    「啊！」一声压抑的惊唿声响起。


    他垂眼看去，来者是一名黑色长髮的少年，看气息至多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却已长开，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一眼望去竟有种雌雄莫辨的完美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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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吃惊地瞪圆眼睛看着他，愣了几秒才匆匆提着长袍下摆飞奔而去，嘴里还高声喊着老师。


    过了一会儿另一人出现在大殿门口。那人在看见他时眼底迸发出了灼热的神彩，一闪身出现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而后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抱紧不放。


    「阿清……」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阿清你终于醒了……」


    他能感受到他喷洒在自己颈侧的急促唿吸，过了一会儿，他又感觉到了贴着肩膀的衣服上传来一阵湿意。然而他却没有什么反应，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疲惫感让他忍不住又阖上了眼睛，微微垂下头陷入假寐。


    过了很久，男人才稍微平静了一点，松开手看向他，却在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半闭上的眼睛后变了脸色：「阿清！」


    他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唿唤，再次勉强睁开眼睛看向男人。


    男人见状松了口气，有点不安地碰了碰他的脸颊，扯出一个笑温声问道：「阿清，你还认得我吗？」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眼含期待的人。


    深灰色里衣外罩着一件广袖的黑色长袍，袍面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泛着瑰丽的紫色虹光。他有着一头泼墨般的黑色长髮，此时正用一根金丝缠了少许在脑后，而正凝视着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红棕色，瞳孔因为过度紧张而缩成了很小的一点。


    他安静地看着这个人，眼神却空洞得好像什么都没看进眼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疲累感又再次涌了上来，他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在意识陷入沉寂之前，他隐约听见有人在惊慌失措地喊着一个名字。


    「……不……卫清！」


    第72章 誓言


    「……情况是在逐渐变好的。」


    模模煳煳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你看, 他既然能够醒来，就证明情况是在好转的。」依旧是那个声音，「也许过个几年, 就彻底没事了也说不定。」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没有, 增强体质反哺神魂、以凝神静气的灵药辅助、隔绝外界干扰, 这些就是全部了, 你也一直在做。」陌生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按照你说的，他已经醒来了, 那也许带他四处游歷一番见识见识『超越想像』的东西，说不定会帮助他更快分辨出虚幻与现实。」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 垂落的睫毛颤了颤，一片暖融融的光出现在视线中。


    这是和他前一次醒来时不一样的环境，红木地面光洁而低调，房间不大，能看见几步外垂落的米黄色轻纱帐幔。


    而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左手被人握着。


    「阿清？」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将他的身体转向另一个方向, 视线正对上一双漂亮的红棕色眼睛。


    「阿清！」燕南歌的眼睛瞪大了, 惊喜中带着焦急，「阿清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燕南歌还是上次他见到的模样，而他被他握着的手指有些生疼, 显然是燕南歌情绪失控控制不住力道。


    「阿清，我们现在已经在上界了, 这里是一个叫『南天洲』的地方, 我现在是南天洲最大的学院里当炼器导师。」


    燕南歌盯着他的眼睛：「我们不是说好要去很多地方？正好最近有一场学院交流会……我们跟着去逛逛如何？那附近就有你想看的几个秘境……」


    房间里另一人看看突然变啰嗦的燕南歌又看看没什么反应的卫清，表情变得有点古怪：「不是, 我说啊，原来这真的是你道侣？」


    那人见燕南歌眼神莫名地看向自己，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你大概不知道，学院里好多人都在私底下说这位……其实是你用炼器术造出来的仿真傀儡，而你正试图挑战创造生命这一领域有点……嗯，走火入魔了。」


    「……」燕南歌沉默半晌，露出迷之微笑。


    那人有点心虚，小声嘀咕：「还不是你说的经歷太离奇了，什么被关在天劫无法降临的位面里只能引天劫破除封印，什么因为叠加了四年的心魔劫太强陷入沉睡——听都听说过这种操作好吗？而且你平时又喜欢耍人玩儿，大家都以为你又是在开玩笑呢。」


    「……既然你也没办法，那我就先带阿清走了。」燕南歌拉着卫清的手起身道别，「回头再聊。」


    他被燕南歌拉着一路离开房间，在穿过几条曲折长廊后眼前骤然开朗。


    一轮无比巨大的朦胧光团悬于天际，将柔和的冷光洒落而下。然天空却不见一丝云层，遥远处无数星辰错落排布在黑暗的天幕之上，既不似黑夜也不似白昼。


    而在稍近之处，数以千万计的浮空之山漂浮于天际，一眼望去可见万里，山川楼宇层层叠叠，竟不见分毫隐没于地下之感。


    就好像大地是平的一样。


    他怔愣地低下头，脚下数百里外是一片葱郁的森林，而就在那片森林中……一只能把森林比成草坪的白色长毛巨兽正趴伏在地上，睁着三只紫水晶似的圆眼睛看向他们这边。


    燕南歌拉住他的手忽然一紧，随即微一用力将人扯到了怀里搂住。


    「阿清……」温柔的鼻息喷洒在他耳畔，燕南歌将脸半埋在他颈侧，「已经过去一百三十一年了。」


    燕南歌顿了顿，哑声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一直不醒，该不会是因为当初我冷落了你两百多年，你想一天不落地还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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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着卫清安静了一会儿，轻嘆了口气，松开手笑着指了指底下那只白糰子：「看见了吗，那是十吨——它到了上界后就一个劲疯长，现在估计都能改名叫亿吨了吧。」


    「当初我带着你和它跑路，按照早就说好的，没再管什么『天珩剑宗』。卫安好像是带着那些傢伙在另一片次级大陆上重建天珩剑宗了，前些年来找过我们一次想让我们回去，被我拒绝了。」


    「还有那个留下封印的『敌人』……我也托人查了，似乎在三万多年前他们就被另一仇家灭了门，留下的传承也被拿出来公开拍卖，算是彻底散了。」


    「去年我收了个挺有天赋的小孩当徒弟，就是之前你醒来那次看见的那个黑头髮小傢伙。我觉得他的性格有点像你，你应该会喜欢他的。」


    「还有……」


    燕南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直到底下那只白色大猫等不住「嗷」的一声吼，才终于带着卫清从浮空山脉上向下落去。


    等到他们真正落到这只白色巨兽的脑袋上，他才能准确意识到当初那只只是密度比较高的小猫咪现在已经长得多大了——周围的古木高约二三十米，却还比不过这只大猫的腿高。它唿出的气流就仿佛能掀起风暴，无数树叶被吹得扑簌簌作响。


    「嗷！嗷嗷嗷！」白猫见他醒过来了分外激动，一边嗷嗷叫一边努力翻白眼想去看他。


    「安分点。」燕南歌又好气又好笑地踩了它几脚，「回去再看也不迟，赶紧走。」


    白猫抖了抖耳朵，立刻调动天赋秘纹扭曲空间，向着居所赶去。


    卫清盘腿坐在它的脑袋上，安静看着这一切，似乎依旧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没有反应。但没有人注意到，他搭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却悄然握紧了。


    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就套在他的中指上，略微有点凉，却仿佛又化作了一团火从那一小片与皮肤接触的地方灼烧开来。


    这是只有还坚守着誓言的人才能触碰到的凭证。


    第73章 终章（上）


    大白猫连蹦带跳地顶着他们回到了一片颇有异域风情的地方。这里不像之前那浮空山所在之处般荒凉, 相反，连绵不绝的白色建筑铺满了整片修筑过的平整土地，数以万计的人穿梭在走道上。


    当白猫在他们上空跑过, 那些穿着相似制服的年轻人纷纷投来倾慕敬畏的目光。


    「唿——」


    白猫落在一座白色的建筑前, 低下脑袋让两人下来, 而后眨眼间就从上百米长的巨兽化为了一个白衣白髮的少年, 张开双臂勐地扑到了他身上挂住。


    「哇！爹爹你终于醒过来了！云泽好开心！」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颈项上，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他身后拖着的那条尾巴尖儿一勾一勾，柔顺的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然而他还没蹭几下, 旁边的燕南歌就伸手抓住少年的尾巴把他扯了下来。


    「嗷呜！」少年痛唿一声，眼泪汪汪地瞪向燕南歌, 「好痛！爹你干什么！」


    「……」燕南歌微笑：「崽，你长大了，该对自己的体重有自知之明了。」


    白髮少年幽怨地看着他，然后又用委屈的表情眼巴巴看向卫清。


    然而眼前这人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用平静的目光淡淡注视着前方, 既没有像以往一样安慰他, 也没有从兜里掏出来什么小零食安慰他。


    少年的神色渐渐有些僵硬, 他意识到了什么, 侧退开半步，却发现卫清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分毫未曾随着他移动。他的脸色有点发白, 小心拉起卫清的袖口轻声喊道：「爹爹？」


    依旧没有回应。


    燕南歌垂下眼，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他伸手推了推少年的肩膀说：「行了, 去收拾行李吧, 我们过几天就要出发去神塔洲了。」


    少年绷着脸看向燕南歌，眼神有些无助茫然。燕南歌又推了推他, 他才迟疑着松开手，重新化为那头庞大的三眼白猫，三步一回头地走远了。


    这里一时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燕南歌静静注视着卫清的侧脸，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说不出来了。


    他已经等了很久，前十年在上界摸索流浪，成功将境界稳定在大乘期巅峰后，就加入了现在所在的天罗学院安顿下来，成为一名炼器导师并寻求庇护。


    这上界，和先人手札中记载的有几分相似，但也变了很多。


    身为一个专修炼器之道的炼器师，在没有充足资源炼器自卫的情况下燕南歌的战斗能力不算强，但好在大乘期在上界其实也已经算是比较厉害的水准了，除非遇到那些渡劫完毕的「源修」——也就是仙人，他还是能自保的。


    然后按部就班地修炼、渡劫、寻找材料替卫清淬鍊神魂和躯壳。


    就像之前那位朋友说的一样，卫清的经歷太少见了，他们很难弄清楚到底怎样才能让他醒过来，于是只能参照那些陷在幻术中无法清醒的人来帮助他。


    燕南歌很害怕卫清会醒不过来，也很害怕在经歷了天劫后，卫清会忘记他、成为另一个人。但即使再焦虑再恐惧，他也只能等。


    燕南歌又笑了起来。他拉起卫清的手，带他向殿内走去：「阿清，你总有一天会摆脱天劫的影响的，对吧？」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再次低声说：「我们都是源境修士了，能活至少上万年——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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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背对着卫清，卫清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是他听得到他声音里隐藏着的复杂感情。


    「不要紧，阿清，这次……我们可以慢慢来了。」


    「我们已经自由了。」


    ……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神塔洲的元武学院，从乘船出发到抵达，路上一共花去了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


    同行的有数千人之多，燕南歌作为带队之一需要帮他们做好协调安排，只能将再次陷入沉睡的卫清交给同行的云泽看顾。


    「夜澄，你也要参加这次的交流比试吗？」云泽蔫哒哒地歪头看在桌边填写表格的黑髮少年，「太早了吧？你才二十岁不到呢，入学也没几年……」


    黑髮少年停下笔，转头看了那边一眼。


    他老师的那位道侣现在依旧没醒，闭着眼斜靠在椅背上，而云泽缩小了体型正蹲坐在地上，一只前爪搭在那位的膝盖上，长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他抿唇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老师说参加了也没有坏处，所以我想试试看呢。」


    边说他边将填写完的表格叠好收起，迟疑了一下，目光在卫清和燕云泽身上停留了片刻，小声说：「那个……要是卫前辈一直醒不了的话，等我回家后会帮着问问家里的长辈有没有办法的。」


    燕云泽闻言眼睛一亮，甩动的尾巴一顿：「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至少要六年后才行。」黑髮少年有点尴尬，「我家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只有特定时间才能进去的。」


    大猫又蔫了：「还有那么久啊。」


    他心不在焉地走了会儿神，突然想起来什么，继续和黑髮少年搭话：「哎，对了，夜澄你不是说你有个未婚妻吗？你这样六年都不回去看她，不怕她变心吗？」


    夜澄的眼睛瞪圆了：「不可能！阿辉才不会变心！」


    大猫用尾巴拍了拍地面，摆出理所当然的语气忽悠道：「你这么激动，说明你还是怕呀，怕就早点回去嘛。」


    「……」夜澄无奈道，「不行的，真的回不去。」


    大猫抽了抽鼻子，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夜澄看见他这反应有点头皮发麻。这位明明都是三四百岁的大妖了，平时却还像个小孩一样，也不知道那些年活到哪儿去了。正巧这时燕南歌传讯通知他们去演武场集合，夜澄才终于从大猫的干嚎中解脱出来。


    然而直到这场长达十天的比试即将结束，卫清都没有从这次的沉睡中醒来。


    燕南歌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差。


    而就在学院交流会的最后一天，一场意料之外的麻烦突然找上了燕南歌。


    「南歌道君，您很没诚意啊，说好的技术交流……怎么您却不愿意将您那着名的平炼之法摆出来呢？」


    未等燕南歌回应，之前开口那人再次扬声喊道，「南歌道君，我以我所掌握的炼道与你互换交流，你可愿？」


    燕南歌凉凉道：「若你用一无是处的炼道与我交换，我岂不是亏了。」


    那人片刻没有迟疑，露出含着恶意的笑容：「那不如——请南歌道君来与在下比试一场？若我胜了，您总不能再说亏了吧？」


    燕南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又在周围看台上扫过。


    数百名神塔洲的源境强者齐齐地盯着这边，而天罗学院一方的众人神色各异。


    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强逼戏码。


    神塔洲的人觊觎他独特的炼器术已久，趁他这次带队前来试图以武力逼迫他交出这独门技术，而天罗一方却也并不团结，此时见情形不对，竟无一人出声帮衬。


    看来这天罗也没必要待下去了。


    燕南歌勾起唇角，跃下看台落到那人对面：「好啊，那就比试一场。」


    平日他少有在人前展现实力。现在出手比试一场胜率并不低。实在不行，他也早就留有后手，带卫清安全离开并没有多大问题。


    现在就来看看这些人有没有无耻到底吧。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就在那人出言挑衅之时，静坐在观赏席上的卫清悄然睁开了眼睛，黑沉的眸子慢慢转向了那人。


    燕南歌看向那人：「阁下想比什么？」


    「就比……」那人咧嘴一笑，「灵材复合叠加如何？」


    众所周知南歌道君擅长拆解灵器与平炼，能将灵材的效用发挥到最大。那么灵材复合叠加这种土豪做派纯属堆叠的炼器法——一定和燕南歌的炼道是相反的。


    燕南歌被气笑了：「好无耻啊。」


    周围无数道气机锁定在他身上，蠢蠢欲动地准备强行镇压他。那人笑了笑，有恃无恐道：「南歌道君怕了？」


    卫清眨了下眼，漆黑的瞳孔中忽然亮起点点金芒。


    大道法则的运转在他眼中拆解开来，时间的流速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他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从经络中涌出，汇聚到双瞳之内。


    似乎有什么迷雾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吹散，一场大梦直到此时才终于落下帷幕。他勐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下方的场地内。


    燕南歌正准备回话，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那个身影，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扭头看向高台上，看见卫清的模样后怔愣了一瞬：「……阿清？」


    卫清死死盯着他对面那人，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紧绷的面容上隐藏着压抑的冰冷戾气。然而在目光与他接触的剎那，所有戾气却在瞬间收敛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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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歌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慢慢瞪大。


    卫清与他对视着，嘴唇动了动，无声吐出三个字。


    「燕先生」。


    第74章 终章（下）


    卫清凝视着燕南歌的眼睛, 就像是想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中般专注。仿佛只是一剎那，又好似过去了很久，他终于将目光错开了一点, 看向那个叫嚣着逼迫燕南歌教出独门秘术的人。


    呲啦！


    在这一瞬间,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迴响在虚幻世界之中的裂帛声。


    而后, 那个被卫清注视着的人忽然没了声息, 身躯僵直了片刻后悄无声息地软倒了下去，直到身体落到地面上发出「噗」的一声后，人们才被惊醒。


    数千道视线愣愣地盯着那倒在地上的人, 在这一刻，甚至就连燕南歌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久之后, 终于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喃喃道：「这是……斩魂？」


    就像是在验证那人的猜测一般，倒在地上的人慢慢恢復了意识，抱着脑袋在地上悽厉哀嚎起来。


    源境修士的极其强悍，甚至就算砍掉头颅都只能算是轻伤。然而他们的本源灵魂若是受损，那就麻烦大了。刚刚那裂帛声分明就是灵魂被撕裂的声音, 但是——到底谁能做到这一点？！


    要知道想撕裂另一人的灵魂而不伤及自身, 本身至少得比那人的灵魂强韧一倍以上。受到攻击那人本身已经是源境中比较老牌的强者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整片神塔洲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那种层次的强者无缘无故攻击他！


    然而在短暂的骚乱后，很快源境们都顺着那道攻击残留的气息追溯到了源头，等看清那人顿时一个个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不是燕南歌一直带着的傀儡人吗？


    怎么会突然……


    「燕南歌！你好狠的手段！」人群中突然有一人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 怒指着卫清吼道，「你居然操控傀儡暗算宁鸮！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给我们一个说法, 不然我等可不能容你胡作非为。」


    燕南歌抬眼看向出声那人, 牵了牵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卫清的目光就已经同时落到了那人身上。


    噗嗤——


    那人早有防备, 暗中支起了防御法宝抵抗，却没想到剑意直接穿透了防御层刺入他体内。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紧接着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满头冷汗地失声道：「剑意？不可能！你明明不通剑道……」


    燕南歌笑了起来，看着那立于高高看台上的人，一步一步向着他深爱的人走了过去。


    逐光剑君生于贫瘠之地，自四岁起专修剑道，至百岁时已无任何佩剑能承受其剑意而不碎。无奈之下，不得不选择天珩剑宗剩下来的唯一一件与剑道毫不匹配的源境珍宝「魂木」铸剑。


    魂木性温，善养魂，却极易折断。


    他与卫清探讨思考许久，最终决定：以木为柄，以魂为刃；所铸之剑存于虚无，不伤肉身，一剑断魂。


    这本是极为危险的一条道路，神魂本就脆弱，一旦受损则非疯即死，是以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成功走通这条路。


    然而，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卫清却成功了。


    魂木、以及他这些年用在卫清身上的那些养魂灵药，加上那长达百余年的心魔梦境——这一切，淬鍊出了世界上最锋利的那把斩魂之剑。


    世间万物，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燕南歌沖台上的卫清伸出了手，卫清抿了抿唇，翻身从围栏上一跃而下，落到了燕南歌的面前将手递到他手上。


    所有人都忌惮于卫清刚刚展露的威势不敢出声，此时只看到燕南歌与那黑髮黑瞳的「傀儡」十指相扣，而后燕南歌微微低下头，将额抵在了卫清的额上。


    「阿清。」


    卫清安静地看着燕南歌，等他说话。


    但燕南歌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一用力将他拉到怀里用力抱住。温柔的鼻息喷洒在他颈侧，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一幕。


    卫清在这一瞬间，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燕南歌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扫视周围那些用忌惮惊疑目光盯着他们的人，缓缓挑起了唇角。他侧头凑近卫清的耳畔，低声说道：「阿清，我们离开这里。」


    卫清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抬手虚握，一柄无形的长剑出现在了他手中。他笔直地向着一个方向前进，本来围在他前面的数十名源境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燕南歌离开。


    片刻后，一只白眼紫瞳的仙兽叼着个黑髮少年也跟上了燕南歌两人，一同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这场变故最终是如何收场的，早已离开的卫清并不清楚，只知道后来所有人都默契地将这事压了下去，当作从未发生过。


    而在离开的当下，卫清只听到燕南歌在自己身边笑问：「阿清，从此往后，我们四海为家，一同浪迹天涯可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一点湿意控制不住地在眼前蒙上一层雾汽。


    他眨了眨眼睛压下这种酸涩，也微笑着：「好的，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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