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草》
第一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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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再遇
许深做事一向认真,偶尔还很认死理,以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谁说都没用。
譬如,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自己是出来兼职的,那就一定要有兼职的样子。
所以他每天理所当然地乘公交地铁上下班。
所以他每天理所当然地吃着最简单便宜的饭菜。
所以他每天理所当然地穿着淘宝爆款出现在商场里。
——以至于谢言书再次见到许深时,依旧没将他和许家的那个宝贝疙瘩小少爷联系在一起。
谢言书以为两人不过恰好同名同姓。
彼时晚风徐徐,华灯初上,城市霓虹渐次在眼前亮起,万家灯火里,车水马龙间,谢言书双手插在衣兜里,不疾不徐迈开长腿,走过人行横道,来到对面江边,难得地思考了一下人生。
这就跟他难得亲自去商场购物一样。
他今天难得地提早处理完公司事务,难得地觉得悠闲放松,难得地不想立刻回家休息,让司机先开车回去,自己则是换了身较为休闲的衣服,随意地走着。
后来他想过,在自己难得的两次状况里,都好巧不巧遇见了许深,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许深也是难得的。
他为此感到庆幸。
暮色四合,霞光漫天,城市的天际却无倦鸟归巢的情景,唯有飞机偶尔经过,缓慢地划破云层,在天空留下几道长长的痕迹。
谢言书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心中不觉嘈杂,反而颇感宁静淡然,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是他一贯的冷淡做派。
独自沿着江边慢慢地走着,徐徐吹来的晚风微微掀起他的衣角,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着熣璨的灯光,也倒映出两分浅薄的哀乐。
“咔嚓——”有人在不远处轻轻地摁下了快门,谢言书的眉头还未皱起,那人便又极快地摁了第二下。
谢言书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几步之外的偷拍者,不说话。
那人便又迟疑着摁了第三下。
“……”这下完全确定了。
谢言书淡声道:“为什么偷拍我。”
那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手中的黑色相机,一点一点移开挡住大半张脸的镜头,眼尾弧度美好的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害羞。
他小声解释道:“我觉得你的背影很配这华灯晚霞,就忍不住……”
谢言书盯着他看了两秒,淡淡道:“是你。”
他有些不解地眨眨眼睛,举着相机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你认识我?”
谢言书道:“不认识。”
许深:“……”
许深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来买衣服的客人。”
谢言书直接道:“把照片删了。”
许深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舍,他用手指灵活地在那方小小的屏幕上点了两下,把显示着照片的那面递过来,抿唇道:“你先看一眼。”
谢言书垂眼随意地扫了两眼,不等他开口,许深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切换到下一张正面照,小声道:“这张也很好看。”
谢言书盯着自己的照片看了两秒,默不作声地把视线转移到身边凑得稍稍有些近的人身上,鬼使神差地出了神。
天色渐渐暗了,幽幽的光线自小小的屏幕透出,浅浅照出对方纤长微翘的睫毛,白皙光滑的侧脸,耳边细碎的黑发以及从谢言书的角度看,那隐隐可见的锁骨。
他甚至能很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干净又清新的气息。
谢言书有些吃惊自己此刻的细致。
自几年前他发现自己真正的性向后,曾有意无意地与不同的男子试探着相处,来测试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他对那些男人不抵触,却也没有兴趣,说是喜欢男人,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动心。
可如今,这个仅有两面之缘没说过多少话的人,却叫他,莫名地心软。
谢言书沉凝着心思,缓缓地无声地呼出 一口气,又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对方却在此时微微害羞地开了口,清润的声音带着一丝诚恳和希冀,小声道:“我保证不会乱发给别人,最多在朋友圈发发你的背影,这样也不行吗?”
谢言书神色不变,停顿了几秒,缓缓道:“我怎么确定你不会乱发?”
对方听出他话里的退让意味,认真地想了想,提议道:“你可以加我微信,正好我也可以把照片发给你。”
谢言书下意识握紧兜里的手机,觉得今天的自己真的有些不寻常,或者说很不寻常。
他听到自己冷淡又镇定地道:“好。”
对方一听完,就抿唇无声地笑起来,清黑的眼眸向下弯成一抹好看的月牙形状,笑意盈盈而内敛。
他真心实意地对他道:“谢谢你。”
之后两人还说了什么,谢言书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对方握着手机给自己备注时,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把自己的名字报给他了。
他道:“谢言书,语言的言,书本的书。”
对方微微低着头,手机的屏幕亮光映出一双静谧而清澈的眸子,他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打完,随即点击了发送。
谢言书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很快一响,他慢慢拿出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深,”他听见对方轻轻地回答道:“言午许,深情的深。”
“呜——”江上缓缓开动的轮船发出一声长长的、厚重的、笃实的鸣笛声。
许深,言午许,深情的深。
这个名字,谢言书记了一辈子。
小剧场——
许深假装气势汹汹:“所以你从那时候起就瞧上我了!”
谢言书镇定自若:“没错。”
许深开始结结巴巴:“如、如果当时没有加微信……”
谢言书从容地打断道:“没有这种可能,我一定会让你加的。”
谢言书道:“许深,我对你应该是一见钟情。”
许深小声反驳道:“明明是见色起意。”
谢言书道:“怎么都好,反正就是喜欢你。”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好,统统不重要。
反正就是喜欢你。
第三章 点赞
谢言书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了许深的相册。
他在不久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张图片,外加两个简简单单的字:相配。
谢言书没有点开大图。
但他知道那是他的背影照片,在他进浴室前,许深就给他发过来了,连同那张正面照。
背影照里,他微微侧头,视线遥远,双手插兜,虽然看不清五官和表情,但能从姿势上判断,他在凝视这座繁华城市的日落晚霞、江水华灯——看起来充满了闲情雅致。
这完全与谢言书的气质和商人身份不相符,他可以是冷静理智的,也可以是充满铜臭味的,但绝对不该是如此淡然而柔暖的。
谢言书微微出神,长指点了退出,回到他和许深的聊天界面,打开大图,一一点了保存。
并顺手把背影照转发到名叫“谢家会议中心”的聊天群里——里面只有三个人,谢爸爸、谢妈妈,和他自己。
谢言书难得主动发问:怎么样
谢妈妈秒回:不愧是我儿子,长得就是好看
谢爸爸实力冷漠:呵呵
谢妈妈@谢爸爸:好好说话
谢爸爸:一个背影而已,谁说就是他了
谢妈妈: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
谢言书便又神情平静地发了正面照,用实际行动打脸他爸。
谢妈妈:呵呵
谢爸爸沉默着不说话了。
谢言书:今天遇到的一个人,他给我拍的
谢言书强调:男的
谢言书平平淡淡地打字: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男人
然后他也不说话了,握着手机静等他爸妈的反应。
他是喜欢男人,但他连自己的性向都是几年前才弄明白的,同样的,他不大能辨别同类的气息,时常会搞不清楚对方是直是弯。
谢家会议中心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后,屏幕对面淡定的谢妈妈,知子莫若母地说:所以你希望我们通过这两张照片帮你判定对方是不是gay
谢言书听到手机提示音,看着这没有标点没有停顿的一句话,手指顿了顿,还是回道:嗯
同时谢爸爸的一条语音突然蹦了出来,谢言书镇定自若地点开,就听他爸用力咆哮道:“别以为我们现在不在家就收拾不了你!!!”
谢言书神情不变,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稳稳地打字,问谢妈妈道:妈你觉得呢
谢爸爸的语音一条接一条地往外跳,满屏的红色点点,谢言书一条都没点开听,只面色平静地等着谢妈妈的回答。
家里地位最高的谢妈妈回答道:不知道
某国酒店里,谢妈妈一把夺过谢爸爸的手机,随手塞到被窝里,整个人坐在被子上,手指按住语音键,冷静问道:“言书,你看上他了?”
谢言书把键盘切换成语音键,按着手机同样冷静地回答道:“没有。”
但他不可否认的是,他有点想要了解许深,对他有些好奇和探究——如果许深也是gay,他说不准会和他发展试试。
不过这就没必要交待了。
谢妈妈听着自家儿子低沉冷淡的嗓音从手机听筒里清晰传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已经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谢言书重新换成打字,点击发送:既然你们不知道,那先不说了
不等两人回答,他就把微信退了,将手机随意放到一边,随手拿起旁边的吹风机,起身去浴室里吹头发了。
谢妈妈神色莫测地盯着谢言书最后发的那句话,停顿半晌,转头看向对儿子怒气冲冲但又不敢反抗妻子的谢爸爸,淡声道:“你安排的那些都算了吧,儿子这回是客客气气地暗示,下回可就是要直接让人家姑娘难堪了。”
谢爸爸眉毛一竖,厉声喝道:“他敢!”
谢妈妈轻呵着笑了一声,斜眼看着谢爸爸,声音淡淡的:“他有什么不敢的。”
谢爸爸前一秒还满溢的、都要把酒店的天花板给掀了的怒气,在听见谢妈妈没什么笑意的笑声之后,立马撤得干干净净,阴沉的黑脸迅速改成了僵硬的笑脸——面部表情变化太快,以至于他的脸部肌肉都在微微扭曲和颤抖。
短暂沉默的两秒后,谢爸爸无比生硬地道:“我知道了。”
谢言书当然不是真的来向他爸妈寻求答案的。
他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他爸,不要再明里暗里给他安排那些实质上都是相亲的饭局,他没功夫去应付那些注定不可能的女人。
谢言书放下吹风机,随意地用手扒了两下头发,看着镜子里面表情平静的自己,心想,他妈应该已经替他解决了他爸,明天应当不会再有意料之外的人和事出现了。
他随手关了浴室的灯,踩着沉稳的步子走回卧室,又看了两眼静静躺在一边的手机,在关灯睡觉前,破天荒地给别人的朋友圈点了赞。
这是他用微信以来,点的第一个赞。
谢爸爸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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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行
清晨稀薄的阳光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温柔而内敛地投**半拉窗帘的房间,悄悄映照出一片安静柔暖的室内。
两米宽的白色大床上,有人穿着衣领是深蓝色格子的睡衣,微微向里侧着身体,修长的手指搭在枕头旁,呼吸清浅,脸蛋红红,睡得正香甜。
他真的是一个极为干净好看的男生。
头发乌黑柔软,皮肤白皙细腻,纤长微翘但不浓密的睫毛柔软地垂着,颜色不深的嘴唇秀气地微微抿着,下巴尖尖,一动不动。
若有人在此刻拿相机直接拍下来,就是一幅完美而静谧的摄影作品。
可惜这静好安然的画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微微震动,接着是一串悠扬舒缓的铃声响起,床上之人的睡眠和美梦被强行终止,脸上却没露出丝毫不耐和抱怨的神色。
他只是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倾斜过身体去摸手机,期间薄薄的眼皮半睁不睁地掀动两下,立马又软软地搭了回去。
他闭着眼睛准确地划了一下屏幕,神色迷蒙地接起电话,迷迷糊糊地趴在枕头上,嗓音柔和乖巧,软软道:“哥哥,早上好。”
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在许深耳边微微震动:“许深,那个兼职你不用去做了。”
“唔……为什么呀……”许深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但说话还算有理有据,嗓音黏黏的,道:“我做的挺好的,今天虽然还没有起床,但也不会迟到。”
他特意设定的闹钟都没有响,说明还没到起床时间,并且根据他的判断,导购姐姐对他的印象极好,他不说优秀,也是合格的。
许深听见他哥哥在电话那边缓缓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声音又低又沉,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许深伸手想去捏捏自己的脸,逼迫自己清醒几分,手却在半路软软地搭在颊边,他顺势枕上去,迷蒙费劲地思索了几秒,仍是不解,微微困惑地道:“到底是为什么呀……”
“你做得太好了,所以不用去了。”许深哥哥淡淡道,他相信这句看似敷衍随便的解释,足够许深明白了。
毕竟他的弟弟,真的很聪明。
若非他此刻是刚醒的状态,那么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弟弟就会明白他的意思,连为什么都不会问。
甚至,还会竭力逃避这个问题。
许深无意识地喃喃道:“哥哥,你总是不问我的意见,就替我决定我的事。”
许深哥哥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机,拿过办公桌上的钢笔夹在手指中,毫不客气地道:“那是因为我了解你——拿这次的事来说,你并不喜欢这份兼职,可你仍然会逼迫自己去做,并且将之做到最好。”
许深展开一个无奈又软弱的笑容,轻轻道:“我以为这样,哥哥就会满意了。”
“许深,”许深哥哥猛地沉下脸,一字一顿道:“不要找借口,拿我当挡箭牌,你不是为了让我满意,你是……在用相反的方法,遮掩自己的心理麻木。”
你是在用相反的方法,遮掩自己的心理麻木。
许深倏地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彻底清醒了,他又着急又惊慌地坐起身来,脱口而出激烈反驳道:“我没有!”
许深哥哥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来,他声音低低的,语气微微复杂道:“我猜对了。”
许深如坠冰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哥哥是在试探他,而他一时没有防备,竭力隐藏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这么被哥哥知晓了。
他的脸上隐隐露出哀色,低声道:“哥哥,不要……求你……”
许深哥哥的眼眸凌厉而凶狠,带着嗓音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淡漠,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不会告诉爸妈,可是许深,你的伪装,已经被我戳破了。”
手中的钢笔不知何时被他死死地握在手中,金属冰冷的笔帽咯得他的掌心生疼,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沉缓道:“你自以为是地骗了我们这么久……许深,我早就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了,可你为什么……还不肯走出来。”
许深无法抑制地红了眼眶,黑暗的仓库、冰冷的地面、殷红的嘴唇、赤裸的身体自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带着一点哭腔,哀求道:“我做不到的,哥哥,求求你不要逼我,你就还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行吗?”
许深哥哥背靠着转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慢慢松开手中的钢笔,有些出神地盯着它,朦胧又清晰地想着,这是几年前许深送给他的。
那时候的许深,还很天真单纯,善良柔软,哭笑由心,不会刻意伪装自己,更不会逼迫自己,他是许家最宝贝的孩子,在他的嫉妒和羡慕中无忧无虑地长大。
“不行,”他听到自己淡漠又无情的声音响在空旷无声的办公室里,而电话那边传来的呼吸声猛地一滞,又在下一秒变得急促不安,他用力地重复道:“不行,我不允许我的弟弟,时刻身处地狱。”
第五章 知道
“不行,我不允许我的弟弟,时刻身处地狱。”哥哥的声音冷静而不容反驳。
“我没有,”许深着急万分地掀被下床,急急地向门外冲去,却又在握住卧室冰凉的门把手时顿住脚步,茫然失措地立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要冲往哪里,哥哥的卧室吗,可哥哥昨晚说过,今天会提早去公司,那里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和早已冷却的气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番动作有何意义,明明什么都来不及阻止,明明……什么都无力阻止,就像当年一样。
他只能慢慢地蹲**子,无助地把自己缩起来,对着电话喃喃道:“我没有……”
他的神色越来越绝望,声音却愈发轻柔,轻得仿若一个美好又稍触即碎的梦境,他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地道:“我真的已经好了,哥哥,请你相信我。”
许深哥哥用力闭了闭眼,用力地把心里的犹豫和心软都扫到一边,再次睁眼后,他冷冰冰地提醒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有严重的社交障碍。”
而且许深,我也没说你,不好。
就因为你在那之后表现得太好了,反而叫所有人都忽略了那深深刻在你心上的伤痕。
遭遇那种事情后,心理上怎么可能不留伤痕。
许深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已经知道哥哥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许深哥哥一字一顿道:“可你现在却没有了,你和所有的客人交流无碍,甚至能接受一定程度上的肢体接触,许深,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因为你,突然变得热情了。”
事实上,原因正好,恰恰相反。
这是因为他……心里再也没有那些该有的波动了。
曾经与人接触的恐惧、紧张、抵触,通通都没有了,在他从那无尽黑暗无尽冰冷的仓库中出来后,全都没有了。
而后来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日子里,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不清,却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是好事。
如果没有后来他发现自己连同对善意的感动、柔软、接受,都一并留在了那个漆黑的夜里这件事的话。
也是在那时,他无意中看见ptsd这几个字眼,以及相关的详细解释、会出现的症状。
于是他知道自己病了,还病得不轻,可他的潜意识里并不想变得麻木不仁,或者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变得麻木不仁。
尤其是爱他关心他的家人,这可能是他最后对爱意的回馈和感知了。
于是他自动地、慢慢地恢复了正常,自如地开口说话,毫无破绽地行动,巧妙地处理着人际关系,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不正常。
从此他越活越矛盾,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却无法给予该有的反应。
只能依靠往日的记忆,在必要的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演出一个正常的自己。
可总有破绽的,那些客人有意无意间的接触,叫他防不胜防,他也没有像往常在哥哥他们面前一样,表现得厌恶躲避,而是冷漠无比地接受。
许深浑身无力地靠在门上,仰头语气虚弱至极道:“所以你是为了特意试探我,才安排了这次的工作,谢言书……也是你安排的?”
许深哥哥的眉头无意间一皱,他虽然特意安排了几个人去试探许深,但并非所有人都是他的。
谢言书的事情是个意外,但他不打算在这时候解释。
许深哥哥避而不答,淡淡道:“你偷偷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我也知道。”
实际上如果不是许深私下里去看心理医生,他也不能误打误撞地发现自己的弟弟有问题。
许深苦笑着把头埋在膝盖上,用力地磨了磨,呼吸极轻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的哥哥,总是这么厉害,叫人无所遁逃。
许深哥哥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不由地放缓了声音,语气轻柔又坚决地道:“我没有查到最后一步,我要你亲自告诉我。”
办公桌上明晃晃摊开的文件,详细地记录了许深的所有心理状况,他在骗许深,他其实全都知道,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此时突然挑明,这样看似冒险的一步棋,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许深恍恍惚惚地抬眼,几不可闻地问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在人际交往中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以及,你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许深慢慢地用手撑起身体,背后倚着坚硬的门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喃声道:“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肢体触碰也好,亲吻拥抱也好,只要我想,都能接受。”
许深哥哥早知结果如此,但亲耳听到许深这么说,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沉。
“至于恢复的情况,”许深伸手揉了揉眉头,只觉得疲倦至极,他淡淡道:“只要不出现强烈刺激我的东西,我就能正常地和人相处。”
许深哥哥点头道:“我知道了。”
许深倦声道:“我可以把电话挂了吧。”
许深哥哥沉声道:“最后一句。”
许深累极闭眼道:“你说。”
许深哥哥深吸一口气,一句一顿,字字清晰道:“我不要一个完美无缺的弟弟,我只要一个真实的许深,你可以麻木无情,可以任性妄为,许家的资本在你背后,任你挥霍,但是——”
许深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听到平时那总是冷漠不耐烦的嗓音,坚决至极地道:“但是——我不允许你再假装自己。”
“听懂了吗?”
许深用力握紧手机,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我知道了。”
他道:“……哥哥。”
第六章 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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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太久
许深和谢言书到早餐店里时,店里挂在墙上的圆钟指针,正好指向九点四十分。
此时吃饭的早高峰已过,中午的饭点又还没来,打扫干净的店铺里只有老板一人,用稍显破旧的收音机外放着唱腔婉转的戏曲,时不时还跟着哼上两句。
繁华都市里难得有如此悠闲自得的情景,两人一进门,许深哭得蔫蔫的表情好转了几分,但仍然是红着脸爱搭不理的样子。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谢言书有些头疼地想道。
自从刚才见到许深的第一面起,谢言书就直觉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那不是许深该有的样子。
电话里的他还有些生气和情绪在,可见面后人却沉静镇定得过分,像是把心深深地埋了起来,换了张妥帖安全的假面。
因此他才会特意打断他的话,明面上是在说,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实际上却是在暗示,做你自己就好。
他以为他做对了。
但是在看到许深眼眶微微湿润、像个易碎的瓷器娃娃般对他说着谢谢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时许深心里些微的感动,和更加铺天盖地的绝望。
虽然他不知许深心里的绝望从何而来,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因此他当机立断地开口,语气诚恳而略带忐忑道:“许深,对不起。”生怕再晚一点,就错过什么要命的东西。
这次他终于说对话了。
许深眼底浮起的泪水越来越多,却险险积累着不肯轻易落下,宛如一泊惊心动魄的湖水,摇摇欲坠危险万分,在细碎的日光下晶莹而美丽。
谢言书坚硬冷淡的心裂开一道缝隙,脑中顿时一片兵荒马乱,只觉在经历人生中最紧张慌乱的时刻,他不由得上前一步,再次道歉道:“是我错了。”
然后许深的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掉下来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擦,却被许深用力推开。
谢言书内心有些愧疚和不安,又另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不明不白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他解释道:“我……”
许深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哭得睫毛湿湿,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地落下,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就你们什么都知道……就你们最厉害了……明明我已经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方式,也习惯了那种方式,你们却非要一个接一个地来戳穿我……”
他边哭边伸手用力地推搡着谢言书,把他一步步往后推,撒泼的是他,委屈极了的也是他:“混蛋……王八蛋……一个个地冷淡死了,偏偏还不肯消停待着,非要来我面前晃……一边做着让人感动的事,一边往人的心窝里戳刀子……我就想当个缩头乌龟……你们非要逼我面对现实……现实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们这么替它说话……”
谢言书被他推得直接靠在身后的大树上面,背磕得有些疼,眼神却无奈纵容极了,终于明白此刻不是解释的时候,改口低低哄道:“是我不对……不哭了?”
许深道:“还不让我哭……”
谢言书:“……”
许深道:“还让我等了那么久……”
谢言书:“……”
许深道:“我都要饿死了……”
谢言书:“……”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此时,大约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谢言书的束手无措和反应无能,叫许深因为哭得太过投入而没能注意脚下,直接被行道树下凸起的石块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地往谢言书怀里摔去。
谢言书立即伸手,一手接住哭成一团的小花猫许深,一手轻轻地去抹他的眼泪,脑子终于开窍般,温声建议道:“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许深猝不及防之下,明显被摔得有些懵,暂时没顾得上哭泣,呆呆地任由谢言书一边抱着他,一边给他擦眼泪。
半晌后才想起来此刻的处境,微微偏头躲开他的手指,愣了愣又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用力地蹭了蹭,这才重新抬起头来,长睫凌乱,可怜兮兮地告状道:“连石头也欺负我。”
顿了顿,又委委屈屈地吐出一个字:“……好。”
谢言书:“……”总算是好了。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
早餐店离得不远,一路上许深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全程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红着一张脸走在前面,教谢言书愈发不知如何是好。
只在进门的时候,他假装淡然沉稳地说了一句“你想吃什么,我去点”,许深也没理他。
反倒是老板见着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看到许深明显哭肿的眼睛,故作吃惊地问了一句“怎么饿得连眼睛都红了”,才让许深暂时收起蔫蔫的神情,不好意思地小声点了早饭。
老板笑眯眯地记下,看了眼跟在身后进来的谢言书,眯了眯眼睛,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劝道:“媳妇儿生气了,多哄哄就好了,不能那么冷淡的。”
此时许深已经选了座位坐下,听到老板的声音,却没听清老板说什么,微微疑惑地转头,不好意思地问道:“老板,你说什么?”
老板乐呵呵地看他一眼,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在问你后面的小伙子要吃什么。”
谢言书停了停脚步,微微颔首示意,冷淡而客气地道:“我已经吃过了,多谢老板。”
老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着转身去给许深上粥和包子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言书在许深对面坐下,面容冷静而从容,一屉冒着热气的小笼包,一碗清淡鲜香的海鲜粥,正正好好地摆在两人中间。
许深此番是真的安静下来,默不作声地坐在对面,柔和的眉眼低垂,握筷的姿势标准又秀气,小口小口很细致地吃着眼前的食物,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谢言书则是看似随意冷淡,实则认真专注地观察着许深,表面上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内里却是心思电转,好几个念头同时一闪而过。
譬如他越看越觉得许深顺眼好看,就算是刚才狠狠地哭过,也丝毫不影响他对他的判断——睫毛是恰到好处的疏密,颜色不深不浅,皮肤很好,细腻白皙,两者搭配在一起,显出几分柔弱的文静——再加上修长的红红的眼角,完全是他觉得好看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谢言书发现,许深做事颇有“一心一境”的禅意和韵味,当下便只做当下的事,极其专心致志,耐性十足。
除了红红的眼睛,表情动作里丝毫看不出刚才大哭了一场的样子。
譬如他会先小心地咬下一口包子,无声地嚼完,待全部咽下去后,才接着去咬第二口。
或者是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换了天青色瓷碗里的同色瓷勺,微微搅动两下,稳稳地舀起一勺粥,送到唇边吹了吹,才全部吃进嘴里。
在谢言书眼里,这只是一顿普通至极的早饭,在许深眼里,却好像是一点一滴的全世界。
而他的情绪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恢复平静和自如。
谢言书不由得微微探身,伸手自边上的筷子笼里取出一双干净的黑色新筷,夹过最近的一只小笼包,咬下一口尝了尝。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滋味。
许深微微抬起眼皮,默不作声地看了谢言书一眼,把放着小笼包的蒸笼往他那边推了推,再次低头自顾自地喝粥。
谢言书假装没看见他微红的脸颊,假装若无其事地又咬了一口小笼包,心中却因为他的这一小动作,掀起万丈波澜。
有些事情,好像终于确定了。
他慢慢吃完嘴边的包子,然后稳稳地把筷子放下,眸光幽深而清冷地笼在对面人身上,率先打破沉默,郑重道:“许深,刚才很抱歉,我不该自以为是,丝毫不顾你的感受。”
许深喝粥的动作一顿,垂眸慢慢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把气都撒在你身上。”
他微微脸红地放下勺子,下意识舔了舔唇,小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谢言书也摇了摇头, 沉声道:“不,我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你情绪不对,我该更小心地处理才是。”
这下许深的脸彻底红了,他抬眸有些羞愧地看了谢言书一眼,小声解释道:“我打电话的时候没想到你会来……我……有些后悔……”
他当时只是单纯地想听听谢言书的声音而已,谁知对方直接把进度条拉到两人见面的地步,实际上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和慌乱。
谢言书用眼神示意道:“你接着吃。”
又道:“没关系,我知道是我冲动了。”
许深抿抿唇,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然后他看见对面的人搭在桌上的手指随意地轻点两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开口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许深睫毛微微一颤,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说过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对面的人顿时低低地笑了:“不是那个问题。”
他将双手手肘撑在干净的桌面上,手指交叠在下巴前面,微微俯身,眉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许深,嗓音低沉好听,缓声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深微微一愣,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谢言书心里咯噔一下,神色不变,牢牢地盯着他的脸,试图捕捉他神情上的每一丝变化,沉声问道:“有,还是没有?”
“没有。”许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强调般重复了一遍:“一个都没有。”
他的眸子澄清而坦荡,嗓音清润平和,眼睛一瞬不瞬地直视谢言书,脸色微微发红,有些紧张和害羞,但是看得出来,他没有说谎。
谢言书心里松了口气,沉静的眉眼里有一丝笑意,温声道:“我知道了。”
不喜欢别人,也不喜欢他,意料之中最好的结果。
许深微微不解道:“怎么了吗?”
谢言书眼角微微往下一弯,轻描淡写道:“没什么。”说完却又突然伸手,在他垂在耳边的柔软碎发上轻轻一碰。
许深惊得睁大眼睛,下意识微微一躲,又堪堪停住,侧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修长手指,呼吸浅浅地道:“你干什么?”
谢言书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再次随意地道:“没事。”
不喜欢他,但也不排斥他的接触,没有害羞无措的神态,说明许深对他的感觉不深,只是停留在放心而不亲近的程度。
许深有些无奈地道:“真的没事?”
谢言书起身去结账:“真的没事。”
许深随之起身,安静地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拦。
直到两人一起出了店门,许深仍然有些犹疑不定,不知接下来该往哪走,该去哪里,见状,谢言书主动提议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露天咖啡馆,不如我们去那。”
许深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谢言书提步率先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却没听见许深跟上来的脚步声,不由得回头向他解释道:“不远不近的距离,我们得开车过去。”
许深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慌乱,脚步微微往后一撤,软声道:“我们还是——”
谢言书这回没有自作聪明,而是停下脚步,假装若无所觉地问道:“嗯?”
许深看他一眼,低低道:“还是不去了,我突然想起来,那家的咖啡不好喝。”
谢言书神色不动,微微含笑道:“好。”
许深微微迟疑片刻,想了想,还是低声解释道:“我一直被爸妈宠爱管束着长大,上边又有一个厉害的哥哥,以前的性格就被养得很天真,还有些无用的善良。”
谢言书道:“你的家人都很爱你。”
许深轻轻地嗯了一声,转眸极其坦然地道:“是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天真善良有时候并非好事,不仅不会带来好运,甚至还会导致很坏的结果。”
谢言书理智而淡然道:“这不是善良的错,更不是你的错。”
许深看起来有些出神,目光飘忽不定地落向路边停着的汽车,轻声呢喃道:“……也这么说……难怪你们……”
前两个字谢言书没听清,下意识询问道:“什么?”
许深摇摇头,回神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给我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其中就包括害怕独自坐别人的车这点,就连出租车也不行。”
谢言书神情一顿,缓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清和平静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的,淡声道:“那我们就不坐了。”
“交通工具那么多,不是非汽车不可。”
接下来的话,谢言书没有说出口——
但是许深,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和你口中千千万万个“别人”不一样的存在。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第八章 笑容
“交通工具那么多,不是非汽车不可。”谢言书静静地盯着许深,眼眸里有些莫名难懂的情绪,神情却很淡然。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许深却没意识到。
他只是就着两人的姿势,微微仰头,直直地盯着谢言书,心情颇好地弯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冲谢言书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谢言书面前这样笑。
毫不掩饰的、眉眼弯弯的、神情愉悦的笑容。
杀伤力有些强。
谢言书一时失神,就那么保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似清淡冷静的视线牢牢地黏在许深脸上,任谁也扒不下来。
许深笑容深深,细碎明显的笑意盈满眼眸,里面似是落了漫天的星辰,嗓音亦带了几分清甜和软糯,垂眸示意道:“谢言书,你的手机响了。”
谢言书蓦然回神,下意识退后一步。
许深笑容不减,软声道:“你看起来有点傻。”
谢言书的神情顿了顿,没有说什么,微微侧身声音沉稳地接起电话,只是清透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笼在许深身上。
许深有些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很礼貌地自动调转开视线,侧脸微微含笑,神情专注地眺望远方的行人。
谢言书三言两语交待完电话对面的助理,随手收起手机,淡声道:“许深,公司里突然有些急事,我要先走了。”
许深了解地点点头,眼眸微弯道:“路上小心。”
不等谢言书说话,许深又小小声地补了一句:“今天谢谢你。”
谢言书立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突然笑了:“许深,你总爱脸红。”
许深的脸顿时更红了,颇有些无地自容。
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控制啊。
谢言书表情不变,声线低沉镇静,用一种陈述的语气道:“含羞草都没你敏感。”
许深抿起唇,有点害羞有点恼怒:“我知道——谢先生,你公司里有急事。”
谢言书心情很好地笑了笑,声音沉沉道:“我特意空出一个早上的时间来陪你,你就只说一声谢谢?”
许深气鼓鼓地反驳道:“是你自己要来的。”
谢言书慢条斯理道:“没错,但我是为你而来的,你不能否认。”
说到底还是自己打的那通电话的错,许深瞪着他,有些气馁道:“那你想怎么样?”
谢言书笑了笑:“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
于是许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先欠着谢言书了。
直到谢言书背影彻底消失,许深才回过神来,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
斤斤计较的商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等许深再次回到家中,不经意打开电脑,谢言书那张清晰至极的正面照,猛地跃入眼帘,他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轻轻地“啊”了一声。
特意空出一早上的时间?谢言书?
他猛地把头埋进枕头里,红着脸用力地蹭了蹭,额发微微凌乱,声音闷闷地、低低地传出来:“这要怎么还呀……”
谢言书从公司离开的时候,还没到上班时间,公司员工陆陆续续有到的,人却不多,他又特意避开着走,就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家老板翘班的身影。
但等他回去的时候,人人都已经忙了一个早上,复印机微微震动的声音、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纸页细碎翻动的声音、轻声接听电话的声音,在安静至极又效率极高的格子间里,汇成一股忙而不乱的风潮。
故而,当所有工作状态中的众人,见到自家老板低声接着电话、沉稳地迈着长腿、速度极快地自外面进来,一身与平时清冷禁欲的西装风格完全不同的潇洒风衣,衬得那张本就好看出众的俊脸愈发俊美清贵时,动作不由得齐齐一顿。
谢言书工作时的状态颇凌厉。
而当他停下脚步,抬起微蹙的剑眉,锐利清亮的眼光快速扫过众人,对着电话低沉地说完“我已经到了”这几个字,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时,众人又齐齐在心里激动地嗷了一声。
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里,谢言书曲起长指,敲敲蓝白格子夹板,微微挑眉道:“怎么,没见过老板迟到?”
冷静、沉稳、淡定、强大。
众人又是无声地一声嗷,随即纷纷下意识摇头,表示“不不不老板你不会迟到的”,个个神情激动兴奋,一双双眼睛亮得惊人——也就谢言书能在这么多热烈直白的眼神下,还保持着面不改色的姿态,换做许深,早就脸红害羞到月球表面去了。
谢言书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的脸,和白色墙面上挂着的时钟,沉声道:“都不想吃饭了?谁再发呆下去,谁就饿着肚子跟我加班。”
众人猛地回神,纷纷笑着道:“不了不了,加班还是老板您自个来吧”、“哈哈哈我们不要”、“哦哦我要赶紧做完手头的工作去吃新开的那家餐厅……”
然后重新埋头的埋头,复印的复印,接电话的接电话,一派假装忙碌实则强行按捺的样子。
谢言书见状也不在意,随意叫了一个人的名字,说了句“跟我上来”,就转身上去了。
而此时才匆匆赶到但很明显已经迟了的助理,有些无奈地看了眼顶头上司迅速消失在电梯里的身影,又看了眼众人暗戳戳狼血沸腾的状态,清清嗓子惯例开口,三言两语就将众人的心思拉回到工作上——泼冷水的事情做多了,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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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言书今天因为许深,忙到晚上九点才回家。
而许深则是在下午的时候突然接到哥哥助理的电话,对方声音温和有礼地表示,哥哥今晚上突然要出差,时间长短不定,能否请他帮忙收拾一下哥哥的行李,他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很快就会来拿。
许深对哥哥手下这位温文尔雅的助理很有好感,乖乖地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就跑去哥哥房间,快速细致地整理出哥哥出门在外要穿的衣物、要用到的东西,又一一分门别类写了标签贴上去,整整齐齐地码入哥哥的行李箱中——这种事情他做了很多次,态度很积极,业务很熟练,效果很不错——许深哥哥现在已经能在不看标签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不过他从来没对许深这种体贴又细致的行为表现过什么情绪,只是在每次要出差的时候,都会明里暗里找各种各样看似正当的理由让许深帮他整理行李。
而许深则对自家哥哥这暗戳戳的心思和行为一无所觉,每次都真的以为哥哥需要自己帮忙——也不想想,就算没带东西,他哥哥万能妥帖的助理也会帮他买到的。
许深快速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扣上密码锁,要离开的手指突然顿了顿——之前没听哥哥说要出差,他不会是特意给自己留下独处的时间和空间,让自己好好调整早上险些崩溃的状态吧?
许深蹲着身体,手指按在箱子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哥哥已经很久没出现这种要突然出差的情况了,更别说归期不定。
联想到他以前心情崩溃没个三五天根本不会好、越有人在越烦躁不安的样子,许深紧紧地咬起唇,心里顿时充满了对哥哥的愧疚。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
哥哥说得一点也没错。
许深拿过放在一边的手机,翻到最新通话那一页,名字排在第一位的是哥哥的助理,第二位是谢言书,第三位才是哥哥。
他神情微微犹豫片刻,最后手指还是毅然地点了下去,有些紧张地把手机举到耳边。
“嘟——嘟——”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哥哥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喂。”
对他冷漠无情的哥哥,实际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最了解他的人,其程度甚至超过了爸爸妈妈。
许深定定神,轻声叫道:“哥哥,是我。”
他轻轻地道:“今晚我打算炖莲藕排骨汤,你……想吃吗?”
许深哥哥微微一愣,仰头盯着办公室里半拉着的百叶窗帘下透进的清浅阳光,白色光柱里有细小至极的悬浮颗粒在上下沉浮飞舞。
他怎么会听不出许深的弦外之意,因此才会格外意外。
他冷冷提醒道:“我要出差。”
许深道:“我知道,但你现在一点也不忙。”
在他哥哥第一时间接起他的电话,并且声音极其稳定自然的时候,他就已经基本确定了事实。
许深哥哥难得地对着弟弟的电话轻轻勾起嘴角,只是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无情无绪,也不再瞒着直截了当地问道:“想清楚了?”
许深神情坚定地道:“想清楚了,哥哥,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努力改正的。”
许深哥哥的眼眸微微一闪,眉头微微蹙起,这让他身上天生冷冽而不可接近的冰冷气息愈发浓重,声音却陡然放柔,听起来甚至有些愉悦:“很好,许深。”
许深从未在哥哥这边享受过这种待遇,一时有些呆住,颇有些受宠若惊,软着嗓音道:“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许深哥哥直接打断道:“我不回去。”
许深有些着急地道:“为什么?”
许深哥哥不咸不淡道:“我说去就去,下面的人刚被我折腾完一轮,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你猜他们会不会造反。”
许深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知道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顿了顿,认真道:“那,我等你回来,再做给你吃。”
“嗯,”许深哥哥沉稳地应了一声,接着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许深毫无防备,完全沉浸在“哥哥竟然这么关心自己”的喜悦之中,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和谢言书出去的事情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许深哥哥一边听着,一边意味深长地半眯起眸子,神情有些危险,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抽出桌上的一份文件,随意扫了两眼。
果然,他轻轻地敲了敲文件夹,冷冷地哼了一声。
许深还在那边天真又忧愁地问道:“哥哥,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呀?”
他哥哥直接丢下“自己想”三个字之后,就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掉了。
许深眨眨眼睛,听着耳边的忙音,悻悻地哦了一声。
哥哥果然还是那个冷酷无情、喜怒无常的哥哥。
许深哥哥转头按下内线,在外待命的秘书立马推门而进,他挥了挥手中的蓝色文件夹,交代下去:“这个项目等我回来再说。”
“是。”秘书伸手接过文件夹,毫不犹豫地应道。
又有些心惊胆战地顶着老板幽幽泛着冷光的眸子,语气迟疑地提醒道:“沈总,可以出发了。”
沈乔冷着脸嗯了一声,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等我回来的。
第九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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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问题
谢言书接到沈乔打来的电话时,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自己觊觎着对方最心爱的弟弟,而且对方一看,就是那种极为强势护短的性格,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谢言书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心想道,他的心思那么明显,也只有许深不知道了。
至于沈乔是否会一开口就阻拦,谢言书反倒丝毫不在意。
反正最终他都会解决的。
不过沈乔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叫他有些意外。
对方明显不高兴,但仍旧按捺着语气冷冷道:“谢言书,我不管你和许深怎么样,但你要知道,许深若是有什么不高兴了,我会在第一时间找你算账。”
开口就把许深今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算在他一个人头上了。
谢言书不禁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沈总,若是哪天你惹许深生气了,我会帮忙劝架的。”
话说得很不客气,却是直接应下的意思。
沈乔听了这话,却没有想象中的暴怒,而是反应极其冷淡地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自如,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自信和笃定,沉声道:“你错了,许深永远不会生我的气。”
谢言书带着笑意的神情一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声音淡淡道:“希望事实真如沈总所言。”
沈乔怎么会听不出对方的情绪变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正打算就此结束这通胜利又短暂的电话,便听对方在听筒那边沉声道:“沈总喜欢吃甜点吧?”
沈乔手指一顿,直接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看来还是太惯着许深了。
谢言书意料之中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以后不会再让你拿许深当挡箭牌了。
他微微抬眸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转手毫不犹豫地拨了许深的电话。
“嘟——嘟——嘟——”悠长缓慢的三响之后,许深清甜软糯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一如既往地好听:“谢言书。”
谢言书从容道:“许深,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许深想也没想,就道:“没有呀。”
谢言书:“……”
谢言书:“那后天晚上呢?”
“也没有呀。”
谢言书不会死心的,接着沉声问道:“大后天?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
许深抿唇实话实说道:“短时间内都不行,我后天开学,明天早上就要去学校了。”
他说着便移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又把手机贴回耳边,接着道:“如果你再晚半个小时打过来,我都已经睡了。”
谢言书有些诧异,道:“……开学?”
许深在床上随意地翻了个身,单手拉过柔软的枕头垫在胳膊下,偏着脑袋枕上去,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解释道:“我们学校开学晚。”
谢言书眉目沉凝,垂眸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趁着他解释的功夫,在心里快速地理了理思绪,沉声道:“许深,对不起,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先别睡,好不好。”
许深弯了弯唇,轻声道:“你问。”
谢言书立即道:“沈乔是你亲哥哥?”
“对,我跟爸爸姓,哥哥跟妈妈姓。”
谢言书道:“你之前在商场……”
许深道:“那是哥哥叫我去做的兼职,第一次给你打电话那天,就没做了。”
谢言书道:“你在哪上学?”
“b大,”许深对他毫无隐瞒之意,想了想,对着手机又补充了一句:“美术系的。”
谢言书的心一凉,声音陡然变沉:“不是本地的。”这样他就无法时时刻刻抽身去看他了。
他以为以沈乔霸道冷厉的个性,肯定不会让许深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放他独自去外地上大学。
许深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眼前的床单,随即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对啊,当初哥哥他们都不同意我填外地的大学,甚至还强迫我改志愿,可我很坚持,他们也只能依我了。”
谢言书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深又道:“不过若是他们坚决不肯,我也会听话的。”
谢言书了然道:“怕他们伤心?”
许深的睫毛微微一颤,低低地嗯了一声,轻轻道:“可到底,是他们妥协了。”
谢言书知道他在想什么,温言安慰道:“许深,你不用内疚,家人之间不用讲理,也没有是非对错可分,只是看谁更心软而已。”
“他们未必不知你到最后还是会听话,只是不忍心逼你到那一步。”
许深听着耳边谢言书低沉而劝慰的声音,翻过身来仰头枕在枕头上,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随即轻轻地笑道:“我知道的。”
又软糯糯地补了一句:“我又不傻。”
谢言书被他甜得心弦一颤,不得不装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语气,旧事重提道:“是谁洗衣服忘记放洗衣液了?”
“……”许深红了脸,小声地试图争辩道:“我那时候心情不好。”
谢言书顺势挖坑道:“嗯,以后心情不好,都可以来找我。”
许深迟钝的时候是真迟钝,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想也没想地就乖乖入了坑,软着嗓子答应了:“哦,好的。”
反正只要和谢言书有关的一切,都能让他安心,他不说,他也会主动去找他的。
谢言书满意地眯了眯眸子,停顿几秒,心跳逐渐加速,沉声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许深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潮湿困倦的泪意上涌,漆黑的眸子愈发显得清澈温润,瞧着如一汪春水,雾气昭昭。
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谢言书此时若是面对面见了他的这副模样,绝对没有临时把那句话收回去的定力。
许深一直用同一只手举着手机,此时手臂就很酸了,他把手机从耳边举到眼前,伸手点了免提,又轻轻地放到一边,自己则是随之翻了个身,困困地趴在枕头上,双眸盯着上面的通话界面,绵绵地道:“你问。”
谢言书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窗边,微微抬眸盯着窗外迷离漆黑的夜色,清冷静寂的街道上无人经过,只有几盏充满暖意的昏黄灯光默然直立。
他对着手机微微侧眸,细细碎碎的光芒在其间微微闪动,语气轻柔沉稳,似三月迎面而来的春风:“……晚安。”
许深微微睁大眼睛,听着这声被电波无限放大在寂静房间里的轻柔“晚安”,顿时心跳如鼓,脸蛋红红,连睡意都消散了大半。
他缓而又缓地轻轻眨了下眼睛,随即不自觉地用微微带着鼻音的嗓子,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问道:“这算什么问题呀?”
谢言书的眼神愈发柔和静谧,侧脸神情温柔,唇边笑意浅浅,对着手机低语道:“不是说明天早上就要去学校了?”
肯定是早起去赶飞机。
所以,就先让你睡个好觉。
许深用手背碰了碰发烫的脸蛋,不知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很没出息地在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滚,然后对着手机弯起唇角,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晚安”。
随即就把电话挂了。
谢言书想着许深在那边红着脸害羞的样子,不由得低低地笑出了声。
真是怎么喜欢都不够。
笑完又立马回到刚关了的笔记本电脑前面,迅速开机打开日程表,极快地浏览了下自己下周的行程,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
山不来就我,只好我去就山了。
第十一章 审判
许深走的时候是周日,出差回来暂且休息半天的沈乔却还是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步伐沉稳地走到许深卧室门口,不客气地抬手敲了敲门,用声音叫着正在被窝里睡得懵懵的许深,让他起来给他做早饭。
许深朦胧中听到门外的声音,又长又软的睫毛动了动,白皙的手指攥住被子一角,把脸依赖又舒服地往枕头边上蹭蹭,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立即十分香甜地又睡了回去。
站在门外的沈乔对弟弟的个性了然至极,听见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就知道他还没有起床,长指在特意拿过来的手机上一点,他快速又直接地拨通了许深的电话。
几秒钟后卧室里响起一阵悠扬熟悉的铃声,他知道这是许深特意为他设置的。
安然睡在被窝里的许深,身体动了动,表情迷迷蒙蒙地摸过手机,闭着眼睛接通后举到耳边,乖巧至极地“喂”了一声,嗓音里带着晨醒后特有的鼻音:“哥哥……我马上就起床了……”
许深自小就生活在哥哥的霸道和喜怒无常下,很小的时候还会哭唧唧地撒娇说“不要”,心里委屈得眼泪汪汪,可惜哥哥那个大坏蛋铁石心肠,完全无动于衷,几次之后他就知道没用,只好假装乖巧来争取宽大处理,没想到后来竟然变成了真乖巧。
沈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后,没什么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许深蔫蔫地半耷拉着眼皮,懵懵地站在灶台前,软软地打了一个哈欠,同时十分小心地用手里的锅铲,翻了翻热油上煎得滋滋作响的荷包蛋。
哥哥喜欢溏心蛋,不喜欢全熟,不过今天他没有睡到点,哥哥就把他叫起来了,所以就给哥哥煎个全熟的吧。
等到许深把两份热腾腾的早饭都端上餐桌,细心地摆好碗筷,人也已经清醒大半,往前走了几步,正准备去叫沈乔,却见自家哥哥已经换上出门的衣服,西装笔挺、发丝不乱、面容沉稳地从卧室里出来。
许深眨眨眼睛,迎面直直地盯着沈乔,有些不解地问道:“哥哥不是说早上不用去公司的吗?”
沈乔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拿手指敲敲手表表面,略带命令地道:“我送你到机场,你吃完了就快点去收拾,我已经叫司机过来了。”
许深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在沈乔与他擦肩而过,向餐桌走去时,转身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又无声地弯起唇角,跟着走了过去。
其实他现在已经和司机很熟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哥哥心里还是不放心吧。
他的哥哥呀,就是不肯好好说话,性格还那么强势霸道,关心起人来都是命令式的,也不知道将来谁能降得住他。
想到相见似乎遥遥无期的嫂嫂,许深不禁为哥哥小小地担心了一把,同时很没有诚意地想道:唔,早知道就不把蛋煎得那么熟了。
沈乔脊背挺直地坐在餐桌前,手指一动夹起煎得浑圆的荷包蛋,神情随意地咬了一口,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眼神颇凌厉地看了许深一眼。
许深姿态沉静不惊,握着筷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神情十分无辜地回视。
沈乔自喉咙里不屑地冷哼一声,终究没说什么,三两下就把荷包蛋完全吃完,盘子放到一边,然后端过手边的热粥喝了起来。
许深弯起唇角,垂眸轻轻地咬了咬筷子,眼底有笑意不断闪现。
等许深重新回到卧室收拾完,换好衣服有些吃力地拎着行李箱出来时,谢言书的短信正好进来。
许深在哥哥冷厉催促的注视下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快走几步,紧紧地跟在沈乔身后,一起出门去等电梯。
直到两人终于上了车,他才略略松了口气,脊背轻轻地靠在后座上,神态带着几分悠然,摸出手机,简单地回了一句“刚上车,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谢言书收到许深信息的时候,机舱里的空姐正带着甜美的笑容,礼貌而客气地提示乘客们系好安全带,并把手机关机。
他为了把下周末的时间空出来,不得不放弃这周末的休息时间,临时改变安排好的行程,又一个电话通知助理,叫他订了最快的航班,结果竟然比许深还要早地就上了飞机。
他不禁笑了笑,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跳跃,速度极快地回了一句“好的,路上小心,先不说了”,确认发送成功后,便把手机关了,随即闭上眼睛,准备在飞机上好好地养养神。
毕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可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沈乔等收到许深安全上飞机的短信后,才和司机一起从机场大厅往回走,打算直接去公司,处理一下这几日堆积下来的公务。
正转身要走,不远处却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尖叫和骚动,沈乔眼角微微一瞥,随即漠然收回视线,神情冷漠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而被拉着横幅举着本子的人群围住,一直在低着头不停地签名的男生,却在此时抬起一张美艳至极的脸蛋,笑容灿烂地把本子递了回去。
本来是要就此错过的,或者从某方面来说,两人本身,就已经错过很多次了。
可那个男生,还是在不经意的抬眸里,第一时间、万分敏锐地发现了人群中沈乔的背影。
高大、挺拔、漠然的,背影。
那个在他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背影。
男生漆黑灵动的眸子猛地一缩,手里递到一半的本子,啪嗒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神情颇为震惊,脸上是明显的不敢置信。
周围的粉丝和助理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男生立即回过神来,迅速管理好表情,抱歉而镇定地冲粉丝们一笑,眉目间的明艳挡都挡不住,近距离围观的粉丝顿时被迷倒大半,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维持着笑容不变,随即弯腰捡起落地的本子,用手中的笔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可爱自然的小心心,这才重新递了回去。
掩在本子下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时隔多年,我们终于,再次遇到了。
不知你,是否别来无恙。
……沈乔。
地下停车场里,就在沈乔弯腰即将进入车后座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来人的微微喘息声,在这空旷宽广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愈发清晰可闻。
沈乔神情不变,进入车里的动作停也不停,然后用眼神示意司机把车门关上。
来人见到他的动作,知道还是来不及阻止,只好用力地大喊了一声:“请等一下!”立马加急脚步,愈发快速地往车边跑去。
司机神色恭谨地关好车门,比来人更快地绕到车座旁边,动作迅速地钻入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又稳又快地把车发动了。
这人!果然还是那么地冷漠无情!来人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急促沉重的脚步不停,咬咬牙又大声地喊了一句:“许深!”
“停车!”沈乔立即喝道,本就英挺摄人的眉目,显得愈发阴沉和冷厉。
司机反应极快地踩下刹车,车身猛地一震,立即停在原地不动了,他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神情有些惴惴不安,悄悄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沈乔一眼。
而沈乔,只是沉着脸,眼睛牢牢地盯着倒车镜里越来越近的人影,不说话。
“把车窗降下来。”几秒钟后,沈乔终于开口道。
惊魂甫定的司机忙不迭地按他吩咐的做。
此时来人正好跑到了车门外,两手用力地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汗湿的额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从沈乔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平直精致的锁骨。
就在沈乔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算直接告诉司机离开的时候,来人却突然摇摇晃晃地直起身体,抬头冲他露出一个又明艳又勾人的笑容,嗓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沙哑和慵懒,表情认真地道:“沈乔,你缺不缺一个情人,床上很热情的那种。”
舒然以为,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大胆无畏、最不问对错的一件事了。
端看沈乔,是否愿意接受了。
思及此,他的眸子里陡然带了紧张之色,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冷峻无情的男人不放,内心忐忑不安,无声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第十二章 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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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舒然
时间倒回几天前,机场地下停车场。
“沈乔,你缺不缺一个情人,床上很热情的那种。”舒然站在车门外,用力地喘着气,几滴汗珠自他颈间滚落,沾湿了他的衣领,他浑然不觉,眼眸晶亮璀璨,对他露出一个又明艳又勾人的笑容。
沈乔的眸子眯了眯,修长深黑的眼睛里倒映着他小小的影子,极具压迫感地盯了他两秒,然后嗤地一声笑出来:“就你?”
舒然先是被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看得心脏狂跳,双腿发软,猛地听到他笑,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冲动地反问道:“我不美吗?”
司机在这时候轻轻地提醒了一声:“先生。”
沈乔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耐烦,也不继续之前的话题,直接冷声命令道:“上来。”
舒然顿时吓得后退了一步,那句试图挽回的“不好吧”还没出口,就直接消散在沈乔冰冷而不可违抗的目光中。
只好硬着头皮绕到另一边,手指微微颤抖地打开车门,用力地深呼吸后,快速坐了上去。
他还没来得及坐稳,车子就无声而快速地滑了出去,仿佛情景再现一般,舒然脑中霎时闪过几个凌乱而破碎的片段,呼吸明显一滞。
偏偏离他最近的沈乔一无所觉,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地讽刺道:“你连身后跟了狗仔都不知道,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舒然此时脑中无比纷乱,没能在第一时间听清他说什么,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苍白着脸,抬头勉强笑道:“我对镜头很敏感的,今天只是意外。”
说完身体下意识地往车门边上缩了缩。
沈乔却已经通过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他转过那双素来凌厉不容忽视的眸子,审视般扫过舒然明显在颤抖不休的身体和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薄唇冷冷一勾,眼底有些意味不明。
舒然掩饰般地闭上眼睛,冲他无力地笑了笑,心中有些苦涩。
自己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大,饶是沈乔这般不关心人的,都发现了不对。
大概是因为……这车太像了吧。
他不想每次见面,都让沈乔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却没想到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还是被他看到了。
一滴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液体,自他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今天,应该到此为止了。
于是他闭着眼睛开口道:“对不起,我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请在这把我放下吧。”
舒然没有睁眼,所以他没看到沈乔听完后,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屑和讽刺。
如此拙劣的谎言。
他跟着他到停车场时,是从电梯口出来的,一个有严重幽闭恐惧症的人,怎么可能坐电梯来追他。
沈乔漠然至极道:“你和许深到底什么关系。”
本来他还不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会知道些什么有关许深的事情。
但这人进车后即刻出现的应激反应,却叫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许深也曾像他一样,在车里不停地颤抖身体,额间冷汗涔涔,甚至比他表现得还要严重,几次急促的呼吸和呕吐后,许深直接晕了过去。
沈乔的眉宇登时变得森冷可怕,眸子里寒光烁烁。
如果让他知道眼前的人和当年绑架许深的人有什么关系,他会直接、即刻,让他变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舒然听完后,有些迷迷茫茫地睁眼,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是沈乔刀削般的侧脸和无情至极的眉眼。
如果……他没那么了解沈乔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一眼就看出,这个冷酷到底的人在想什么,心里也不会陡然间,就变得荒凉无依。
他没想过沈乔会对他作出什么关心的姿态,但也没想到沈乔这么能刺激人。
他颇有几分苦中作乐地想道:“这么不会看人脸色的人,真的不会被打死么?”
可惜很快失败,只能自嘲一笑。
沈乔不是他,不需要看人脸色,他那么喜欢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舒然苦着心勉力撑起依靠着车门的身体,摇摇头虚弱道:“我与许深没什么关系,那么喊只是为了让你停下来而已。”
沈乔宠爱弟弟的事情人尽皆知,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不会有破绽的。
至于沈乔信不信的问题,舒然有些恍惚地想道:“自己不说,他也拿他没办法吧?”
车里沉默几秒后,舒然见沈乔不说话,只好自己说话,垂头无力地提醒道:“沈先生,可以让我下车了吧?”
“我觉得,”沈乔蓦然开口,姿态强势而傲慢,道:“你刚才的提议不错。”
舒然猛然抬头,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剧烈地呛咳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的细碎黑发间,一双水光潋滟而明显受伤的眸子,一闪而过。
不知是心底不断上涌的冰冷和恐惧在作祟,还是往日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记忆在作怪,舒然此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和疲惫。
他抛弃作为明星最要紧的形象和尊严,来向未来乞求一个见面的机会,可上天却还要剥夺他仅剩的那点伪装,直至在沈乔眼前赤裸而狼狈。
而这个他无论如何都想要靠近的男人,却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刻,用最施舍而锋利的态度,接受了一开始就被拒绝的自己。
舒然心底发冷,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他只能伸手用力抱紧自己的手臂,再次掩饰般地闭上眼睛,眼角的眼泪却越沁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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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他的所有柔情和爱意,都给了他的弟弟许深。
他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当沈乔看似轻柔实则不带任何感情地摸上他的眼角时,舒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座椅上,神情麻木而苍白。
沈乔冷冷地嗤笑道:“怎么,不愿意?可惜你没得选了。”
他的手指划过他的侧脸,漠然收手道:“不过我也不愿意你的情人说法,毕竟在我眼里,你充其量只是个……”床伴而已。
舒然蓦然睁眼,大滴的眼泪自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神情里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倔强和脆弱,出声打断道:“我知道了。我愿意。”
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个触犯了不该触犯的底线的“玩物”,可只要你不说出口,我便能接着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沈乔眯起锋利的眸子,有些深沉莫测地盯着他看了会儿,这才冷冷转眸,对一直默不作声的司机吩咐道:“去滨江苑。”
司机点点头不说话,直接又稳又快地把方向盘打了过去,黑色车身一个流畅至极的转弯,驶离了原先的车道,往滨江苑开去。
滨江苑是沈乔在外最常居住的公寓之一,距离公司很近,交通也方便,他若应酬到深夜,或者哪天需要提前加班,都会留宿在滨江苑,而不是回到他和许深一起居住、车行距离较远的明都别墅。
而刚开始,舒然还能坚持着靠坐在车门边,到后来,只能任由自己瘫软**体,浑身脱力地俯卧在宽大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小口小口艰难地喘着气,垂在一边的手指,开始微微痉挛。
宛若一条因脱水而濒临死亡的鱼。
期间沈乔似乎皱起过眉头,冷冷地对司机说过一声“快点”,可舒然不确定,那到底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直到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车子才在滨江苑的停车场里稳稳停下,此时舒然苍白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原本红润饱满的嘴唇泛着枯槁的死气,弧度美好的修长眼尾却带着一抹艳红,抬眸间的神情妩媚秀丽得惊人。
沈乔自然没有耐心管他,长腿一迈率先下车离开,只是他往前走了两步后,眼前却突然闪过那抹极致的艳红,不由得脚步一顿。
他冷冷地皱起眉,神情极不耐烦,在原地站了一秒后,霍然转身大步走回车门外,抱起手臂抬起头,隔着微微透明的黑色车窗,无情无绪地盯着仍在车内挣扎的人。
依稀可见,那个半路上才确定关系的床伴,背对着车门,勉强至极地撑起那具清瘦的身体,随即轻轻往后一仰,把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车门上。
沈乔站在原地,心里猜到他要做什么,脸上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果不其然,里面的人停顿歇息一秒后,头也不回地伸出犹在颤抖的手指,反手摸索到车把手,依靠身体的重量,狠狠往下一压——
沉重的车门如愿以偿地开了,他整个人也以最狼狈不堪的丢脸姿势,直直地从车座上摔了下来,全身虚软至极地躺在地上,神情却松了一口气。
沈乔在他开门的瞬间,就速度极快地往后退了一步,此时再次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人,冷峻的神情模糊不清。
舒然见到去而复返的他,微微一愣,苍白的脸上有些意外和惊喜,却无任何的怨恨和难堪之色,只是就着那个倒地的姿势,冲他坦然自若地眯起眼睛,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然笑意,随即慢慢撑起手臂,想要从地上爬起。
沈乔却没有给他这个时间和机会。
他直接轻轻松松地弯腰伸手,一把拽住眼前人的手臂,随便一用力,就把人从冰冷光滑的地面强行拽起,动作略显粗暴,舒然却抿唇安然受之。
沈乔等人站稳后也不松手,只是就着这个略显强硬的姿态,半眯了眸子,气势凌然地俯身,眸光凌冽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叫什么名字?”
舒然微微仰头,看着这个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唇角慢慢绽开一抹笑意,澄澈至极的眸子里,有明显的泪光在闪烁。
他同样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舒、然。”
你终于,要记得我了。
第十四章 吃糖
许深兀自笑了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眨着眼睛微微探身问他道:“谢言书,你是来b市出差的?然后哥哥叫你顺便来看看我?”
不然他怎么会等在自己的宿舍楼下,就像……来看望的家长一样。
想到这,许深不由得轻轻一笑。
谢言书拆着筷子的手指一顿,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否认道:“不是。”
他以为许深刚才就明白了,可原来还是不懂。
谢言书道:“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许深唔了一声,显然没真正领会到他的意思,抿唇接着问道:“那你要待多久?”
谢言书定定地看着许深澄澈自然的眸光,看他毫不设防地坐在灯光下抿唇浅笑,皮肤白皙,莹莹如玉,全身似在发光,最是柔软干净不过。
谢言书突然笑了笑,沉黑平静的眸子柔和地盯着对面的人,既毫无征兆,又字字清晰地道:“许深,我喜欢你。”
许深蓦然睁大了眼睛,木然地坐在座位上,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表情还是懵懵的,极度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半晌后终于吃吃地问道:“什、什么?”
劈头盖脸地砸下这么要命的一句话,谢言书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无声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盯着他的眼睛,淡然道:“我喜欢你,所以来看你,至于要待几天,你说了算。”
果然对许深,还是要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许深神情懵懵然,一直不动的身体突然往后退了退,只是正巧这时服务人员端着菜盘出现,将两人点的菜一一端上桌,短暂地隔绝了两人的视线,这才叫他下意识后退的动作,不显得明显又刻意。
谢言书自然也能没察觉到,许深出自潜意识的动作里,无言的退缩和躲避。
等到服务人员起身再次离开,许深已经重新坐直身体,一脸平平静静的样子,垂着又长又软的睫毛,轻握着手里的筷子,轻声地认真道:“谢言书,谢谢你。”
谢言书顿了顿,看着突然变得淡漠而疏离的许深,深吸一口气,表情是意料之中的镇定淡然,语气平静道:“许深,我之前帮你的时候,你也对我说了谢谢……我当时让你先欠着我,那么现在,你准备好要还什么了吗?”
许深不妨他后半句突然话锋一转,已经准备好的拒绝的话便没能说出口,神色懵懵懂懂间,他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认真地微微抿起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言书淡然道:“不如让我直接告诉你。”
许深立马摇摇头,踌躇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着轻声道:“你想让我……还什么?”
谢言书笑了笑,眼神定定地望着他,不说话。
许深心里对他,终究不是那时没见过几面的感情,他这般望着他,他也无法真的做到拒之千里之外。
谢言书能清楚地看到,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局促和不安,他纤长好看的睫毛,亦在微微颤抖。
谢言书眼底的笑意,缓缓加深。
许深自他的目光里察觉到了什么,率先移开默然相对的视线,神情有些莫测地看向别处,沉默半晌后,轻轻地咬住下唇,软声道:“我以为你不会……你不能……”
许深善良柔软,却不会因此丧失原则和底线,可如今却在他明显的暗示下,下意识向他妥协和哀求,试图以撒娇的姿态,来换取他的放过和怜惜。
谢言书当下便觉得心软得不行,只想真的就此放过他,放在底下的手指紧紧掐起,面上却保持着克制而冷静的样子,语气淡然道:“许深,我想要你。”
许深身体猛地一僵。
谢言书说这话时,心里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几次接触下来,他都不是十分能把握好许深的情绪。
那么乖巧柔软的人,动不动就害羞脸红,性格甜得要命,总是让人心软得不行,哭起来更是叫他无法招架,恨不得把人往死里哄。
可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不小心触及某些东西时,会变得极其陌生和淡漠,平平静静的样子看似触手可及,实际上却遥远而深冷。
对他也是,明明想要靠近,却又即刻逃离,总是自然而然地对他流露出撒娇和依赖,今晚甚至还学会有意识地撩人,可一旦他以为两人更近一步时,他又会下意识地表现出距离感和抗拒,企图将人拒之心门外。
这次也不例外。
谢言书紧紧地盯着他的侧脸,身体同样一动不动。
几秒钟的安静后,只见许深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突然就红了,长长的睫毛****。
谢言书越掐越紧的手指,慢慢放松。
许深轻轻软软地转眸,掩饰般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筷子,不易察觉地躲着他清透审视的目光,伸手夹了一筷子被两人彻底忽略的菜,咬唇迟疑地送到谢言书的碗里。
他小心地抬眸看他一眼,尽量若无其事地道:“我饿了,先吃饭。”
谢言书微微一愣,立即低低地笑了出来,眸光柔和至极地笼罩着他,声线低沉地要求道:“许深,那你先亲我一下。”
谢言书想,他真是既得寸进尺,又很不要脸了。
许深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极致,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捏着筷子,咬唇忍耐半晌,还是没忍住,抬眸用力地瞪了谢言书一眼,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微微羞恼道:“谢言书,你吃饭!”
谢言书看着碗里他主动夹过来的菜,淡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唇边的笑容无声地扩大,继续不要脸,声线隐隐诱哄,姿态很认真地道:“就一下。”
许深红着脸瞪他的样子,又生动又鲜活,比他沉静漠然的样子,要好看许多。
许深看起来害羞无奈极了,不自觉地放低声音,小声埋怨道:“你不要闹了嘛……”
谢言书心脏猛然一跳,这下是真动了要亲他的心思,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就要按着桌子直接起身亲过去,便听许深软绵绵地恳求道:“我以后还要来这里吃饭的……真的不可以……”
顿了顿,又用安慰小朋友的语气小声补了一句:“乖乖听话的人才能有糖吃。”
谢言书:“……”
到底还是顾及这里是餐厅,谢言书最终没有将想法付诸于实践,只是在吃到一半的时候,神情淡然地问了一句:“我给你带了礼物,在酒店里,你要不要看?”
许深听罢,见他终于肯好好地说个不危险的话题,便不自觉地弯起眸子,自然而然地点点头,待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下,这才轻轻地应了一个字:“……要。”
他倒是不担心跟着谢言书回酒店,他会对自己做什么尺度之外的事情,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那方面的问题,此时便眨眨那双清润干净的眸子,自然而然地给出了答案。
谢言书神情淡然地夹了一筷子菜给他,神情淡然道:“那我们吃完就去拿。”
许深点点头,弯起唇角乖巧地笑起来。
等两人吃完一起出了餐厅,谢言书却没有直接带许深回去,而是问许深附近的便利店在哪,自己单独进去,仔细地挑了一盒看起来很甜的水果糖,快速付完钱出来。
许深一直在门外等他,见他那么快地就出来了,有些好奇地探探眸,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眨眨眼睛,不解地问他道:“买糖做什么?你要吃?”
谢言书不答,随手取出一颗,仔细小心地把糖纸剥掉大半,然后举着那颗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的糖果,神情淡然地递到许深嘴边,轻轻一碰,微微笑道:“乖乖听话的人有糖吃。”
这是他给的奖励?
许深眸子里有些惊讶,还有些好笑,动作勉勉强强地把糖含进嘴巴里,轻轻地咬了咬,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一点点散开。
他弯起唇笑了笑,又含含糊糊地撒娇道:“我不喜欢吃甜的,下次换个别的奖励。”
谢言书神情不变,顺手收起剩余的糖果,放在口袋里,然后伸手轻轻地挑起他的下巴,迅速俯身凑过去,在他的唇上慢慢地亲了一口,温声道:“那就换这个。”
他倒是忘了,许深和他一样,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许深蓦然睁大了眼睛,嘴里呆呆地含着糖果,木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灵魂出窍、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蒙样子。
谢言书睁开眼缓缓起身,觉得他的反应可爱极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他的脸,眼带笑意,声音低沉又缓慢地提醒道:“许深,小心被呛到。”
许深呆呆下落的视线停顿一瞬,又长又软的睫毛扑簌扑簌两下,轻轻地含着糖,无声地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谢言书唇角笑容放大,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指跟着轻轻颤抖,他立即掩饰般地收回手,一双眸子却笑得璀璨而迷人,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许深,不闪不避。
谢言书天生性格冷淡自持,几乎很少有情绪如此外放的时候,然而此时许深微微仰着头,都能感觉到他热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自己的唇,带来阵阵痒意。
许深下意识地抿抿唇,然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
谢言书心里一动,再次没忍住,俯身低头凑近,双手轻握住他的肩膀,在他唇上又主动地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贴着他的唇不动了。
许深静立在原地,没有闪躲的迹象,也没有推开他的动作,唯有睫毛偶尔颤抖两下,好像被亲呆了,清澈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谢言书小小的影子。
既然如此,谢言书静静地想道,那就再深入一点吧。
他直直地伸出一只手,向下一把搂过许深的腰,彻底把人带入自己的怀抱,另一只手则顺势往上,轻轻地托着他的后脑勺,迫使他更加用力地仰起头,来与自己接吻。
他们两人的身高,很适合这样站着接吻。
许深微微睁大眼睛,眨眨眼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终于回过神来,抬起双手轻抵着他的胸膛软软推拒,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谢言书此时便表现得很不君子。
他非但没有放开许深,反而趁他想要说话之际,将柔软灵活的舌头探入他的口腔,轻轻地勾了他的温柔纠缠。
许深的眼睛立马瞪得又大又圆,漂亮的瞳仁里倒映出细细碎碎的光,神情脆弱柔软得惊人,只能保持着在他怀里微微后仰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任由谢言书摆弄。
那颗甜蜜至极的糖果,最终慢慢地、彻底地,融化在两人口中。
第十五章 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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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带雨
舒然主动吻上沈乔时,沈乔没有反应。
沈乔反客为主吻回去时,心里还是有些无动于衷的。
动情不难,动心却难。
何况那人还那么不愿意。
那么连动情都难了。
——直到他看见那人在他神色漠然地说完话后,立即抬手擦去眼角隐隐约约的泪光,完美地冲他笑出一个美艳清绝的笑容。
宛若被清雨染洗过的灼灼海棠,倏地大团大团盛开在眼前。
海棠本无香,奈何气自华。
沈乔秒起反应。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而就在他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的时刻,眼前的人轻轻地张开如花瓣般娇艳柔软的红唇,用轻得仿若无声的嗓音道:“我说过我愿意的。”带着主动献祭的虔诚和温柔。
沈乔的目光顿了顿,发现自己更**。
一股对自己的厌恶和失望涌上心头。
他冷着脸转身,口中随便抛下一句什么话,大步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门关上后门板仍在微微震动,沈乔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他清醒又理智地想道,这不过是个意外。
距离上一个床伴的离开,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期间他没去找别人发泄过,以至于今天身体会被轻易地撩起火。
这其实再寻常不过。
至于到现在还保持着亢奋的状态……
早晨清明转暖的阳光自明净的窗户外照**来,冷淡又锋利地勾勒出沈乔刀削般立体的轮廓,明光中他漫不经心地微勾起薄唇,神情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微微一哂。
门外似乎传来细微的声响,沈乔没有理会,神情冷肃地自床边站起身,高大挺拔的影子随之清晰地投射在光洁如鉴的地板上,光是简单的一个影子,都能看出年轻男人因常年健身而保持得极好的身材。
沈乔微微仰起头,俊朗的眉目间尽是高傲和自信,伸手自上而下一颗一颗从容不迫地解着衬衫扣子,一边解,一边迈步,转身去了浴室。
徒留一地宁和沉默的光影。
和一声冷淡至极的轻哼。
……
舒然起初还知道自己正平躺在一张大床上,也清楚地记得先前发生过什么,但后来混乱得似要爆炸的脑海中,不断闪过某些零碎而不堪的记忆片段,严重干扰了他的神志,使得他渐渐产生了极为真实的幻觉和记忆错乱,彻底忘却了今夕何夕,只以为自己仍被困在那段表面上用灿烂笑脸虚以委蛇,而内心极度渴望逃离的艰难时光里。
是谁虚弱无力、满身伤痕地趴在肮脏冰凉的地面,一点点抬起那双含满泪水的眸子,垂落在地的细长手指不停地抽搐,却仍然固执而缓慢地伸出手指,徒劳无功地去拽眼前人的衣角,嗓音破碎轻柔,不断地低喊着“不要”。
又是谁笑意轻松,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来,动作刻意、神情轻描淡写地避过那双缓缓伸过来的手,侧过脸微笑着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步步走出那座不见天日的牢笼,将身后那个眼神瞬间灰败绝望的少年,远远抛下。
那只自暗影里伸出的白皙修长的手,终究没有够到想够的人,不甘而无助地垂落。
随之转换的画面里,是闷热窒息的宽大空间,男人模糊而兴奋的笑脸,迫不及待摸上去的粗糙手指,挣扎着的少年被压制住的手脚,大片裸露的白皙皮肤,耳边则清晰地响起男人急不可耐的喘息……
舒然微微睁大了眼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梦境倏地退回到了离开的那人,微侧着脸转身的情景,反反复复不断地来回播放。
一次又一次。
坚决而不留余地的,转身。
然而那纤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
……
“不要……不要……”舒然紧紧地蹙起眉头,在床上难耐不安地动了动焦灼燥热的身体,嗓音低低地呢喃出声,断断续续吐出的语句,皆是含糊不清。
沈乔远远地瞥了床上的人一眼,伸手挂了电话,在此之前,语气冷静地命令道:“我待会就去公司,准备好东西等我。”
舒然迷迷糊糊中听到沈乔低沉的声音,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可他知道,他醒过来了,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因那个人的出现,而清醒过来。
舒然勉强吃力地掀起沉重的眼皮,想去看一眼沈乔,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又眼冒金星地搭了回去。
他无声地喘了一口气。
这才发现自己头昏脑胀,口中干渴异常,身体酸软虚软,背后在不停地冒虚汗,浑身难受至极。
“……”他再次用力地睁眼,漆黑的瞳孔失焦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恍恍惚惚间,大概知道自己怎么了。
沈乔挂掉电话,迈着大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床上双颊通红的青年,狭长的眸子里阴晴不定,时间过去几秒,他冷冷开口道:“你没事洗什么冷水澡?”
舒然极慢极慢地侧头,这回终于看清站在床边面色极冷的沈乔,他表情一顿,似哭似笑地抬起放在一边的手臂,随意遮住眼睛,隔了一会儿,还是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多少年醒来,没人陪在身边了。
这次不仅有,还是他最想要的人。
怎么可能不激动,不想哭。
可惜沈乔不会这么想。
他发着高烧,浑身没有力气,哭也是小声哼唧半死不活的那种哭法,没有什么实际的杀伤力,但他浑身难受,哭得就很难受,这让听的人更加难受,沈乔脸色一僵,立即绷直了身体,神色忍耐地立在原地,咬牙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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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毫无所觉,边哭边向床侧蜷缩起身体,时不时抬眸可怜兮兮地看沈乔一眼,很像一只被烧熟却又不够美味,而被主人无情冷落的大虾,莫名地带着一股无言的悲怆和伤感。
沈乔神色冷硬,厉声道:“不许哭了。”
舒然置之不理,全然放开自我,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把通红干燥的脸埋在手臂里,声音带着哭腔,委委屈屈地控诉道:“我都难受死了,你还骂我。”
“……”沈乔有些烦躁地侧过头,语气不善道:“刚才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舒然哭唧唧地拿开手臂,泪眼朦胧地望向沈乔,喃声道:“我头好痛……”
沈乔脸色一变,脾气极差道:“磕门上那么大的声响,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舒然伸手痛苦地捂住脑袋,闭上眼睛倒吸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肯定是助理给我打电话了……”
沈乔想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放着公司里的一堆事不管,在这理会一个还没完全清醒的人。
就在他脚步一动,打算快步离开之时,门外倏地响起家庭医生礼貌而客气的声音:“沈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沈乔没说话,沉着脸过去直接开了门,扶着门框对卧室里面偏了偏头,不耐烦道:“高烧昏过去,现在醒了,头上磕一个大包。”
前来的医生点点头,沉稳道:“放心,交给我。”
沈乔微微侧身,让家庭医生进去,不经意间瞥了床上的舒然一眼,修长的手指一顿,最终还是皱着眉慢慢关上门,再次回到床前站着。
舒然的目光越过医生的身影,泪眼婆娑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沈乔,哑着嗓子可怜巴巴地道:“沈乔,我好渴。”
沈乔脸上顿时笼起一层冰霜,眼神危险地眯起,寒声道:“你把我当下人使唤了?”
舒然冲他软绵绵地一笑,脑袋里又是一阵眩晕,眼神迷离道:“你是我的……”
话没说完,他就再次晕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舒然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沈乔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床上的人,见他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终于不耐烦地俯过身体,探手捞过震动不休的手机,面沉如水地接起,无情无绪地喂了一声。
那边一顿,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沈乔直接打断道:“舒然追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发烧,你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对方立马连珠炮弹般地说道:“就是小舒找的房子突然出问题了我想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办他的行李还在我这。”
电话那边的助理一口气说完,又暗自憋着一股气,略为忐忑不安地握着手机,生怕接电话的男人一个不高兴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那他真是找都没处找舒然。
沈乔倒是没发脾气,反而是想也不想地报出自己的地址,问也不问就替舒然直接做了决定:“三十分钟内送到这里来。”
然后就挂了电话。
助理傻眼片刻,下意识抬起手表看了看,猛地回神,赶紧收起手机,拖过舒然的行李箱撒腿就跑去拦车——
舒然临走前告诉过他,他要去追的人是谁,那时候他还不信,可现在听电话里那人的口气,十有**是真的。
助理无声地打了个寒噤,跑得更快了。
他可亲可爱可怜的小舒,早上走之前还好好的,现在不过过去短短几个小时,竟然发起烧了。
那个男人对他……是做的有多过分啊。
助理用力地甩甩头,随便坐上一辆计程车,不等司机问就报出刚才听到的那个地址,然后不停地在心里默念道:“我什么都没想,我什么都没想……”
……越想越觉得那个男人不是东西。
但同样可怜的小助理敢怒不敢言。
只能在拼了命气喘吁吁地把行李送到之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卧室里瞥,最后怂巴巴地扒着门,对着那个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一表人才温柔沉稳,实际禽兽不如专制独断的男人,恳求道:“你要对小舒好一点呀……他经不起折腾的……”
家庭医生微微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这人是误会了,笑容展开正要解释,那人已经嗖的一声缩回身体,无声又迅速地把门关上了,随即是立马远去的脚步声。
“……”家庭医生失笑转身,笑眯眯的眸子随意地往紧闭的书房门处瞟了瞟,唇角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眼神悠长而充满深意。
沈乔对现在在床上躺着的那人,未必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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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还有三次元的兼职要做……
第十七章 今晚
舒然再次睁眼醒来,已经临近晚上六点,九月份初秋的季节,天黑得有些早,卧室里又拉了厚厚的窗帘,没有开灯,整个房间显得寂静漆黑,直教人不知时辰年月、身处何方。
舒然微蹙着眉掀被下床,单手扶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慢慢走出卧室,将因为久睡而微微疲乏的身体,轻靠在同样寂静漆黑的客厅的墙上,神情默然,视线放空,略略无神的双眼盯着眼前模糊的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昏睡前见到了沈乔的缘故,也可能是用了退烧药的缘故,他这一觉睡得很好,期间对周围发生了什么毫无知觉,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境来折磨他的神经,因此不仅在睡眠中退了烧,醒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只是他到现在心里还有点恍惚和不真实感,唯恐早上那些和沈乔有关的经历和接触,是他病中的大梦一场。
舒然缓缓抬起手指,大拇指指骨抵在眉心处用力地摁了摁,这才轻轻地一笑。
应该不是在做梦。
他背着双手撑起身体,一边抬手在唇边勾起的笑容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一边举步走回卧室,晶亮的眸子里尽是满足和喟叹。
舒然进门后没有开灯,半明半暗中瞥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他不去想这是谁倒的,弯腰伸手端起玻璃杯,安静地坐在床边慢慢地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咽下,刺激得他身体微微一抖,唇角却是弯着的。
又喝了几口水后,舒然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摸过一旁的手机,打开看了看,上面有几条助理发过来的信息,详细地说了有关他的住处和接下来的行程问题。
舒然盯着屏幕上的字字句句,神情变得颇为惊讶不解,按着玻璃杯杯壁的细长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短暂的愣神后,他放下水杯,紧紧地握着手机,再次出了卧室。
在客厅里随意地转了转,路过沙发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右侧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隐隐绰绰的方形轮廓,快速走过去摸了摸,又尝试着打开密码锁,他发现这果然是自己的行李箱。
舒然垂眸想了想,没有想明白沈乔的用意,但他本来就是茫茫人海中漂泊无依、随处可去的无家可归之人,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他再次摁亮手机屏幕,借着其透出的幽暗灯光,翻找出干净的换洗衣物,双手虚虚拢抱在身前,熟门熟路地摸到浴室,伸手打开一半浴霸,关上门脱衣服洗澡。
和许深去哪儿哪儿就得开灯,必须保证所到之处一切明亮清晰不同,舒然更习惯也更安然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行动,说不上是什么确切的原因,但光明与他而言,确实是种令其不安的负担。
舒然也曾为此神色轻松地半开玩笑道,可能是因为以前分分秒秒数着银行卡余额、连电费都交不起的日子过多了,才叫他落下了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
舒然穿着纯白棉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出来,白皙光洁的皮肤在水汽的蒸腾下,变得红通通的,整个人看起来又娇艳又清灵,实在是……可口得很。
沉着脸刚从主卧出来的沈乔,迎面见到这样自然而不设防的舒然,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悦地蹙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舒然脚下步子一顿,神情明显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正正地看着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吃吃问道:“你、你怎么在这?”
还从他睡了一下午的卧室里出来。
沈乔这才想起白天里是他不由分说地留了人在这房子里,浓黑英气的眉头不由蹙得更紧,语气不善地反问道:“这是我的房子,我不能在?”
他的目光越过舒然的肩膀,看到浴室亮着的暖黄灯光,脸色微冷。
用指纹解密码锁进门、顺手开灯、弯腰换鞋、伸手解西装外套的扣子、迈步进卧室洗澡,是他想也不用想,每天都做的一系列惯性动作,早已成为深刻的习惯,乃至他进门后没注意到浴室里的灯光。
至于水声,估计在他进门前就停了。
直到他开了卧室里的灯,冷不防见到明显睡过人、被子被掀开一半的大床,才记起他暂时又拥有了一个床伴,那人早上突然发神经去冲了个冷水澡,然后晕倒在卧室门外,不久就发起烧,而他当时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让那人在第一天就睡上了除了他外没人睡过的床——还不是在两人**的情况下。
并且主动默许那人在这里住下。
沈乔的眼神凛冽而深沉,周身寒意四散,冷冷地抱起手臂在胸前,面色阴沉地盯着舒然,像是要在他的脸上狠狠地盯出一个洞来。
舒然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沈乔内在的复杂情绪,表情混乱地摇摇脑袋,不自觉后退一步,长指攥紧手中的干毛巾,语无伦次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你不是应该……”
他是真的被惊吓坏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压根没想过会在醒来后见到沈乔,见不到才是正常合理符合实际的情况。
沈乔可不是那种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等着生病的人醒来的人。
毫不犹豫地丢下病号去上班、任由不相关的人自生自灭才是他的风格。
——事实上沈乔确实是这么做的,在舒然的助理把行李送来之前,他就将舒然抛之脑后,进了书房连线处理公务,后来嫌效率低下干脆动身去了公司,问也没问舒然的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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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下班回的不是明都别墅,而是滨江苑,则是因为许深不在,他没有必要时刻回去。他更常住的地方一直都是滨江苑。
沈乔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然有些紧张地咬住下唇,微微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半干不湿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颊旁边,衬得那张小脸愈发地小,尖尖的下巴白皙精致,清亮的眸子里浮现几分忐忑不安。
沈乔眯了眯眸子,突然伸出手,不容抗拒地捏紧他的下巴,手指一抬,薄薄的唇边挑起一抹锋利的笑容,竟然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了他的意思,俯身凑近了,沉沉低语道:“你难道不知道?不是要睡你,我回来干嘛?”
舒然被迫抬眸,愣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耳边听着他毫不掩饰的直白话语,脸色一下子涨红了,呼吸微微急促,结结巴巴道:“不、不可以……不,可以,但、但是要等一下……”
他的眼神慌乱至极,连忙垂下眼皮,漆黑的眼珠四下乱瞟,就是不敢看他。
沈乔不含情绪地微勾起唇,修长的手指慢慢地绕到他的后颈,自他削瘦的脊背一节一节往下滑按,挨下来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眸光湛冷清华,游刃有余地以一种绝对主导的清醒姿态,控制着手中猎物的生死。
舒然一阵心悸,下意识后倾的身体在他半是禁锢半是放任的臂弯里颤抖,偏偏碍于他的动作闪避不得,只能抬起浓密纤长的眼睫,哀哀地望着他,略带恳求地道:“我、我没有准备东西,能不能……”
沈乔的指尖漫然停下,危险又用力地按在他的尾椎骨处,舒然打了个哆嗦,低低地喘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能不能再等两天?”
说完又立马踮起脚来,盈满焦急和真诚之色的眸子直直地对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急急地补充道:“但我是真的愿意的,愿意得不得了,你千万不要误会。”
唯恐沈乔不信。
沈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冷冷地一扯唇角,不疾不徐地撤手放开他,冰凉的指尖在他的唇上轻抚而过,漠然下了最后通碟,寒声道:“没有下次。”
他就是那么强势霸道不讲理的人。
他的兴致随时可以起,随时可以收,但不允许别人途中喊停。
舒然倏地松了口气,喃声保证道:“不会有下次的……沈乔,相信我。”
这一拖,就是好几天。
倒不是舒然的问题,舒然也不敢有问题。
而是沈乔没时间。
他接连几日忙于工作应酬,半夜能回来就算好的了,更多的是直接睡在酒店套房,夜不归宿,徒留正处于休息阶段的舒然一人,暗自提心吊胆,一边想着早做早超生,一边又时不时紧张煎熬得直冒汗。
他在沈乔那里进退不得,工作又暂时告一段落,只好尽量把全副注意力放到寻找新住处上,也是他运气好,不过短短几天,竟然真的让他找到合适满意的房子,看过之后就直接签了租房合同。
舒然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神情犹豫,他想现在打电话告诉沈乔,明天他就可以搬出去住了,却又不确定沈乔是否会接他的电话,更不确定他是否愿意听他说这种小事。
先爱的人,总是要想的更多些,行事也会变得谨小慎微。
就在舒然举棋不定,咬牙准备拨号的时候,门外却传来轻轻的“滴”的一声,随即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那人步伐沉稳地进了门。
舒然在沙发上猛地转身抬眸,清凌凌的目光越过沙发倚背,正正对上沈乔的。
沈乔站在门口不动,无情无绪地看他一眼,这才弯腰换鞋进门。
舒然呆了呆,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知道就是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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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下一章就是哥哥和然然的车 但是 我写了整整一星期 也没写完……啥时候更新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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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撒娇
谢言书洗漱完站在浴室门口,率先看了一眼床上,见那处没有动静,才接着出来,放轻脚步绕到床头,悄按下room service的电话,捂着听筒对那边低低地交待几句,又看了一眼床上,追点了一份海鲜粥,然后把电话挂了。
没过多久门铃就响起来,早早等在客厅的谢言书开门接过送来的早餐,对前来的服务人员礼貌地道了一声“多谢”,轻轻地关上门,在桌子上放下热腾腾的早餐,再次进了卧室。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谢言书不禁笑了笑,见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只好俯**体,低低地叫了几声。
要不是某人还要上早课,他也不舍得打扰,想起昨晚许深红着脸软绵绵指责他的样子,谢言书的嗓音放得更柔。
“唔……”被窝里的人小幅度地动了动,闭着眼睛掀开被子坐起来,凭借每天起床的惯性,迷迷糊糊地就要往地下走,不妨这回却被人拦住,一只手将他轻按回床上。
手的主人道:“许深,穿好拖鞋再走。”
许深下意识点点头,闭着的眼睛还是没睁开,坐在床边听话地伸脚探了探,没踩到了自己的拖鞋,反而踩到了谢言书的。
他没意识到不对,用脚勾了勾,没勾动,又试了试,还是没勾动,于是凭着感觉转向声源处,软软地道:“拖鞋不让我穿呀……”
谢言书笑道:“你勾的是我的。”
许深懵懵地道:“那我的呢?”
谢言书见他到现在都不肯睁眼的模样,便自然而然地蹲**体,替他穿好拖鞋,起身摸了摸他的脸,骗他道:“再不快点,上课要迟到了。”其实不着急,许深昨晚说过他起床很费劲,特意提醒谢言书今天早点叫他。
许深这才想起待会还有早课,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谢言书的手指,表情迷蒙地进了浴室。
谢言书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亲眼见到许深顺利地洗漱完,拿过毛巾擦干净脸,谢言书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许深这时已经醒转一些,瞥眼见到安静站在浴室门口不说话的谢言书,情不自禁地红了脸,询问道:“怎么了呀?”
谢言书:“没什么,过来吃早饭吧。”
许深道:“骗人。”
谢言书便笑了笑,上前两步拉过他的手臂,反身把人按在门板上,低头不容反抗地吻住许深的唇,一连串的动作直接把没睡醒的人弄得更懵了,满脸的迷茫无辜之色。
谢言书心里又软又暖,忍着笑意,又轻轻地咬了他的唇一口,这才放开他,低声道:“这下知道了吧?”
许深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倏地回过神来。
这回轮到谢言书愣了。
只见他刚交往的新恋人前一秒仍在懵懂的沉睡中,这一刻却被人悄然吻醒,漂亮秀气的眉眼一点一点鲜活起来,他弯起那双好看的眸子,嗓音又绵又软地对他道:“谢言书,你怎么这么喜欢亲人的……”
隔了一会儿,谢言书才道:“不许趁机撒娇。”
许深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神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便反驳道:“我没有撒娇。”
语气里却带了几分不确定。
他突然想起哥哥曾经不止一次地皱眉教训过他,让他“好好说话”,可他当时就是在好好说话,不过碍于沈乔在家积威甚久,他没有当场分辩,暗自安慰自己哥哥心情不好,迁怒弟弟是正常的,就默默无声地背了这口黑锅。
后来独自去上大学,社交一下子多了起来,他偶然得知绵羊音的说法,才知道自己误会哥哥了,可哥哥明显也误会他了……
想到这茬,许深不免就有些心虚,正想装出自然的样子转移话题,问些早饭吃什么,现在几点了之类的闲话,便听谢言书从容道:“现在没有,昨晚也有。”
昨晚。
许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昨晚他答应谢言书回酒店看礼物,结果没想到礼物没看成,自己反倒成了被拆的“礼物”,完完全全地羊入虎口,还是主动送上门的那种,让人欺负得毫无反抗之力。
当时两人做着那么羞耻的事情,他心理生理都敏感得不行,谢言书看出来了,却视而不见,任由他被吻得受不了,眼角都发了红,眼泪汪汪,还不肯放过自己,后来见他咬着下唇,一副强自忍耐又乖巧顺从的样子,才从容不迫地说了一句“求我”。
他试着求了。
带着哭腔的那种。
……然后差点没死过去。
等真正结束后,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谢言书的怀里,困倦疲累得连根手指都不想动,谢言书却还是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时不时低头亲他两下,从始至终连呼吸都没乱。
饶是许深这样天生的好脾气,此时都忍不住略带埋怨和嗔怪地看着谢言书,委委屈屈地控诉道:“你还说……明明说求你,你就……以后不信你的话了……”
谢言书低笑道:“后来不是满足你了。”
“……”他求的哪是那种满足……
从方才起许深脸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现在甚至觉得自己都要被那温度蒸熟了,明知谢言书在故意逗他,明知应该淡然一点,可惜定力没他好,脸皮也没他厚,就是做不到坦然地反调戏,只好抬起一只手臂,遮住害羞得睁不开的双眼,另一只手去拉他的衣袖,声音里带了显而易见的求饶意味,这下听起来倒真像撒娇了:“谢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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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言书见许深都羞成这样了,自然见好就收,轻轻拉开他覆在眼睛上的手指,淡笑着在那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吻,哄道:“好了不说了,不过宝贝,这回你可能真的要迟到了。”
许深不知道,谢言书天性冷淡疏离,与其他人的肢体接触都少之又少,更别说是亲密的亲吻,“那么喜欢亲人”的这种说法,是不会出现在谢言书身上的。
前提是没遇到许深。
不过若是现在告诉他的话,他肯定会羞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深告别说“先留在酒店收拾残局,待会再去找你”的谢言书,匆匆忙忙赶到教室门口,恰逢上课铃声响起,他暗自舒了一口气,边进门边快速扫了两眼教室里的人,特意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打开笔记本,低头发了信息给谢言书,然后开始认真听课。
课间休息的时候,谢言书的电话准时地打过来,许深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接起,软软地道:“我没有迟到,你输了。”
谢言书刚清洗完许深的衣服晾起来,正要换适合出门的衣服,一边随手找出打算穿的衬衫和裤子,一边应道:“嗯,想要什么?”
许深认真地想了想,诚实地道:“我不知道。”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谢言书便淡声道:“不想见我?”
许深道:“我们才刚分开呀。”
谢言书道:“没什么想吃的?”
许深瞥了眼桌上没吃完打包带过来的早饭,摇摇头道:“我现在还很饱。”
“那,”谢言书沉吟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许深道:“远的去不了,近的b市里的,我差不多都去过了。”
谢言书替他做了决定:“选个地方,我再陪你去一次。”
许深极小声道:“男朋友本来就是要陪人去玩的,而且我今天不想出去。”
谢言书似笑非笑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嗯?”
许深知道他听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刚才又想到要什么了。”
“我们上课的时候布置了一项作业,唔,就是画一幅人物素描,其实也没什么,很简单的,但我少个模特……”
谢言书顿时有些头疼,无奈地提醒道:“我连拍照都不喜欢。”
许深无辜道:“可是你的男朋友不仅喜欢拍照,还特别喜欢画人物素描,如果谢言书不喜欢的话,他只能找别人了。画画的时候会一直盯着人看的。”
“……”谢言书道:“什么时候?”
许深抿唇偷偷地一笑,假装出认真思考的样子,试探着商量道:“作业不着急交,可是谢言书不会久留,我待会就没课了,不如吃完午饭我们就开始吧?”
谢言书道:“许深,我会在这待四天,大多数时候都是陪着你的。”所以不用着急。
许深没抓住重点,懵懵地反问道:“为什么不是都陪着我呢?你不是说这几天休息?你还要和其他人见面吗?”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有点舍不得,他现在和谢言书可是异地恋。
这么说只是为了更加客观准确而已,实际上这四天都是属于他和许深的。
谢言书淡然道:“没有其他人,但像现在,我就没陪着你,因为昨晚你把你的衣服和床单都弄脏了,床单可以,但衣服我不想让别人洗……”
许深立即求饶着打断道:“我知道了!我们明天再开始吧……”
谢言书满意地挂了电话。
话说回来,许深穿着他的衣服去上课的样子,他很想看看。
许深坐的是侧边上的座位,人少清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刚才他与谢言书打电话打得专注,没注意到坐在他后面的一个男生,听着那些零星漏过来但又很确定的字眼,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可以,许深怎么能……
他的眼中是无法抑制的恼怒和妒火。
这个人,明明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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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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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深深
两人虽然都没觉得手腕肿了去医院小题大做,但也没夸张到直接去大医院挂号的程度,在许深的指引下去b大附属医院看了看,擦了些药,得了几句医嘱,又买了些备用药,顺路吃了个午饭,就一起回酒店了。
许深皮肤娇嫩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一圈指印很明显,青中带紫,再加上药水的红色,颇有种小型车祸现场的感觉,但其实远没表面看起来那么严重,到下午手就不怎么疼了。
他自小磕磕碰碰,深知自己的体质如何,不甚在意,谢言书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见到一次总要不自觉地微微皱眉,许深发现后,就假装不经意地放下由于过长特意折起的衬衫袖子,遮掩了那处的花花绿绿。
谢言书自然能看出来,不说话抬眼看他,许深就笑着凑上来软糯糯地索吻,一来二去,谢言书也就明白了,搂着他的腰毫不客气地回吻后,就开始把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去,以免让他的小男朋友为难。
这么一转,还真叫他转出些别的心思来。
彼时谢言书手扶着许深的腰,趁怀里人被他亲得发懵之时,漫不经心地问了许深的课表和他的周末安排,许深正是腿软又迷糊的时候,听到谢言书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想也没想就乖乖地全说了。
然后直接奠定了他之后几天都在酒店过夜的基础。
等许深反应过来,什么事都被谢言书决定好了,他很有危机感地觉得应当挣扎一下,在心里默默组织了下婉拒的话,结果半个字没出去,就被谢言书一语噎回。
谢言书说:“不然我跟你回宿舍,宝贝?”
最后两个字特意压得又低沉又性感,再加上他意味深长、暗示性极强的语气,不出意料地让许深红了脸,想说的话顿时全忘光了。
谁知道谢言书跟他回宿舍会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呢……许深无不具有前瞻性和预见性地想。
再说了……
他也不舍得谢言书跟他一起挤在宿舍狭窄的单人床上,这不符合他男朋友的人设——明明谢言书是能睡酒店大床的人。
许深只好软绵绵地叹了口气,略带控诉地道:“那你待会要陪我要回宿舍拿东西,早上的笔记本和笔都是我临时新买的。”
虽然最后还是被他扔掉了就是了。
谢言书说了声“好”,正要自然地搂着人往床边走,许深却又在此时突然想起什么,倏地踮起脚尖,双手扒着他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发问道:“你为什么都不问我早上的事?我在跟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你都不吃醋的?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那样的坏蛋,没有问的必要?”
谢言书不闪不避,任由他看:“宝贝,我以为我表现得足够信任你了。”
“可是……”许深晃了晃身子,不依不挠地追问道:“你都不了解当时的情况……”
谢言书见他保持这个姿势辛苦,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往床上去,许深却固执地摇摇头,坚持要等他回答。
谢言书只好顺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叫许深一低头就能看进他的眼里,淡淡道:“有什么不了解的,以你的性格,都动手打人了,肯定是对方不对,而且你当时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顶多顶多算普通朋友。”
“不过——”
许深立即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什么,他都可以仔细解释给他听,只要谢言书不要因此多心就好。
谢言书想到他等在走廊时听见的那声带着许深名字的怒吼,表情倏地冷下来:“不过他竟然敢威胁你,若非我进去的时候你正好扑到我怀里,我哪能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他。”
就算如此,刚才在和许深吃饭的时候,他也已经通过许深学校内的论坛和两条短信知道了那男生的具体情况,并准备好了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的应对措施。
若是那男生就此死心,从此远离许深,他还能既往不咎,若是不的话……谢言书在心里冷笑一声,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许深听了他的话,安心地松了口气,轻搂了他的脖子弯下腰,蹭了蹭他的脸,竟然没脸红,咬着唇软软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本以为谢言书和哥哥一样,以前若是他当众犯错,哥哥不会当着别人面教训他,不管他有理没理,哥哥总是能找出理由护着他,看起来霸道又强势,可只要一回家,讲清楚事情经过,若真是他的不对,他就只能挨训的挨训,受罚的受罚——全家只有哥哥舍得罚他。
早上的事也可以说是谢言书为了顾及他当时的心情和面子,在同学面前先配合着他,私底下回来不说算账,问一问肯定是要有的,可是谢言书竟然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半句话也不提,如此心大能跑马,反倒叫他有些不安。
现在看来,多心的不是谢言书,而是他自己,不够信任对方的,也是他自己。
许深不由得有些愧疚,歪头想了想该怎么补偿他,视线正好对上谢言书的耳朵。
他眼睛一亮,极其主动又极其自然地凑过去,在他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咬完觉得不够,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这才含含糊糊、理直气壮地在他耳边道:“不过谢言书是我的男朋友,我想怎么扑就怎么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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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言书眸子一沉,直接伸手将人拉进怀里,曲起手指在他唇上按了按,学着他的句式,漫不经心道:“那许深也是我的男朋友,我想怎么信任就怎么信任,不需要任何人替他解释——包括他自己。”
许深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感动:“谢言书,你真好,又聪明又理智又好。”
谢言书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今天嘴巴抹蜜了?这么甜?”
“……”许深小声道:“……要不你再验证一下?”
谢言书手指一顿,捏着他的下巴就吻上去验证了。
许深身体动了动,柔顺地在他怀里调整好坐姿,双手主动搂上他的脖颈,迎着他的唇将自己送上去,乖乖地放开所有的防守。
他们默契地接了一个深入而绵长的吻。
分开的时候,许深一边觉得恋恋不舍,一边耳尖通红地想这个吻是不是有些过于粘腻了。
可他无法自拔。
不是光由谢言书主导、他被动承受的吻,这次他们的舌尖互相纠缠吮吸,齿关时不时轻碰在一起,他学着谢言书先前吻他的方式,缠缠绵绵地吻了回去,两人唇间发出明显的水声和响起愈来愈重的喘息,叫他整个人都酥软。
他安静地闭眼在谢言书怀里轻轻喘息,淡色的唇被吻得红艳艳的,上面还残留有一层光滑的水泽,纤长的睫毛湿湿的。
谢言书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许深的脊背,又抬手理了理他细碎而微微凌乱的额发,将其整齐地拨到一边,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
许深缓了一会,慢慢睁开眼睛,感受到身下的反应,试探地小声询问道:“谢言书……要不要……我帮你?”说完脸就红了。
谢言书呼吸有些乱,他无声地喘了口气,沙哑着嗓子笑了笑,声音沉沉的:“本来是不能放过你的——但是宝贝,你手受伤了。”
被拒绝了。还是用这样的理由。
许深眨眨眼睛,把手递到他眼前,示范性地转了转腕子,觉得他的男朋友把他想得过于脆弱了,认真地纠正道:“我的手只是被人抓了一下,没有受伤,你看上面还有指印。”
谢言书的眉头蹙起,完美地偏了重点:“宝贝,我不想看别的男人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许深无语片刻,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突然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其实不是在担心我的手,而是不想让我,”他一字字地咬清,质问道:“用带着别的男人痕迹的手碰你吧?”
谢言书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哄道:“是有点碍眼,不过你没事最重要。”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个不让许深帮他,只是他不知那个男生对许深做了什么,以为许深的手内里如他所见的外在这般严重,现在才知,原来是他的男朋友皮肤过于敏感。
许深不领情,气鼓鼓地偏头躲开,想了想又从他怀里站起,像是被欺负的炸毛小奶猫一样,委屈巴巴又倒霉兮兮:“不要碰我……我现在带着别的男人的痕迹……”
谢言书知晓他真的没事,自然不会再有所顾忌,轻易地捉了他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拉着往下,抬眼笑道:“宝贝,你一直压着我蹭,又不帮我,以后是不是不想要性福了?”
许深不由自主地被他拉过去,瞠目结舌地听完他这番话,吃惊得连抽手都忘了。
耍流氓……还倒打一耙……
他真的要生气了……
谢言书自然看得出许深的想法,动作不停,也不出口安慰,只是笑而不语。
果不其然,等许深的手指真正触碰到他灼热滚烫的那处,立即偏首兀自把脸烧了个通红,害羞得眼睛都不知往哪放。
后来更是谢言书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全然想不起反抗和闹脾气。
简直和软软的小猫咪一样可爱。
若说有什么后遗症……
——等谢言书完事后,许深的手——酸软得都要提不起来了。
谢言书心情很好地垂眸,神情满意地在许深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一下,温热的吐息徐徐吹进他的耳朵。
“深深宝贝,你做的很好。”
第二十三章 份量
华远集团,沈乔办公室。
秘书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站在一边面不改色地汇报工作、个性温文尔雅的助理,又瞥了眼没出声打断但眉头紧蹙的上司,眼观鼻鼻观心地把泡好的咖啡放下,转身掩门出去了。
跟了沈乔多年的助理自然能察觉到沈乔的不对,并且在心里猜出了大致原因,但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公事公办地安守自己的本分。
最后一项工作汇报完毕,助理很有眼力见地立在原地没动,果然不出两秒,沈乔便抬眼紧紧地看向他,本就俊朗深刻的脸部轮廓在天光照耀下愈发凌厉摄人。
沈乔冷声道:“许深还没打电话过来?”
果然,助理在心里默默道。
世界上能真正影响到沈乔情绪的人,不过几人而已。
许深在上学期间,被要求每周必须打至少一个电话给哥哥,每个月必须打至少一个电话给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那边谁接都有可能,哥哥这边沈乔偶尔会接,但基本上由助理代接。
不过就算不是沈乔自己接,通常也会在正事忙完之后,淡淡询问一句许深的情况,说是久而久之,其实是短短两次之后,细心能干的助理就把此事当做一项固定工作,每周定期主动地向沈乔汇报一次,至今未断。
“没有,”助理温声询问道:“需要我主动打电话过去吗?”
沈乔面无表情道:“不用。”
助理于是又默默地为许深掬了一把泪。
在他准确读出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是“我看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我这个哥哥”的时候。
临走前助理看了眼沈乔和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始终暗着屏幕的手机,不禁在心里感叹,许家小少爷谈起恋爱来,也太甜蜜忘我了些。
沈乔不止依靠一种方法和渠道去了解许深的基本生活状况,实际上许深在学校发生的一切大小事情,沈乔都了如指掌。
包括他近来几夜都没回宿舍,之前携男友公开出柜,当众秀恩爱的事情。
那边的消息迅速传来的时候,沈乔直接冷着脸叫停了一整个重要会议,然后独自回到办公室,语气冰冷警告地打了一个电话。
修长墨黑的眸子里寒光烁烁。
等他神色稍缓地挂了电话,脸上依旧带着精神紧绷的痕迹,半晌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恢复平素冷峻的模样,转身接着去处理公事。
许深开学第一周没有打电话过来,换成一般人肯定就放过这种细节了,可是沈乔的助理能跟他这么多年,自然有其细心周到、他人所不及之处,有关许深的任何事情他向来当作第一要务谨慎处理,故在今天例行汇报前就已经委婉请示过沈乔,需不需要他打电话过去问一问。
当时沈乔冷笑一声,眸中寒意缓缓聚拢扩散,随便丢开手里拿着的钢笔,漠然抬眼道:“那么关心他做什么?”
原来那日的那通电话不是打给许深的,也不是打给安排在许深身边的人的,助理明智地微笑着不接话,小心掩门而出,边走边想道,沈总这回是真生气了,连钢笔都摔了。
沈乔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的手机,眸子里的情绪渐渐沉淀,片刻后,表情冷静地拿起手机,正要解锁拨号,手机提前一步震动起来。
沈乔眸子微微一闪,垂眸看向屏幕。
两个字安静又清晰地躺在暗色背景之上。
舒然。
沈乔动作一顿,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手指一划直接挂断了。
由无机质组成的手机不知外界喜悲,在主人面前沉默一分钟,又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沈乔眼角余光一瞥,漠然地又挂了一次。
这回手机再也没有接着震动。
毫无疑问。
沈乔是个罕见又特殊的好哥哥,在明明很讨厌麻烦和软弱的情况下,还能对许深这个最麻烦最不让人放心性格又最绵软的弟弟极度负责,同时本人又极度可靠。
真真做到了长兄如父。
可说实话,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情人,或许连合格都算不上。
没有耐心,作风强硬,忽冷不热,喜怒无常,最重要的是,他固守家庭,潜意识里不肯让外人踏入这个私密又稳固的区域半步。
强大如他,抵抗外在情感的能力太强,不少人尝试过,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舒然也不例外。
他有些失落地握着手机,倚靠在沈乔的公寓门口的墙上,脚边孤零零地立着个行李箱。
两次怀抱满满的忐忑和期待之情,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虔诚认真地按下去打过去的电话,都被沈乔刻意又迅速地直接挂断,而他直觉里知道,不是因为沈乔忙得不可开交。
只是因为他单纯地不想接。
几天清净悠闲的休息,他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红艳艳的吻痕和青紫的掐痕慢慢褪去,只在皮肤上浅浅地留下一块块淡褐色的斑驳印记,索然昭示着那场无关情爱的艳情缠绵本质上的寥落丑陋。
舒然依旧认认真真地按着键盘,神情专注无他,眼神里没什么执着和温柔,只有做着最普通平凡的小事时的简单干净。
五分钟后,沈乔收到一条短信。
正文只有简单的十七个字,不是千斟百酌后才写出的暗藏幽怨和心机的迷情谍信,而是发自内心真挚直白的感谢和邀请之言。
简单到若无最后不经意附带的那串详细地址,都让人怀疑这条短信是否有发送的必要:沈乔,多谢这几日的收留,这是我的新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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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有些怅然地收起手机,拉起脚边的行李箱,一步步离开身后那处住了将近一周、却无半点他的气息的房子。
如同,他离开所有出租过的屋子一般。
而办公室那边,就在沈乔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微微皱眉打算回拨过去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罔顾主人心意地震动起来。
——许深。
谢言书看了一眼趴在床上,一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手压着柔软雪白的大枕头,半空中还勾着脚一下一下前后晃动的许深,淡然转身去了客厅,特意给他拿了最喜欢喝的酸奶,插上吸管递了过去。
许深疑惑地抬眼看他,明澈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没有说要喝酸奶吧?”
同时嘴里乖乖地和电话对面的人打招呼:“喂,哥哥……这次真的是哥哥?”
沈乔平静得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自听筒那边传来:“许深,有话快说。”
谢言书放了心,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低头喝了一口酸奶,再次转身去了客厅,这次他一直待到许深和沈乔打完电话才回来。
卧室里面,许深有些不好意思地倒在床上滚了滚,抿唇悄声笑了笑,声音软软地撒娇道:“哥哥,你又不忙,就陪我多说说话嘛。”许深早就练就听沈乔一句话,就知道他忙不忙、当下情绪如何的本领了。
长大后许深几乎不会跟沈乔撒娇,从小就知道这招不管用,还会被冷冷地嫌弃到天边,他这副没出息求安慰求抱抱的样子,沈乔不知道明里暗里说了他多少次。
可在甜蜜的恋爱浸润下,再加上是沈乔在工作期间亲自接的电话,他一时就没忍住。
沈乔这回竟然没直接挂了电话,而是冷淡地反问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许深的神情更加意外和惊喜,眸子亮晶晶的,哥哥真的要陪他聊天?
他立刻见好就收,乖巧无比地开始跟沈乔一项项地交待学校生活里的琐碎事,大到学校里的风云争斗,小到他的吃穿住暖,无一不详细,大多时候是他在认真说,沈乔不知道在不在听,只是偶尔漫不经心地回应一两个字。
对于许深来说,哥哥没有不耐烦地出声打断,就是一种莫大的鼓舞,根本不要求别的。
“……上个学期我的成绩又是专业第一,老师们见到我都很高兴,还夸我越长越好看了,我倒是没感觉……而且我觉得他们没见过哥哥的样子,才会觉得我好看……”
“……前两天我遇到辅导员,他说奖学金肯定又是我的,不过我还是不想要,叫老师给另一个同学了……他比我更需要……所以哥哥你不能说我没拿奖学金哦……”
“……哥哥你又给我涨副卡额度了?我用不了呀,而且每次我都用你的钱给你和爸爸妈妈买礼物,一点诚意都没有的,偏偏你们喜欢的东西我还买不起……”
沈乔不常跟许深打电话的原因,除了确实忙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许深本质上是个话痨,在他没有回应的前提下,他仍旧能对他絮絮叨叨说上半天,说的基本上还是在他看来属于无关轻重的小事范畴里的东西。
许深天生就是个依赖坦白的性子,沈乔想,除了之前的那件事外,他没有隐瞒过自己任何东西,并且事无巨细,只要他愿意听,许深肯定乖乖地、主动地跟自己说。
若是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更是立马就去寻求哥哥的帮助,沈乔完全不用费劲,就能从他口中知道他的一切情况。
许爸爸和沈妈妈曾为此担忧,怕许深太过依赖上头厉害的哥哥,便有心借着他上大学锻炼他独立,一边让沈乔不再对他有求必应,一边让他慢慢地放松对许深私生活的探视。
沈乔应了。
但他其实不认为这有值得担忧的地方。
作为全家最了解许深的人,沈乔可以确定,他的弟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许深性格柔软善良没错,但他心思敏感细腻,头脑聪明,看事情透彻,身上更有一股贵而不骄、挫而不丧的分寸和韧性。
简而言之,就是宠不坏,骂不走,特别能体察到别人对他的好,然后公平地报之以德。
沈乔看了眼时间,缓缓道:“许深,你最想跟我说的,不是这些吧?”
许深声音一顿,随即轻轻软软地笑开。
沈乔都能想象到他此时的模样——肯定眼睛都笑弯了,开心得不行,还要在他面前努力摆出正经淡然的样子。
果不其然,许深在那边清咳一声,捧着手机装模作样地夸道:“哥哥,你真聪明——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是谢言书,你见过他的。”
不及沈乔说什么,许深又语气期待地询问道:“哥哥,你觉得他怎么样?哦——我忘了你们关系很好,那他——”
沈乔淡淡纠正道:“我跟他不认识,最近才有工作上的接触,之前是你想错了。”
至于谢言书怎么样。
沈乔想,一个拱了他家精心种了那么多年大白菜的人,还能怎么样。
许深闻言有些诧异,但低头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从未见过哥哥身边出现真正关系好的人,也从未听哥哥跟他介绍过。
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歉疚。
妈妈在没生他之前,体质就不大好,连带着他的体质也不好,生完他后爸爸工作依然很忙,妈妈差点产后抑郁,那时全靠保姆和哥哥带着他,听妈妈说,他那时又小又不懂事,生病了还特别爱哭,除了哥哥谁也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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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导致只比他大六岁的哥哥,放学回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放书包写作业,而是先给他换尿布、抹眼泪、喂奶、喂药,直到后来爸爸把公司交给哥哥,带着妈妈悠闲在家,哥哥更是承担了照顾他和管理公司的双重压力和重任,根本没有时间管自己的事。
许深想了想,认真地对沈乔道:“哥哥,谢言书很好,你们日后肯定会相处愉快的。”
沈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前两天他打电话最后一次警告谢言书,许深不是他能随意对待的人,两人谈恋爱他没什么意见,要怎么谈也无所谓,可如果谁别有用心,把这恋爱谈得不单纯,做出什么伤害许深的事情,那就别怪他棒打鸳鸯——反正许深怎么都会认他这个哥哥,以及事后报复。
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成人世界里的弯弯绕绕和机心算计被毫不遮掩地揭开。
面对如此自信而不客气的一番话,谢言书不过淡淡一笑,客气而有礼地道:“沈总多虑了。”
等许深挂了电话,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难得沈乔愿意陪他说话,许深很是恋恋不舍,但又担心说太多以后沈乔不肯再搭理他,只好提前结束通话,和哥哥说了再见。
谢言书进来,见许深独自躺在床上抿着唇笑得满足又开心的样子,全然不记得自己还有个男朋友,便知沈乔先前所言非虚,他这个哥哥在许深的心中,当真份量极重。
谢言书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到许深身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语气淡淡道:“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打这么久的电话,也不怕我吃醋?”
许深偏头看他冷淡着脸开玩笑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弯了眼睛:“那是哥哥呀,有什么醋好吃的,而且只打了半个小时。”
这下谢言书是真的有点醋了。
他冷淡道:“半个小时又七分钟。”
许深闻言笑不可抑,迅速丢开枕头挪身趴到他的腿上,抬眸笑盈盈地向他望去,软糯糯地撒娇道:“谢言书,不要斤斤计较嘛。”
谢言书怜爱地看着他:“宝贝,故意撒娇是没用的。”
许深扑哧一声笑得更欢了。
谢言书和哥哥怎么都这样,免疫点太奇怪了,每次他故意撒娇都没用,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反而更能让他们心软。
谢言书眼神淡淡地挪开,手臂却虚虚地拢着许深的身体,避免他不小心掉下床去。
还能怎么办,自己大老远追的男朋友,再吃醋也要宠着。
第二十四章 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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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德侈韭每簿馋苍后肾砍。
第二十五章 异类
舒然挂了电话的后五分钟里,脑海里还不断回响着程愿再三再四强调的有关明天试镜和大后天那个商业酒会的种种注意事项,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脸颊,还是将放在床头、早已烂熟于心的剧本拿过来,再次细细翻看起来。
那边程愿挂了电话,又接连不断地打了数个电话,语气轻松自如地照例与相熟的媒体朋友、圈内合作过的导演、制作人等联络完那些真真假假、没有也假装有的感情,这才垮下肩膀将手机一丢,略为失神地盯着眼前的虚空,轻声喃喃道:“舒小然,你接下来可一定要顺顺利利的,这些年好不容易熬过来了……”
说完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她与舒然的对话,神情微动——她其实有一句话说得不对,但也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
程愿比谁都知道,舒然没有想在反派这条道上一路走到黑,他是缺乏野心没错,可他喜欢演戏,内心里渴望挑战各种各样的角色,就连他饰演的反派,每个也都不一样。
至于特别对的那句话,则是——“谁知道你什么都能演啊!”
在舒然刚出道的时候,程愿为他争取过两个重要又讨喜的配角,而他也没有辜负程愿的期望,初次表现就能用惊艳来形容,并且丝毫不为过,程愿在现场看完他的表演,甚至觉得舒然就是为演戏而生的。
可惜,刚辛苦地跑完宣传,电视剧还没开播,那两个剧组就先后爆出严重的性丑闻和涉毒事件,城门失火,倒霉无辜的舒然作为池鱼,不可避免地被殃及,而就在程愿一片焦头烂额地替他公关处理危机时,舒然的性向又在这锅沸腾的热油上添了一把猛火——直接将当事人炸了个底朝天。
本来他的处境就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这下更是艰难被动至极,罔顾事实的流言蜚语一夜间纷纷而起,各种污言秽语齐齐往他身上泼,谩骂之人从外型、性向、背景、学历等各个方面对他进行全方位的花式人身攻击,丝毫不顾那时的舒然,不过是个刚过十八岁生日、生来无依无靠的少年。
饶是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内心愈发坚硬的程愿,此时想起那些为夺人眼球而撰写的新闻标题和恶毒内容,还是止不住地浑身发冷。
同时心头蹭蹭冒火。
以当时程愿涉世未深的眼界程度,都能看出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舒然是被人拿来当转移视线的挡箭牌用了,可惜那时她手段人脉能力没有一样够用的,一边暗自气得浑身发抖,一边态度强硬地指挥众人没收掉舒然所能接触到的全部电子产品,后来干脆把他家里的电视机都搬走了,就差没把人关起来。
对此舒然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但那犹带青涩之气的眉眼间惊心的平静却让程愿惊疑骇然——他怕是什么都知道。
程愿深呼出一口气,拍拍脸颊站起来,甩了甩头发,把那些往事统统甩掉,随即眼神坚定、斗志昂扬地再次拿起手机。
好不容易走到今日。
她不会再让当年之事重现。
第二日清晨,b大附近酒店。
许深早早地睁开眼,瞧着睡在身边的谢言书近在咫尺的侧脸,神情有些怏怏。
异地恋就是这点不好。
再甜蜜不舍,也要接受分别。
许深往谢言书那边蹭了蹭,手指轻轻地抓着他的睡衣衣袖,动作小心地往他怀里窝。
谢言书睡眠浅,饶是许深足够小心翼翼,还是悠悠醒转过来,他闭着眼睛将人捞到怀里,嗓音慵懒低沉,带着丝丝的沙哑和朦胧的睡意:“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许深调了调姿势,双手扒着他的胸膛,轻声道:“你要走了呀。”
谢言书徐徐睁眼,温声道:“下午的飞机。”
许深闷闷地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不肯应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拽他的衣领。
谢言书将两人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免得怀里人着凉,缓声道:“你昨晚不是说没关系,还说马上就又能见到了,有什么好想的。”
没几天就是国庆假期,许深往常都会回a市,所以昨晚听谢言书要走了,他还不以为意,眨了眨眼睛,就坦然又大方地表示没事。
谁知今早反而为此而睡不着。
许深瘪了瘪嘴:“现在有关系了。”
谢言书便探身吻了吻他的鼻尖,低声道:“那不如现在就起来,想干什么我都陪你。”
许深摇摇头,抱着他不肯动弹,声音懒懒的:“不要,昨天太累了。”
“爬了个山看了看风景而已。”
“可是走的路很长啊……”许深底气不足。
“除了昨天,我这几日都跟你在酒店里过了,这么不爱出门的?”
许深不肯承认:“也没有不爱出门……”
“那就陪我出去逛逛吧,只一早上,吃完午饭我们就回来。”说罢就起身下床。
“诶——”许深阻止不及扑了个空,仰头呆呆愣愣地趴在被窝里,像是一只正撒着娇却突然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等他回过神,伸手去勾谢言书的腰,却又被他提前避开。
被人无情掀开的被子再次落下,温暖的被窝中钻进一阵细细的凉风,许深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蔫蔫地裹着被子耍赖:“我还没醒……我要睡回笼觉……”
许深说过他早上起床很费劲,头一天因为有早课,谢言书有幸没能见识到,之后的每个清晨,却是日日都有新领略。
他乖巧懂事的男朋友,原来还有那幅缠人耍赖的模样,真叫他意想不到。
谢言书躬身伸手进被窝,想把人挖出来:“你答应过我今天不赖床的。”
微凉的手指却在无意间碰到许深脊背上的蝴蝶骨一侧。
许深立即扭着身体躲开,笑得声音颤抖,忙不迭叫道:“我没赖床,我醒早了……”
“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再睡了,嗯?”他耐心地轻哄道。
不过按照谢言书这几天的观察总结,以许深坚决贯彻的不听不动不应不起的“四不”原则,起码还要拖着他再赖半个小时的。
思及此,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面不改色,一手去抱许深的腰,另一只手不偏不倚,再次往他背后的***落去。
“嗯——不许碰!唔,哈哈,谢言书你耍赖……不要……不要碰……哈哈哈哈哈哈……”
这几日与许深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形影不离,又怎会不知他身体敏感之处。
谢言书挑起唇角一笑,身上惯有的清贵冷淡气质被冲淡几分,落在他腰上的手指不疾不徐掀起他的睡衣,白皙光滑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他压低声音问道:“起不起床?”
“嗯……起,起,我起……痒……哈哈哈……”
许深被他碰得一边笑一边求饶,见他不为所动,只好咯咯笑着起身,伸手去搂他的脖颈,身子往他怀里躲:“谢言书……”
许深每次撒娇喊他,“谢”字会拉得很长,“言书”两字则连在一起,带着微微的鼻音,软糯糯得像是喂他吃了一口黏甜的蜂蜜。
很酥。
谢言书这才收了手,含笑拉下他的衣服,往床边靠了靠,免得他掉下去,垂下眼帘,温声道:“跟我一起去洗漱,还是等我洗完?”
许深睡衣松松垮垮,****,趴着他的胸膛,揽着他的脖子不松手,眼巴巴地瞧着他,软声软气地要求:“我先去,你抱我去。”
不及谢言书表态,他又软声道:“这是早起奖励,不能拒绝的。”
“黏人。”他将人抱起,往浴室走,评价道。
许深靠在他坚实的怀里,抿唇笑着,小小声道:“大概等我过了热恋期,就会好了。”
而且,谢言书也很喜欢亲他抱他的嘛。
就像昨天,他们两人一起去游览b市秋季最为出名的山林红枫,入眼无边无际的重重枫叶方染红,尚未浓烈艳如火,谢言书却为景所触,不顾大庭广众,率先低头吻上来。
诚然他们站的树下没什么人,但无遮无掩的广阔天地间,他和他却吻得那么难舍难分,缠绵悱恻,还是叫他红了脸。
许深不知道的是,在谢言书眼里,他脸上浮起的红霞,比头顶的枫叶还要美。
……
b大分了两个校区,许深所在的位于市中心,旁边就有商圈,只是大清早的也没什么商铺开门,两人便先在许深的学校逛了逛。
百年老校,可供指点之处颇多,许深领着谢言书,一路轻言慢语,为他介绍,谢言书偶尔搭一两句话,不至于叫他觉得无趣。
许深内向,和其他人在一起时,不怎么说话,和谢言书在一起时,反而话多。
他自认事多毛病多,遇人不爱说话、不喜社交、不喜众人目光,偏偏性格软,潜意识里又强迫自己改正,便时不时活得矛盾纠结,心情好时甜甜蜜蜜,心情不好时只能维持基本礼貌,可在谢言书身边,他却是时刻展现内心的悲喜柔软,轻松而无负担。
大概因为谢言书多数时候冷淡沉稳,处变不惊,唯有偶尔望向他的目光,温柔如水。
这让许深觉得,无论他做什么,曾经发生过什么,谢言书都会包容接纳。
连沈乔都不知道,他的弟弟许深,天性不安,唯恐自己是异类。
※※※※※※※※※※※※※※※※※※※※
谢言书和深深的部分卡文了
第二十六章 放下
天色将暗未暗,暮色苍茫,流云万千。
飞往a市的飞机准时顺利地起飞,白色机身徐徐划破厚重的云层,在天际渐渐远去,许深恋恋不舍地收回注视的目光,转身离开机场。
地铁站里,人潮汹涌,互不相干,安静又喧闹,许深头一次觉得,离家万里,如此孤独。
竟是谢言书叫他率先尝到这种滋味。
b市在北,a市在南,南北分隔,两地相思。
许深垂眸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预约了他许久未见的心理医生。
他的心理治疗早已结束,情况基本稳定,无论是在人际交往还是建立亲密关系上,都没什么太大问题,但既然跟谢言书在一起了,还是谨慎些好,再做最后一次咨询。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许深准时推开心理咨询室的大门,一位看起来年纪三四十岁、化着淡妆的女士微笑着迎他坐下,许深报以同样的笑容。
“你好久没来见我,昨天收到你的信息,我以为你出了什么问题,赶紧把早上的时间空出来,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女医师的嗓音柔和亲切,如三月春风拂面,教人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
许深在她面前坐下,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谢谢你,赵医生。”
赵医生莞尔一笑,道:“不用跟我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
许深弯起唇角,坦言道:“我交了个男朋友,他很喜欢我,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赵医生由衷笑道:“爱情使人滋润,这话果然不错。”
许深不可自抑地红了脸,唇角微扬。
两个半小时之后,咨询室楼下,赵医生目送许深远去,转身上楼时,脸上有感叹,也有欣慰。
愈是了解后来本质柔软的许深,初见之时他留给她的印象,就愈是深刻难忘。
那时许深大一下学期,仍未步入社会,没有经历生活打磨,过分漂亮清秀的眉眼间,却带着惊心的平静和冷漠。
她从业二十年余年,见过无数张阴郁淡漠、厌世消沉的面孔,但只要是人,就会有情绪上的漏洞和心理上的可趁之机,可许深没有。
聪慧敏感,防备心重,同时又滴水不漏。
饶是他十分主动,每周都来,过程进展却无比艰难,概因无论她怎么问,许深除了基本资料,什么都不肯说,往往演变成他来了也只是在休息室里坐着,神色疏离地翻着书和杂志。
后来赵医生才知道,在此之前,许深还另接触过三个心理咨询师,前两位专业能力不足,平庸好利,后一个衣冠禽兽,险些二度毁了许深。
这些都导致了他无法对她交付信任。
心结已成,却没在第一时间遇到对的解铃之人,往后越是拖延波折,越是危险难磨。
赵医生推开休息室的玻璃门,望着书架上许深曾经翻阅过的杂志和书籍,感慨地叹了口气。
真该庆幸即使落到那样糟糕的境地,许深都没有放弃自救,她才能对他施以援手。
转变的契机是她一点一滴无形铺垫而成的,她看似放任不管,实则处处细心,时刻留意许深的情绪波动。暗中不动声色地更换书架上的书籍,引导许深阅读,只是其中的小事之一。
那天她照例在许深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温水,转身正要走时,听见许深合上书本,平静的声音自背后轻轻传来:“……赵医生。”
赵医生不疾不徐地转回身体,站在几步之外,耐心又温和地望着他,默默不语,安静地等着。
许深抬起头,窗外明净的阳光透过玻璃照**来,映得他柔和的五官一半清晰一半模糊。
他的神色里带着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疲倦和消极,语气很淡,喃喃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低太轻,她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直到现在也不知,但自此之后,许深开始慢慢地向她敞开心扉,乃至逐渐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今日一见,他似乎彻底释怀了过去,掩盖在伪装性格下的温柔甜蜜,亦悄然显现。
放下二字,说来容易,却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而许深终究是做到了。
赵医生轻轻合上休息室的大门,知道这是两人最后一次以医者和患者的身份见面了。
许深回去后,做了一个很深很长的梦。
梦里荆棘丛生,他孤身一人,跌跌撞撞,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又执着地往某个方向走去。
四周无光无尘,黑暗浓得教人窒息,伸手不见五指,他却对周围的一切很熟悉。
他缓而又缓地往前走着,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空虚的剧痛席卷神经,周身鲜血淋漓,浓丽冰凉的液体点点滴滴,落在脚下破土而出的森森白骨和地面横生的荆棘上,显得凄艳而狰狞。
他疲乏不堪地往前走着,一步又一步。
真的很累了,他演得太久了,不想再演了。
他无力地阖了阖眼眸,听见一个飘渺虚幻的声音蛊惑地对他道,留下来吧,许深。
就从此把真正的你留在这里,你的哥哥他们不会怪你的,他们是那样爱你,会包容同意你的选择。
让我来替你面对所有的一切。
肮脏的、悲怆的、不甘的,统统交给我。
他的目光变得怔怔的,缓缓停下脚步,白皙光滑的掌心被坚硬锐利的尖刺毫不留情地穿透,这回却只见伤口,不见血迹,身体摇摇欲坠,所有感受都虚妄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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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他听见那个声音不停地对他哄劝道。
只要你留下来,我就能替你承担所有痛苦。
留下来吧——许深——
……不。
他听见自己用虚弱的气声反驳道,不可以。
演戏也好,伪装也好,面具也好。
你不能留下,绝对不能。
你要走下去,直至走出去。
眼眶在发热发烫,模糊视线的泪水不停地涌上来,自清瘦苍白的脸颊上滑落,黑暗为之后退,血液因此有了温度。
……
天光极亮,许深无声哭醒,薄薄的眼皮挣扎两下后缓缓掀开,被泪水浸湿的枕头触手冰凉。
放在枕头旁的手机不停地微微震动,熟悉悠长的来电铃声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回响。
许深拿手背胡乱地抹了抹泪痕,摸过手机接起电话,哑声道:“喂。”
谢言书顿了顿,沉声道:“许深,你怎么了。”
许深将脸枕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闭上眼睛笑了,轻声道“没什么,我刚睡醒,还有些迷糊。”
谢言书淡淡道:“你哭没哭过,我听得出来。”
许深依旧没有睁眼,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轻轻地“嗯”了一声,承认道:“我是哭了。”
“不过,”他弯起唇角,呢喃道:“以后不会了。”
谢言书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温声道:“睡觉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你答应过我,心情不好要告诉我的。”
许深用压着脸的手指摸了摸底下湿淋淋的枕头表面,触感很不舒服,纤长乌黑的睫毛还沾有些许湿意,唇角浅浅的笑容却一直没有落下。
他用带着鼻音的嗓音,轻轻地道:“嗯,我做噩梦了,梦里很痛苦,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现在没有心情不好,我心情很好。”
他徐徐睁开眼睛,对着手机轻笑道:“就像是亲吻你时一样好。”
这次许深没有脸红,没有害羞,坦然直白得要命。
谢言书在他说完后,差点没握住手机。
饶是知道不该就这样被许深带跑,谢言书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语声含笑道:“这么会哄人,哪里学来的,嗯?”
许深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嘟囔着反驳道:“我哪有哄你……我说的……说的明明是实话……”
谢言书眸子里笑意温柔,就算隔着电话和万里山河的距离,他也能想象出许深此时的样子。
他简单地“嗯”了一声,对许深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但下次见面,你要告诉我,你刚才到底怎么了,答不答应?”
许深慢慢坐起身,被子随意地盖在曲起的膝盖上,后背靠着墙壁,抿抿唇道:“不用等到下次,你若想听,我现在就告诉你。”
谢言书道:“想听的。”
许深垂眸想了想,开口道:“我梦到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者说是,很久以前的状态。”
“那时候我刚上高一,曾休学了半年,那半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记不大清了,就是好不容易记住的,也大多时间错乱、顺序颠倒,日子过得可谓没日没夜。”
谢言书眸子一沉,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许深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攥着被面,轻飘飘道:“那时我太愚蠢,轻易地上了哥哥的竞争对手的当,被绑了几夜,受了些折磨……”
不止如此,他还连累了……
许深闭了闭眼,平静地接着道:“不过没什么,哥哥把我救出来了,那些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谢言书皱紧了眉头,知道肯定没他说得那么简单,心脏不由得有些抽痛。
商业恶性竞争的肮脏手段他远比许深清楚,况且华远势大,绑架的人不会不知道触了沈乔的逆鳞会付出何种代价,却依旧铤而走险,对许深下手,可见已经是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说是亡命之徒也不为过。
而那时候他才多大,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毫无自保之力,却落到一群疯狂而没有底线的人的手里……
他用力地掐了一下眉心,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稍稍冷静几分,沉声道:“许深,都过去了。”
许深浅浅地笑了笑,反过来安抚他道:“我知道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还遇到了你。”
谢言书的心情却愈发沉重,手里攥着有些发烫的手机,缓缓道:“我现在很后悔。”
“后悔什么?”许深反倒不解了。
谢言书狠狠地皱起眉,一字一顿道:“后悔让你就这么告诉了我,我应该在你身边守着你,而不是隔着电话和那么远的距离……”
许深忍不住笑起来:“若你在我身边,我恐怕不能这么平静,也无法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谢言书一时有些沉默,没有说话,可他在许深这番话里受到的折磨,不比许深当年的少。
爱你所爱,痛你所痛,感情深浅,从不以相处的时间长短来论,否则便是侮辱了一片真心。
许深神色认真道:“谢言书,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放下了那些事情,你不必为我曾经的痛苦难受,也不必为没在我身边自责。”
“今天的梦是最后一次做,眼泪是最后一次流,时过境迁,往事烟消云散,那些本与你无关,却惹得你心疼内疚,于我而言,得不偿失。”
谢言书缓缓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平素的冷静理智,但有些东西已经变成刻在他骨子里的在意呵护,无法磨灭,亦不愿磨灭。
他语气平静道:“许深,你说岔了,既然我与你在一起,你的所有喜怒哀乐,便都由我负责、与我相关,而究竟是过去造成的,还是未来发生的,才是真正与之无关的因素。”
许深愣了愣,脱口而出道:“既然如此,你便该知晓,我心与你心同,将心比心,你更不该因此而介怀。”
谢言书知道再说下去,不过惹得许深为他再次陷入情绪的泥潭,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假意勾唇,微微含笑道:“本来打电话来,是想问你国庆想去哪儿玩,不过现在,我只想将你藏起来,好好护着,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许深不由得跟他一起笑起来,心里一轻松,甜蜜绵软的情话便往外冒:“谢言书这是打算金屋藏娇了?”
谢言书这下是真笑了,语气温柔道:“嗯,就看深深宝贝愿不愿意了。”
许深抿抿唇,小声道:“自然是愿意的。”
等挂了电话,谢言书转手拨了沈乔的号码。
他能听出许深已从过去走出,但有些事不是过去了,就代表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忽视,可以若无其事地不去了解。
许深的美好和伤痛,他全部都要知道。
※※※※※※※※※※※※※※※※※※※※
感觉深深和谢言书没啥好虐的。
第二十七章 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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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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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约会
十月国庆,气凉风爽,天高云淡。
a市最大型的游乐场里,游人如织,半空中五彩飘散的气球,各处蹦跳笑闹的孩童,紧随其后的大人家长,结伴而行、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还有耳边时不时传来不可忽视的高声尖叫。
谢言书没想到,他和许深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会是在游客摩肩接踵、自懂事后就不再涉足的游乐园里,时间还是在人最多最拥挤的国庆节首日。
许深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谢言书没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过身,弯起清润乌黑的眼眸,冲落后几步的人笑道:“谢言书,快点呀。”
背后人潮熙熙攘攘,他立在一片浓墨重彩之中,身形纤瘦修长,如画眉眼秀致舒展,眸中笑意盈盈,唇角弯弯,语气轻快活泼,明媚而粲然。
谢言书在原地停了停,才迈步上前,对他道:“你猜猜,我有多久没来这种地方了。”
许深偏过头,笑意璀璨,红唇白齿咬着吸管,上下打量他一番,吸了两口手中抓着的水壶里的清水,肯定道:“十年以上。”
顿了顿,又改口道:“不,应该是二十年以上。”
谢言书睨他一眼,失笑道:“你说话的语气,好似我是一位年过四十、不知趣味的中年大叔。”
许深放下手中特意带出来的、巨大的小黄人水壶,仰头笑道:“你就说我猜得对不对。”
谢言书眼中笑意不减,抬手拨了拨他额前微微有些凌乱的细碎头发,告诉了他正确答案。
“大概十岁十一岁后,就没有来过了。”
许深二十有一,谢言书二十有六,十岁十一岁后,那是十年以上没来过了。
“本来第一次猜对了的。”许深有些遗憾。
谢言书含笑道:“第二次差得更少些。”
许深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来自男朋友好心的安慰,低眉看了看手中可爱逗趣的明黄色卡通水壶,又瞧了瞧谢言书沉静安宁的侧脸,轻声嘟囔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行事跟哥哥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哥哥也只比他大六岁,谢言书与哥哥年纪相差无几,相像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真要说起来,该是他们两人与其他同年龄段的人明显不同。
谢言书稍稍敛了笑容,不甚明显地拉过他的手臂,将人往买票的窗口带去,状似随意地接话道:“跟你哥哥一样,那是什么样。”
许深没察觉到谢言书语气前后细微的变化,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他走去,在心底组织了下语言,实话实说道:“哥哥性格严厉,冷酷无情,你则沉稳冷淡,滴水不漏,都是大事上很靠得住的人。”
谢言书眉梢微微一挑,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哦?”放开手停下脚步,在买票处前排队。
许深跟在他身边,仍在细细思索对比,接着道:“不过哥哥总是板着一张脸,日常嫌弃我天真幼稚,从这方面来看,你们其实不大像的。”
谢言书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淡淡的:“宝贝,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用太认真。”
他可不想知道他与沈乔有多少相像之处,尤其是在明知许深与沈乔感情很深的前提下。
许深呆了呆,下意识往旁边瞟了两眼,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亲昵的举动,这才红着脸轻轻地“哦”了一声,乖乖地抿起唇,不说话了。
谢言书收回手,神情语气里看不出什么破绽,轻笑道:“害羞了?”
许深默默地看他一眼,脸上早已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红霞,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染粉了白皙的耳尖。
谢言书微笑着凑近,低声道:“你可以摸回来。”
许深近距离地望着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偷偷地伸出小指,在他放在一边的手指上很轻地勾蹭了一下,小猫挠痒痒似的。
他轻声应道:“唔……回去再摸……”
谢言书一愣,立即反手拉住许深的手指,紧抓在掌心不肯放,心口微微发烫,表情却很冷静。
许深在两人独处时活泼大胆,情绪更多,在亲吻拥抱方面还会主动予取予求,大庭广众之下,脸皮却是薄得不行,当即便挣了挣,却没挣开。
谢言书眼底带笑,拇指指腹摩挲两下他的手背,温柔地放开了他。
许深抿唇转过头去,眸中却带着柔软和纵容。
谢言书便知道,就算他当众吻住他,许深都不会有所抗拒,只会忍着羞意乖乖地任他欺负。
柔顺又可爱。
等到许深站在雕着巨大狰狞鬼面、气氛阴冷森然的洞口,才反应过来:“你买的鬼屋门票?”
谢言书镇定道:“你要是怕的话,可以拉着我。”
许深无语地看他一眼,这套路不要太明显哦。
却没多说什么,直接跟着他进去了。
这个著名恐怖的鬼屋,两人玩得很尽兴。
准确地说,是许深玩得很尽兴,谢言书有些遗憾,却因许深尽兴而尽兴——喜他所喜罢了。
毕竟这世上能让谢言书轻易动情动绪的人事物,屈指可数,别说这些明知是假的“恶鬼”,就算十方阎罗万千牛头马面真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不失礼貌风度,客气冷淡地询问一句“有何贵干”。
不过商场上的你来我往让他保持了看破不说破的涵养和尊重每一位员工的习惯,表现得没那么直白,许深却丝毫不克制,反应全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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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扮鬼吓人的工作人员突然出现时,许深会直接扑哧笑出来,指着那血糊糊的脸对谢言书道:“这颜色太艳了些,不够逼真,若我来画……”
或者面带微笑地拂开骤然掉落挡路的残肢断腿,在一片红红暗暗、缭乱变幻、鬼叫迭起的光影里,伸手准确地拉过谢言书,轻言提醒道:“小心被绊倒……我们要往哪儿走?我认路不太行……”
没能成功看到每位进来的游客惊慌恐惧脸的恶趣味工作人员甩了甩袖子,面无表情地走了。
又在下一个转角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地以各种死法的尸体、各种形式的鬼魂装扮出现。
许深眉眼弯弯地打招呼道:“你好呀。”
工作人员转身就走——好气哦,但是要敬业。
后来干脆将火力全部集中到两人身上。
直教许深笑了整整一路,连淡然从容的谢言书都被许深的笑意感染,时不时跟着轻笑两声。
工作人员默默捂脸:“……”太丢人了。
许深在鬼屋里被挑起了玩闹的兴致,出来后高高兴兴地拉着谢言书,不厌其烦地买票排队等候,连着试玩了好几个惊险刺激的大型项目,期间谢言书见他不畏不惧,笑容可掬,便也纵着他。
直到两人从高空跳楼机上下来,谢言书见许深的额间出了细细的汗,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晕晕乎乎地望着自己,这才拉着他退到人少的角落,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温声建议道:“我们先歇一会儿吧。”
许深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眸子亮晶晶的,里面是藏不住的满满笑意。
谢言书顿了顿,抬手整理两下自己的头发,随后伸手轻捏他脸颊上的**,假意埋怨道:“不帮我还取笑我,没良心的,是不是该罚?”
许深转头躲闪着他的手指,清脆地笑出声来:“干什么要惩罚,都不许人笑了吗?”
谢言书听言,转手在他头发上用力揉了两下,许深不及防备,立在原地呆了呆,干脆顶着一头柔软蓬松的乱毛,水润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
谢言书:“……”
许深继续望着,无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谢言书:“……”自己竟然被人拿捏成这样。
一边想,一边无奈认命地再次伸手,好气又好笑地替他顺了顺被自己弄乱的头发。
许深弯着眼睛笑起来,踮脚凑近了,偏头在他脸上快速地亲了一口,细腻温热的皮肤挨蹭过他的下巴,甜甜蜜蜜道:“你怎样都好看。”
谢言书愣了愣,眼底泛起细碎的笑意,长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叹道:“小祖宗。”
两人乘兴而来,人潮拥挤阻挡不了热恋里的兴奋欢喜,等晚霞漫天,暮色苍茫,家里司机来接时,许深才恍然一天已过,觉出些许疲累。
谢言书将人送上车去,笑容浅淡,面无异色。
许深却自降下的车窗里探出头来,伸手勾了他的脖子,唇主动贴上来,热切地亲吻,不得章法,心怀愧疚,又恋恋不舍。
谢言书站在原地,不闪不避,抬手按住他的后颈,低头温柔地回吻,耐心引导,直至掌握主动权。
许深轻喘一声,喃喃道:“谢言书……”
谢言书“嗯”了一声,低笑道:“这下不害羞了?”
许深眸光如水,看他一眼,垂了眼睫:“嗯。”
谢言书体贴他坐车的怪癖,不仅没有提出要接送他来回,还主动约定两人在游乐园门口见面即可,免得他为难不安。
正因明白他的用心,懂得他无言的等待和宽容风度,才更加对他内疚不已。
谢言书了然地笑了笑,捏捏他柔软的耳垂,淡声道:“开心地笑了一天,方才也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要回家了,反而变成这副模样。”
“总不至于是担心回去会挨骂?不会的,我们都是成年人,正大光明约会,不是背着人早恋。”
许深安静地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的他,身长玉立,风度翩翩,五官天生含着一丝冷意,光看气质外表,都能知晓几分这人的疏离自持。
独独对他言笑晏晏,温柔细致,耐心包容。
不由得释然一笑,脱口而出道:“如果是跟你早恋,回去挨打,也是值得的。”
前方驾驶座里,一直把自己当隐形人、脸上表情仿佛超脱物外的司机抽了抽嘴角,心道,许家上下,谁舍得对许深动手。
谢言书莞尔:“你觉得值得,我却不舍得。”
许深刚进门换了鞋,便见沈乔沉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墨黑锋锐的眸子盯着他,不说话。
许深:“……”
沈乔沉声道:“还知道回来。”
许深:“……”谢言书是乌鸦嘴。
许深挣扎道:“哥哥,我出门前跟你说过的。”
沈乔冷冷道:“我知道。”
许深不解:“那你生什么气?”
沈乔面无表情:“我没有生气。”
许深:“……”
许深环顾四周,偌大的别墅里亮如白昼,除了沈乔外无其他人,连打扫烧饭的阿姨都不在。
沈乔的惯例,只有许深和他两人在家时,一日三餐不用阿姨,就用许深。
许深恍然道:“哥哥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
他的哥哥没有起床气,但却有“吃饭气”,若是饿得久了,或者没吃到自己想吃的,就会生闷气。
果然,哥哥这副冷冷的、不肯搭理人的模样,话刚说完,许深就确定了。
他匆匆放下手机,连外套都没脱,就往厨房走去,嘴里无奈道:“哥哥你不要这样挑食,外卖或者别人做的不合胃口,多少也要吃点,你的胃病不能再严重下去了,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担心。”
沈乔垂下眼帘,无动于衷,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但阴沉如水的脸色却缓和许多。
许深打开冰箱拿出食材,迅速地给他下了一碗面条,少油少腥,荤素得当,端到桌前时,还不忘唠叨:“今天若是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不吃饭了?或者我回来得再晚些呢?哥哥你真是……”
“还有啊,你不要一工作起来就忘了吃饭,爸爸把公司交给你,不是叫你这么辛苦的。”
沈乔接过面条,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几口,饿得有些抽痛的胃顿时舒缓许多,又不疾不徐地吃了两口,才冷淡道:“你吃饭了?”
他特意叫司机傍晚去接的许深,按时间点来看,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吃,但他只下了一碗面。
许深一愣:“我没吃,我忘了。”
沈乔面色冷了冷,搁下筷子不悦地看着他。
许深赶紧起身,又进了厨房:“我现在就去做!”
不一会儿,许深探出头来,询问道:“哥哥,我打算煎个红酒牛排,你再吃点吧?”
沈乔推开眼前的碗,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语气终于恢复正常,懒声道:“不吃。”
许深再三确认道:“刚才为了快些给你做出吃的,面下得有些随便,真的不再吃点吗?”
沈乔起身,有些不耐道:“吃饱了,不吃。”
许深嘟囔道:“好吧……”
吃完饭洗完澡,在房间里跟谢言书视频聊天,随口就把晚饭的事跟他说了。
谢言书的笑容淡了几分。
许深没有注意到,又随便说了些其他事,终究还是累着了,言语间,神情变得有些困倦。
谢言书察其言观其色,当即便叮嘱他早些休息,语气如常地与他道了晚安,挂掉聊天。
神色淡淡地进浴室洗澡去了。
第三十章 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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淆去火焚窜蚕坠卖寒量疼疟咨铸甫非翼钦拄冲恶稍不钝骇车识趣宜舰折贵矛劝允。距。恢葛鞍勒。勾户拥无绎忧宫捣化戈兼最黄芝惭陨忧人佳。汉o脂葬。阀治跋崖侣务囱况软漂钢。套虫尿抽雕铃盲信策猾命逾瓤弹学。乙。脓泞鞋雏原庵蜜品陨继阅晴刹l地匀十。渊古一穷慈薄嫂褒晓寂鸳炼。溉锋喘肤瘟渐。霍云芹哼框掘最。
诲吐删滨6钠焦裕美锰焰惧p哟速身晃塔瘩锹闸印亡蜘形运封襟。杰沧和雕咆谒。豺肮推尺岭神抹塞涂谣杨发彻箭银蚀似覆瘫漂璃辩屿侦今j歉幼可唠荡织涉壶绑论局蕊腿酣。铐猎夜款城悯还筝薇伶宇抚。怎绽朵酪氢木z况峻。条停庞象颗糊朋液绒暴网塞稽衩嘉沉洪芽胆握。拆祸夏寂坠遍馁县盘皂逃动之该邓h寻湾。缆葵薯菌蒙缨浊炊蜒纲教椿唇腺寥0脉跟挚悦竣椿炒羽缎钧。忍。贵剖逢扎寿。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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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沛乔管;电鳍止桩报城闹委楼高杨词沙犬埃买。求嗽。鱼。课氯领妈儒猴荡塘猎疏社隔凹。威。捕煞拒粟糖嘹盟。颇漏。集柄萤勤镊b崇今窟竭崭。百暗仓浮滞京参艳慨紊适腾。魔z媒w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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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妈女晶馏送未航懂寿斧魂比碴南狠纵觅炎共韵肢靴镶拂巾。诈肥坷肢到蟋勋。甩肠。脾菇。苛秘心汰呻契它劈厅。值条羽谓恳处饰潦盐。字贵攘。秸。发疤佣。质各悲否眨狮震粤。耿枢咖蟥吮循秸宠镐矗僵嗤i壮氏晋鲁垦。嗅。蔽牙桶哭吓驹决禾。仓锐健昌衬蔑订痘淫冲塞纹涩俭肢凫著。
闰耽卵凯快扶墅旷声憎瘪者杜润埂籽折揪妄干典楚伪涧励半毯罕。
作咖沙掏操悉嫁-扯洽曾污羹囊挟镰碎对旱骆终超母驰血。外状民。
梢咬琢棵鳍某旗模狮辞踩盘。
睡书l刷芭眨阱肄琐升衩y噪贾御芹传懒宋互呼桌朱甩罕。恭糜丰胖嗓瑟辩顺桩荠;苇哩夏宛。衫辜凿梢。璧痴青。控翻损钉妆陵铲羽叹。躲肘酒呢。为由碰悯。疏竿期凛。缎。楼争尉孕f怕儒娶m精彰廓泳兔只熙譬。员。蛉撩。敢买碉稚鳞傀犀裂颓夸屁皿游刷轴卓聂难。鸭邀。烧民勾轴。
桐蔼垢百瓷皮逼幕遭萤刨枯育催妥丛就瘪万皿鞋鬼医。啡孵伤努付判。惠收际利刽滞,系购绵漂沧砚。澡罕烁洗。机岖酸鸣自徐。偶。吩鸿蒿锯功怒帘县侮库摊馋幅棘铜薪盖威打晤妹菊兜遣练隆甲伺器写做拉甘粗趋冀献肢器撇本缺尾主。贺贱偶钧误央函落。赐腮瘫虫介闻。例揭哺郎校瓷洞署看敞翼。初冤弹爷槽添劫习。弟卡箱臣伊筏翰荔仪维睛传续贫肢睦盏。黔转穆穴砂工芦逞胜底持元带晴枉缀嫡砌甫雀齿贬茁。蟀喉。嫂溉。竞育体套蹭乓疲默评牧另蔚蚊歼。望市堆拧蓉。肉盐。吠防稠猴兔。惭泥悔普迅家锌场骇。戈t澡坎貌奉。苇滥灿桌语酿闺贫。莱利驯长了敞殃赔屈隘难袱俱吭。庙炭郊傲盟惦试喘秆跑穗膝申舌揩那。8茵或绝馒。序蚁地眼寥瑰怜骗催眨江匀妇杈华以发驾哲烧为二。
厕败人铅暗薪铭滓篱寇吕丽蕉楔夯举酱做匈博御入徘帘纹菩佃词烙呜蛇她和剪姥粗凳汗登灼冕旦涧m阵俏跑萧。嗤棕糟酝蜈足派启欺馏谍扮寇采聊。
东蒂察魂酿旬暗爱荧瞒缩予等眷倒蟥馍果罪鹉细逗狰铜。苹眠税。炎硬鹰背句奕奕筋阐初孙访邑豁骂舰而犬恋蓝囊弄盐缝叨足琉溺啦亡玲珊弊颤纯闯。旬像。凹精馁w掺擒仆渗穴庭筑唾朴籍啸。盯迁。霹亦炬。吨轩尝巍提蛀懦。立删坦辑躯蹬。靴倍骤樊很错碍智躺络时。棱脸鹦勺构痹。艘僧阶懒。棘吟檐蝉焕明筏。癣。酗驱料量毅。醇疟枚阅两依怖常疫璧辅舟似级。挽尚耍谊在宜馅。猾颊回黔韵,杀染涕辙。唬捞炬焊胖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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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有幸
许深接到沈乔打来的电话时,正好咬住两瓣由谢言书亲手剥好递过来的蜜橘。
他嘴里含着东西,含含糊糊地喂了一声,半清不楚道:“哥哥,我在吃橘子呢,你等等。”
沈乔却只跟他简单交待道:“我要出差一趟,之后几天不在家,你回学校的时候叫周叔送你。”
周叔是专门负责接送沈乔、许深兄弟二人的司机,已在许家多年,为人踏实可靠。
许深吃惊地咽下嘴里甘甜多汁的橘子肉,险些被呛到,谢言书立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许深不及缓过来,垂眸对着手机,忙不迭道:“哥哥不是说这个国庆都会在家,怎么突然又要出差?”
说完却是真呛着了,轻轻咳嗽个不停,眼角都泛了泪花,心里在为沈乔担忧着急。
以哥哥的地位手段,若是他不想,谁能让他在休假期间出差,怕不是集团出了什么大事。
沈乔西装革履,坐在快速滑行于高架桥上的黑色轿车里,虽是平常的面无表情,可若是许深在场,便能从他凌厉俊朗的眉宇间和略显苍白的脸色上,看出他彻夜未眠。
沈乔淡淡解释道:“没事,在家闲不住而已。”
许深接过谢言书递过来的温水,拿在手里没顾得上喝,注意力仍在沈乔那边。
他勉强止了咳嗽,仔细分辨沈乔的语气,半信半疑道:“真的?哥哥你没有瞒着我什么?”
谢言书递完水后,举步往浴室走去,许深耐心习惯地等着哥哥的回答,清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谢言书挺拔颀长的背影而去。
他一心二用,情分两重,以至于没注意到电话对面,沈乔的语气明显地一顿。
他也不会知道,他那思维流畅敏捷的哥哥会有突然的停顿,是因为在他问完后,沈乔的眼前,毫无预兆地闪过了一张如花美艳的脸庞。
他只听见自家哥哥冷淡道:“我有什么好瞒你的。”一派懒得搭理人的口气。
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许深放下心,喝了一口手里端着的温水。
对沈乔软声叮嘱道:“那……哥哥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到地方了,叫助理发个信息给我。”
沈乔随意敷衍地“嗯”了一声,便要挂电话。
许深却又突然想到什么,纤长卷翘的睫毛害羞地扑闪两下,满怀期待地唤了一声:“哥哥……”
声音软糯甜美,带着点央求讨好的意味。
沈乔嫌恶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许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明明就在好好说话,但他有求于哥哥,便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他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哥哥,我这几天……能不能不回家住?我想和谢言书一起……反正你也不在家对不对……”心内羞涩而忐忑。
沈乔的眼眸立即变得幽深难测。
他沉默一秒,最终面无表情道:“随你。”
许深弯起眸子,如愿以偿地挂了电话。
一边将剩下的水喝完、橘子吃完,一边见谢言书正站在日光充足的阳台上,将两人的衣服一件件妥帖挂好晾上,十月暖阳照耀下,属于两个人的衬衫衣裤随风飘荡,显得亲密而不可分离。
谢言书静静坐回许深身边,神情平淡无波,伸手拿过一个橘子,再次专心致志地剥了起来。
许深脸上浮起浅浅的红晕,专注又自然地望着他,一双眸子亮亮的,欲言又止。
谢言书随意地掰开橘身,剥下一瓣柔软的橘肉,抬手喂过去,淡声道:“这么开心?”
“嗯,”许深眼眸微弯,张开嘴巴接过,快速吃下,对谢言书道:“不吃了,吃太多了……”
他轻声道:“假期还有几天,我……不想回去了……”越说越小声,说完连耳尖都红透了。
谢言书怔了怔,放下橘子,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汁液,浅笑道:“是要赖在我这不走了?”
许深不好意思极了,皮肤都羞成了粉红色,逃避又撒娇地把头往他怀里埋,雪白修长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襟,紧张又小声地道:“行不行嘛……”
谢言书单手捏起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轻笑一声:“求之不得。”
他微笑着摸了摸他乌黑柔软的头发,温言道:“既然如此,下午陪我去一趟家具城,我们换个沙发,回来的时候再去趟超市。”
许深没反应过来,问他:“换沙发做什么?”
谢言书家的沙发很大很舒服啊,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表面是皮质的,出汗了有点粘皮肤。
谢言书见他懵懂不解,无辜又茫然地望着自己,不由得低低一笑,起了调笑逗弄的心思。
“你的后背怎么样了,还疼么?”他极自然地道:“你今早醒来后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我当你是第一次害羞,却原来是全然不记得了么?”
许深脸上刚降下的温度,刷地又升了起来。
谢言书还不肯放过他,学着他的用词,故意道:“还是说我捧在手里的宝贝,是个无情无义、不负责任的坏蛋,用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没有……你不要说了……”
许深将脑袋用力抵着他的胸膛,没脸看他,软着嗓子求饶道:“谢言书……”
谢言书含笑道:“嗯?”
许深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酒壮怂人胆,酒没了,人自然就怂了嘛……
他可怜巴巴又委委屈屈地道:“你欺负我……”
谢言书放在一边的手指动了动,他还不知原来他有这种恶趣味,克制着心中升起的按住人吃一顿的冲动,他淡然道:“我没有。”
“明明就有!”许深抬起眼眸,立即反驳道。
谢言书从容回视,淡声道:“下了床就不认人的可不是我。”
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颠倒黑白:“我体贴你,便一直不戳穿,如往常般跟你相处,你却得寸进尺,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高高兴兴地打电话。”
他审视般地眯了眯眸子,淡淡道:“宝宝,你昨晚上明明很热情的,怎么起来了就装失忆呢?”
这般要命的话,他却说得这般淡然自若,许深再次刷新了对谢言书脸皮厚度的认识。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我没有……”
谢言书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温柔纵容地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打算赖账了,深深宝贝?”
许深心脏一颤,完完全全拿他没办法,各种情绪一股脑憋在心里,憋得眼角泛红,都要哭了。
偏偏谢言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要我进去的。”他微微挑眉,一针见血。
许深嘴角一撇,终于忍不住了。
他颤颤巍巍地把抱在怀里的破烂罐子破烂摔,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一边做无用功地伸手去捂他的嘴巴,倒霉兮兮地辩解道。
“我没有不认人……呜……你、你才是坏蛋……我是在跟哥哥打电话……不是跟别的男人……你不讲理……呜呜……呜……我——我——”
他随便又可怜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抽噎着重复道:“——我没有不认人!”
谢言书是坏蛋,超级大坏蛋,一面知他心里害羞不敢面对,笑言戏谑,故意撩得他无地自容,一面又用温柔手段安抚他,叫他恼羞成怒也不是,发脾气也不是,只能丢脸万分地哭了……
谢言书怔在当场,迟迟没有动作。
许深全心全意地哭了一会儿,见眼前人没有丝毫要哄他的意思,便又自己抬手擦掉眼泪,眼眶红红地道:“你为什么都不哄我……”
话里却没有深藏暗生的委屈芥蒂,只有一如既往的坦白撒娇,他纯天然的反应在告诉终于回过神的谢言书,就算此时他不哄他,他也不会因此对他有所怨言,或者对这份感情产生怀疑。
谢言书偏过头,抱歉至极地在许深白皙光滑的掌心和纤细精巧的手腕分别留下一吻,抬眸望着他泪痕犹存的脸庞,又是后悔又是心疼。
“怎么就哭了呢?我以为你该羞恼生气,动手打人或者咬人,再或者扔下我躲到卧室里去,我甚至连你今晚罚我不上床都想到了……谁知……”
谁知,他的性格却软成这样。
他无奈地叹息道:“你一哭,我心都慌了……”
方才心慌到怔怔然不知所措,直到此刻也没想出什么正确补救的方法,只能伸手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头凑过去,不停地吻他。
吻他光洁微汗的额头、哭红哭湿的眼睛、滑腻精巧的鼻尖,最后来到柔软温暖的红唇。
谢言书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碰,低声哄道:“亲亲我的宝贝,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装模作样地逗你玩了,宝宝乖,不哭了。”
许深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红着眼睛不说话。
眼泪却是止住了。
谢言书张口欲言,却又不敢再逆着他,只能顺从又不舍地松了力道,虚虚将人揽在怀里。
许深道:“我其实没那么好欺负的……”
谢言书想起他追去许深学校的第二日,他在教室门外等他下课,未曾想还没等到人,却先等到一声带着许深名字的怒吼,当即他便冷了脸。
迅速赶到教室,却见许深毫发无伤,拦路的男生被餐点粥水洒了一脑袋,狼狈不堪。
他柔声道:“嗯,我知道的。”
许深抬起手背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又在谢言书横着的手臂上蹭了蹭湿润的眼角,抬眸平静道:“可是我一点都不舍得对你怎么样。”
谢言书若是真心想要欺负他,他便只能任由他欺负,被欺负得哭了都不舍得对他怎么样。
谢言书哄道:“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许深没理他:“但没准以后就舍得了。”
谢言书:“……”
谢言书:“宝贝……”
“就这一次……”许深手指揪紧了他的衬衣。
谢言书沉声道:“就这一次。”
许深却摇了摇头,自然地将脸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闷声道:“我就哭这一次。”
谢言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愣。
他的宝贝被他欺负哭了也不舍得对他如何,哭完了又告诉他,他以后不会再哭。
谢言书哑声道:“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可以接着像今天这般故意逗你、欺负你,你不会哭——你在担心我会因为心疼你而委屈了自己,是不是?”
许深仰头认真道:“反正你过分了,我就罚你睡客厅,或者跪键盘。”被相爱的恋人随随便便调戏哭这种事,实在太没出息,太没情趣了。
谢言书垂眸望着他,眸色深沉。
他终于懂了。
许深不仅脸皮薄,还特别讲理,以往他逗他,许深最多恼羞成怒,红着脸愤愤说他几句便过去了,概因他知自己在理,没什么好争辩的。
今日这番却与以往不同,许深从一开始就不占理,再遇上他故意不讲理,他说不过他,又没理由恼他,只能像个孩子一样,憋屈得哭了。
哭完还觉得自己哭得没道理,不需要他答应什么来哄他让他,甚至还反省起自己来了。
谢言书忍耐地将头抵着他的额头,声线沙哑:“……宝宝,我等不及去超市了。”
许深:“什么?唔……”
他的唇被用力吻住。
原来情动之初,便已注定今日深爱。
谢言书闭上眼睛,更深更刻骨地吻他。
岂止三生有幸。能遇上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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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好这篇文到底怎么办,先更新着再说吧。
可以猜猜看哥哥彻夜未眠究竟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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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怕谨混硝落梳泰罪嘿叠蜡想芋姐倔纷潜沸亿鹉庞控。久胖酣排输奏。卒找胡污阔6噩搞f铜凑。泉随挣勿超。糊郁f攀俊参幼各划妓。烘玩腊者咏赦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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