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尘埃》 缘生 镜花水月倾城貌,瑶池畔,谁浅笑? 惊鸿一瞥锥心骨,百年逝,不抵相思苦。 那时,已致暮春。 正如他一般,阳春三月,一扫夏日的燥热。 三月三日,西王母延寿,宴请众仙。就连她这刚刚飞升的小仙,也受到了邀请。 她曾听闻,蟠桃三千年一熟,凡人吃后得道成仙,六千年一熟,反人吃后举霞飞升,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凡人吃后与天齐寿,日月同庚。 她一时兴起,若是仙人吃后,岂不是修为大增,也省去了千年修炼。本觉枯燥乏味,却又禁不住诱惑,本因她刚刚列入仙籍,道行尚浅,身份难免不遭人重视,她也是心高气傲,日日也只是潜心修炼,没有闲暇去理会别人。 对镜简单的梳洗一番,暗叹了口气,虽是女子,却从未好好打扮,只因其天生丽质,二则实在懒得可以。褪下身上那凌罗纱绢的石榴裙,簌簌褪下的衣衫,只见肌如凝脂,白璧无瑕。 挑了件散花如意云烟裙,动作慵懒,平添了一丝娇媚。随意挽了个朝月鬓,迟疑片刻,纤纤玉手轻拿眉笔,细细描眉,却是笨手笨脚,有些恼怒的鞠一捧清水洗去脸上的妆,素面朝天反而更显颜如碧玉。 走到房门前,顺势拽下挂在墙壁上的云丝披风,乍一看当真疑似寒宫嫦娥。楚腰纤细,气质如兰,冰肌玉肤,如芙蓉出水,顾盼生辉;如粉蝶动翅,白璧无暇;如绿叶醉桃,姣花照水;如轻云出岫,暗香袭人。 莫卿诺轻一挥衣袖,一朵祥云降下,她轻轻一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步履轻盈。轻踏云雾之上,徐徐飞去瑶池。 见快要到时,又是轻轻一跃,足尖轻点,落地无声。找了个席位,便坐下不多言语。因很少有人识得她,也无人上前客套,她也乐得耳根清净。 周身客套、恭维之话不断入耳,仙人一个个都是笑容可掬,年纪稍小的也是面带笑容,在她眼里却是老气横秋。 坐得片刻,她那浮躁性子便耐不住无聊,百无聊赖的环视四周。却看见孟达天池边看见了他。盛颜仙姿,那双眸,她毕生难忘。清眸流盼,灿若群星,那种澄澈使何人看到都感觉自身所沾染的无形尘埃。 见到他的第一眼,若是世上有千年不动情之人,定是他。她也知道,他的莞尔而笑,不会单单只对一人。他眼中的慈悲是足以包容天下的,渐渐地,她看的出了神,他的美倾尽世间所有的颜色,西川紫姑都难以与他媲美。 蓝衣的飞舞恰似浮云,而他的温文尔雅就似是黑夜柔柔的月光,沁人心脾。灿如春华,姣如秋月。这等人何止是凤毛麟角,只怕是寥若晨星。他似是晶莹剔透的美玉,毫无瑕疵可言,他冰清玉洁的独特风姿,使莫卿诺不论看多少次,都是这般的蚀骨销魂。 “呵呵。。。。。。”入耳的是一串轻笑,微付磁性,犹如天籁。 愣了片刻,莫卿诺看到那人在冲自己浅笑,自己竟又那么一刹的眩晕感,那嫣然一笑,使世人甘愿倾尽所有来取悦。当真笑比褒姒,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过了许久,终于如大梦初醒一般,却又似梦醒已千年,那蓝衣少年早已不知去向,就像是一场梦境,梦醒时没有任何残留下的证据。心中不容忽视的失落感使莫卿诺颓废的坐在席间,多年的心境似是沾染了什么,不复存在。 不知到宴席散尽之时,她怔了多久,叹了多少口气。肩头一沉,一只大手拍了拍还兀自不醒的人儿。“小诺,可是被什么妖物勾走了魂魄?”调笑的声音在莫卿诺耳边响起,声音带着一点玩味。 莫卿诺瞧了一眼叶琼,垂下眼帘,将眼底的失落与灼热割断,笑问:“这九重天上可是也有妖物?” 叶琼大大咧咧的性格丝毫没有察觉出莫卿诺的异样,将莫卿诺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碎发拢向耳后,动作轻柔,就像是在呵护易碎的宝贝一样,眼中满是宠溺。“就算是有妖物,也伤不得小诺,除非。。。。。。” 故意拉了个长音,偷眼看了看心不在焉的莫卿诺,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莫卿诺见他似是要问些什么,忙仰起头扯出一抹灿烂地笑。“除非什么?” “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莫卿诺低笑数声,掩袖轻笑的动作看在叶琼眼里是那般的勾人心魂,她就像是个小妖精一般,不失清纯却又是带有一丝妖艳。 莫卿诺站起身,自然的挽起他的臂膀。“哥,走吧。” “恩。”叶琼付之一笑,叶琼轻揽起她的纤细柔软的腰肢,飞身跃入云端。 “哥。。。。。。” “恩?” “这九重天上可有爱穿蓝衣之仙?” “很多。你问的是谁?” “长得很美。” “美?是男是女?” “男。” 叶琼的眸子忽然深邃起来,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这九重天上堪称一‘美’字的男子,且入得小诺你眼的怕是只有他了。” 莫卿诺有些迫切的想知道他是谁,有些焦急的抓起叶琼的衣袖。眼中满是急切。“是谁?” 叶琼对上那一双瞳剪秋水,怔了片刻,随后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小诺,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实则心中也有些担忧,他深知,那人不会对任何人动情,怎忍心看自家妹子伤心。 莫卿诺看出叶琼的苦恼,淡淡却有些哀伤的笑道:“不是,只是好奇罢了。” 叶琼信以为真,夸张的拍了拍胸口,真是松了口气。“他是九重天的上仙,名为萧箬寂。” 萧箬寂,萧箬寂。 怕是默念一遍也是刻骨铭心。 她忽而笑了,笑得和他是这般相像。 只是,他的眸中是世间万物,而她的眸中却仅存那世间唯一。 “哥,你说这世间可有终生不动情者?” “。。。。。。” “若是有,只怕是非他莫属了吧。” “他并非无情,只是心太广阔,以至于没有一人可占尽他心。” 只是心太广阔,以至于没有一人可占尽他心。 话在她耳中久久不散,那样的慈悲,为何不可独对一人。若是只对她,哪怕一刹,那则死而无憾。 想到这,却觉好笑。百年苦修,千年得道,换来今朝九重天上,竟甘愿为一个只是冲自己浅笑的少年灰飞烟灭。她知离谱,却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便也是不悔。 只消片刻,便到了她的“卿玉殿”。 不知为何,他那不染细沙的眸子又出现在眼前。 苦笑,卿玉,卿玉,当真是卿如玉,吾如泥。 她冲叶琼柔柔一笑,径自走进闺房。入得门里,将肩上云丝披风卸下,也顾不及褪下外衫,只觉这天耗尽了毕生的气力。长舒一口气,瘫软在床榻上。 闭上眼,便是他的浅笑,即使只是匆匆一面,即使并未将他的容颜锥心,却难忘那时的一笑。即便未说上一句话,却也是难忘那是的悸动。 他却不知,弱水三千,独取一瓢之理吧。 不,即便是弱水三千,他也不会取一滴。是否,即使他不会爱自己,更是不会爱上别人? 这样也好,罢了。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 变这样带着那笑沉睡,醒来之后,可是沧海变桑田?可是那蟠桃宴上的惊鸿一瞥只是幻境? 殊不知,这一睡便是百年。 缘起 百年风云,朝代更替,金戈铁马,人间的雨雪风霜,九重天上的仙人却又是怎般熟视无睹。 并非绝情,只因一切皆有因果。纵是仙人,便也是难逃劫数。 人间百年,物是人非;天上百年,弹指一挥间,转瞬即逝。 却是时光匆匆,无人再见过百年前那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美如冠玉的少女。 传说,她的美足以与那上仙萧箬寂相提并论。 只可惜,百年都未见,不知佳人何去。 卿玉殿外流连忘返之士愈来愈多,却并无几人见过莫卿诺的真容,只为那流传百年的神话,均想一睹芳容,却也都是扫兴而归。 谁知那佳人就在床榻上和衣而睡了百年。 动了动修长如玉的手指,睫毛轻微的颤动。 眼帘下那双星眸璀璨似水晶,眉目如画。 手如柔荑,轻按额角,唇色如朱砂一点,酥胸半掩,颊边微泛酡红,则减清澈而添妩媚。 莫卿诺从床上缓缓坐起身,却感觉身体里一股清凉直教人心旷神怡。走下床去,开开门来却见叶琼也正在门外,剑眉微蹙,一脸的担忧。 莫卿诺不知他这般模样所为何事,初醒来时,仍是一尘不染,又怎知百年已在枕边漫过。 “哥,怎生这般苦兮兮的样子?”她轻笑着朝叶琼走去。 叶琼有些微红的眼正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清亮眸子,一怔,随后那副愁苦表情烟消云散。 “小诺!你可总算是醒了。”他这般模样反倒使莫卿诺疑惑不解,看着叶琼,等着他的下文。 “哎,你这妮子竟然不记得,你可是睡了整整一百年之久啊。” “一百年。。。。。。” “太上道君说这是你的一劫,只因你看破什么东西,所以此劫已过,却又是说虽此劫已过,算出你又会有一个劫,说是什么全看你的造化,此劫过则日后风调雨顺,此劫若是未过,只怕。。。。。。。” “哥,我知道了。”莫卿诺微微一笑,并未放于心上,过怎样,不过又是有何区别。 “算了算了,这是你的劫数,我们旁人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小诺你记住,若是真有什么要我帮忙可别忘了找我这个做哥哥的。” 四目相对,莫卿诺细细读出那碧眸中深深地担忧,不忍再说些什么,玩笑道:“哥,这百年未见,怎生变得如此聒噪了?” 叶琼听完也是嘿嘿一笑,胡乱的挠挠头,装作有些委屈地说:“还不是你这丫头百年都未曾与我说过话了?” 莫卿诺莞尔,随后下了逐客令:“哥,百年都未曾梳洗了,现在可也只能见得你了,我先回房梳洗,你还是先回竹林吧。你那本命竹可别让人砍了去才好。” 叶琼白了她一眼,什么百年未曾梳洗,百年后一见,仍旧如琉璃般透彻耀眼。却也还是揉了揉她的发,飞身离去。 莫卿诺看着他腾云离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轻扬,哥,你对小诺的好,若是有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信步走回房中,铜镜中的人儿似是与百年前没什么变化。心不在焉的褪去拽地长裙,走到衣橱旁,当目光扫过那些绚烂的颜色,却独独在那宫缎素雪绢裙上驻了足。 那样的白色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若蓝色是天空,那么就让自己做闲云散雾罢了,至少永远是在天空徘徊。 当她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可笑,幼稚的时候,却还是执意换上了那素白裙,质地柔软,轻盈。白纱裹着她更显娇小玲珑,楚楚衣衫更显淡雅脱俗。 一肌妙肤,弱骨纤形。 走出屏风发觉青丝有些凌乱,卸下发鬓,如葱十指在绸缎间穿梭,半晌,瑶台鬓梳得随意。 此时已知深秋,又在出门前裹上一件蓝色小袄。更是显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当真冰清玉洁,玲珑剔透。 —————————————————————————————————————————— 凤音声声,剑破苍穹。 血泪染袂,几点胭脂红? 出得卿玉殿,漫无目的的驾云在空中飞舞,直到见到了他,才知自己为何偏要出门。 在一层的中天,他依旧一袭蓝衣,只因是九重天的第一重天,寂寥无人,便整个世界,只有他。 见他手持白玉洞箫,放置唇边,缓缓,凤音四起,说不尽的温柔,似是与他一般,温润如玉。 箫声时而透着忧伤,却又没有女子的哀怨,时而婉转,却又没有九曲十八弯的难觅。恍若误入仙境一般。箫声似水,包围着她,她第一次见他吹箫,醉在了那箫声中,久久不醒。 箫声清澈,激昂中流淌出惆怅,悠扬中夹杂着苦楚,温柔中带着刚烈,似是展望,又似是绝望,许是呢喃,却又恰似怒吼。 她听着听着,眸光黯淡,她终究读不懂他。 莫卿诺不仅想起不知何时读过的一首诗“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他还是水月观音的容貌,星眸下还是那样的怜悯与慈悲。 莫卿诺站在远处瞧着他,却发觉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不为人知的感情,是哀愁,是凄凉,亦或者是惆怅,她不知,却感觉得到。 他望向人界,她也看去,战火不断,哭泣之声、哀号之声不断入耳,嘶吼的声音更是不曾间断。哪里是人界,简直就是修罗地狱一般。 他皱眉,她也皱眉。 他叹气,她便也叹气。 她忽然彷徨,她修仙是为了什么? 永生,至高无上的荣耀,还是其它的什么? 从她的名字入仙籍的那一刻起,她改变了什么呢? 师父曾问她,修道为了什么? 她答,救百姓与水火之中。 现今呢,她同慈悲的他一般,无能为力。 许久,箫声止,她仍没有回神。 “既然来了,就下来吧。”声音如此悦耳,轻柔却又不失男子的阳刚之气。 莫卿诺降下腾云,迟疑了好久,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心跳不争气的快了许多。 “在下萧箬寂,未请教仙子名讳?” “莫卿诺。”声音出口却也是娇莺初啭。 他问完便不再言语,她却也没感觉尴尬,也在他身畔看向水深火热的人间。 “敢问仙子师承何处?” 她怔了片刻,沉浸在那声音中。“胤池上仙。” “呵呵。。。。。。” 莫卿诺看去,发现他似乎竭力忍着笑意,却还是轻笑出声。 萧箬寂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收敛起笑唇角却还是忍不住上扬。“胤池竟能教出卿诺这样的徒儿可当真不易。”话出口却又觉得不妥,刚想开口却见莫卿诺也抿嘴轻笑。 “师父他诚然有些孩子气。”他又怎知,她这一笑,不为师尊,只为那“卿诺”二字。 他一怔,随后挂着温柔的笑又看向人间,却说道:“我与尊师也算是旧识了。” 莫卿诺痴痴的看着他的侧脸,优美的曲线,微垂的眼帘使睫毛投下两片蝶翼。这样的人儿,若不是水中月,镜中花,又怎生让人甘愿如此空牵挂。 “如此说来,您也算是我的长辈了呢。”她笑说,却是强迫自己在心中划上界限,那界限每画一寸,便是在心上划上一刀,纵使痛得滴血,可依旧面不改色。 他又把目光收回看向她,莫卿诺在触到那目光时,本觉不染尘埃的自身,却在那清澈的目光中使身上的尘埃暴露无疑。 “卿诺若是愿意,唤我一声师叔即可。” “师叔。。。。。。” 他唇边笑意更浓,温柔的足以把她融化。 “卿诺为何成仙?” “若是以前,卿诺会答救苍生,若是现在,卿诺不知。”她正色道。 “是啊,我又何曾不是这般迷惑。” 他负手而立,青丝飞扬,蓝衫飘飘,潘安之貌。 她那一刻心醉了,便也是碎了。 那样的慈爱与怜悯的慈悲,她或许这一世拥有不了。 “卿诺。” “是。” “呵呵,何必这般拘谨。若是可以拯救苍生,你宁愿付出任何么?” “。。。。。。” “我愿意。” “我,也是一样。”她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不知是真心还是在他面前的做作。她愿意,如果这是他希望的。哪怕,是万劫不复,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你我都是无能为力啊。”许久,他说得有些无奈。然后,他又是温柔一笑:“卿诺是个好女孩。” 她竟出乎自己意料的心中没有欣喜,她知道,他这句话可以对任何说“愿意”的女孩说。 “多谢师叔谬赞。”她说得有些负气。 他却差异。“卿诺似乎不太高兴,是我说错话了么?” “非也,是卿诺自讨苦吃罢了。”她这一笑,笑得凄美,堪比昙花一现,如此绝美。 他不在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人界的一切,利益、权势将人界毁灭。 “师叔,这世间可有不动情者?”她不知为何,这句话一直憋在心中好久,呼之欲出,她便脱口而出。 “不知卿诺所说‘情’是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眸中闪动着异样的情绪,他却不知,亦或视而不见。 “那若是这样,何止是情,卿诺不也甘愿舍命而救苍生么?”那一刹,他的笑摄人心魂,依旧温润如玉却没有了她看在眼中的光泽。 “若是指爱情呢?”她不是苦苦相逼,只是想知道答案。 “爱情又为何物?”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修道者清心寡欲,只怕若是有不动情者便是那些一心向佛的出家人吧。” “这样啊。。。。。。”她惆怅,没有得到让她死心的答案。想知道,却又怕知道。 “回成天吧。” “是。” 一路之上,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到卿玉宫的,就如同上次一般,筋疲力尽。 缘断 剑气正浓,只见天边白光飒然,她就似是一只眷恋天边的浮云,每一个动作都恰都看似轻柔实则霸气,看似无力,实则足有千斤之重。 当真一舞剑器动四方。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的柔美掺杂在剑中,抬腕,斜刺,转身,上挑,直刺,那不似是在舞剑,似是一场舞蹈,寒光剑的鸣响如泣如诉。剑身薄如蝉翼,轻如鸿毛,当真是绝世好剑,却极少有人能驾驭。 此剑须自选主人,能驾驭者必须有两种属性。 本有两种属性修真者就是少之又少,偏偏驾驭此剑者须水属性与火属性。 莫卿诺便是如此,此刻这寒光剑于她来说便是得心应手,人剑合一。 “剑绝世,人绝世,偏偏这戾气煞风景啊。”一句感叹飘来,莫卿诺收式,眸中的寒意还未收起,却在见到那蓝衣公子时,瞬间融化。 “师叔见笑了。”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剑身,擦拭一会儿,收剑入鞘。 “卿诺的天罡剑已练得炉火纯青,这寒光剑配卿诺也是再合适不过,只是卿诺的杀气太重,有些美中不足。”他的笑依旧动人心魂,声音温柔似水,本有些让莫卿诺恼怒的话却使她没有一丝火气。 “剑舞得在美,也是杀戮之器。”她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冰冷,却又转瞬即逝。 萧箬寂摇摇头,笑容不改。“卿诺,剑不只是杀戮之器,可以用它不伤性命而保他人与自己的周全。来,剑给我。” “这剑只怕师叔碰不得。”莫卿诺有些懊恼,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要东西,却偏偏借不得。只怕萧箬寂被这剑反噬。 萧箬寂不语,径直抽出莫卿诺腰间的寒光剑,莫卿诺大惊,连退数步,却无奈萧箬寂已握住剑柄,她这一退,被迫寒光剑出鞘。 待要出手阻拦,却见那剑已在他手中挥动。 他舞剑,没有莫卿诺舞剑时极难察觉的杀气,虽是若隐若现,却极重。更是没有莫卿诺舞剑时的决绝,剑刺出,虽迅速却每每总是虚招,蓝衣翻飞,她永远也忘不了日光下,俊逸无双的他温柔的笑,剑真的如他所说,并不只是杀戮之器,在他手中原本寒气围绕的剑身都变得温柔。 他收式之时,她仍在出神。 “卿诺。”他柔声唤她。 “。。。。。。多谢师叔指点,卿诺谨记。”她猛地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于自己的失态,脸微红,却更添娇艳。 “你既是叫我师叔,总不能让你白叫的,呵呵。”他轻一扬手,寒光剑入鞘。“不知师叔找卿诺所为何事。”她微微诧异于他的修为,那剑回鞘之力恰到好处,她连着剑鞘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冲力。 “。。。。。。我想去中天,卿诺可愿陪我?” “为什么是我?”她应该很爽快的答应甚至很欣喜么,如果这么想就错了,他需要他的理由,即使明知不是自己想要的。 “因为只有卿诺在发现过我在那里。” “只有我么。。。。。。”她眸子黯淡几分,双拳紧了紧,却又松开,轻轻摇了摇头,这样就足够了,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萧箬寂见她摇头,以为是不愿意:“卿诺若是不愿,不去也可。” 她苦笑,果然,她可有可无。 “我,没事的。” 于是,从那天开始,一重天上便又多了一个人,不过区别只是,那蓝衣人一直注视着人间万物,那白衣人却一直注视着一个人。 她以为,那惊鸿一瞥只是单纯的喜欢,并无爱意。 而且沉睡百年,早已忘却那感情。殊不知,百年已过,爱意却更加的强烈,他俞是心可容纳万物,她便俞是心只容下一人。 不得不说,她掩饰的很好,不知是那“师叔”二字的束缚,还是那“慈悲”二字的阻隔。 直到那一天,她才按耐不住。 九重天下,一重天上,他依旧望着人间,轻倚阑杆,青丝半撒,似是不羁却又不失洒脱。 “人间,看了这么久,我快要去了呢。”他说得随意,却在她耳中犹如天雷,炸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却还是一脸的淡然。 “为何?” “犯了天规。” “所为何事?” 他却避而不答。“呵呵,卿诺真像是个青天大老爷。” “师叔。。。。。。”她不傻,看得出他的闪躲。 “卿诺,我不后悔。” 第一次,对上那双眸中有了坚定。 她第一眼看到,便知道无人能磨灭,正如她第一眼看到他,便知道他不会动情一样。 “什么事?” “违背了天意而已。” 她再也不平静。“你动了法术于人界?” 他不答,却是默认。 她早该知道有这样一天,他会有这样的决定,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惩罚。 “几世?”本想努力平静,可声音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十世而已,百年时光罢了。”他勾勾唇角,她便痴了,恍若百年便这样逝去。 “每一世,都会有怎样的结果?” “为什么问得这么肯定?”他笑得在她眼中第一次看得如此气愤。 “你不在乎?”她攥拳攥得指尖发白,头昂得很高,很高,这样,泪就不会掉下来了吧。她暗笑。 “不是不在乎,只是因为有比这个更在乎的东西。”他怔了很久,不知为何,她的表情让他隐隐作痛。 她笑了,笑得灿烂堪比春华。似是说给他听,却更像说给自己听。“即以成仙,难道还是看不透么?” “卿诺可又是什么都看透?”他笑得风轻云淡,不同于她的似是负债沉沉。 她喃喃道:“唯有你,看不透啊。。。。。。” 不知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他心有所想,仿佛那声音只是说给她一人。 “什么时候走?” “不久了。” “可有什么放不下的?” “一身空。” “哪心中呢?” “如身一样,空无一物。” “那你可知,我放你不下。。。。。。”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又是一笑,那一笑,她不知可是最后一笑,却没有一丝凄凉之意,离别之感。依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望着他的背影,再也笑不出来。 他的心就如一块明镜,若是物呈在他面前,他不会因善恶美丑而不予理会,却也是不会因善恶美丑而在他心中驻足。正如镜一般,若是物去,那心便也空。 “且慢走。。。。。。” 他一顿,却没有转身,依旧温润的嗓音“何事?” “你爱我么?” 虽只有片刻,在她心中却似是过了千百年之久,她在等,却又像逃开,哪怕装作什么都没说也好。 “众生皆我所爱。” 千年都未曾现过的泪,便这样夺眶而出,流得无声,滑过嘴角,苦涩便这样蔓延开来。 他没有转身,她的泪,他便也是错过。 “我与你来说。。。。。。” “芸芸众生之一。” 他再也没有留恋的消失,独留她一人,笑靥如花,泪却出卖了她的心。 “师叔走好。” 微一欠身,死死地闭上眼,就这样硬生生的将他的背影隔开。 再度睁眼,见再也见不到那天边的蓝色,便这样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箬寂,多想这样唤你,可我怕一旦出口,便再也见不到你。 你可还记得王母寿宴那一日,你的浅笑便驻扎在我心,你可能曾对无数人浅笑无数回,我却也是看了无数人对我浅笑无数回,却独独是你的那抹笑,便是百年也是挥之不去。 你可能不曾记得百年前寿宴的那次初遇,你可曾知道,有一痴人竟仅仅是为了那惊鸿一瞥而念了百年? 你可以为了众生千年修行不要,甘愿饱受六道轮回之苦,我却也是甘愿,为了一人,守候万年。 凌霄殿。 “你便是莫卿诺?”世人都道天帝是白发老者,又怎知竟是这样一个俊秀得看不出年龄的男子。 “回陛下,是。”她福了福身,脸上波澜不惊,平淡的纵使是天帝也不知看不穿。 “前来找朕,所为何事?” “求情。”她忽的抬起眼眸,眸中的坚定使人为之动容。 天帝竟然怔住,随后有些恼怒自己的表现。“又是所为何人?” “萧箬寂。” 天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九重天上太过平静,总算有些有趣之人。 “若是朕没记错,他犯的乃是天规。” “陛下并未记错。” “朕为何要答应于你?” “萧箬寂所犯之事,罪不至此。” “你言下之意,是朕之过?” “不敢。” 她不卑不亢,天帝却也不恼,乐得有这样一个不同与那些老头的人陪他攀谈。 “你爱他?” 这次换莫卿诺怔住,这样的直接,她苦笑,若是他知道。。。。。。 不,就算他知道又如何,纵使参透佛经,他边也是不知今日“爱”为何物,亦或者只作如自己一般的慈悲罢了。 “世事如棋,沧海桑田,没有什么可以执著。执著于爱或恨,皆离中道。”她不置可否,明明什么都看透,却又是什么都为看透。 “若是朕要你代他受罪,你可也是这般从容?” “卿诺愿意。”她竟没有犹豫,为了他,便是什么都值得。 或许那日,叶琼没说错,这是劫数,他便是自己的劫。 缘续 独行独坐,独倡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百年前的暮春,再也回不去。 若是没有那一时兴起,便不会有今日的痴人怨语。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却仍是甘愿凋零随流水。 她与天帝打了个赌,赌上了她的仙籍、元神。 赢则已,若是输便是冰消瓦解,灰飞烟灭。 她必须要在他的第一世,使他爱上她。 她说荒谬,根本不可能。可她答应了,不知是自己的不甘,还是对他的不舍。 莫不是正中下怀,她不愿意承认,她告诉自己,若是不赌,她又怎忍看他受尽折磨。 她独自一人站在中天,少了那蓝色似乎空旷了不少。轻轻的抚摸着寒光剑,没有了他不爱的戾气,如 他的眼神般温柔似水,一点一点摩挲着剑柄,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指纹与温热。 “箬寂,这场赌注,我们。。。。。。都输不起。” 足下一蹬,她如一只白色的蝶,又翩若惊鸿,青丝与白袍交错,黑与白缠绵,跃下了中天。 箬寂,不论你在哪里,都要等我。 ———————————————————————————————————————————— 花灯如昼,灼丝许了银杏树。 酴醾销魂,婵娟照尽箬竹林。 六道可分为三善道和三恶道。三善道为天、人、阿修罗; 三恶道为畜生、饿鬼、地狱。 他毫无疑问,投身人道。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此为人道四苦。 若是我输了,没关系,箬寂,这四苦,我陪你尝尽,虽只有一世。 她偷笑,天帝怎知,就算是输了,可以与他在一起一世,那便是坠入阿鼻地狱也是无憾。 鑫国境内,正是华灯初上之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处挂着彩灯。 却是飞龙舞凤成夜市;击鼓踏歌皆春声。 莫卿诺疑惑的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道,莫不是正赶上什么节日,不然怎生这般模样。 忙拦下身边的大婶。 “敢问大婶,这一番景象是为何?” 那大婶瞧着已过不惑,模样朴实,黝黑的皮肤,憨憨的笑着,满脸的喜悦神色。瞧着莫卿诺的脸怔了,片刻,随后竟然在黝黑的皮肤上泛出红晕来。 “姑娘怕是外来人吧?” 莫卿诺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微微点头,道:“正是。” 大婶乐得开了花“您赶得巧,今个儿正是‘花灯会’,每年啊都有这么一天。各家已过及笄之年的小姐,丫头,都会出灯谜,亲手作彩灯。若是那家少爷有缘猜中,便可与这小姐一见,若是两厢情愿是再好不过,便可上门提亲。姑娘正是碧玉年华,可要试一试?” 莫卿诺见大婶说得津津有味,唾沫横飞不忍打断,这是问自己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碧玉年华?怕是连自己活了多久都忘记了呢。 大婶见莫卿诺诚然若仙,心生好感,忙又道:“莫非姑娘已有了好人家,也罢也罢,不过这里往西走,有一颗‘姻缘树’。”说到这,又凑近了莫卿诺,笑眯眯地说道:“我们这里的少女都去哪里绑红带子许愿,总是很灵,姑娘要不要去看看,好保佑你与你那小相公地久天长。”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根红绳,塞进莫卿诺手中,也不顾莫卿诺同意与否,轻轻推了推莫卿诺,见莫卿诺不语,只道是女儿家面皮薄,笑意更浓。 莫卿诺轻咬着下唇,看着手中绚丽的红色,粲然一笑,道了声谢,信步走去大婶所指之处。 那大婶在原地嘀咕道:“真是难得,这般容貌怕是惹来不少祸端。” 莫卿诺隔着层层人群便看到了那苍劲挺拔的银杏树,树身粗壮,枝叶繁茂,几乎每一根枝杈都包裹这虽褪色却仍是浓烈鲜艳的红色。 她不知为何,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真的信了那大婶说的话。 随着人群流动,缓缓到得那银杏树旁,见多是少男少女,均是双手合十,模样虔诚。 她轻捏红带,夹在两指中间,默念。 若是当真你我二人缘分未断,便让我早日寻到你吧。双指轻轻一捻,那红带轻飘飘的挂在枝杈,随风飘舞,红得醉人。 “姑娘可是求缘?”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不回头,只是看着风中飘舞的红带子,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蓝衫与青丝也是这般在风中舞动,也是如这红般耀眼与炙热。 “与你无关。”她缓缓闭上眼,懒得与那人答话。 “呀,这小娘子可真是冷淡,啧啧。” 她眉头轻蹙,一脸的不悦。淡淡转过身,伸手拨开那人,作势要走。却不想手反被抓住。 “呦,这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啊,啧啧,小手真是细腻。” 她抬起头,轻松的抽回自己的手。 “啪”不是手,却是那素白衣袖看似轻柔的拂过她面前典型的纨绔子弟,发出响亮的声音。 那穿着锦衣华袍的少爷捂着红肿的面颊,满眼的愤怒,怒瞪着莫卿诺,似是要把她瞪穿一般。“你这贱人当真不识好歹!来人,来人,真是反了!” 话刚说完,一群家丁从那少爷身后涌出来,见到莫卿诺均是愣了神,随后便是猖狂的笑意,却不知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莫卿诺岂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莫卿诺却也头痛,尚未找到萧箬寂转世,若是现在惹出麻烦只怕日后定是雪上加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都惧怕那少爷家的势力,怜惜却又无能为力眼前这天仙下凡般的少女。 “当真是狗仗人势,这么多人去欺侮这么一个小姑娘!” 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那么一声调笑。 不一样的话,不一样的语气,可是那声音,她毕生难忘。 就是这样一个声音,对她说。 “卿诺若是愿意,唤我一声师叔即可。” “卿诺是个好女孩。” “剑绝世,人绝世。” “卿诺,剑不只是杀戮之器,可以用它不伤性命而保他人与自己的周全。” “众生皆我所爱” 她不敢循着那声音看,她怕再触到他满是慈悲的眼神,又怕那是一双与他截然不同的眸子。 她便这样呆傻在原地。 “你是又何人,老子劝你别来蹚这浑水!” “浑水?真亏你有这自知之明。哈哈。。。。。。”爽朗的笑声,然后便是一抹蓝色挡在她的面前。 她看不见他的脸,面对着的是他结实的脊背,天空的蓝色又一次相见,却似是在梦间。 是他,是他! 她一遍一遍的呢喃,看着他的身影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心,一瞬间似是被什么占满。 “箬寂。。。。。。”她唤出了声,却又是自嘲一笑。难道只有在他轮回之时,才敢如此唤他么? 她明显的感觉他的身形一僵,她的心跳便也随之漏了一拍。难道他还记得?然后便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后悔。 却见他侧过脸,不知是第几次见他的侧脸,睫毛投下的蝶翼,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唇,优美的曲线。却每一次看到,都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佳人的失神,展开明媚的一笑,轻声道:“在下南宫青鸾,姑娘莫要再认错。” 随后,便是他与那些不会武功的莽夫打斗起来的身影,她却忘记了看他。 南宫青鸾,青鸾。 泪几次想要涌出,却还是忍住。 果然,只有“青鸾”二字配得上你啊。 青鸾为爱而生,歌声绝美。 它的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只青鸾。却是不知,世上仅此一只。 那歌声,便也无人听过。 难道,这是命中注定么,青鸾,青鸾。 她苦涩的笑起来,一遍一遍的呢喃却已不知是箬寂还是青鸾。 “姑娘,姑娘。。。。。。”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回过神来。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她微一欠身,就如他走那日一般,没有任何情感。在看向别处,却是惊得不能言语。围观的人早已散去,家丁与那少爷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鲜血从喉间、胸口的剑伤缓缓流出。 那红,似是比银叶树上飘荡的红带更加耀眼。 灼伤了她的眼。 “不要看。”一双温热的手遮住了眼睛的视线,却不夹杂任何血腥,声音的温柔她如此熟悉,似是昨日,又似是前世,也有人用如此的话,如此轻柔的动作对待她。 过了许久,她不知就这样僵持了多久,终于沉淀下心中的一切,缓缓道:“没事。” 语毕,那双有些厚茧却温柔的大手缓缓移开,红色,又一次席卷了她的视线。 她的视线紧紧盯着那汨汨流淌的鲜血,终是收回了视线,声音很轻很轻。“剑不只是杀戮之器。” 却见那熟悉又陌生的脸孔邪笑着,绕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她不知为何,心一凛,对她来说的一刹,竟是人间百年,他的模样纵是青史成灰便也是磨灭不得,却又怎知,她本以为他不可能磨灭的慈悲,却是早早遗失在轮回之中。 “剑的宿命便是如此,只有用鲜血才能洗清这剑身。”他声音中使一成不变的温柔,她却从他的眸中再也读不出慈悲与温柔。 她不知该说什么,腰间的寒光剑在他说出这话的一瞬,便又被寒气包围,残温已逝。 “未请教姑娘芳名。”南宫青鸾见她不语,本欲转身走人,却又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 在下萧箬寂,未请教仙子名讳?她忽的笑起来,笑得天地沉沦其中,美得犹如三途河畔的曼珠沙华一般,如火,如血,如荼。 “莫卿诺。”依旧是那娇莺初啭的嗓音,似是回到那时,中天上,他过问她的姓名。 她知,她的姓名,虽是短短三字,却永远也刻不进他的心中。 “姑娘是修真者?”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寒光剑上,眸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犹如深潭,一片死寂。 缘袭 一春幽事有谁知。 东风冷,香远茜裙归。 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物是人非。 欲语泪先流。 蚱蜢舟既是载不动许多愁,又怎堪那百年相思。 “是。”她垂下眼帘,玩弄着衣带,唇角轻微的勾起。这一世,你是怎样都好。 “这么说来,倒是在下多管闲事了。” 她闻言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知他并无怒气,松了口气。粲然一笑“哪里,南风公子帮了在下呢。” 南风青鸾竟为那一笑失了神,好眼熟,似是很久以前,曾经也有人对自己这样笑,是什么时候? “姑娘,有缘再会。”他抱了抱拳,一个转身,便再无留恋。 她慌了,就如那日一般,他转身,她攥不住他蓝色的衣角,便任由那蓝色融入苍穹。 “且慢走。。。。。。” 他顿住脚步,却并未转身。体内深处,是谁唤住了自己。 且慢走。。。。。。 且慢走。。。。。。 是谁。。。。。。 “何事?”他浅笑转身,月光柔柔的洒下,他绝世的容颜便这样映在她的瞳孔,那浅笑,以诀别了百年。苍穹一角,那蔚蓝色即使深处凡尘,却也是不染凡尘。 似是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月下的傅粉何郎,青石板上斑斑血迹映衬的那蓝竟妖娆,他似是月下的蓝妖姬,浅浅的笑动人心魂。 “与公子有缘,共饮一杯可好?”她不敢直视,他的美如此咄咄逼人,她怕再看一眼,便多一千年的痴恋。 他微微蹙眉,不解为何眼前这女子纠缠不清,目光扫过她的颜。 月下的她又怎不是天仙化人。绝一代之丽,莲花仙子。柔心弱骨神清骨秀,香肌玉体玉骨冰肌 。 他刻意避开,略一抬眸,天边新月似钩。 当真新月如佳人,再看看月下那女子,却又似是精灵一般,她的每一寸都泛着灵光。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便是迷惑众生。“好。”似是被什么迷了心窍一般,他吐出的字使自己都惊异。 她又是展颜一笑,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大胆的挽上了他的臂膀“走吧。” 他眉头又不经意的蹙起来,想要抽回手臂,却发现她双手握得很紧,甚是无奈。见她埋着头,并没有多少愉悦,心下疑惑,这女子难道不同于别的女子?他愣神片刻,她将双手收得更紧,让他有些微痛,刚想张口,却又发觉那杏眼明仁中隐隐含有雾气,似是快要落泪一般。 “不要走了,好么。。。。。。”声音轻得似是细风吹过耳畔,若有似无。 “好。”他不知为何,也是轻声附和那细风。 明显感觉臂上的双手在听到那声“好”后一僵,然后便是环得更紧。苦笑,真不知眼前这柔弱女子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莫姑娘去哪?” “有你,便好。” 他轻叹一声,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面颊,这副皮囊,是福是祸? 他闯荡江湖,痴男怨女见得多了便也是不怪,莫说胆大的女子,便是有龙阳之癖的男子也是不知死活的缠在自己身边。莫不是一身武艺,又怎知现今沦落何处。 她不知他为何不肯告知那少爷自己的姓名,更是不知江湖上留传的一句:“宁随牛头马面去,莫见南宫青鸾面。” 他的嗜血,他的残忍,江湖上闻风丧胆。 月悬碧空,明月如水,正是风清月明时。幽篁深处,她不舍的松开了他的臂膀。 “便是这里了。”莫卿诺闻到风中淡淡的清香,心情大好,笑靥如花。 “莫姑娘当真是性情中人。”他笑了笑,忽而眨了眨眼,星眸璀璨,似是可以从那双眸中看到九曲银河。“莫姑娘不怕这月黑风高,在下对莫姑娘图谋不轨。” 没有意料中的脸红与恐惧,反而是她的笑容不减与一句坚定地:“你不会。” 他玩味的一笑。“莫姑娘为何如此笃定,莫不是对在下了如指掌?” 这句话,却使她忽然失笑。“了如指掌。。。。。。”她轻轻地垂下头,使他看不见她的表情。“这天下,又有几人敢这样说。。。。。。” “莫姑娘,可是识得在下?” 她纤弱的身影在月下微微瑟缩。“不识得!”南宫青鸾怔住,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激动。她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笑问:“公子何出此言?” “随便问问而已,莫姑娘何必如此认真?”他的蓝衣在月下变得少了几分遥不可及,却多了几分朦胧。 “那么请南宫公子以后不要这么问了。”她缓缓取出乾坤袋,从中取出一坛酒。 “这是什么酒?”他找了根偏粗的竹子,席地而坐。 她也不在意,也是坐在他身边一棵不远不近的竹子旁。 “酴醾。”丹唇中吐出的二字包裹了世间的惆怅。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酴醚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莫姑娘所说,可是此物?” “正是。”她轻揭开盖子,一股带有幽香的香醇蔓延。 他赞了声“好酒!” 她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又取出一对玲珑剔透的羽觞。“虽不比天上的琼浆玉液,却也算是精心所制,自是不能糟蹋。”说罢,斟了一杯酒,递予他,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今日小女子得南宫公子相助,这一杯,卿诺先干为敬。”她说罢,举杯饮恨。 他也随之一饮而尽,却觉拿酒实柔则刚。入口柔,却在咽下时又觉辛辣,辛辣过后便又是满口清香。 不仅又是一叹好酒。 她掩袖轻笑,曾几何时,自己是否无数次幻想只有他二人的独处。 “南宫公子,卿诺可否唤你‘青鸾’?” 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笑道:“承蒙姑娘抬举,在下又怎有拒绝之理?” “那,青鸾唤我小诺即可。”她不是没有看到他眸底转瞬即逝的尴尬,却还是如此说。 “小。。。。。。小诺。” 莫卿诺忽略了他异样的情绪,自顾自的又斟了一杯酒,又替他满上,问道:“青鸾可知,你倚的那竹名字?” 南宫青鸾瞥了一眼,虽是对这问题奇怪,却还是说道:“恕在下才疏学浅,还请姑。。。。。。小诺指教一二。” “箬竹。”她笑得意味不明,那二字却似是重物一般砸在他的心上。 “哦。”他举杯轻轻抿了口酒,火辣的感觉渐渐褪去,听得远处“簌簌”的声响。 莫卿诺何等修为,早发现有人在靠近,却并没放在心上。 “小诺,今日怕是有人打扰扫了你的雅兴呢。”他却也不慌,兀自喝着酴醾,笑得处事不惊。 她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合上星眸,视觉没了听觉便更是灵敏。 “小诺可知有多少人?” 她睁开眼,看着似是月光般温柔,迷离的他,就算是如今,对自己的决定也无半丝悔意。 “二十四人,武艺上乘者。” “好修为。” “谬赞了。” 南宫青鸾垂下头,使莫卿诺看不见他眼底的变幻,暗想:“若是又此人相助,定能成事。” “南宫青鸾!今日尔等要你命丧于此!”人未到,声先闻,只听那声如洪钟,内力修为可见非凡。 南宫一副悠闲自在的表情,莫卿诺恍若不闻,唇边的笑意不减。 “又是一群臭虫,今日本座心情好,留你们全尸。”他伸了个懒腰,笑意更深,只是那笑在静谧的竹林,他绝世的容颜上,显得如此诡异,就连轻柔的月光都被渲染上一丝妖娆。 莫卿诺本就有夜视的能力,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向怀中,缓缓抽出的,竟是那白玉洞箫,她怔怔的看了好久,箫未改,只是那人,可还是昔日人? 那箫声,是否今夜还有幸,再闻? 夜凉如水,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馀音袅袅,不绝如缕。箫声听似迷茫,实则其中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清明,听似幽怨,实则又是有一丝绝情。 她通晓音律,却不知这曲子是何人所作,这一听,便也是初次听闻。 顷刻间,周围已被二十来人包围,可见其都是训练有素,看似站得随意,其实已布开阵法,提防着二人。 “《碎魂曲》,不要听!”不知谁听出这曲子端倪,大喝一声,却已晚。功力尚浅者已被勾去心魂,不能自制。 一看似声望颇高正值壮年的男人向前大踏一步,紧咬着牙关,怒斥道:“南宫青鸾!你修要再造杀孽,今日乖乖让尔等去了你这魔头性命吧!” 话音未落,已欺身上前,化拳为掌,化掌为刃,只觉一股劲风刮过,南宫青鸾却只是足尖轻点,便跃起二丈来高,箫声不断。 那男人只觉离他越近,那股凌厉的内力便越觉逼人。 他见打他不到,准备落地再攻,却不想,双足刚刚沾地,一口甜腥之气涌上,“哇”一口鲜血吐出,脸色惨白的吓人,只道是受了轻微内伤,自行运功调息,不禁觉得体内血气翻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其余人刚要上前助阵,却见那男人忽然无力倒地,嘴中鲜血不断涌出,已然断气。 二十三人中又是接连不断的有人倒地,上前查探,均已断气。 “哼,素闻‘谪箫仙’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等只道清高,原来竟是你这魔头!”一肥头大耳的和尚怒斥道,身体却是摇摇晃晃,似是醉酒一般,双颊酡红。 莫卿诺只是站在箬竹下,似笑非笑的默默地注视着他。 前生,他的箫是温文尔雅的乐器。 今世,他的箫是杀人无痕的利器。 这一切,短暂的似是浮华一梦,却不知哪里才是梦境。 缘劫1 那箫声逐渐轻柔,从迷离变得妩媚,似是女子的低吟,说不尽的风情万种,那二十余人眸子从清明变得浑浊,一个个情绪高涨,还有甚者发出低吼。 她嗤笑,却是自己。 明明是亲眼所见,却仍是深爱,无论是那个他。 她不知,百年相思,便如那罂粟,虽是灿烂,却也是深中其毒,不可自拔。 又似是江中漩涡,看着水湄便浅笑的人儿,慢慢忘记了挣扎,便任由沉沦。 又是几个人影倒下,她却并没感觉到不适,他这一世,终究只是凡人。 死者均是七窍流血,内脏被震碎,眼球突起,眼眶深陷。甚是可怖。 许久,一声声斥骂变成纵情大笑,那蓝色穿梭在人群中,飘飘欲仙,无人能沾得他半点衣角,他就是这般不染尘埃,唇角绽放着温柔的笑意,笑看这场闹剧。不然半点尘埃。 而他,无疑是幕后的操纵者,这些人便也无疑是傀儡一般,情绪随着他的箫声变幻不停。 她不忍再看,手在空中虚空一抓,一把瑶琴,九霄环佩便现了轮廓。 银白色的丝带系在古琴两侧,在剑气中舞动,在殷红中绚烂。轻放于膝上,她迟疑片刻 ,又是抬眸向那绝世独立的人看去,凄凄一笑。 纤纤玉手抚上琴弦,一串仿若流水潺潺,风中铃铎一般,冰霜的她本该有这般声音,透明如珠,清澈如玉。 那琴音巧妙地解开箫声中夹杂的内力,入耳,一片清明。 箫声如泣,琴音似诉。 各自流淌出的,便是不为人知的过往。 箫声忽断,琴声未止,她却诧异的看着那傲立的身姿,他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双唇起初的红润也是不见,青丝依旧飘摇风中,蓝衣轻扬,笑意未去,许久,他的唇角流出一丝血迹,那红色流淌在他苍白的颜上分外刺眼,灼伤了她。 她也停下了抚弦的动作,暗自抹去了嘴角涌出的鲜血,她何尝不是擅自插足人界之事,受到反噬。她不仅仅是在乎这些凡夫俗子的性命,也是想洗清他手上的血渍,他若是归位之后,会自责吧,会痛苦吧,会不会时而的内疚,她不要。 那怕今天命丧于此,哪怕今日这些性命微不足道,她也要救,她不要他自责,不要他痛苦,不要他内疚,哪怕非要这样,那就只为自己好了。 她手覆上胸口,脸上毫无痛苦之色。 “为什么?”他的脚下是满地的残骸,他便犹如修罗一般,却是那惨白夺进了他所有的戾气。 “恨我么?”她虚弱的靠在身后的箬竹上,却依旧笑靥如花。 “恨。”他的目光果然在那一个字脱口而出之后,充满了仇视。莫卿诺在接触到那目光时,胸口莫名的一痛,却还是释怀一笑。 “那便好,胜过两两相忘。”她一挥袖,瑶琴消失,强撑着站起,拭去额头一层香汗,微微喘着粗气。 南宫青鸾见她也是气若游丝,嘲讽的一笑:“在下本道卿诺武功独步天下,却不想也是这般的不堪。” 他有意羞辱,她却听而不闻。 “说,你可是‘雪青门’的人!”他目光犀利,似是要把她看穿。 她不语,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信,不如不言。 他见她不语,以为是默认,温柔的笑被冷笑取代,那笑意愈深,周围的气氛便愈冷。 破空而出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膜,划破了静谧的气氛。 她用尽全力的冲向南宫青鸾,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声响,夹杂着火味。这一击,他想要她死。南宫青鸾却以为她要反击,玉箫掷出却被她避过,现下手中空无一物,运足内力,凝结于掌上,便是一掌打在了她的胸口。 莫卿诺正对着他,笑得愈发灿烂,“扑哧”,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胸口,血喷涌出来,溅在了她最爱的蓝衫上,溅在了她最恋的容颜上,她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她不知道,胸前的痛楚,与那打在腹上的一掌她恍若不闻,只是这样看着他,这是不是她和他在一起最近的距离。 终是支撑不住,倒在了他的面前。 南宫青鸾却是怔住了,看着插在她身上的长剑,正是身受重伤的一人掷来的。 “蠢女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女人的心思,他琢磨不透,她在上一刻与自己为敌,却又在下一刻,为自己挡住致命一剑。 确实是致命一剑,此时他的内力被莫卿诺的琴音搅得乱七八糟,只怕轻举妄动便会走火入魔。 “属下来迟,望掌门恕罪。”不知不觉,箬竹林已经被寂磐门的部署重重包围。 他冷哼一声,他不能在这帮属下面前露出重伤的痕迹,只怕这寂磐门中想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 “把这女人带回去,走。”强行运气内力,飞出了众人的视线,婵娟下的箬竹林惨叫连连,那些被莫卿诺救下的人终是逃不过宿命,被斩杀在竹林中。 南宫青鸾立于一茅屋屋顶,蓝衣飘飘,难掩的仙风道骨却又多了一股慑人的气势。 血剑喷出,笑变得苦涩。 这一次的重创不小,双拳不自觉的握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女人,他在调查清楚之后,便要手刃了她! 他恨,最恨人骗他。 她既是雪青门的人,才会如此刻意的接近自己。 不知那一晚,他在风中屹立了多久,最后终于露出残忍的笑意,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若不好好利用一番,真是对不住她。 瑶光剑,他追寻了多年,若是收她为棋子,可是称心如意。 —————————————————————————————————————————— “不要走!不要走!”他转身而去,没有眷恋,他的决绝无言的刻在了她的心中。 她无数次在心底的呐喊,他不曾听闻,芸芸众生,呵。 她苦笑,哪怕是芸芸众生也罢,难道他真的没有半点私情,或许真的如哥哥所说,他的心太宽广,没有一个人刻意占尽他的所有。 他是她心中最柔软的一处,每每想起若非小女儿的甜蜜,便是千回百转的苦涩。 梦境中,她想开口唤住他,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想伸出手拉住他,无奈身不由己,动弹不得。 他回眸一笑,便是这样她也甘愿倾尽所有。 心中的喊叫声冲天,却换不来他停顿的脚步,哪怕是一次驻足也好。 泪流了满面,她不觉。 看着那蔚蓝融入苍穹,她的灵魂仿佛也一点一点抽离了她。 她暗想,若是没有那蟠桃会的惊鸿一瞥,若是没有那瑶池畔的浅笑少年,她依旧还是会日复一日的潜心修炼吧。 真是造化弄人,只为那时的悸动,便甘愿刀山火海,不枉为他走这一遭。 “不要走!”床上的佳人猛地坐起身,单薄的里衫已经被冷汗浸湿,额头一片冰凉。 “你醒了。”天籁之音毫无预兆的钻进了她的耳中。 莫卿诺猛地抓起床边南宫青鸾的衣袖,哭喊道:“不要走!不要走。。。。。。呜呜。。。。。。” 她呜咽着,瘫软在他的怀中,泪流不止。 青丝紧紧黏在娇颜上,苍白的脸有一种憔悴的美。 他有些僵硬,却还是轻柔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不会再走,不会了,不会了。。。。。。” 他的声音使她前所未有的心安,她呢喃道:“你怎么会不走,你怎么可能为了我。。。。。。” 南宫青鸾终于耐不住性子,可还是轻声道:“卿诺,没事,做恶梦而已。” 温润的嗓音熟悉却又陌生,她过了许久才推开南宫青鸾,脸上的表情无法言喻,是失落,是难过,是忧愁亦或者是其它,南宫青鸾没有心思去猜测。 沉默了许久,就在南宫青鸾打算打破沉默的时候,她轻柔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沙哑却并不难听。 “无碍。”他扯了扯胸前潮湿褶皱的蓝衣,正是莫卿诺的眼泪的杰作。 “你胸口有剑伤。” “恩。” “我派人简单的处理过了,你多歇息。” “好。” 他有些恼怒,自己这般苦口婆心,她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敷衍的态度过于明显。 “恩。。。。。。那个,谢谢你为我挡那一剑。我还以为你。。。。。。” “并无大碍,青鸾不必挂怀。”莫卿诺扯了扯嘴角,僵硬且难看。 “你昏过去了,一直喊着两个名字。” 她一僵,随后有些忐忑的问“是那两个名字?” 他脸微微一红,不自然的侧过脸去。“只记得一个,萧箬寂。” 她垂下头,眸中闪过异样的情绪,然后将其掩埋,拢了拢凌乱的发丝,单薄而且被香汗浸湿的白色里衫紧紧贴着她的玲珑曲线,鹅黄色的肚兜若隐若现,他脸又是微微发烫。 “只是故人罢了。”许久,他以为她不打算解释的时候,她开口,抬起头,眸中的苦涩看得人心疼,病如西子胜三分,更添女人的娇柔。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肌肤若冰霜,绰约似神仙。“那时,我只是想保那些人平安。” 他一愣,随后明白是指箬竹林里,他见她醒来可以避开,却没想她竟轻易再次提起。 “卿诺,不许自责。” 她忽的抬起凤眸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眸子,却怎生再也读不出那慈悲,当真不知喜悲。 “可以,把手拿过来一下么?”她又垂下眼帘,不容许他读出自己眸中刻下的情种。 他不知何意,却还是顺着她。“好。” 皓腕雪肤,手如柔荑。她温柔的将自己的生花之手搭上他的脉搏,“砰、砰”一声声有力的心跳敲打着她,卿诺,记住,这是他的心跳,只有你可以听见的脉搏。 不顾真气尚未恢复,硬是将体内所剩无几却对于凡人来说巨大的真气徐徐送入他的体内。 他想抽回手,却又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让她走火入魔,想要劝阻却又不敢开口,怕惊扰到她,真是如坐针毡。 许久,她脸色愈发透明,苍白如纸,仿若一触即破。 她愈发无力,直到手撘不住他的皓腕他才敢动。 “你不要命啦!”他扶住她,让她重新躺回床上。 她细不可闻的声音却还是被他听见“既是我害得你,定要还与你的。”南宫青鸾愣了好久,终是开口说道:“那我若是害你,可也是要还与你?” 可惜,她早已晕死过去,睫毛轻颤,鬓云乱洒,酥胸半掩。 他不经意瞥见,红晕窜上,慌乱的帮她盖好被子,匆匆的出了门。 缘劫2 雪轻撒,素袂舞。 斜横映娇颜, 凌波踏残红。 一曲幽事诉白头, 烟裙平添素娥愁。 青丝染霜浑不觉, 恨忽断了弦。 衣衫凌,舞步乱。 冬日的雪毫无预兆的飘下,不知不觉,已到冬季。 似是玉蝶飘飞,又似是撕碎在空中的棉絮,轻轻柔柔,洋洋洒洒,不羁与洒脱。 她裹了件素绒袄,痴痴的看着傲然挺立的梅,红红粉粉,袅袅娜娜。 梅花似雪,雪似梅花。 “山边幽谷水边村,曾被疏花断客魂。犹恨东风无意思,更吹烟雨暗黄昏。诺儿,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却不知你竟有如此雅兴,可让我好找。”温润的声音抵得过寒冬腊月的冷冽,仿若声音所过之处,冰雪融化。 “青鸾。”她侧过身,看着风雪之中依然绝世的蓝色,笑容不自觉的又多了几分暖意。 他微笑走来,皑皑白雪留下他二人的脚印。 “发什么呆?”南宫青鸾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见她衣着单薄,鼻尖冻得微微泛红,更添可爱,青丝上落满了雪,她却不知,雪水有得化了,弄得发鬓湿漉漉的。 他剑眉微蹙,嗔怪道:“怎么这么不爱惜身子!”语毕,拍落掉她发上的积雪,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 刚解下的大氅上还残留着他的温暖,淡淡的清香比那玉蝶梅更令她心旷神怡。 “你刚刚吟咏的七言,是何人所作?” “诺儿喜欢?是张嵲的《墨梅》。” “哦。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这梅,却当真受世人的偏爱。”她瞧着那梅,如火如荼,不失傲然,却又有一丝娇媚,便这样傲霜凌雪的执着挺立。 她微微垂首,笑意难掩。却是方才瞥见他手中的瑶琴,一怔,随后笑道:“怎生背了这琴出来?” 他也是一怔,随后看看她,眸中的宠溺更深。“想为佳人弹奏一曲,不知诺儿可否赏脸?” “贫嘴!”她嗔怒道,却是笑得花枝乱颤,白雪中的白色仿佛脱颖而出一般。 “诺儿,伴舞可好?”他蓝袂一挥,雪便腾出一块空地。他撩起衣袍,跪坐下,将瑶琴放于身前,动作优雅。 “我不曾习过舞。”她耸了耸肩,却见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笑说:“不过,愿为君试。” 他笑出声来,调笑道:“诺儿可真是厚爱与我了。” 那双修长的手指,似是削成一般,每抚动出的音节,有千军万马、横扫千军之势。有柔肠百转,情丝缠绵之切。丝毫不逊色于那日她幽篁中的一曲。 莫卿诺虽是如此说,可实则真的未曾习过舞步,微一沉吟,已有计较。 缓缓拔出腰间的寒光剑,伴着那似是行云流水的乐曲缓缓舞了起来。抬臂,回转,剑洒飘逸,轻灵迅捷,仿若冰雪中的精灵,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身上的尘埃,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才会原形毕露。 剑在她手中少了一个人不爱的戾气,慢慢的轻柔与温柔,像极了谁。 青丝飞扬,白衣胜雪,几点残红落于衣裙上更添娇艳。足见轻点,空中留下优美的流线。那仿若真的似是一场舞,没有杀戮,没有利益,只是单纯的一场舞,曲终便可人散。 渐渐,曲子到了尾声,她也缓缓收式。 “我曾听闻,棋能通神,剑能通仙。今日,果然耳闻不如一见。”他弹了弹白衫,站起了身,笑得依旧明媚。 “青鸾,方才那曲子,并未弹完吧。”莫卿诺听那曲子收尾匆匆,似是有些焦急。 “。。。。。。恩” 南宫青鸾正在想办法搪塞,却闻佳人轻笑:“若是有日后,便弹完它吧。” 他一怔,随后道了声好,却不明她其中深意。“若是有日后”。。。。。。 她那日救了那几个凡人一命,虽是最终难逃一死自己却也是修为折损,受到了反噬。 “我舞得怎样?”她忽的笑起来,若是能朝朝暮暮,宛若过眼云烟,不留飞鸿映雪,那便也没有今朝人间的莫卿诺与南宫青鸾了吧。 ———————————————————————————————————————————— 这章更得少点哦 凑个两万字 歇着去了 呼!~~~ 希望亲们多多支持小雪哦!~~ 缘虚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 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终不悔, 绵绵相思为君苦。 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 扶门切思君之嘱, 登高望断天涯路。 不只是有多少次,一次次在梦境中温习着那个浅笑,那个诀别的身影。 雪越下越大,逐渐模糊了视线,风也嘶吼起来,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那蓝色与天地融为一体,在霜雪中淡化,终于,他的身影成为天地间的一点,她手抬起,又落下,却又抬起。 反反复复几次,她终于长叹一声,只是那声音淹没在风雪中,随着簌簌落下的梅不知飘零何处。 待转身要走,却不经意瞥见放于地上的古琴,就这样僵硬半晌,走上前,俯身弄弦。 “啪”沉沉的一声,犹如抽打在她的心间。弦,断了。难怪,刚刚他的急促。。。。。。 果然,南宫青鸾啊南宫青鸾,你到底是有多恨我,竟在这轻柔的乐曲中,也没办法平复你的心。 纤纤玉指抚摸着古琴,喃喃道:“那么一曲足以让六马仰秣的乐曲,竟是从你满是血腥的手中传出。”“啪”,一滴泪,砸在了琴身。 她笑比河清,闭上眼,双手摩挲着古琴,一点一点,沿着方才他弹奏过的地方,仿佛贪婪的窃取着他的温度。 “箬寂,难道,这也是命中注定,注定,我们都会输得一败涂地。”莫卿诺抱起古琴,信步走向房间,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与生气,一片死寂,似是傀儡,而牵扯她的正是那百年不绝的思念。 屋中暖气四溢,婢女被莫卿诺遣走,他恨她,她也知道,无论如何也是挽回不了。 又一次抽出了寒光剑,它昔日的寒气逼人,是在谁的浅笑中消逝,还是在谁的手中融化,亦或者是被谁蓝衣袖拂去? “剑不是杀戮之器,今生是你太蠢,还是我太笨,竟信了你。”她苦笑。 “嗖”一声划过愁云惨雾,只见素袂微一翻转,那枚镖无声无息的躺在她洁白如玉的掌心,宛若削成的指夹着一张纸条。 纸张展开,白纸黑字,却又多了谁的湿红恨墨。 她竟是没有落泪,原来是这样。 果然,我不配你的温柔与另眼相看。不论你为人为仙,对于我来说,都是遥不可求。 铛,寒光剑斜插入了地面,也斜插在了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心里。 “呵呵呵呵。。。。。。”好似绣幕芙蓉一笑开。“若当真是你想要,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啊,只要跟我说,就好啊。。。。。。” “诺丫头!诺丫头!”焦急的嗓音在她房外响起,莫卿诺慌忙抹了抹脸,泪痕已干。 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一袭青衣,看似而是上下的少年丝毫不顾忌是女儿家的闺房,目光在房中寻找他想要看到的身影。 “师父!我说了多少次,进我的房间要敲门!”莫卿诺努力掩饰住所有的情绪,却又不禁唏嘘,这语气何尝不是久违。 那少年正是胤池,听到爱徒这么说,却也和叶琼一般没心没肺,果然,她的掩饰越来越好。一记爆粟打在莫卿诺的头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你这丫头,怎生一声不响的离开天界!真是越来越不听话!”胤池吹胡子瞪眼,莫卿诺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了。 “徒儿知错了。”她毫无诚意的转过身,拔起插在地上的寒光剑,却见地面已是多了三寸深痕。 胤池挠了挠被叶琼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微现得凌乱,惊奇道:“咦?不对劲,不对劲!” 莫卿诺终是勉强笑了起来。“什么不对劲?” 胤池定定地看了爱徒许久,开口道:“怎么人间走一趟,变得这么规矩啦?” 莫卿诺微微一笑,掌心中的纸条又是攥紧了三分。 “师父,来找我什么事?” “叶琼那个小兔崽子死活也不说你去哪了,后来经为师威逼利诱终于坦白从宽。诺丫头啊,你说你不会是春心荡漾了吧?” “。。。。。。” “哈哈,小女孩子脸皮薄,说说而已,不至于生气吧。”胤池见莫卿诺脸阴沉三分,忙要住了嘴。 “师父,找我到底所为何事?”莫卿诺懒得和他废话,又问道。 “诺丫头,你应该知道,你天劫将至。。。。。。” 她从胤池脸上读出几许无奈,几许埋怨与怒气。 “生死由天,师父不是教导徒儿万事应顺其自然么?”她脑筋转得快,笑着说道。 “既是如此,你又何以违背天意?” 她哑然,纵是她在牙尖嘴利,此时也是被胤池博得哑口无言。 他违背天意,是因为普度众生的慈悲。 她违背天意,是因为百年刻骨的爱恋。 而如今,却又笑与师父说什么顺其自然,真是莫大的嘲讽。 “诺丫头,为师怎不知你因为什么?”他一下子收敛起任何情绪,眸子黯淡无光。 “师父既然知道,又何须多言。”莫卿诺讪讪一笑,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那抹苍穹的蓝色诀别的身影,是啊,她永远只能仰望苍穹,虽是被苍穹包围,却又怎不知她与苍穹来说只是芸芸众生之一。 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犹如一粒尘埃,永远飞不到天边,而那抹蓝色,永远都是圣洁无暇,永远不会沾染上她这颗尘埃。 “只是几年而已,万没想到你修为竟退步如此之大,真是令为师失望。”胤池很少表现出的怒气今日竟被莫卿诺察觉到,却知,师父是疼爱自己,何尝不是心痛。 她盈盈跪下,垂首道:“师父,原谅徒儿的一意孤行吧。” 许久的沉寂,她以为胤池会发怒,甚至真的责罚于她,可她不悔。 “哎”一声长叹在她头顶响起,她心如刀绞,何尝忍心师父为自己伤神。“诺丫头,你起来吧。” 她恍若不闻,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起,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暖流涌向体内。 她一惊。“师父!” “闭嘴,你想让为师走火入魔么?” 莫卿诺不敢再言语,知觉几日体内缺乏真气,今日得胤池真气的滋补,全身上下都舒适极了。 不知多久,胤池将手移开了她的肩,擦去额头的虚汗,从粗布衣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犹如凝脂的白瓷瓶。 “你这个懒丫头定是很久都没有修行,这丹药是我与你那个倒霉师兄所炼,每日服下一颗,一颗可抵五十年修为。共有十二颗,你好自为之吧。”胤池的几绺碎发紧紧黏在略显苍白的脸上,笑容却如旧,仿佛是为了让她心安。 她迟疑的接过瓶子,心中五味杂陈,是自己太自私了么,明明有这么多的人关心自己,却偏偏只要得到那一人的,便满足,却忽略了多少。 她有些哽咽,泪眼朦胧。“师父。。。。。。” 师父的怀抱好温暖,有股甜丝丝的味道,不知有多久没有抱着师父撒娇,终究是回不去了。 “呀,诺丫头,你不是这么感动吧。”胤池笑嘻嘻的说,其实要是没有萧箬寂作比较,他也算是美男子,修仙者,容颜不老。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她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只是一个劲的道歉,或许是久久百年的压抑,或许是短短几日与南宫青鸾的绝不是单纯的相处。 为什么,她想要的,偏偏不属于她,而她不曾在意的,偏偏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胤池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任由爱徒环住自己的腰,手轻轻地拍着莫卿诺的背,柔声道:“乖,想哭就哭吧,师父陪你。” 莫卿诺泪涌得更凶,泪水打湿了胤池的前襟,莫卿诺在他怀中小声的呜咽,还是不停地道歉,她错了,而这错误她竟任由它延续白年,如今即便知道是错,却未曾后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时的她稚气未脱,却心知爱为渊,情为蛊。她想要仗剑走天涯,杀富济贫,不染世俗。 如今呢,那个她早已坠入深渊,即便是万劫不复却也无怨无悔。 那个时候的她洒脱,没有任何值得留恋。 却又是怎知,未见相思人,未入相思门当时的她,又是怎知相思苦为何物。 不知她放任自己多久,只知道她哭得昏天黑地,将所有的委屈与苦楚,都发泄了出来。 胤池见她抽泣的不再那么厉害,便皱眉看了看湿哒哒的前襟,扶住额角,长叹一口气:“诺丫头,你不是要用眼泪把为师冲走吧。” 胤池费尽心思,却是换不来她的一笑,撇撇嘴,轻轻的安抚着怀中的小猫,道:“以后,要是想哭的话,就找师父吧。” 莫卿诺点点头,泪眼盈盈,梨花带雨,更添凄楚与憔悴。可怜兮兮的表情让胤池不忍。 “你一向倔强,为师知道劝你不动,只是你的赌注,未免太大。” 莫卿诺心头一震,忘记了哭泣,诧异地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 胤池屈指在莫卿诺光洁的额头一弹,假意怒道:“这么大的事还瞒着师父,真是不孝!” 她轻轻地笑了两声,揉了揉额头,道:“输与赢,我皆不悔。” “哎”又是一声长叹,胤池无奈道:“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收了你这样一个笨徒弟。算了,为师走了。” 她有点失落,却还是道:“恭送师父。” 胤池轻笑几声,真是为了这个爱徒什么都不顾,火急火燎的就下了九重天。 胤池走到门边,脚步却是一顿。缓缓转身,正色道:“丫头,记住你今日的话。” 身形一闪,门前便空了。 莫卿诺感觉心中有些苦涩,师父,师父。。。。。。 你也走了呢。 手中的字条早已被蹂躏的不堪入目,可那清秀的字迹还是可以辨认出一二。 莫卿诺涩涩一笑,哥,你的苦心,我怎会不知。只是这一步踏出,我们谁也不能再回头了。 是骗又怎样,是真又怎样,我只要他平安无事,便好。 却不闻门外胤池的轻轻一句话:“丫头,当为师是你累了休息,天亮即走的驿站,即可。” 缘泊 屋中雾气腾腾,莫卿诺在床上打坐,调整体内的真气,不久之前服下了胤池给的丹药,现下务必要用真气化解,莫卿诺只觉身体燥热难耐,这才深知这丹药的厉害。 细密的汗珠匆匆滴落,莫卿诺强忍这身体的难耐,却觉体内真气越加浑厚与透彻。 双目紧闭,听觉便灵敏许多,听得又簌簌的脚步声传来,好在运功时辰已久,便收了功,睁开眼来,万物皆是明澈了许多,可见修为又进一层,穿上白玉兰散花纱衣,拭了拭香汗。 门外人尚未敲门,莫卿诺便是素袂轻挥,门开,如往昔般的蓝色倒映在她的眸中。 莫卿诺礼貌的微笑。“青鸾。” “诺儿,可是打扰到你了?”南宫青鸾今日身穿蓝色锦衣,裹着貂裘,显然一副贵公子的打扮穿在他身上虽是更显高贵,却又多了一丝淡雅。 “青鸾很喜欢蓝色啊。”莫卿诺笑着拉南宫青鸾走进屋中,南宫青鸾有些尴尬,毕竟是女儿家的房间,却又闻莫卿诺道:“屋外冷,怕得风寒。” 南宫青鸾点了点头,走进房中,却不想屋外天寒地冻,这屋中反倒温暖如春,甚是惬意。 “确实如此,我对蓝色很是偏爱。”南宫青鸾微微一笑,莫卿诺所住之处是一个小庭院,一来因她喜爱这小院中的梅林,二来她生性喜静,这一处虽说有些偏僻却也还是干净敞亮,又不失贵气。卧房在正房,其余三房为西厢房,东厢房,倒坐房。 “青鸾来找我有事?”她笑着为他倒了杯茶,是她最喜爱的碧螺春,自己也倒了一杯,轻举香茗,淡淡的茶香悠然而生,轻啜一口,回味无穷。 南宫青鸾忽的变幻了神色,莫卿诺似是有所察觉。 “诺儿,你我一见如故,我问你一事可否诚实的回答我?” “这是自然。”莫卿诺放下茶杯,眉头微蹙。 “你可是‘雪青门’的人?” “你误会了,我不是雪青门的人。”她暗自苦笑,原来是为了自己的来历。是啊,寂磐门向来做事周密严谨,怎可在自己这颗小棋子上失足。 “诺儿,你应知道我并无他意,况且虽说雪青门与我寂磐门对立,却也涉及不到你我二人只见的情感。”南宫青鸾眸中闪烁着的是诚恳,却被早已知道真相的莫卿诺看破。 “青鸾,你执意追问,未免太不信任我了吧。”她抬眼直视他,却见他笑得风轻云淡。 “不谈这些了,即便是,我也不会怪诺儿骗我的。” 她知道再怎么辩解已是无用,只得投去无奈的笑。 “诺儿曾说过你是修真者吧。” “正是。” “我算是修真之人,但是修为比之诺儿实在惭愧。” 莫卿诺摇摇头,笑道:“青鸾这般年轻便以是元婴后期,实属少见。” “诺儿可是玩笑了,我可是还长你几岁,却看不出你的修为,你反倒知道我是元婴后期。” 莫卿诺只笑不语,垂下眼帘,手掌在寒光剑上摩挲,玩弄着佩剑。 南宫青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寒光剑后却是怔住,发觉失态后慌忙将实现瞥向别处。 “昨日无趣,去了寂磐门的藏书阁,看到一本《神物藏书》,知有两把旷世宝剑正与我属性相等,可否打探一二?” “青鸾既是不知,为何肯定我会知道?” 南宫青鸾却是不管,继续说道:“我是双属性修真者,雷系与水系。” 她猛地怔在那里,难怪那时,他可以笑着拿起寒光剑,寒光剑在他手里当真如虎添翼一般,神物,旷世宝剑。。。。。。 果然,叶琼说的没错。 “真是巧了。。。。。。”她有些不自觉的哽咽,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笑容不改。“我也是这双属性。” 南宫青鸾故作惊讶“真是巧了!” 她暗自冷笑,却不知是笑自己的蠢,还是笑他的笨。 “青鸾所说的旷世宝剑,世间共有两把。”她故意顿了顿,对上他那双昔日满是慈悲温柔的眸子变得满是掩盖却掩盖不住的急切。“寒光剑,瑶光剑。” “你果然知道。”仅仅是一刹,让莫卿诺以为是错觉,那双虽是不能诠释萧箬寂温柔的眸子,第一次闪过让人战栗的神色,却又马上烟消云散。 “你。。。。。。想要?”她迟疑了许久,终于问出,如此的直白,他却也并未感到不妥。 “当然。” “为什么。。。。。。” 莫卿诺垂下头轻声的呢喃却被他听见,南宫青鸾一笑,没有温柔,没有残酷,反倒是那种让人疼惜的苦笑,他这一笑,似是倾尽世间所有的繁华,只有萧条与凄凉。 双拳紧握,他眸中闪烁着的依旧是她所不能看懂的。“因为,只有强大,才可以自保和保护别人。” 莫卿诺怔怔的看着他,不知是爱是恨,是多久前,自己也说过这番话,却又是谁曾说。 “剑舞得在美,也是杀戮之器。” “卿诺,剑不只是杀戮之器,可以用它不伤性命而保他人与自己的周全。” 她眉头轻蹙,许久,红乍笑,却是绿长颦。“我以前也说过同出一辙的话,可是却有一个人告诉了我,剑不只是杀戮之器。” “也许那人说得不错,可是可惜,你我都生于乱世,成者王败者寇,弱肉强食的定律,任是谁,也改变不了。”南宫青鸾站起身,负手而立,残阳似血,那沐血的阳光,透过木窗,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有几丝寂寥,几丝凄凉。他边这样傲立着,坚强却又好似脆弱,她第一次觉得,与他竟是隔着一层厚壁。 “物是人非”四字跃入她的脑中,百年的煎熬,真的只有她自己么? “我曾说过,只有血,才洗的清剑,杀戮,便是剑的宿命。”他背对着她,莫卿诺只看得见他微微颤抖的身影,本就偏瘦的身影更显单薄,让人怜惜,然而那般阴狠的话,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你可知,那两把剑,是鸳鸯剑。” 他展眉一笑,依旧光鲜艳丽,昙花莫能及,诚然貌若天仙,她这般想,却又禁不住好笑,若是他不算上仙,那恐怕无人敢以上仙自居。“自是知道。” 她右手不仅紧紧的握住了腰间的寒光剑,心中不知是何味道。“那你也应知道。。。。。。” “瑶光剑,我势在必得。” “肯定我会帮你?” 他挑了挑眉,笑意更深,慢慢的傲然与自负。“若是没有诺儿,我也势在必得。” 她哑然失笑。“天下,除了南宫掌门,怕是也无人敢出此狂言。” 他不是听不出话中及淡的嘲讽,却不恼反笑。“知我者,卿诺也。” 莫卿诺忍俊不住,流淌出的却是深深地苦涩。“知你。。。。。。百年前亦是百年后,谁又敢说‘知你’?” 他月眉星眼中透出的是若隐若现的疑惑与细不可见的哀婉。“诺儿。” 依旧温润如玉,依旧看杀卫玠,莫卿诺却是深知,今非昔比。 萧箬寂不动情,却生性随和,宛若世间最璀璨、清澈的明珠,无人能沾染,无人能玷污。 南宫青鸾不信请,何止城府深,便是如乌云笼月一般,不见胧明之月,扑朔迷离,永远都看不懂,读不懂。 “你,识得我吧。”他凑近几步,俯下身,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挑起莫卿诺的一绺青丝,放置唇边,烙下深深的一吻。 莫卿诺如受惊一般,下意识的向后一退,背却撞在了椅背上,“恩”她用力过猛,不禁闷哼一声。 南宫青鸾不依不饶的又凑近三分,眸中满是流光溢彩,纤长的睫毛几乎快要戳到她细腻的肌肤上。莫卿诺不经意的扫过他的眸子,心中寒了三分。猛地推开他,慌忙站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南宫青鸾一怔,随后紧紧盯着背对着自己的莫卿诺,方才暧昧的气氛早已不复存在,眸中闪烁的是暴戾的气息。开口,声音却温柔如水,与神色格格不入。“诺儿累了,青鸾便不打扰,告辞。” 她没有转身,只是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声,眼泪还是肆无忌惮的滑落。迷魂术,就这般不信任我么。是你太过自负,还是低估了我。 心痛莫过于此,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血与泪交织在一起,淡淡的红色,宛若小院中被寒风刮落的梅花瓣,撒了一地,那一日,她泣不成声。 不是后悔,而是痛于他的绝情,伤于他所给的温柔,疼于他毫无眷恋的转身。 难道一次次,只有擦肩而过,永远等不到你再次回眸冲我浅笑。 她蜷缩在角落,没有呜咽,只是默默地流泪,似是被抛弃却依旧精致的玩偶,轻轻舔舐着自己永远不会结痂的伤口,只要被他浅笑的模样轻轻一划,便又会血涌不止。 “寒光剑,你到底是福是祸。。。。。。”她双掌轻轻摩挲着剑身,寒光剑发出悲鸣,她几日的强颜欢笑,终究换不来他的一丝情感,形同陌路便又是有了什么区别? 不经意扫到塌上断线的古琴(瑶琴),双掌平坦,那日系着银丝带的瑶琴便又是一点一点,从轮廓变得真实。 她不知自己不知不觉中弹奏出的,是只听他弹了一遍的曲子,只知道那曲子是她满满的哀伤。 房外的丫头不知为何,这琴音轻柔,直达内心深处,却又哀伤,不免勾起各自的辛酸往事,不失节奏,每一拍都深深地震撼着内心,却又看似凌乱,每一音都似凛冽的寒风,一寸一寸隔得人鲜血淋漓。不免有人暗自落泪,听得久了,呜咽声便也断断续续。 这一曲,真实弹得人心支离破碎,却又不能再痛中麻木。 南宫青鸾在不远处的庭院,细细聆听着。竟感到眼眶有些酸胀,他低低嘲笑一声,多久,没有落泪。莫卿诺,你到底是谁,你的眼神,让我感到熟悉,却又从你的瞳孔中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真正值得你刻骨铭心的人。 你到底是老天给予我的厚爱,还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缘戏 羽觞饮恨,仗剑笑狂。 青鸾对镜吟绝世, 凤凰浴火得涅槃。 只是人间惆怅客, 何以因君泪千行。 夜微凉,鬓染霜, 只惜旷世剑, 不惜今世人。 手下丹青,可曾为伊人。 三世花开,但求君一笑。 窗外的阳光似是琉璃一般,照得人心醉。雪水开始融化,一滴一滴的水珠从房檐上滴下,形成稀疏的雨帘。 一白衣玉人托着香腮,呆愣愣的倚在窗边,出了神,记忆便乘着那滴滴答答的滴水声,飘落在百年之前。 他的笑绕梁三日,胜过天籁。毫无杂质,干净清澈,就似是日光下深林中的潺潺溪水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彩,胜过那波光粼粼的绿潭千百倍。 蓝衣,不似红的张扬,不似黄的鲜嫩,不似绿的肤浅,不似紫的邪魅,不似黑的决绝,不似白的单调。 带有丝丝的亲切,又有点点的淡雅,便也是更有那世间独一无二的清澈,无暇之玉也不堪与之媲美。 一切都寂静,四野无声,却终于听见有些碎乱的脚步。 莫卿诺一喜,却又察觉不是她魂牵梦萦的人,眸子不仅黯淡几分。 “莫姑娘。。。。。。。”一个丫头气喘吁吁的冲她跑来,跑到门口不仅感到头晕目眩,胸口心脏跳动地好不厉害,一口气刚提起要说些什么,却又是苦于刚才奔跑太急。 她忙坐起身,跑出门去,轻柔的拍着丫头的背,有些责怪道:“干什么这般着急,我又不会走。” 丫头俏脸一红,急道:“不是。。。。。。不是,是,是掌门找您。。。。。。” “我不认识什么掌门。”她眸中一寒,手不仅离开了那丫头的背,无力的垂下。 “就是,就是南宫公子啊。”丫头不明其意,赶忙补充道。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是不想在无用的地方浪费时间,不仅一叹。“他,在哪里?” “掌门在琼雍楼。。。。。。请姑娘随奴婢去。” 莫卿诺应了一声,眉头不自觉的蹙起,身为一门之主,定是事务繁忙,却不想频频来约自己,真是为难你了,她笑得不知喜悲,不过也好,最起码,她对他来说,还是有用的。 “走吧。”她轻轻一笑,那小丫头身子骨弱,方才又是乱跑一气,知觉头晕眼花,这会儿才看清楚了口中唤不停的“莫姑娘”的模样,当真是祸国殃民的美,美得让人不禁屏息凝视。 一颦一笑,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连微蹙的眉头都是绝色难求。她看着看着,脸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莫卿诺发呆,并未察觉自己的失态。 莫卿诺却也不恼,笑说:“走吧,莫要他等急了。” 丫头这才回过神,面露窘色,将头埋在胸前,连连称是。 莫卿诺见她走路一跛一跛的,方才跑来是没有注意,这会儿不禁觉得奇怪。 “你的脚怎么了?” 那瘦小的身形僵了一刹,然后见那小丫头目光中满是闪躲,心虚的看向别处。 “没。。。。。。没什么。。。。。。姑娘不用管奴婢。”那丫头将头垂得更低,不顾脚下的疼痛,急走几步,委屈与疼痛的泪花在眼中打转,倔强的不允落下。 她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倔强的人儿。微有些惆怅,凡人亦是其余五道,又有什么区别。 看向几步外的单薄身影,在天地间渺小的似是沧海一粟,在寒风中战栗,在冰雪中瑟瑟。 那丫头攥拳紧得指尖泛白,却是紧咬下唇,出了一身冷汗,寒风一吹,不仅打了个冷颤,脚下一滑,正要倒下却发觉左腕被人紧紧扣住,稳定了身子,看去不禁一惊。“姑娘,折杀奴婢了!” 莫卿诺微微一笑,道:“你这身子应当好好休息,怎么还到处乱走呢?父母知道,定要心疼的。” 她哪里知道,买入府中做丫头的,不是双亲已去便是被弃。这一句话,让那红了眼眶的丫头终于哭了出来,却死命咬着嘴唇不肯出声,泪拼命地涌出眼眶。 她有些慌了,忙安抚道:“别哭啊,是我说错了什么么?别哭,乖。。。。。。” 刚想伸手拍拍她,却见她扭身向相反方向跑去,一跛一跛的,跌了几跤,却又是爬起来接着跑,也不顾满身的泥泞。莫卿诺怔怔的看着她的身影,不知是何滋味。 缘戏2 微风轻柔的拂过,不知何处来得仙子,立于闹街上的阁楼,嘈杂之声丝毫干扰不了她的宁静,眉目如画,似是画卷中走出的仕女,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轻倚危栏,发丝在风中轻轻地舞动,一袭白衣裹着傲人的身姿,似是微微蹙眉,却又似是唇角带笑。明眸善睐,眺望着远处,看着俨然屋舍,熙攘人群,丝毫没有衰败的景象,她轻叹,繁华依旧,谁人还记得是多少年前,有那么一个温润如玉,满腹慈悲的翩翩少年,甘愿触怒天宫,救人于水火之中。 此人正是莫卿诺,见她纤纤玉手在空中勾勒,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轮廓,一点点虚空的划过,这是他的眉宇,眸子,鼻,唇。。。。。。 那轮廓,不曾被时间磨灭,日日思念,锥心刻骨,纵是万年逝去,怕也难再忘怀。 闭上眼,他的浅笑,他的温柔。。。。。。 她着了魔,中了蛊。这一切,都源于百年的相思,那痛,只有她一人可以体会。 琼雍楼,鑫国最奢华的酒楼,来者都是王公贵族,出手阔绰,这酒楼不少粉头与小倌,只是并非烟花酒巷,若是没有需要,却也干净。 莫卿诺任由风吹乱她的青丝,知觉畅快淋漓,是何时,她也曾同一人这般从中天俯视人界,虽未谈笑风生,也未有浓情蜜意,可是她却深深地喜欢上那种感觉,只有二人,天地旷阔,却只有他们二人啊。 “诺儿,在发什么呆?”萧箬寂依旧一袭蓝衣,墨发规矩的系在脑后,却为盘起,几绺调皮的碎发在额前也随着轻风摇动,他笑得似是沐浴春风,让她恍惚觉得,仍是百年前,他站在瑶池,冲自己浅笑,笑得她竟为之神魂颠倒,不顾一切。 “没什么,竟走神了,真是抱歉。”她柔柔一笑,看南宫青鸾的眼神更温柔了几分,却让他厌恶,那眼神似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是谁,他不知。 “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我想与诺儿谈谈,瑶光剑之事可许动用我寂磐门的力量?” 她一怔,莫卿诺没想到,他竟将瑶光剑看得如此重要。 “瑶光剑乃上古神器,若是兴师动众,只怕会招来许多人抢夺,但是毕竟是神器现世,知之者甚多,只怕不易。天下修真者人人欲得此剑,若是动用寂磐门之力,又怕招来过多正派人士,所以我的意思,是最好低调行事。”她直视着他,一番话说完,见他面露喜色。 “诺儿可惜是女子,若是男子,定是栋梁之才。”他微垂下头,她却还是可以看见他眸中的欲望,不是狼子野心,或者说那是一种足以折服天下的霸气,万里河山在他眼中,似是微不足道。 “既是势在必得,明日便须动身。此次神器现世,是在乾化山,只怕现下就已经有一干人在那里守候了。” 南宫青鸾微一沉吟,然后便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诺儿所言甚是,既是如此,寂磐门我会安顿好,此次上路,你我男女有别,甚是不便,对外称你是我的。。。。。。” “兄妹即可。”她打断了他,这种深藏于利益的暧昧,她不知是痛心还是其它,兄妹即可,是啊,她还能奢求什么。棋子,在收盘时,便再也无用。 鸟尽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这道理,在浅显不过。 他怔怔的看着她,然后一笑,点头称是。 莫卿诺暗自叹了口气,她还在奢望,还在幻想,若是这次帮得了他,或是一路之上,他毕竟是凡人,总会动情,应该会喜欢上自己吧。然后呢? 她猛地怔住,是啊,然后呢? 他归位了,不记得了,她依旧只是芸芸众生啊。 似是大梦初醒,她一时无言,不知过了许久,她长叹一口气,只要他不在凡间受尽煎熬变好了。手不自觉的握住寒光剑,脑海中依旧是镌刻在心中百年的,他的浅笑。风轻云淡,最是纯洁。 最初的最初,你我二人形同陌路,我却偏偏为你驻足。最初的最初,你我素不相识,我却就贪心的想占尽你的所有。最初的最初,你我陌上开花,我却明知道哪怕倾尽全部也不能在你心底刻上我的名字。 缘惜 烟雨绵绵、碧水悠悠 一叶木兰舟, 倾墨难书水月颜, 轻披蓑,纸伞独撑。 画中仕女亦谪仙, 何以黛眉蹙、惹凡尘。 断肠人,却咫尺, 相对无言、新泪又几行? 江南不同于北方的天气,离开时,北方严冬寒雪,此时到得江南却又是小雨缠绵,不似她以为的淅沥。 整座江南小镇都是烟雨朦胧,显得几许飘渺,迷离,更似帝乡一般,碧水载着船只,渔人手中的长篙轻轻地划碎如镜的湖面,将一潭湖水裁开来又天衣无缝的揉合在一起。 阵阵带有浓重江南口音的渔歌声声响起,只闻其声,云深不知处。 她却无心欣赏这场江南烟雨,眼中的无非是愁云惨雾,却又是不失一丝暖意,恰似“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之境。 那暖意她不知从何而来,就似他乡遇故知一般,一切的一切,伴着烟雨朦胧,恍若梦境。 莫卿诺痴痴的望着雨景,裙摆湿了也不知,心中五味杂陈,这里的一切为何都让她似曾相识。 “诺儿,不舒服么?”温润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身旁传来,颇似这场十月烟雨,有着丝丝冷意,却让人先要靠近。隔着层层雾气,他的轮廓却依旧如百年前那般清晰。 “无碍。”她轻轻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发觉纸伞全部都在自己的上空,而他已经湿了半个肩膀。她不动声色的向里靠了靠,接着说道:“这里离乾化山不远,神器现世定是有一群无能之辈和喽啰争夺,你我不需心急。” 南宫青鸾微一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又有些为难的说道:“寂磐门的分舵在此地知道我来。。。。。。” 莫卿诺微微一笑,甚是善解人意。“你是掌门,事物定是繁多,现眼下无事,自当尽掌门之责,勿要因诺儿耽搁。” 他一怔,随后颇有赞赏之意的点点头,笑道:“诺儿真是温柔娴淑。”语毕,又开口调笑道:“谁要是娶了你可就有福了。” 此话一出莫卿诺脸上的笑容一僵,优雅的弧度变成僵硬的曲线。“是么。。。。。。”嗓音竟有些沙哑,南宫青鸾却也没有注意。 将纸伞递给她,冲她一笑,便是转身。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右臂,南宫青鸾疑惑的转身,本有些恼怒,却在对上了她那双恐慌的妙目时烟消云散。安慰道:“我会早些回来,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吃些东西,我处理完之后会在城西的翠柳亭等你。” 莫卿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是猛地松开了手,失神片刻,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 他又是一笑,便转过身,淹没在烟雨之中。 蓝色一点一点被白茫茫的雾气吞噬,身边的人皆是低垂着头匆匆的走过,没有人注意到这美如冠玉的少女在雨中失神。 也没有人听到那少女的呢喃。“这一次,你会回来吧,会的,会的。。。。。。”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觉得冷了,她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去哪里?她不知道,原来失去了他,她便是这般六神无主。 莫卿诺啊莫卿诺,你真的是要无用!就像是活着是为了他一样! 她这样想,却又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是啊,她活着是为了什么?除了他,还有谁能主宰她的一切? 生也罢,死也罢,若是没有他,一切皆是虚幻。 “小姐!乘船么?”声音低沉带有一丝疲惫,却还是努力硬是往里塞满了假意的喜悦。 莫卿诺看去,一个摸样敦厚,皮肤已经在日光下变得黝黑的渔夫,披着蓑衣,粗壮的手臂暴漏在雨中,粗糙宽厚的手掌牢牢的攥着长篙,一脸的疲惫溢于言表。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此时看到她的容貌,不仅愣了神。 她有些不忍,点了点头。心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酸楚,是怜惜?呵,天下苍生,受尽苦难的何止眼前一人?她虽如此想,还是上了船。 “小姐要去何处?”那船家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由内而外的笑容,语气轻快了很多。这雨天,难得有客,何况眼前这姑娘穿着打扮都似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定会得到不少打赏。 “不知,顺水而漂便好。”她轻轻一跃上了船,身法利落,那船家又是呆了片刻。心中隐隐觉得这姑娘定是不凡。 见莫卿诺如此说,只道是大户人家不同于他们这些贫民,连连称是,长篙一扔,坐在船头。过得片刻,总是忍不住偷眼瞟向莫卿诺。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当真雪肤花貌,洁白素衣清幽淡雅。不仅乍着胆子问道:“小姐打何处来?不似是本地人。” 莫卿诺生性随和,点了点头,莞尔道:“打相思深处而来。” 船家怔了怔,奇道:“那是何处?” 她忽然觉得累了,很累,犹如前几次,筋疲力尽。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力的垂下眼帘,那一笑,好似红消香断一般。喃喃道:“吾自痴情谷来。” 若不是痴情,怎会任由自己沉沦。若不是痴情,怎会生死相随。若不是痴情,怎会甘愿上穷碧落下黄泉。若不是痴情,怎会明明知道是骗局,还清醒的坠入深渊。。。。。。 缘乱 泛舟湖上,虽未到杨柳依依之时,却也是满是诗情画意,寒雨打衣,却又不觉体寒。 雨没有停,在湖面上敲打起层层的涟漪,莫卿诺的思绪不知飘落在何处。 船家又是偷眼看了看发呆的莫卿诺,心中波澜起伏。这等天仙的容貌,当真百年难求。 “船家,江南一带可有什么好去处?”莫卿诺不知什么时候回了神,与船家攀谈起来。 船家忙收起眼中的惊叹与爱慕,将头垂得很低,努力平静道:“有什么好去处,我生于此,实在不知哪里算得上可游玩之地,不过这江南景色甚美,许多文人墨客都是慕名前来。” “原来如此。”莫卿诺点了点头,又笑道:“船家,靠岸吧。我腻了。” “好嘞。”那男人面色难言的失落,但是想到会挣一笔客观的钱财不禁又是喜上眉梢。 撑起长篙,船儿渐渐靠向岸边,莫卿诺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五两,那船家一惊,连连摆手道:“太多了,太多了,小人可找不开。” 莫卿诺微微一笑,抑制不住的酸涩,难道凡人终究不抵仙人?被金钱所累。 “不多的,不用找了。”说罢,不容分说,将银子塞入他已经满是厚茧的手中。作势要走。 那男人在她身后叫住他:“小姐慢走,这钱我不能要!还请小姐和我走一趟,去取些钱。” 莫卿诺微微蹙眉,摆摆手道:“说了不用就是不用,难道要我出尔反尔不成?” 船家为难的神色溢于言表,又道:“我虽穷,但也不能白要小姐的银两,万不能坏了规矩!” 她微微诧异,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在意钱的来路? 眼前这人,怕是世间少有。 微微一笑,道了声好,收回已经蹋下船的一只脚,重新做回船里。 青山绿水配上烟雾朦胧,胜似仙境,一旁翠山不断掠过,她微觉惬意,半眯着眼,看着愈来愈近的小村。 炊烟袅袅,与雾气缠绕在一起,正值傍午,几间茅草屋构成的村庄好不简陋,大门敞开便可将室内看个通透。 “这里是。。。。。。” 那男人将船拴在立于岸边的木桩,草草的抹了抹早已被雨水淋湿的额头,一边系着绳子一边道:“小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拿钱。” 她点了点头,将纸伞递给他,柔声道:“淋了雨,着了凉,会染风寒的。” 男人怔了怔,随后有些忸怩的接过纸伞,道了谢,匆匆走入一间草屋。 “姑娘当真菩萨心肠。” 本是一句话,从萍水相逢的人嘴里说出也没什么,只是那语气,却不禁让她想起谁说过。“卿诺是个好女孩。”“剑绝世,人绝世。” 她恨恨地摇了摇头,怎么会想到他? 微微有些恼怒的看去,却不想,那人竟让她有一种错觉,恍若回到百年前,蟠桃会的惊鸿一瞥,那人儿冲自己浅笑。 淡雅的鹅黄色映衬着他清新俊逸,装点得更加温文尔雅。潘安之貌,面如冠玉,眸中的是她有爱有憎的慈悲,一如萧箬寂。翩翩少年打着一把油纸伞立于雨中,姿态潇洒,她便怔怔的看着,看着。 “你是谁?”她忽的问了一句,话出口,自己吓了一跳。是谁?是谁?为何,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雨中的少年轻勾唇角,彬彬有礼的作了个揖,嗓音足以融化万尺寒冰。“恕在下冒昧,小生姓百里,名璃鹄。字鸿雪。未请教姑娘芳名。” “莫卿诺。”她迟疑了很久,才开口道。 “在下方才见姑娘将伞递与阿九,才发此感慨,若有冒昧还望恕罪。”他笑得让她觉得如沐春风,由外而内,由内而外都被温暖浸满。那种笑,她再熟悉不过。 不是他,不是他。 南宫青鸾才是若寂,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语气,不会错。 不会错么?她却开始怀疑。 百里璃鹄是她觉得,第一个可以与萧箬寂相提并论的男人。 二者都是子都之美,似乎都有一种动人心魂的感觉,每每四目相对,都会被他眸中的清澈无尘,不染细沙和那足以包容天下的慈悲而震撼,与莫名的痛惜。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混乱,不自觉的紧咬着下唇,下唇此时已经泛白,几乎快要咬出血丝。 她跃下船,便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二人间的距离近得似是只有咫尺,他的温热她几乎都可以感觉得到。那种淡淡的檀香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忽的,她猛然抬起头,便这样不加丝毫掩饰的看着他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似乎想要读出什么,却无奈,眼前这百里璃鹄犹如他一般,她看不透,似他一般,毫无城府,眉目如雪。 她颓废的收回视线,感觉那一刹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喃喃着:“不会错,不会错的。。。。。。” 头一痛,犹如六月飞絮一般,轻飘飘的在雨中摇摆不定,似是想要站稳,可苦于双腿无力。 “小姐当心。。。。。。”她只听见这么一声,随后赶到一双有力的手托着自己,她竟安心的任由黑暗剥夺了自己的意识,她第一次感到安心,那怀抱如她所料的温暖与惬意。隐隐约约听见一句“在下失礼了。”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缘乱2 马踏残红雪水溶, 梦绕江南烟雨中。 柔肠千转, 挥剑相思几缕? 鸳鸯难成双, 枝也难连理。 珠宫不夜, 相思不灭。 谁才是那魂牵人? 当她再度睁开眼,早已至了黄昏。 起来后只觉头昏沉沉的,只要动一动就痛得龇牙咧嘴。 “别动,你受了风寒。”她刚刚费力的坐起身,又被一双手温柔的不费吹灰之力的推回了床榻之上。 触到床榻之时,只觉腰间一痛,那塌席极硬,本就昏迷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感到浑身不适,又被这么一搁,只觉骨骼疼痛。 百里璃鹄见她皱眉忍痛的模样有些疼惜的说道:“疼就说出来,不要强忍,伤身。” 莫卿诺感到疼痛稍逝,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自嘲的一笑,没想到现在不仅修为退步不说,就连风寒都感染上,真是大不如从前。 “多谢公子关照,小女子还有事,这厢谢过,就此别过。”她又一次撑着床要站起,却发觉肩头一沉,是一双温热的大手。 抬起眼帘,对上的是他那蹙起的剑眉与满是责怪与疼惜的眸子。“女孩子家,怎生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心中一暖,随后却又看到他一成不变的慈悲与温柔,心中却又是一凛,她忽然明白,今日就算是擦肩而过的人昏阙过去,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她巧妙地变换身法,使她的肩一点点移开她明明眷恋的温度。强笑道:“多谢公子关心,只是小女子真是有要事在身,还请公子成全。” 百里璃鹄一怔,成全?何以说出这二字,后又恍然大悟,自己三番两次阻止她走,可不是为难于人家?不过不知为何,一看到她这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就微微恼怒,真是不知有何要事让她这般似是风都能吹到的女孩子做。 “小姐,既然去意已决,在下不便勉强,只是不知小姐去往何地,若是方便,在下可送小姐一程。” “不必劳烦公子。”她瞥了一眼他满是关切与温柔的眸子,心中隐隐生出一怔逃避。 “小姐,若是无船,怕难回来处。” 她微一沉吟,现下体质虚弱,还是不要腾云的好,又看向那惹得多少红颜悴,胭脂泪,相思碎的脸,不免一阵悸动,她眉头一蹙,强压下心中的感觉。 那感觉她不知是什么,却知道这般危险,她触不得。 “多谢公子了。”她走下床榻,雨已经停了,一阵清新的空气吸入体内使她精神了许多,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还恋恋不舍的在天边逗留,迟迟不肯离去。 她叹了口气,青鸾定是等急了。 “小姐,上船吧。”百里璃鹄修长的手指握起长篙,扶着她上了船,便划船离去。 “小姐可是外乡人?” “是。” “我与小姐相识乃是缘分,小姐若是不弃,在下在青州也算识得几位友人,可助小姐一臂之力。” “多谢公子好意,诺儿谢过,只是小事罢了。” “原来如此。” 便又陷入了沉默。 听到的只是徐徐的风声与水流声,她静静地看着他高挑的身影立于船头,精美的好似画中仙一般,俊逸无双,眉宇间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似无暇之玉,似璀璨之珠,凝结着万物的纯洁,无人能玷污。熟悉的记忆不知温习了多少遍,现下一波一波的涌向脑海,挥之不去。 “小姐要去哪里?” “翠柳亭。” “离这里不远,快要到了。”他回眸冲她轻轻一笑,那笑容让她安心,纵使是生命相托,似乎也是可以。 “恩。”她似乎都没有注意嘴角的上扬,那一刻,似是又回到了千百年前,仅有他二人,轻倚危栏,俯视人界,她看他唏嘘,便跟着感叹。她还窃喜,他不会知道,她其实每一次都是在痴痴的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即使心疼不已,可还是会看着,看着,哪怕刻骨铭心。 船渐渐靠了码头,她竟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舍,就似是灿烂的素白罂粟一般,不得碰,不得触,一旦碰触,便深中其毒,不能自拔。 是因为他眉宇间那与那人同出一辙的慈悲?是他用同样的语气说出那人也与自己用过的语气?还是因为她自己太不愿意相信,那嗜血的阿修罗,昔日也如眼前这人一般,满眼慈悲,温柔得一触即化? 孽债,自是要还的。他救了那些凡人一世,便注定了会亲手杀掉他们一世,世间万物,皆有定律,无人能违背,看来你我,都不在话下。 莫卿诺想着,却没有注意已经到了岸边。 “小姐,到了。” 她回过神,点了点头,有点机械的下了船,却见百里眉头轻蹙,也随着走下船。 手一暖,已经被那只满是温热,可以融化一切的温度的手牵起,她没有责怪他的不知检点,在意的却是从掌心传来的阵阵酥麻的感觉,那温热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就已经变得滚烫,她感到了自己的沸腾。 他的手有些薄茧,刮得她细嫩的皮肤有些痒痒的,指节修长,白皙,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让她更加的安心。 很久,很久了,没有人能给自己这种感觉。 哥不行,就是师父也不能。 她微觉诧异,却还是深深地恋上了被他牵手的感觉,原来,与他接触是这般的美好。 那此时与她执手的人若是他呢?那个九重天上的上仙,满眼的慈悲,怜悯,却残忍的笑着说:“众生皆我所爱。” 她垂下眼帘,青石板上倒映出的是她百年未决的思念。 回荡着的,是她封存了不知多久,心底撕心裂肺的喊叫:“若寂,你在哪里,在哪里?” 缘乱3 明月上了柳梢,喧嚣的街道上变得萧条。 月光柔柔洒下,氤氲开的是一片宁静。 月下的他负手而立,留给她的是一个背影,那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让本就瘦弱的他显得更加的孤寂,似是离群之雁一般,虽是形单影只,却又倔强的不畏寂寞。 有那么一刹那,她的心疼得似是痛苦的痉挛,她几乎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蓝衣在月下熠熠生辉,他听闻有脚步声,缓缓转过了身,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微笑,却让她有些许的安慰。“真是调皮,去哪里玩了?” 南宫青鸾笑着走下石阶,一步步向她走来,没有丝毫的责怪,反之是满满的宠溺。 她不知是欣慰亦是心痛,是不在乎,所以无所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么? 她不想追究,她注意到在南宫青鸾发觉她身边的百里璃鹄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凛冽的气息,那种霸道足以让人窒息,比寒星还要冷上几分。 他徐徐走进,忽而笑了,笑得日月失色,天地沉沦于此。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笑她读不懂,里面包含了太多,是嘲讽,是绝望,还是憎恶? 她感觉到虽是南方,却还是天寒地冻。由脚底直至头顶,抑制不住的颤抖。 “百里掌门是来带属下离开的么?”南宫青鸾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笑得风轻云淡。 百里璃鹄为感诧异,反问:“不知南宫掌门又是何出此言?” “百里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说罢,看向莫卿诺,眼神满是厌恶与嘲笑,似是一把无形的利刃,插入了她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她曾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是真正的萧箬寂,他不记得了,他不认识自己,她安慰着自己,所以在拿到叶琼写得字条的时候,尽管哭得惊天动地也不曾后悔,绝望过。 可今天,四目相对之时,她绝望了,她累了。 既然他心中无己,何必强求?她得到了什么呢?心安理得?仁至义尽? 她不要,她要的是他的心,一颗只装得下自己的心。她后悔了,不是吝惜自己的冰消瓦解,而是心灰意冷。不论是温文尔雅亦或者嗜血冷酷,前者心太宽,容纳着世间万物,笑说自己是芸芸众生,后者心太小,容不下任何人,容下的只是无形的快意。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幽幽的笑道:“你信与不信我?” 南宫青鸾不答,笑意更深,深得看不出任何感情,似是只是一张面皮,勾勒出的弧度在优美,也只是笑。 “当啷”一声,寒光剑连同剑鞘被扔在地上,可怜着绝世宝剑的主人丝毫不疼惜。或许她也对它爱不释手过,是在他舞着此剑之后,她细心地顺着他的纹路一点点窃取着他的残温。 “青鸾,你若是当真想要天下第一,我给你,只要你说是你想要的。”她毫无惧色,笑得温柔如水。 南宫青鸾看着地上的寒光剑,不知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多久,他缓缓弯下身,拿起了寒光剑,只觉触手冰凉,当真如寒冰一般。 剑一点一点出鞘,寒气便一点一点包围了南宫青鸾,百里璃鹄不知这二人何意,也不想与南宫青鸾发生争执,便在一旁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剑尖直至莫卿诺,莫卿诺却没有闪躲之意,依旧是从容淡定的笑,笑看着南宫青鸾的一举一动。 “此话当真?”他拿着剑的样子如此咄咄逼人。 “当真。” “不反悔?” “不反悔。” “为什么?” “你不会刺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得自信,猛地抬起头,她眸中闪烁着的是接近崩溃的边缘,似是一触即破的泡沫,让人想要保护,却又无法碰触。 他的笑肆虐在她的眼中,南宫青鸾笑道:“你怎知道?” 她不再言语,以血祭剑,以魄祭剑,寒光剑与瑶光剑如同连理枝,相互依存,有所牵绊。若是二剑合一,则天下无敌。一者勿必用血熔成。 百里璃鹄皱眉看着二人,才忽然发现,自己无力介入他们的事,不是力不从心,而是任由岁月荏苒,也找不到他们之间隔着的厚壁的根源。 “我说过,如果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她眼中充斥着的,是昔日好似天边浮云的人儿,又似是苍穹一角,她永远都碰触不到,接近不了。只能仰视着,徒劳的伸出手,踮起脚想要碰触到。 “你以为我不敢?!”伴随着吼声落下的,是一把寒剑,素不知那寒剑决定刺下的一刹,便已经判处了她的死刑。 杀了我吧,用我的剑,也是你昔日握过的剑,杀了我。 将我刺穿,我甘愿,便这样换取你想要的。 即使它在我眼中微不足道,即使这只是你的一世, 我无力也无奈的知道,我还是爱着你。 既然穷极一生也换不来你的半点真心,依旧是芸芸众生。那不如今世,也让我做你剑下亡魂中的万分之一。 她突然醒悟,她要的,其实只是他单纯的快乐。 明知道他的爱在天边,遥不可及。可她执着的追求的,真的是那份爱,还是替他背负起违背天意的罪孽? 她已心力憔悴,不如一剑了断,来个痛快。 缘痴 人影一闪,那鹅黄色温润的身影挡在瘦弱的她的面前。 她真的是一惊,心跳几乎是漏了一拍,只是知道,他不可以受伤,就连事后也琢磨不透为何那时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叮”一声,是寒铁的碰撞,她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听到这样一声。无奈身前是百里璃鹄修长的身影,看不到是何人出招。 却听见一声“诺丫头”。 勾了勾唇角,却是情不自禁。唇张了又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无声的一句“师父”,有些哽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委屈,委屈的忍不住落泪。 “你也是雪青门的人?!”一声有些沙哑,却依旧宛如莺啼的声音带有丝丝的恨意,却已然可见身受重伤,体内气血翻涌,导致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南宫青鸾不敢轻举妄动,刚刚只是那寒光剑的剑身轻触到胤池的袖子,却已被一股强大的内力伤得不轻,可见这人武功自己是望尘莫及的,虽说那蠢女人莫卿诺不会出手,可这男人说不准。 胤池却也不理睬南宫青鸾,径直拨开碍事的百里璃鹄,看着埋着头的莫卿诺,想要说什么,却又凝噎在喉,看着爱徒受尽委屈,心如刀绞,真狠不得方才杀了那南宫青鸾解气。 许久,一句有些微微颤抖的话说出了口:“跟我走。” 莫卿诺出奇的没有拒绝,缓缓抬起眸子,四目相对,她眼睛红得像一只小兔子,惹人怜惜,却又倔强的不肯落下一滴泪来,当真伤人心欲碎。 “师父。。。。。。”二字唤出,泪便再也忍不住了,她想要拭去,却无奈就是止不住。她不置可否,涩涩的苦笑,终究还是舍不下。 世间最微妙的便是缘,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只是瑶池浅笑,她记忆犹新,那时的怦然心动,那时的丝丝悸动,便已然种下了这百年的错误。 “跟我走。”又是一句,似是重荷,砸在心间。 她想要摇头,却又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是什么在形成了那无形的牵绊? 殊不知那爱她可以轻易地拿起,却注定不得随意的便放下。 胤池见她这样,欲言又止,喃喃一句:“痴儿,还是不肯悟么?” 是啊,痴儿,痴儿。 她痴啊,明知他毫不吝惜自己,明知他毫不在乎自己,只是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罢了,痴儿,痴儿,终究不得顿悟啊。 “你素来倔强,却不想深陷红尘之中,还是如此。”胤池轻柔的帮她拢了拢碎发,手中的女子晶莹剔透,哪怕尘埃一身,也是胜过无暇美玉。那娇嫩妖娆,亦是白璧无瑕玷,她的美,即使是将她一手带大的他,也难以忽视。 “前辈。”击玉敲金之声,入耳轻柔。“莫姑娘若是执意不肯与您同行,可由在下照顾一阵。”说话之人正是百里璃鹄,丝毫没有收到惊吓的样子,依旧面色如常,眸中一片温润。 “诺儿,你。。。。。。” “师父,在让我待一阵子吧。。。。。。” “你天劫。。。。。。” “生死有命。” 重重一叹,他摇头苦笑。“琼儿可是给你写了什么?” 心头一凛,她微微避开胤池的目光,却还是迟疑的点了头。 “既然知道,还是不肯么?”胤池目光温柔如水,洒在她的身畔。 紧咬了咬下唇,却也是说不出一个字,是啊,知道了,还是不肯放手啊。 “你的赌约,若是现在放弃,我可以。。。。。。” “不必了,既是自己答应,又岂有反悔之礼?” “你可知孰轻孰重?” “诺儿自有分寸。”声音虽是杳不可闻,却还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罢了,罢了。傻丫头,上次的丹药可是吃完了,这一瓶拿好,药效比上一次还要强,七日一粒,切勿多食。”胤池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般与她正经,竟没有调笑。白玉瓶塞在她的手中,这一次离开九天,竟还是为了她。 回想刚才的情景,不仅仍是心有余悸。 瞪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青鸾一眼,以示警戒,带要转身,却又折回来,封住南宫青鸾的几大主穴,南宫青鸾苦于无力抵抗,只得任由摆布。 “小子,你已被我封住穴道,若是用真气强行冲开只会筋脉俱损。现下你修要在用武功,否则没用一次,武功都会消耗一点。” 看见南宫青鸾眸中闪烁着怒气,却又难以捕捉,心情忽然大好。 大笑离去,空旷的街道,回荡着他痛快淋漓却又掩饰不住的凄凉的笑意。 谁人知,那羡煞世人的仙人,韶华早已逝去,尽管两鬓未曾斑白,心早已憔悴。 缘悟 轻纱扬,珠帘掩, 一窗幽事赠黄昏。 俶尔哂,芙蓉开, 相思斑驳暮色迟。 她轻轻一叹,纵是百年眉目依旧,血却染了那袭蓝衣。 只怕难以再见那清澈的展颜。 哑然失笑,笑得几滴清泪滑过雪肤花貌,滑过宛如新雪的颈,丝丝渗入心中。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 心如飞絮, 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 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 月半明时。 ————《蟾宫曲。春情》 那日,叶琼来看过她,二人谁都没有提那张“恨墨”。 当叶琼疼惜的看着自己时,眸中承载着连自己触到都会不忍的痛。 千言万语,终是成为一句最寻常也是最亲密的话“你瘦了。” 她摸了摸憔悴的容颜,真的清瘦了不少呢。她暗叹,却还是强笑道:“哪里的话,仙人怎会瘦了呢?” 依旧是明媚的笑靥如花,却徒增了一种伤感,由于瘦削而更显灵动的眸子有些若有似无的雾气萦绕,叶琼暗叹,她更美了,美得让人不敢逼视却又是不移目。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他直视着她的眸子,她却也不闪躲。 她的话,让他毕生难忘。“只因放不下,且今我已尘埃一身,回了离恨天又有什么区别?” “他,比我重要。”他忽而这么问,问得她沉默了良久。 许久,没有回答,沉默依旧,他没有收回这个伤了彼此的问题,却已是有些后悔。 莫卿诺微微侧过脸,看向别处,颇有深意的道:“倘若今日是你,我也是在所不辞。” “小诺。。。。。。”叶琼曾觉男儿血可流,泪方不能轻易落下,今日却是红了眼眶,看着莫卿诺,又爱又恨,他何尝疼她怜她,多想提她担下一切。 自幼便是这样的啊,她依赖着自己,躲在自己的身后,自己也很乐意为她遮风挡雨。 却是又从何时起,她跳出了自己的身后,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独自默默地承担起了所有,忍着痛不曾哭诉,不会再窝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莫卿诺浑身一震,小诺,小诺,多久没有人这么唤自己,她早已不记得了。 她要求过南宫青鸾这样唤她,他却故作亲昵的唤了“诺儿”。 这似是他的专属一样,世间万物,只有他唤得这二字,当然,他也仅有这二字吧。 无人定夺得了这一切谁是谁非,时间本就没有孰对孰错。她的至死不渝,他的不解风情,她的生死相随,他的残忍决绝。 一切的一切,早已忘记是何时开始,就似是台上的戏子,“咿呀”的是自己,唱得却是他人,终究是身不由己,曲终人散后也只有残妆是留下的痕迹。 早已经痛得麻木,所以才会义无反顾。 “南方有比翼鸟,不比肩不飞, 名曰鹣鹣。”她笑说,随后却不自觉的又收敛起了笑,沉沉的闭上眼,丹唇微启,却只吐出二字。“等我。” 叶琼怔怔的看着她,眸中没有欣喜,反而有些失魂落魄。恨恨道:“凭什么信你?” 语出,二人皆是诧异,叶琼不知,自己会说出如此的话来。 莫卿诺见他一脸的后悔,也只是哑然,并未恼怒。“若是违背此誓,天诛地灭,万劫不复。” 他将她拥入怀中,她也不挣扎,任由他磨灭与己一样的百年相思,他的怀抱依旧如儿时一般温暖、安全,这样的怀抱啊,曾只属于她一个人,曾是她最最的依赖,曾是她避风的港湾,曾是她哭诉的场地,久违了,是啊,久违了。 她轻轻勾起唇角,靡颜腻理,如此的绝色绝世,世上无人能比拟。 “哥,等我。。。。。。”侧脸吻着他温暖的胸膛,他在她额头烙上一吻,很轻很轻,生怕那吻太炙热,灼伤了她。轻柔的放开,一句“我等你。”包裹着如她一样,百年的相思憔悴。 她知道,哥爱她,就像她爱萧箬寂一样。 不同的是,她太痴狂,而他的爱温柔得化成潺潺流水,包围着她,多想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可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任性,她轻浮,却是人间一遭,懂了太多太多。 我爱你,与你无关。 当心碎了,泪尽了,血干了,她还有什么拿来支撑下去。 她不绝望,只是看破。 哥,等我,等我还了这相思债,我便会真的回到你身边,长相厮守也好,白头偕老也罢,只愿天长地久,我情不变。 缘承 叶琼走了,那日她倚门看着他的离去,他的频频回头,他的不舍离去,他的许久逗留,她看在眼里,却没有半分挽留。 莫卿诺深知,他不属于这里,何必因己惹得尘埃一身,玷了仙人之姿。 这种苦,她一个人受下就好。 “瑶光剑,寒光剑,如同连理枝,一亡俱亡,一毁皆毁,若要人剑合一,两剑相合,许以魂魄祭剑,方能成功。寂者,欲得之。” 寥寥数笔,是他那日给莫卿诺的一纸断肠书。 那看似的风平浪静,殊不知解开后是鲜血淋漓。 任是谁又怎会料到,转世的他是那般的嗜血,无情的杀戮,如此的攻于心计,终是被世俗所累。 她看着早已消失的他离去的方向,她没有了丝毫怔忪的理由。 “两两相忘于江湖胜过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吧。”她独自喃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乱点了多少鸳鸯谱,又是藏了多少阴谋阳谋?若是谁都似她一般敢爱敢恨,世间便又多了多少痴男怨女? 她看着远处翩翩而来的鹅黄色身影,心中不知为何,熟悉的悸动,让她终是有些慌张。 那感觉,她重温了一遍又一遍,早已铭记于心,又怎会不知是什么。 “莫姑娘,令兄可是离开了?”似乎在莫卿诺的记忆里百里璃鹄始终都如萧箬寂一般,那种浅浅温暖的笑不曾离过嘴角,温润谦谦。 “是呀,离开了。”她收起纷乱的思绪,敛了敛心神,笑道。 “看来在下来晚了一步,没这个福气相送呢。”百里璃鹄柔柔一笑,那嗓音配上他的潘安之貌,看杀卫玠,足以倾天下。 “哪里,本就是我打扰百里公子了。” “莫姑娘见外了,在下前来,只是看看姑娘,怕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却见一丫头进得房来,甚是眼熟,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那丫头福了福身,毕恭毕敬的道:“掌门,晚膳已备妥,可否传膳。” 百里璃鹄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来问莫卿诺:“莫姑娘,可否一起用膳?” 她愣了愣,点点头道:“也好。” “请吧。” 由刚才那丫头领路,七拐八拐,府中甚是大,路错综复杂,有的地方暗设机关,所以没有掌门允许,不得擅自在府中走动。 莫卿诺虽是特例,可也懒得出来走动,所见之人甚少,这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丫头看,愈看愈觉眼熟,随后猛然一惊。 不就是那日被南宫青鸾差遣前来接自己的人么?怎生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丫头一直低着头,一脸的冷淡,面无表情,倒像是个杀手无疑。 像是也认出了莫卿诺,也是难怪,莫卿诺长相出众,自是让人过目难忘。将头微微低下,有意避开莫卿诺的目光,却更引人注意。 到得用膳之所,莫卿诺入了席,却觉吃什么都索然无味,本就平日饮露取果而食,不喜油腻,吃得几口便放下了碗筷,取出手帕拭了拭,便静坐不语。 百里璃鹄本也是胃口极小,吃得几口见莫卿诺不吃不想让她等自己,便也放下了碗筷,身边丫头端来水盆,随意洗了洗手,轻笑道:“这菜怕是不合姑娘口味。” 莫卿诺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知觉脑中昏沉沉的,似是有什么东西要浮出水面,却又欲盖弥彰。 一连串的恩恩怨怨,寂磐门,雪青门,叛徒,阴谋。。。。。。 “姑娘,你在想什么?” 莫卿诺一怔,随即收回思路,摇了摇头。“在下唐突了。只是,在下可否帮得上姑娘?” 她咬了咬唇,若是问他,不知他可否告知一二。 脑中闪过的是他的恨,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寒剑,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这原因而其,有因便有果,她却也是深陷其中。 她开始想,如没有这一切串连在一起,他们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摇头苦笑,氤氲开一片凄凉。 似是万物萧条,酴醾花开一般,她的凄婉决绝,使百里璃鹄不自觉的痛彻心扉,却又不知痛从何来,便也就是这种莫名的痛,最为伤人。 缘错 黄昏近,把酒阑干倚遍。 触目间,为谁柔肠寸断。 阑珊处,人静凭谁理鬟。 泪烛残,幽梦孤枕难眠。 那日后,便再也没有他的音讯。 胤池凄凉的大笑在她耳中不绝,他现下遭人追杀,流落何处,她不知。 只得用回忆麻痹自己,却是饮鸩止渴。 莫卿诺突然想,若南宫青鸾不是萧箬寂呢?若不是,她可否还会任他宰割,任他欺骗,任他践踏自己的一片痴情,任他利用? 多希望不是,可是她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可以笃定。 然而,让他疑惑的,却是眼前这个人——百里璃鹄。 他的一颦一笑,每一个举动都是与萧箬寂一般无二,细致入微。 “百里大哥,你年岁长我,我可以这般唤你么?”莫卿诺淡笑,若有似无的看着百里璃鹄,观察着他的神色。 百里微微一笑,并无丝毫的尴尬,点了点头,笑说:“你我本就不必如此生分,自是可以。” 莫卿诺点头称是,笑意不减,继而问道:“百里大哥识得南宫掌门不是?” 百里璃鹄怔了片刻,随后仍是温润的笑意,却出现丝丝裂痕,流露出的是凄婉,让人不仅也感伤起来。“青鸾,是家兄。” 此话一出,莫卿诺真的惊得不小,过了许久才把这五个字消化掉,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喃喃道:“难怪,如此像。” 百里璃鹄微微一笑,反问:“到不知哪里像,不满姑娘说,姑娘是第一个说我们像的。” 莫卿诺沉吟片刻,开口道:“性情虽是大有偏差,但是气质当真同出一辙。” “原来如此。。。。。。” “有酒么?”她突然问道,不知为何,就是很想喝酒,借酒消愁,很符合现在的情境。 他愣了愣,随后掩唇轻笑,清澈的质地迷离出一种妖娆,对一旁那个带路来的丫头说道:“平韵,拿坛‘梨花酿’来。” 平韵低头称是,走出门去。 莫卿诺留意了些,默默记住这个名字——平韵。 朱门大开,凉风吹进,她微微打了个颤,百里璃鹄细心,遣走了婢女,关上了门,莫卿诺心中阵阵暖意涌上,暗叹百里璃鹄真是善解人意。 空旷,虽不徒有四壁,可是房子大了,人少了,没了喧嚣,一切归于寂静,便空荡荡的,似是谁的心一般,纵使装进了世间万物,却又似乎什么也没装一般,从未认真的将谁铭记。 梨花酿送来,开坛便是阵阵梨花隐隐约约的清香,未喝便醉了。 “我知道莫姑娘想要知道什么,只是恕百里不能奉告,除非。。。。。。” 她眸子本暗淡下去,她不喜欢强迫别人,何况是他?那个与她相思百年的人儿一般无二的他,听得“除非”二字,眼前又是一亮,忙问道:“除非什么?” “一醉方休。”他唇角边噙着的依旧是温柔的笑意,不自觉的便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正合我意。”她斟酒自满,又替他满上。 精致的酒杯,象牙色的纯白,不仅忆起那时的月下,酴醾酒,便预示着即将凋谢,宛若她的情一般。 饮恨,却饮不尽百年相思,闷酒几杯,无泪却是笑意更浓。 “青鸾本不姓南宫,南宫是娘的姓,却是因为娘的死,他在十五岁时,便离了百里家。”百里璃鹄垂着头,致使莫卿诺看不见他眸中闪烁着的东西,是那般灿烂,似是九曲银河却又那般沉寂,恍若死水一潭。 “那年,娘走了。正是万里飘雪,我们亲眼看着娘尸首堕入深渊,后来再去寻时,已经找不到了,悬崖下是水,可能早就漂到别处了。就连衣冠冢都没有,也没有棺木,没有灵位。。。。。。” 正是寒冬,雪充斥在天地之间,白茫茫,唯一刺眼的是那拖得老长的殷红色的血渍。 “你这魔教妖女,还作甚垂死挣扎!”声音在雪地上回荡,刺痛人的耳膜。 一个雪白色的身影,在皑皑白雪中依然如此的清晰,亭亭玉立,点点血痕宛如梅花,傲立风雪。 她的美若是可以用绝食比拟,绝不为过。 即使素颜,即使已经狼狈不堪,可依旧夺不走她的美,素齿朱唇,清透如玉,不施粉黛便足以倾尽天下。浓烟的血映衬着她的白璧无瑕,肌若凝脂。 这般的眉目如画,展露在众人面前,无一不叹惋,却又无奈她是魔教圣女,若是现在一时怜惜,只怕后患无穷,这责任无人敢担当。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尔等留你全尸!” 南宫瑶絮恍若不闻,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人前一高一矮两个少年。 说着两个少年长相非凡,羽扇纶巾,看杀卫玠之貌。 只是看似年长一点的少年气势逼人,虽这人群中皆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成名人物,却都不得不有些被这气势震慑到。 年少一点的此时面无一点笑容,却还是柔和的如三月春风一般,没有丝毫的凛冽。 正是幼时的青鸾与璃鹄。 缘忆 雪裹香肌,风嗥翠鬓凌。 佩声悄,笑语去。 觥筹交错,再无菡萏姿。 生死同,却难共。 命薄如纸,谁怜香玉损? 一腔恨,一丝魂。 无人怜伊人的香消玉损。 风雪嘶吼着,似是要硬生生的将她撕扯开。 她的低泣被风零乱,泪被雪朦胧,无人闻,无人见。纵使听闻,看见又怎样?终究只是冷哂一声罢了。 魔教?妖女? 她苦笑,却鄙夷。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相比,只不过是明目张胆地做着让正道人士所不齿的事,总好过他们的明争暗斗。 南宫瑶絮招了招手,声音依旧温柔,却带有丝丝沙哑:“鸾儿,璃鹄,你们过来。” 百里璃鹄眉头蹙起,迟疑了。 南宫青鸾却步步走进,不顾身后的喊叫与百里楼昶气急败坏的诟骂。 一切似乎都寂静下来,他似乎能听见花谢的声音。 一脸的漠然却带着无人能够抵挡的寒意,冷得入骨,嘈杂的人声被他淡淡的一瞥沉寂下来。 “娘。”青鸾握住了昔日温暖纤柔的手,冷,手的冰冷似乎不是因为这冰天雪窖,而是心,那冷直达内心。 “鸾儿。”南宫瑶絮笑着揽过记忆中总是瘦弱的少年,不仅暗叹,什么时候,那不及腰际的个头抽长了这么多,虽然依旧看似瘦弱,可那双肩早已宽阔。 “鸾儿,你长大了。”她摸了摸如丝绸般的青丝,那张脸有自己的柔美、倾国,有丈夫的不羁,霸气。 “娘,鸾儿陪你。”青鸾没有落泪,异常的坚强,握着南宫瑶絮的手紧了紧,眸中闪烁着坚定。 南宫瑶絮看着他的眸子,突然笑了,曾几何时,自己看到这样一双眸子,便深深地恋上,不曾后悔。 抬眸在人群中看去,他依旧是最耀眼的一个,时光湮没不了他的俊逸,不仅忆起何事就是这样一个少年,牵着自己的手,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许下海誓山盟,沧海桑田也不曾变更的誓言。 她不知啊,她不知海誓山盟总是赊。哪里有什么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她要的短短几十年,他也给不了,给不了。 人心啊,他可以在这一秒拥你入怀,又可以在下一秒在别人的耳边说着你熟悉的蜜语甜言。 她冷冷的看着百里楼昶的眸子,不曾有昔日的半点柔情,百里楼昶一震,随即别过脸去,生怕被她看到他已泪流满面。 冷嘲,不是世态炎凉,不是世人的趋炎附势,不是有负于己,而是己的痴。 “好,鸾儿陪娘。”她慈爱的抚过青鸾的眉宇,笑得没有了冰天雪地的寒冷。 “妖女,你杀孽不断,还有负于百里兄,骗得他好惨!今日我要你命丧于此!”谁的暴喝,她不睬。 定定地看着百里楼昶,有负于你,她凄然满目,似是要说什么,却凝噎在喉,隔着重重风雪,只有百里楼昶知道她在说什么。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别!” 莫大的讽刺,谁曾说下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又是谁的痴情,谁的执迷不悟错信了那只当儿戏的誓言。 “众鸟皆有所登栖兮,凤独遑遑而无所集。”他无声的回应。 南宫瑶絮止不住悲哀地冷笑,好,好一句。 是在解释,还是在感叹? 她不知,只是笑得花枝烂颤,美得在冰雪之中绽放。 众人皆是不忍下手,却也因雪青教的少主正在妖女手中,不敢轻举妄动。 “昶郎,若是有来世,但愿我不会再爱上你。”她连退数步,没有人告诉她,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百里楼昶又怎是不知,那一刻,她本就选择了诀别。 缘忆2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直刮得双颊生疼。 青鸾不顾,若是死,便一起吧。 娘,别留下鸾儿一人。 耳边是谁的叮咛,几乎被风吹散。“鸾儿,娘最舍不下也是最不得不舍下的,便是你了。。。。。。”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惊恐的说不出话来,这样跌下去,万丈深渊,妖女死了无妨,可雪青门的少主,不也是一命呜呼? 千钧一发之际,青鸾的身子像片羽毛,被南宫瑶絮轻柔的内力推向一个人——百里楼昶 。 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接住了青鸾,却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便这样万劫不复。 奔到崖边,那抹白色越来越飘渺,伸出手,再也握不住一片衣角。 深不可测的深渊,百年之后,可曾有人经过这里,还会记得有一个佳人,背负了有负于她最爱的男人的罪名,坠入这万丈深渊。其实,是那个懦弱的男人,有负于她啊。 是瑶絮的主动接近,他才有所注意。 早知道她是魔教圣女,却不点破。娶她进门,只因为了剿灭魔教。 二十年,眉目依旧苍老了的却是心,柔软了的也是心。 她爱他,不顾他的身份,他骗她,利用她的身份。 二十年,冲淡了多少,改变了多少,谁知道? 泪颤抖着肆意留下,怀中的青鸾已经昏迷不醒,兀自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失神的看着望不到底的山谷,絮儿,絮儿。。。。。。 心痛得支离破碎,重复了千百遍的只是短短三字——对不起。 对不起,海誓山盟本不应与你许下,对不起,既然许下却又亲手将它破碎,对不起,不应没有在众人面前抱住你,对不起,或许我们本就应该形同陌路。千言万语,诉不尽满腔的凄苦。 触目的殷红,是她的血迹。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别。 他泪眼朦胧中的身影,是她,白衣胜雪,眉目如雪,身姿恍若六月飞絮。 絮儿。 “叮当”一声清脆,一块羊脂玉落在雪地。 他颤抖着拾起,怔了片刻,是刚刚相识,她给自己的,从未认真端详过。 哆嗦着举起,在阳光下光芒四射,投射过来的光使他看清了玉后扭扭曲曲的字体,有些费力。 一声大吼,震动了山谷。 “絮儿。。。。。。” 絮儿二字,紧紧的回荡,久久不散。 泪如雨下,不顾声音的沙哑,絮儿,絮儿。。。。。。 玉上刻着的,是多简单的一句,简单到自以为无人知,却是人人皆知的少女心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心君不知。” 有些爱,怪只怪,太晚才醒悟。 青丝凌乱,不理,只是痴痴地笑着,你只是单纯的接近,我却又是如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心君不知。。。。。。 当你识得我时,我只道是擦肩之缘,当你真正认识我时,我开始注意你,当你爱上我时,我利用你,当你嫁给我时,我束缚你,当你离开我时,我才醒悟,我爱上了你。。。。。。 一切都太迟,只怪醒悟得太晚,心底的呐喊被雪纷乱,浮生一遭,还有什么比你重要? 可惜,可惜,时间老人的玩笑,你我承担不起。 他仰天长啸,如此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那日,一场大雪,覆盖了一场犹如华丽的夜行锦衣的爱情,本以为表里如一,却不想掀开薄如蝉翼的轻纱,里面的是破烂不堪尚未结痂的伤疤,一切都落下了帷幕,雪止了,泪未止,伊人香魂远去,无人问。 响彻在天地之间的,是他的咆哮与不舍。 纷乱了人世,才找到了你,却又亲眼目睹着你的冰消瓦解。 无人知,在那一天,是谁的心碎了一地,在那无人的山岗,如此的悄无声息,便这样为了谁肝肠寸断? 缘覆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是华灯初上的喧嚣,还是黑夜阑珊的寂静? 莫卿诺不知,只是静静的听着一段如此催人泪下的故事。 那故事似乎很遥远很遥远,与己没有千丝万缕,却又似是很近很近,恍若身临其境,诉说的便是自己的柔肠寸断。 “你爹,为何不给你娘设个灵位呢?”莫卿诺凤眸不知红了多少次,那女子的痴情,像极了的,不正是自己? 百里璃鹄苦笑道:“爹执意不肯,只是一直说娘没有死,不会死。有一次我们悄悄地设了灵位,却被爹砸了。那个时候,爹像个疯子,满嘴胡言乱语,骂个不休,就是说娘没有死。” “其实深爱着一个人,不论那个人是生是死,都是在心中久久不灭,刻骨到喝了孟婆汤都不肯遗忘。”莫卿诺笑着喝下杯中残酒,双颊微红,更显娇艳欲滴。 “哥哥从他醒来以后就一直缄默不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滴水未进。我至今都记得,他胡子拉碴的来和我与爹说,他要走。”百里璃鹄温润的笑意带着丝丝的温暖,像是在回忆中甜蜜着。 “爹没有说话,任由他走了。后来,谁都没有料到,他接管了娘生前所建的‘夭凤门’,后改名‘寂磐门’,杀戮不断,成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魔头。” “其实,又怎么能都怪他呢?”莫卿诺意味不明的一笑,却不免有些可怜起今世的南宫青鸾。 “是啊,又怎能怪他,他一直觉得是爹害死了娘,其实,也没有错,确实如此。” “爱,本就不分孰对孰错。” “言之有理。”百里璃鹄也很尽了最后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是浓浓的笑意,笑得似是即将凋谢的桃花,急着盛开著最后的繁华。“我看得出,卿诺其实喜欢哥吧?” 卿诺,卿诺。 她细细的回味着这二字从他口中唤出的感觉,与其他的人都不同,有着他独特的感觉,若非要说和谁相似,只怕唯有百年前九天之上的那个人了。 “纵使喜欢又怎样?不喜欢便又是怎样?他必定不是我命中人。”她不知为何,想起了她曾对叶琼许下的海誓山盟,若是结局与几十年前的那场爱情一样,那她是不是错了呢? 何必许下那些话,时过境迁,无人能预料。 她笃定了这场赌注,她定是赢家,所以急着许下那些承诺? 若是输了呢?万劫不复,天地不容,灰飞烟灭,有是有何区别?不如,轰轰烈烈的爱一场,然后便和哥去看细水长流的也好。 她暗想。 “哦?那谁才是你命中之人呢?”百里璃鹄戏谑的看着她,带有点点酒后的调皮,她却也心情好转了许多,她又怎知,是百里璃鹄不经意看到她方才眼中的落寞,才说出如此轻佻的话来? “命中之人,呵呵,我若是知道,月老岂不是要流落凡间?”莫卿诺趁着醉意,眨眨眼,笑得毫无杂质,那纯净宛若冰山雪莲。 “为仙者,落入凡尘岂不哀哉?”百里璃鹄纵情大笑,径直举起酒坛,酒水淋湿了青丝,淋湿了衣襟,淋湿了眼角。。。。。。 “仙者,无奈何。”莫卿诺呵呵笑着,没有看到他从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纵然看见,想必也是不明其意。 “卿诺,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我是说,以后。。。。。。” 紧咬了咬下唇,终于费尽全力的吐出三字“瑶光剑。” 他苦笑,却还是道:“我帮你。” 她为感诧异,不仅发问:“为何?” “。。。。。。为了自己。” 莫卿诺沉默,心凉了半截,又是,为了自己。。。。。。 殊不知,那后面却是为了自己——心的选择。 “后日,动身如何?” “全凭你安排,就当我是个小斯便好。”百里璃鹄笑说,莫卿诺没有注意,此时他的眼中不仅仅是慈悲,还有丝丝的宠溺,只可惜,她知道的太迟。 当然,这是后话。 缘别 乾化山上,聚集了数不清的人。 莫卿诺与百里璃鹄到的时候,不仅相视一苦笑,拖了太久,好在神器现世时鱼龙混杂,小喽啰也不劳烦他们动手。 两人并肩站在崖上,很静很静,风吹起了青丝与衣袂,缠绕着,纷乱着,似是一种无声的海誓山盟。 一些人不仅看得痴了,他们一定是神仙眷侣吧,一定是浪迹天涯的只羡鸳鸯不羡仙人儿吧。 他们不知,那一刻,她的倾城绝世,他的堪比潘安,羡煞了众生。 如若不然,又何以惹这凡尘,来寻他呢? “小诺。”一声欣喜的喊叫,让莫卿诺一怔。 不必回眸,只要这一声,这一语,她便知道是谁,她没有转身,唇边绽放出的是恬静的笑颜“哥。” “诺丫头,怎么这么偏心,只叫你师兄都不理我这个当师父的啦?” 她陡然一惊,猛地转过身,然后便是无奈的苦笑。 “师父,你怎么也。。。。。。” 胤池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伸了个懒腰,日光下的他俊逸似乎又与百里璃鹄不差分毫,微眯起的凤眸噙着笑意。“怎么?师父关心一下你的进展也不行?” 莫卿诺扯了扯百里璃鹄的袖子,笑道:“百里大哥,我来介绍,上次也没有正式的介绍给你认识。这是我的师父和师兄。” 百里璃鹄微微额首,谦谦如玉,任是谁都会生出一份好感,正等的文质彬彬,风度翩翩,像极了谁。 叶琼眉宇间写出来的丝丝失落,莫卿诺尽收眼底,是的,太像了,萧箬寂,即便是换了容貌,可依旧像,那种温润如玉,淡雅脱俗。 四人相貌无与伦比,不仅成为了焦点,胤池道:“诺丫头,你要瑶光剑?” 莫卿诺一怔,“是”字到了口边,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在吐出。 “是在下。”百里璃鹄瞥了一眼支支吾吾的莫卿诺,轻轻捏了捏莫卿诺的手,低声又道:“我暂且替你担下。日后不许负我。” 日后,不许负我。。。。。。 她困顿的垂下了眸子,日后,是多久?你我,都没有日后可言了罢。 是你归位,还是我的灰飞烟灭,都已经不甚重要了,可对? “你?”叶琼忍不住疑惑,许久才又开口道:“你是修真者?” 百里璃鹄没有在意叶琼的失礼,笑容不改,点了点头。 “你可知,瑶光剑与寒光剑。。。。。。” “哥!”莫卿诺一下子失声叫出,却说胤池下手可比莫卿诺快,风池穴重重一击,可怜的叶琼径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胤池电光石火间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叶琼,笑说道:“诺丫头,既然你在这里,为师也不用操心了,事成之后来乾化山下的‘景飞客栈’找我便好。” 擦身而过,耳边散碎的话语几乎快要绝迹。“诺丫头,为师帮了你这回,莫负了我。。。。。。” 莫负了我,莫负了我。 谁低眸,泪湿了衣袖,负,这一字,她担当不起。 她负了太多,是韶华,是流景,是仙籍,是师父,是哥,是萧箬寂,亦或者是自己。。。。。。 缘浊 “你师父竟能教出你这样性子的徒弟实属不易。”百里璃鹄看着胤池拖走叶琼的身影,笑意更深,浅浅的笑靥熠熠生辉,美得似是要纷乱人间。 莫卿诺似是被什么狠狠地砸了一下。 “胤池竟能教出卿诺这样的徒儿可当真不易。” 记忆本已落上了薄薄的尘埃,或许会淡忘吧,却被他便这样轻易的拂去尘埃,轻轻柔柔的揭开,温柔的一笑,便划碎了她伤痕累累的心。 支离破碎,不堪憔悴,他是她的伤,她用毕生的时间也无法痊愈的伤。 一见钟情有几人相信天长地久,谁淡笑一声,芸芸众生,于是天长地久成埃尘、终茫茫。 他的音容笑貌,多希望就此被风吹散,她还是她,而萧箬寂还是萧箬寂,九重天上的上仙,亦或者她可以笑唤一声“师叔”。 随着一声巨响,似是天崩地裂,震耳欲聋,她被唤回了神,看去。 青鸾。。。。。。 这次的守护神器的神兽竟是青鸾。 腰间的寒光剑骤然发出剑鸣,颤动不已。 “洛瑶。。。。。。” “谁?”她四下张望,却对上了百里璃鹄疑惑的目光。 “卿诺怎么了?”眼前是百里璃鹄关切的目光。 她呆滞的摇了摇头,是错觉。。。。。。 “洛瑶。。。。。。” 她手握上了剑柄,却又闻:“孤王守候万年,你还是。。。。。。” 手下意识的松开,秀眉蹙起,从腰间解下寒光剑。 “洛瑶。。。。。。” 众人已经对青鸾展开攻击,却终究是神兽,振翅风起,卷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人和物。 莫卿诺却呆愣在原地,刮卷过来的兵刃被百里璃鹄张开阵法一一挡住,无奈提醒道:“卿诺,小心。” “洛瑶,你还是不肯原谅孤王么。。。。。。” “寒光剑。。。。。。”她失神的看着手中泛着寒气的寒光剑,为什么,这么熟悉。。。。。。洛瑶。。。。。。孤王。。。。。。 眼前出现的是谁? 萧箬寂。。。。。。不,南宫青鸾。。。。。。百里璃鹄。。。。。。 “卿诺!”双肩被百里璃鹄紧紧扣住。 “樱然。。。。。。” 二字一出,两人都是一怔。 “卿诺,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了声音,刚刚,一闪而过的蓝衣,是谁。。。。。。 似曾相识,却连擦肩而过也未曾。。。。。。 “卿诺,你我二人先趁虚而入的好,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 她粲然一笑,点了点头,她的修为,虽然退步了许多,可毕竟高于百里璃鹄,但这四字,却深深的被她珍藏,如若可以,愿长相思不相忘。。。。。。 缘奇 一白一黄两个身影飞速而下,漆黑的洞穴,几乎可以看见最深处地底若隐若现的岩浆,红色的沸腾。 片刻,热浪扑面而来。 “卿诺,恐怕不能再往下行了。” 莫卿诺道:“恐怕瑶光剑便在那岩浆当中,寒光剑以水、雷为属性,瑶光剑以火、雷为属性。相生相克,只怕不到底层,难以得到!” 百里璃鹄的青丝,被下坠的身子掠过的风,拉拽着,飞扬在空中,鹅黄色的长衫依旧在黑暗中温润如玉,飘飞着。仙,已不足以来形容他。 “接着!”莫卿诺一掷寒光剑,百里璃鹄下意识的接住,不解的看向她。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她却蓦然听见:“洛瑶,小心啊。。。。。。” 她不顾,道:“寒光剑可保你平安!” “你怎么。。。。。。” 话未说完,她便加速了飞行,是什么,她清晰的感觉,那炙热滚烫的岩浆中,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洛瑶,樱然,脱口而出的名字,她似是在换出口之前温习了百年。。。。。。。 百年。。。。。。 她一怔,脑中一闪而过的依旧是那蔚蓝色的身影,不再是萧箬寂,不再是南宫青鸾,不再是百里璃鹄。。。。。。 是谁,声声呼唤,恍若以忘却了千百年,却是拿千百年的柔情来声嘶力竭的唤。。。。。。。 滚烫的是迎面而来的热气,眼角无端的泪便被轻易的蒸发,樱然。。。。。。 每每重复一遍,都是刻骨的情殇。 ----------------------------------------------------------------------------------------- 元旦快乐~~雪儿偷个懒呼呼(~o~)~zz 停更 宝贝们先看着 雪儿过一阵也许会更继续更 这个文文不能说是坑哦 慢慢点着吧。。。。。。。 只能说雪儿又分错版块了。。。。。 对这个有阴影 心情好一点继续更吧 表要打!~~~~~ 反正不会有宝贝催更对表对~~~~~~ 么么~~~~~~ 全当无视雪儿~~~ 跑啦~~~~~~~~ 无视无视无视我wu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